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说了半天也没什么有用实证,只能当做泄愤之言。
堂上正乱着。
慕南钊似笑非笑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如同看着莫大的笑话。
“一个当自己是亲儿子,父慈子孝,还以为有人会来救你。”
“另一个觉得自己忠心耿耿,至少主子能保你全身而退。”
“本王真是都有些不忍心告诉你们了。”
人群中有两名布衣女子,装扮朴素,容貌平平毫不起眼。
正是顾喜喜与何景兰。
何景兰低声道,“你听他说不忍心吧,接下来他就要杀人诛心了。”
果然,就听慕南钊说,“昨晚先后三轮,二十几个杀手闯公所大牢。”
“若非他们全都死了,此刻你们的下场……”
如一阵寒风加裹着霜雪,吹得人心头拔凉。
樊东平安静下来,陈县令呆呆地抬起头。
慕南钊却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对于如何让犯人合理的死在狱中。”
“二位合作多年经验丰富,不如想想自己将如何畏罪自尽?”
“割腕?服毒?上吊?哦,因病暴毙也行。”
越是樊东平、陈县令这种视他人如草芥,自己就越是怕死。
陈县令趴在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比起樊东平,他还是有点脑子的。
只要稍做思量,以他对樊家狠辣作风的了解,便知摄政王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他进过一趟公所大牢,樊阁老就不可能再相信他。
杀人灭口,哪有别这更干净的办法呢?
陈县令如堕冰窟,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樊家连自己的血脉亲人都能舍弃,他又算什么东西?
慕南钊低眸,如同看着一滩恶心的烂泥。
“本王改变主意了,现在就放你出去吧。”
陈县令大惊,疯了似的跪爬向慕南钊。
衙差将他按住,他仍挣扎着喊,“不要!我不出去!”
“我出了京兆府,一定会被他们杀了的!”
慕南钊看着陈县令的眼睛,“说,谁要杀你?”
陈县令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痛哭流涕,“王爷饶命!王爷救命啊!!”
樊东平也终于醒神,魔怔的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爹爹对我很好的,从小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还有兄长,他说会帮我找出吕晶,让我出了这口恶气!”
“他们不会放着我不管,一定会来救我。”
慕南钊淡漠地转开视线。
府尹重重拍下响木,怒道,“放肆!”
“你雇凶绑架他人已是证据确凿!又被控告杀人、夺财、毁尸、强抢民女、贿赂官府数罪,如今还敢想着有人来救!”
“本官倒想知道他是谁!有这个本事!”
然而樊东平仅剩下这一根救命稻草,不到最后绝望的关头,他还是不肯开口。
府尹又命传原告吕氏。
这才得知吕氏今日未到,至此尚不知所踪。
堂审顿时陷入了僵局。
围观百姓中,有一名老讼师叹道:
“他不肯招供,又没别的证据,恐怕今日是审不出结果了。”
众人纷纷扼腕,痛恨恶人不能早日伏法。
这时何景兰说,“我看未必。”
“你们看摄政王的表情,不急不躁,或许证据很快就到呢?”
看她其貌不扬,有人问,“你怎么知道?你看着也不像官员的家眷。别是自己胡编的吧。”
何景兰不介意地笑了笑,“有没有,再等等不就知道了。”
顾喜喜望着太阳的位置,算时间也该到了吧。
樊府。
樊阁老端坐于花厅之上。
在座的所有樊家子弟都焦躁不安。
他们不方便去京兆府,只能不断地派家丁打探消息。
樊阁老闭着眼,仿佛老僧入定。
这种时候他只能稳住。
夜间派出的杀手今早无一人回来,他已预感不妙。
本以为还有时间另做打算。
可没想到京兆府会这么快开堂。
不过……
还有机会。
直到一名小厮跑进来说,“二人还未招供。”
“去京兆府告状的吕氏女到现在也还没出现!”
