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会员制,所以来的人不多,名单一拉下来也就五十来个。
说是晚宴,其实也是一次生存游戏。
赢家飞黄腾达,输家狼狈出局。
公平,却又不公平。
因为投资人的时间很宝贵,仅凭一张入场券,没有人会搭理你。
将名单收起,高海臻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到了下班时间。
她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
正准备开门离开时,口袋里,一阵铃声响起。
高海臻拿出看了一眼,看见来电人的名字,
她眉梢微挑,不觉诧异。
甚至觉得,对方的动作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慢上许多。
按下接听键,她将手机放到耳边。
“何副总监。”
“刚准备下班。”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晚饭的话恐怕不行,已经跟朋友有约了。”
“不过…您要是实在着急的话,我可以推迟半个小时。”
“那好,您把地址发我。”
“再见。”
挂掉电话,高海臻垂着的眸子慢慢抬起。
惊动起波澜,在幽深的瞳孔里荡起一丝笑意。
终于,属于她的游戏,将要开启。
将手机收起,高海臻推开门,走了进去。
“高秘书,您来了。”
见她来了,坐在屋内的何正威连忙起身。
高海臻弯唇一笑,“何副总。”
“快请坐,快请坐。”
何正威殷切地将她引到了桌子旁。
待两人落座后,两名穿着中式唐装的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将茶点一一放下,侍者蹲在桌前,将杯子用水洗净,而后又放回托盘里。
端起茶壶,茶水出汤的瞬间,香气沁人心脾。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但对于何正威来说,无异于浪费时间。
本来高海臻就只预留给他半个小时,这么一套醒茶的流程走下来,少说又浪费掉十分钟。
他抬头看了眼桌子对面的人,却见她对此饶有兴致,看得还十分专心。
无奈,何正威只能干咳一声,将催促的话咽下,默默盯着手表上的时间。
高海臻当然知道他着急,但就是要他着急,谈话才对自己有利。
又是五分钟过去,侍者终于将两杯倒好的茶放在两人面前。
将茶点也放下后,这才起身离开了包厢。
见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何正威刚要开口,不料高海臻端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这茶挺不错的。”
想要开口的话,二度咽下,何正威只能陪着笑,“这间茶馆里的茶叶是京都顶顶有名的,像您手上的这杯都匀毛尖,也是最难得的尊品。”
高海臻本来是喝不习惯茶,总觉得味苦。
但后面在钟士承身边久了,愣是习惯了这种回甘。
只不过,茶这种东西要耐心品。
她总是习惯性没有耐心。
只偏好,猛烈又刺激的东西。
放下茶盏,高海臻瞥了眼时间,距离自己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
这场谈话,该是进入正题了。
“看来何副总对茶很有研究?”
“说不上研究,就是平常喝的比较多,”何正威眼神动了动,“不过高秘书,我听说您对红酒很有研究,这是上周我一个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
他将放在一旁的盒子拿出打开,露出里面的红酒瓶,“我对红酒没什么研究,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帮我看看,这红酒的品质如何?”
