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好大一锭银     书名:假千金和真少爷在一起了
    薛瑛好像很怕被青年看见,一见着他进来就躲,程明簌若有所思,莫非是旧情人?
    掌柜与那书生核对完工钱后,继续回到架子前,殷勤道:“薛二姑娘不若再看看,我们东家还收藏了其他的刻板,都是别家没有的。”
    他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书肆中清晰可听。
    薛瑛两眼一黑。
    店中静默几瞬,本来欲走出门的人停了下来,齐韫循声望去。
    书架旁站着一个俊美的少年,好看到有些扎眼,少年嘴角噙着玩味的微笑,眉眼弯弯,他应是国子监的学生,头戴儒巾,手里抱着几本书,正侧过头去看身后的人。
    齐韫越过少年的肩头,看到想要极力将自己藏起来的薛瑛。
    她其实躲得很好,齐韫一开始根本没有看到她,如果不是掌柜叫了她一声的话。
    少女只露出一点裙角,看上去似乎很紧张。
    前些时日听说她病了,养了许久,现下既然能出门,应当是好了吧。
    齐韫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宽慰。然而,她往少年身后又缩了缩,这极力将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像一盆冰水,将他心头那点刚升起的、不合时宜的欣喜彻底浇灭。
    齐韫不是傻子,看得出她在躲着自己。
    那时她口中的“喜欢”,其实只是一时兴起,如她所言的那般,想找个穷书生入赘,只要学问好,有当大官的潜质,还要长得好看,知道伺候她。
    符合她要求的,她都能说一句“喜欢”,齐韫只是其中之一,他昏了头,竟妄想能从这样一位千金大小姐的嘴里,听到什么足以佐证自己在她*心中“独一无二”的话语。
    如今,她又寻到新的目标了,能进国子监的,都是家世清白,博学广闻之人,瞧那少年的模样,眉目如画,气质清冷,的确是她喜欢的样子。
    骗子。
    齐韫面无表情,眸光晦暗不明,唇线抿得很紧,几乎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骗子,骗子。
    他看着躲藏的少女,手指蜷曲。
    程明簌被扯了几下,身后的人压着声音道:“你不要动不要动。”
    “知道了。”
    程明簌低笑一声,站直了,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目光平淡地看着他们的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
    既没有开口说什么,也没有露出特别的情绪,如果他的手没有握得很紧的话。
    程明簌饶有兴致,甚至朝那青年笑了笑。
    不过青年没有理他,他站在背光处,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
    片刻后,齐韫转身离开。
    像来时那样,冒着雪,肩头很快被氲湿,单薄的背影渐渐淹没。
    过了会儿,程明簌说:“他走了。”
    薛瑛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又往四周环顾了一圈,确认齐韫不在后,她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揪着程明簌衣摆的手。
    程明簌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拉扯力骤然消失,他侧目,余光瞥见薛瑛收回手后,用一种极其嫌恶的姿态,飞快地掏出一张丝帕,用力擦拭自己刚刚抓着他衣摆的手指。
    好一个翻脸无情,利用人的时候毫不客气,过河拆桥做得如此得心应手,如此理所当然。
    程明簌嘴角牵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揶揄道:“薛姑娘方才的样子,倒像是碰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旧情人,躲得可真快。”
    薛瑛一听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你不要胡说!没有的事。”
    这叫别人听到可怎么好,她不能和罪臣之子牵扯上关系。
    她和谁有情,程明簌确实不关心。他只是难得看到她这副畏畏缩缩、做贼心虚的模样,觉得有趣,比看她虚张声势的跋扈有意思得多。
    待那人一走,她立刻又刁蛮起来,瞪着他,“我是什么人,我是侯府二小姐,一个穷书生认识我都不够格的,你少在这里污蔑我,损我名声,恶毒!”
    虽然是假千金,可是至少现在明面上还是真的。
    薛瑛急于撇清自己和齐韫的关系,怕被人误会。
    程明簌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似笑非笑,故意道:“哦?侯府二小姐吗?”
    话音刚落,薛瑛瞬间蔫吧了。
    那种张牙舞爪的气势也破了个洞,她塌下肩膀,看上去好像很心虚,眼神闪烁。
    程明簌什么意思,讽刺她不是真的侯府二小姐?