众人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还有人面露喜色,“虽然没能杀了其他人,原告总算是死了。”
“只要拖过今日,咱们便有机会再行筹谋。”
吕晶迟迟没能上堂指控,眼下又无实证。
只要樊东平等人咬死不认。
按京兆府的规矩,到了这个时辰,也该宣布今日休堂,择日再审。
樊阁老睁眼,问那小厮,“你回来时,慕南钊离开了么,府尹是否已宣布了休堂再审?”
小厮摇头,“没有。”
樊阁老面色微沉,喝道,“再去探!”
原告真死了吗?
没有杀手回来复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京兆府,一名衙役快步上前,在府尹身侧低声说了几句。
府尹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惊堂木响。
“带原告!”
看着一名白衣女子步入公堂,除了嫌犯,堂上堂下皆精神一振。
樊东平失声道,“你没死?你怎么可能没死!”
吕晶冷着脸从他旁边走过,噗通跪下,双手将一个厚重的包袱高举过头顶。
“民女吕晶!状告樊东平、陈县令等人,坑害百姓,罪行累累!”
“状告吏部尚书樊阁老纵容私生子作恶!状告樊阁老及樊家授意陈县令等人多次包庇樊东平,为期毁灭证据,杀人灭口!”
此言一出,堂上官员皆惊。
唯有摄政王眸光淡淡,似毫不意外。
第370章一个接一个破防
一介民女竟敢直接点名状告樊阁老,事态如此发展超出了预期。
莫说旁审官员一时间都无法做出表态。
就连府尹也怔忡了片刻,正了正坐姿,才肃然道,“原告吕晶,你可知状告朝廷命官非同小可?”
“若此人罪有应得也罢,可若你的指正不能坐实,那便是诬告。”
“按大业律法,诬告朝廷命官杖责五十,你可得想好了。”
吕晶跪在那,脊梁挺直如松柏,神情坚毅如钢铁。
“谢大人提醒,不过民女决定赴京伸冤时,就明白自己前面是怎样一条路。”
她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今日民女所言每一个字,所呈上的每一份证据,皆以性命作保!”
五十大板,正当壮年的男子都未必承受得住。
吕晶敢冒着诬告风险坚持下去,的确是相当于赌上了性命。
府尹看着女子瘦削的模样,终究于心不忍,“若你前方是荆棘之路,万丈深渊呢?”
吕晶抬起头,眼中没有分毫迟疑,“不惜皮开肉绽,粉身碎骨!”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鸦雀无声,无不动容。
府尹叹了口气,颔首道,“得此孝义之女,你父母若泉下有知,必然欣慰。”
既然原告铁了心,也没必要耽搁功夫了。
府尹话锋一转,正色道,“原告,你有何证据,先一一说明,再呈上来。”
吕晶有条不紊地将包袱拆开,分出一份一份。
“这是樊东平家中收藏的账本,里面有他抢夺良民田产、房屋、铺面等,以及贩卖良家女子的记录,以及对应的赃款。”
从吕晶走进大堂时,樊东平就咬牙切齿,如同凶兽般狠狠瞪着她。
奈何如今的吕晶根本不怕樊东平,就算视线偶尔落在他身上,也如同看着将死之人那般平静。
眼看吕晶拿出账本,樊东平彻底慌了,“你去过我家?!”
“谁允许你私自拿我的东西?你这是私闯民宅!你这是抢劫!”
“大人!大人,此女罪行再明显不过,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府尹沉下脸一拍响木,“住嘴!”
“原告自愿担责五十大板,本官就有义务听她说下去!”
樊东平历来霸道惯了,挣扎着还想反对。
却听府尹一声厉喝:“咆哮公堂,杖十五!”
令箭坠地,樊东平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有两个衙差过来,一左一右利索地将他拖了出去。
公堂外早就备下了长凳,当即噼噼啪啪的一通好打。
听到樊东平杀猪般嚎叫,一声凄厉过一声,外面围观百姓皆拍手叫好。
负责行刑的衙差似乎受到了鼓舞,下手更加卖力。
板子落在皮肉上,声音并不清脆洪亮,而是闷响。
安庆和对此倒是懂行的。
他望着衙役行刑,咧嘴坏笑,“姓樊的还真招人恨啊。”
“这次落到了行家手里,有他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