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五官和傅寒很像,气质在某些方面?也有?些相?似,比如说如出一辙的阴郁,但不同的是,傅寒的阴郁总让人觉得带有?一种自毁性?,而傅冬,看起来?更想毁灭别人。他坐回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继续态度诚恳地说:“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本人的确无意成为进?化者。”
钟平鹤笑了一声,点头:“这句话我信。”
在进?化类药物尚处于摸索期时,没有?哪个上位者会主动?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去冒险,但现在无意成为进?化者,不代表将来?也无意,相?反,为了能让“无意”安全变成“有?意”,他们会想尽 一切办法?,人为加快整个过程。
傅冬看了眼腕表时间,彬彬有礼地表示:“不好意思,我三点半还有?个会。”
钟平鹤摇头:“那傅总的会怕是要往后推一下了。”
调查人员又递上一叠新资料,傅冬翻了两?页,当中一张照片烫得他瞳仁微微一缩。钟平鹤继续说:“据我们所知,你?的弟弟傅寒因?为身体原因?,需要长期注射一种名为‘neurox’的营养类药物,而目前这种药物的生产技术被德国一家药厂垄断,国内暂时没有?引进?,但我们却在元宝楼下的实验室里,找到?了大量已经打好neurox标的空针剂瓶。”
傅冬摘下自己的金丝眼镜:“钟老的意思,我因?为我弟弟的病情而发现了这个商机,所以安排实验室批量制造假药,好借此牟利?”
“傅总不用这么转移话题,”钟平鹤笑了笑,“我们都清楚,我的意思是,你?弟弟所注射的那?些neurox,真的还是neurox吗?”
庄宁屿此刻也在看着空药瓶的照片,大夏天的,或许是因?为空调开太足,又或许是因?为整齐码放的针管容易引发密集恐惧,总之他后背起了一层冰凉的汗,不自觉就?往易恪身边靠了靠。
据相?关实验员交代,这批空的针剂瓶是从前年开始送到?他手里的,而里面?灌装的液体除了仿制的原有?营养类药物之外,还加入了一部分进?化类药物,其中进?化药物的量需要逐渐增加,目前已经制造出了二十三批,而进?化类药物的含量,已经从0.1ml变成了5ml,按理?来?说,这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非进?化者的承受阈值,但傅寒居然没事,至少?看起来?没事。
易恪并不知道?傅寒那?不太清醒的、竟然妄图和自己抢老婆的脑子是不是就?是因?为打错了药,但不得不说,傅冬可真不是个人啊……
庄宁屿拨通了叶皎月的电话,想让易恪提醒她这件事,听筒里却只传来?了一片忙音。
按照计划,华国救援组此刻应该已经进?入了规则区。
狂风像是一个暴躁症患者,怒啸着将海水掀出圈圈激荡裂纹,白色巨浪如神迹般拔地而起,先短暂地成为一座海上的山,而后又迅速坍塌陨灭。寒冷的、泛着鱼腥味儿的水迎面?打在脸上,青岗扶住栏杆,被呛得水从口鼻里一起往外流。闪电不断撞向桅杆,四周都是极密的雨帘和黑灰色的霾,海面?上的能见度很低,更找不到?傅寒和此前进?来?的两?支救援队的影子。
华国的救援队,就?这么在暴雨骤雨间,失联了。
庄宁屿摇头。
“正?常。”易恪把手机从他手里拿走,“毕竟之前进?去的那?两?支救援队也没信号传出来?。”
庄宁屿此前也执行?过许多次和外界完全失联的任务,按理?说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但那?都是在国内,在国内,就?有?一种独属于家门口的安全感,而这次同事们在千万里之外的欧洲,还是在海面?上丢失的信号,总觉得心里没什么底,于是这一天直到?吃晚饭时,他还在专心致志地想规则区的事,只把摆在面?前的炒青菜夹出了一个小小的坑,而放在稍远一些地方的十三香煮小龙虾·帅气老公剥好壳版,则是一筷子没动?。
易恪:“呵。”
庄宁屿并不知道?他在“呵”什么,事实上他也根本就?没听到?,只是又夹了一筷子炒青菜,埋头把剩下的饭粒都扒拉进?了嘴里。
虽然我老婆吃饭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易恪心想,但他竟然全程都在想别的男人!这种事必不能轻易被原谅,于是他决定今晚不用洗碗机洗碗了,自己要用手洗!
