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年,他拼了命地往上爬,在尘埃里挣扎着想要够到光亮,却?始终不敢真?正?站到裴寂青面前。
他只能躲在暗处,像窥探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梦境,看着裴寂青走向所谓的“幸福”,而?自己?连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从不相信裴寂青和沈晖星之间?会有什么真?正?的幸福。
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生来就习惯了将omega视作?点缀人生的精致藏品,他们怎么会懂得裴寂青骨子里的骄傲与?温柔?怎么会明白他的珍贵?
是他不知道,忘了自己?曾在混乱的夜色里与?人纠缠,被?裴寂青看见了。
是魏迹忘了裴寂青那样的人,绝不会容忍一丝背叛。
裴寂青被?人喊了太多年“私生子”。
魏迹在找理由?时?,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体面,给不起裴寂青光鲜亮丽的生活。
可他忘了,裴寂青曾陪他吃了多少苦,如果裴寂青真?的在意那些?浮华虚名,当初又怎么会义无反顾地跟他走?
原来不是命运苛待,不是旁人插足,是他自己?——是他亲手将那段最干净的爱情,一寸寸掐死在掌心里。
他的指节在身侧无声地收紧又松开,掌心残留着未消散的狠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裴寂青掳走,锁在只有魏迹知道的地方——让那些?刺眼的光、嘈杂的人声统统消失,只剩下他们之间?腐烂又鲜活的旧日。
“你不见的时?候,沈晖星来我家发了一次疯,”魏迹声音里淬着钝钝的讽刺,“他以为是我藏了你……我哪有那个本?事?”
裴寂青的睫毛投下浅淡的阴影,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魏迹知道他在听,也?知道他根本?不想听。
“所以我告诉他了——他也?被?抛弃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
魏迹望着裴寂青冷淡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很可悲的丑角,在空荡荡的舞台上声嘶力竭,而?唯一的观众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吝于给予。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丑角。
“他说你爱他,”魏迹轻轻摇头,喉间?溢出一声嗤笑,“……真?是太可笑了。”
裴寂青的眉心蹙起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痕,像是被?风拂过的水面泛起的一丝涟漪,转瞬又归于平静。
魏迹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执拗:“所以我跟他说了一切,我们以前的事,说了下城区,他很愤怒。”
裴寂青问他说够了吗?
魏迹松开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魏迹突然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无力感。他比谁都清楚,裴寂青看似温软的外表下藏着怎样倔强的灵魂。
那年逃亡途中,当几个alpha将裴寂青逼至墙角时?,他手中紧握的那块锋利石块,已经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那时?的裴寂青宁可毁掉自己?的腺体。
而?现在,裴寂青将他和沈晖星彻底驱逐出了自己?的生活,所有的纠缠都显得可笑。
魏迹他多想就这样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
裴寂青根本不理会他,威胁他,他也?不会怕。
裴寂青见到了魏迹,总觉得心头不安。
魏迹其实已在南安停留数日,无人知晓。
那日晨光熹微,他远远望见裴寂青坐在庭院里,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他掌心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眉眼低垂,神色温柔得几乎让人心碎。
那是魏迹曾在梦里描摹过无数次的画面,属于他们的家,他们的未来,裴寂青就该这样,在晨光里等他归来,朝他微笑。
鬼使神差地,魏迹抬脚向前,却?在下一秒生生顿住。
有人先他一步走向裴寂青,林衾手捧一束沾着晨露的鲜花,俯身递到他面前。裴寂青接过,低头轻嗅,唇角扬起一抹浅笑,那笑意刺得魏迹眼眶发疼。
他认得那人,是这宅院主人的小儿子,资料上写着他叫林衾。
他们站在一起,连影子都融洽得过分。
魏迹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脏被?嫉妒啃噬出一个血淋淋的洞,冷风灌进去,呼啸着疼。
后来林衾离开南安返校,临行前对裴寂青许诺会常回来看他。
裴寂青目送他远去,魏迹就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魏迹:“你以为这么一户普通人家能够护住你吗?”
裴寂青:“没谁要伤害我,难道你要伤害我吗?”
魏迹当然不会:“你就不怕沈晖星找来吗?”
“担心什么?”
