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拳拳如同冰雹一般落在身上,鼻梁上的痛让韩子尧无法还手……再者此时的褚明彰好像对他下了死手。
又是一脚踹在肚子上,韩子尧只觉得自己内脏都要裂开了,还不等睁开眼,又被褚明彰揪着领子砸在地上,后脑勺在地板上狠狠地一磕,头晕目眩间韩子尧听到褚明彰在大吼:“你他妈的有?什?么脸哭?”
“你他妈的哭什?么?”
“那是我老婆,李知是我老婆,你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你他妈怎么敢,韩子尧,你怎么敢!!”
韩子尧额前?也淌下血来,血糊了眼睛——如果?他这时候能睁开眼的话,便能看到一个与?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褚明彰。
暴怒的,像条疯狗一样?失去理智,被仇恨驱使着,脑海中只剩下杀戮的褚明彰,他好像豁出去了,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将眼前?这个害他与?李知分离的狗屎打死。
“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死了又怎么样?!”奄奄一息的韩子尧终于一手肘撞在褚明彰下颌处,他开始还手,两个一米九的高大男人扭打在一起,他们闹出来的动?静简直不亚于一场小型地震。
韩子尧哑着嗓子吼:“我死了他就会回来吗?我死了他就会重新?喜欢上你吗?我死了他就愿意重新?回到你身边吗!!”
“褚明彰,你他妈别做梦了!”
又是一口血沫子吐在脸上,褚明彰下颌发?酸,他知道这不是因为韩子尧的那一击,而是因为他强忍着不要哭出来——他要哭了,因为韩子尧的那些话。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这也是事实?,但?褚明彰不能不恨,因为李知不见了——李知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他知道李知不安分,知道李知不想待在那里,所以一直在动?歪脑筋。
他知道韩子尧对李知的心思?,李知自己也知道,明明知道,却还要故意撩拨,褚明彰不想看他们眉来眼去…岂止是不想,每一次,当他看到韩子尧从李知的病房里出来时他就想拿枪把韩子尧崩了。
可他看到李知明显亮起来的眼睛与?微微勾起的唇角时,那种暴戾的冲动?又会被硬压下去——尽管当他看到自己时,那光芒又会消散,笑容也会消失。
算了,褚明彰想,随他去吧。
李知开心就好了,哪怕他不想看到。
但?那些不甘与?嫉恨不会因此消失,它们会在夜深人静时发?酵、膨胀,最后变成一道又一道刻在肉上的伤痕。
这是一种代?价,留下他的代?价,尽管褚明彰要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止于此。
他知道李知想着要利用韩子尧,但?没?想到韩子尧真能为了他做的这么绝——其实?回过头来再想想,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他自己不是也一样?么,明明李知对他态度的转变这么突兀,明明之前?还说着见到他就想吐,可没?过几天却能接受他在身边……甚至愿意跟他重新?开始了。
痛定?思?痛后的美好未来其实?是海市蜃楼,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明明那么假,明明没?可能,他还是趋之若鹜。
“是你自己犯贱,才搞得他一心想离开。”韩子尧说。
“褚明彰,你自己造孽。”
褚明彰不动?他了,不论之后韩子尧用如何怨毒的语言咒骂他,他都不再抬手了,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具被冻住的尸体。
褚明彰一边哭一边笑,眼泪流进?咧开的嘴,那样?子真的比神经病更像神经病,他笑李知曾爱过他,哭自己犯贱,褚明彰发?现自己无法怪任何人也无法恨任何人,因为唯一该死的人只有?他自己。
“韩子尧。”褚明彰擦了擦脸,“认识这么久了,也别闹得太难看了。”
“就这样?吧。”他说。
“去牢里改过自新?吧。”
第74章 悸动
褚明彰从不觉得?自己会?爱上任何?人。
在他的世界里?, “爱情”这种?东西好像一直是虚无缥缈的,和飘起?来的烟云一样是抓不住的,是无法控制的。
不可控即不存在, 褚明彰是这样想的。
打娘胎里?的时候,褚姥姥就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不论男女都叫“明彰”。
戒骄戒躁, 认清本心, 随心而长。
初衷是好的。然而褚明彰坠地开始,他今后的人生?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大到未来要朝什么方向发展, 小到今天要吃什么, 都由不得?他自己——
褚明彰活在一个小盒子里?,尽管这个盒子是纯金铸成的,可它仍然是个在里?面连手?脚都无法伸开的小盒子。