庄宁屿没能正?确理?解这番抗议,见易恪在刷水槽,还以为家里的洗碗机坏了,于是自告奋勇从工具间里找了套扳手,拉开洗碗机的门,抽走拉篮,打好手电,把上半身整个钻进?去就?开始到?处找螺丝。易恪穿着印有?“好老公牌洗洁精”logo的围裙站在他旁边,深吸一口气:“出来?!”
庄宁屿没出来?,依旧保持着orz的姿势趴在洗碗机里,只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别急,我可以。
易恪吼:“你?在拧什么你?电源线都没拔!”
庄师傅修家电未成而中道?被赶出了厨房,但洗碗机在五分钟后竟然神奇地“嗡嗡”运作了起来?,可见精神疗法?也是一种有?效疗法?。既然洗碗问题已经得到?有?效解决,那?么自己应该还能再工作一会儿,他溜进?书房,继续看没看完的文件。按照经验,易恪大概会在半小时后收拾完厨房,然后端着一盆水果走进?来?,但今天却有?点反常,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眼看墙上挂钟已经走到?了九点半,客厅里竟然还是安安静静的,隔壁的健身房里也没人。
庄宁屿有?些纳闷,推开椅子站起来?,跑出去亲自找,找了一大圈,最?后发现易恪正?坐在悬空书架的梯子上,双手捧起一本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做苦读状,那?是自己在去年双十一时为了凑单买的,并不是易恪的兴趣范畴。
下来?。他冲他勾勾手指。
易恪:它们必定要参加这一场生死斗争,因?为它们必定要把它们自身的确信,它们是自为存在,提高到?客观真理?的地位。呵,没看懂。
这又是闹什么。庄宁屿满脸疑惑,易恪则是把目光从黑格尔上短暂移开,越过书的上沿和他对视,十秒钟后,他发现老婆没有?在演,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生气!
这怎么可以?
易恪把黑格尔塞回原位,踩着梯子“咚咚咚”下来?,然后用自己被洗碗水泡皱的,又因?为精装硬壳版《精神现象学》实在太重所以正?在微颤抖的手指,指着老婆,含泪控诉:“你?今晚都没有?吃我给你?剥好的小龙虾!”
庄宁屿顿悟,转身就?往厨房跑,没关系我可以现在吃。
“晚了。”易恪抱着胳膊,冷冷地说,“我已经全部吃完了。”
吃得有?点撑但没事,这是肉|体的愤怒。
庄宁屿刹停脚步,悬空厅里没有?床,但就?地来?一个盘腿俯趴式道?歉也不是不行?,奈何易恪在这一方面?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先一步表示:“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
庄宁屿在晚餐时其实真的没有?在想傅寒,或者说他也想了一点,但纯粹是从工作角度出发,毕竟一个正?常人打了这么久进?化类药物竟然完全没事,实在有?些古怪。不过眼下要解释清楚可能需要费点功夫,而且某人也明显是无理?取闹的成分大于对真相?的渴求,所以,哄一哄就?好了。
咳,他无声地清清嗓子,伸手一拍易恪的肩膀,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我有?个好消息。
易恪瞥来?一眼:“什么?”
庄宁屿喉结上下滚动?,又酝酿了半天情绪,这才郑重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尖叫鸡不太尖叫时的声音:“啊!”
易恪瞪大眼睛:“?”
庄宁屿抿起嘴,一脸无辜地和他对视。嗓子能发出声音是自己在今早刷牙时发现的,但就?是听起来?很奇怪,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易恪共享,打算等更好一点之后再告诉他。
易恪从震惊中回神:“我我我能再听一遍吗?”
庄宁屿先凑近观察,并没有?从他的眼底发现任何憋不住的笑意,于是天真认为对方可能的确是从医学角度出发的吧,于是乖乖张开嘴,又一次:“啊!”
易恪:“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庄宁屿:“……”
易恪靠在梯子上,笑得整个书架都在抖:“老婆哈哈哈哈……对不起我不想……我能把你?的声音录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吗……不要走不要走对不起我不应该笑你?……我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哈……”
庄宁屿被他从背后抱着,走得踉踉跄跄,又气又笑,后来?自己也跟着他一起笑,并且坚决拒绝了易恪“录下来?”的提议,做梦去吧你?。
第116章 徘徊之海9 国王和王后。
深夜, 卧室。
庄宁屿虽然?知道自己?的声音有点?搞笑?,但确实没料到居然?会让易恪快乐至此,简直笑?得没完没了, 如?同一个漏气的水壶, 时不时就?会“噗嗤”一下, 低级趣味低不可测, 他?愠怒地扯过被子捂住头, 打算近期内都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