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菱略有遗憾,这纸若用来画击杀丞相府的武器,不知该有多顺手呢。
她定了定神,缓缓起身轻笑道,“我能用什么东西刺你?你张口污蔑人的本事,想必也是跟你母亲学的吧。”
“你!简直放肆!”
温锦安气到脸色发白,对身边丫鬟命令道,“给我好好教训她!”
一个乡野来的庶女,也配在她面前得意?
渣爹不许其他男人靠近倾心院,故而周围没有一个护卫。
十几个丫鬟朝着温雪菱的位置而来,眼底凶光毕露,撩起袖子就冲着她的脸扇了过来。
温雪菱面上闪过厉色,瞥了眼温锦安所站之地,距离冒着寒烟的湖面不过半尺。
她慢条斯理抚了抚被树梢落雪沾湿的袖口,柔声道,“丢河里。”
“是!”棠春和棠夏早就想动手了。
得令后立马抓住最近丫鬟的手,动作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不过片刻的功夫。
冲过来的丫鬟们宛如下饺子般,全部被她们打落至水中,冲溅出来冰水扑了温锦安半身。
她气得跳脚,受伤的地方愈发作痛,如万蚁啃食。
偏偏温雪菱还冲她笑了笑,那姿态怎么看都像是在挑衅她丞相府嫡女的地位。
一阵风吹过,满枝嫩黄的腊梅随风摇曳。
温雪菱静静驻立在树下,想着她蛮横无理的冲动性子,稍加利用,就能成为她手里那一把刺向谢思愉的刀。
在她敛眉思索的时候,温锦安也在盯着她看。
温雪菱蹙眉深思的样子与渣爹尤为相似,看得温锦安心里更加愤愤不平。
只因她与父亲容貌相似不多,母亲虽得父亲宠爱,但美貌远远不如温雪菱那个低贱的娘亲。
温雪菱敏锐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妒忌,福至心灵,了然一笑。
是了。
她怎么就忘了……
上辈子,温锦安最恨的就是她这张容色无双的脸。
温雪菱款步走到继妹面前,勾起嘴角,语气唏嘘道,“你知道吗?爹爹说,他早就厌倦你母亲了。”
温雪菱故意用上下打量的眼神,扫了眼温锦安小家碧玉的脸。
“仔细瞧瞧,倒也没有爹爹说得那般貌丑无盐。”
温锦安脸色极为难看,好似被戳中心底最在意的秘密,气的神情扭曲。
“你胡说!”
可瞧着温雪菱不施粉黛的容颜,远胜于她见过的一众京城贵女,温锦安就更气了。
温雪菱故意啧啧两声,眼里的嘲讽和轻蔑,比之前继妹看她时更甚。
这人当真还和前世一样在意容貌。
“待我取了太后赏赐的钱,采买更好看的衣衫,你猜,到时候你我站在一起,谁才更像丞相府嫡女呢?”
激将法对其他人有没有用她不知道,但对温锦安非常奏效。
看到她眼睛里的深深恨意,仿佛要将自己碎尸万段,温雪菱扯了扯得逞的嘴角。
“棠春,棠夏,回去了。”
寒风中,棠春和棠夏宛若市井乡野打地鼠那般,用树枝敲着那些想要从水里冒头的丫鬟。
棠夏笑着回头:“来了,小姐。”
她甩下树枝,拍了拍手掌,警告道,“胆敢欺负我们小姐,再有下次,我打死你们。”
温锦安怒目而视,瞪着她离开的背影,已想好了报复她的法子。
温雪菱领着棠夏先一步回到了折柳院。
晚些回来的棠春,将在暗处看到的事如数告知。
“小姐,温锦安拿钥匙去了库房。”
果然,越是不让温锦安做的事情,她越是要反其道而行。
温雪菱故意以退为进,诱她动用了库房里的黄金,而温锦安也不负她所期。
仅半日。
她就将太后赏赐给温雪菱的百两黄金,挥霍一空。
当下最时兴的珠钗首饰,她一挥手买了十多套,更不用说其他的衣衫罗裙。
余晖落下,夜幕将至。
收到江芙蕖差人送来的邀请贴,温雪菱稍稍有些诧异。
还不等她细看,房门便被护卫一脚踹开。
渣爹面色阴沉可怖走进来,有着说不出来的冷漠。
“将这逆女给我绑起来!”
