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喜喜、何景兰都有些食不知味。
安庆和举箸如飞,吃的很是畅快,“你们俩怎么不吃呢?多吃点。”
“景兰,这段时间不见,你好像都瘦了。”
何景兰笑道,“还是咱们花池渡村的水土养人,我真想念婶子做的饭。”
何景辉心头又一次警铃大作,安庆和怎么知道景兰瘦了?难不成过去总盯着看?
还有,啥叫“咱们花池渡村”?
他越想越觉得有古怪。
向来外男访客不进后宅,这是规矩。
自家妹妹向来知道轻重,就算慕南钊这个常来常往的发小无需避嫌,之前也从没进过玉竹院。
可今晚却为这个姓安的胡人破例……
想到此处,何景辉大惊失色,不由看向安庆和。
说起来这小子的脸长得真不赖,在京城众多胡人中绝对算得上一眼出挑、个中翘楚。
自古嫦娥爱少年,自家妹妹被这张脸迷惑,也不是没可能。
加上方才看他下棋,可见此人虽性格大喇喇的,内里的智谋却丝毫不差。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把生意做到京城来。
何景辉本人倒是对商贾没什么偏见,可这个安庆和是胡人!
何家的嫡出姑娘跟一个胡人商贾牵扯不清,只怕本家那些老爷子都要发疯,开祠堂、请家法更是免不了。
何景辉后怕不已。
今晚自己若非正好兴起到玉竹院下棋,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这时,安庆和兴致勃勃地转过身道,“你们两个也别干坐着了,过来一起吃点儿啊,大家边吃边聊多热闹。”
他先招呼自以为更熟络的慕南钊,“木……木先生。”
慕南钊虽然还是冷着脸,却当真起身走了过来。
他在顾喜喜正对面落座,说,“我有名字,慕南钊。”
安庆和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笑着点头,“对,你叫慕南钊,我记下了。”
说完,他自己意识到什么,重新送到嘴边的鸡腿掉进餐盘。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慕南钊幽幽道,“你不是说记住了么。”
安庆和直勾勾望着慕南钊,像是白日见鬼。
这时,听见顾喜喜说,“慕南钊,当朝摄政王,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位本尊。”
安庆和对顾喜喜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他对慕南钊瞠目结舌,“你你你,你不是陈方吗,陈方不是回老家了吗,中途还让人给喜喜捎带了种子!你怎么可能是!”
慕南钊望着他,眸光淡如烟波。
安庆和突然安静了。
他低头片刻,“我明白了,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陈方,一直是你。”
“村塾当先生的是你。”
“我不在村里,回去探亲,坦诚自己姓慕的是你。”
“到土地庙,假借刘夫子亲戚的名义,扬言替陈方给顾喜喜捎带种子的,也是你。”
“西北军得胜返回,京城有了一个名扬天下的摄政王,还是你!”
慕南钊道,“有些事你并未亲眼所见,却能说个八九不离十,过去是我小瞧你了。”
顾喜喜看着安庆和,“安兄对不住,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安庆和向顾喜喜一笑,“我明白,你我之间无需解释,况且……”
他转向慕南钊,“欺骗大家的又不是你。”
二人对视,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劈啪作响。
第320章全员发疯
慕南钊、安庆和对视。
安庆和挑衅的笑。
慕南钊淡淡冷笑。
在气势上,二人谁也不肯退缩分毫。
安庆和:“你在花池渡村的时候,张婶、姜老、喜喜、石头,还有我,哪个对不起你?你却多番隐瞒。”
“人都不在了,也没留下一句真话,对得起大家么?”
慕南钊:“说实话我还挺羡慕你,人生中全是非黑即白,头脑才能如此清澈见底。”
安庆和:“你不就想说我傻么?我再傻也比你好,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骗。”
“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会反咬身边人一口?”
慕南钊:“多虑了,顾喜喜早就知道我是谁。倒是阁下该考虑是不是自作多情,你以为是亲近的身边人,可别人未必这么想。”
安庆和:“别想挑拨我和喜喜的关系,她没把你的事告诉我们,要么是过去你的身份见不得光,要么就是她与你有约定在先,出于道义,只能选择替你保密。”
“喜喜至今所有投产的秘方都交给我做,这份信任,你可曾有过?”
