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暴君他人很好呀! 第39节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女王不在家     书名:阴鸷暴君他人很好呀!
    晚间时候回到房中,瑞香凑过来,趴在阿柠榻前,纳闷地说:“你说你这人,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你遇上?”
    阿柠不想理会瑞香,她觉得瑞香嫉妒自己,不过她也没什么不高兴的,自己好像确实幸运一点,瑞香想嫉妒就嫉妒吧。
    是以她只是不说话,反正说什么都是错的。
    瑞香有些没好气:“看把你傲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当娘娘了呢!”
    阿柠便有些脸红,她软软地瞪了瑞香一眼:“你才当娘娘呢,你全家都当娘娘!”
    瑞香一愣,其他人也都愣了。
    之后大家都笑起来,瑞香哼哼着道:“我还盼着当娘娘呢,当了娘娘,那我做梦都偷着乐!”
    据说皇帝生得俊美异常,她巴不得呢!
    阿柠自己也笑了。
    不过躺在榻上,她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在浓郁的秋夜中聆听着落叶的声响,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男人的眉眼。
    他低垂下浓密的睫羽,苍白的肌肤如同脆弱的瓷,明明高居于众人之上,明明衣冠华丽,可他眉眼间却流淌着一丝落寞。
    世人畏惧他,不敢抬眼直视他,可她却觉得,他好生惹人怜惜,会有抱住他的冲动。
    阿柠就在这种纷乱的思绪中,慢慢地沉入梦中。
    梦中,她又来到了那片雾气中,不过比起昔日,这里似乎一切便得温暖明亮起来,她甚至闻到了阵阵果香,甜丝丝的。
    尽管没看到她的无隅,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充盈着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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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不但不曾处罚,反而特意奖赏了,这件事于胡公公来说自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无论如何,帝王没有怪责,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莫先洲对此倒是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对阿柠道:“陛下既不曾责怪,以后小心便是了。”
    阿柠连忙称是。
    莫先洲却把一份医案直接递给阿柠:“你看看这些。”
    阿柠翻开看,一看之下也是吃惊。
    这竟是元熙帝的医案!
    她自然知道,皇帝的医案是不会轻易示人的,都是要有几位御医共同写下,之后贴上封签,无两个御医在场不能轻易开启。
    像她这样的小医女自然没资格接触到皇帝的医案。
    莫先洲却并不在意地道:“这只是一部分,是我自己平日写的手记,外人也不知道,你随意看看就是了。”
    阿柠听了,这才接过来,道:“奴婢一定小心保存着,会仔细读过。”
    莫先洲略颔首,之后道:“这几日,你依然在御药局供职,若我有什么吩咐,你随时听命就是。”
    阿柠自然连声称是。
    她当下捧着那医案,迫不及待地看起来,一看之下,不免心惊。
    原来元熙帝的问题并不只是不寐之症,他有严重的怪僻,比如不喜强光,是以函德殿常年遮挡着厚重的帷幔,晚间时候更是昏暗一片,几乎没有任何光亮。
    他不喜任何噪声,是以整个函德殿的宫娥都只能穿软底鞋,走路时寂静无声,甚至连函德殿周围的树木都砍伐了,免得有什么鸟雀栖息。
    他求神问道,常年茹素,不喜荤腥,平日膳食极为寡淡,往往是最简单的白粥,白糕饼,再吃用一些白菇以及豆腐类膳食。
    元熙帝酷爱沐浴,一日两次沐浴,沐浴时又只喜冷水,他身体并不若外表看来那么健壮,甚至有些羸弱,是以冷水沐浴屡次导致他受邪寒入侵,为此太医院大动干戈,函德殿宫人太监更是为此煞费苦心。
    她这么看着,越看越震惊。
    乍看之下俊美到不似真人的帝王,性情竟如此古怪,其中种种,已经不是常人所能解释了。
    她又想起他那略显苍白的肌肤,剔透如玉,几乎可以感觉到其下淡青色的脉搏,她总觉得,他太美,美得有些缥缈,以至于让人感觉,下一刻仿佛要碎了。
    现在才知道,他确实是脆弱的,苍白的,像一团雾一样,仿佛稍微用力便会消散。
    这让她的心隐隐有些抽痛之感。
    那样脆弱单薄的一个人,他是怎么撑起如此繁重华丽的衣冠的?
    她这么想着间,却听一旁的莫先洲突然叹了一声。
    阿柠抬头看过去:“大人?”
    莫先洲道:“你看了后,有何感想?”
    阿柠想了想:“陛下他身体羸弱……还是要好生修养身体吧。”
    莫先洲沉默了一会,才道:“太医院集结了天下良医为陛下医治,我也为他施展了我毕生所学,可是依然无济于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
    阿柠顿时提起心:“为何?”
    莫先洲:“我思来想去,终于明白,其实陛下根本没病。”
    阿柠:“没病?”
