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隐约感觉到什么,但不愿意相信。
一阵客套的开场白之后,渝国皇室和朝中重臣相互敬酒,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靳珩还是没有来。
苏婳猜想,他肯定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才会迟迟不来。
她说过,信他最后一次,就不会乱猜忌他。
阿樾吃饱了饭就困,吵着要苏婳陪他回寝殿。
一旁的洛宁媛,时不时就朝自己阴阳怪气的笑,苏婳正好也不想待在这里了,牵着阿樾的小手回了寝殿。
苏婳将阿樾哄睡之后,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她不死心,在殿门口叫住一名端酒的侍女。
“靳世子是否来过了。”
侍女摇摇头,“奴婢未曾见到靳世子,许是错过了,小姐再问问别人。”
苏婳又拉了一名小太监问,依旧是一样的答案。
苏婳眼睫低垂,转身朝外走,青棠紧紧跟在她身后。
出别宫时,天上飘起了雪花。
雪越下越大,地上、枝头、屋檐,很快就覆上了一层白霜。
苏婳心神不定,上马车时脚下一滑,差点跌了一跤,幸亏青棠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姐,当心!”
雪太大,回府的路上,马车走的不快。
苏婳细白手指撩起车帘,看着漫天雪花,不禁在想,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
突然,一个颠簸,马车停了下来,车身歪向了一边。
紧接着,驾车小太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了进来。
“苏小姐,对不住,车轱辘陷进了沟里,小的这就下去牵马。”
苏婳撩着车帘应了一声。
可是,当她准备放下车帘时,目光凝住了。
街对面停了两辆马车,苏婳看见靳珩下了马车,紧接着,又下来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白色披风,是那位小道长,也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她跪在靳珩面前,扯住了他的衣襟。
月光映着雪光,照亮夜色。
苏婳看见靳珩脸色阴郁,露出前所未有的痛苦与犹豫。
女子肩头微微颤抖,应该是哭了。
靳珩怜惜地扶起了她,轻声说了什么。
雪簌簌往下落,眼前的一幕,模糊又清晰。
她看见靳珩转身离开,那女子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苏婳立刻放下车帘,不想再看。
原来这就是他失约的理由。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们有这样的情谊,你在他心里,又算是什么。”
她原本不相信洛宁媛的话,但是眼前的一幕,让她不得不信。
她对他的信任,幻想,这一刻全都碎了。
原来他一直在骗她。
苏婳忽然轻笑了一下,笑自己蠢。
她记得他说: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明明知道男人都不可信,却还要信他。
她想起两人的相遇。
她本就是为了爹爹出狱,以色侍人,又何必在乎谁的真心。
苏婳嘴唇发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青棠看见她失态,关心道,“小姐,您是不是冷。”
说完,青棠将一旁的手炉,递了过去。
苏婳木然接过手炉,脑中定格着那女子,从背后抱住靳珩的画面,浑身冰冷。
幸亏她在马车上,幸亏靳珩没看见她。
不然就太难堪了。
又蠢又难堪!
第112章 靳世子,我们不合适
车身逐渐回正,马车缓缓启动,向前方驶去。
马车外。
靳珩狠狠甩开明真,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怒气。
“我帮你,是因为我不愿你在我手里丢了性命,毕竟是我的人将送你出京。”
“你路遇洛中淳的人被追杀,我赶过去,是为了要利用你对付他。”
靳珩的嗓音低沉又阴冷,“我若是对你有一丁点别的心思,三年前就不会约你出来退婚了。”
“我说的还够不够明白!”
