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江大酒店内。
仅仅两个小时,文鸢便再次见到魏知珩。
酒店的房间并不算大,一张大床,一个客厅,一个淋浴间。男人来回几步就走到了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文鸢身边,俯腰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心情不好?”
他扫了两眼,杂志上赫然是旅游宣传的照片,正是万象与吴哥窟几片区域。
文鸢置若罔闻,手托着下巴,心却一点儿也不安定。
魏知珩离她太近了,那股讨厌的香味从头顶散发,她厌恶这样的味道,这代表自己时时刻刻受他所掌控着。
“怎么不说话。”他细细把玩着她披在两肩的头发,一圈圈收紧撩拨,嗅了一口,“是不是忘了怎么跟我保证的?”
“文鸢,我今天够给你宽容了。”
文鸢倏然僵住。昨晚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确实,她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不是她真的贪生怕死屈服了,而是魏知珩在床上的一句话。告诉她,金瑞这几天又跑回了泰国和缅甸,你说,是不是很巧?
这可不能怪他,毕竟,他给过离开的机会了。
男人也还什么都没说,文鸢十分懂事,懂事到让他发笑。
摁在肩上的手徐徐压紧,强迫她仰着脸与他贴近,文鸢不得不被迫嗅他的味道。她难受,却无可奈何,咬着槽牙让自己冷静,露出让人满意的微笑来,“对不起,我今天….只是不舒服。”
“是吗,我还以为是你不满意。”魏知珩笑盈盈地亲了亲她嘴角,不知情的人,也会以为两人是什么亲密无间的伴侣。
文鸢倍感煎熬,拖出笑:“没有。”
“好吧,既然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魏知珩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将她手里的杂志扔在桌上,“上次挑的东西,现在有时间了就多看看,或者过段时间我亲自带你去一趟抹谷?”
“嗯…..”女人随口敷衍。
自从魏知珩再度提及金瑞的事,文鸢什么都听不下去,满脑子都在思忖要怎么从魏知珩口中打探消息。问的多了,他会不高兴,不问,自己又毫无头绪。
她不敢赌魏知珩口中的消息是真是假,也没有任何赌注和把握去冒险,魏知珩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倘若金瑞再次落入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但令她想不通的是,金瑞为何会再次回来?难道……是为了来找她?
不可能。他已经结婚,这么长的时间,蜜月期都已经度完,说不准孩子都已经…..
越想,文鸢心中越堵。她心中宁可金瑞只是回来办事,亦或落下了什么东西办手续之类,总之不要是来找她。
可心中却惴惴不安,总觉得又慌又乱,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边想得出神,不知身旁人已经盯了许久。他问了叁句,叁句都答嗯,一句也没听进去。
不用想,魏知珩轻而易举能拆穿她拙劣的伪装。他伸出手,将女人小巧的手裹在掌心暖着,文鸢下意识要抽开,却感受到他寸寸冷下的体温。
“我刚才跟你说的,你是怎么想?”
文鸢一笑,没有再继续抽离:“你决定就好。”
这么听话。魏知珩颇满意,凑近蜻蜓点水亲了亲她鼻尖,语气宠溺:“那就等你主动在床上给惊喜,我很期待,东西你自己挑,晚一点我会叫人送过来。”
他也不贪心,叁个晚上就行。
“东…西?”文鸢傻眼了,“什么东西?”
魏知珩眉梢一挑,面上愉悦,语气却严肃起来:“我刚才的话,你不是都听见了?还是说,在想别的什么东西。”
“能让你想这么出神,不如你告诉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拿个主意。”
身侧人脸色倏然变白,垂着眼睛要多心虚多心虚。
“怎么了,是不好开口吗?”魏知珩十分贴心,一个个猜,一猜就点到了让人炸毛的名字,“该不会是在想金瑞吧?”
“不…..”文鸢极力否认。却在看见魏知珩嘲讽的语气时,瞬间了然。
她才知道自己是掉进了他的圈套。刚才,魏知珩根本没说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问她当初在东枝的问题罢了,这样说,是看出了她走神,故意设的套。要是承认,那么毫无疑问他要生气。
或者根本就是他想找理由折磨她,无论她听没听见,能否回答,最后的结果都逃不过被他找理由发泄。
她气得发抖。明明不要脸的禽兽德性,却偏偏装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慷慨样,装久了,皮肉相融,恐怕自己都骗过去。
目的已然达到,魏知珩没有过多掰扯,“好了,既然没有,那就说点别的。”
他问:“你很喜欢那个小孩儿?”