    莫先洲:“皇帝龙体康健,怎么会有病?他若说有病,不在身,而在心。”
    阿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莫先洲:“寒暑风雨,温凉燥湿,不过侵害于外,便是有疾,也不过是在腠理间,但喜怒哀乐,心思嗜欲,却是侵害于中,以至于日夜难眠。”
    阿柠:“就是心病吧,良医难医心病,是因为——”
    她犹豫了下,才道:“先皇后娘娘吧?”
    莫先洲看了一眼阿柠,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是。”
    阿柠茫然:“那该如何是好?”
    他一直想着他的皇后,他对他的皇后一往情深。
    这让阿柠心里酸涩,可又心疼。
    他为了他的皇后,竟常年茹素,竟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样?
    莫先洲:“既是心病,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为,如今我用针刺之道,不过略解病症罢了,但是再多,便无能为力了。”
    阿柠听着,闷闷地低头,鼻子却有些发酸。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种冲动,若她能化作药石来解他困境,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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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阿柠人在针灸科,谁知这一日回去,恰孙姑姑着急忙慌地要去函德殿换药草。
    元熙帝性情不同一般人,是以他的寝殿中不是用药草果子便是用药草来熏殿,若是果子自然由尚膳局负责,若是药草,便要有太医院来负责更换了。
    最近帝王不寐之症,御医为元熙帝开的药方中便有药熏,是以每隔三日,太医院都要专门前去更换药草。
    阿柠也没想到,这一日轮到为帝王置换熏药,孙姑姑要带着瑞香和阿柠一起前去。
    阿柠听了,心里顿时浮现出期待。
    她想再看看他,哪怕只看一眼也好,迫不及待地想看。
    孙姑姑看着阿柠那瞬间亮起的眸子,一时有些无奈:“阿柠,你——”
    安分些,安分些,她一直这么告诫阿柠,但阿柠仿佛听不懂一样。
    如今阿柠听到皇帝时的那样子,简直犹如怀春女子一般,让人心中不安。
    她在宫中多年,自然看得透彻,元熙帝那样的,他就不是寻常帝王,甚至他不是寻常男人,皇帝软禁了那么多的佛道高人,一个个的,都是要日日为帝王念经念咒的!
    皇帝真信那些吗,不,他就是要听听而已。
    总之如此性情孤僻怪异的皇帝,指望从他那里得到世俗的宠爱,指望如同戏文中一样以色侍人,别做美梦了,在年号为元熙的年代,这种事是不会有的!
    可她没办法劝,她只能无力地道:“不要惦记你不该惦记的。”
    阿柠低着头:“姑姑,我知道。”
    瑞香听这话,却探究地看了阿柠一眼。
    皇帝于她来说自然是遥远的,看不着摸不到的,但是阿柠竟然开始肖想皇帝了,她可真是野心勃勃。
    不过瑞香也忍不住想,阿柠一向运气好,说不得自己可以学学?
    也许她也可以肖想下皇帝?
    搏一搏,若能赌对了,这辈子的荣华富贵还能少了吗?
    这么想着间,一行人踏入函德殿孙姑姑再次叮嘱着阿柠和瑞香诸般细节。
    “寝殿的香薰药材是放在缸中,殿中的内侍会抬出来更换,不过有两个瓷盘,是不好拿出来,必须我们进去换,这就麻烦了。你们万万记住,等下进去寝殿,不可发出任何声响,要快速收了药草更换了,咱们进去的时候,恰赶上陛下午歇,不能早不能晚,只有大概一刻钟时候。”
    阿柠懂:“不能让陛下看到咱们换药草。”
    孙姑姑点头:“是,咱们底下人做事,不能惊扰了殿下,若是,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抵达函德殿外,此时殿外侍卫森严,每个侍卫都笔挺而立,肃穆到仿佛石头。
    寝殿外侍立着一些太监宫娥,每个人都低着头,鸦雀无声,台阶下还候着几位官员,那些官员一个个屏声敛气的,这寝殿外明明站了这么多人,却是落针可闻。
    阿柠纵然已经来过一次,但再次见到这种场面,依然心中压抑,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心口压得慌。
    不过她很快想到元熙帝。
    自己只是偶尔来一次便觉窒息,可他呢,日日便住在这里,隔着暗黑的帷幕,在沉闷压抑的殿宇中熬过一日又一日。
    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想到这里,阿柠忍不住略抬起眼,瞥向殿宇的窗扇。
    其实函德殿的窗棂颇为宽阔,若是打开来,这函德殿也可以敞亮的,通透的,可是现在却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于是殿宇中阴凉,暗沉,寂静到仿佛不似人间。
    就在这种胡思乱想着,一个念头突然出现。
    这个念头太过可怕,以至于她打了一个寒颤。
    她赶紧收敛了所有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跟在孙姑姑后面,先是入了一处小门,走进去,旁边还有两位威严的侍卫,那侍卫还查了腰牌。
    最后终于,孙姑姑带着她们踏入寝殿中。
    一进去寝殿,阿柠便觉越发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