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缜却只?抬了?抬下巴,“继续。”
第25章 赈灾银(四)
第二鞭斜抽在肩胛上?, 皮肉顿时绽开,小?二痛得几乎蜷成?一团,指甲在刑台上?抓出几道白痕。第三鞭落下时,他已发不?出完整的哀嚎, 只剩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冷汗混着血水淌了一地。
温缜等五鞭抽完, 冷着眼问他,“四天前?, 你?在那六个官差的饭菜下的什么药,说,不?说或乱说,就?把你?全身上?下烙一遍。”
温缜冷脸冷语审讯人的时候,气场很是变态吓人, 小?二涕泗横流, “我说, 我说, 我也不?知道, 是一个客人给我的, 他坐在窗边,说只要我办好了,他给我100两银子?,我就?是收个钱办事, 真的不?认识他呀, 知道是这样, 怎么也不?会拿的,我还给了掌厨的五两。”
沈宴听到这里,“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小?二疼得直抽气, 额头上?冷汗涔涔,努力回想道:
“那、那人穿着灰布长衫,戴着斗笠,看不?清脸……但、但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疤,像是被刀砍的……”他咽了口唾沫,又?补充道,“说话声音很低,像是刻意压着嗓子?,还、还带着点北边口音……”
沈宴眼神一凛,和温缜对视一眼——虎口带刀疤,刻意遮掩身份,还有北地口音,这显然不?是普通江湖人,倒像是军中退下来的,或者……某些见不?得光的暗桩。
温缜冷笑道,“给了你?百两,就?敢对官差下手?你?这胆子?,倒是不?小?。”
小?二吓得连连磕头,哭喊道:“大人明鉴啊!小?的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那人只说……说是泻药,让官差们跑几趟茅房,耽误些时辰……小?的要是知道会出事,打?死也不?敢啊!”
沈宴眯了眯眼,忽然问道,“他除了给你?药,还说了什么?”
小?二一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点头,“有、有!他当时嘀咕了一句,说‘六个,一个都不?能少’……小?的还以为是指六个官差全得下药,现在想想……”他脸色煞白,不?敢再说下去。
小?二以为下的是毒药,给人投毒是死刑啊,还株连的,那人明明自己还尝了尝,与?他说,就?是个小?药,整整人罢了。
沈宴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一个都不?能少’?看来,是冲着他们六个人来的啊。”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小?二,“你?最好再仔细想想,他离开时,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二浑身发抖,努力回忆着,突然眼睛一亮,“他、他出门后往西街去了!对,就?是西街!小?的记得清楚,因为当时街口有卖糖人的,他还停了一下……”
沈宴闻言,立刻对身旁的锦衣卫低声道,“去查西街这几日的生面孔,尤其是虎口带疤的。”
温缜则慢悠悠地起?身,“若再有半句假话……”他瞥了眼一旁烧红的烙铁,“你?知道后果。”
小?二瘫软在地,只能拼命点头,“小?的不?敢!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
沈宴转身往外?走,眼底寒意凛然,但好歹是有一点点眉目了。
沈宴大步走出审讯室,冷风迎面扑来,让他微微眯了眯眼。西街那里鱼龙混杂,既有寻常百姓,也有江湖人士,甚至可能藏着些见不?得光的暗桩。
他抬手招来两名锦衣卫暗探,低声吩咐道,“去查西街所有客栈、赌坊、药铺,尤其注意这几日新来的外?地人,右手带疤的优先排查。”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别?打?草惊蛇,先盯住可疑的人。”
暗探领命而去,沈宴则回了牢狱继续查,与?此同时,温缜仍留在审讯室内,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小?二。
“你?说那人给了你?百两银子??”他忽然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却让小?二浑身一颤。
“是、是……”小?二哆嗦着回答。
“你?不?识字,也应该知道,下毒是什么罪吧?”
大明律对下毒下药都是死刑,家人流放,严重的毒蛊是凌迟处死。
温缜觉得不?对劲,“你?不?认识他,你?敢帮他下药?从实招来。”
“这……”
“看来还是打?少了,用烙铁!”
小?二立马喊道,“我说,我说——”
差役才退了下去,小?二哭到,“那也是个差爷,小?时候我们一个村的,后来他从军去了,前?几年才回了老家,我也不?敢得罪他呀,他在方将军那任职。”
“哪个方将军?”
