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现在有血样在,可以随时?添加新员工,而?新员工会带来新血样,就等于打开了从?规则外至规则内的单向门,医生同样能进入。他?们把施城平放到了办公桌上,开始紧急抢救。庄宁屿这才?有空问易恪:“你?怎么样?”
“没?事。”易恪看了眼?被医生围住的施城,疑惑地问,“他?无法掌控这个规则区吗?”
“我也以为他?能,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庄宁屿想起了只存在于系统中的“管理者001”,001大?概率才?是?这个规则区的主宰。暴力镇压只能维持极为短暂的稳定,自己必须在下一次暴|乱来临之?前,找出规则区的秘密,离开这里?。
……
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会在午夜时吞噬掉所有的光,墨汁般的夜色在海天间流淌,咸腥而?又冰凉的海风冷冷打在脸上,带来一层化不开的,黏腻的壳。傅寒略带嫌恶地皱起眉,他?转身想要回到船舱,保镖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老板,有人开着?快艇追上了这艘船,说有事找您。”
他不悦地问:“谁?”
保镖回答:“自称是庄先生的朋友。”
会客厅里?,狐朋狗友擦了把脸上的海水,说:“庄哥独自进了新因生物的规则区,你?知道吗?”
傅寒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这片海域没?有信号,所以狐朋狗友并不清楚易恪和秩序维护部已经找到了进入规则区的方法,在他?心里?,此时?此刻的庄哥仍在独自一人苦苦面对一群怪物?,于是?进一步追问,“那你?和这个规则区熟不熟?”
傅寒回答:“不熟。”
“……”狐朋狗友又确认了一次,“真的?”
“我和新因生物?从?来就没?有联系。”傅寒面露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它有关系?”
不是?我觉得,是?我们尊贵的“超完美人类夸夸群”群主觉得,但这种话显然不用说出来。狐朋狗友站起身:“那不好意思傅总,打扰了。”
“慢走?,不送。”傅寒彬彬有礼地目送他?离开。
小游艇开足马力,在强劲马达和海浪声?中,驶回大?洋深处。傅寒长久地站在围栏后,面色铁青,目色如夜深沉,身上剪裁考究的西装很快就被海风打湿,片刻后,雨也沙沙落了下来,沿着?他?漆黑的发丝,一滴一滴,没?入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脖颈。
“老板。”保镖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提醒,“派对马上就要开始了。”
傅寒转身回到船舱。
……
庄宁屿进入了九号实验室,桌面上、地面上都散乱滚落着?许多色彩不一的针管试剂,倒在地上的那名实验员身上也扎着?针管,早已没?了气息。易恪说:“施城手里?既然有能灭杀怪物?实验员的药物?,为什么不据此给他?自己构建出一个更?加安全的生存环境?”
“因为他?并不是?这个规则区的改造者,只是?使用者。”庄宁屿比对着?桌上的针剂名称,“有人告诉施城,这里?是?绝对安全的,而?他?也相信了。”
易恪本来觉得这一次的幕后黑手是?傅寒,可刚刚实验员在暴乱时?,袭击对象不仅有施城,还?有庄宁屿。虽然他?觉得姓傅的确实像鼻涕虫一样烦人,但在这一点上,他?觉得对方应该还?不至于。
手机“嗡嗡”震动,是?好不容易在海面上扒拉到一丝信号的朋友。
“我已经找到傅寒了。”对面扯着?嗓子说,“并且告诉他?庄哥一个人被困在了新因生物?的规则区里?,很危险,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但他?一脸冷酷地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也没?有流露出要跟我走?的意思,会客厅里?至少站了五个他?的保镖,我确实不太好强行绑人,就先走?了。”
吱吱哇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庄宁屿戴上手套,把针剂分类装进箱子里?:“你?让人去找傅寒了?”
