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我爹是奸臣! 第40节

类别:其他类型       作者:王廿七     书名:咋办?我爹是奸臣!
    陈平继回到抱厦中,霸道地将一个堂弟撵走,自己坐在炉火旁边烤火,乍一暖和容易犯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陈敬时讲课的声音一滞,陈平信吓了一跳,正要将兄长叫醒,却见陈敬时从门后拿了件大氅递给他。
    “给你哥披上。”他说。
    陈平信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盖在哥哥身上,陈平继抬起头,半张脸都是衣裳压出的红印子,甩甩压麻的胳膊,换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一下午就这样睡过去,陈平继怀恨在心,召集几个死党放学去家里开会,他要对惨无人道的小叔公展开凶残的报复计划,让他知道谁才是陈家巷真正的孩子王,让他知道什么叫“青出于蓝胜于蓝,一代新人换旧人”!
    次日大雨,雨水沿着屋檐倾泻而下,汇入天井中央的鱼池。
    四水归堂的宅院讲究聚水聚财,天井里常有一方四四方方的池塘,陈敬时家的池塘并不深,养了几尾肥胖的锦鲤,从前都是苗条且灵活的,他不在的这两年,陈敬堂经常过来帮他喂鱼,院子里的草木荒疏,只有这些鱼被饲养的鲜艳肥硕,都快游不动了。
    不要说鱼,阴雨天又湿又冷,谁不想呆在干燥温暖的被窝里睡到地老天荒,可陈敬时不行,他不再是散漫的自由职业者,而是一名兢兢业业的人民塾师。
    满腹牢骚的起床、穿衣、吃饭,撑着伞蹚过满是积水的庭院,穿过二门,刚一踏进前院,就预感不祥,只听“嗖”地一声,一副绳套忽然收紧,捆在了他的脚腕处,忽然一股力量往前一拽,他重心不稳狠狠摔在地上,被绳索拉着向前拖行。
    刹那间,他抓住了旁边裸露的树根,才没掉进池塘里去,这才看清捆住自己的是个吊脚套。
    仗着年过而立正值壮年,他一手紧紧抓着树根,用蛮力往回收腿,用脚蹬住树冠,腾出两只手抓住绳索,猛地往后一拽,只听“噗通通”几声,绳索另一端拽出三个孩子,一齐跌进池塘。
    水花飞溅,胖锦鲤被惊得四处乱蹿,最后纷纷挤进一丛浮萍底下躲避灾殃。
    陈敬时抖抖身上沾满的泥水,好整以暇地看着水中挣扎的三兄弟。
    ……
    因为下雨,平安没有出门,曹妈妈娘家有亲戚进城,捎来几坛兄嫂新酿的米酒,曹妈妈打发阿蛮送两坛去二老爷家里,感谢陈平继救了他们姐弟。
    小福芦的水痘已经完全消了,又可以活蹦乱跳的玩了,平安很高兴,在檐下支起一口小锅熬糖浆,亲手做冰糖葫芦给他吃。
    阿蛮撑着小油纸伞,一气儿从门外跑进来,重重踩在积水里,鞋子裙摆都湿透了,惹得曹妈妈好一顿埋怨:“哪里像个女孩子嘛。”
    阿蛮却顾不得回应阿娘,气喘吁吁地对平安道:“安哥儿,快来看啊,四老爷将陈平继他们扔进水里去啦!”
    “真的吗?我得去看看!”平安迅速熄灭炉火,抄起小伞冲进雨中,只留曹妈妈掐着腰站在檐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三个孩子就消失在雨幕里。
    抱厦外,屋檐下,三个湿漉漉的孩子站成一排,在寒风里抖得像筛子。
    陈敬时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绳套反复研究:“居然会用吊脚套,想把我拖进水里去,然后呢?”
