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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一阵子,时凛再次忙碌起来,早出晚归,身影难见。
林棉也正常工作,朝九晚五。
世界是一台巨大的运行机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里独自前行。
陆知白又吐了几次血,每次都把钟雪吓够呛。
即便医生说没事,她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等医生护士都离开,病房陷入一片安静,钟雪给他盖好被子,独自一个人进了洗手间。
她撑在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一点点清洗溅在手腕上的血。
洗着洗着,眼泪就掉下来。
越来越多,越来越烫。
她再也忍不住,撑在洗手台上压抑着抽噎,肩膀剧烈耸动。
那些血,像是滚烫的火星,溅在她的皮肤上,再渗进心脏里。
压抑,抽搐,疼……带着千丝万缕的心慌和害怕。
“咔哒——”
浴室门突然被推开,陆知白高挺消瘦的身影立在门前,眉心微微蹙了下。
“你哭了?”
第765章他比谁都想活下去
钟雪反射性低头,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才发现他根本看不见。
她关掉水龙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正常。
“没有,我只是洗个手。”
说完,她用毛巾擦干手,往外走去。
擦过他身边时,陆知白突然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
男人换上了干净的病服,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息,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这样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只一会儿,眼泪就浸到他的病服上。
温温热热,贴向他的肌肤。
“对不起。”陆知白收紧力道,嗓音里都是愧疚,“你别哭,怀孕哭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钟雪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嗓音里带着淡淡的哭腔。
“我刚才只是太害怕,没忍住。”
她回抱他,紧紧地锢住他的腰,像是抱紧一棵独一无二的救命稻草。
“陆知白,我怕你死。”
“你到底还要吐血吐多久啊。”
陆知白被她逗笑了,虚弱地扯起唇角。
“快了吧。”他说,“死是死不了的,不过多受点罪而已,要是我死了,时凛的特效药就白研发了,他这人向来能力挽狂澜,我跟着他沾光,蹭条命。”
吐血吐的脸色都白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钟雪抽了抽鼻子,把眼泪全蹭在他的病服上。
陆知白任由她蹭,带着她摸索着往外走,钟雪下意识扶着他,一步步回到病床上。
直到他躺下来,给他盖好被子,钟雪的手还被他拉着。
只是最近的治疗多了,他的手臂上又多了几块密密麻麻的针孔。
钟雪看着就心堵,夹着丝丝的疼。
“不好意思啊,当初说要给你一个健全的家,答应你的总是做不到,还害得你在孕期偷偷哭。”
陆知白的声音低了,带着自嘲:“你一哭,我会觉得我很失败。”
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感。
比他曾经追她的任何一天都要难受,至少那个时候,她还是生动的,活泼的,从来没有哭过的钟雪。
钟雪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黑暗的视野中,他的唇齿一片柔软。
“别道歉。”钟雪说,“我等你痊愈之后用行动补偿我。”
她想了想,又恨恨加一句,“陆知白,你这辈子都不能跟我吵架了,这辈子都别想吵赢我,这是我应得的权利。”
“好好好,我哪敢赢你。”
陆知白失笑,扣着她的后颈,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我最怕雪雪了,这辈子都怕。”
看他又恢复了精神头,钟雪的心安定下来,坐在床前就这样陪着他。
“有些困,我睡一会儿。”
陆知白捏了捏她的手,嗓音明显的低了几分。
他每次吐完血后就会累,会虚弱,要睡很长的一觉。
医生说,这是身体在自我调整。
钟雪给他盖好被子,陪在他身边:“嗯,我陪着你。”
陆知白安静下来,抓着她的手,慢慢陷入沉睡中。
钟雪趴在病床旁边,就那样一动不动的陪他,目光流转在他的脸上,鼻尖,唇,下巴。
每一处,她都看得仔仔细细。
眼前的人是陆知白。
那个温和随性,意气风发,追了她四年的陆知白。
他优秀,高挑,帅气,洒脱……不该就这样陷入病痛中。
发怔中,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钟雪余光瞥了眼门上的小窗口,正好看到一抹熟悉的生身影路过,是宋沉星。
她轻轻放下陆知白的手,替他掖好被角,轻步走出去。
“宋医生。”钟雪叫住她。
宋沉星停下脚步,看向她:“钟小姐,怎么了?”
钟雪知道她是很厉害的中医,更是榕城上官集团的负责人,最近医药界的商战,她们也有参与。
算起来已经很多天没见到她了,想必也很忙。
但钟雪还是硬着头皮问道:“陆知白的病……现在属于痊愈阶段吗?”
宋沉星一笑,很快察觉到她的紧张。
“他的求生欲很强。”她说,“在医学上,求生力强的人,总会额外多一次机会,他就是。”
钟雪的心揪了一下,就听到她如此坚定地说:
“相信他吧,他比谁都想活下去。”
第766章十指相扣,紧密交缠
钟雪冷静下来:“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你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别等他好了,你却垮了。”
宋沉星微笑地看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到她这话,钟雪的心稍稍落地。
她能这样说,就说明陆知白没有什么大事。
关心则乱,是她不够冷静克制。
她点点头,情绪稳定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
宋沉星来都来了,顺手帮她把了个脉,嘱咐要她多休息,少思虑,必要时候可以外出走走。
钟雪谢过她,就回了病房。
她开门的声音很小,脚步更轻,但床上的男人还是敏锐的醒了。
“你刚才出去了?”
钟雪走到床前,在柔软的椅子里坐下。
“刚才看到宋医生了,就出去打了个招呼,你继续睡吧。”
陆知白不想睡,他想清醒的感受她的存在。
可力不从心,他太累了,撑不住多久。
朦胧间,钟雪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紧密交缠。
“闭眼,睡觉。”她命令道。
陆知白的唇角扯了下,用力握住她的手,在一片安心里闭上了眼睛。
他的视野里无尽黑暗,没有光亮。
可有她在,那么黑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宋沉星做完例行工作,路过时幼宜的病房,正好看到小姑娘趴在窗前的桌子上,手里一堆线,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下一次临床测试在一个月后,这期间她可以适当接触自然环境,测试药性。
宋沉星想了想,对护士交代:“可以申报解除隔离,放她自由了。”
护士一听,比时幼宜还高兴。
“我这就去,这阵子那小姑娘都快闷坏了,整个人都蔫了。”
护士动作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获得上层批准,亲自给时幼宜开了门。
“幼宜,从今天开始,你不用穿隔离服了,这一个月内可以自由活动啦。”
时幼宜闻言只“哦”了一声,连动都没动,继续趴在桌子上鼓捣她的一团线。
“你这是在玩什么呀?”护士好奇问。
“这是回礼。”
时幼宜丢下一句,注意力都在细细的线头上。
护士无声地笑,就任由她玩,把门打开,转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差点撞上一个高高的身影,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还有一张过分帅气的脸。
这是……那个守护神?
护士刚想开口,就被裴宿打断:“嘘——”
他探着脑袋往里看,眉眼间的一缕卷毛垂落下来,带着点落拓不羁。
“她被放出来了?”
“是啊。”护士低声说,“第一轮临床测试结束了,她可以适当接触自然环境,适应自身的免疫系统。”
裴宿问道:“那我能进去了?”
“当然可以,正常接触都没问题。”
护士说完就走了。
裴宿抬脚走进去,里面还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他的脚步并不算轻,但时幼宜手上的动作过于专注,一点都没察觉。
直到男人帅气的侧脸凑过去,盯住她手里编织翻飞的一条细而精致的线。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