裴寂青当然曾有过顾虑,但几个月的光阴足够漫长,漫长到足以让沈晖星收拾当初那场闹剧的残局,重新坐回执行官的位置。这便?意味着,那个人的信息素早已恢复稳定。
裴寂青太了解沈晖星了,那个人在乎的从来都只是冰冷的匹配度数据,而?非活生生的人。
只要他找到替代品,会把裴寂青遗忘的。
可能一开始还是恨的,但是和更重要的事情比起来就无足轻重了。
魏迹忽然上前一步,带着近乎偏执的温柔:“我可以护住你,寂青,让我当你孩子的父亲。”
裴寂青终于破功,骂道:“神经病。”
魏迹的出现的确让裴寂青无端生出几分不安。
腹中的孩子已经二十?五周,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轻轻踢动,裴寂青甚至动了离开南安的念头——直到几日后新闻上赫然刊登出沈晖星与?某位omega亲密约会的照片,那画面刺目却?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随便?标题极尽夸张,但其实不算太亲密,不过也?算是破天荒了。
魏迹却?始终不曾离去。他
在言伯家隔壁租下一间?小屋,每日隔着那道爬满藤蔓的木栅栏,故意将那些?花边新闻高声念给裴寂青听。
晨光里,他的声音混着鸟鸣,叽叽喳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
林伯和言伯对这个没分寸的邻居颇有微词,裴寂青不愿给两位慈祥的长者添麻烦,终于在某日黄昏将魏迹拦在巷口,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让他不要再打?扰自己?。
自那以后,魏迹果然收敛了许多。
魏迹依然出现在栅栏边,却?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穿过疏落的花枝,落在裴寂青日渐圆润的腹部,眼神复杂得像是看着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梦。
一周林衾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归来,恰撞见魏迹正?隔着爬满花藤的栅栏,如献宝般向裴寂青展示那些?精心搜罗的玩意,益智玩具,包装考究的孕期营养品等等,活像个殷勤过头的推销员。
裴寂青偶尔心情明朗时?,会多瞥几眼那些?物件。
林衾攥紧行李箱拉杆,声音里浸着未加掩饰的委屈:“哥哥,他是谁啊?”
魏迹闻言轻笑:“我就是你前前面那位,寂青,你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差了。”
裴寂青拉着林衾将他往屋里带。
“别?在意那个神经病,他过阵子就走了,你当他不存在吧。”
林衾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有情敌让他速归,他放假了就匆匆回来了。
“哥哥,他真?是你的前男友吗?”
裴寂青说是:“年少不懂事,你之后谈恋爱可要擦亮眼睛,谁知道表面光鲜的,内里是不是个渣。”
林衾抿着唇不说话,他在家只待两天,而?每当魏迹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裴寂青便?不再踏出院门半步。
于是林衾终于在某日黄昏走向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白球鞋碾过地上零落的花瓣:“哥哥不想看见你。”
魏迹盯着眼前这个面团似的alpha,胸腔突然窜起无名火,装什么纯?他嗤笑一声,目光如淬毒的刀:“别?以为他现在喜欢你就能得意!裴寂青就是图你个新鲜——我们认识快十?年了,我几乎占据他生命的一半,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吗?”
魏迹突然掀起衬衫下摆,腰侧那朵暗红玫瑰露了出来:“这是我们的爱情象征。”
林衾的唇抿起,他记得这个纹身,他撞见过裴寂青给孕肚涂抹精油时?,那朵玫瑰被?撑开的弧度温柔,反而?开得愈发秾艳,像是汲取了生命养分般鲜活。
魏迹的声音带着恶意的快意:“你不知道吧?在你前头还有一个呢。”
“不是死了吗?”林衾轻声问。
魏迹突然大笑起来:“寂青这么说了,对,就是死了!那也?是个贱人。”
林衾敏锐地听到了那个也?字,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刚想提出意见。
裴寂青推门而?出,站在台阶上唤林衾的名字,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别?听魏迹的疯言疯语。
林衾要去学校,只是从此每周都要回来一次,日子久了,林衾渐渐看透魏迹那些?刻薄言语下的真?相——那就是爱而?不得。他耐着性子听那些?的絮叨,不过是想从那些?支离破碎的往事里,拼凑出裴寂青过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