但褚明彰没有对此表露出不满,他很?省心, 很?听话,所以?因?为生?他胖了十斤的褚桦到后来也愿意偶尔扮演一下慈母的形象……比如在褚明彰表露出想要养猫的意愿时给他找来一只漂亮的小猫。
直到今天, 褚桦都不觉得?自己当时做的有什么不对, 褚桦身份不一般, 性格极度自傲——她认为只有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自己,否则就是自降身价。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褚桦的阶级观念非常重, 她认为褚明彰身为她的儿?子自然也应该继承这种?“优良品德”, 远离低廉的东西, 远离低等的人。
在褚明彰小的时候, 他曾看见过褚桦做一件事——
主厨准备了新鲜的牡蛎,端菜的佣人是新来的,她为褚桦挤柠檬时没有戴手?套, 褚桦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看她做完了这个动作,在对方将装着牡蛎的盘子推回来时,褚桦甚至还对她说了谢谢。
但是褚桦没有吃,她对那个年轻姑娘说:“抱歉,撤下去吧。”
“什…什么,褚夫人,我…”这个佣人显然是慌了,褚桦竟还有心情对她一笑,她伸出一根涂了甲油的纤细手?指,指尖指了指她的手?,又晃到边上的手?套上,“你忘记带手?套了。”
姑娘也有点傻,没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看着被推开的牡蛎有些肉痛,她怯怯地说:“夫人,我……我洗过手?了。”
“是吗?”褚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那放着吧。”
东西是放着,可到了最后褚桦也没有动它一下,晚上褚明彰路过褚桦房间,听到她在跟管家?说话。
“新来的那个,辞了吧。”
管家?愣住了,这是她的远房亲戚,很?淳朴的一个农村姑娘,高?考分数很?高?,为了给妈妈治病才放弃学业出来上班,她还想快点攒够钱回去读书。
这些事情褚桦也知道,可她就是这样毫不留情地说了辞退。
不出意外的,管家?问她为什么,褚桦幽幽一笑:“为什么?家?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好来的,不懂规矩,就不要来做事,我这不是慈善机构。”
她话说的很?难听,尖酸刻薄的样子与白日里?对着那个女孩儿?浅笑着的模样重合,当天晚上姑娘就被赶出去了,褚明彰趴着窗户看她,她在哭,外面下雨了,所以?分不清脸上的水滴是眼泪还是雨点。
年幼的褚明彰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具体的感受,只觉得?又一种?隐隐的排斥,可他天天与褚桦待在一起?,褚桦的思想早就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所以?褚明彰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排斥的对象是那个被辞退的,雨中的女佣。
也是那天之?后,他忽然就有了洁癖,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东西。
按理来说,褚明彰会?一直这样成长下去,变得?冷漠、傲慢,在日复一日中成为第二个褚桦,但不至于像褚桦那么随心所欲,毕竟他还有一半儿?徐宗海的基因?——那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劳模。
褚明彰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他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然后等初二那年,他第一次见到李知。
周家?的私生?子,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褚明彰不想去看这种?人脏了自己的眼,可当李知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因?为他太白了,简直白的像一块羊脂玉。
低贱的私生?子自然逃不了一顿捉弄,褚明彰虽然跟韩子尧还有周柏宇接触,却也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打心眼里?也看不起?他们。
以?褚明彰对他们的了解,这个私生?子必然没有好果子吃……但这也不关他的事,褚明彰不想管。
……他原本是不想管的。
但那个瘦男孩一直在哭,一个男孩子哭起来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细弱,断断续续的,像小猫叫。
褚明彰觉得很烦,他出手?解了围,丢过去了一包纸。
他觉得李知像一只脏兮兮的猫。
***
后来李知成了他的前桌。
他真的很?白,褚明彰抬头时总能看见他那截雪白的颈子,骨节凸起?来,一片雪一样总是在褚明彰眼前晃来晃去,晃的他觉得?很?烦。
李知总是让他觉得?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