    陈平松哆哆嗦嗦指着池塘对面的歪脖子树,树上挂着个大木桶:“然后会触发机关,那根树枝会折断,夜香桶就会翻倒过来,扣在你一头shi……”
    陈平继踢了他一脚,最后一个字让他生吞了回去。
    陈敬时撑着伞,走到池塘对面,研究那树上的“机关”,慢悠悠地说:“还真别说,这法子我没用过,算你们青出于蓝。”
    门外又响起那个小娃娃的声音:“小叔公,您说快点,他们快冻成冰棍儿了。”
    几个涉事家长寒冬腊月里急出一头汗,事不关己的家长却发出嗤嗤的笑声。
    “行了,都进屋吧。”陈敬时一句话,三人如蒙大赦,缩成一团儿钻进抱厦。
    陈敬时又叫人回内宅拿三条毛毡来,命小灶房赶紧熬姜汤。
    不用他开口,三个孩子家里纷纷送来干净的衣裳,陈敬时满目无奈地看着他们换好衣裳,照旧每人打二十下手板,陈平继还是那副滚刀肉的模样,另外两个却疼的直掉眼泪。
    陈敬时用戒尺指着他们说:“要是不怕挨打,尽管放马过来,上课。”
    陈平继一边烤火一边盘算,明天一定要装病,以偶感风寒为由逃学,找陈平安那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算总账,至少得赔他一只好蛐蛐儿。
    就这样折腾了小半日,陈敬时回内宅吃午饭,孩子们也要去吃饭了。
    抱厦共三间,中间是个小厅,东边做书堂,西边一间改做孩子们的小饭堂,赵氏遣了个仆妇在灶房烧饭,四人一桌,每桌有四菜一汤,不算特别丰盛,但有荤有素,营养均衡。
    陈平继身子渐渐暖和过来,嘴唇不发抖了,手脚也听使唤了,多吃了半碗米饭,才慢慢恢复了力气,恶狠狠地说:“明天谁跟我一起逃学?!”
    陈平信道:“大哥,明天休沐。”
    陈平继道:“那就后天。”
    同桌小弟们纷纷低头扒饭。
    ……
    夕阳的余晖透过透过窗格斜洒在地上的时候,就到了散学的时间。
    到了下午,陈敬时讲完最后一段,将书本一扔,孩子们像往常一样起身行礼,一哄而散。
    窗课是针对每个人的情况分别布置的,写不写全看他们的心情,他们赶时间回家提笼架鸟斗蛐蛐,斗鸡遛狗喂金鱼。
    谁知刚跑到门口,发现大门用一把大铜锁从内部反锁。
    “什么意思?”他们面面相觑。
    “回去问问先生。”有人提议。
    他们便又折返回来,陈敬时很没有坐像的歪在椅子上看闲书呢,连眼都不抬:“我几时说要放学了?”
    “一向都是这个时辰放学。”陈平继道。
    陈敬时惊讶地抬头:“一向是谁?把他叫来问问。”
    陈平继:……
    真不讲理啊。
    陈敬时又道:“留在学堂把功课做完,查一个,放一个。”
    一片哗然。
    陈敬时根本不理他们,继续回到座位上,东倒西歪地看闲书寻找灵感。
    卡文了该怎么办?他心想,难不成真去问平安?
    虽说做人要不耻下问吧,可是问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孩子怎么写小说,未免也太不耻了点……
    卡文的作者心情很差,举头又盯上了陈平继:“那个谁,把前天的功课一起补上。”
    五十遍学规,别以为他忘了。
    陈平继挺俊的脸瞬间变得苦大仇深,可摄于上午的经历,又不敢多说半个字,愤愤地拿出学规,用还没消肿的右手慢吞吞的誊抄起来。
    陈敬时因职业关系,从不准时吃饭,可到了掌灯时分,孩子们已经饿的饥肠辘辘,功课依旧没有做完。
    这时院外响起叩门声,陈敬时轻轻关上抱厦的门,又拿着钥匙去开大门。
    原来是陈老爷和二老爷带着几个族亲过来求情,怕他年轻气盛,真把孩子们折腾病了。
    陈敬时侧身让开一条通道:“愿意带走的现在就可以带走。”
    家长们纷纷往里挤。
    “只是带走了,就再也不要送回来。”陈敬时道:“我这里只教学生,不供祖宗。”
    那些一只脚迈进门槛的,又默默把脚收了回来。
    第39章 风水轮流转,迟早轮到你……
    陈敬时不温不火地说:“你们心里也都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教他们做人的机会,北陈家的平业平德兄弟,一个绞死一个流放,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等他们日后闯出同样的大祸,你们再去向谁求情?”
