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快来捡蘑菇。”
“来了来了。”
忙碌与偷闲中，在这山里留下的阴影好似被挤到了一边。
青苗不在和何初煦讲小话，认认真真地蹲在地上捡蘑菇，捡到一个就往背后的背篓丢去。
只是有时停了下来，会对着挖菌子的何初煦发呆。
回到家里，他们带回来了两大筐的菌子。
一筐半是黄家奇挖的，何初煦也很厉害地挖了半筐。
黄家奇对他都说了好几句赞美的话，没想到好几年没回来了，挖菌子的手法还能如此熟练，挖出来的基本没有断的。
几人中午在黄家奇家里煮了一锅热腾腾的菌子火锅。
“让他们煮二十分钟啊，期间不要动筷子。”黄姨特地嘱咐，就怕这几个小孩一个不注意中了招。
青苗又和何初煦坐在一条板凳上，方便了他和何初煦咬耳朵，“为什么啊？”
“会见小人。”何初煦不知道青苗为什么要小声和自己说话，不过也还是学着咬耳朵。
青苗只好乖乖地等待。
“喝酒不？”对面的黄家奇不知道跑哪里洗个了个头，黄色刺猬头变成了冲天炮。
他举了举手上的玻璃缸，“家里泡的药酒，听说可补了。”
玻璃缸里的液体呈淡黄色，最下面铺着很多看上去是药材的东西。
何初煦摇头，“我不喝酒。”
黄家奇又转头看向青苗，“那……”
“他也不喝。”
青苗眼巴巴看着何初煦就这么代替他拒绝了，也不好说什么。
黄家奇也没再邀请，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一杯。
青苗闻了闻，透过面前浓郁的菌子香味，他只能闻到那个酒里植物尸体的味道。
顿时，看黄家奇的眼神就复杂了起来。
“吃吧吃吧，到时间了。”黄家奇抬头看了看挂钟，夹着筷子就往锅里捞。
青苗则是等着何初煦动手了，自己才有动作。
这个锅底是黄姨特地熬的鸡汤，等他们在山里挖完菌子，鸡汤也炖好了。
鸡汤作锅底，加上各种原滋原味的菌子，香气能直达青苗的每一个毛孔。
何初煦先给青苗舀了一碗汤，鲜香的味道，混杂着甜味冲击着青苗的味蕾。
欻的一下，青苗直接把碗里的汤干了。
看着青苗这个反应，黄家奇不得自豪，“好吃吧！”
“好好吃。”青苗连忙点头。
很难形容的鲜味，就像劳累了一天泡在了温水的浴缸里，舒舒服服的。
鲜的青苗舌头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难怪这些菌子有毒人类也要吃呢，现在他算是也尝到这种美味的滋味了。
-
晚上骤然降温，山里比城市还要冷得多，带着些湿意。
何初煦请了黄家奇一家吃了个晚饭，就回到了旅店。
青苗摸着肚子躺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不知道是在回顾这一天，还是在回味晚上的那道酸菜鱼。
“酸菜鱼好吃吗？”何初煦先洗完了澡，走出来还带着热气。
“没有中午的菌子火锅好吃。”青苗砸吧砸吧嘴，还是有点留恋中午的火锅。
猜到这人就会这么说，何初煦眼里闪过笑意。
青苗爬起来，看着那熟悉的身子，“你今天晚上还是穿衣服睡吧，晚上好冷。”
何初煦听从他的安排，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翻出一套长袖睡衣。
“快去洗吧，趁里面还是热乎的。”
青苗觉得这话有道理，就赶紧趁浴室里面的热气还没散，跑去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时，房间内空无一人，他小声喊了句何初煦。
没人应。
青苗只好在屋内转了转，在阳台上看到了何初煦。
“你在这干嘛？”
何初煦转身，“你去套件外套再过来，很冷。”
青苗怀疑的眼神看了眼只穿着睡衣的人，转头穿了个外套又拿了件。
“你也穿上。”青苗将外套递过去。
两人肩并着肩，站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繁星。
一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青苗往旁边靠了靠，他看着天上的星星，又看向外面一闪一闪飞着的萤火虫，努力寻思着可以开一个什么话题。
“其实，我小时候没有现在的这些病，什么厌食症，不能吃荤，都太扯了。”男人声音低沉，在这风中被吹得凌乱。
何初煦咧了咧嘴角，偏头看向旁边的人。
“等我离开了这里很久，我才知道我爷爷把我接到这里一个人带我，是为了我能好好长大。”
