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姨目中多了几分忧色。
她起身来到窗边,却没有开窗,只是隔着窗户纸往外望。
朦胧之中,玉京微雪,一派祥和。
她褪下衣裙,将缠胸的封印之带,一层层解开。
很快,一身气息于不声不响间,便涨到了太虚层次。
“呼……”
香姨对着窗外,轻轻呵出了一口气。
淡金色的暗香雾气,汇进了玉京黎明的雀鸣鸟叫之中,汇进了常年盛放的鲜花桂木之内。
它们,成为了这座城池的一部分。
而这座城池中终年不散的香气,也成为了香姨灵念的一部分。
香姨闭上了眼睛,眼睫毛微微一颤。
“快!快!”
“行动要快,动静要小!”
“能遁进天道的,通通都给老子遁进天道,不要留痕,这次任务是‘红色’,是最危级!”
“嘿嘿,幽……”
“不要说话!不要道出任何同任务有关的词汇!你要害死老子吗!”
“全体都有,通通闭嘴!”
“……”
笃笃。
敲门声响起。
窃听被打断,香姨睁开眼,目中多了冷意。
“不愧是你啊,骚包老道,动作比我想的还要快……”
她换上了常穿的黑色纱裙,显得很是日常。
想了想,又从抽屉中摸出了一个布娃娃,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这娃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光头大眼睛的形象,身上有很多明显的针孔,显然制作人的手艺十分粗糙。
它穿着粉红色的纱裙,活泼可爱。
“我爱你。”
将这个神亦亲手制作的布娃娃揣进怀里,香姨抬眸望向门边,脸上恢复了从容镇定。
“莺莺、雀儿先进。”
门一推开,三女恭候,两女步进,目中惊疑不定。
门一关闭,香姨便抛出了两个戒指,分别送给两人,淡然道:
“里面有一块黄色的空间传送玉石,出门后找个隐蔽的地方捏碎离开京都,再也不要回来,哪怕我亲自去找你们。”
“至于其他的东西,算是遣散费,也是赠予你们路上的盘缠,谨记财不露白。”
“从今日起,你们自由了。”
莺莺雀儿如遭雷击,脸上骤失血色,就要跪倒在地。
“对不起,香姨,可是莺莺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香姨,这到底是怎么……”
二人尚未跪下,被一股隐含暗香的幽风扶起,香姨无波无澜道:
“不是姨不要你们了。”
“是你们有了自己的造化,有资格活下来。”
活下来?
莺莺雀儿并不蠢对视一眼后,意识到可能是幽桂阁的天要变了。
“退去吧。”香姨一摆手显然不欲多说,“让她们进来。”
“是!”
两女应是连多问都不敢,退出门后带上。
很快,门又推开,这次进来了三个容貌、身段皆堪称绝色的女子,是香杳杳最贴身的三个女婢。
当房间再次回归寂静之时。
香姨目光扫过同样面露惊疑的三女,淡漠道: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进的幽桂阁?”
砰几声,三女同时就跪在了地上,娇躯轻颤,脸上多了恐慌,好在还能正常说话:
“冬冬是一岁进的幽桂阁,至今,已有二十八年……”
“香姨,眉儿也跟了您二十六年了啊,眉儿是哪里又做错了吗?”
“阿摇、阿摇从小到大,都跟着香姨……”
香姨闭上了双眼,抚平了心头波澜之后,从容开口道:
“你们之中,有一个人背叛了我。”
啪嗒几声,三女同时软倒于地,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彼此。
“香姨!”
“香姨,不是……”
“咯咯、咯磕……”
胆子最小、做错事次数也是最多的眉儿,甚至牙齿打磕,说不出话来。
“不过,姨不怪你们。”
香姨又丢出了三枚戒指,扔在了三人前头:
“姨毕竟也利用了你们,更不愿在此刻点出那一个叛徒来,姨相信,在那人手底下做事,你情非得已。”
“姨更相信,十多年的情分,不止姨会念及,你也会。”
她目光一一扫过三女泪颜,一叹道:“拿上戒指,离开幽桂阁,从此天涯永不相见。”
“香姨!”
阿摇凄声哭了出来,不住摇着头,泪流满面。
她无法离开幽桂阁。
她的一切,都是香姨赐予的,都来自这个温暖的家。
一介凡人,如此姿色,离开幽桂阁,又将何去何从呢?
“香姨,冬冬离不开你。”
冬冬磕起了头,对那戒指视而不见。
阿摇如此,她又何尝不是?
离开幽桂阁,天大地大,再无容身之所!
“香姨!眉儿不是叛徒,眉儿是做错了好多事,可是至少……”
眉儿小手抹着泪花,泣不成声。
至少,让眉儿侍奉您到生命的尽头啊!
“很好,方才只是一个测试。”
“而你们,都通过了考核。”
香姨忽然点起了头,而后瞥向了发髻都有些凌乱的阿摇,问道:
“你的琵琶呢?”
“姨记得,你的琵琶,从不离身。”
阿摇频频摇头,泫然泣声道:“后院……还在后院,阿摇来不及……”
她妆发至半,听到香姨那般严肃命人的语气,立马抛却手中一切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琵琶?
哪里有时间,再去顾得上那琵琶啊?
“幽桂阁危险了,回去带上你们的东西。”
“半刻钟后,南城门口,朝灵街,董记茶铺集合,跟姨一同离开。”
香姨一摆手,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是!”
三女匆匆忙起身,就要回去收拾东西。
“戒指带上。”
“是!”
三女急忙回身,各自捡起了一枚戒指,鞠躬后离开。
房门再次关上时,香姨叹了一口气。
她哪里知道有什么叛徒啊?
才刚从十字街角出来,才刚回幽桂阁不久。
她唯一清楚的是,自己觉得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就在道穹苍眼皮子底下,幽桂阁必定有!
“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