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咖啡店离许尔祈家出乎意料的近，地铁没过多久就到达。
许尔祈今天戴了口罩，还不忘拿上上次谢尽絮不由分说盖他脑门上的帽子，并希望能以此委婉提醒对方自己还有台相机在他手上。
推门前还有些紧张，但一想到自己是下了怎样的决心后，许尔祈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咖啡店里人不算少，靠大扇落地窗的位置全被占满。
许尔祈还挺喜欢里面偏暖昏暗的环境的，有点像大学时期长和朋友去的酒馆。
只是环视一圈没看到谢尽絮的身影。
服务员看许尔祈茫然站在原地，主动上前：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许尔祈还没开口，那服务员又像是突然想起，小心翼翼：
“是找谢先生吗？”
许尔祈：“对。”
许尔祈朝他一笑，任由服务员领着进了二楼的包厢。
窗外阳光正盛，谢尽絮靠在长椅上低头刷手机，薄衬衫外套被脱在一边，只穿一件简约的t恤，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侧脸线条优越，即使低着头下颌线也依旧锋利，长睫自然下垂，盖住那双摄人瞳孔。
许尔祈一进房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不禁在心里感慨果然是能做明星的料。
服务生还没开口，谢尽絮倒先抬头了。
下一秒，熟悉且不着调的声音响起：
“大忙人。”
许尔祈：……
许尔祈想掉头就走。
服务生礼貌拉门出去了，屋内转眼只剩两人。
许尔祈自己都没想到，会很不习惯和谢尽絮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
路过在人身边时鼻尖萦绕那股闻过的薄荷皂香，在阳光下很快散去，无影无踪。
许尔祈看着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朝自己推来酒水单，人在坐下同时脑子里想的却是赶紧结束这次谈话。
对面谢尽絮还什么都没意识到，本着谈话循序渐进
的原则，找了个自然的开场白。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喝点什么……”
“我不签了。”
谢尽絮：？
天气不算热，包间一扇小窗开着，忽而一股风穿过，吹起许尔祈额前几缕碎发。
许尔祈顿了几秒，回谢尽絮的话：
“美式，加冰不要糖。”
一阵沉默后，谢尽絮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突兀：
“你每次说话都挺出乎我意料。”
许尔祈没说话，也不知道不知道说什么。
“热的话可以脱了。”
谢尽絮话刚说出口，许尔祈瞪大了眼睛充满了疑惑。
就穿了一件脱什么？
谢尽絮看出来许尔祈没听懂，笑了笑：
“我说口罩。”
包厢推门进来服务生，和刚才那个不一样，许尔祈不知道谢尽絮什么时候叫的人，顺手把口罩取了。
谢尽絮表情依旧放松，嘴角还带着笑，语速轻而快点好了单。
“不再考虑一下吗？”
许尔祈都没反应过来话题什么时候又转回了他身上，还以为点喝的呢。
“别为难我了，”许尔祈本着真诚既是必杀技的态度，真诚地撒了个谎：
“我这人吧，唱跳双废，唱歌像乌鸦，跳舞像恐龙，你们要真把我招进去，会让人感觉公司在挑衅粉丝。”
许尔祈一双杏眼水光流转认真地看着眼前人，谢尽絮被人这么盯着，唇角弧度越勾越弯，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手撑着脸笑得整个肩颈都在抖。
许尔祈心说这人真好骗，看样子应该是信了。
毕竟练习生可不止要看脸，实力也是吸粉的关键。
下一秒，谢尽絮笑够了，正了正色：
“这些都是公司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用露脸就行了。”
谢尽絮笑完，该许尔祈笑了，不过是被气的。
许尔祈站在粉丝视角对这句话一琢磨，怪不得那么多空有皮囊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人物轻松出道了呢。
“那我去了就一定能出道么？”
许尔祈揣着明白装糊涂问。
没想到谢尽絮居然肯定般点点头，说出来的话更是出人意料：
“一般来说不是，但是你可以。”
许尔祈一听真被勾起了点儿兴趣，微微坐直了：
“为什么？”
“因为我啊。”
谢尽絮笑，意味深长。
