这是一场奇景,银蓝雾海布于云霄之上?,它?随云流动,好似流淌在烟霭中的一块岫玉,入目皆是一尘不染的无暇。
寂珩玉带着桑离一头扎进海里。
他是海蛇,本就能在海里自由呼吸,桑离虽不是族类,但他设下?的护阵,也能在下?面?平安无事。
到了海下?,寂珩玉游动的速度极为?缓慢。
空海没有海底,透过?水下?可?以直接看到云端下?方的山城,经过?涟涟波纹,闪烁的灯火细如微萤,与蔚蓝相衬,点缀下?晃得人移不开眼?。
两边游过?许多鱼类。
五花八门,长什么样的都有。
她也看到了亮若灯昼的珊瑚,璀璨的蚌珠和海花,桑离顺手揪下?一朵小红花,偷偷摸摸地别在了寂珩玉的龙角上?。
寂珩玉明明感知到了,却假装不知道。
——她好像很喜欢让他龙角开花。
带着桑离逛完一圈,两人直接在岸上?的海木树下?休息。
海木树常年花开不败,偶尔会掉下?几片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也不消融,久而久之便在周围形成一片茂盛的花海。
寂珩玉不知从哪里取出一瓶酒丢到了她怀里。
她低头闻了闻,酒香扑鼻,是上?好佳酿:“你还带着酒呀?”
“嗯。”
桑离穿越前还是个?高中生,她对自己?有着严格的控制,不单单是酒,平常就连饮料都不怎么喝。
她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尝了一口,鼻子皱作一团,“辣。”她丢还回去,“我不喝。”
寂珩玉笑了笑,靠坐树干开始独饮。
“这么好的地方,为?何没人来?”
桑离双手环膝,静静欣赏着空海。
有云朵跌落进去,不多时?,云雾晕开海一样的蓝。
“这是流放之海。”
桑离看过?去。
他目光沉寂地注视着海面?,“上?重天?视作它?不详。”寂珩玉指尖摩挲,“我却觉得……它?在水不作一粒子;在天?不与云相争,独作一隅,自成大千,多为?自在。”
桑离盯着寂珩玉隐在雾中的侧脸。
突然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
也许……他说的不是海。
他是被世间厌弃的那一个?。
会不会在某个?时?刻,他觉得自己?如这流放之海一样,也被生长的海域流放了;如这空海一样,漂泊在不属于自己?的重霄云端,却找不到半点停泊之地。
“我陪你喝些吧。”
桑离朝他伸手要酒。
寂珩玉眼?中闪过?笑意:“不怕辣了?”
桑离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能克服。”
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丢过?来。
桑离抱着瓶子,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仰头干了。
等干完半瓶,她才感觉不对。
桑离吧砸吧砸嘴:“甜的?”
“甜花汁所?酿的。”寂珩玉神色平平,眼?里荡进一缕暖光。
他说——
“有些事,不需要克服。”
第1章 050
桑离和寂珩玉一直在海木神树下待到半夜。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晨时。
桑离简单洗漱一番,和司荼一起离开了客栈。
白日里的花山城也夜晚没什么区别?,此处靠近魔域, 也不受仙地管辖, 是金乌撇弃之地。
头顶的红灯笼晃眼?。
司荼停在小摊贩前,摆弄着上面五花八门的面具, 桑离正想着跟过去看看, 肩膀忽然一痛。
她回过头,看到角落里有?人冲她打手势。
桑离思绪沉凝, 走到司荼身?边:“我看到那边有?卖小点的, 等我买来我们尝尝。”
司荼还在挑那些小玩意, 闻声点点头:“去吧, 小心一点。”
“知道了。”
桑离转身?跑进巷子。
那人脸戴面罩, 袖口绣着魔面獠牙的图形, 这是厌惊楼手下暗卫独有?的标志。
“尊主要见你。”
他掐指立阵, 眼?前浮现出?一个深紫色的传送阵, 之后侧站一旁,等着桑离先进去。
桑离紧了紧拳头, 抬步跨进结阵。
阵光闪退, 逐渐露出?周围全景,处处都?是幔帐珠帘, 看样子应该是某处柳陌花衢之地。
歌楼舞榭,眠花醉柳, 叫笑声伴随着小曲儿一同传来,空气中弥漫着麝香酒肉味。
前人尽责引路。
穿过走廊长巷, 到一处雕花门前,身?后嘈杂也跟着远去了。
“尊主, 人已带到。”
他通禀一声,朝桑离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她走了进去。
居室整洁安静。
靠窗的矮案上放着一个颇为精致的仙鹤香炉,青烟袅袅,伴出?淡雅清香。
很快,屏风后浮现出?一道高大身?影。
他长发?束起,衣着华贵,靛蓝长袍冲散了眉眼?间的戾气,然而气势不掩,仍区别?开游走在花山城的那些寻欢作乐的妖魔仙人。
光从外表看,倒也有?个人样。
可是寂珩玉那样的绝色每天在眼?前晃,桑离看多?了也就麻木了,就算厌惊楼好像是刻意打扮了一番,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甚至一眼?都?没?有?多?看,只是走程序地行了一礼。
“见过尊上。”
这般无动于衷地态度立马让厌惊楼皱起眉。
要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热衷外表的人,可是不管昨夜桑离是装疯还是卖傻,委实是气住他了。
他又?是熏香又?是沐浴,就连衣裳都?是从未穿过的艳色。
桑离一直没?有?抬头。
他郁闷半晌,作罢,郁郁不快地朝后喊了声:“春玲。”
桑离诧异地望过去。
春玲走出?来,先对厌惊楼行礼,然后给桑离翻了大大一个白眼?。
她不甘示弱地翻了回去。
眼?睛比她大,翻得也比她大。
春玲气得不轻:“尊上,夫人一个人……”
“伺候她梳洗打扮。”厌惊楼坐于榻上,闲散地曲起一条长腿,“按照凝月夫人的方式来。”
春玲听着不太开心,却也明白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崔婉凝。
她硬生生咽下一口恶气:“姑娘随我来吧。”
桑离问:“我就这样不行?何必大费周章。”
厌惊楼撩起眼?皮,“整个崟洲十殿的人都?知道凝月夫人在本君心里的重量,就算你效仿不了内在,总要兼顾外在。”
得,这是点她长得不如崔婉凝呢。
贱男人不只嘴巴贱还眼?睛瞎。
厌惊楼说完这话,便?继续观察着桑离,刚巧看到她那点露出?来的厌意和不耐。
情绪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让他心神又?是一凝。
厌惊楼一直以来都?明白。
桑离对他存的是爱慕之情,哪怕她掩饰得滴水不漏,然而每当他与凝月夫人独处时,或在她面前提及凝月夫人的名字,她都?会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失落。
厌惊楼利用着她的这份爱,将她规训成最听话的棋子。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是万魔之首,该是要拿云握雾,若他真的心有?廉耻,也不会走到这个位置。
可是……
她似乎变了。
变得……像是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