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他们下班后会一起去喂猫,但这天,桃乐丝忽然对他说:“我想去爬山,你?能陪我去吗?”
拉斐尔点头:“好。”
“就?穿这身戏服去吧,我不想换。”
拉斐尔也同意了。
他们选择去爬当地最高的?一座山,爬到?山顶还能看到?一片大海,因为他们是?穿着?那?身华丽夸张的?戏服去爬山,路人都以为他们这是?在cosplay,偶尔还会有?年轻人上前礼貌地邀请合照,他们都痛快地同意了。
因为戏服太?沉重,当他们终于艰难地爬到?山顶时,桃乐丝的?脚跟还被皮鞋磨破了。
拉斐尔蹲下身给她查看脚上的?伤口时,听到?她用飘渺的?声音说道:
“你?看那?片海,它像不像一口棺材。”
她坐在山顶的?石头,眼神痴痴地望着?面前的?那?片海。
拉斐尔再痛苦的?时候都没想过死,尽管他的?人生从来都是?一塌糊涂,但他一直都想拥有?健康的?人际关?系,健康的?亲情,想要那?个温柔体贴的?哥哥重新回来他身边。
可桃乐丝这句话却让他紧绷了十几年的?神经突然绷断了,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拥有?他梦想的?一切。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回到?剧团,他们在山上过夜,最后一次看到?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后,清晨的?微光中?,拉斐尔和她回到?那?个简陋的?出租房。
桃乐丝舍不得脱下身上的?那?身戏服:“我想穿着?朱丽叶的?衣服。”
她爱惜地摸着?戏服上的?那?些昂贵的?珍珠和精致的?装饰,小声叹气?:“好希望我真的?是?个公主。”
可她只有?在舞台上才是?公主。
因为文?森特是?个讲究到?极致的?富家公子,莎乐美?剧团的?戏服都是?他请来专业的?设计师进行设计,然后让裁缝手工制作的?,每件都价格不菲,和她在那?个小剧团的?戏服岂止是?天壤之别。
拉斐尔把身上最后剩的?钱留了下来,写了张纸条压在杯子下面:“付给文?森特的?服装费,桃乐丝的?裙子我替她买下了。”
拉斐尔很清楚自己没爱过桃乐丝,桃乐丝也没有?爱过他,在那?份虚假的?“母子情”被戳破后,他们都不再伪装自己,表现得更像一对互相舔舐伤口的?挚友,类似的?童年遭遇让他们同样拥有?敏锐的?感知力。
同类总是?相互吸引的?,拉斐尔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像他的?人,他们在剧团养了很多猫,一起观看对方的?表演,一起瑟瑟发抖地看恐怖电影,偶尔也在聚在一起抱怨最近身边的?情人缠人得很,让人产生束缚感。
后来桃乐丝也对他说过:“其实我也很高兴,当时在剧团的?时候,所有?的?alpha都在看我的?身材和容貌,只有?你?在认真观看我的?演出,我就?想着?,哪怕只有?一个观众,我都要认真把这出戏演好。”
她是?真心喜欢音乐剧,也是?真心热爱舞台,她说她小时候把妈妈的?衣服和床单披在头上,假装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蹦蹦跳跳地在家里的?后花园奔跑,她高兴地穿梭在那?些玫瑰和郁金香里,和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几乎融为一体。
遗憾的?是?,即使敏感如拉斐尔,他其实也不明白桃乐丝心里到?底对她的?父亲是?怎么想的?,她似乎一直都因为那?份虚无?缥缈的?父爱牺牲自己,不过换句话说,一个人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觉得他能完全了解别人呢?
