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彤趁手把早点放在厨房热着,过来帮忙当翻译。
最后问价钱的时候,乔治只肯出八百块。
“就八百?那不成,我不卖了。”
刁玉莲嗓子向上一提,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价钱她自然是不满意的,这都不够吴胜利一年的工资!
“你不能加一点吗?我家这屋子可是能住一辈子的!哪就值这点钱!”
吴胜利也绷不住了,大声嚷嚷着。
他可都打听到了鼓楼那边有户人家卖了三间小破屋,赚了一万二!
本来还想着坑一把冤大头,一间房子最好能卖到七八千。
除了买工作的一小部分,剩下的攒着等他儿子结婚的时候一口气买上四大件做脸面。
乔治原本的预算就是控制在千元以内,坚定不加价。
买卖双方都没谈拢,吴胜利嘴里快速输出,上蹿下跳,脖子上的青筋一抖一抖的。
刁玉莲也不逞多让,站在台阶上双手叉腰,吐沫星子喷的乔治脸都睁不开了。
林筱彤在边上压根插不进话。
这房子肯定卖不出去,脚步一转,回家吃早饭了。
高秀兰把菜篮子放进水池里面泡着,也注意西边的动静。
金巧凤背着手拿着碗,国庆也学着他奶的样子,背着小手,看得津津有味。
“肯定谈不拢!”
吴家两口子口水都说干了,鸡同鸭讲,乔治也没点头。
吴家宝在门外偷听着,一脸沮丧,也不知道在想些啥。
眼瞅着人快出来了,拔腿就跑远了。
在胡同里七拐八拐,没一会功夫人就没影了。
果然,乔治脑瓜子嗡嗡的,最后抱着头落荒而逃。
一路跑一边嗷嗷叫,路过的行人纷纷偏过头对其行注目礼。
“这大白天的喊啥喊?”
“歪果仁就是脑子不好。”
“好好一个大小伙子,怕是个傻子。”
“跑这么快就不怕裤裆裂了?”
“别说了,人摔了。”
闹了一早上,吴家房子还是没卖出去。
两口子喘着气坐在台阶上大骂乔治不识货。
“赶紧的,还愣着干啥?还不去喊家宝回来吃早饭!”
刁玉莲一肚子气,看吴胜利和往常一样不顺眼。
……
高秀兰不停地叨叨:“东西都收拾好了吧?钱都贴身放着,上火车少带点。
等到那了,钱不够我再汇过去。”
林筱彤和谢羿边防证拿好之后,订了今晚去羊城的火车。
谢大脚在边上附和:“边防证一定要放好,儿子,你在车上注意点,晚上别睡那么死。”
小两口只需要乖乖点头就行。
现在去鹏城,先要坐将近三十三个小时的火车去羊城,然后从羊城乘坐火车或者长途汽车去鹏城。
两站的火车一天就两三班,至少要两个半或三个小时。
要是选择乘坐长途汽车就更不容易了,现在没有后世四通八达的柏油路,大部分都是稍窄不平的沙石路。
塞车就算了,车上有人晕车,门窗是开的,路过的车辆扬起一波灰尘,弄得人灰头土脸,格外狼狈。
每趟汽车的到达时间都是不定的,要是运气背,都能从太阳上班坐到月亮接班。
第336章 鹏城之行
谢羿请了几天假,听说他要去特区看看,领导很爽快就同意了。
一只脚刚踏出办公室之前,又喊回去了。
领导额外交代了一个任务,回来后需要递交一份调研报告。
谢羿眼含热泪出了办公室。
“这里面装的都是给熊川池瑶还有初一带的东西,也要注意看好,不要弄丢了。
在外面东西真要是丢了就算了,小命保护好就行。”
高秀兰还是不大放心,特区那地方之前人流杂乱,一路都要当心。
林筱彤搂着高秀兰的肩膀,说了不少宽慰的话。
“妈,你就放心吧,我和谢羿会小心的。
我俩先过去探探路,等以后交通方便了,到时候你和爸也一道过去玩玩。”
谢羿接过行李,背后一个包,手里一个包,瞅了眼手表时间。
“妈,时间快到了,我和筱彤要进去候车了。
晚上外面蚊子多,你和爸先回去吧。
过几天我们就回来了,想我们了就给我们打电话。”
去羊城的15次列车22:55分就开,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7:42才到站。
高秀兰瞥了好大儿一眼:“谁想你了,真是不害臊。”
“行,我和你妈这就走了。”
谢大脚一拍大腿,巴掌往灯光下一照。
嚯,两只死得透透的肥蚊子。
老两口站着等两人进去了,才转头骑着往家里走。
高秀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巴掌声就没停过。
等到家的时候也快十一点了,大院里面灯还是亮着的,院内嘈嘈杂杂的,门口还有人往里面伸头伸脑。
“咋回事啊?”
