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宣舒的话，宣太傅又想到什么，看向宣悦，“悦儿，你可知皇后寻你，所为何事？”
宣太傅已经看出来了，如今这位陛下是个情种。
谢窈这个皇后的地位，是有史以来地位之最，从皇后能出现在养心殿，并且以一副主人姿态发言，就能看出端倪。
再从卫婵赵瑛，到如今他的女儿……
宣太傅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
他敏锐察觉，夏国的朝堂上，即将掀起波澜，而这股风……看样子是要从他的女儿身上刮起来。
宣太傅没有激动。
更多的是担心，是不安。
此刻的他心里甚至生出淡淡的埋怨，选中谁不好，偏偏选中他的女儿！
宣悦抿唇，微垂着眼，思忖片刻，还是道：“父亲，皇后娘娘明朗豁达，胸有大志。”
她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明确表达。
谢窈并非屈居于后宫的女子，而宣悦的态度也很明显，她如此推崇，自然是因为她们是一路人。
宣太傅听得眼前一黑，差点呼吸不上来。
他抬手捂着胸口。
他一时不确定他这两个女儿是教得好还是教的不好，若是教的不好，怎么会都被选中。
若是教得好，怎么都一脚踏进了这个坑里！
“爹爹。”宣悦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宣太傅，“这大半年来，女儿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全是因皇后娘娘在暗中庇护。”
萧凝的事之前，她的确不知道隔壁邻居的不对劲。
但那之后，她就知道了。
宣太傅知道，比起幼女，长女更难说服。
宣悦从小就机警聪敏，她做了决定的事，旁人很难改变。
宣太傅心梗地看着两个女儿，“这条路会很难走。”
宣悦和宣舒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所以，让我们先走。”
为往后的女子，都蹚出一条路来！
皇后娘娘愿给机会，赵瑛和卫婵已走上这条路，她们没道理退缩。
更不想退！
次日，一早。
宣悦便入了宫，谢窈是在养心殿接见她的，反倒是萧稷去了偏殿。
看谢窈这态度，宣悦的心里更有底了。
谢窈曾经就暗示过宣悦，不过当时她只有这方面的想法，并没有具体实施行动。
如今却不一样。
谢窈是真的准备开始行动了。
“民女参见皇后娘娘。”宣悦跪下行礼，谢窈含笑看她，“免礼，赐座。”
宣悦坐下，谢窈便直入主题，道：“宣小姐，吾今日让你入宫的意思，你应当很清楚。”
“吾便也不跟你兜圈子，昨日宣舒的那卷圣旨你也看见了，你可愿随吾同行？”
宣悦的心里早有决断。
但她此刻还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眸看向谢窈，道：“皇后娘娘，这条路会很难走。”
谢窈声音笃定，“走的人多了，自然便好走了。”
宣悦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宣悦愿追随娘娘。”
谢窈上前，亲自将她扶起，“得宣卿，是吾之幸。”
两人达成共识。
宣悦立刻便进入了状态，“敢问娘娘，娘娘之意，陛下那边……”
谢窈笑：“若无陛下支持，此事又怎会如此顺利？”
宣悦微松了一口气。
纵然她心里还潜藏着些许担心，但她更清楚，有些话……不该她说，她也说不得。
宣悦出宫时，背脊挺的格外笔直，眼神明亮坚定。
出宫之后便准备去长公主的府邸。
她从前在长公主的身边接受教诲，就从长公主的女将队伍就可以看出，同为女子，长公主年轻时或许也曾为这些事努力过。
当然，这件事宣悦也是跟谢窈说过的。
只是宣悦离开养心殿，还没到长公主府，便先遇到了另一个人。
程风起。
两人是在宫道上遇见的，迎面撞见，两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慢了下来。
程风起侧身避让，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想说什么，但又没开口。
上次的事，一直到现在他心里面都还很抱歉，但他不想也不敢打扰宣悦，便一直没敢当面道歉。
如今再见……
“程大人。”
宣悦主动出声，微微颔首行礼。
程风起立刻收回思绪，“宣小姐。”
宣悦只是打个招呼，随后便准备离开，毕竟她与程风起现在也实在没什么好聊的。
但她刚从程风起身边走过，程风起忽然出声，“宣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程风起的话问得其实很忐忑。
上次他母亲做的事，对宣悦而言，无异于羞辱。
他不确定宣悦是否还在生气，是否会拒绝。
