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
“撞车了。”
“追尾?”
“不是,好像是故意?的。”车主?直起上半身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好像还打起来了。”
小曹坐回车里,褚桦问他:“怎么回事?”
“董事长,咱们掉头绕条路吧,看?样子,前面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了。”
绕路又耽搁时间,褚桦不由撇撇嘴:“真是够晦气的。”
大白天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在中?环发疯。
小曹正准备掉头呢,却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剧响,人群的惊呼声中?夹杂着拳头打在肉与骨头上的闷响,褚桦上摇车窗的动作顿住了,她皱起眉来,不知为何眼?皮直跳。
褚桦推开车门下去了,小曹被吓得一颗心都?吊了起来,赶忙下去追,“董事长,董事长。”
褚桦拨开人群走向最前方,越往前走,一颗心越是七上八下,终于走到前头,只见地上一大片血迹,在往上看?,其?中?一辆车的车屁股都?被撞进去了,再边上传来男人的粗喘声。
闻声看?过去,视线却无法挪开了,褚桦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她的儿子,褚明彰,还有一个…刺儿头,俊朗的面容狰狞着,这个人……
这个人赫然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韩子尧!
第82章 重逢
褚桦在警局门口来回踱步, 约摸五分?钟后,门被推开,头上顶着纱布的褚明彰走了?出来, 褚桦上下扫了?他一眼:“真够出息的。”
褚明彰没应声,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了?, 褚桦一怔, 连忙跟了?上去, 她走在褚明彰身后,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褚明彰的背影,想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点不对劲儿的地方来, 可褚明彰看起来很正常, 步伐稳健,也不像是?遭受到什么重大冲击的样子?——
褚桦暗松了?口气。
她没有?忘记褚明彰如今还沉浸在自己的乌托邦里,且一天天的还做着佳人在怀的美梦,褚桦勒令公司上下谁也不准说漏嘴, 就是?怕打破了?他的玻璃罩,而后褚明彰再发疯。
可韩子?尧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褚桦不知道他减了?刑, 且当初那么一闹, 两人都恨对方入骨,是?以韩子?尧出狱的第一件事不是?换件体面的衣裳也不是?洗去一身晦气, 而是?开车欲将褚明彰给撞死。
只是?褚明彰命大, 并没有?出什么事儿, 两人恨打了?一架, 褚桦本以为韩子?尧会说什么话刺激到他的神经,弄得褚明彰再疯人院二进宫……可现在看来,貌似没有??
当然?也不排除他说了?, 只是?褚明彰脑海中虚构的那个世界实在太强大,是?以韩子?尧那三言两语也无法撼动他内心分?毫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褚明彰没有?发神经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这样想着,褚桦不由送出一口气来。
两辆车在警局外等候,两人依次上了?自己的车,而后车子?则一前一后地开走了?,褚桦回自己的别墅,褚明彰回他的家,两人方向截然?相反,褚桦看着载着褚明彰的那辆车往令一条路开走了?。
褚明彰靠在椅背上,脖颈向后仰起闭上眼睛,在看不见的暗处,褚明彰放在膝盖上的手抓紧了?,腿上的布料被狠狠揪起,而后再松开,这个动作循环往复着,他的掌心出了?汗。
车里放着轻盈的爵士乐,优美的乐声如同流水一般在车内缓慢地淌着,可褚明彰却猛烈地皱起眉来,那一个个音符如同刀子?一样割着他的耳道。
他的耳道开始发烫、发胀、痒,褚明彰喉结轻轻一滚,他的耳朵深处开始发痛,褚明彰眉心猛然?蹙起,他俯下身捂住自己的一只耳朵,耳朵里像有?旋转的刀片在割、虫蚁在啃。掌心变得濡湿,褚明彰将手拿下看了?一眼。
满手的血。
瞳仁遽然?一缩,正在此刻道路前方有?辆打了?大灯的车子?开来,那一道道光束将车内照亮,褚明彰掌心上的血又消失了?,手掌心干燥光洁,上面什么也没有?。
幻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路都在忍着那不适,一直到车子?开进小区……褚明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他的耳边不住地盘旋着白天韩子?尧的话。
“哈哈。”韩子?尧讥诮地笑?起来,“褚明彰,你失心疯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还我别发疯了?,李知还在家等你回去吃饭——褚明彰,几?年不见,你讲笑?话的功力真是?见长?啊……李知在你身边,别搞笑?了?,你做梦呢?”
