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类别:其他类型       作者:云朵偷喝我酒     书名:年登巷陌家家酒
    盛樱里其实知道的,爹娘除了气二哥入赘令家里丢脸面,还怕,怕他心术不正,吃曹家绝户。
    曹家有间锦绣坊,曹老板膝下只一个闺女,唔……其貌不扬,身量宽,正因如此,曹老板几回替闺女招婿,都无果。不知怎的,盛达善竟是攀上了曹家小姐,自荐入赘。
    曹老板初时是不愿意的,生得那副薄情风流相便罢了,那双含笑的眼睛也让人瞧不透他,可奈何曹家小姐愿意,非要与之成亲,曹老板这才寻了媒人上门。勿论盛老十和春娘说什么,盛达善自个儿做了主,将自己嫁了去。
    盛樱里没将钱袋子里的两锭银子掏出来给爹娘添堵,她将水泼了,进屋倒了碗凉茶喝,看着爹娘说:“咱家清贫,没能替二哥置办家业便罢了,如今他寻得生存,咱也没得给他添堵。若是祖宗觉得蒙羞,颜面无光,改日上坟,我去告诉他们自托梦去骂二哥就是,可若是你们为此怄气,坏了身子,家里银钱就这些,都不够抓药使。”
    她说着,将碗里的凉茶一饮而尽,又道:“爹娘不指着二哥孝顺,不贪曹家银钱就是了,旁的不必操心什么,邻里要说闲话便让他们说,谁家茶余饭后的没个闲话嚼?为着这事怄气不值当。摊子上还有几条鱼没卖完,我先去了,晚些回来。”
    说完,盛樱里拿着清洗干净的杀鱼刀,头顶烈日又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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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竹枕。◎
    中秋团圆日,盛家也买了几个月团,用过晚饭,几人围着桌子分食切块的月团。
    “咳咳咳……”
    “这还没入秋里,怎又咳上了?”春娘忧心的看着长子说。
    盛达济咳得不止,病弱发白的脸上漫上了血色,就连脖颈的青筋都绷起了,接过妻子胡氏递来的水喝了,才压下咳嗽声,答道:“大抵是前几日连日阴雨,着了风寒,不碍事的。”
    盛樱里看看大哥,这八月里,虽是晚间起风,可也不会凉,只是比白日里舒爽些,盛达济身上却是还披着件薄衫,可见畏寒。
    她大嫂胡氏也瘦,如今还怀了身子,虽说刚三个多月,月份尚浅,可那身子并未能瞧出几分来,脸色也不好,想来是近日身子不适,还要照顾大哥,委实乏累。
    盛樱里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嘴里的月团吃得没滋没味。
    盛达济身子骨弱,这是自娘胎里带出的病症,家里多半的银钱都给他瞧了病,可这么些年也不见好,时常反复,请了大夫也只是说,这弱症受不得累,得好生养着。
    家里境况他知,正因如此,更觉惭愧。
    若不是因为他,家里也不必这般困窘,老二更是不必去旁人家入赘。
    盛达济又喝了口水,压下喉间的痒意,温声劝道:“下回老二回来,爹娘别再赶他了,他住在曹家也不易。”
    盛老十摇摇头,叹了声气没说话。
    盛樱里将小块儿的月团几口吃完,道:“我出门了。”
    “不赏月了?”春娘喊她。
    “我跟江小圭他们去江边走月!”
    盛樱里说着,几步出了门,站在巷子里喊了两声,不多时,跑出来几人。
    “里里!”长得扎实的邓登登开心喊着,朝她跑了过来。
    江白圭也出来了,递给盛樱里一个月团,“尝尝。”
    盛樱里没接,弯着凤眼说:“刚吃完出来呢。”
    几人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路过某扇门时,盛樱里抬手拍了两下门。
    站在门前等了片刻,传来了脚步声。
    门自内打开,一缕清苦的药香先飘了出来,伴着那道颀长削瘦的身影。
    崔杦倚着门,打了个哈欠问:“玩儿去?”
    他比几人都高,但全身瘦的好似只剩一把骨头了,盛樱里与乔司空巷的几个死对头大战,都不敢让他上,总喊他躲远些,生怕他折了胳膊瘸了腿。
    崔杦听得好笑,但也乐得在旁看热闹。
    盛樱里竖起拇指朝巷子深处一指,很是严肃道:“下了战书。”
    虽说崔杦不能出力,但也要出个人头,阵势上不能输!
