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离奇恐怖的?传闻或许也只是他们?掩盖罪行的?手段,将滔天的?罪恶归咎于鬼神之说,他们?便可逍遥法外。
不,应该不完全是,毕竟祂是真实存在的?。
话说回来,柏家人不可信,如果祂并非他们?口中的?邪物?,那祂是谁,是青哥吗,又或者?……是井神?
“小程,你还没好吗?”柏大伯敲了敲门,再次催促他。
“好了好了。”他一边应着,一边收好笔记本?,摁下冲水键以?作掩饰。
为今之计,也许只有下井他才能进?一步查明真相。
可是,他若下了井还上得来吗?
不行,好歹给找根救命的?绳子?傍身才好。
程松年扫视四周,卫生间里似乎没有什么可用的?攀爬工具,不过他找到了一把小剪刀,似乎是修眉毛的?。
有了。
他打开门走出去,对?柏大伯说:“大伯,井底好像有点冷,我能去加件衣服吗?”
柏大伯没有拒绝,叫文俊拿了件外套过来。
文俊大概真是怕他下了井冻着,拿了件厚外套还不够,又塞过来一条围巾,不放心地?对?他说:“一定要小心,有事就喊我。”后半句刻意压低了声音。
见文俊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程松年犹豫着点了下头。
*
再次来到这座井亭,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此刻身边还有两人陪着,程松年觉得这里的?氛围没有之前那么瘆人了。
井口横七竖八的?红绳已?经被?扒拉干净了,一条绳梯挂在井边,通向幽暗的?井底。
柏大伯为给他系上了安全绳,像个老父亲似的?嘱咐着:“小程,你放心,我和吴道长就在井边守着。你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要怕,只要你叫一声,我们?立刻把你拉上来的?。”说不清是关切还是虚伪。
他无言地?接过柏大伯递过来的?麻袋,这是用来装遗骨的?,他的?任务就是把井底的?尸骸送上来火化掉。
“到时候你直接把它拴在绳子?上就行,我们?会直接拉上来。”
“好。”他将麻袋系在腰上,旋即跨进?井里,踩上了绳梯。
正准备动身,吴道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一脸严肃地?确认道:“程松年,为了救他,救你的?青哥,你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吗?”
这话问得突然,他想都没想便点了头:“嗯。”
吴道长放开了他的?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再次叮嘱道:“那你一切小心。”
在二人的?注视下,程松年下井了。
井下与?地?面完全不在一个季节,寒意森然,好似深冬腊月。好在他穿的?厚,受得住这般寒冷,可越往下越是寒气逼人,几乎是哈气成雾。
井里一片漆黑,像没有灯光的?幽长隧道,看不见尽头。他抬头往上望,只看见一个巴掌大的?光圈,柏大伯在井口打了灯,可这井远比想象的?深,些微光亮不足以?照亮井底。
“小程,到底了吗?”柏大伯的?声音在井里回荡。
寒冷的?空气中,漂浮着细若游丝的?腐臭味儿,终于被?冻得有些迟钝的?嗅觉捕捉到了。
随着回声的?消失,程松年一脚踩进?水里,冰冷的?井水激得他打了个寒噤。
他小心地?用脚尖试探,碰到了实处后,他才放心地?落下脚。
刚落脚却不知猜到了什么东西,脚踝一崴差点就摔了,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绳梯。
井底的?水很浅,不过脚踝,但异常寒凉,跟泡了冰块似的?,冷得他双脚发僵。
底下的?空间还挺大的?,足够他伸展手脚。他掏出事先备好的?手电筒,灯光亮起的?瞬间他正好转过了身。
灯光照耀下,叶柏青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他闭着眼,背靠井壁坐着,面色惨白如雪,眉梢发尾挂着些许冰霜,分明已?经死去多日?,脸上却带着浅淡的?微笑?。或许是因为井底太过寒冷,他身上没有一丝腐烂的?迹象,乍一看好像只是冻僵了而已?,兴许还有救。
明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叶柏青的?尸体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只觉心脏抽痛不止,难受得无法呼吸。
“小程,你没事吧?”又换了罗道长来问话,“到底了没啊?”
