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你放心，跟世家玩心眼子有我媳妇儿呢！她脑瓜子好使，一般人可挖不了坑。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到最后一力降十会，我直接带兵把他们老窝给砸了！”
孩子虽然头脑简单但是四肢发达呀，只要给我一队兵，老子能干翻他老家！
皇帝的眼神是多么滴真诚，倒是把老秦给弄得心虚了一下。扭头看向老伙计，狠狠的咳嗽了一声把对方的眼神给拉过来。
你多少说两句啊，李老四弄得这么煽情，叫我怎么好意思往下说？
接收到示意的老江，便跟对接头暗号似的攥起大拳头掩在唇边，也狠狠的咳嗽了一声。
“那个，皇上。您好好坐着听就是了，听不明白的事情咱暂时先不掺和，回头皇后会解释给你听的。”
“哦。”
对于老丈人的话，李老四还是听的。
没有人打岔了，江晚便开口出声。语气倒是不算凛冽，但是眼神却很郑重。
“可是大人您也知道，朝廷与世家终究是有冲突在的。若是太过依赖他们，等到世家再次坐大横行的时候，朝廷势弱护佑不住黎民百姓，岂不是又要再起动荡？”
秦振宁沉默。
此题千百年来无解，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哪怕就是现在自己坐到了皇位上去，也仍旧是破不了这个局的。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任何时候都不是一句空话。
为什么每一任皇权都有寿命？
正是因为皇权和世家都参与了瓜分天下利益，日复一日天长日久的积累下来重重隐患，一旦哪一日平衡被打破，皇权便会顷刻崩塌。
然后乱世又起，当然一定会诞生出新的皇权。而隐退在风暴之后的世家，只需耐心等到皇权稳定之后，同样会再次冒出头来。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这一切在史书之中，早已被记载的明明白白。只要有脑子的人得空翻上两本细心解读，便可一目了然。
“娘娘，老臣惭愧。”
秦振宁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么聪慧，即使从小到大她都没有经过最好的贵女教导，但是她同样敏锐的看出了这无解之题。
他是真的觉得很惭愧，自己实在是无用啊，帮不了孩子更多了。
江晚摇了摇头。
“大人休要妄自菲薄，我这一路走来您已经助了我太多次。我不是要故意为难您，只是我想让这种情况变一变。”
“难不成你已有了法子？”
“唔，也许。”
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就勾起了老父亲隐在眼底的宠溺笑容。君子翩翩抬袖一礼，口中已是哄小儿的腔调。
“老臣愿洗耳恭听。”
江晚佯装得瑟的扬了扬脑袋。
“科举，需要改革。”
“啥意思啊大丫头？”
已经被勾起兴趣来的老江，也抽空插了一嗓子话。
“这科举不是早都已经有了吗？但是对目前这情况来说，并没有多大好转。”
“有是有，但是不够细致具体。爹你先别插话，听我说完。”
江晚轻轻敲了敲桌子，给自己争取到完整发言权。
“我们现在的这几个选官法子，前面两个举荐和荫官都是对世家还有朝中功臣来的，只有最后这个科举才是真正的选拔有识之士为官。
但是我们大裕的这个科举完全是沿制于前朝，对于目前科举制的弊端，大人您作为文官体系内的人应该最清楚不过的吧？”
秦振宁点点头，语气中有诸多唏嘘。
“为官者都说仕途不易，可其实最难的是如何踏上仕途。
科举针对的也只是世家豪门，毕竟乱世之中寒门难出贵子。或者更贴切的说，寒门不出贵子。”
“对，寒门难出贵子！”
江晚把语气加强了一些。
“落魄的贵族才叫寒门，下面的那些农门匠门还有军户贫民，甚至于氓流之辈等等，他们就算是努力八辈子，也永远别想靠着科举翻身！
那么，追根究底的原因在哪里呢？”
“对啊媳妇儿，在哪里呢？”
皇帝是皇后的应声虫，任何时候绝对不允许媳妇儿的话掉在地上，所以捧哏的格外熟练利索。
“跟那些商道粮道都是同一个道理，垄断！”
江晚的眉眼都冷了下来。
“大多时候人们都讲究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为什么？因为不是傻子都知道知识就是财富，书中自有黄金屋！
而这些知识财富，也跟那些赚钱的产业一样，基本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这一部分人，就叫做世家！
大人，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娘娘聪慧。”
