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去，剑灵深吸一口气，指节分明的手贴上苏白脸庞，瑞凤眸中少了些轻浮。只见其唇角抿平，轻声唤道：“苏白，你可愿结契？”
执剑，认主，永生永世。
除非，剑碎契毁。
“提剑者，借剑力。宿剑者，依主存。”剑灵倏然凑近，呼吸声近在咫尺，他温言，“我且助你夺下第一，来日方长，你再做打算不迟。”
苏白沉吟：“你唤何名？”
“且唤我扬水吧。”剑灵优雅退下，入住剑中，“剑名扬水。”
扬之水，或平缓温和，或激扬澎湃。
苏白阖了目，单手执剑，重操白日剑法，一步一息，锋芒毕露。
*
剑灵默了许久，自叹惋：“浮仙门依旧，世间万物依旧，清川啊清川，你甚至不愿意……以真面目对他。”
那个劲瘦的少年不断哈着白气，分明手指冻得通红，也丝毫不愿松懈。
清川怔住了：少年在笑。
他在享受剑。
清川无言笑着，终是启唇……
*
许是化形消耗了太多灵力，清川的声音软趴趴地从剑中传来：“剑招滚瓜烂熟，尚可，然，实战必败无疑。”
苏白心想这明明就是宗门统一传授的，怎会必败无疑，却仍是毕恭毕敬问道：“请您赐教。”
“照我说的做。”
那通教学循循善诱，在剑招的基础上添加了不少小心思，闻所未闻。非但拆开剑招的死角，还能适时补足不通之处。更绝妙的是，平日里稀疏的灵力此时凝聚了起来，甚至可以抽空施点小法术搞偷袭。
这简直就是死记硬背和灵活变通之间的正面较量！
苏白震惊惶恐：这么阴？不愧是邪剑。
当然心声未能被清川听见，苏白越练越痴迷，不知觉已是东方既白，距离比试仅有三个时辰。
清川忽而现身止住几近疯魔的苏白，那双手狠狠按住脑袋，揉搓两把。
“别练了，打坐片刻恢复些体力。”
苏白怔然点头。
他还挺享受这种被人抚摸的感觉，特别是好看的长辈。
当他欲取些丹药吞食时，又被清川按住了手，再一回头，那个极其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几个大字。
清川：“哪来的？”
苏白：“同门给的。”
“哪个同门？”
“燕不回。”
清川细细端详，似是确认无碍后，直言：“你不会连这些都买不起吧？”
苏白：“对啊，怎么着吧。”穷人的事，你少管。
……
苏白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位脑子跳脱又异常美丽的扬水大人，会顶着一张臭脸数个时辰，直到见到了大名鼎鼎的燕不回燕少爷。
他甚至没说一句话！
燕少爷见到简单束发的苏白，又是一惊：“你辫子呢？哇，你这眼圈简直比魔种还魔种！”
闻言，苏白无奈：“谢了啊，这种赞誉受不来。我只是通宵练剑了。”
燕不回嘴巴张得老大，眼睛忽而贴在扬水剑上，满脸“苏白你居然还有事情瞒着我”的表情：“那这剑？”
“压箱底的。”
“哦！”
不多时，镇山洪钟响了三回，磅礴之势自山顶往山脚浩然排开，不觉中有激荡弟子体内灵力之用，震得苏白胸脯扑通直跳。
他定定神，接过台上长老分配的泛光浮球，稍一挤压，便能看清球上随机分配的对手名字。
——燕不回。
第2章 内门
比试不久便开始了，采取的是淘汰晋升制。
前四名弟子可以胜出，进入内门学习更深层次的功法和知识，优秀者甚至可以在三年后的选拔大会上被各大长老、老祖收徒。
苏白不求夺冠，只求能安稳晋级，躲过此劫才好。
“比试开始。”
苏白抱剑而立，长风拂起他鬓角碎发，冰天雪地下，眸中精光炯炯。少年抱拳：“请赐教。”
对面那人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性子，神色严肃着回礼：“请赐教。”
一声令下，千金出鞘。
燕不回真当如其名一般迅猛袭来，千金剑划出刺眼奇光，听得破风冽冽，眨眼就到了苏白跟前。
苏白凝神提剑，侧身一闪，挽着扬水划了个诡异弧度的圆，竟在这么一瞬之间，剑尖不偏不倚停到燕不回的侧颈，再用力些即可刺破出血。
“你大意了。”苏白冷言。
燕不回恢复往常，讪笑挠头，并未解释些什么，只是说了些祝福之类的话便退了场。