宣悦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程风起，眼神平静，“好。”她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上次的事程风起已经道歉，程老夫人如今还在被软禁，她又不在意程风起，自然不会还生什么气。
程风起于她而言，是未来的同僚，是御前的红人，若是能得到程风起的帮助，或许她的路也会更顺。
宣悦自然不会与程风起交恶。
两人避开其他人，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宣悦看着程风起，等着他开口说话。
程风起既然开口说了第一句，后面的话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上次的事，当真十分对不住。”
宣悦笑，“程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宣悦脸上的笑容自然，没有丝毫勉强，甚至还带着宽慰之意。
程风起却笑不出来。
宣悦越是坦然，越是证明她是真的没将上次的事放在心上，越是证明……
她心里的确一点都不在意他，对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所以才可以对他母亲那样的羞辱，一笑而过。
程风起压下心里的苦涩，道：“对宣小姐来说可能过去了，但对我来说……”
他微顿，转了话题，诚恳道：“若是往后宣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只要我能做到，必不会推辞。”
这送上门来的承诺，宣悦自然不会推拒，她当即粲然一笑，应道：“好啊，那我先谢谢程大人了。”
宣悦答应得爽快，程风起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些。
“还有。”程风起说：“宣小姐这大半年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真相大白，恭喜宣小姐。”
“多谢程大人这大半年来的照顾。”程风起一直都有在私底下关照她。
宣悦知道。
程风起没有居功，“我没做什么。”除开他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外，还有皇后的示意。
程风起老老实实将谢窈的吩咐说了。
宣悦瞬间展开明媚的笑，道：“我知道。”她怎会不知道皇后娘娘的照料。
程风起一时无言，宣悦跟他说话时，表情略先僵硬且笑的很客气。
但一提及皇后，那眼里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亲疏立见。
程风起唯余心酸。
两人也没有许多说不完的话，说到这便算结束，平静告别之后，宣悦转身离开。
程风起站在原地，看着宣悦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心情复杂极了。
程风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忙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陛下今日宣召他。
不过他提早了些时辰入宫，现在过去也不会迟到。
“微臣参见陛下，娘娘。”前两个月，恩科考出来的进士同进士们纷纷入了官场。
填补了从前的空缺。
而程风起也已经从大理寺离开，任户部尚书。
毫无疑问是御前第一红人。
“免礼。”萧稷道，“坐。”
“原州自今年以来，一次雨都不曾下过，如今地里的庄稼因为缺水而大范围死亡，只怕今年难有收成。”
“在如此缺水的情况下，百姓们为了争水，更是频繁闹出事端……”萧稷微拧起眉，据他所知，因为争水打架，原州境内已死伤了上百人。
“朕寻钦天监的人问过，原州境内的干旱只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你统领户部，即刻准备一份赈灾策略。”
萧稷说着，给了李大监一个眼神，李大监立刻端起托盘，呈到程风起面前。
托盘上放着几份奏折。
“这些便是原州各地送来的奏折，上面描述了原州境内如今的灾情，你仔细看看。”
另外他还已经吩咐了司北悄悄去原州境内暗访，确认灾情是否与这些奏折上所言一致。
当然，这样的安排就没必要事无巨细地告诉程风起。
“是。”
事关重大，程风起不敢小视，立刻拿起奏折查看。
只有清楚了原州境内的灾情，他才能带着户部的人做出一个切实有效的赈灾策略。
当然，他做出来了，肯定还要在朝堂上讨论，或是修改，最后由陛下娘娘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