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结束后,金益在口供上按下指印确认,又强调:“我全程,全程真的只想过让魏丽英出点事,完全没计划伤害小易总和庄队,尤其是庄队,我这么?大张旗鼓不就是为了能让他在身体不受伤的前?提下,没法参与救援吗?怎么?可能雇杀手杀他?”
调查人?员点头:“好,本次询问先到此为止,金老?板,回看守所等候后续法律程序处理吧,我们也会?依法及时通知你案件相关进展。”
在被警察带离走廊时,金益侧头往隔壁审讯室瞄了一眼,隔着防窥玻璃,其实并不能看清什么?,但他依旧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寒意,并不是出于对方涵本人?的恐惧,而是出于突然消失的安全感——他确实对杀手事件一无所知,并且完全不清楚方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披着人?皮的深渊。
想到后来?,他甚至有些感谢秩序维护部能及时抓捕自己,毕竟黑暗中隐藏着枪口,而自?己此前?竟毫无察觉。
……
“目前?的情况是,金益和方涵都愿意承认魏丽英事件,同时都否认和杀手有关。”公寓里,易恪长?腿一蹬,坐着电脑椅潇洒滑到了老?婆跟前?,“阿坤所交代的,发生在此次事件之前?的四次合作,外公已经查清了两起,一次是当地黑|帮和警察勾结,勒索不成干脆绑架员工,另一次是装满货物的车队被抢劫,于是雇主就找了阿坤和kyaw去解决麻烦,而这两次事件所牵扯的海外商行,一起和傅寒有关,一起和傅寒的朋友有关,另外两起结果还没出来?,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现在至少能证实,付款方确实是傅寒的账户。
“问题就在于,这个账户金益能用,方涵也能用。”易恪说,“给阿坤转账时,该账户用的是加密虚拟ip,无法确认地点,所以目前?两个人?正在扯皮。”
庄宁屿在电脑上打字:“我想看一下传单。”
易恪:“为什么?”
庄宁屿:“快点给我!!!!!!!!!!”
易恪:“……好好好给你给你,停!不要再?打感叹号了。”
庄宁屿把手指从键盘上抬起来?,结束了聒噪刷屏。
易恪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传单内容诚如之前?所说,不堪入目,即便金益的要求是把事情闹大,但这张传单上下三路的谣言还是太?过超标,所承载的恶意简直要明晃晃地溢出来?。庄宁屿继续打字:“方涵讨厌我,或者说她极端厌恶我。”
易恪点点头,刚才打电话时,姥爷也这么?说。把事情闹大的造谣和充满敌意的造谣还是有些许区别?的,很容易就能分辨,但庄宁屿和方涵此前?从未见过,她也不可能是因为同情魏丽英而厌恶庄宁屿,所以唯一的交叉点,就只剩下了和双方都有关系的傅寒。
庄宁屿继续打字:“她喜欢傅寒。”
“那这喜欢也没多值钱。”易恪点评,“怎么?一问就供出来?了。”
庄宁屿噼里啪啦地敲:“因为她现在不喜欢了,或者说没那么?喜欢了。”
“原因呢?”易恪问。
庄宁屿指了一下自?己,因为我的存在。
易恪:“……”虽然有道理但不行我要先亲老?婆一下。
庄宁屿目前?已经很了解并适应他的各种突发性?行为,坐着没动,甚至还主动嘟了一下嘴,哄好之后才接着打字:“但傅寒大概率不知道她喜欢他,否则按照傅寒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方涵再?留在自?己身边。”
易恪:怎么?还这么?了解傅寒不行我要再?亲一个。
这次庄宁屿没惯着,上半身维持坐姿,单腿飞起一脚踩在他胸前?,至于为什么?没扇巴掌,因为手要打字。
但易恪:老?婆甩了蘑菇拖鞋才踢我他果然很爱我!
然后就握住那瘦瘦的脚踝,把脚丫子从胸前?挪到了自?己的肩头,放这儿放这儿。
庄宁屿:“?”
下一刻,易恪出手如风,接住了朝自?己飞来?的棉花靠枕,先好好塞到宝贝老?婆的椅子后,再?把腿放回去,最后抚了抚睡裤上不存在的褶皱:“你的意思,方涵当初之所以选择留在傅寒身边,是因为她喜欢傅寒,但傅寒却根本看不到她,长?久被忽视致使方涵对他因爱生恨,从而被傅寒的对手,比如说傅冬拉拢?”
