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类别:其他类型       作者:橘味汁     书名:榻下玉GB
    话音落下,书房陷入安静。
    沉默持续了太久,裴卓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书案后的人。
    烛火暖黄,落在她身上像鎏了一层金。摄政几年,年轻女子身上早褪了青涩,看起来俨然已是成熟的掌权者,威严端方,喜怒大多被很好地掩藏。
    但他已经端详了她很久,几乎对她每一分微小的神情变动了如指掌。
    正如现在,她微微眯着眼睛,琥珀似的眼眸被眉宇掩得暗沉——这代表她心有不满。
    十分不满。
    裴卓明默默收回视线,开口打破安静。
    “殿下,需要卑职先把人扣下么?”
    “不用。”
    燕昭慢条斯理合上手中奏折,放回原位,“这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青年退出书房,转身步入黑暗。
    黑暗。
    昏暗衬得那截苍白更可怜,燕昭眯着眼睛看着他因紧张而轻轻颤抖的嘴唇,手上就又施了几分力。
    “说话。”
    “究竟什么事,值得你一次一次地往外跑?”
    声音迟了几拍才落入虞白耳中,听懂的一瞬,恐慌像瓢泼大雨一样兜头笼罩。
    她知道了……知道了哪些?
    知道了他给人义诊的事吗?还是……
    他的身份?
    视野都因为惶恐而模糊了,他看不清燕昭的表情,可显然不是高兴。
    一瞬间,他全身冰凉。
    欺骗,隐瞒,样样死罪。
    阴冷潮湿从尾椎一路往上钻,拖着他下坠、下坠,仿佛已经被丢进大牢里。
    “我……”
    “让我猜猜。”
    面前的人等没了耐心,卡在他下颌的手向下一滑,威胁般拢住了他脖颈,
    “你是在找人?”
    虞白一愣。
    过于意外,甚至喉间溢出了声困惑的“嗯”。
    大脑在这一瞬间飞转,轻扬的尾调被他硬生生压了下来,疑问就变成了承认。
    “……对。”
    “找……找人。”
    他一下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发现,只是误会了。
    那就好。
    反正她一直不在乎这个,每次问起都像是没听。
    “是么。”
    落进耳中的声线平平,像之前每次随口一问,“你想找谁?”
    “找我的……友人。”
    见她没什么反应,虞白赶忙补了句,“殿下恕罪,我以后再也不……唔……”
    拢在他脖颈上的手猛然收紧。
    燕昭指节使力,毫不留情地扼住了他的喉咙,掌心滚烫,和她声音里的平静判若两人,
    “真没想到啊,阿玉。
    “你还挺重情义。”
    呼吸骤然被剥夺,虞白一下慌了神,“我没……”
    怎么回事……她不是从来不在乎这些吗?之前每次提起,她不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吗……
    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后脑磕在假山石生疼,但他已经无暇顾及,本能地想去抓她的手,却被她制住按在一旁。
    “你没什么?难道不是吗?”
    很近的地方,燕昭凝眸盯着他,“哭着说被人忘了的是你,日复一日满城找人的也是你。”
    “到底是那个朋友对你当真恩重如山,还是要你待在我身边就这么委屈?”
    血液上涌冲过耳膜,窒息的嗡鸣里他几乎什么也听不清,只能徒劳地摇头,“不是……不是,殿下,我……”
    喉咙被压得胀痛,刚开口他就剧烈呛咳,甚至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燕昭半垂着眼睛,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纤细的喉结抵着她掌心乱撞,仿佛下一瞬就要破碎,眼尾都沁出了难受的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罪有应得,她想。
    可接着,她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
    他好像怕极了,哪怕终于获得空气也不敢大口呼吸,就颤栗着靠在假山上,细碎的喘气声像呜咽。
    那点稀薄的月光早不知哪里去了,入目一片昏暗,暗到她必须要俯得很近,才能看清面前的人。
    脸颊红透了。是因为羞恼,紧张,还是窒息?
    嘴唇也是艳红的,微微颤抖着,像盛开在风里的花瓣。
    但细枝末节都与她无关。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心里有股火烧起来,烧得她从骨髓到指尖都发烫。
    “不如我帮你一把好了,”
    她端高他的脸,咬字很慢,“你这朋友叫什么名,长什么样?告诉我,我亲自给你找。”
    少年似乎还没从方才的惊慌中回神,气息还错乱着,一句“不用”说得混乱不堪。
    “怎么不用?怕我会害你的宝贝友人?”