两人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
跨进院子就听到刁玉莲声嘶力竭的哭叫声。
“家宝啊,妈的家宝啊,你跑哪去了?大晚上还不回家。
儿子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可能是嚎累了,刁玉莲身子软了下来,张大嘴搀扶着人往西屋送。
高秀兰不知具体缘由,问了边上的于阿芬。
“吴家宝哪去了?人啥时候不见的?”
大院的人家都没睡着,各家屋里都亮着灯。
于阿芬心里也不大是滋味,摇摇头说:“还不晓得,吴胜利和老周报公安去了。”
金巧凤手拿蒲扇打蚊子,嘴里猜测:“看这架势,会不会是吴家宝自己跑出门的?”
自从八三年夏末严打之后,城里的风气好了不少,人贩子老窝端了不少。
她们这一片儿都没再丢过孩子。
三大爷突然想到了一茬:“早上的时候歪果仁来院子的时候,我出门上厕所还碰到了这孩子,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杨淑娟在水池边上洗手,她刚给周周抹完痱子粉。
“也不晓得这孩子会去哪?”
……
准时乘上了火车的两人还不知道大院发生的事,坐在床铺上喝着临走前装的酸梅汤。
两人订的还是硬卧,中铺和下铺。
行李塞进中铺里面,晚上林筱彤睡上面,谢羿睡下面。
“坐这么久火车,真是累人,还要转车,以后要是有直达的就好了。”
她刷完牙还没睡,挨着谢羿坐在下铺说话。
“要是有飞机就好了,眼一闭一睁落地就到了。”
他也在感慨。
他们好歹还买到了卧铺,要是坐三十多小时的硬座,熬了两晚精气神就不行了。
“哎,国际航班是不是还免费提供茅台?真的假的?”
她上次和沈老师一起吃饭的时候听到了这事。
“真的。”
从七五年开始,国际航班把茅台定性为饮料,免费供应。
除此之外,民航航班也会赠送五只装的中华和熊猫香烟,包括飞机形状的梳子、钥匙扣、领带夹等零零碎碎。
“真好。”
林筱彤头靠在谢羿的肩膀上,玩着人的手指,语气羡慕。
这年头能坐飞机的真不是一般人。
谢羿把她额钱的碎发拨至脑后,“要是以后有出国留学或者交流的机会,说不定你也可以出国逛一圈。”
京大有出国留学的名额,当然院系之间的竞争是很大了。
“未来说不定有出国进修的机会呢?”
她九月份就会入职京大法律系,一开始从助教做起。
现在教学人才紧缺,她才可以以研究生学历进高校。
谢羿嘴里说的全都是好话:“说不定那天我就成林教授的家属了。”
“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了,尽早让谢同志实现这个愿望。”
“都这个点了,睡觉吧,我睡下面,你安心睡觉就好。”
“嗯嗯。”
一路上不断有人上上下下,每晚都伴着火车“哐当哐当”声音入睡。
最后在第三天将近八点到了羊城,还没喘口气,又马不停蹄地拎着行李上了去鹏城的火车。
将近两天两夜的折腾,总算是到了鹏城。
出站后回头看了看,火车站点是个二层楼房,黄白色的墙壁半旧半新。
出站之后也是闹哄哄的,人头攒动,一股股热浪侵袭而来。
门口有去东门的公共汽车,不远处横七竖八停放着公共小巴。
声音最洪亮的是穿着花衬衫,大声揽客的摩托车车主。
八十年代鹏城火车站
“总算是出来了,这就是鹏城啊?”
谢羿紧紧握住林筱彤的手,两人快步挤了出去,终于能松口气了。
“等过几年再来,估计这车站又会焕然一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