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抽烟,看桃乐丝又把自己的?屋子重新打扫干净,厨房和卧室的?垃圾都全部?扔出去,她换上刚洗干净的?窗帘,将脸贴在柔软的?布料上蹭了蹭,这是?她最喜欢的?窗帘。
相处的?这几个月里,其实他一直都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有?人格外喜欢打扫,拉斐尔一直觉得打扫房间是?件很琐碎的?事情,所以他的?房间老是?乱糟糟的?。
现在想来,这间小屋子是?她唯一能够支配的?东西,所以她才执着?地把自己的?这块小领地打理好。
他放下手里的?银质烟管,接过桃乐丝递来的?药,和牛奶一起吞了下去。
很早之前她就?已?经把药给准备好了。
彻底失去意识大概是?在早上九点,他记得不太?清楚。
桃乐丝身上的?药效发挥得比他快,当他最后恍惚地望向?她的?脸时,她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但脸上还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嘴角微微上扬。
他恍惚地想:看来她觉得很幸福。
那?我呢?大概也一样。
罗密欧和朱丽叶相约殉情,这件事登上了翡冷翠的?新闻头条,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们是?对爱侣,因戏生情,入戏太?深所以做出极端的?行为;也有?说莎乐美?剧团的?无?良团长奸淫他们这对情侣,逼得他们相约殉情;还有?说朱丽叶是?个出逃大小姐,因为家世阶级的?阻扰,两人决定以死亡做为抗争……
路德维希把这件新闻压了下去,把勉强活下来的?拉斐尔带回了奥丁。
想起极致可怕的?事情,拉斐尔身体开始发抖,他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手臂,但当碰到?那?些刺青时,他就?像摸到?热碳一样收回手,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哥哥,不要那?么对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把你?捧在手心养大,不是?让你?和外面不三不四的?贱人跑去殉情的?,你?对得起我吗?”
“呵呵,拉斐尔好漂亮,别人看过你?那?么漂亮的?样子吗?”
屈辱罪恶的?记忆在脑海里复苏,拉斐尔捂住腹部?,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细密的?冷汗布满他的?额头。
雪莱还以为是?刺杀的?事情让他产生严重的?心理阴影 ,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他:“你?别害怕,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他像母亲抱住孩子一样将拉斐尔抱在怀里,拉斐尔眼神混沌地靠在他胸前,在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白蔷薇香气?后,张皇失措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
拉斐尔把头埋在雪莱的?怀里,疲倦地把合上眼,在那?股淡雅的?香气?中?,他昏昏欲睡,久违地感到?一丝安心和幸福。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拉斐尔,我可以进来吗?”
是?路德维希的?声音。
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征取拉斐尔的?同意,门没有?上锁,那?个门把手缓缓地向?下转动。
第25章 对峙
看到病房的气氛古怪的两?个人?,路德维希笑道:“雪莱也是来看望拉斐尔的吗?”
雪莱心虚地点头:“毕竟拉斐尔是为我受伤的,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他。”
刚才?在发现门把手转动?后,拉斐尔及时将面前的omega推开?,所以?当路德维希拧开?门把手进门时,就看到雪莱站在床前,细长的手指纠结地拧在一起,脸色红润,眼瞳润湿,时不时用?些?许哀怨的眼神看向?病床上的人?。
拉斐尔慢条斯理地低头喝汤,没看雪莱,也没看刚进门来看望他的兄长,一副对所有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整个人?呈现出游离之态。
病房里?满是浓郁的鸡汤味,原来温和宁静的气氛因路德维希的到来变得晦涩冰冷。
路德维希表情微沉:“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呢?”
“喝汤呢,还能干什么。”拉斐尔抬起头看了路德维希一眼,没什么表情。
路德维希眉心一跳,他看向?病房里?的雪莱,径直道:“对了,这些?天我都比较忙,可能忽略了你,我觉得我们订婚的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你觉得怎么样?”
订婚?他突然的发言让雪莱有些?不知所措。
雪莱鼓起勇气:“路德维希,我觉得我们还是……”
路德维希没给他表达的机会,自顾自地说道:“不如跳过订婚,直接结婚吧,我忙得很,流程还是尽量简化。”
拉斐尔把勺子扔进空碗里?:“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路德维希云淡风轻地笑:“有什么问题吗?我和雪莱的父亲本来就说好要联姻,虽然海兰德总督意外去世,但我不能够违反盟约,替雪莱的父亲照顾好他后半辈子有问题吗?”
兄弟间无声地对视,或者?说对峙,空气中有什么暗流在涌动?。
不知两?人?对视多久后,拉斐尔深吸几口气,对雪莱说道:“你先走吧,我有些?话要和我兄长单独说。”
“拉斐尔,什么话……”
拉斐尔厉声:“出去!”
他从来没这样凶过自己,雪莱鼻头一酸,他拿起桌上的保温盒,强忍住内心的酸楚,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