程松年匆忙抹掉眼泪,答了声:“到了。”
上头的?人生怕他听不清,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那你抓紧时间,先把轻的?装起来,重的?最后再处理。”
“轻的?”早已?化为白骨,“重的?”就端坐在他跟前。
程松年蹲下身,抬手拢着叶柏青冰冷的?脸,艰难地?挤出一点笑?容。
“青哥,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27章 错过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 程松年看清了?一地横七竖八裹着红布的尸骨,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又看向叶柏青,果然?, 他也?被一身红布裹牢了?。
常人不会自己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紧了?再?跳进?来, 他们和?青哥一样是被人抛尸在此的。
但是, 为什么都是用红布裹着, 为了?辟邪?
吴道长的催促声犹在耳边,程松年回过神来,赶紧戴上手套, 拿着麻袋,开始捡拾水里的遗骨。
脚步一动便是一阵的金属划拉磕碰声,他这才注意到?井底铺着一层厚厚的硬币,是之前?祭祀活动时丢下来祈愿的吧。
红布下的尸体已?经白骨化, 一碰就散架了?,好?在布裹得严实,没让里边的骨头漏出来,程松年直接一并装进?了?麻袋里。
他该庆幸自己经历了?一系列诡异事件后, 对于?恐惧的阈值已?经提升了?不少,此刻尚能冷静地在幽深的井下收拾遗骸。不过,看着逐渐鼓起来的麻袋, 他还有些心里犯怵, 居然?有这么多人命丧井底……
青哥的爸爸下井来调查, 是为了?寻到?这些尸骨,为他们沉冤昭雪吗?
当年, 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真想把笔记本翻出来再?好?好?看看,可这里委实不是个看书的好?地方?,等上去了?再?找机会看吧。
索性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 他打着手电筒四?处探照,确认没有遗漏的其他骨骸后,将鼓鼓囊囊的麻袋系在了?从上头垂下来的绳索上,大声喊了?句:“好?了?!”
地面上的二人听见了?动静,便着手将绳索往上拉了?去。
现在,就只?剩下青哥了?。
程松年俯身将坐在地上的叶柏青抱了?起来,对方?的身体僵直发?硬,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掰直了?叶柏青弯曲的身子,将他扛在背上,又用绳索把他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准备就这么背着他爬上去。
背着叶柏青跟背了?个大冰块似的,又重又冷。
——“你这小身板背得动我?”
多年前?饭桌上的一句闲谈突然?涌入程松年的脑海。
他抓着绳梯,回过头对长眠已?久的叶柏青说:“青哥,你可别小瞧我。”
然?而,他的脚踩上绳梯的那一刻,绳梯一下子松了?从上面滑坠下来,致使他脚下踩空,直接仰面摔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程松年只?觉身上的绳索光速松解,身后的冰块仿佛瞬间融化了?似的,倒地之时就像落入了?水中,感觉不到?丝毫磕撞带来的疼痛。
一道黑影闪而,井口投下的幽光被彻底挡住,但掉落的手电筒尽职尽责地照亮了?这一方?黑暗。
程松年看见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他眉梢的冰霜正在缓慢地消融,化为一滴滴冰凉的水珠落在生者的脸颊上,似流泪一般。
叶柏青神色黯然?,叹息道:「小年,他们在骗你。」
他想说他知道,但井水实在太冷,冻得他牙齿打颤,根本无法开口。更糟糕的是,井底的水位竟还在上涨,他四?肢僵劲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井水一点一点淹没他的身体,淹没他的意识。
*
好?难受。
就像被蒙在浸过水的棉被里似的,闷得他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力挣脱开这沉重的压迫。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井底吗?难道他已?经被淹死了?吗?
程松年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间,一阵潮湿但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一瞬间滋润了?整个肺腑。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了?双眼。
冷冷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洗刷着上边的泥土。林间雨声淅沥,伴随着阵阵雷鸣,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竟被埋在了?后山的坑里。
滂沱大雨将堆积在他身上的土冲走了?大半,他用劲挣扎了?一番,有惊无险地摆脱了?差点被活埋的命运。
后脑勺好?痛,他抬手一摸,有一个大鼓包,稍微一碰就痛得不行,不知是撞地上磕着了?还是被人敲了?一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