    她轻笑了声,抬手抚上他的唇。
    上一秒还急促的呼吸忽地停顿。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瞬间变成了山石的一部分。
    除了嘴唇。
    她指腹碾过,他嘴唇就跟着颤栗,是他全身上下仅剩的反应。
    “既然这样,”她说,“那就由你来受着吧。”
    话落,她指节使力,强硬地撬开了他的唇。
    虞白呜了一声睁大了眼睛,想抿唇,但已经晚了一步。指节挟着冬夜的寒意长驱直入,压住了他舌尖。
    指腹是粗粝的,带着常年骑射留下的茧。
    他记得她这块茧,小时候动辄磨破,没少帮着包扎过。
    他也清楚地记得她的手指。
    从前每次递给他,要么是要他包扎换药,要么是藏了虫子吓唬他,要么是给他带了从御花园里偷来的花。
    可现在。
    现在。
    她在玩他的唇舌。
    他顿时心跳快得发晕,胸腔在这一瞬饱胀欲裂。
    柔软和滚烫,听上去毫不相干的词,竟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燕昭觉得很神奇。
    他瘦得一把骨,人也倔得厉害,唇舌竟然这么软,她也觉得神奇。
    他在她指尖呜咽,但没用,只会抵得更深。
    两根,三根,他口腔都被撑满了,唇角溢出了一丝晶莹。眼泪簌簌地落,不知是难受还是难堪,舌尖努力想把她推开,却因为过于湿软,而显得像是在回应。
    真迷人,燕昭心想,也真可恨。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一个重物欲的人。不感兴趣的东西,随手丢了或任意挥霍,她都全无所谓。
    金银珠玉,权势地位,她都不在乎,若不是失权会死,这个摄政之位也上不了她的心。
    可现在,他最脆弱的地方被她捉在指尖,她却觉得还不够。
    他掉了泪,不够,他呜咽着求饶,不够,唇舌被她搞得一塌糊涂,不够。
    他该哭得更凶,求饶声该更可怜,盛放得应该更靡艳。
    一朵漂亮的花,她可以忽略,可以无视,也可以放他随水飘零。
    但只要她想摘,就该是她的。
    直到他好像真的快要受不了了,燕昭才抽回手指,又把满手水色重重蹭回他脸上。
    整个人彻底变得狼狈,唇边湿着,脸颊湿着,眼尾也湿着,满脸的水和泪。呼吸终于顺畅,他轻喘声几乎破碎,嘴唇微张,带着嫣红可怜地颤。
    欣赏够了,她才威胁似的开口,“以后……”
    “以后不会了,殿下,再也不会了,”
    他抢先一步出声,声音还哑着微微颤抖,“我以后再也不……再也不偷偷出去了,我知错了……”
    燕昭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睛。认错这么快,看来是真的很怕她刚才那样。
    很好,找到了惩罚他的新方法。
    “态度不错,”她说,“但很可惜,我已经不信你了。”
    “我说过的话你忘了?我最讨厌背叛。欺骗,也是背叛的一种。”
    “阿玉,你真的让我很生气。”
    虞白还没回过神来,就再次愣在原地。
    意识还混乱着,耳边的话他都有些听不懂,但本能地感觉到了冰凉。
    脸颊的湿痕被冷风吹得冰凉,身后抵着他的山石冰凉,燕昭睨着他的眼神,暗色沉沉,似乎也是冰凉。
    刚才还滚烫的心跳再度慌乱,他一下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知觉虚浮地飘荡着,不安地蜷缩。
    “殿下……”他不安地开口,抬手想去找她的袖角。
    却被毫不留情抽离。
    指尖落空,他胸口也蓦地一空,冷风猝然灌入,恐慌瞬间席卷全身。
    “殿下是要……”
    想到某种最冰凉的可能,他声音再次发颤,“是要……赶我走吗?”
    “赶你走?”
    心跳轰鸣间,他听见燕昭轻笑了声。
    “哪有这样的好事。”
    燕昭再次托住了他的脸,强行与他对视,
    “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也别想离开。哪也别想去,也别想着自己清清静静待着。”
    “从明日起,我去哪你去哪,寸步不能离。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