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偶尔某处传来针刺的痛,到密密麻麻的痛,再到剥皮剜肉……
看似惨烈的结果,却都是在无声无息间、一点一点的进行。
如同水滴石穿、铁杵磨针。
当然,大多数犯人都体验不到最严重程度的疼痛。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心理的折磨才最让人疯狂。
尤其对樊东平这种毫无底线、且没有信念的人而言。
才第三圈出水,他喘着气嘶吼,“水里有东西,有东西咬我!”
“虫子吗,还是鱼,它们是不是钻进我鼻子里了?快来帮我看看啊!”
他哭着哀求,可没人做声。
又是一圈,樊东平念叨的还是那些话。
可即将进入第六圈时,他终于崩溃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我全说!求求你们不要再放我下去了!”
主审官并未做声,而是先看摄政王。
直到樊东平再次沉入水中,发不出声音了。
慕南钊不紧不慢起身,说,“本王乏了,你们继续。”
他走了两步,望着高窗外的夜空,“诸位也辛苦了一日,本王稍后命人送些宵夜来。”
主审官急忙站起来,与众狱卒一起道谢。
慕南钊淡淡道,“时辰还早,犯人不急着招供,你们也别太累着自个儿。”
“等他真正想招的时候再说。”
“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天亮前拿到口供即可。”
众人会意,这是要让樊东平尝尽苦头。
否则,就算他自己要求快点招供都不行。
主审官也不想探究摄政王独独针对这一个嫌犯,是出于何种缘由。
狱卒们也冷冷看着樊东平。
思索着等会儿该怎么“招呼”他。
毕竟樊东平的罪责罗列出来,但凡有点良知的人看到,皆难免义愤。
不让他多受点罪就,都会觉得对不起那么多枉死的人。
次日清晨,等慕南钊下早朝回到公所,一沓供词已整齐放在他桌案上了。
慕南钊拿起写着樊东平名字的那张,视线向下扫过。
刹那阴云密布,雷霆之怒隐藏其中。
“樊家……”
“很好。”
转眼到了会试放榜的日子。
临近午时,安庆和在二门转悠,不住地催促下人:
“传话了吗?顾老板跟何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一名小丫鬟笑道,“已经照您说的,催促过两次了。”
“姑娘们出门前总要装扮,就请安公子且耐心等等吧。”
其他人也都笑了。
大家知道今日有喜,听说顾老板的一位表兄高中状元。
状元郎又是与顾老板、安老板两位结伴来的京城,交情匪浅。
今早上刚放榜时,附近各府都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谁家中了,还有前三都名落谁家,早已喊得满街都听见。
安庆和欢喜地给全府都宣传了一遍,每个何府下人还都给了打赏。
他虽是客居,但性格好,待人义气,爱说爱笑,如今府中从上到下、从老及幼都喜欢他。
安庆和急的原地转圈圈,“今早已经错过了当面贺喜,要是在错过了看子初兄打马游街,岂不是得抱憾终身?”
后方传来何景兰的笑声,“为了不让你抱憾终身,我们已经紧赶慢赶了。”
今日天热,二人都换了薄春衫。
一藕荷色,一嫩鹅黄,站在那就令人眼前一亮。
安庆和盯着顾喜喜看呆了。
待两人走到他跟前了,他才红了脸说,“那就走、走吧。”
围观状元游街并不用走远,出了小何府所在这条街,到主路边等着即可。
难得看热闹,何景兰带上了自家四个大丫鬟。
等他们到达,路边已然人头攒动。
好在安庆和机灵,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好位置。
他兴冲冲张望着说,“我提前算准了时辰,若路上不耽搁,再等个一盏茶就该到这儿了。”
出门时丫鬟们准备周全,怕两位姑娘站在日头下晒得久了不舒服。
不仅带了遮阳的油纸伞、团扇,还特地装了满满一罐子酸梅汤。
按顾喜喜的方子,早起就煮好了。
先在井水里冰过,罐子里还放了碎冰。
等待中,已临近正午,晒着太阳渐渐久感觉有些燥热。
紫烟、绿蜡就倒了三杯冰镇酸梅汤。
杏黄色的牛角杯,衬的酸梅汤鲜红诱人,表面还浮着晶莹碎冰。
旁边的人看见都忍不住吞咽口水。
何景兰喝了一大口,表情难掩愉悦。
终于有人绷不住问了,“距离入夏尚有时日,不知哪家茶铺今年这么早就开始卖酸梅汤了?”
