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疯批首辅每晚把娇软美人亲哭》 第1章 [古装迷情] 《惊!疯批首辅每晚把娇软美人亲哭》作者:耳矜矜【完结】 简介 【纯情娇怯落魄富贵花美强惨疯批狠戾首辅】 魏云珠是当朝郡主,娇软美人,本应一生顺遂。 怎料大婚当日,叛军攻破皇城,身份高贵的魏云珠被迫沦为他人外室。 她被困于榻上一角,泫然欲泣,栗栗危惧。 鸷狠狼戾的首辅俯身而下,堵住她发抖的唇,掐着那易折的细腰,诱哄着:郡主殿下,你是我的了。 ** 裴寂出身罪籍,当奴隶时曾遇到一个少女,她高高在上,纯洁犹如九天圣女。 他不惜一切代价,毁掉她所拥有的一切,只为她彻底依赖自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如他所愿。 无依无靠的少女惊恐至极,呜咽颤抖的不成样子:我害怕 真可怜。裴寂低低的笑着,轻柔的舔舐着她眼角的泪珠,任她低泣着软倒在自己怀里。 直到她知晓自己亲手编织的骗局,以最决绝的方式抽离自己的掌控。 他看到那个一直娇弱乖巧的人儿,被逼上江提,远远瞧着自己的眼神,透着报复,毫无迟疑纵身一跃,葬身江水。 后来,在边疆的雪夜。 求你。向来高不可攀的男人几乎下跪,卑微祈求:别离开我。 少女眼眸淡漠:我最后悔的事,是当年救了你。 第1章 如果微臣要你呢? 腊月初八,长安落雪。 魏云珠一身火红的嫁衣,抬手搭上下人的手背,皓白纤形的手腕露出小半截,踏着杌凳缓缓出了轿。 扶她下来的念霜,有些担忧道:郡主,咱们还是走吧,此人正邪不明,太过危险。 少女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却闪着坚毅:走吧。 今日,本是她的大婚之日。 可变故突生。 越王携雄兵入京,一举攻破玄武门,以清君侧的由头,斩杀了周文帝,将皇后阿姐和小太子软禁在宫中。 而她这个郡主,则被抬进了裴府。 越王势力深根蟠结,纵观整个长安,能保下阿姐母子的,也唯有这位当朝首辅,裴寂。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恭敬道:郡主请。 侍卫领着她进了一间正堂,这裴府堂皇富丽,比她的云安殿还要气派个三分。 可面前的一幕,却叫魏云珠犹如五雷轰顶! 高坐于主位之上的裴寂,正在同几位将军模样的人物攀谈,那些将领各个胳膊上都系着红绸缎,那是越王叛军的象征。 她一个踉跄,原来自己竟是进了贼窝! 其中一个膘肥膀圆的将军,回过头便看到了一身嫁衣的少女,窈窕娇姿,叫他心里直发痒。 便走上前去:听闻云安郡主今日大婚,想必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云安郡主,今日一见果然天香国色! 这人眼里直勾勾的东西,叫魏云珠怕极了,她下意识想跑。 可却被将军猛的一把拽了回来,色眯眯道:这么美的女人被充作军妓,那帮小子们估计得疯个三天三夜! 见少女一边摇着头,一边朝后缩去,他粗鲁的拉过她:小美人,把你送过去之前,先让爷爽个够! 接着他无视少女的惊恐,一把将她扛在肩头:裴大人,这女人我就先带走了! 慢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裴寂起身,朝着那将军缓步而去。 在将军迟疑间,一只手猛的搭上了自己的另一边肩膀。 他微微侧头,对于这位文举出身的首辅,十分不屑:大人还有事?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用力,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一般,将军没料到,自己会受不住,便放下扛在肩头的少女,转身掖着嗓子:你什么意思! 裴寂瞧了一眼被重重摔在地上的魏云珠,眸子里的阴郁更盛。 毫无征兆,利剑出鞘,手起刀落。 将军还保持着刚刚不屑的表情,却已经定格,那利剑自他的肩膀,劈头盖脸而来,削下了他一整个左肩和手臂。 一瞬间,肃杀之气传遍整个正堂。 魏云珠则被吓得失声痛哭,她只是瞧了一眼那尸体的惨状,就觉得自己日后定会夜夜噩梦!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其他将军们,皆瞪圆了眼珠子,双腿发软。 裴寂则转而看向那惊恐至极的少女,他缓缓蹲下身子,声音像是在邀赏似的:郡主殿下,微臣刚刚都是为了你。 魏云珠看到横在自己面前的剑,立刻转过头去,泪水也夺眶而出,连牙齿都打着颤。 裴寂突然像个犯错的孩子,赶紧扔了剑,有些落寞:郡主从来都不肯看看微臣。 就算微臣手里捏着皇后和太子的命 男人喃喃的细语响起,但那于魏云珠而言,是比鬼魅还叫她害怕的论调。 她鼓起勇气,缓缓抬起了头。 