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姜烈大?声叫道,这样说,不?就是在承认梅姨是为了如?意而死的吗?如?意他?怎么经受得住。
姜绍沉声道:“我得告诉如?意实情,不?能哄骗他?。”
如?果这是个劫,那早渡晚渡都得渡,不?如?趁早渡。
终于,在呆愣了好久后,崔遗琅那副故作坚强的假面被打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衬着猩红的眼框,仿佛留下?的是血泪一般。
上一次见到他?哭还是八岁那年他?们三个在棠梨树下?,姜烈说要去父王面前告他?们两个,因为害怕不?能再去偷师,崔遗琅才急得哭起来。
但这次完全不?同,眼水宛如?狂风暴雨般落下?,看着崔遗琅哭得凄惨的小脸,姜绍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许是被那股悲痛至极的氛围感染到,他?的眼眶也不?由地湿润了。
他?的喉咙也有点发紧,声音嘶哑地握紧崔遗琅的手:“如?意,我已经为梅姨寻了一块好地方,将她好生安葬了,等你身体大?好,我就带你去见她。你……你要是愿意,我让母亲认你为义子可好?以后我们三兄弟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姜绍不?想如?意以后被人看不?起,说他?只?是个低贱的舞伎的儿子,所以老?早就想让母亲认他?为义子,只?是中间突遭变故,这才耽搁了下?来。
崔遗琅哭得险些喘不?过气,他?不?住地摇头?,听不?清姜绍到底在说什?么,只?恍惚地看见对方不?停张合的嘴唇,眼中一片焦急。
娘死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也是他?最爱的人离开他?。
他?坚持了那么久,被反贼追杀,被那对兄弟关在地牢里虐待,为的不?就是回来见娘吗?可现在姜绍却告诉他?,娘早在他?逃出侯府的时候就自尽了,那他?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果说在他?身上施虐和折磨能换回娘的话,那他?也毫不?犹豫地愿意接受更残酷的虐待,可是……时间是不?会逆转的,那个对他?最好的、会给他?做奶糕,做衣服的娘死了,他?无论如?何也救不?了她,哪怕他?把自己?的刀法磨砺得再好,也无能为力?。
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爱他?的人。
崔遗琅哭得凄惨无比,紧紧地回握住姜绍的手,用力?到指节嶙峋惨白,似乎是想抓住他?最后的东西一样。
“世子……我娘……为什?么……”
现在姜绍已经继承王位,整个王府的人都该叫他?王爷,但崔遗琅却还是用从前的称呼叫他?,仿佛这样的话,一切都不?会改变。
姜绍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如?意,会过去的,你以后就把我当做你的家人,只?要我能护得住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
崔遗琅心里反驳,他?紧咬住牙,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姜绍的肩上,他?哭了很久,久到眼泪都要流干了。
在后院的树下?喝酒的钟离越听到房间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忍不?住望向那个房间。
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真像啊。
人的性命在历史?的车轮下?中显得太过脆弱和渺小,无论你怎么拼尽全力?,悲剧都不?会因为你的努力?停止发生,除了接受,你又能做什?么呢。
……
书房里,姜绍坐在案前,出声问道:“你说如?意他?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姜烈脸色担忧:“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问我梅姨的墓在哪里,他?想去看看,但说什?么也不?让我陪他?去,兄长?,我有点担心。”
自从知道梅笙的死讯后,崔遗琅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整日恹恹地躺在床上不?说话,饭也吃得少,因此身体上的伤也康复得很慢,精神肉眼可见得很萎靡。
姜烈明白他?心里的难过,梅笙自己?是逃难到这里的外?地人,父母亲人都在逃荒的路上过世了,崔遗琅的亲生父亲也不?知道是谁,他?们母子俩这些年相依为命,可以说梅笙是世界上唯一的骨肉血亲。
可即使明白,姜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人是永远无法和别人感同身受,他?又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小莲花心里的难过呢,他?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