“还有,喜喜与我到京城来,路上可是提都没提过摄政王,想来是根本没打算见面吧。”
慕南钊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拿起茶杯,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生生压下眼底的杀气。
待慕南钊再次抬眼,看向正对面时,神色已恢复了寻常的清冷。
他略带讥诮,“方才我也听见了,顾老板想要躲着我。”
顾喜喜正面无表情地吃粥,明知慕南钊点到她迟早的事儿。
她毫不意外地与他对视,“嗯,对啊,本来是想躲着点儿,最好别碰面,没曾想还是遇见了。”
“民女给摄政王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
顾喜喜象征性地低了低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何景兰震惊侧目。
过去总以为慕南钊阴阳怪气难逢敌手,现在看来,喜喜这是受荼毒太久,青出于蓝吗?
当然,刚才安庆和表现的也令人刮目相看,疯狂在雷区乱踩,让人一度担心别当场酿出血案……
何景兰下意识扭头,想跟自家兄长神交一下看热闹的体会。
却发现何景辉脸色古怪地盯着安庆和,根本没注意其他人,也不知在想什么。
何景兰无奈转回来,心里暗暗摇头。
今晚这一个一个的都不正常!
紧接着,慕南钊盯着顾喜喜,直接问到了正面,“我何时说过你是麻烦。”
“抛却故交情分,避之唯恐不及的也从不是我。”
“顾老板又何必如此的倒打一耙?”
顾喜喜默了默,这碗粥她已经连汤底儿都喝干净了。
她放下碗筷,对慕南钊正色道,“民女方才言辞不妥当了。”
“应该感念摄政王情深义重,不忘微贱时相识之人。”
“一来民女自己有自知之明,狐假虎威借王爷的势,恐怕别人也不会信。”
“二来杀鸡焉用牛刀?摄政王这条人脉,民女可舍不得乱用,得好好攒着。”
她顿了顿,神情有些困扰,眼神透着老实,“至少眼下……的确没什么要命的事,需要求到王爷头上。不过之后……就说不好了。”
慕南钊的俊颜之上终于染上愠怒,“顾喜喜!”
“合着你只有遇到要命的事,走投无路才会来见我?!”
顾喜喜点点头,“摄政王执掌国家大事,要是为了我家的大棚被风吹倒这种小事找您,传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慕南钊脸色铁青。
别人看不出,但他却看的分明,顾喜喜就是故意的!
奈何他更清楚,顾喜喜所说全是心里话。
回想起来,好像只有性命攸关,才会迫使她不得不低头。
而无需她低头的更多时候,她甚至连句哄他的话都不愿意说。
有的,全是该死的大实话!
慕南钊不落痕迹地深呼吸,让自己平复心绪,“你捡到的那女子,你是想让她活命,还是想让她状告成功。”
顾喜喜认真道,“公道和性命,只能选其一吗?”
“民女不懂,敢问摄政,您觉得,吕晶是该独自苟活,还是应该拼死为全家讨回公道,让害人无数的恶棍早日正法?”
慕南钊望着她,眼中划过一抹无奈的笑意。
“我若选前者,你该说我尸位素餐,忝居高位,活该被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顾喜喜垂眸,“民女不敢。”
慕南钊不悦道,“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民女给我添堵。”
既然提前见到了本尊,顾喜喜有求于人,自然从善如流,“回王爷,我能。”
慕南钊气结,“也别叫王爷!”
顾喜喜眼睛瞟向一边,“……大人?公子?”
“还是……先生?”
慕南钊几乎窒息,“过去怎么称呼,现在就不能照旧吗?”
顾喜喜看向他,“陈方?可这是假的。”
慕南钊咬牙,“过去没有旁人在场,你不是总连名带姓叫我慕南钊?现在是怎么了?失忆还是不敢!!”
何景兰赶紧起身打圆场,“哎哎哎,你喊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激动!”
虽说搁旁人身上,想不激动也难。
安庆和幸灾乐祸道,“摄政王也会这么大声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