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哑巴了，说话啊？”
“你今天来做什么？”
刁玉莲发完疯看着吴春燕一言不发的样子，胸口处堵着气要下不下的。
“我明天就要走了。”
吴春燕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刁玉莲的眼睛。
“去哪？又去沪市出差？”
“走了也不用和我说。”
刁玉莲被盯着有些不自在，压低着声音说话，偏过头不敢看吴春燕的眼睛。
“不是，我要去上大学了。”
“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回来碍你的眼。”
吴春燕的声音很轻，像是飘散在风里，但又刚好能让刁玉莲听见。
“你说什么？你真的要去上大学？”
刁玉莲满脸惊讶的看着一脸认真的吴春燕。
“老吴，出事了，你快出来看看呐。”
刁玉莲心一慌，她以为今天吴春燕过来只是拿东西回厂里宿舍住，哪想得到她是要走。
“大早上的，叫什么劲？”
吴胜利穿着拖鞋出来了，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耐烦的朝着刁玉莲出气。
“是春燕，她要走了，她真的要去上大学了！”
“你怎么能去上大学呢？你怎么可以？”
刁玉莲意识恍惚了，上前几步双手紧紧抓着吴春燕的胳膊，使劲摇晃着。
“什么？春燕你真的要去上大学”了？”
吴胜利瞌睡顿时清醒了，睁大眼睛看着吴春燕。
“我上次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我是一定要去上大学的！”
“我这些年工资一大半都交给你们了，我不欠吴家宝的！”
吴春燕深吸一口气，说完挣脱开刁玉莲的双手，拎起地上的袋子。
里面是她自己置办的全部家当，加起来只有一个小袋子。
吴春燕工作的这几年工资每月都交一半给家里，剩下的一半还要应付她自己的生活开支。
刁玉莲和吴胜利从她上班之后就再也没有给过钱了。
吴春燕第一个月工资只有15元，交了一半给刁玉莲，没过几天又被要去3块钱说要去给她爸买药。
剩下的钱她每天都要精打细算，在厂里吃饭还要拿钱和人换饭票，超支了她就真的没饭吃了。
吴春燕记得有一次厂里工资发晚了两周，然后她攒的钱全部加起来只够自己每顿都吃一个黑面馍馍配稀饭。
中午打饭吃的馍还要省下来一半留着晚上吃，馍馍冷了冻的邦硬吃着都揦嗓子。
因为没钱买热食吃，只好去打点开水，把馍撕碎泡在碗里，就着热水下咽，深夜累的睡着了肚子又被饿醒。
吴春燕为什么总是一年365天穿厂服，是因为她没什么衣服可以换。
以前她的衣服从她上班之后就被刁玉莲拿去裁剪做成其他东西了，或者有的装大方送人了。
后来大院里婶子们看着刁玉莲时不时给吴家宝扯布做新衣服。
金巧凤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嘴，说怎么不给春燕做，大姑娘天天就那一件衣服。
刁玉莲回来之后，咬了咬牙给吴春燕做了一套黑裤子和白衬衫。
这套上次刁玉莲让她参加职工联谊的时候拿给她穿了，这才堵了看热闹的嘴。
其实等吴家宝出生之后，刁玉莲和吴胜利种种区别对待已经让吴春燕觉得心里难受了。
“春燕，你冷静冷静，春燕，你别走啊？”
吴胜利也拦着吴春燕出门的脚步。
“你要是想让厂里知道那件事的真相，你就尽管拦着。”
一句话就让吴胜利迟疑了，趁此机会，吴春燕大步跨到门外。
“姐姐——”
吴家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看着要走的吴春燕。
吴春燕听到吴家宝喊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深呼口气，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身子一僵，继续大步往前走。
吴家宝小跑着追上了吴春燕，不说话，直接把攥在手心的一颗糖塞进了姐姐的手心里。
一口气走出大院巷子口，吴春燕这才拿起来了手心的糖看了看，原来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她知道这是上一次吴家宝被民警找回来的时候刁玉莲给他买的。
吴家宝吃完了，一直缠着让刁玉莲再给他买一袋。
“真是个小骗子，不是还有一颗吗？”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也出来了，洒在身上让人觉得暖暖的。