小?二抖得牙齿都在打?颤,声音里带着哭腔,“就?、就?是方震方将军……他、他是方将军麾下的百户,叫赵铁山!”
温缜看着差役,“将这人分开关押,别?让人死了。”
“是!”
“再将赵半城带来,往死里打?二十鞭,别让人死牢里就成!”
“是!”
他又看向回来的沈宴,“方震,方将军是谁?”
沈宴愣了愣,“什么?”
温缜将刚刚小二说的重新说了一遍,他再问道,“方震是谁?”
“是浙江总兵,他是于尚书举荐提拔的人。”沈宴想了想,说道。
“于尚书?”
“嗯,兵部尚书,于谦于大人。”
温缜:???
沈宴叹了口气,“涉及到总兵就?不?是我们能查的了,只能报上?去,让东厂提督与?我上?头一起?来办。”
大明浙江总兵是正二品武职,地位显赫,但受文官监督。其实际权力随军事需求浮动,后面到了嘉靖朝之后,在抗倭时期成?为关键职位。比如戚继光。
温缜咬牙,“沈千户,这是明显的栽赃!”
他懂了,为什么三十万两不?翼而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案子?,是上?面在排除异己,用三十万两开路罢了。
因为就?是贼喊捉贼,是一个派系的官员吃了,然后转移嫁祸,他们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把总兵拉下来,因为上?面要换自己的人。
至于灾民,上?面争权夺利,谁去管灾民,谁来管灾民?!
沈宴叹了口气,“是不?是不?重要,都不?是我们能查的,我们位卑言轻,涉及到总兵大臣,只需要报上?去,让上?面的派人下来。温秀才,这个不?是你?能掺和的,回去读书吧,不?然你?会没命的,你?们一家都是。”
温缜被他一句话堵住了嘴,他确实还有一家子?人,这种政治漩涡根本就?不?是他可以掺和得了的。
他甚至连入朝庭的券都没有拿到。
罢了,相信于谦一党的实力吧,他现在这身份,别?说掺和,靠近都得被撕碎。
温缜转身出了牢狱,狄越看他魂不?守舍的,就?上?去牵着他,“怎么了?”
“没事,”他看了一眼城外?,“我还是帮不?了他们,我谁也帮不?了。”
温缜非常难受,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痛苦,他看着那些灾民,想着庙堂之上?的人,用他们的命去争权夺势。
狄越不?知道怎么说,这世道本就?是这样子?,庙堂之上?不?比江湖人干净,他们其实更?恶,只不?过禽兽穿着衣冠罢了。
温缜不?想在这待了,“我们回扶风县吧,明天要回书院上?课了。”
狄越点头,“嗯。”
温缜雇了马车,送他们回扶风县,他在客栈的时候想了想,找小?二要了纸笔,写下一封信。
于尚书容禀,秀才温缜谨禀:
近日于江南,见市井有妖物横行,名曰鸦片(又?称阿芙蓉),其状如膏,其性如毒。青楼、赌坊、黑店之流,暗掺此物于饮食烟酒之中,使人初食畅快,渐成?瘾癖,形销骨立,倾家荡产,终至癫狂而死。更?甚者,有奸商勾结倭寇、海匪,自南洋私贩此毒,牟取暴利,而官府未察其害,纵容流毒!
其毒甚于砒霜,而害人于无形。今有奸商勾结青楼、酒肆,将此物混入烟酒饮食之中,使人初尝不?觉,久则成?瘾,形销骨立,神志昏聩,乃至倾家荡产、毙命者不?可胜数!
此物本出罂粟,其花妖艳,其果取汁,熬炼成?膏,即为鸦片。初入中原,医家偶用之以镇痛,然今奸人滥用,鸦片之害,尤甚于鸩毒!鸩毒杀人,不?过顷刻。而鸦片蚀人心智,毁人筋骨,使人日渐枯朽,终至毙命,且瘾发之时,六亲不?认,乃至鬻妻卖子?,为祸之烈,实非寻常毒物可比。
故而斗胆请奏大人:
将罂粟种植、鸦片熬制、贩卖吸食者,以“造畜蛊毒”之同罪论处,主犯凌迟,从犯斩首,家产抄没。
严查沿海走私,凡商船夹带鸦片入关者,以通敌论罪,船货尽毁,主事者枭首。
晓谕百姓,列鸦片为剧毒,若民间有藏匿吸食者,邻保不?举,连坐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