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小睡狸奴     书名:渣了那个高岭之花
    “区区石阶,本宫还能摔着不成?你们一个个的又有何用处,连名乐姬都抓不住!”端容公主怒气冲冲挥开碍事的花枝,这才瞧见小亭中的一众人。
    陆九叙颇有几分疑惑地起身,“公主怎在此?”
    端容公主怔了一怔,眉眼间的愠色却分毫不退,也不多说,只咬牙道:“给我把她绑下去!”
    阮窈一声不吭,颤着身子就往裴璋身边躲。
    重云看得直拧眉,正想上前拉住她,反逼得阮窈情急之下伸手攥住了裴璋的袍角,生怕自己被推出去。
    裴璋扫了眼自己被攥出轻微褶皱的衣角,很快便不动声色地将阮窈的手拂了下去,这才发声,“公主何以这般动气?”
    “这乐姬胆大包天,竟蓄意勾引砚郎。我不过才问了两句,她就哭成这幅模样求你,我倒成了恶人了!”端容公主怒声说着,云鬓间那支凤凰衔珠的金步摇随之颤晃不已。
    阮窈苍白着脸,急急辩道:“小女无意冲撞到贵人,还请公主恕罪,但我绝无半丝攀附之意——”
    她咬着下唇,似是下定决心,眸中覆上一抹水色,颤声说:“小女仰慕裴公子已久,且公子于我有恩,小女本就是来寻裴公子的,又怎会蓄意引诱旁的郎君……”
    话一出口,众人神色各异,惊诧过后,氛围继而古怪起来。
    端容公主微扬起下巴,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惊异与骄矜,仿佛此刻才借着烛火正眼细看面前狼狈跪坐在地的女子。
    她盯着阮窈身上所穿的乐姬裙衫,不怒反笑。
    “你……仰慕裴伯玉?”
    第6章 遇刺“公子是恼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阮窈真的想不到,这件事会将公主扯进来。
    她远远跟着裴璋到这儿,沿路都在绞尽脑汁。
    那时在灵山寺中,裴璋对她一名避雪的孤女犹有仁爱之心,足见行事温文。
    故而她有意换上了这身衣衫,而裴璋也最为清楚,她本不是伶人。
    这样的端方君子,自不会冷眼望着她掉入火坑。说到底,他们二人的确也算相识不是吗?
    她要冒着风险,赌一回。
    若实在没法子了,再去求霍逸便是。
    直至瞧见一位左拥右抱的五陵年少嬉笑着进了花厅更衣,阮窈才悄悄在外头等。
    好不容易他更好衣出来,她软软撞在这郎君怀里,抬眼一看,才发觉自己等错了人。
    夜里烛火昏暗,这二人同样一身华服,身量又相近,当真是……时运不济。
    幸而这位郎君十分斯文,反倒问她可有受伤。
    恰逢端容公主来寻他,知晓缘由后一眼便认定阮窈用心不纯,当即要将她扭送给崔氏好生管教。
    可她如何能去见崔氏的人,兴许霍逸此时已然发现她逃了出来,正在着人搜她……
    “凭你的身份,即使是去裴府做婢女,恐怕他也不会收。”端容公主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身后的一众侍女随之轻笑,望向阮窈的各色目光中,有怜悯,更有鄙弃,好似她是全天下最为痴心妄想的人。
    就因为她穿着乐姬的衣衫吗?阮窈在心中连连冷笑。
    自己也是名美人,不过是当众向裴璋表了表景慕之情,又不曾轻薄他半分,难道他还会掉块肉不成,又何至于这般奚落她……
    她用余光极快地扫了眼裴璋,见他眼帘微垂,漆黑的眸中映出一丝火光,不知在想什么。
    少顷,他终于开了口,“既是一场误会,公主又何必动怒。”
    裴璋的声音在静夜中听来,犹如一池清冷的山泉,霎时间便显得这场闹剧纷杂不堪。
    “这女子心术不正,你这竟像是要维护她的意思?”端容公主不可置信,“她分明……”
    “来仪——“方才那斯文郎君分花拂柳踏出,向公主微微摇头。
    走近之后,他又语意柔和地劝哄她,“夜路难辨,这位娘子的确不是有意为之。且她既然与伯玉是旧识,又何须再计较此等微末之事。”
    话音落下,裴璋
    身后亦响起一个慵懒含笑的声音,“公主与何公子佳偶天成,婚期在即,哪有人会这般不识好歹。”
    何砚温言细语同端容公主又说了句什么,一双多情的眸却若有若无地从阮窈身上扫过。
    她微蹙眉,轻轻避开他的视线。
    一番软语下来,也不知何砚究竟说了什么,端容公主眼见着便转怒为喜。阮窈又再三向她赔罪,这才跪在地上送这位公主离开。
    整夜都高悬着的心,至此才稍稍落下些许。
    见她仍跪坐在石砖上,裴璋话中有一抹极轻的无奈,“起来吧。”
    阮窈扶着亭柱站起身,望了眼他,登时又红了眼,忍着泪道:“多谢公子相护之恩……”