庄宁屿点了点头。方涵和倪睿灵性?格相似,这类人?在遇到喜欢的人?后,初期会?想尽一切办法构筑对方对自?己的好感,但一旦发现无法得偿所愿,就会?触发其原始暴怒,展开?报复,包括但不限于制造舆论陷阱,情感绞杀和资源破坏,俗称“得不到就毁坏”。
尤其是,傅寒在忽视方涵的同时,又在热烈地追逐着另一段感情,甚至连这一次的任务,也是纯粹是因为要保护这段感情。庄宁屿指了指那张传单,这样一来?,传单上满溢出来?的恶意就有了解释。金益或许只想制造一些不大不小,传播度广,存在洗白可能性?的谣言,但方涵显然不这么?计划,她深谙舆论之道,只想让脏水变成难以洗涤的漆黑沥青,用来?宣泄内心的怒火。
易恪“啧”了一声:“还真是下作。”
……
一天后,叶皎月带领行动队员们踏上了由锦城飞往首都的飞机,计划和首都同事汇合后,再?统一飞往g国?。
审讯室里,方涵依旧面色冷漠地坐在椅子上,钟平鹤端着茶杯站在她眼前?,看了良久,突然问了一句:“你应该很讨厌宁屿吧?”
方涵猛地抬起头和他对视。
钟平鹤点头:“你不用解释,我完全能理解。”
说着,他把一部电脑放在距离方涵不远处:“这些东西?是我们在你家找到的,袖扣、沾了红酒渍的男士衬衫、领带、笔,甚至还有擦完嘴的纸巾,纸巾油渍旁还有一个口红印,是你后来?印上去的吗?”
方涵面色由涨红变为雪白,她没想过这群人?会?找到自?己藏在地下室夹层里的保险箱,隐私被毫无保留地扒开?,所有的卑微爱慕都被记录在案。卑微,她实在深恶痛绝这个词,但在面对傅寒时,却又无法不卑微,而当自?己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终于能接受卑微时,偏偏又有另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的卑微其实毫无价值。
“这些东西?,调查组会?在工作进程里向民众公布,预计就在本周。”钟平鹤说,“你虽然可以申请不公开?,但我不会?批,因为案件尚未办结,所以我有权力,以此向社会?征集更多相关线索。”
方涵手紧紧攥着,鲜红的指甲无声折断在了掌心。
“只有现在交代,你才有机会?争取缓刑,争取隐私优待,反之,你的刑期大概率会?顶格,所有的秘密也会?被公开?,不止是保险柜里的这些东西?,包括你砸碎后丢进小区垃圾站的移动硬盘,我们也已经找到了。”钟平鹤放下茶杯,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方涵,你的上线看起来?并没有要捞你的意思,根据我多年的工作经验,你应该只是被他短暂地利用了一下,还是说你其实知道这是利用,但你在放弃傅寒之后,已经再?次飞速暗恋上了这条上线,所以才会?宁可赔上自?己未来?,也要替他保密?”
“我没有!”方涵勃然大怒,如同受到奇耻大辱。
“没有就没有吧,这只是我的推测。”钟平鹤说,“你不用担心,推测不会?写在官方通告里,不过我会?去相关论坛,匿名和网友商讨可能性?,以求能尽快破案。”
方涵听着他的话,掌心无意识在桌面上来?回搓动,被指甲划破的手心在艰涩的摩擦力下,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但她并没有觉察,只是刻板重复着这个动作,视线不断落到电脑屏幕上,又不断被灼烫一般挪开?,终于在五分钟后,声音颤抖沙哑,像刚从地下爬出来?的女鬼一样说:“周李山。”
“周李山,是他找的我。”
周李山是傅冬副手的助理之一。
但在魏丽英跳楼,金益和方涵被警方控制当天,他就回老?家了。
听到汇报的钟平鹤眉心一跳,暗道恐怕迟了一步。
果然,警方并没有在周李山的老?家找到人?。
两天后,锦河下游飘起来?了一具肿胀的尸体。
傅冬对此自?然“毫不知情”,至于副手,则表示周李山平时就好赌好女人?,得罪了道上的大哥,好像还借了烂账,会?被灭口不奇怪。一番说辞滴水不漏,甚至有人?证物证。
“各位同志,今天真是对不住了,没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有力线索,以后再?有事,欢迎随时找我。”副总把调查人?员送到了大门口。
“刘总放心。”钟平鹤看了眼夕阳下金碧辉煌的傅氏集团,笑?了笑?,“这地方,我们应该还会?来?许多次。”
……
华国?规则救援队已经抵达g国?,即将进入规则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