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不住了还硬撑!”狄越皱眉,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将人放在床榻上。温缜已经陷入昏睡,眉头却还紧锁着,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小二!打盆热水来!”
热水过来,狄越洗了把脸,也给温缜洗了洗,他?们和衣实?在太累,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和衣睡了过去。
他?们睡得?很?沉,醒来已是下?午,狄越被敲门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右手已本能地按在剑柄上。
“是我,沈宴。”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狄越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仍在熟睡的温缜,轻手轻脚地起身开门。沈宴一身飞鱼服站在门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沈千户。”狄越压低声音,“盗匪可都拿住了?”
沈宴点点头,狄越侧身让沈宴进屋,床榻上的温缜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挣扎着要坐起来。狄越快步过去扶了他?一把,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
“沈千户。”温缜刚醒声音沙哑,“可有收获?”
“都抓到了,十三个?,一个?不少。”
温缜将赃款递过去,“这?是我们翻出来,他?们两个?月所得?。”
沈宴感叹,温秀才是个?实?诚人,“好,我会为温秀才请功。”
温缜看着沈宴,“其实?我来是遇见了难事?,上府衙告状,没想到遇见了沈千户,实?在幸运。”
沈宴惊了,还有人这?么猖狂,在这?太岁头上动土?“温秀才遇见了什么不平事??”
“不瞒沈千户,江南人贩子猖撅,我的女?儿就被拐了,一路追到青浦县,发现青浦县令与人贩子勾结,纵容他?们为所欲为,女?孩多被卖往扬州,成扬州瘦马,扬州必有大量官员掺和其中。”
“这?——”
温缜知道?,这?牵扯太广,但如果不严查,会有更多的人以?为朝廷真?的无能为力了,犯事?的就更多。
“沈千户,这?事?不能拖,不止为了我女?儿,也为了天下?,不能让人以?为朝廷不行了,管不到他?们。越是如此?,天下?就乱了套了,你快马加鞭告知于大人,我们先查,他?必有定夺。乱世?用重典,不能出事?。”
沈宴点点头,“好,温秀才,我得?先问问,等会带你去见方总兵,他?同意了,有兵马才能办。”
“好,谢谢。”
沈宴带着两大袋赃物出去了,温缜才缓了一口?气,上报就好,出了这?种事?,于谦不可能不知道?重要性,外头乱,里面一定要稳住,不能让这?些东西掀了摊子,乱世?用重典,杀鸡儆猴是必须的,用江南这?些杂碎警示天下?,是有必要的。
夏天很?热,温缜奔波这?两天,一身的汗,他?都不知道?这?么难受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他?叫小二打热水来,锦衣卫给他?们送来了衣服,两人洗澡洗头洗漱好,才感觉活过来,他?们下?楼吃点东西,沈宴过来,说方总兵同意见他?们。
温缜忙应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晚一步他?怕出事?,这?一路没看见人,他?都没去打草惊蛇,让他?们以?为顺利,像以?往一样入扬州,不然他?怕那些亡命之徒杀人灭口?。
这?主要是他?们没有抓到人,还不如让他?们进老窝,然后?一锅端。
下?午的日头正毒,温缜和狄越随沈宴穿过杭州城熙攘的街巷,往总兵府行去。盛夏的江南闷热难当,石板路被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浪裹挟着运河的水汽扑面而来。
总兵府门前,四名披甲执锐的卫兵站得?笔直,汗水顺着铁盔边缘滴落。见三人到来,为首的校尉上前抱拳,“沈千户,总兵大人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穿过三重院落,温缜注意到府中护卫比上回多了数倍,且个?个?眼神锐利,右手始终不离刀柄。偏厅前,两名身着软甲的亲兵伸手拦住,“请解下?兵器。”
沈宴解下?绣春刀,狄越不肯,“我剑从不离身。”
气氛一时凝滞。偏厅内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无妨,少年意气之事?,进来吧。”
厅内,方总兵一身靛蓝便袍坐在太师椅上,看似随意,腰间悬着一柄错银的宝刀。他?身旁站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文士,正是其谋士赵汝明。
“下?官参见总兵大人。”沈宴抱拳行礼。
温缜跟在后?面也恭敬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温秀才,快一年不见了,你的事?我听说了,必会帮你找女?儿的。”方总兵有些感慨。
温缜却据理力争,“大人,这?不是小事?,丢女?儿的不止我一个?,这?天下?将乱,必有妖孽,如果不严抓,犯事?的官员不管,会让那些在观望的人也蠢蠢欲动,他?们会以?为朝廷无力。野心?家一煽动,天下?就乱了,将军,到那时,您也担不起这?责。如今不比以?往,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人心?惶惶,朝廷需要一场大案来稳住人心?。需要让那些人知道?,抱有侥幸心?理,贪赃枉法会有什么后?果。趁乱生事?,想发国难财又会如何?”