    就说他果然还念着认亲的事,他迟迟不动手,只是在养精蓄锐,盘算着该怎么报复她。
    比前世还心狠,说不定她的下场会更惨,他杀谢九时那么干脆,杀她时,磨刀霍霍向猪羊,她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程明簌那双好看的眼睛微眯着,洞悉她眼底的恐惧,他觉得好笑,说她胆小吧,又能做出买凶杀人那样的事情,若说她胆大,随口一句话就能将她吓个半死。
    程明簌只是逗逗她而已,见她害怕,就不再说什么,晃了晃手里的书,“好了,在下买好书要回去写课业了,薛姑娘自便吧。”
    薛瑛嘴角轻抽,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她还是不能懈怠,得为自己早作打算,要么找到更稳妥的靠山,要么早点解决他。
    外头的雪下得正紧,簌簌而落,程明簌没有带伞,快步往国子监的方向走去。
    走了片刻,他突然停下,回头。
    雨雪纷纷中,跟踪他的人来不及躲避,一截衣角突兀地出现在墙边。
    程明簌神色冷然,握着书的手紧了紧。
    等少年走远了,墙后的人才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险。”
    晌午后,雪下得更大了。
    北大营的校场上,积雪已深。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营房前的空地上堆满了捆扎整齐的包裹,薛徵身影笔挺如竹,雪花落在他肩头的铁甲上,很快便积了薄薄一层。
    薛徵蹲下身,与几名下属一同清点朝廷新拨发下来的冬衣。
    “世子。”
    亲信走到身边,低声道:“查到了。”
    薛徵的眸光顿了顿,示意他到边上说话。
    “那个仆人当年的确生了个男婴,后来因为盗窃主家财物,便被老夫人打发走了,之后带着孩子辗转去了刺桐讨生活,她身体不好,去年就已经病逝。”
    “孩子呢?”
    “还好好活着,学问很好,葬了养母后,便由刺桐县学的学究举荐,已经入国子监进学。”
    薛徵有些诧异,“他在京城?”
    “是。”
    “叫什么?”
    亲信答道:“程明簌,字子猗。”
    薛徵愣住。
    初夏他在家中养伤时,父亲的马车在闹市失控,撞上了一个在街边买书的少年,出于愧疚,父亲将少年带回家,请大夫医治,那少年在侯府养了半个月的伤,似乎听下人们提起过,他就叫程明簌。
    只不过薛徵伤势重,下不了地,所以一直未曾见过对方。
    他只当那是个普通的书生,因此除了遣下人去探望过一次外,便没有再多注意过。
    如果那个稳婆的儿子说的话是真的,程明簌极有可能才是母亲当年真正生下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吗?他来京城,是否只是为了求学,没有别的意图?
    薛徵沉思良久,挥挥手,让亲信先下去。
    大雪压枝,学舍门前的柳树枝条抖了抖,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子猗。”
    有人敲了敲窗,程明簌抬起头。
    “外头有个人找你。”同窗掸了掸肩头的雪,惊奇道:“我瞧着很是威风,像是大人物。”
    程明簌放下手中的笔,微微蹙眉,起身出门,他在京城并不认识什么大人物。
    推开学舍的门,料峭寒风里,程明簌一眼认出站在外面的是他的亲生兄长,薛徵。
    程明簌记得他以前也在这里读过书,如果没有去参军的话,现在大概已经在六部任职。
    程明簌与薛徵并不熟悉,前世刚回到侯府后没多久,薛徵就去了战场,再听到他的消息时,则是平西将军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侯府没了嫡长子,武宁侯夫妇先后丧子丧女,大病不起,最后爵位只能落在了程明簌的头上。
    他想不明白,此刻这位兄长突然找他是要做什么。
    风雪催人紧,薛徵肩上披着的厚氅猎猎翻飞,他听到身后传来雪地里踩到树枝的轻响,转过身,一名少年走近。
    他步履沉稳,襕衫浆洗得洁白如新,衣领板正,束发的儒巾也系得一丝不苟,不见半分凌乱。
    这是薛徵第一次见到程明簌,目光从少年脸上划过,不由顿了顿。
    程明簌的眉眼与武宁侯很像,只是他的气质更清冷些,不如武宁侯温和,眉眼疏离,像是一轮高不可攀的朗月,拒人于千里之外。
    少年在几步外站定,身姿如松,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学子礼,姿态无可挑剔。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薛徵,声音清朗,“不知薛将军冒雪前来,寻学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