    崔杦乐了两声,阖上门跟着他们走,嘴上还不忘吹捧两句:“胆敢惹咱们盛将军,当真是不知死活。”
    江白圭无奈的看了眼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的盛樱里,与崔杦道:“少火上添油。”
    他将手中的月团掰开四块,给每人分了块尝鲜。
    乘鲤坊的巷子深处有个破庙,传闻是先朝时,一位公主遁入空门,将那院子改为了释道庙,待她去后,那院子便成了无主之地,如今百年过去,百姓觉得阴森古怪,竟是无人敢占,久而久之,便成了荒废已久的破庙。
    四人也没进去,等在破庙门前,约有两刻钟,天色隐暗,也没见得人来。
    盛樱里再次拍死一只吸她血的飞蚊,拳头硬了。
    “冯敢几个怕是不敢来了。”邓登登说。
    “吓破胆了吧。”崔杦又添一句。
    “怂蛋。”盛樱里骂。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身影哼着调子自巷子深处过来,大抵是从前面那街拐过来的。
    盛樱里唇角一寸寸的勾起,嚯得从地上站起。
    “来了啊,江鲫鲫。”
    被喊的人脚步一停,狐疑的瞅着他们几个,“蹲我呢?”
    盛樱里捏得手指关节咔咔响,“等你们很久了。”
    江鲫:?
    一刻钟后,勉强自虎口脱险的江鲫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巷子,就见几个小伙伴正要出门。
    “你们又惹盛樱里啥了?!她揍我啊啊啊啊——”
    江鲫冤枉死了,他刚从阿爷家回来,不就抄个近道儿嘛,平白挨了一顿揍!
    冯敢张口结舌,看了看他身上的狼狈相,小眼睛又飘向旁边的章柏诚,一瞬收回,小声问江鲫:“你碰着她了?”
    江鲫瞪着他不说话。
    “额……”冯敢挠挠脑袋,僵着脖子不敢朝旁边瞥,硬着头皮道:“误会一场……”
    江鲫死鱼眼继续瞪。
    “你算是替小乔受了过,”冯敢上前拍拍他肩,满脸诚挚道。
    盛樱里四人住乘鲤坊的因果巷,他们几人住平安坊的乔司空巷,不睦已久,积怨颇深,自幼打的架不胜枚举。
    江鲫方才都怀疑,是盛樱里今日不快,拿他练手!
    闻言,他问:“乔小乔怎么了?”
    冯敢闭口不敢言,给他使眼色。
    天色昏暗,死鱼眼瞧不清,见他沉默,不满嚷嚷道:“我揍都挨了,凭何还要不知原委?”
    “走了。”旁边站了片刻的章柏诚说着,率先抬脚朝巷子外走。
    冯敢小声与江鲫道:“回头再说。”
    说完,颠颠儿的跟了上去。
    江鲫:?
    有事瞒!着!我!
    “我要闹了嗷!”
    “……”
    自消了宵禁,官老爷们忙些,夜里少不得多安排些人手巡城,怕有为非作歹者。可平江府的百姓们却是欢喜的,热闹通宵达旦,成片的辉煌灯火,将江水溪流都照映的荧荧煌煌。
    夜里闲逛的百姓多了,街市上渐渐多了些小摊子,如龙之尾,今夜更是将那摊子恨不得摆到江水去。
    盛樱里不嫌弃江边的位置,当真呢。
    今夜要走月,江水河畔闲逛的百姓丝毫不比天庆观前少。
    盛樱里摆手掌柜,邓登登和江白圭替她将竹篓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头顶树杈上挂着一盏花灯照明。
    一应是竹编之物,有小孩儿喜欢的竹编小鸡小鸭,还有夏日多用的竹编枕头和竹席,顶顶贵重的,当属那只细颈粉釉连枝花纹胖肚瓷瓶。
    “来瞧瞧,看看,甜滋滋的酒酿圆子喽!”隔壁老板喊。
    “来瞧瞧,看看,套鸭子喽!”盛樱里喊。
    对上隔壁男人凶神恶煞的脸,盛樱里咧嘴笑。
    她贼死了,借着人家的光,还要蹭人家的客。
    两个摊子挨的这样近,食客等一碗酒酿圆子的功夫时,少不得要瞧一眼盛樱里的套鸭子。
    “一文钱一个圈儿,来看看喽!”
    崔杦站在旁边,想起什么,说:“你家那陵苕花该摘了啊,再来一场梅雨就该开败了。”
    盛樱里招揽客人,忙得头也不回道:“记着呢。”
    那陵苕花虽是不必她费心思打理,可是能入药换银子的事,她都记着呢。
    “里里?”
    一道温柔的声音略显迟疑的喊。
    “欸!”盛樱里攥着钱袋子闻声看去,就见了两张熟面孔——章柏诚的爹娘。
    “娉姨,章二叔。”
    娉娘面上含笑,挤了进来,又看看盛樱里身旁的几个小孩儿,“你们在这儿摆摊呢?”
    “嗯,”盛樱里点头,“套鸭子,套中的都可拿走。”
    说完,颇有些忐忑的觑了眼章老二。
    这叔可是练家子,他若出手,她怕是要血本无归!
    娉娘被她的小眼神逗笑了,道:“给我拿十个圈儿,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