“只有用重典,用重法,让流血来平息人们的蠢蠢欲动,给百姓吃一颗定心?丸,让官员吓到不敢与贼寇勾结,攘外必先安内,将军,于大人必会下?令严办的,今时不同往日,不能轻飘飘的放过,当杀一儆百,以?令效尤。”
方总兵没想到这?层,他?是给武将,一听,好像是这?回事?,不能外敌打回去了,家里乱了吧,江南是他?管的地方。
他?看向身边的赵汝明,“先生怎么看?”
赵汝明想了想,“温秀才所言不无道?理,如今乱象初生,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个?大案来平息,警示天下?。以?免日后?出了乱子,上面追究下?来,不好交差。”
温缜稍稍放下?心?,官场讲究不做不错,很?多事?感觉明明刚开始就可以?办好,为什么要等事?情变大了,损失惨重才重视,就是如此?。
不把天捅一个?窟窿,是不肯看见的,都讲和气,他?们一讲和气,那灾难就来了,封建社会的朝廷不是那么干净的,毕竟青楼都是合法的,人口?买卖也是。
方总兵看着他?,“不过我没有时间去,给你五百人马,肃清这?一切,如果出了问题,我会找你的麻烦,能做到吗?”
温缜忙应下?,“可以?,将军放心?,江南必稳如泰山。”
大明很?多历年考上的进士还在等官位呢,一个?萝卜一个?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
温缜有了五百人马就好办了,他?带着人直扑扬州,沈宴也跟在身边。
——
扬州城门处,守城兵卒见五百精兵浩荡而来,慌忙要关闭城门。温缜一马当先,高举方总兵令牌,厉声喝道?,“奉总兵令,即刻封城!敢有阻拦者,以?通匪论?处!”
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守城官看清后?脸色大变,慌忙跪地,“大人恕罪!小的这?就开城门!”
五百铁骑如潮水般涌入扬州城,马蹄声震得?青石板路嗡嗡作响。温缜分?派两百人守住四门,一百人随他?直奔府衙。两百人由狄越带着去查所有青楼与相关的宅子,沈宴带着锦衣卫去寺庙去码头翻找,可以?说扬州翻了天。街市上的百姓惊慌躲避,一时之间,有几个?商贩的货摊被撞翻,瓜果滚落一地。
知府衙门内,扬州知府陈言正在后?堂品茶,忽听外面喧哗大作。他?皱眉放下?茶盏,“何人敢在府衙喧哗?”
话音未落,大门地被踹开。温缜大步而入,身后?跟着二十名持刀军士。陈知府惊得?茶盏落地,热茶溅湿了官袍下?摆。
“你、你是何人?”陈知府声音发颤。
温缜冷笑一声,将方总兵令牌拍在案上,“陈大人好雅兴。城外盗匪横行,收受贿赂,纵容不法之徒,与人贩子勾结,你这?知府倒是当得?清闲。”
陈知府面如土色,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下?官冤枉啊!扬州境内绝无盗匪...”
“是吗?搜一搜就知道?了,我们也不为难你,来人,查!”
温缜来的突然,还没有任何征兆,扬州城还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没有任何感知,就这?样被人闯进来,陈知府一点准备也没有,一点消息也没收到。他?家里不能见人的东西可太多了,双腿一软,竟从太师椅上滑落在地。他?官帽歪斜,哆嗦着去抓温缜的衣角,他?不认识温缜,只道?,“大人明鉴,下?官是被逼的啊!”
温缜冷眼瞧着陈知府狼狈的模样,拂开他?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此?时搜查的人已带人从内室抬出三口?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温缜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锭,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
“先生,里头还有很?多。”
“陈大人,这?是何物?”温缜拾起一枚银锭,底部赫然打着官银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