问题让文鸢一怔,不知他话里又是什么陷阱,谨慎了两秒才回答:“嗯。”她想,再丧心病狂,魏知珩总不至于把那小孩儿抢过来送给她?
不过对上他的眼神,文鸢却又觉得他似乎真有这么个意思,连忙又摇头说不喜欢,只是太无聊,桌上又在聊天,她只是找一些事情做。把魏知珩逗得笑出声。
“我没那么喜欢小孩儿。”她说。
男人低声笑完,看了她两眼,把人脸上的表情看得干干净净才罢休。
这是把他当成了人贩子呢。虽然不可否认,刚才是有那么一秒的心思,但也还不至于给自己找麻烦。一个只会鬼叫的蠢小孩儿,带回来做什么?给自己添堵。他还没有给人做后爸的打算。
“原来是这样。”他调侃,“我以为,你想当后妈,这么上心。”
“……”文鸢沉默不语,从他掌心抽出手,不动声色拿纸擦,“没有。”
逗她真是一件百玩不厌的趣事,魏知珩更确信了当初把她带回来,留一条命是个正确的选择。比他养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要好玩,还能睡,除了不太听话,其他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对于这个称心的宝物,魏知珩懒懒地勾了勾她下巴,决定再给点奖励。他今天一整天都有时间,“想不想出去走走。”
男人大手一挥,比养任何情人都要慷慨,叫她去这附近的国际商贸城中把这一身破烂换了,别总闷在酒店里,想去走走,买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望着魏知珩愉悦大方的表情,她却没回答。想出去,但不想跟他出去。
文鸢犹豫不决之际,有人不合时宜敲响了房门,是时生。
望着沙发上多余的女人,时生沉默半秒才看他,示意出去谈。
文鸢瞟了他一眼,自觉要起身腾地方,却被魏知珩一把拽回来,“直说就是。”
“是。”
他走到一侧,低头说了句什么,魏知珩才睨他一眼:“是不想见,还是真的不在。”
时生惶恐,踌躇几秒才回答:“这几日收到行踪消息,穆尔德确实不在老挝,跑去了柬埔寨。”
“柬埔寨?”魏知珩嗤笑一声,“是不是动静闹得太大了,有人走漏风声。你是怎么跟他谈的?”
“或许不是因为这个。”时生说,“穆尔德并没有拒绝我们开出的条件,说是办事,两天后就会回来,除了大老婆孩子在新加坡,他养的小老婆和孩子都还留在叁江城里,大部分的人手也都在,应该不会撒谎。并且徐诚死了之后他也需要重新找一颗大树,据我们查到的消息,似乎是原先叁江城中的二号大股东似乎没跟他谈拢。”
“二号股东?”魏知珩来了兴致,“是什么角色。”
“此人叫基恩,是个美国人,徐诚在时就是和他一起操办的暗网贩私生意,基恩的黑市生意在亚洲的市场盘很大,覆盖印度、老挝、柬埔寨、菲律宾、越南和印尼,这片区域所开的空壳走私贩私公司都是他操持大部分股,徐诚也不过是他在东南亚板块的一个代持商,也就是负责运作的话事人,替他办事。”
“基恩才是背后的老板。”时生说。
“他人在哪。”魏知珩问。
“如果内部给的消息准确的话,此时,基恩人就在老挝。”时生虽这么说,话却十分笃定。
“不过,穆尔德与基恩关系并不如徐诚那么好,先前这支百余人的雇佣军是徐诚自己招募来的,四年前还与基恩自己带来的人手发生过火拼,具体原因不明,大概率是分赃不均。”
“因为这件事,没了徐诚在中间做挡事板,穆尔德不会愿意认基恩做大老板也情有可原了。”
如此一来,倒方便了他办事。魏知珩说:“既然有人在,那么就先见一见基恩。”
时生明白他的意思,也清楚他会这么做,能搞定基恩再好不过,毕竟当初那条军火的销售渠道就是他所亲手开创,里头包罗的是如今魏知珩最想要的东西,枪火零部件的上下供应商和直销的买家名单。所以查来龙去脉时便已经找到了能跟基恩搭上关系的办法,这也是基恩为什么最近还逗留在老挝的原因。魏知珩要见他,基恩也同样想见一见这个与徐诚交涉过的年轻人能否顶替徐诚成为他在东南亚地区的第二只黑手。
得到了魏知珩的首肯,时生便关上门出去了。房间再一次寂静下来。
刚才的话,文鸢听了个大概,晕晕乎乎只听见魏知珩晚上要见其他人,对于这些生意她一窍不通,只知道魏知珩晚上不回来,这对于她而言是个好消息。