吴春燕轻笑一声，一口将最后一颗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
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吴春燕，终于要去上大学了！
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但是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了真就可惜了。
她要去外地上大学，可能以后等她释怀了也会回来看看吧。
第44章 拉白菜
“妈，春燕姐真的走了吗？”
林筱彤小口咬着高秀兰昨天做的野菜饼子，边吃嘴巴还不闲着。
“真的，我听周家二小子说是今早的火车，估摸着已经出发了。”
高秀兰吃完了，在竹椅子上面歇着。
“真好！”
林筱彤觉得上学可比上班好多了，学校食堂好多好吃的，太幸福了。
“可不是吗？咱大院里又多了一个大学生！”
“对了，妈你今天要出门吗？”
林筱彤吃完早饭拿着碗筷去水池洗洗，看见高秀兰拿着蛇皮袋头朝下抖干净，出声问道。
“这不天冷了吗，我们约着一道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先买一批冬菜回来。”
高秀兰压低了声音说。
“我听阿芬她男人讲今天来一车大白菜。”
这一片各家各户储存的冬菜大多是大白菜，大萝卜和大土豆。
“说是从南方拉的菜，成熟的早些。”
往年冬菜一般要到到十月末才能上市。
“今年这天气反常的很，这才十月出头晚上就这么冷，今年冬天估计来的早，冷得很，难捱啊！”
北方的冬天格外漫长，飘雪的时候就出行不便，一家几口就靠着地窖里储存的冬菜过活。
高秀兰估摸着先买着一百来斤吃一阵子。
“我去让老谢给我把地窖清出来。”
高秀兰说着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
林筱彤洗完碗筷甩甩手，朝着厨房走去，谢家的厨房在东南角，离刁玉莲家有点近。
刚好遇到刁玉莲出来接水，就听见“哼”的一声。
林筱彤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院子里就刁玉莲和她，没有其他人。
“所以这是朝我哼，有毛病吧。”
林筱彤回头看着刁玉莲下台阶时扭来扭去的屁股，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哈——”
吓得刁玉莲差点一屁股跌倒，等她定了定神，准备破口大骂，却发现林筱彤早就溜进屋了。
大院里就只剩下刁玉莲一个人站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林筱彤放好碗筷，到里屋里歇着，坐在窗台的椅子上，翻开书本，开始学习。
“筱彤，你在家锁好门，我和你于婶子张婶子她们一道去供销社了。”
高秀兰在院子里朝林筱彤摆摆手。
供销社离她们大院这边很近，骑自行车十来分钟的距离。
不过今天为了拉菜，特意带了一辆板车，这是张大嘴的家的。
“妈，要我陪你去不？”
林筱彤眼睛盯着板车，这个她还没玩过。
“不用，就在附近，我们一伙人一道去。”
高秀兰看见林筱彤在看书，心里就是高兴，说不定她们大院还能再出一个大学生。
“好哦。”
高秀兰听出了林筱彤语气里有点遗憾，笑着说：“下次月底买冬菜带你一块去瞧瞧，那时候场面才叫一个热闹。”
哄好了林筱彤，挥了挥手和于阿芬张大嘴一道去了街上。
这几天放假，街道上边的人明显多了，多是拖家带口出来玩，小孩子们高兴的到处乱窜。
“大嘴，你家虎头哪去了？”
高秀兰看着想到了虎头。
“去找他兄弟们，一块在隔壁大院大珍家里玩去了。”
张大嘴笑呵呵的，今个儿总算把那混小子留在家里。
“我今个儿把攒的布票都带上了，我准备给我家小钰做一件棉衣，去年的都小了。”
于阿芬说着嘴里还带着笑。
“你家小钰也快高中毕业了吧，你和老钱有想好是怎么个章程？”
这年头毕业后没有工作，非独生子女就要下乡去。
“我和老钱都想好了，等小闺女一毕业就安排着去国营饭店工作，正好她爸也在那。”
钱钰是于阿芬和钱宝柱的小女儿，大女儿钱敏在轧钢厂当宣传干事，钱钰还在上高二。
老钱家就这两个女儿，家里条件也不错，自然是舍不得让钱钰下乡去的。
不说别的，赵家二丫赵芸芸的事她和老钱都看在眼里，赵芸芸以前多健康一个女娃，才下乡一年人都瘦干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