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妖妖扪心自问。
梅巳人为她启蒙剑术，甚至不止一天，足有三天！
可到头来，自己非但不尊师重道，更在此时此刻此地此景，拔剑相向，欲穷弑师之举！
若非这“八尊谙”之前有提过那么一嘴，她饶妖妖甚至连梅巳人为了让她放下芥蒂动手，连讥讽之举都做了出来这一细节，都还意识不到！
“我愧为人……”
饶妖妖俏脸羞红，头垂得像是颈上压了重物，连侧眸瞧一眼启蒙恩师都不敢了。
“师我受者，父以待之……”
远处的梅巳人喃念完此句，只觉满心欣慰，真想仰头大笑三声，聊表怀意。
不比那些外人需要靠猜测去确证这“笑崆峒”的真假，梅巳人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再是心念系上“通字符”。
毫无疑问，“通字符”指向的方向，就是这第二位笑崆峒。
也就是说，他真是徐小受假扮的！
如空余恨那时一样，这次徐小受继续陪在自己身边，却又以第二人的身份出来搅局。
而在完全确证了徐小受身份的情况下，这句壮怀激烈的“师我受者，父以待之”……
不管是以“我所受认的师父”去解读，还是以“教导我徐小受的人”去阐释，本质上，都是一个意思。
徐小受，当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或许，这就是他为了圣奴无袖而拼命修炼成长，扛着重压前行的一切意义所在吧？
梅巳人一点都不嫉妒，只感到欣慰。
徐小受能喊出这一声，哪怕是借着笑崆峒的名义，他都觉这一趟虚空岛之旅值了。
一生教剑，登天过海，得徒如此，夫复何求？
满岛的炼灵师同样沉浸在这直抒胸臆的壮阔之言当中，久久不能释怀。
能喊出这慷慨激昂的一声，哪怕还未出剑，这几乎将九成九人对于“第二位笑崆峒”的身份，解除了怀疑。
即便这里还有第八剑仙的狂热崇拜者，他们此时也只信这第二笑崆峒是真的，第八剑仙是假的，但不是笑崆峒，是为他人所扮。
“你小子……”
从满心澎湃中恢复过来，笑崆峒本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对徐小受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本该是难舍难分的“假人之争”局，被他几句话下来就杀得支离破碎。
这会儿，连笑崆峒自己都觉得自己假扮的老师好假，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而若不是知道自己就是笑崆峒，他差点也信了对面徐小受所扮的笑崆峒，就是他本人。
不仅如此，一句“师我受者，父以待之”，还以诛心的方式，强烈谴责了那位经过红尘炼心，但方才欲出弑师之剑的饶妖妖。
而反瞧巳人先生那满脸笑意，不住摇扇之举，笑崆峒也读到了梅巳人接收到了徐小受那最直抒胸臆的感恩。
巳人先生什么都没说，但他又什么都说了。
——那个“你是不是蠢？”的扇面，不知何时已被换成了“孺子可教也”。
而最最关键的，徐小受这小子这句话，竟是以自己的身份喊出来的！
笑崆峒简直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徐小受的语言艺术了。
如若古剑术有最高奥义，那必然是可以诛心的“唇枪舌剑”。
瞧瞧，这会儿的饶妖妖，根本已不可能和巳人先生再杀得起来了。
而如若这个世界上有属于“唇枪舌剑”的最高奖项，笑崆峒愿意当场颁发给对面这位将“含沙射影”和“一语不止双关”都修炼到了极致的家伙，没有半分迟疑。
他唇齿嗫嚅了几下，再要开口，自己都觉羞耻。
但为了配合，笑崆峒不得不继续顶着老师的脸，启声骂道：“孽生，你欲何为！”
“还装？”
徐小受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令笑崆峒尴尬得几欲脚趾抠地。
而后，但闻这位正气凛然的“笑崆峒”一声冷笑，回眸对着饶妖妖抱拳道：
“饶剑圣，此等藏头露尾的鼠辈，就不劳您出手了。”
“而您也大可不必再给我参月仙城泼脏水了，这个人，我替你收拾便是！”