“李知都他妈的快恶心死你了?,躲你还来不及呢,你当我傻叉呢,会信你的话?你编也编的靠谱一点好不好?”
褚明彰冷睇他一眼:“我还有?事,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你撞了?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
“你他妈少在这里装孙子?。”韩子?尧瞪起眼睛,忽然?发起火来,他伸出一根手指直直地指向褚明彰面门,“老子?为什么撞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褚明彰冷嗤一声:“正常人的确不知道为什么狗会突然?在路上狂吠,不管你怎么说,李知也确实在家里等我,恕我不奉陪,你自便。”
说着就要?拉开车门坐进去,可是?还没来得及伸手却被韩子?尧一侧身挡住,这时候韩子?尧的面色已有?些不对,他上下扫了?褚明彰一眼,褚明彰单手插兜,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韩子?尧眼皮狠狠一跳,他抽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话时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也不知道他具体在问对面什么,总之寥寥几?句就挂了?电话,韩子?尧再次抬头看向褚明彰,这时候他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堪称诡异。
“呵。”他一扯唇角,“原来是?真疯了?,搁这儿做白日梦呢。”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八道?哼,那你还真看错人了?,老子?告诉你,我这人啊,就他妈的爱说实话——”
“褚明彰,你回去之后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那李知是?在你身边吗?你以为每天陪着你的那人是真的李知吗?!你瞧清楚了?,李知到底在不在!”
“你装什么呢?你之前不是?牛的不行?么?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么?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李知一心想跟你离婚,想自个儿一个人过!”
“李知早不爱你,早就走了?,他宁可找我帮忙,演一场假死的戏也要?将你这条疯狗甩开!”韩子?尧冷笑?着摇摇头,一只手指着褚明彰的鼻子?,“你可以啊,疯得让我大开眼界,人找不到了?,你就自己想象一个出来。”
“你厉害。不是?褚明彰,我还真奇怪了?,你是?怎么能真把?那些当作现实还在我面前显摆的,你不害臊啊?”
“你鬼上身了吧……”
砰!
说什么都已来不及了?,韩子?尧话还没说完,褚明彰已然?一拳砸了?上去,韩子?尧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就抡起拳头迎了?上去,韩子?尧擦掉唇角的血沫,“记不得了??没事儿啊,好歹也是?兄弟一场,我帮你想起来——老子?蹲了?三年号子?,就是?拜你所赐!”
“和疯了?一样不计一切代价地把?我弄进去,可那又怎么样呢?”
“人走了?就是?走了?。”
褚明彰面容紧绷着,从始至终不论韩子?尧说什么,他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一拳一拳地砸下去,溅起的血染红他的眼睛。他不作回应,好像一点儿也没把?韩子?尧的话放在眼里。
可只有?褚明彰自己清楚,那些话,就好像一柄柄巨斧砸开他的脑壳,那字字句句利针一样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开始发抖、发冷,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他的眼前一会儿浮现出打开门后面色红润的李知笑?着跑出来扑进他怀里的样子?,一会儿又幻化成?苍白消瘦的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红着眼眶躺在病床上声嘶力竭地让他去死。
到后来,两个李知的脸都变得模糊,只有?声音还在耳畔时而交替、时而重叠地响起来,世界暗下来,眼前变模糊,像无法擦干净的镜子?,像永远也无法散去的浓雾。
真实、虚幻。
爱、恨。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都看不见,胸口像有?石头压着使人无法呼吸,那感觉实在是?生?不如死,褚明彰大喊着将身旁的一切杂物都推翻在地上,丁零当啷地响着,他粗喘着靠着墙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
一柄无形的剑直直地钻透他的太阳穴,美好的琉璃灯盏被击碎,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下来,每一片都折射出李知的脸,疲怠的、痛苦的、癫狂的、绝望的。
平静的。
褚明彰将手拿下来,面上湿冷,他睁开眼睛,视野终于清明,得以让他瞧清楚眼前的一切——宽敞冰冷的屋子?,厨房里的冷锅冷灶,厚重的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