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掠过,吹起林衾额前细碎的发丝,露出那双盛满纯粹的热忱,烫得裴寂青不得不别过脸去。
某个困倦的午后,他?在?二楼沙发浅眠,朦胧间嗅到青柠混着阳光的气息逼近。
睁眼时正撞上年轻人?近在?咫尺的视线,林衾整个人?僵在?原地,从脖颈红到耳尖,像是被?捉住偷藏糖果的孩子。
裴寂青望着那张快要燃烧起来的俊秀脸庞,鬼使神差地轻声道:“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喜欢人?妻?”
话音未落,林衾已如受惊的鹿般弹起,木质楼梯传来慌不择路的脚步声。
陌生alpha信息素的靠近,像一把陌生钥匙试图擦过锁孔,激起裴寂青后颈腺体一阵细微的颤栗,那里早已被?红杉气息永久标记,每一寸敏感的血肉都记得沈晖星烙下的疼痛与?欢愉。
omega的生理构造就是如此?不公平,被?标记的身体如同上了锁的匣子,除非彻底洗去烙印,否则再容不下第二把钥匙侵入。
白日里他?欣赏着青苹果少年朝气蓬勃的模样,夜里却被?低级omega的本能背叛——梦境他?身陷情//潮的沼泽,沈晖星精壮的身躯在?他?臆想中起伏,汗水将?上衣推至锁骨,露出那片被?反复啃咬过的肌肤。
他?从沈家?的保险柜里带走的几管沈晖星信息素萃取液,用处就是让肚子里的孩子能够健康长大,那些装在?玻璃管里的红杉木香,是上流社会alpha们惯常准备的“生存保险”。
裴寂青忽然想起多?年前在?abo协会寄存的那一瓶,想来沈晖星就是循着那瓶信息素,才将?适配度重新查了出来。
不然原本一切都可以掩埋在?那场车祸里的。
关于林衾那些隐晦的心思,裴寂青思忖着总该给两位长辈提个醒。少年人?一时的悸动可以理解,但“喜当爹”这样的荒唐念头,还是早早掐灭为好。
谁知和?蔼的林伯闻言竟笑出了眼角的褶子,语带促狭:“他?还没回来的时候,和?他?视频时镜头扫到你晾衣服,那小子盯着屏幕连脖子都红透了。”
裴寂青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言伯拿着报纸不出声。
裴寂青诧异地说:“你们都不反对吗?”
言伯终于从报纸上抬起眼睛:“既然你打算生下孩子,在?我?们家?总好过你一个人?轻松。”
最初时,言伯实在?对裴寂青喜欢不起来,一副被?娇生惯养的做派,对床垫软硬度挑剔,对食物讲究,每天都打扮得十分好看,在?老人?眼中都是做作的证明。
直到某个暴雨将?至的黄昏,乌云压得极低,他?和?林伯出门采买时,远远望见裴寂青来给他?们送伞。
林伯急得直摆手:“你这孩子,顾好自己要紧。”
裴寂青的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颊,却固执地将?伞柄递过来:“我?看天气预报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怕你们回不来。”
言伯自从那次之后,对裴寂青没那么冷淡,还会让他?和?自己一起喝茶,裴寂青只能喝热水,他?会手工,后来老人?开始用砂纸慢慢打磨几块樱桃木,那个小小的摇篮最终摆在?廊下时。
林伯打趣说老言头次做这个难免粗糙,却看见裴寂青指尖轻抚过木纹时,有颗水珠坠在?了未上漆的木材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裴寂青看见的时候,眼圈都红了,林伯问他?不喜欢吗?
林伯带着笑意的询问飘进耳中,裴寂青摇头时,喉间哽着一团柔软的酸涩:“我?以为……这世上只有我?,在?数着日子等?这个孩子。”
裴寂青思来想去又觉得林衾还是太年轻了,言伯林伯对他?太好,他?是在?不能践踏这份感情。
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潮气拂过脸颊,裴寂青望着身旁年轻人?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终究还是将?盘旋在?心底的话轻轻吐出:“小衾,你要明白……我?不是在?为自己找伴侣,是在?给这个小家?伙找个父亲。”
林衾的脚步突然停驻,他?转过头来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我?不可以吗?”