第1221章 我真的分不清啊！
“他们打？”
饶妖妖有些摸不透这发展了。
但不得不说，这提议会将自己从战局之中解放出来。
毕竟“八尊谙”交由这个“笑崆峒”去对付的话，不管这二人之中谁是真谁是假，亦或者全都是假的——他们腾不出空来对付自己。
而自己，转头就可以去对付除了梅巳人之外的那阎王的天人五衰，以及寒天之鼬，当然还有徐小受。
梅巳人，相信自己不对他出手的话，他大概率也不会继续掺和进后面的混乱。
若再把颜老也解放出来，局势将是一片大好。
“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发展呢？”
饶妖妖不去思考过程，理智觉得这结果对自己未免也太有利了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笑崆峒”是什么打算，是想趁机做点什么自己所没能想到的吗？
然即便如此，饶妖妖找不到拒绝这个提议的理由。
她大可以全程盯着战斗，看这位感觉是真的“笑崆峒”，会否对那假“八尊谙”大打出手，还是选择在战中放水。
既然这样，那索性不答应，也不拒绝。
只要有异常，自己再行介入即可。
毫无疑问，饶妖妖的迟疑在所有人心中都被当成了默许。
而顶着笑崆峒身份的徐小受，为了正参月仙城的名和反向清理门户，也必须对假八尊谙出手。
这出手还不能含糊，因为以饶妖妖的眼光，真打和假打，一窥便知。
当然，论起打架，徐小受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见饶妖妖不曾反驳后，他剑指一并，气势当即昂然拔起。
“装神弄鬼之徒，今日我便要撕破你的伪装，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于虚空岛上众人眼里，这位“笑崆峒”十段剑指竖起的瞬间，那凛冽刺目的银色，便跟着镶于指尖之上。
剑念！
又是剑念！
前一刻假八尊谙拥有剑念让人吃惊，所以怀疑起他是笑崆峒。
这第二笑崆峒紧跟着过来了，虽说一番说辞下大家认可了他身份，但也有剑念附体，看起来着实过于魔幻了新些。
因为理论上大家是能接受“他是笑崆峒，他自然该有剑念”的。
但细细一数……
现场真的假的八尊谙和笑崆峒，加上未出现于此的这二者之一或者全部的他们本人。
算下来，掌握剑念者，未免也太多了吧？
所以第八剑仙是真的只有一个记名弟子吗？
会否他还有遗落在大陆上的什么私生子之类的，也掌握了剑念，也在假扮他，或者笑崆峒？
不管如何，不论其他，笑崆峒本人信念感是十分之强的。
哪怕整座虚空岛的人都在怀疑他第八剑仙的身份是假的，他自己深信不疑——也只能深信不疑！
“在我面前使用剑念，何不谓贻笑大方？”
眼眸一敛，这位“八尊谙”跟着同样亮出剑指，同对面“笑崆峒”的招式如出一辙。
二人从气势、从举止、从剑招，从甫一开战便变得不可一世的狂傲姿态，几乎是一脉相承！
这令得岛上众人，乃至是连饶妖妖本人，心头都出现了这般疑惑：
会否有这个可能，眼下八尊谙、笑崆峒，都是真的？
太像了！
“笑崆峒”亮出剑指，奔袭而去，凌空一点。
轰！
三千剑道之一的点道，在一指之下洞破了空间，往“八尊谙”头颅穿去。
众人眼中“八尊谙”眉心处当即迸出血花，这看得所有人心头一跳。
可“笑崆峒”本人却翻身后仰，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于此同时，他冷笑一声：
“幻剑术？你倒是学得不错！”
“可惜，你终究不是我的老师，层次有限！”
他翻身的同时，虚空纹裂，九天金色万剑生成，齐齐一压。
绝对帝制！
隆一声响，世界破碎，来自“八尊谙”的幻剑术如同镜花水月，当即被镇破。
所有人这才惊觉之前看到的“八尊谙”眉心被破是幻觉。
真实情况是“笑崆峒”那一指不仅没点中“八尊谙”，还反被“八尊谙”一指点还，险些中招。
那翻身后仰的动作，正是在躲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点道”。
饶妖妖提着玄苍神剑，俨然是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