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的,我在这里,就是想给你擦擦手降温,你烧得太高了。”
黎理没有回答,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听到凌瑾瑜说话。此刻她正因为高烧陷入昏迷,半梦半醒地,紧紧搂着凌瑾瑜的腰,又放声哭了起来。
“怎么哭了呀,宝宝,是不是太难受了?很不舒服吗?嗷哟,不哭了哦,哭多了头疼更难受,乖乖。”以前凌瑾瑜的妈妈是怎么安慰病中的她的,现在她就怎么安慰黎理,软下声音,像在哄小朋友。
可一番操作之后,黎理哭得更凶,转为嚎啕大哭,间或夹杂着一些话语,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安稳发泄的突破口。凌瑾瑜心软得一塌糊涂,只得拥紧黎理,心想是不是她发烧太难受了,所以才终于展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连带平日里积攒的压力一起发泄出来。
黎理痛哭时说的那些话像是梦中的呓语,需要凌瑾瑜贴在黎理唇边仔细分辨才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妈…你为什么只有在我生病的时候,才愿意抽出时间来看看我…”
“我不够乖吗,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来参加我的家长会,我的成人礼…”
凌瑾瑜垂下眼睛静静听着,知道这黎理大概是烧晕了正在做梦,所以半梦半醒之间哭起来在说梦话,连人都认错了。她没有乱动,也没有叫醒黎理,依旧像母亲那样在安抚着。
“为什么,呜…你为什么不能像凌阿姨一样,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她女儿…”
“家庭幸福,永远都有人爱着,无论有什么事都有人为她兜底…为什么我就没有那么天生好命…”
“他们都骂我天煞孤星,克得家里只剩我们两个了。妈,我也好怕…怕哪天我也死掉怎么办……也怕我要是连累了你和小瑜怎么办…”
“我是不是应该别那么自私霸占着小瑜…”
“这样就不会克到她,她家里也不会出那种事…这样,她就能幸福了…”
凌瑾瑜顺着黎理脑后的手逐渐停了下来,她听到这话愣住了。她从未想过黎理居然在自责,明明她已经说过这件事和黎理没关系了,可黎理还是觉得是她自己的责任。原来黎理不敢飙车怕死的最根本逻辑在这里,在她曾经遭受过的那些言语霸凌上,怕自己真的会死掉只剩母亲一个人。凌瑾瑜心里一酸,抬手拨开黎理脸颊处被汗湿的鬓发,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但黎理睡梦中紧接着冒出来的那句话更是让凌瑾瑜惊出一身的冷汗。
“我是不是和她,呜…分手,会比较好啊……”
作者有话说:
别急,浅卡一下,下一章就好了。
第78章 (七十八)
“黎理,黎理!醒一醒!不可以!”凌瑾瑜这下也没办法继续听下去了,强硬地喊醒了黎理。黎理因为头疼不舒服,还哼唧了一声,随后才缓缓翻了个身。她哭声一顿,开始抽噎,逐渐睁开还很迷离的眼睛看向凌瑾瑜。
“…小瑜?”她似乎还不清楚为什么凌瑾瑜会在她旁边,迟钝的大脑反应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她梦里以为正拥抱着的母亲,其实就是凌瑾瑜。对自己说过的话模模糊糊残留着浅淡印象的黎理抹掉眼周的泪,才说:“抱歉…我做噩梦失态了。”
凌瑾瑜攥紧黎理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挪开,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说:“你不会克我的,黎理,你是很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我过得很顺利,我们会很幸福。我家里那些事和你真的没关系,你别多想。”
听到凌瑾瑜的话,黎理又反应半晌,才认真点点头,嗯了一声。凌瑾瑜俯身把黎理紧紧抱住:“黎理,难过的话一定一定要和我讲,求你。有什么困难我我们要一起面对。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和我提那两个字,不要说分手。”
“……我也很怕你丢下我。”凌瑾瑜又说。
至少不是因为这种事就分手,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凌瑾瑜虽然从未考虑过以后要怎么办,只想继续恋爱走一步算一步,但她也不会想她们是因为这种原因分手。或是哪天触碰到原则问题大吵一架,或是觉得她们不合适,又或者其中一方不爱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是黎理为了考虑她的幸福而分手。
狗屁的幸福,为了钱和男人结婚再生个孩子得到她爷爷那三十几个亿根本就不是幸福。
“对不起,小瑜…让你担心了。就是一些以前的事情而已,做梦总会梦到,只是梦,我没事的。”黎理吸了吸鼻子,也紧紧环住凌瑾瑜。
