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立即拿起马鞭,风一样地往外走。
世子爷,平林急速跟上,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儿,吩咐奴一声就行了。这会子出门,若是王妃问起来
谢临川充耳不闻,出得门去,回身哐当一脚,把门踢得关上了。
平林跟得紧,鼻子差点儿被碰断!
等他捏着流血不止的鼻子,追到后门去时,回应他的,唯有长街得得的马蹄声。
亥时三刻,江米巷。
江清澜猛的睁开了眼。
夜黑得深沉,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雷声隐隐看来,要下雨了。
榉木桌子上,放了很小的一盏灯。
这灯是江清澜故意不吹的。
一是因为团团有时晚上要如厕,现点灯她嫌麻烦。
二则是,她习惯了现代的光污染,陡然在黑得化不开的夜里入睡,有些害怕。
她醒了,先下意识去摸睡在里面的团团。还好,小丫头呼吸沉稳,胖胳膊、胖腿儿都在。
江清澜这才竖起耳朵,倾听外间的动静。
不错,方才那不是她的幻觉,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老天,这是招贼了?
这样一想,江清澜只觉汗毛倒竖。
这屋子里只有她们姐妹两个。左边倒是有户邻居,但这几日男主人去外地做生意去了,家里也只有孤儿寡母。
右边则是所空院子,还没租出去。
也就是说,就算是她现在呼喊起来,也没人来帮忙撵贼。
但不喊呢,她又怕银子被盗了,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正这般想着,吱溜一声儿,内室的门轻轻被打开了。霎时间,江清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定是贼人没在外间翻到银子,上内室来找了!
不错,她的齐整银子,四十多两,一部分压在枕头下的暗格里,另一部分,埋在院子的破鸡窝里。
算了,保命要紧!
江清澜紧紧闭上眼,装作睡着了,心里祈盼着那贼子找不到暗格。就是找到了,她就当破财免灾了!
贼子四下翻动了一阵,径直往床榻这边过来,在被子下、床板下乱摸。
江清澜背对着他,心如擂鼓,牙齿战战。
她嘴皮都咬破了,满口的血腥味儿,只此时紧张,也感觉不到。
床榻摸遍了,只有枕头底下了。
那贼子轻手轻脚地过来,正要伸手,忽见里面那个小女孩猛然坐起身来,嘟嘟囔囔道:
阿姐我要撒尿
此时,他正站在床头,手已经放到枕头下面去了。
那小女孩向着外面,猛的睁开眼睛。
登时,就着昏暗的灯火,四只眼睛,大的瞪小的,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
时间定格在了这一瞬。
啊啊啊团团吓得吱哇乱叫,有鬼!
江清澜登时翻身起来。
她把妹妹往床脚一拉,蒙住她的眼睛,自己也别过脸去不看,瑟瑟发抖着说:
这位好汉,妾知你定是遇到了困难,才来借点儿钱。枕头下面有十来两银子,你拿去用。
拿了银子,宜快些离开。左边曹娘子家的夫君,是临安府署的武人,就要巡街下值回来了。
若不巧遇上了您,恐产生误会。
她这话说得漂亮,句句是在为贼人着想。
果然,贼人听了,并不吱声儿。
他掀开枕头,取出暗格,果然找到二十来两银子,便要跑路。
恰此时,团团忽挣开江清澜的手,大声道:
我认识你,你就是赶马车的人!
江清澜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笨蛋!你不说破人家的身份,人家还只要钱;你说破了,人家就要你的小命了!
果然,那人脚步一顿,又转身回来了,正是赶车的陈四儿。
他白日里总笑呵呵,看着十分的忠厚老实。此刻却眼冒精光,一脸的凶相。
团团这厮,倒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劲儿,大放狠话:
你你想怎样?
我告诉你,我姊兄(姐夫)可是朝廷的大官儿,你要是敢怎么样,他一定不会饶过你!
哈哈,陈四儿冷笑,小娃娃,你还在做梦呢?!你要是有那样的姊兄,能和你阿姐住在这种地方?