父亲早逝,她自幼被阿姐接到宫中,精心照料,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救阿姐! 魏云珠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袖,哀求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首辅大人!求你放过阿姐和岩儿,求你! 第2章 裴寂瞧了眼那局促的小手,嘴角轻柔一笑:不知郡主拿什么求微臣? 魏云珠一时间哭的六神无主: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阿姐和岩儿。 裴寂看着一脸泪水的少女,手抚上了日思夜想的姑娘的脸颊,有些小心翼翼。 但眼里的偏执渐浓:微臣再僭越的要求,郡主都能满足吗? 魏云珠有些不明白他的话,含泪的眸子怯生生的瞧着面前的男人。 裴寂忍不住凑近一分:如果微臣要你呢? 听到这话,有一颗可怕的炸药在魏云珠心里炸开了,她下意识猛的拉开自己和男人的距离。 裴寂露出受伤的表情,仿佛有些委屈:微臣不会强迫郡主的。 他起身,漫不经心的对着一众发愣的叛军:告诉你们主子,他养的狗叫我心情不好了,现在给我的筹码得翻一番了。 有位副将军颤着声问:首辅大人,那那皇后和太子 裴寂显得一脸无所谓:随你们便。 这话一出,魏云珠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便立刻扑身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哭着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可裴寂却半天没了动静,她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又是一副温柔至极的面孔。 两条人命就攥在郡主手里,郡主可千万不要出尔反尔。 魏云珠贝齿咬着软唇,屈辱万分的点了点头。 裴寂似是很满意的笑了笑,接着对几位将军道:皇后和太子的事,叫你们主子亲自来和我谈。 叛军离开后,侍卫便收拾了地上的尸体,但屋子里的血腥气依旧浓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包括魏云珠,她心里明明有无数个问题,可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裴寂,一直都是她怕到骨子里的人。 尤其是从前的每场皇家宴会上,那道一直盯着自己的阴鸷目光,赤裸裸的掠夺,叫她从不敢直视。 过了良久,裴寂掀起眼皮子,瞧着面前的少女,他难不成是黑风双煞?何以见得把人吓成这样。 抬头。 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魏云珠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手紧紧攥着衣袖,缓缓抬起了头。 裴寂饶有趣味的瞧着她:郡主不想说些什么吗? 比如,微臣应该怎么和越王谈? 魏云珠回想起了他刚刚同叛军攀谈的模样,突然就带着哭腔喊了出来:裴寂,你如今到底是大周的臣子,还是越王的走狗? 喊完她才发现,男人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顷刻就像一只小鸵鸟,想要立刻收回脖子,自己不应该激怒一个魔鬼! 良久,魏云珠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并未来到,但男人嘴角却多了一丝难耐的笑。 她小心翼翼,声音小的像一只受伤的猫儿:你答应我的,只要我 只要你怎样?男人故意将后面两个字咬的重了些,仿佛意有所指。 魏云珠有些羞愧难当的剜了他一眼,耳根子渐渐发红,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裴寂歪了歪头,像个顽劣的孩童,在等答案:嗯? 魏云珠因为恼气,脸颊泛起红晕,一脸的嗔怒。 裴寂倒觉得眼前这炸毛的小兔子,可爱至极,他轻笑一声:郡主想让微臣帮忙,可看着微臣又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郡主这样,微臣很难办,所以不得不将太子和皇后交出去。 这一番话他说的倒是漫不经心,可魏云珠却听的心惊肉跳,她胸口有些起伏不平,似是在隐忍。 裴寂并不打算给她思考的时间,催促道:该怎么做,郡主应该清楚吧? 这反问,彻底把魏云珠推向无尽的深渊,她眼角有一颗泪珠滑落,这个时候了,骄傲值几两钱呢? 