尽管话题转折十分生硬,但何正威已经没时间斡旋。
自上周得知高海臻和曹一瑾一同去吃了午饭,他就一天也坐不住,打听了好几天才得知对方好酒这个喜好。
而面前这瓶酒,也是他花了接近数十万,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法国运回来的。
虽然很肉疼,但比起拉拢到高海臻后得到的好处,心里才稍微那么好过一些了。
“何副总,酒这种东西好与不好得品了才知道,光是用肉眼看很难判断其品质好坏的。”
“这我当然知道,”何正威将盒子推了过去,“所以还烦请高秘书带回去亲自品尝一下,如果您觉得不错的话,下回我再让朋友给我多带几瓶回来。”
高海臻望着盒子里的酒,波尔多的帕图斯,虽然不是稀有年份,但现在这瓶的价格也不会低于五万块。
都做到这份上了她哪里还不懂何正威的意思,
许是已经听说过自己和曹一瑾吃饭的事情,心里急了,便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高海臻虽然好酒,但她也知道,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
更何况,她要的,远不止一瓶酒这么简单。
她笑了笑,将盒子推了回去,“何副总,无论这酒的品质如何,它既然是您朋友送的,该由您亲自品尝才对,不要辜负了您朋友的一片情谊。”
见她不收,何正威有些急了。
他敢肯定高海臻明白自己的意思,所以她的拒绝不可能是因为辜负朋友这个狗屁理由。
“高秘书,我那朋友他也说了,这好酒就古董跟一样,得遇上懂行的人,才能品出它的价值。”何正威又将盒子推了回去,“我是个粗人,品不出来什么好酒坏酒,放我这属实是暴殄天物。”
说完,他看了眼高海臻的脸色。
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心中又忐忑了几分。
他的贼眉鼠眼,高海臻自是察觉得到。
也是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曹一瑾踩在脚下那么多年都翻不了身。
用直白的钱,做最愚蠢的贿赂。
这样一个不用大脑光用直肠思考的人能爬上副总监的位置,已经是祖宗坟头烧高香了。
再想往上升,简直白日做梦。
但高海臻就需要这样一个白日做梦的人,毕竟人在做梦时,没有清醒的意识。
没有清醒意识的人,是天生的傀儡。
“何副总。酒,我家里有很多,而且多到柜子都塞不下了。如果收下了您这瓶酒,我还得多准备一个酒柜来装,这样岂非多此一举?”
何正威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酒这东西是消耗品,又不是摆放的装饰品,总有喝完的一天。
但他毕竟在商场也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稍加思索便反应过来高海臻的意思。
不想多加酒柜,无非是不想惹麻烦。
但酒柜是满的,位置也是满的。
而现在,要将这瓶酒却要放进去。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拿走老酒,新酒补进。
拿走的是曹一瑾,补的是高海臻。
想明白这个道理,何正威不禁心头一凉。
他宁愿舍钱,也不愿舍权。
如果真让高海臻坐了自己的位置,权力必将被分割。
他不是看不到她的狼子野心,甚至有可能,她自己也在觊觎曹一瑾的位置。
这是一场博弈。
可也是他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
或许以后会再有,但谁知道又要等几个年头。
这不是时间赛跑的游戏,不是等到一定时候,就会奖励一次机会。
所以,何正威只能抓住。
哪怕是赌,自己仍有百分之五十赢的几率。
想通了这些,何正威长舒一口气。
“高秘书,那这瓶酒我就先替您好好保管,”他伸出手,合上了酒盒的盖子,“等酒柜腾出了位置,我会亲自将这瓶酒放进去的。”
见他下定决心,高海臻笑着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
话落下,分针恰好转过半圈。
高海臻离开了茶馆。
回到车上,她没有着急离开。
而是点燃一根烟,等在路边,目光盯着茶馆门口。
香烟燃到一半,何正威走出了茶馆外。
尽管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
但同样的错误,她不允许自己犯第二次。
高海臻永远记得,她来到康利第三年的冬天。
那年冬季,国内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危机。
股市崩盘,数不清的金融机构接连倒闭,间接导致失业率飙升。
那一年,所有人像行走在钢线上。
生怕走错一步,脚底便是万丈深渊。
康利虽然根基庞大,但面临这种等级的危机,也难以独善其身。
原本钟士承让她献祭几个公司,帮助另一个潜力公司熬过风险期。
但高海臻还没来得及动手,就陷入了他们的陷阱。
原本要被献祭的其中一家公司,与第三方机构里应外合,躲过了这次危机,并且还成功脱离了康利的掌控。
而这一切,都在她的运转下进行。
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尽管最后这家公司的资产严重缩水,濒临破产,尽管这次事故并没给康利带来任何风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