明真颤抖着嘴唇,小心翼翼道,“对不起,靳世子,我刚刚差点丢了性命,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答应帮我对付洛家,我把你当亲人了,毕竟我在京城,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信赖。”
靳珩冷声道,“这几日,你按我说的准备,为自己报仇,你也不想看着他们一家人风风光光,你自己做泉下亡魂吧。”
明真点头,“我想好了,我不会再逃避,若是能帮到世子,让陛下收回赐婚成命,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
靳珩面无表情,“上马车,让白德耀送你回去。”
……
苏婳回到府上,坐在梳妆镜前。
她从镜中看着青棠,一点点帮自己拆掉红宝石头面。
她忽然觉得讽刺。
初识时,靳珩就能将这副头面送给她,她又凭什么觉得珍贵。
表哥说的对,靳珩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也许她应该听娘亲的话,早点回扬州去。
苏婳眼睛红了,但是没哭。
以前她对着靳珩掉的眼泪都是假的,以后她也不会为他哭。
青棠看出她眼睛红了,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因为世子今晚没来,伤心了。
苏婳笑笑,轻描淡写,“怎么会,世子贵人事忙,我都知道。”
青棠没说什么。
夜里,苏婳做了个梦。
靳珩身着一品文官麒麟补子官袍,终成大梁一代权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画面一转,他左右手分别牵着一名梳着双丫的小童,走在一条林荫小路上。
一大一小,白白嫩嫩,玉雪可爱。
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
小儿子嗓音清脆,一声声唤着“爹爹”。
小女儿朝他撒娇,顿住脚步,伸出小手非让他抱。
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从他身后走过来,牵住了小儿子的手,靳珩眉眼带笑,抱起了小女儿。
一枕黄梁,醒来才知泪流满面。
梦里,苏婳看不见那女子的脸,可莫名就知道那不是她。
她起身坐在榻上,怔怔出神,直到天明。
清早,苏婳面色如常,让青棠回了侯府,并派小厮传信给沈宴礼。
……
早朝,太和殿。
太监念了圣旨,洛中淳寻被梁文帝封为“左相”,其子洛宁安被封为“给事中”。
左相是二品大员,权利自不必说。
给事中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权利极大,稽查六部事务,有权评估弹劾。
全因他洛家寻渝国念瑶公主有功,大梁与渝国才能顺利签订盟约。
百年内两国边境互不侵犯,并且渝国还无偿奉上了制铁术。
大梁做为回报,也派了造船的卫水师去渝国,已由昨日出发。
并且,盟约上也清清楚楚写着这一条,‘因大梁忠良之臣洛中淳,德才兼备,勤勉尽责,寻回渝国公主……’所以,才有后面的盟约。
若是究其字眼,也可以说洛中淳没有寻回“念瑶公主”,那就没有盟约一事。
散朝后,几乎所有官员都去恭喜洛中淳,毕竟“左相”一职不简单,可以和严首辅抗衡了。
严帆隐隐不安,觉得陛下这是在分他的权,但是脸上依旧笑着对洛中淳道,“恭喜洛大人。”
洛中淳脸上一派得意,“多谢严首辅。”
洛家跟严家比,虽然根基尚浅,但女儿和靳珩就快成婚了,有了侯府撑腰,他相信自己就是下一个“严首辅”。
严帆看他那副得意的嘴脸,轻笑了声。
“大梁十多年都没有左相一职了,洛大人一定要庆贺一番才是。”
这句话提醒了洛中淳。
他眼珠一转,对啊!他给上官送了这么多年礼,现在也该别人孝敬他了。
靳珩从他身边匆匆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更别提庆贺了。
洛中淳看着靳珩的身影,忍不住喊了一声。
“靳世子。”
靳珩脚步微顿,继续大步朝前走。
洛中淳一怔,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都是左相了,靳珩怎么还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呢。
真是猖狂小儿!
严帆看着靳珩的背影,语气嘲讽,“洛大人,你这位女婿,好像不太待见你啊,你女儿嫁过去,怕是要不受宠。”
洛中淳现在腰板硬了,也敢瞪严帆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女儿受不受宠,关你什么事!
再说,不受宠又能如何,一个女儿而已,怎么能跟权利和家族荣耀相提并论。
苏文熙站在他们身后,听着两人的话,若有所思。
待严帆走后,他上前一步道,“恭喜洛大人,荣升左相。”
洛中淳一看是他,笑了笑,准备将自己刚刚在严帆那受的那点气,全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