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听得脑海里嗡鸣一声，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他好像听见小清川洋洋得意地叉腰：“我的灵力偏阳，你的灵力偏阴，因此可能得委屈你适应一下了。”
旋即又听见苏安一声大叫：“不好！”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诶？他在干什么来着？
不知多久以后，苏白恢复神智，抬眸望去，只见整座城镇陷入火海。
苏安重伤，以剑支撑，哇呀吐出一口鲜血。
小清川目光赤红，召出一把宝剑，缓步而来。
噗——
宝剑入体，刺破心脏。
他在阿浣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在小清川冷酷似冰的眼神中，重重栽地，遁入黑暗。
第14章 花种
苏白死了，死在上一个幻境中。
他感受不到痛苦，感受不到喧嚣，除了临死之前的那一幕。
——一剑破心。
他想不明白为何意识恢复以后，城镇会变成如此景象，也想不通为何苏安大长老重伤，小清川会对自己拔剑相向。
明明他啥也没干，至少记忆里是这样。
他好似浮沉起起落落，意识尽数回归时，又到了熟悉的城镇，又到了熟悉的环节。
房屋破败得不成样子，平民几乎看不清人样了。
“滚出去！”
石子软绵绵地砸到苏白身上，但苏白不理不睬，思考方才的是梦还是……？
“你愣啥呢？当靶子啊。”阿浣眼疾手快将苏白拉到幻境边缘，再也不回原先那个破屋了，神秘兮兮道，“小心些，别再找那两个人了。”
苏白懵懵懂懂：“为何？”
阿浣这才将事情经过简要概述。
小清川偏阳的灵力灌入苏白体内时，本意是想激发其潜力，至少借点灵力给他使，哪知小清川的灵力刚接触到苏白经脉，陡然激起两股灵力汹涌碰撞，进而导致苏白暴走失控。
只见当时苏白目光绽出诡异的光，神情呆滞，动作却狠辣得要命，一脚扬起地上沙尘，掏出扬水剑，所过之处，无一不是烈火灼燃——那是他甩出小清川的灵力使然。
苏安心道不好，闪身上前欲封灵脉，然而苏白一跃而起拉开与几位的距离，邪气大绽，灵力爆发。
建筑坍塌，火海蔓延，孩童哭泣，百姓凄嚎。
是他造就了人间炼狱。
苏安旋即施展浮仙门结界术法，庇护百姓，然而范围之广人数之多，使得他所剩灵力不多，也只能勉强和苏白拉扯几招。
过招的时间长了，苏白似乎是觉得眼前人碍事得烦人，不耐烦得紧，竟御起扬水，听得一声“虚剑阵”落下，灵力不再化作烈火，而是结附万千虚剑幻影同时刺向苏安！
燃烧的剑影似火雨将落，刹那，结界粉碎，仙长摔落。
小清川认得那一招是浮仙门所属，怪叫一声，怒气冲天。
他虽年幼，但灵力已然可撼山海，排山倒海的气势四散去，熊熊烈火瞬时敛了锋芒。
他便在此间轻声呢喃。
“扶摇，出鞘。”
宝剑祭出，稳稳当当落在他的手心。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正如这位小少年一样，世人皆仰望。
小清川紧握扶摇剑，一步一顿，一顿一言，冰冷刺骨：“你害我师兄，偷习两仙门术法，残害无辜，放火烧城。”
“苏白，你该死。”
目光寒如剑，剑招迅然，躲闪不及。
苏白将将恢复的意识，就这么断在这一幕。
……
无尽的杂糅的情绪一并涌进苏白的大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脑子乱如麻，身体尚且处在方才的惊吓中，心悸许久都未缓和。
他本性纯良，浮仙门公认的老好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然只是幻境，但事情已经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你没事吧？”阿浣的手在苏白眼前晃了晃，“是不是阴阳相撞导致的？也不应该啊，最多也就让人爆体而亡，不至于屠杀呀。”
苏白没有回复。
他把思绪放到了如今安然无恙的自己身上，陷入沉思。
这里似乎是个轮回，好像解决不了这场瘟疫，就只能陷入无休止的重演，甚至每次轮回都会破败更甚，这简直在明示时间不多了。
若这是当年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理应有一个突破口才对。
是什么呢？
苏白思考时，思路被阿浣突如其来的建议打断。
“要不，你就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放牛的，然后我们见机行事。”