可凌瑾瑜知道那不单纯是噩梦而已,病中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不清醒时说出来的话,可能才是心中隐藏着的最深的执念,是近日念念不忘的事情。即便只是一点点这种念头,凌瑾瑜都要把它扼杀在摇篮之中,绝对不能因为这些事就让黎理放手,影响她们的感情。
“那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因为这种事和我提分手。除非你哪天真的受不了我了,你不再爱我了,不然别说分手,好不好。”
黎理被凌瑾瑜环得只觉得喘不上气来,可她又不舍得怀中正拥抱着自己的人放手,深呼吸一口后才道:“我答应你。”
得到承诺的凌瑾瑜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抚摸着黎理的发顶让她再睡一会。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凌瑾瑜也困,困到太阳穴阵阵发痛,可她根本睡不着。
今晚黎理这让人意外的脆弱一面,彻底扰乱了凌瑾瑜的心绪,也打破了凌瑾瑜至今为止对她的固有认知。在她眼中,黎理这种人,是那种即便发烧再难受也强撑着,会努力自己解决,不麻烦任何人的类型。即便凌瑾瑜想去照顾,黎理也会拒绝,说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一直以来黎理都是这样做的。无论是去年五月她们相恋以前黎理低烧那次,还是今天下午。凌瑾瑜晚上上楼时心里还有气就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
黎理今夜的高烧不是毫无预兆,下午她刚回到家中,凌瑾瑜想要见面,黎理就说自己有点难受,可能要感冒,想好好休息。那时凌瑾瑜就想上楼照顾黎理,被拒绝了。凌瑾瑜本想和五月一样,强行坚持一下,黎理也就能答应她的照顾。可得知她要上楼时,黎理拒绝的态度变得意外地强硬,说她很难受,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自己好好休息。以至于凌瑾瑜很生气。
一方面凌瑾瑜觉得黎理不识好歹,自己愿意照顾她,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别人来求都求不到这种机会,她居然还敢拒绝。另一方面,凌瑾瑜觉得她们这种关系,黎理有必要这么地不好意思麻烦她吗,依靠一下她又不是不行。但考虑到黎理真的不舒服,凌瑾瑜默默忍受,没有说出来。
可晚上黎理高烧,一改她会有的行为准则,直接第一个将求助电话打给了凌瑾瑜,哭诉自己好难受,一反常态地粘人,一刻都不想离开。甚至在梦中将凌瑾瑜错认成母亲,第一次展露出无比脆弱的一面。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看似无坚不摧的黎理也是会脆弱的,也是会嚎啕大哭的。她一直以为黎理那些过往创伤对这个人来说已经是被扔在脑后的过往云烟了,可她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黎理平日里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已经彻底忘记,她要是真的忘了,也不会偶尔提起。
相识这近一年以来,黎理在她面前一直是可靠、冷静、有条理的年长者形象,会安排好一切,会尊重她一切想法,会为她托底。黎理根本不会粘人,凌瑾瑜需要她就会在,凌瑾瑜不需要她就会离开,向来都只有凌瑾瑜粘着黎理的份。
黎理偶尔有会软下来撒娇的时候,也仅限于在床上那种特殊时刻。而唯一一次黎理在凌瑾瑜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还是520那天她们开车去鹭城的夜里,她说到她和母亲的矛盾时无声的流泪。
凌瑾瑜有些自责,自责自己好像没有认真去了解过黎理的内面,黎理表现出什么样子,她就天真地以为黎理不需要,进而忽视掉黎理没能展现出的情感需求。这样的黎理好像不会主动展示需求的小猫,会把真正想要的东西藏在心里,得让人去猜她此刻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若是不细心关注着,就会错过她此刻的情绪和需求。
这点和凌瑾瑜太不一样了,因为凌瑾瑜向来是要什么就会直接表达出来,不直接说也会靠着生气闹脾气吸引别人的关注,以此得到满足。她知道只要自己闹了,总会有人来满足她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黎理,这也和你的过往有关吗。
想着想着,困意逐渐袭来,凌瑾瑜也睡了过去。第二天上午十点,她被黎理的手机震动声吵醒,拿起来才看到备注为「妈」的来电。
凌瑾瑜刚一接起来,那边黎想的声音就闯了进来:“要死啊你,就发个烧自己吃个药不就行了,至于吗还麻烦人瑾瑜送你去医院,还得让她伺候你。给我开门!”
“阿姨,我是凌瑾瑜。”凌瑾瑜尴尬开口,对面的黎想立刻呵呵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