她缓缓走近裴寂,紧绷的小手颤了颤,牙齿咬着下唇,跪在他的脚边,骄傲全无:首辅大人,我请求您出兵,诛杀越王叛党,拨乱反正 含糊不清的说完这句话,她的肩膀一阵颤抖,裴寂瞧着她沾上了泪水的眼睫,微微抖动,真是委屈极了。 他将手搁在少女的头顶,可少女却像是怕极了他,猛的一颤。 裴寂手顿了顿,轻柔的抚摸上她的头发,眼神疯魔的像个信徒:只要郡主愿意,微臣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劳。 瞧着越哭越凶的少女,他起身将人扶了起来,她太爱哭了,竟然叫自己有了该死的负罪感。 他俯下身子,亲自为她掸去裙间的灰尘,声音莫名虔诚:尊贵的云安郡主,怎么能下跪呢? 魏云珠不明白他这没来由的话,只一心想着阿姐的安危,便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声音都在发着抖:他们现在可还安好? 裴寂眼神游离到那紧张的小手上: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皇后和太子。 听到这话,魏云珠松了一口气,骤然放了手。 今日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叫她招架不住,这会儿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可下一秒,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仿佛听到了阿姐温柔的呼唤,今日的一切只是梦吗? 第3章 第2章 失控了 睁开眼,面前这张脸,绝对称得上美如冠玉,掷果潘安,他眼神轻柔的瞧着自己,仿佛长生殿里的神仙。 好看吗? 男人的声音打破了魏云珠的思绪,猛的惊醒,这样一个魔鬼,自己竟然糊涂到差点溺死在他虚假的眼神里,万分不应该! 微臣这副皮囊,今日终于有些用处了!他这语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下一刻,魏云珠只觉得自己腰间禁锢了一只大手,接着整个身子都腾空而起。 裴寂将她牢牢的抱起,声音里荡着欢欣:郡主喜欢看,微臣就带您去看个够。 当她被放在绵软的榻上,脑袋刚刚一触碰到丝滑的蜀锦软枕,便像是受惊的小鹿,猛的起身,不住向后退去。 抓着芙蓉帐的手,微微发抖,是她最后的倔强。 裴寂手抵在床榻上,身子微微前倾,仔细观赏着自己的猎物。事无巨细,仿佛要看穿她的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头。 他眼神里有笃定,有雀跃,有邪魅,饿狼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郡主殿下,你是我的了。 魏云珠死死抓着芙蓉帐,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干净,纯洁,清晰的倒映出男人此刻的模样。 殷红的小嘴乱颤:你你要干什么? 裴寂嘴角一笑:郡主不明白? 多么纯情的一双眸子,看起来的确对下面的事一无所知,这样的六神无主,最能激发保护欲。 裴寂嗅了一口自她身上飘散而来的清香,眼尾渐渐泛红,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就着纤细的脖颈轻轻吹了一口气:现在明白了吗? 未知的恐惧,朝魏云珠席卷而来,她隐约的意识到了什么。 身子一僵,只觉得发肤升腾起一股酥麻的电意,她害怕极了,想躲开。 可一只大手却突然横锢在腰间,叫她动弹不得,耳边传来男人带着轻喘的声音:别动。 她伸出手,迫不得已抵在男人的胸膛,小脸一瞬间变得惨白,明明想推开,可却不敢。 正堂上惨烈的情景,已经深深刻进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郡主,今日这番场景,从前微臣连梦都不敢梦。 魏云珠紧紧闭着眼,可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她,现在的感觉,叫她难受至极。 注意到她对自己的话并未回应,裴寂抬起头,瞧见了少女勉强的表情。 他捏住那羊脂玉一般瓷白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一开口竟有些委屈:郡主怎么不睁眼瞧瞧微臣,今日微臣为了从越王手里抢下小太子和皇后娘娘,受伤了,流了不少血。 在下巴隐隐作痛下,魏云珠忍不住想,什么受伤,简直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哄骗! 可因为他的触碰,她一阵阵心悸,眼角溢出泪水,就是不肯睁眼。 裴寂瞧着面前这张小脸,他也想知道,为什么这张脸会有如此大的魅力,叫他只是看一眼就会波涛汹涌。 