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赫看着眼前这栋空荡荡的贺家,心里是说不出的压抑。
之前,他总是喜欢往这里跑。
每次只要他来,阿贺永远都会等他。
不管多晚,阿贺都会陪他喝上一杯,陪他聊聊心里话。
正是因为有阿贺在,他压抑的内心才终于能找到一个宣泄口。
可现在,阿贺不在了。
大门打开。
霍云赫抬头,看见坐着轮椅来的江佩怡。
“你找我有什么事?”
看着母亲冷漠的表情,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碎。
目光移到茶几桌上,上面放着几份文件。
“母亲,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江佩怡看到了文件上的字。
是程家的财产转让合同,还有一些股票、现金、金条等财产。
是一笔丰厚的财产。
财产的旁边,还放着一封手写信,落款写的是贺少枞的名字。
“这些都是贺少枞给你的?看不出来,他对你竟是真心的。”
江佩怡并不在意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嘲弄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霍云赫凉凉看她一眼,“这世上,曾有2个人对我是真心的。一个是霍璟川,另一个就是阿贺。”
“但这两个人,一个被您逼走,一个被您逼死。”
江佩怡不喜欢他的眼神,更不喜欢他说的话。
她抬起手。
可面前站着的霍云赫这次却没像之前那样乖乖听话的蹲下来。
她腿残了,站不起来,要坐轮椅。
但她很讨厌那种仰视别人的感觉。
所以每次,只要她抬手,霍云赫就会乖乖屈膝蹲在她面前。
尽管不悦,但江佩怡还是压了下来。
如今的霍云赫可是风光无限。
不仅得到了贺少枞一半的财产,还在京城和全民心中立了个好形象。
多亏了贺少枞这最后灵山的一计,竟让原本毫无胜算的霍云赫现在增添了不少筹码。
“云赫,我是你的母亲。这世上唯一能真心对待你的人,只有我。”
江佩怡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你忘了吗?我这双腿就是为了救你才残废的……”
这一次,霍云赫没有妥协。
他幽幽的垂眸看着她,又看了眼她坐在轮椅上的腿:“母亲,您的腿真的是为了救我才残废的吗?”
当年。
他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时,是江佩怡开着车,决绝的用车挡在了他的车前,挡住了失控的车。
他的车被逼停了下来,但江佩怡的车却翻了出去,压到了腿,也废了腿。
“当然了,我不是为了救你,还能是为了救谁?”
霍云赫的眼睛深邃,像极了程母,被他盯着,江佩怡觉得有些不自在。
接着就听见他开口:“当年我出事的那辆车上,还有程野。”
“母亲,当年您想救的人,真的不是程野吗?”
第257章 以后我不会再做任何人的傀儡
霍云赫很讨厌程野。
这份讨厌,来源于他的母亲。
母亲对他严厉,有着极强的控制欲。
但对程野,却是温柔又包容,那样温柔的母亲,他从没见过。
江佩怡皱着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在胡说什么?我当然是为了救你。”
“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会害你……”
霍云赫打断了她的话,“不会害我?那您为什么要把u盘曝光?”
“您明明知道,阿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江佩怡早准备好了说辞,“我是不想你再和贺少枞那样的危险份子纠缠在一起。再说了,如果没有我曝光了那份u盘,你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
“盛川集团得到利益,就连你,年纪轻轻就升到了正部级。贺少枞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你,你怎么能说我是在害你?”
听着这一句句的利益,和肩上那无形的勋章,霍云赫只觉得快要窒息。
爷爷一直希望他往上爬。
但他能力有限,一直没能再升。
直到这次,他亲手枪毙了贺少枞。
果然如贺少枞所说,击杀国际重犯带来的名誉和功勋是巨大的。
不仅是他的公司获利,就连他也连升几级,到了正部级。
当然,他知道这其中少不了爷爷在里面推波助澜、上下打点。
“母亲,我能有今天,不是因为您曝光了u盘。那是因为阿贺以自己的命设局,把我推上了那个高位。”
霍云赫继续说,“您曝光u盘,引来国际刑警,您就没想过我和阿贺的关系。他被抓,我也难逃干系?”