    族亲们纷纷低下头去,他们当然希望能把孩子管教好,可没想到陈敬时如此严厉,捆到树上,扔进水里,现在连饭也不给吃啊。
    “外面的塾师怕开罪东主下不去手,我不怕,但话还是要说清楚,我把陈平继捆在树上,是因为提前警告过他,如果不照做,就会失去威信,把他们三人扔进水里,是因为他们想把我拖下水,力气不够被反拽下去,留他们在此做功课,是因为功课并不多,不磨磨蹭蹭拖延时间,根本不会耽搁吃晚饭。他们今天吃的苦头,全是过去被过分宠溺的苦果,跟在场各位一个也脱不了干系。”陈敬时顿一顿,道:“我言尽于此,你们自行决断。”
    众人无言以对,用目光相互埋怨。
    陈老爷叛变最快:“我就说嘛,舐犊之情可以理解,可你们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敬时劳心费力地帮你们管教孩子,还反被埋怨,他图什么?图每月三两的束脩吗?一个个,不明事理真的是……”
    陈二老爷瞪他:“大哥,你刚刚还说心疼这些孩子的。”
    “我我我……说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
    陈老爷自圆其说道:“正是因为心疼,才要支持敬时的工作,啊,他们今天吃点苦,那是为了日后不吃更多的苦,行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族人小声嘀咕:“好赖话都让他说了……”
    陈敬时重新关闭大门,回到抱厦。
    陆续有几个孩子交上功课,知道他们水平有限,陈敬时也没有过多为难,马马虎虎都放行了。
    最终只剩下陈平继一个,他要补三天的功课,陈敬时打了个哈欠:“好好写啊,错一个字挨一个板子。”
    陈平继朝他翻个白眼,更加卖力地写。
    这孩子还真有股韧劲儿,总算凑齐了五十份学规,虽然字迹潦草,数量总算是凑齐了。陈敬时又问他:“背下来了吗?”
    陈平继翻了个白眼:“晨昏省问父母,朔望恭谒圣贤;整齐言行举止,俭素冠服饮食;不可骄奢淫逸,不可闲谈费时;不得随处便溺;不得晏起来迟……”
    全文共十条,二十句,一百二十字,待陈平继全部背完,陈敬时将一沓稿纸还给他:“废话连篇的东西,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陈平继:……
    废话连篇还让我抄!
    “走吧,请你吃饭。”陈敬时道。
    陈敬时领着陈平继往巷子外走,路过兄长家门口,恰看见平安蹲在天井里垒石子,他喊了一声:“平安,跟爹娘知会一声,小叔公带你出去吃宵夜。”
    平安笑呵呵地应着,熟练地撑开书房窗户爬进去,从桌案上跳下来,跟老爹说:“小叔公要带我出去吃饭。”
    陈琰自是信得过陈敬时,眼见还没到睡觉时间,只是盯着他多加了一件棉袄。
    平安打开书房反锁的门,一气儿跑到大门外,拉着陈敬时的手,笑道:“让您破费啦。”
    陈敬时疑惑皱眉:“破费谈不上,只是你为什么要走窗户?”
    “我爹读书时总是锁门,但经常忘记锁窗户。”平安道。
    “……”
    “咦,平继哥,你被放出来啦?”平安问。
    陈平继站在原地狠狠盯着他,像一只应激的猫,颈背上的毛一寸寸地炸起,“哇”的一声扑上去。
    “小叔公再见!”平安拔腿就往回跑。
    陈敬时一手拉住一个:“同族兄弟,有话好好说。”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陈平继眼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