渣爹怒气冲冲想要扇她巴掌,温雪菱灵巧避开,“爹爹这是何意?”
这个逆女竟然还敢躲!温敬书脸色更差,气不打一处来,“温雪菱,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去倾心院!”
她气定神闲看着渣爹狰狞的脸,笑意不达眼底,“爹爹误会我了呢。”
耳畔,是渣爹怒不可遏维护温锦安的呵斥声。
他声色俱厉道,“误会?你敢说你没有去倾心院?”
“菱儿是去了倾心院,但……”
渣爹连话都不给她说完,就直接定了她的罪,面上狰狞与上辈子维护温锦安一模一样,全然不顾她也是他的女儿。
“真以为我宠幸你娘亲几日,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我告诉你,丞相府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位夫人,也只有安安一位嫡小姐!”
“不该产生的心思都给我憋回去!日后,你胆敢再敢对安安出言不逊,就不要怪为父心狠。”
温雪菱抬眸,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静,一字一顿阐明道,“我只是想要取回太后给我的赏赐。”
“什么你的,丞相府里的一切都是安安的!”
只要想到安安泪如雨下的样子,温敬安气恨不得手撕了眼前这个逆女,就凭她也配肖想丞相府的东西?
温雪菱脸色沉得发暗,没想到渣爹为了温锦安,连容国律法都不顾了。
“把她丢到院子里,跪足三炷香!”
棠春和棠夏心急如焚,想出手相救,却又怕坏了小姐的计划。
渣爹能走到丞相这个位置,必然也不是傻子。
接连在折柳院宿下,且两回都对慕青鱼行了那些妄念,这也让他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次温敬书是有备而来。
就在温雪菱思索要不要给他下点毒药之际,他身后走出一个年轻大夫。
对上他眼神那刻,她身子蓦地僵住。
怎么是他!
第26章拿捏渣爹
温雪菱前世曾在奴城的地牢,见过此人。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温雪菱下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牙痕,手指因激动而发颤,脑中霍然闪过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难道说,丞相府有人和奴城那些恶魔有关系。
那她……
那她前世在地牢遭受的那些虐行,是奴城原本就有的刑罚,还是因为……
有人特意吩咐?
她都被押送去万劫不复的奴城了,为何这些人还不放过她!
年轻大夫视线化作寒针,朝她直勾勾看了过来,眼里凝聚着怀疑。
就在刚才一瞬间。
他从她的身上感知到了浓烈的杀意,但顷刻间就消失了。
温雪菱坐在椅子上,手背青筋彰显着她的愤懑,只觉得浑身的热意都在顷刻间散去。
“爹爹,我若是……不跪呢?”她吐出的声音带着诡谲的平静。
渣爹脸色铁青,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你敢!”
她皮笑肉不笑反问他,“我为何不敢?爹爹莫要忘了,我体内也留有你一半的血缘。”
温敬书疾声厉色地对她呵斥道:“你不配!”
呵呵,她不配?
她还不愿呢!
意识到上辈子的那些噩梦,里面或许就有渣爹的手笔,温雪菱看着他的眼睛再也克制不住嫌恶。
舌尖有一种蛇胆与黄连同时炸裂的恶心感,在她口中翻涌,令她作呕。
她转头看向压制她胳膊的护卫,冰冷的视线宛若在看两个死人。
他们心头一惊,不自觉松了手里的力道。
“我以为,只要我用尽全力对爹爹好,总有一日,爹爹眼里能瞧见我的好。”
她故意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裹着淬了毒的刀片,将自己在渣爹面前的态度转变,附上一层伤心过度后的反击,让一切显得更加自然。
温雪菱顿了约莫一个呼吸,轻笑出声。
“原是我痴心妄想了,爹爹这心里,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我的存在呢。”
她边说边走到一旁的柜子处,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在她眼里视为残次品的弓弩。
轮廓隐约可见梁家军作战弓弩的影子。
温雪菱抬起手,将东西狠狠砸向地面,仿佛将她两辈子隐忍下来的所有恨意,统统发泄在了这个弓弩上。
“既如此,那这个与镇国将军府有关的弓弩,想必爹爹也不会想知道了。”
温敬书瞳孔骤然猛缩,“住手!”
但为时已晚。
木制弓弩在地上分崩瓦解,残骸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