听到弟弟的报告后,姜绍沉吟片刻,叹气:“随他?去吧,他?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我让师父去劝慰他?几句。你且放宽心,总归还有我呢,江宁郡的治安很好,叛军几乎都被剿干净了,不?会有大?碍的。”
姜烈勉强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兄长?的话放宽心,见姜绍继续低头?处理?公?务,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从小到大?,兄长?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比他?优秀,他?也很清楚兄长?未来才是这座王府的主人,小时候或许还有点妒忌兄长?,长?大?后那点心思也淡了,放眼大?齐的世家大?族,兄弟阋墙,人才没落才是祸家的根本?。
母亲一直都对他?很好,即使不?为王府的未来着想,姜烈也不?想母亲为他?们兄弟二?人操心难过。
自从各地发生农民起义后,朝廷的局势也变得云波诡谲,姜烈隐隐约约地觉察到兄长?的意图,也默契地和他?站在一边。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这个兄长?太过冷静,也太过完美,无论是处理?政务还是平叛,都做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但偶尔也会显得太过平静,失了几分人情味。
姜烈心里叹道:不?过也只?有兄长?这样冷静缜密的性格才是能做大?事的。
因为姜绍还有政务要忙,姜烈便起身告辞,离开了书房。
姜烈走后不?久,一个侍从走进书房,手里有个包裹,恭敬道:“王爷,驿站里有寄往王府的包裹,说是给王爷您的东西,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下?毒的迹象。”
姜绍放下?手里的毛笔:“哦?给我的?放在桌上吧。”
拆开包裹后,姜绍发现里面是两把长?刀,刀刃血红,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紫竹箫。
姜绍想起如?意讲起过,离开王府前,梅笙把两把血红的长?刀和一支紫竹箫递给他?,让他?凭借这两样信物去京城找他?亲生父亲。
这明显是寄给如?意的东西,为什?么说是寄给他?的?等等,如?意说过他?的刀被薛焯扣在了卢府,难道是?
姜绍神色一凛,立马拆开那封信,里面只?一行笔走龙蛇的几个墨色大?字:
“你的刀很美,就跟你的身体一样美,我很想你。”
看到那行字,姜绍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字迹,是薛焯!
第65章 局变
崔遗琅刚从母亲的墓前回来,姜绍身边的太监便前来传话,说王爷找他有事商谈,让他去书房一趟。
他跟在太监的身后,心里不由地好奇王爷找他有什么事。
刚走进?书房,崔遗琅便看到姜绍坐在花梨木大案前出?神,眼睛出?神地盯住桌上的一个包裹和一封信,眉头皱得紧紧的。
崔遗琅行了个礼,轻声道:“王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姜绍面容沉肃的模样,崔遗琅在心里猜测:难道是前朝又出?什么大事了?
他的声音把姜绍从深思?中唤醒,抬起头,眼神复杂难定?地扫过?眼前少年的全身,招手道:“如意,你过?来一下,这些?东西是你的吗?”
崔遗琅凑过?去看,发?现书桌上居然是母亲留给他的两把赤练刀,还有那支名叫望湘人的紫竹箫。
他点头:“是我的,是娘让我离开王府前交给我,说让我凭借这两件信物去京城找爹。”
如今娘死了,他也没?有再?去京城找爹的打算,总之能和先前的江都王一起玩耍的,还到宣华苑里寻欢作乐,最后留下孩子,自个儿拍拍屁股闪人的男人,崔遗琅不觉得那样的男人会是值得期待的人,还是不见的好。
但不想?见那个生理上的父亲,崔遗琅还是很惋惜两把赤练刀留在了卢府,当时薛焯扣押他的第一步,就是把他的武器拿走了,在卢府关禁闭的一个月多里,他用尽一切手段都没?能再?拿回自己?的刀。
崔遗琅拿起其中的一把,检查一番后发?现完好无损,转过?头看向姜绍:“王爷,这两把刀怎么会在您这里?”
这难道不是在卢府吗?
姜绍语气平静地解释道:“是薛焯寄过?来的,点名是寄给我的,但我听你说过?你在卢府落了东西,便猜测其实是给你的。”
他没?有把信上的内容直接说出?来,打算先亲自问问他们在卢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联想?到薛焯在京城的名声,容不得姜绍不多想?,如意小时候就因为长得乖巧可人被他父王带在身边过?一段时间,他这种纤细柔美的少年最受当下喜好龙阳之好的世家子弟喜欢,保不准那个男人不会对如意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