这句话让裴寂青喉头发紧,他?差点咳嗽起来:“……这实在?太委屈你了。”
潮声突然变得很远。
林衾眼底泛起粼粼水光:“哥哥,我?不觉得委屈,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不会有人?在?认识你后不喜欢你的。”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觉得感觉很好,哥哥要是觉得不好,我?可以自己控制住,我?不想给喜欢的人?这么糟糕的印象。”
林衾说完表情有些严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裴寂青仿佛看见一颗真心,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捧到自己面前,纯粹得让他?连触碰都觉得是种亵渎。
第37章 魏迹穿着浅灰色的休闲西装,衣摆被微风轻轻……
裴寂青被这样的真诚几乎灼伤了眼。
那光太亮, 太烫,像是阳光直直照进瞳孔,让得?他眼眶发酸, 他下?意识想别开脸, 却又被那热度黏住视线。
心动的, 激荡的。
即使裴寂青已经深切体会到真心易变这四个字,在面前林衾的告白?时, 他也不免心脏在肋骨下?跳得?发慌, 像是有?谁攥了一把滚烫的沙砾,顺着血管一路碾过, 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他也曾经也这般炽热过, 后来却成了冷透的灰。
原来真的吸引人, 就像把一顿大餐摆在饥饿之人面前,香气?丝丝缕缕往鼻腔里钻,勾得?胃袋痉挛。
裴寂青可以选择答应, 可是现实是他不可以。
“小衾, 不行。”
裴寂青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这里很暖和, 阳光也很软, 连风吹过时都带着温吞的甜味,可裴寂青自?己知道,他只是檐下?暂栖的鸟,羽毛上还沾着旧日的雨水,晾不干, 也抖不掉。
只能?不停地往前飞。
林衾的告白?的确美好。
那声音落进耳里时,清凌凌地坠在心上,激得?他指尖发麻。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
言伯和林伯也对他很好。
热汤总是不烫手, 晒过的被褥蓬松得?像云。
可这都不是裴寂青能?够留下?的理由。
他背着沈晖星逃跑,联合岑岳安坏了他的统帅之位,彻彻底底地背叛了他,估计他现在恨他恨得?牙痒痒。
光是想象沈晖星的眼神,裴寂青胃里就翻起细密的刺痛,像吞了一捧碎玻璃,如?果真的再次见面那人该用怎样森冷的目光剜过他?是愤怒,是失望,还是彻底碾碎信任后的漠然??
裴寂青可没指望岑岳安替他保密。
他只是恰好拿住了岑岳安的把柄,那样优秀的政客向来擅长把温柔话笑着说成刀,刀刀血,却又让人挑不出错。
裴寂青与?虎谋皮得?到了一次逃跑的机会。
可怀着沈晖星的孩子更就像随身带着一颗雷。
每一次轻微的胎动都像倒计时,提醒裴寂青这具身体里还养着一段孽缘,一个烫手山芋。
可裴寂青没办法?。
裴寂青来到这里,刻意避开了陵市的新闻,只能?听见浪潮咆哮声,那些关?于沈晖星的只言片语,在这里暂时随便哪句都能?掀起海啸。
他不能?牵连其?他人。
林衾面露失望但还是说好。
他的睫毛垂下?来,又勉强扬起一个笑,只是那笑容太轻,太薄,太勉强。
他们回?去的路上,裴寂青在想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直接,会打击到小年轻的自?信心。
夜风裹挟着微凉的露气?,身旁人的脚步比往常慢了些,鞋底碾过沙子的声响格外清晰。
林衾却看出裴寂青的犹豫说:“哥哥,我没那么脆弱,再说我也觉得?我有?点?唐突,毕竟你还没能?够忘掉你前一个伴侣吧。”
林衾尾音却微微发涩。
裴寂青说:“……那确实是很难忘掉。”
沈晖星这个人,实在难忘得?很。
林衾说:“他对你很好吧,像我父亲对爸爸一样吗?”
在林衾心里这世上的爱情?模板就是他的一对双亲。
言伯看向林伯时,眼神总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岁月在他们身上而非磨损。那样的爱意太过圆满。
裴寂青看着面前的林衾,不想告诉他在南安外的虚情?假意。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爱,都是掺杂着各种目的的,肮脏的算计、虚伪的温情?,即使滋生爱意,也伴随着一根刺,深深扎进血肉,随着心跳隐隐作?痛。
裴寂青:“这世上没有?标准的好与?不好,不过我确实忘不掉他。”
那些所谓的“好”与?“不好”,早就在经年累月的回?忆里发酵成模糊的印记,既不能?称之为爱,却也绝非单纯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