十六进八场轻而易举获胜，只稍再胜一局……苏白暗自盘算着，平定了心，走到无人区域候场。
清川：“怎么样？我教你的剑招如何？”
苏白极其耿直：“就一招，看不出来。”
清川毫不在意：“没事，下局还能使。”
事实上，苏白确实讶异于清川所授的奇妙剑法，步法剑招似乎出自浮仙门，但又有些不大一样，活像个顽皮的孩子自以为傲地开创剑招——偏生的还很好使。
台下之人疑惑连连：“他不是废柴吗？怎么又赢了？”
“他手上的剑没见过啊，哪来的？”
燕不回这时悄然出现：“压箱底的。”
那人：“哦——怪不得呢，不然大名鼎鼎的燕少爷怎么会一招落败，定然有诈！”
燕不回：“？”他该不该说是自己故意输的呢？为了好友的生死存亡，他不惜牺牲自己，他真的，他哭死。
可话又说回来，苏白这次确实成了黑马，打了一众人的脸。这不，他已经站在比试台上，准备和与自己下赌的陈傲一较高下争夺桂冠。
陈傲显然没料到苏白能正面与自己较量，阴阳怪气道：“恭喜。”
苏白冷言：“承让。”
扬水泛出阵阵剑息，淡淡的阴邪之气被陈傲敏锐地捕捉到了。自诩正派人士的陈氏少爷不屑一顾，只道是小人得志不自量力。
宝剑在他手中恍若有了灵识，人剑合一，自成剑阵。
那是内门弟子才能习得的虚剑阵，威力不可小觑。
“接招！”
宝剑从万千虚剑幻影中破出，汹涌灵力悍然压下，非灵力强胜者不可破之。
陈傲这是断定了苏白灵力低微，才消耗所有灵力使出这一招，妄想来个一招灭敌一举夺冠。
呼啸风声中，苏白紧握扬水，绞尽脑汁思索如何应对这一招时，须臾，万籁俱寂，风平浪静。
泰然自若又不怒自威的声音扬起。
“止。”
扬水剑居然操控着自己的手，挑开虚剑阵中关键几剑，后又与宝剑来了个硬碰硬。
虚剑阵破，万剑溃散，灵力消亡。
恍惚间，苏白看见清川背对着自己，不经意露出上扬嘴角，眼神轻蔑。青丝未能全部遮掩他的脊背，肩胛骨上隐隐可见疤痕，却也丝毫不减风采。
清川缓缓回眸，浅息后消失。
耳畔悠悠：“别傻了，继续。”
苏白如梦方醒，眉头一拧，执剑飞速突进，左挑刺，右斜进，逼得陈傲连连溃退。
“不可能，你怎么会……”
末了，苏白以一招最简单的入门招式，结束比试。
他笑言：“我是灵力低微，可论剑术，你远不如我。陈傲，别仗着自己是修真大家就能为所欲为。”因为我现在还有大腿能抱。
那一刻，全场震惊，唯有燕不回在仰天大笑。
“我就说吧！快快快，钱来钱来钱钱来！我可是把万两押注全给了苏白，发财啦发财啦！”
耍完帅的苏白：“？？？”等会，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赚钱？！
“肃静，肃静。”长老咳了两声，“其他的我不说了，前四自行拿内门弟子服和要书，老夫我还急着回去喂咪咪呢。”
苏白：“……”
接过东西的苏白轻跃下了比试台，投给燕不回一个微妙的眼神，大概意思是“你最好给我个解释”，谁知下一秒燕不回二话不说塞给他一个满满当当的储囊袋。
“吾友，赚的钱分你一半。”
苏白错愕一瞬，潸然泪下：“你居然还记得分我一半！”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简直闪瞎了自己的眼睛。
燕不回挽起他的手，相看泪眼：“吾友，在内门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你多保重。”
清川的声音幽幽传来：“咳咳。”
“谁在咳嗽？”
“围观的人吧。”苏白着急忙慌跑了，“那什么，新晋内门弟子明日需上晨课，我得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
夜晚，苏白一直没敢正眼看只穿了兜裆裤盘腿坐在床榻上的剑灵清川，假装忙忙碌碌地整理上课所需物品，顺带打扫基本没啥灰尘的仙舍。
清川：“内门弟子的物什没那么多。”
苏白：“再检查检查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