陈四儿本是秀州的一个混混,有些三脚猫功夫。
他在老家犯了事儿,隐匿姓名逃到临安,在马车行赶车,赚几个大钱。
偏他又染上了赌瘾,日日得了钱就进赌坊,立即就输了个精光。
这两日关朴蹴鞠,也是借的钱,场场是输。
他赶上江清澜这里的活儿,见她们只两个女娘,出手又大方,便起了偷窃的心思。
临安的刑罚制订得严苛。偷窃二十两银子,至少得挨四十大板,非死即残。
如今,横竖被认出身份来了,索性把小胖子打晕,再尝尝那小娘皮的滋味儿。掳了银子,隐入山林去就是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淫.笑着往床脚靠近。
江清澜见他神色,已知其意,心跳狂乱如擂鼓。
忽的,她灵机一动,紧咬牙关,刻意咬破腮肉,再猛然一阵咳嗽,哇地将一口鲜血吐在了手心里。
她颤颤巍巍,一边咳,一边摊开手心给陈四儿看鲜血:
好咳咳好汉,实不相瞒,咳咳咳妾妾有肺痨,才被夫家休弃咳咳
她哀哀看一眼团团:阿妹,恐怕也咳咳染上了
团团终于聪明了一回,也跟着咳嗽了几声。
陈四儿闻言,唬了一大跳。
肺痨可治不好,还会过病气给周围的人。他若是染上了,便是去当山贼,大王也不收的。
一念至此,他后退了几步,犯起了犹豫。
江清澜等的,就是他的犹豫。趁机牵起团团,跳下床就往外跑!
可是,她到底是女娘,比起男人,手短脚短的,又有团团这个拖油瓶在。
于是乎,还没奔到门口,她们就被陈四儿抓住了胳膊,一手一个,搡倒在了床.上。
陈四儿冷笑:你这小油嘴儿,满肚子花招子!你若是有肺痨,府署怎会开牙帖让你去卖饮子?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在解裤.带了。
江清澜紧紧搂住团团,浑身乱颤。
万事休矣!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只好颓然闭上了眼睛。
浓郁的汗臭味儿越来越近,男人火.热的气息几乎要喷到她的脸上。
江清澜狠狠咬牙,心道:
老子一个现代人,睡个觉而已,怕个屁!就他.妈的当被狗咬了!
她还在想,若有幸保住命,第一要务,是去买藏红花。
却听哐啷一声,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团团毕竟年纪还小,脑子转不过弯儿来,请大家不要骂她。
宝子们,明天不更,后天见。[奶茶]
第19章 就怕贼惦记(二)
◎一刀两断◎
江清澜倏的睁开眼,身子还不可遏制地乱颤着。
只见三步远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他着蓝袍黑靴,手里握着她竖在院墙边的扁担,脸上一团阴郁。
那陈四儿,已然昏倒在了地上。
陆阿兄!团团惊喜地叫起来,挣扎着要过去。
江清澜定睛一看,真是陆斐!
她们得救了!
心下松了,才泛起后怕,只觉冷汗涔涔、手脚酸软,几乎要摊倒在床.上。
然后,不过片刻,她又紧张起来,心乱如麻。
她倒宁愿恩人是个陌生人。
这个陆斐,之前落井下石,现下又来雪中送炭。
她不知,他是虚伪呢,还是别的什么。也不知,自己是该感激涕零,还是该大棒子把他打出门去。
此刻,她用一双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手臂把团团紧紧搂住,不让她立时倒戈,扑到别人怀里去。
碍着兄长陆昀的*事,陆斐一直都不敢来关照她们。今日在蹴鞠场一见,他再也忍不住。
哪里知道,这一来就遇到这样的事?
也不知,她们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
陆斐只觉,自己的心被利刃扎了个对穿。
此时,他看江清澜唇上、衣襟上、手上都是鲜血,大惊失色,就要走过去。
江清澜才觉自己满口的血腥味儿,立刻抬手,制止了他。
她勉力一笑:无事,是我自己咬的。低头看看染血的衣襟,又发现她们姐妹只穿了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