“灵山都是霍璟川和警方的人,您就不怕双方起冲突,阿贺和我都死在流弹之中吗?”
江佩怡眉头皱的更紧,“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得知你被绑了,我那么着急的派人想要救你……”
霍云赫打断了她,“母亲,您当时真的想救的是我吗?”
当时在灵山,他看到满天都是直升机,也看到了直升机上的江佩怡。
看到母亲的那一刻,他是开心的。
他以为,母亲是为了他来的。
他看见母亲满脸担忧的阻止着身边的狙击手别开枪。
那天灵山的风很大,吵闹中,他隐隐预约听见,母亲喊的不是他的名字,是程野。
“别开枪,小野在下面,别伤着小野!”
霍云赫的一句话,止住了江佩怡的所有声音。
正当她在想着该怎么稳住他时,霍云赫忽然开口。
“母亲,您能抱抱我吗?”
“当然。”
江佩怡张开双臂,霍云赫轻轻抱了她一下。
目送江佩怡离开后,霍云赫张开掌心,只见掌心里,留着一根女人的长发。
这是刚刚他抱母亲时,趁其不备捋下的头发。
有件事他怀疑了太多年,因为对母亲的愧疚和被掌控,他一直没敢去做这件事。
阿贺用命给他铺路,现在,他不想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他想成为阿贺期许的样子。
霍云赫又取下一缕自己的头发,交给了助理:“在京城找一家私人的小医院,做个亲子鉴定。”
母亲的眼线很多,他必须避开大型医院,偷偷做这个亲子鉴定。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母亲发现并掉包。
“是。”助理拿着头发离开。
霍云赫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轻轻拿起茶几上的信封。
信上是阿贺留给他的话。
【阿赫啊,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但别难过,我其实早就死了的,能偷活这么多年,能遇见你,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我死后,我希望你能做自己,不要再做你母亲的傀儡。我希望看到的阿赫是自由的,是爱自己的。其实我真觉得你的钢琴弹的很好,我死后,应该会不放心你,魂魄大概会跟在你身边】
【我希望你能为我弹奏一曲你最拿手的thetruththatyouleave。听完那首钢琴曲,我才可以安心的离开】
信的最后,贺少枞还小心翼翼留下了一段话。
【阿赫,别拒绝我给你留下的这些财产。这些钱不是我的灰产,这些钱是我手里难得的一些干净的钱。】
霍云赫拿着信封的手在颤抖。
泪水模糊视线,一颗颗的泪水失控的往下坠,掉在信封上,被他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的擦去。
好像在怕眼泪会打湿信封,会毁掉贺少枞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
霍云赫小心翼翼把信封折起,放进西装胸口的口袋,那是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他起身,走到贺家大厅中心的钢琴前,入座。
贺家原本是没有钢琴的。
是因为阿贺知道,他爱弹琴,所以特意从国外进口的顶奢钢琴。
母亲从不允许他弹琴,所以阿贺为他准备了一架钢琴,只为他想弹的时候,就能过来弹。
以前,他在弹钢琴,阿贺就端着一杯红酒,懒散的倚靠在钢琴上,安静的听着他弹琴。
但现在,钢琴旁那个会欣赏他琴艺的人,会认真倾听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霍云赫抬手,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悠扬又带着救赎感的旋律响起,仿佛把他的记忆再次拉回到和贺少枞的回忆里。
琴音弹到最后落键,忽然,门窗紧闭的贺家吹过一缕轻轻的微风,从霍云赫满是泪水的脸颊上吹过。
像是最后的告别。
“阿贺,以后我不会再做任何人的傀儡。我会为了自己而活,我会……活成你想看到的样子。”
霍云赫起身准备离开时,看见小小的方思甜从里面跑出,拉住了他的衣角。
“叔叔,你和我爸爸是很好的朋友对吗?现在我爸爸死了,我妈妈也死了,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