    “娘子不谢我吗?”檀色长衫的男子眉眼弯弯地笑。
    阮窈闻言,怯生生看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郎君……”
    “陆九叙。”他眸光在阮窈与裴璋之间辗转,笑得有几分戏谑,“娘子的筝弹得甚是不错,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阮窈愣了愣,刚想否认,就见到裴璋正垂眸望着她,深浓的眼睫颤了颤。
    原来他们竟以为她是有意弹错……
    她索性将错就错,状似羞赧地别开脸。
    陆九叙饶有兴味,还欲继续说下去,裴璋瞥他一眼,屈指轻敲了敲棋桌,“戌时了。”
    他只得罢了,闲闲朝裴璋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见人群就此散去,重云和重风也暂退至亭外。
    更长烛明,好风良夜。
    月华之下,有伶人的唱曲声自墙外传来,咿咿呀呀,缠绵影绰。
    裴璋略一斟酌,并未问阮窈为何会在此,“明日一早,我差人送你回广陵。”
    她闻言,眼睫颤了几颤,黑亮的瞳仁像晕了一汪春池,“公子是恼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何出此言?”
    “公子不曾问一句旁的事,只说要送我走,可见是恼了我。”
    二人身量差距颇大,她只能仰起脸,眼含委屈地望向他。
    裴璋并未露出不耐,神色也还算温和。只是阮窈自下而上看过去时,他黑沉沉的眼眸幽暗不明,寻不见半点笑意。
    被这样一双眼注视着,她心中渐而浮起一丝微妙的不安。细细想来,自己同他遇上的这几回,竟好似从未见他笑过。
    “我并无此意。”裴璋温声说,“燕照园并非久留之地。”
    他话音刚落,阮窈便失落万分地摇头,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我并不是想要留在此处……只是窈娘如今是没有家的人,旁人都欺我无依无靠,唯有公子数次相助……”
    “住持待你很好。”裴璋神色平静,“是有旁人为难你吗?”
    听他提起灵山寺的人事,阮窈指尖不由自主攥紧,脊背亦微微一僵。
    裴璋既如此问,意味着至少在他走的时候,寺里仍是风平浪静,他理应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她仍有些心神不宁,便蹙了蹙眉,思忖着该说些什么。
    裴璋见阮窈不答,目光缓缓落于她紧攥着的手指上,并未再追问下去。
    下一瞬,几声凄厉惊惶的哭喊猝不及防从墙外传来。
    阮窈这才察觉到,伶人咿呀的曲声早已消失不闻了。
    “这是……什么声音?”她眼皮跳了跳,极为不安。
    裴璋神色平淡,不疾不徐回身向凉亭外走,身上宽大的青色外袍因风而鼓动。
    “随我来。”
    *
    园中原本灯火最盛的高楼处一片熊熊火光,遥望过去,几近映红了小半片夜空。
    阮窈紧紧跟在裴璋身侧,由重云引着,从凉亭外的小道穿出,继而登上了燕照园最南侧的高处山道。
    不久之前,园中仍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花团锦簇,好似这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深春。
    而她眼下却置身于无边火宅中,身后是惊慌失措的行人,个个无头苍蝇般哭嚎逃窜,混乱不堪。
    阮窈面色发白,身子不觉间更向裴璋靠近了些。
    沉寂的夜色中忽而传来一阵阵混杂的响动。
    除去脚步声,甚至还有兵器在山路上拖动,时不时磕碰到树桩和石头的声响。
    重风二话不说,拔刀迎上前去,刀光剑影霎时间混乱交错,削得林间碎叶簌簌直落。
    眼前手持刀剑的黑影愈发多,重云无法再袖手,急切中只得抽剑去把人引开。
    裴璋毫不犹豫,另辟一条小道,径直往山上走。
    这山算不得很高,淆乱的脚步声很快被他们抛在身后,耳边渐渐只剩下鸟鸣和风声。
    透过沿路林丛,阮窈犹能望见山下园子里的火光。
    走得急了,身侧的人微微喘息,面容在月华下如同冷玉,愈发苍白。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她忍不住问裴璋,而后便听见身前竹径里清脆的铛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