许尔祈直白地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服务生推门，浓黑美式被放到许尔祈眼前，飘出醇厚的咖啡香。
谢尽絮点的是一杯花茶，干玫瑰在杯底绽放。
许尔祈还在等谢尽絮那句没头没尾的因为他的回答。
谁知谢尽絮竟没打算多说，生硬转了话题：
“你不是喜欢秦绥吗？”
秦绥，又是秦绥。
许尔祈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不算好：
“谁喜欢秦绥了？”
此言一出，许尔祈拿起咖啡杯的手一顿。
脑海中忽然浮现秦绥演唱会当天，他坐在观众席，谢尽絮在旁边给他戴帽子的画面。
那个视频，已经破百万点赞了。
许尔祈知道为什么谢尽絮会说因为他了，毕竟zoe最喜欢给旗下男团组cp。
谢尽絮，zoe创立以来第一个即将出道的混血，看他在团队里的位置，以及跟公司高层的关系。
许尔祈早该知道，这人就是公司将来要力捧的。
至于他，这么着急想让他空降，原因除了那个演唱会乌龙外，只有一点，zoe想借他的热度，让谢尽絮更上一层楼。
这个炒作模式，许尔祈想，不就跟当年的秦绥一模一样吗。
“你说因为你，是因为我跟你的那个视频吧？”
许尔祈心里苦笑，嘴上平静。
谢尽絮一挑眉，没想到许尔祈竟然猜到了。
“互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可以有？况且，”
既然想到了，那就没必要再绕弯子，谢尽絮笑笑：
“我挺喜欢你的啊。”
我挺喜欢你的。
不怪我喜欢你。
许尔祈呼吸都静止了，记忆如同潮水般上涨。
张扬不羁的语气，似曾相似的台词。
他好像回到了医院楼道。
面前是让他做了两天噩梦的男人。
第10章 一类人
没有被足够表达出的情绪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陋的方式爆发出来。
许尔祈意识混乱迷离之际，蓦然想到这句话。
原来一切他都记得那么清晰，原来他没忘。
原来他一直没走那场出名为秦绥的暴雨。
谢尽絮没发现对面人的异样，还在说话：
“你既然追星的话，应该对这种事情挺了解吧，嗯，表面功……”
许尔祈此刻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一阵阵耳鸣，心里有什么压抑着要破土而出。
“闭嘴！”
在那儿自言自语了半天的谢尽絮突然被这么可以说是吼的来了一句，俊眉微蹙，蔚蓝眼眸认真地看了许尔祈一会儿。
两人间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了，许尔祈手都不自觉握紧杯壁。
谢尽絮注意到，男生白皙额前，渗着些许汗珠。
他还以为许尔祈觉得热，于是起身关窗开空调。
许尔祈全身冒着冷汗，作呕欲吐的熟悉感觉再次上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滴”地一声，后背冷风拂过，窗外阳光正好，屋里森冷阴凉。
许尔祈猛地抬头，视线刚好撞上还握着空调遥控器的谢尽絮。
谢尽絮此时终于意识到，眼前男生和平时很不一样。
眼眸泛红，脸色苍白，嘴唇甚至在无意识颤抖。
“你怎么了？”
谢尽絮皱眉，刚坐下的身体又微微站立。
许尔祈听见了，思绪回笼，又混沌不堪。
另一只扶着桌缘的手浅浅松开，整个人作势要往下倒。
谢尽絮吓了一跳，这时还想莫不是中暑了，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男生。
肢体相接的瞬间，许尔祈像是刚回过神来般，作势突然甩开手。
“别碰我！”
突如其来的动作，力道之大，谢尽絮愣在原地，半晌才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了？”
许尔祈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但无论如何又对面这跟秦绥有着高度相似点的人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于是只好紧咬牙关，舌尖上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让意识清醒了不少。
许尔祈勉强坐正，端起桌上杯中冰块快要完全融化的黑咖啡喝了一口。
这家的美式不好喝，本来醇厚的苦里莫名多出几分酸涩。
许尔祈只喝了一口，放下玻璃杯。
“我不会进你们公司，也不会跟你们签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