“你先忙吧,我去外面透透气。”她刚预备起身,还不过两分钟时间,门又打开了。
时生走进来,看见文鸢堵在门边要出去。
他率先看沙发上的人,见到他面色不愉,便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也不知两分钟的时间,两人发生了什么。
眼见出不去,文鸢只好跟在他后面,转了个弯进卫生间呆着。
隔着一扇门,听见时生模模糊糊的声音:“基恩先生说,今天晚上九点邀请我们前往空中花园酒店用晚餐,希望能如期赴约。”
随后声音变低了,不知在聊什么。
五分钟后,传来脚步和关门声,外面再无任何动静。文鸢站起身想开门看看,发现房间里一片黑暗,看来人是真的走了。
确认过后,文鸢才开灯。一开灯就看见沙发上还坐着的男人,顿时愣住。
他居然还没走。而时生早就不知所踪。
“你…”文鸢整理了一下思绪,“不是准备出去吗。”
“吃饭是九点,现在还早。”魏知珩连头都懒得回不知在低头看什么,黑黝黝的后脑勺对着她,“还有时间陪你准备。”
“准备什么?”文鸢立刻反应过来魏知珩的意思,是要带着她去。
果不其然,魏知珩侧过半张脸,“你说准备什么。”
他谈生意,要她跟着去做什么?文鸢脑海里迅速闪过不少赔笑敬酒被看上后再送上床陪对方的画面,脚步登时僵住。魏知珩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他能从别人手里抢女人,自然也可以把抢到的送给别人,反正他也就这点卑鄙乐趣。
越想,文鸢脸色难看得可以。
沙发上的人见后面久久没有声音,放下了手里的旅游杂志,诧异回头去看。就见女人一副贞操相,不知哪里得罪了人家,看他跟看鬼一样。
“你有事?”
文鸢不回答他。很快,他看出来了,这是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九霄云外去了。魏知珩轻挑哦了声,漂亮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对了,你知道叁江市场里什么东西最多么?”
“就是你这样任人鱼肉的漂亮女人。”
她沉默,他继续紧追不放:“女人的市场很大,打扮打扮拍全裸的视频在网站上挂卖,15万美金起拍,全球运送,亚洲区域包邮,多的是人哄抢。”停顿了两秒,魏知珩还认真思忖了一下,跟她分析,“不过你去了肯定是最火爆,起拍价至少30万美金。”
闻言,文鸢脸色煞白。她就知道,这副嘴里能干出什么好勾当来?尤其还在对着她笑,卑鄙无耻。
她越退后,魏知珩笑容越淡。
叁十万美金,还不够他弹弹手指缝的一个零头。这是认为他多没有底线才能干得出来,所以好的都不往脑子里记,光拿他当坏人了,吃的听话药也一点都没用。明明一开始他在那头疯狗口中救下,又带她脱离那女人的威胁,一个个讨债杀完,帮她解决了这群该死的累赘,这些东西,她一样都不记得。只记得他是个坏人。
现在看他的眼神也完全没有第一次那样救命恩人的期待,充满了憎恨和厌恶。
男人不屑地笑了,“我说什么你都信,那为什么不信听话一点,我会对你好。”
文鸢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魏知珩这种人,每一句话和动作都是随时能逼迫人堕入深渊的陷阱,她看不透,也不想跟他多周旋。但此时又不能得罪他,只能敷衍点头说明白:“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要叫我的时候再来吧。”
如此释然的作态非但没取悦他,反倒又猛添了一把火。
很好,好得很,简直再好不过。
魏知珩脸上的笑容褪得彻底干净,荡然无存。但他并没有发作,而是维持着绅士的最后一丝态度,“你好好休息,到时间会有人来替你准备。”
门被他重重关上,而后离去。
左右都逃不过,文鸢望着白天花板,心中涌出酸涩。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