“我不聪慧，等我说完我的想法，您也许还要斥责我的。”
秦振宁以眼神询问，就看到他那眉目之间上位者气息渐重的孩子，缓缓张口吐出了三个字。
“开民智。”
“皇后慎言！”
“您看，我就知道您会斥责我。”
第341章 欲借天书，建登云之梯
“不是斥责，老臣是担忧！”
秦振宁震惊于孩子的大聪慧大气魄，也忧心于孩子的大聪慧大气魄。
“老臣知道您是不忍大裕百姓多艰，但是此举万万不可行！一旦您敢露出丝毫苗头来，必会被群起而攻之！老臣恳求娘娘三思！”
毫不犹豫的站起身跪下叩头，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的拳拳爱子之心。他当然想让孩子称心如意，但是他更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好好活着。
“大人您快起来！有什么话咱不能好好商量啊？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这不还没定下章程呢吗？”
江晚动作极快的窜过来，手上一个用力把人给硬搀扶起来。她心里忍不住懊恼了一下，这是猛药下的太猛了，把大人给惊的都不跟自己讨价还价了？
“娘娘，”
看着脸上闪过懊恼的女儿，秦振宁眼底满是愧疚。他总是想尽己所能把自己有的都捧给她，但是，他真的能力有限对抗不了所有的世家。
“……老臣无用。”
这四个字他说的很轻，但是让听见的人却莫名觉得有些凄惶。
“您别这么说，都是我刚才冒昧失言了。是我说话没经过脑子，跟您没有关系的。大人，您别怪我。”
“不怪，是老臣话多失礼了。娘娘别往心里去，老臣岁数大了做事也时常容易不周全，还望娘娘恕罪。”
爱，总是会常觉亏欠。
在自觉亏欠的人面前，就算是位高权重清明果断如秦尚书，也依旧会有一种小心翼翼的狼狈。
而江晚，最看不得他自责的样子。
因为从两人相遇开始，他都在倾其所有的为自己付出。秦振宁，真的已经很爱很爱江晚了。
“您别这么说…”
从来最是善言的小江也没了招，只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坐在一边的老江。然后受到召唤的江怀良就凑过来，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
“老秦你看你这是干啥呀？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说话难免不走心。咱这当大人的跟孩子较个什么真呢？
大丫头从小就傻，你又不是没听我说过。虽然说现在看着像是精明了，但是时不时犯傻一下这多正常啊？咱当大人的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当没听见呗。”
“对啊对啊大人，你可别跟我媳妇儿较真。咱这都是底实亲戚是吧，哪有那些个外道话说？
就算不看在我这当皇帝的面子上，您也得看在我丈母娘的面子上不是？我……”
“你快闭嘴吧！”
头疼的把丈夫薅回椅子上坐下，好想捂住他那张信口胡说的破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的李呈修，在心里卧了个大槽！
咋会一时没管住这张破嘴呢？
瞧瞧老丈人那脸黑的跟个锅底儿似的，他心虚的眨眨眼睛往媳妇儿身边凑了凑。
“我，就一时嘴秃噜了…”
“我知道。”
有了李老四的插科打诨，总算是把气氛又给周全了回来。
秦振宁想了想，便开口询问。
“请问皇后娘娘，是不是有了其他的法子？若是有需要老臣的地方你尽管说，老臣一定鼎力相助！”
知女莫若父，好歹也是明里暗里的教导了她不少年头。回过味儿来的老秦，立刻就察觉出来了刚才皇后那招大概是在漫天要价，就等着自己坐地还钱呢。
“呵呵呵，那个…”
本来想好的说辞，被大人刚才情真意切的那一番规劝，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
“但说无妨。”
这咋还鼓励上了呢？
这一副好像很期待对方开口跟自己撒娇耍无赖要东西的场景，叫面对媳妇儿时心眼子时常自动离主出走的李呈修，都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他突然想起来亲爹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叨咕的一句话。
他奶奶的，秦振宁真是个大雨都淹不死的痴情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