苏白倏尔抬头：好像可行！
于是两人屁颠屁颠地再次找到了浮仙门两位，对天地喊冤，成功得到了苏安的信任。
小清川嗤鼻：“你要是放牛的，我还是吹笛的呢！你看谁家放牛的穿成这样，还有佩剑啊？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只要记住，你别碍事就行。”
苏白疯狂点头。
他们走过大街小巷，寻找每一处可疑草木，但一无所获，倒是横尸街头的尸体更多了。
若非小清川的无心嗔言，苏白想必都不会注意到此，猛地一惊：老之岛尚且没有死者，病之岛应当也都是病者才对，哪里来的这么多死人？每一次轮回，死者好似都增多了不少。
他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了阿浣，两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将目光放到了一个个死者身上。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苏白在心中念叨了数句，祈求得到死者谅解，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掀开掩盖在尸体脸上的破布。
龙离花萎靡地耷拉脑袋，肉眼可见地腐败，露出小小的一枚种子。
那枚种子似有灵识，在苏白即将触碰的那一刻深嵌入土，遁入大地蛇形游走，须臾没了踪影。
这一幕恰好被苏安和小清川看了个明明白白。
小清川奇道：“这花会跑！”
苏安连忙掏出空白卷轴记载这一奇象，落笔完毕，他又揭开另一位尸体的布，试图记录这一现象，然后伸出手——
“嗯？”
花种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指尖，一动不动。
苏安不信邪地戳戳，揉揉，怎么也无法复现方才的景象，不由得蹙眉，唤来清川：“师弟，你试试？”
结果一致。
师兄弟两人目光怪异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苏白，不言而喻。
苏白沉默一晌，上前一步——
啪。
花种落地，飞速逃离。
苏白：“？”他啥也没干啊。
苏安像见了活化石一样恨不得把苏白供起来研究，可碍于正事和身份，他强忍情绪，淡然自若：“再试试。”
无一例外。
只不过，花种逃离的方向，大致能划出一个圈。
人形指南针苏白被逼无奈，翻看一个个死者身上衰败的龙离花，一次又一次看着龙离花花种逃走而无能为力。
小清川不停歇地打气：“加油，再掀一次，范围准确一寸，再掀两次，范围准确一尺！”
苏白：“……”
终于范围被锁定在了方圆十几丈，苏白激动不已地踏前一步，却被生生拦了下来。疑惑之时，他骇然瞧见苏安结结实实地挡在自己的身前。
拔剑出鞘，蓄力备战。
平民有如鬼魅悄然将他们包围，再也不允许让他们靠前一步。
第15章 赔钱
上一个岛，只稍从沉沦的幻境中苏醒，找到核心斩杀即可破除。
而这一个岛，不知是龙离花有意所为，还是岛屿机制所为，欲盖弥彰。
那一刻邪花齐绽，滔天邪气席卷而来，冲得几位衣袖纷飞咕咕作响，阿浣险些扎不住脚跟。
他们同时踏出一步，又一步，包围圈逐渐缩小，恶心的血肉将要贴了上来！
嘭——
惊天动地平地惊雷，小清川的扶摇剑以柔化刚借力打力，将率先扑上来的人击飞，登时将数名平民撞倒在地。
旋即平地刮起一阵旋风，沙尘翻滚，模糊中，又是几招剑气震荡，出其不意，凌厉无比。
苏安亦是不落下风，他以符篆为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速锁定几位，又在一声从容不迫的口诀中，引爆声接连不断。
顷刻，围剿的平民少了大半。
苏白叫好鼓掌，换来了小清川得意洋洋地叉腰挺胸。
乘胜追击之势，苏白亦提扬水剑大杀四方，将那不死心的平民通通葬送。
至于阿浣，只能乖乖蹲坐在三人中间，不时提醒一下何处有敌人偷袭，好没意思。
“行了，人都没了。”小清川怜爱地擦去扶摇剑上的血迹，然后嫌弃地丢下手帕，“恶心死了这群人。”
苏白极其认同。
溃烂流脓的疮口布满全身，明知是龙离花所致，却也难以拜托打心底里的厌恶之情。
苏白五官狰狞地看看遍地狼烟，轻叹：“走吧，正事要紧。”
他们一寸一寸地摸去，最终在一家看起来曾经还算富裕的庭院中，看见了被无数枝叶缠绕攀附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