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啊了一声，跟着江野出了病房的门。
两个人站在楼梯口。
江野拿着烟没抽。
宋郁生病本来就不舒服，他怕自己一会儿回病房，身上染上烟味会让他更不舒服。
马文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知道了高低说一句色令智昏。
“江哥你得在医院待到几点啊。”马文问。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江野站在风口，“得十点多吧，四大瓶吊水。”
马文说：“就不能让他家里人来陪着？”
江野抱着胳膊，不爽地觑他一眼：“宋郁这伤是因为我受的，让他家里人来照顾，我袖手旁观合适吗？”
马文悻悻地闭了嘴，小声说，“一周前你还要打人家呢。现在宝贝的跟什么一样。”
江野黑漆漆的透过薄薄的眼皮看向他。
以马文的经验，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就得挨揍，毕竟他又不是宋郁，可没本事让少爷破例。
他咳嗽了一声，佯装看了一眼手机说：“那个江哥我和别人约好了，就不在这里和你一起陪护了，我先走了。”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溜了。
江野看着马文离开的背影，又在窗口站了须臾吹走了那股燥热才回了病房。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江野看了过去，宋郁拿着英语课本，人却已经睡着了，眼睛闭着，眉心微颦，像是睡得极不舒服。
江野一愣，走过去，拉了个椅子坐在病床前。
他抬头看了一眼，吊瓶里的药水还剩半瓶，换瓶还早着呢。
江野掏出手机原本想打个游戏，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时，病床上的宋郁动了一下，英语课本从被子上滑下去，差点落在地上。
江野眼疾手快地抓住，长呼了一口气，再抬头，却刚好对上宋郁的脸。
江野滞了一下。
看到人没醒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离得近，江野近距离的看他。
宋郁侧着身子，靠在床沿上，是个没有安全感动作。脸上的发热引起的红已经退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灯光的缘故，显得过分的白，带着病中的柔弱。
再然后，江野看着一颗眼泪从宋郁的眼角流了下来。他愣住了，又想到了宋郁那天在他家的时候脆弱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让江野心里也堵得难受。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这么委屈。
少爷越看越难受，却又不知道怎么办，眼泪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碍眼。
于是他低头，安抚一般亲在了宋郁的眼角上，因为他记得小时候哭，妈妈也是这么做的。
等江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少爷差点炸毛。
靠。
他……亲了宋郁！
他又不是他妈妈！
第18章 哄不好的那种。
不是，他怎么能亲了宋郁！
江野感觉自己大脑噼里啪啦的，炸出了一堆小火花。
而且人还在病中。
少爷在旁边坐不住了，整个人像一只炸了毛的狗。
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眉眼很漂亮却有点疲惫的女人走了进来。
江野起身看着人：“您找谁，找错病房了吗？”
“你是甜甜的同学吧，谢谢你照顾他，”女人的目光落在了宋郁身上，“我是宋郁的妈妈。”
妈妈。
江野直接愣住了。
想起了自己刚才对着宋郁做的事，脸上一阵发热。
人家妈妈来了。
“没没事，”少爷说话办事向来理直气壮，没有理也能整出来理，这是头一次感觉到虚，“宋郁之前也帮到我。”
江野的目光落在病房的门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观察病人，病房中间的门是玻璃的。
可以清楚地看到房间内。
宋郁的妈妈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她看到了吗？
不对，自己只是为了给宋郁擦泪。当时手拿着课本，没有手空出来。
所以只能.....只能亲吗？
江野自己编不下去了。
“同学，”陈虹看着江野的脸神色不对劲，一阵红一阵白地问，“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生病？没......没有，”江野伸手快速地在脸上扇了几下，“我这是热的。”
陈虹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温度，也就26度。她也没多想，想着可能是年轻人年轻气盛。
“我在家里带了点粥，要不要一起吃，对了，还不知道你名字。”
可能是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宋郁。
宋郁看到陈虹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
“你怎么来了？”
陈虹走过去，那个枕头垫在他身下：“生病了一个人医院怎么能行，妈妈来看着你。”
宋郁一愣，手指蜷缩了一下，又把目光落在旁边的江野身上。
“你很热吗？”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江野的脸。
“……”江野觉得自己在这个房间待不下去了。
“宋……宋郁，你妈妈来了，我先走了。”江野又看向陈虹，“阿姨，再见。”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少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陈虹看着少爷背影说：“你这个同学很腼腆啊。”
宋郁看向陈虹，想知道她是哪里看出来的。
“也很有礼貌，”陈虹说，“一看就是被家里娇生惯养养大的，他在医院陪你这么久，也不知道他妈妈着急不着急。”
宋郁垂下去眼睛，好半晌才说：“他没有妈妈了。”
江野没有妈妈。
他也没有妈妈。
陈虹从饭盒里向外拿粥的手一顿，停了半晌才说：“也是可怜的小孩。改天带着你这个同学回家……”
她想说改天的时候，带着江野回家吃顿家常饭，也算是对他今天送宋郁回家的照顾。
但又想到江野穿的那身名牌衣服，恐怕不想去他们那边的小破楼。
“还是……算……”
宋郁把话接过去：“行，我问问他。”
陈虹露出稀奇的目光看着宋郁，半晌笑了。
“既然甜甜想要他来我们家，那妈妈到时候得好好准备，虽然别的东西没有，但是厨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陈虹做饭很好吃。
很平常的家常菜在她手里似乎都不寻常了。
这是宋郁上辈子没有品尝过的味道。
一家三口坐在不大的房间里，没有冷言冷语和苛责，想说话就说，不想说话就不说。
旁边是老旧的电视机，屋外是邻居吵嚷或者笑声，偶尔夹着几声猫叫狗叫。
宋郁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情绪，但是他想要江野也感受一下。
因为……他和江野都没有家。
宋郁醒了第二天下楼，在楼下看见毛毛东看西看。
“找什么？”宋郁问他。
毛毛有些害怕地说：“江野。他今天没来找你？”
宋郁也皱起了眉，昨天从医院回去后，江野就没了动静。
“没有。”
毛毛松了一口气：“幸亏没在。”
他挎着书包向前走：“对了，你们老师有没有给你提，等三个星期后就又是月考。”
“三个星期？”宋郁颦眉，“这次这么快？”
“嗯，好像是因为有个什么比赛吧。”毛毛想了想，“市里的数学竞赛，为了不撞在一起，月考会提前一点。”
九班的班主任一直没有提这件事，大概觉得提了班里的学生也不在乎。
宋郁却皱着眉思考。
三个星期，要将江野成绩提到班级前两百名。
能吗？
宋郁心里没谱。
江野在高中不缺钱，也不缺朋友，唯独缺的，可能就是家和那点爱。
可他没办法平白无故地给人变出一个家。
走到了学校，宋郁还一直考虑这件事，自己学习容易，拉着如今已经成了别人的人学习可不容易。
尤其是这个“别人”，今天还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
“怎么了江哥，你怎么想起来跟我换位置了。”马文坐在旁边，很是想不明白。
江野非常不耐烦：“让你换你就换，哪来的这么多屁话。”
少爷今天看上去心情很不好，而且从眼下的黑眼圈可以推测昨天晚上估计又失眠了。
马文不敢惹，只能抱着自己的书包去了小霸王位置上，刚走过去就看到了宋郁那张脸。
宋郁黑黝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靠，”马文被看得有点发怵，慌忙地解释，“不是我要换的，是江哥非要换的。”
宋郁的目光从马文身上移开，又落到江野身上。
江野快速地用课本挡住了自己的脸。
宋郁：“……”
他走过去，一把拿开江野的英语书：“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