何景兰笑了笑,“这是我们自家做的。”
那人舔舔干燥的嘴唇,盯着酸梅汤,口水加速分泌。
“难怪,我就说这颜色,这卖相看着真不一般。”
光珠小脸上写满骄傲,“那当然咯,不是吹牛,我们家的酸梅汤,秘方是独一份的,就算您等到夏天,能去别处买了来,味道也不可相提并论!”
等光珠把什么话都说完了,何景兰才不痛不痒地佯装斥责:
“多嘴的丫头,谁问你了?”
问话的人,以及周围众多竖着耳朵听的人,失落之余,也更馋了。
这时紫烟柔声道,“姑娘的糖水铺子开张在即。”
“可姑娘总说,酸梅汤太过常见,不想把它放到店里售卖。”
“奴婢总觉得有些可惜。”
没等何景兰说话,旁边已经有人说,“卖啊,必须卖!”
其他人纷纷附和,“要说夏天,少不了一碗冰镇酸梅汤!”
“你们铺子在哪儿,等开张我定要去喝它一碗!”
第362章不谋而合
正午时强烈的日光,周围拥挤的人群。
纵使还在春日,也让人不禁渴望着一碗冰凉的饮子。
尤其是浑身热烘烘的看别人喝冰镇酸梅汤。
单是想象一下那个滋味儿……
面对那些期待的眼神,何景兰面露难色,“这……”
四名丫鬟中,莲星擅长烹饪,她正色道,“酸梅汤虽是夏季常见的饮子,可要做的层次丰富,却又恰到好处,却并不容易。”
“酸与甜,果香与药香、花香,方子调了多少遍,才有了如今这令人欲罢不能的口味。”
绿蜡说,“这个汤的颜色、香气,只看着就跟别的不一样。”
“不然姑娘再考虑考虑?”
光珠笑着撒娇,“咱们阖府上下就没有不爱喝它的,姑娘就别嫌弃它普通了,把它放到店里试试好不好嘛……”
三婢一唱一和的打配合,已然把别人的馋虫和好奇心都勾到了顶点。
周围人不由都竖起了耳朵等着。
何景兰踟蹰片刻,“好吧,回头我再命人制一块水牌就是了。”
好耶!许多人在心里欢呼。
丫鬟们又叽叽喳喳讨论起开张事宜。
有心人就从她们对话中提取到了关键讯息:
东市、糖水铺子、专卖各种饮子、好喝不贵、十二天后开张,暂时还未取名,靠近平康坊的临街旺铺,位置显眼好找得很。
如今京城还没有糖水铺子一说。
因为像酸梅汤之类的饮子只在天热时候售卖,且种类本就有限。
所以没有店专门做这些。
部分茶楼会在夏天兼职卖饮子,还有些酒楼食肆也会推出冰饮、冰点供食客解暑开胃。
剩下的就是沿街叫卖的冰饮子,老板多是周围住户,基本只有一两种可选,卖完即走。
可这些都是季节性的。
大家实在想象不到一家专卖饮子的店铺是怎样的。
还开在东市那寸土寸金的地方。
若只有常见的那几个花样,时间久了能支撑么?天冷了又怎么办?
游街的仪仗还没过来,大家站在这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一个传一个,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何景兰向顾喜喜使了个“已得逞”的小眼神儿。
只因这伎俩是顾喜喜早起临时想出来的。
春闱每三年一次,乃是全京城瞩目的盛况。
街边观看状元郎游街的人更是不分贵贱,万人空巷。
放眼整个京城,还有比这更优越的大幅广告位吗?
先在百姓间打一波广告。
不管最终扩散和转化的效果如何,看热闹时顺道打个广告,总归一文钱没花。
何乐而不为呢?
何景兰悄声道,“今日就连老天都帮咱们,突然这么晒这么热。”
“效果比咱们预想的可好多了。”
顾喜喜唇角勾起,轻声说,“接下来就看赏花宴了。”
又过了会儿,有几个半大孩子飞奔来,嚷嚷着,“状元郎已经从朱雀大街过来,再过两个路口就到这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