声音随着风，迷迷糊糊的。
何初煦说着有些燥热，把袖子卷了卷。
“我被接回家后，我父母就只让我吃素菜，他们不吃荤，家里就没有荤菜。”
青苗张张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他想到了“拯救何初煦企划书”，当时第一个写的就算心理原因的源头。
现在，何初煦好像在和自己坦白。
患上厌食症的原因很简单，小时候的生活是正常的，但是一夕之间好像一切都变了。
所有的菜都是素的，看上去像肉一样的也是素的，年夜饭也没有任何荤菜，就连生日蛋糕也无蛋无奶无蜂蜜。
本来吃惯了肉的人，一时接受不了，每天都很想吃肉，他的身体机制都再疯狂地说想吃肉。
中午是最快乐的，因为学校里面能吃到正常的肉类。
但是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对他来说就是噩梦。
于是他患上了轻度厌食症，并且开始反感肉类食物。
只有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个房子，他才好受一点，才变得正常一点。
从正常的体重到皮包骨只需要两个月，但是从皮包骨到正常体重，何初煦用了一年。
讲完这些，心中好像轻快了许多，何初煦看着夜空的繁星，等了许久，才敢再次偏头。
只是这一看，看到了旁边的人大颗大颗落下眼泪。
第31章 心疼
“怎么一声不吭就哭了？”
青苗哭的很安静，整个人都很安静，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衣领都被浸润湿透。
单薄的肩膀一耸一耸，他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努力瘪着嘴巴，红润的嘴唇抿着发了白。
他也不动，只是微微抬头一直看着何初煦的侧脸，任由眼泪落下。
如果不是何初煦想看看他，都没发现这里有个小泪人。
何初煦从兜里掏出卫生纸，递过去，青苗没反应。
何初煦心里叹气，早知道就不现在和他说这些了。
他用手捧起青苗的脸，看着湛绿的眼眸外面一圈全是红彤彤的，像个小兔子一样，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他先将脸上的泪水抹掉，又去擦眼睛下面刚落下来的。
“我们要不先进去吧，晚上天气冷，你站在这里哭会生病。”何初煦抹了又抹，青苗哭湿了好几张卫生纸都止不住。
何初煦的动作很温柔，青苗只觉得羽毛一样的在他脸上到处扫。
青苗咬了咬下嘴唇，把心里的那股酸涩抑制下去才开口道：“你讲……完……了吗？”
声音还是带着哭腔，甚至短短几个字青苗都是两个字两个字的蹦出来的。
“讲完了啊。”何初煦伸手把青苗的外套拉链拉上，像是裹粽子一样又裹了裹衣领，“其实我……”
还没说完，青苗一个上步像个小炮仗一样冲到了何初煦的怀里，力气大的何初煦不得不揽着人往后连退好几步，直到撞到栏杆上。
确定好了何初煦讲完了，确定好了自己的脸埋了起来，青苗咧开嘴就是嚎啕大哭。
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不停的往外冒。
青苗也终于放开了声哭，把何初煦下了一大跳。
隐约间好像听到何初煦问自己为什么哭，其实青苗心里也不太知道。
脑子里面太乱了，不论是知道何爷爷去世的消息，还是回到令他有些害怕的后山。
还是，何初煦对他说的那些事情。
一切都好乱，感觉脑袋里面有一团毛线。
但是心又是疼的，青苗觉得自己的心脏好痛。
是不是要死了？
青苗不敢再动了，只觉得脑袋这里热热的。
最后是何初煦双手环着把他抱回来室内的，青苗窝在小小的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
“喝点热水。”何初煦放下杯子。
“我感觉刚刚好像要死了一样。”青苗呆呆地看着何初煦。
本来何初煦是想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的，但是青苗拉起了他的手。
何初煦顺势就坐在了青苗面前的地上。
“我刚刚也要被你吓死了。”何初煦抬头看着沙发上小小的一个人，“要不要给你弄一个热毛巾来敷一下眼睛？要不然明天睡醒肯定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