“嗯。”易恪挂断电话,“我不放心你?,又觉得他?高度可疑,正好有朋友在附近的海域。”
你?的朋友还?真是?无处不在。庄宁屿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他?,轻声?说:“别管傅寒了,我会想出办法,让大?家出去。”
易恪应了一声?,帮忙把装有针剂的箱子封好,见四下无人,又凑近在老婆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庄宁屿一躲:“工作?呢。”
易恪跟在他?身后,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因为工作?呢,所以才?只亲一下。”
庄宁屿被说服了,觉得也有道理。
“庄队。”耳机里?传来钟沐的声?音,“张允夏又捂着?耳朵撞进了净化室,这一次的净化时?间是?99:99:99。”
并不是?真的需要99个小时?,这只是?显示屏所能显示的最大?值,六个九,代表净化时?间未知,张允夏精神污染的症状正在逐渐加剧。钟沐继续说:“她的情绪看起来极度崩溃,几乎能称得上是?歇斯底里?,蹲在门口疯狂呕吐了半天,另一个实习实验员也想进入,结果被她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当场就晕了过去。”
晕得很短暂。十几秒钟后,实习实验员就醒了过来,她看着?紧闭的净化室门,捂着?火辣刺痛的脸,一边在嘴里?喃喃重复着?“没?有工资,没?有福利”,一边行尸走?肉般地在走?廊上游走?,冷不丁地,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就蹲了下来,手也迅速在墙角一摸。
“喂!你?在干嘛!”新上任的保安员端着?枪大?步过来。
“没?……没?什么。”实习实验员慌忙站直身体,掌心紧紧握着?捡到的东西,那是?刚才?从?施城手里?滑脱的,极为珍贵的微型针剂。尖锐的针头刺破皮肤,片刻后,她怯生生地松开手,把空针管递到保安员面前:“我看到这里?有医疗废物?,不知道是?谁掉出来的。”
保安员接过针管,狐疑地看着?她进了十二号实验室的门。
……
钟沐按照庄宁屿的要求, 从?规则区外拷贝了一份新因生物?的《健康新因人》,随机挑了间实验室进行播放,虽然曲调相同,歌词也相同,但很显然,并没?有起到任何正面的安抚作?用,相反,还?使得实验员们的情绪越发焦躁,要不是?看到门口黑压压一排暴力武器的份上,他?们险些又要掀起一轮讨薪潮!
“吵死了!”尖锐的声?音响起,“还?让不让人好好做实验了,快点出去!”
“出去!”
“我们要安静的工作?环境!”
“投诉噪音污染!我们要投诉噪音污染!”
吵翻了天。
自行拷贝的广播体操曲是?无效的。
走?廊上不时?会有实验员推着?医疗担架走?过,他?们在路过“尊敬的管理者002”的办公室时?,都会不约而?同,投来极度仇恨的眼?光,新的暴乱一触即发,庄宁屿却?不紧不慢,依旧坐在办公桌后,继续玩着?拼字游戏。
“什么‘假’,放假?”青岗问,“实验员们想放假?”
“不是?。”庄宁屿目光没?有离开桌面,“刚才?我让钟沐去和实验员们沟通过,许诺了假期和一堆看不见的大?饼,但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们把她赶了出来。”
“资本家画大?饼这种事别让小钟去啊,她不擅长。”青岗的视线落在弟弟身上。
易恪立刻:“你?别看我,我也不擅长。”
“擅长也没?用,这个规则区内的实验员们只需要那首从?广播里?放出来的洗脑歌曲,别的于他?们而?言,都不算有效福利。”庄宁屿撑着?脑袋,“况且墙上这行字也不是?实验员写的,看高度,是?躺在医疗担架上的实验体留下的。”
实验体是?不需要假期的,而?躺在担架上的实验体,往往已经要走?向生命的终点,在这种时?候,他?们只会留下遗言——比如愤怒的指控,又比如未完成的心愿。
墙壁的笔画实在有些凌乱,庄宁屿盯了一会儿,看得眼?晕,于是?仰头向后靠在椅子上。易恪把掌心搓热,熟练地替他?捂住眼?睛。一旁的青岗看得一愣一愣,怎么现在职场竞争已经激烈至此了吗?怪不得庄队走?哪都要带着?小易,这都伺候成啥样了,换我我也带。
手心里?传来的热意在薄薄的眼?皮上熨开,庄宁屿紧绷的神经放松了点,片刻后,他?挪走?易恪放在自己眼?皮上的手,却?没?舍得松开,于是?干脆张开手指扣住,易恪则是?顺势俯下|身,另一只手撑在他?的椅背上,呼吸温柔落在耳侧,两人一起看着?纸上散乱笔画。
青岗站在对面,并不觉得这画面有哪里?不对,甚至还?主动拎了一把椅子,也加入了这个和谐的家庭,大?家一起分析。
庄宁屿用手按住已经能确定的“假”,只露出其余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