他声音逐渐发沉:郡主不睁开眼,是觉得微臣身份低贱配不上郡主? 魏云珠因着此刻的感触,哭出了声,被迫睁开了眼,只见面前的男人,脸上竟然挂着落寞的笑:是微臣忘了,郡主自始至终都不肯正眼瞧微臣,一直都是微臣自作多情。 说罢,他惩罚似的,用冰冰凉凉的唇瓣靠近她。 一记雷暴,轰隆隆的在魏云珠脑海里炸开来,接着便十分抗拒的哭闹踢打:裴寂,你混唔 可下一秒,唇就被堵住了。 裴寂失控了。 这朵娇嫩的芙蓉花叫他沉沦,甘愿臣服,甚至溺亡。 手包住她的后脑勺往回带,丝毫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魏云珠觉得自己脚趾头都在发麻,人也将将要断气,她需要呼吸! 得了空,便猛的一口咬了下去。只听男人因为疼痛咝了一声,接着才放开了她。 魏云珠脸颊绯红,发丝凌乱,有些狼狈。 良久,裴寂竟然起身坐在了床榻边沿,一动不动,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 全身瘫软的魏云珠也挣扎着起身,这一刻,她以为自己的结局会和那将军一样惨,因为刚刚他的嘴唇渗出了血珠子,而且,还没有人敢忤逆他! 就算接受审判,她也认命了。 可裴寂却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条链子,正在魏云珠不解间,她的右脚被男人一把抓住。 魏云珠猛的后退,可力道在男人面前简直微不足道,裴寂微微发力,她便被拉了回去。 她一边颤着心,一边慌不择口:裴寂,你大胆,我是皇上亲封的云安郡主,你胆敢以下犯上,折辱本郡主 裴寂听了这话,手用力,又把她拉近自己一分,眸子里含着笑,声音却染上了一丝狂:册封郡主的人早死了,郡主忘了? 白日里血溅王廷的凄惨,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魏云珠抵着床榻的手抓挠的更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右脚腕一阵冰凉,吧嗒的卡扣声传来,裴寂在她的脚腕上带了个东西。 她抹了一把眼泪才看清,那是个脚链,不过上面吊着一颗小金锁子,甚是独特。 第4章 裴寂像是中了邪一般,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脚,气氛有些安静的诡异,叫魏云珠不敢动弹。 接着,一道悦耳的铃铛声传来,是裴寂轻轻拨了拨那小锁旁边的小金铃铛。 微臣给郡主上了锁,郡主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离开微臣了。 微臣真的好喜欢郡主,喜欢到甚至想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杀了郡主呢。 裴寂喃喃的声音传来,魏云珠骤然间毛骨悚然,脑袋一片空白。 下一刻,男人再次逼近她,兴致勃勃的瞧着她流泪的模样。 魏云珠慌乱不已,满心满眼里皆是抗拒:你你大胆,等来日,我会定你死罪 裴寂抬头,语调放的极缓:郡主的惩罚,微臣甘之如饴。 她发着抖:疯子! 听到这话的男人,却无端笑了笑,他微微撑起身子:郡主何必要吓唬微臣,微臣一向吃软不吃硬。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是愉悦还是生气,便撞着胆子问:你会保阿姐和岩儿吗? 嗯。男人含糊不清,胡乱的应着。 魏云珠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两手搭上了男人的脖颈,固执又认真的再次发问:裴寂,你会保阿姐和岩儿吗?回答我。 自刚刚她的胳膊主动搭上自己的脖颈,裴寂的身子就僵了僵,他日思夜想的人儿,竟然会主动环住自己,从不信鬼神的他,一瞬间觉得这是上天乐善好施,菩萨保佑。 郡主是想让微臣站在郡主这边?男人一边揉着少女的青丝,一边发问。 魏云珠点了点头,可眸子里却多了一丝怯懦。 有什么好处呢? 他饶有趣味的等着少女的回答。 魏云珠环着他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尽量让自己平复:如果你助岩儿平定叛乱,待来日他登基了,我定会将你的功劳悉数奉告,届时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加官进爵。 身前的男人却笑了:郡主好生糊涂,你说的那些,越王也能给,郡主好像搞不清楚自己的优势。 魏云珠轻轻皱了皱眉,这是自己能为他许诺的最好的东西了。 想要微臣站在郡主这边,郡主就得给微臣一些越王给不了的东西。裴寂在她耳边提醒着。 此情此景,魏云珠心里仿若明镜,她颤着身子,笨拙的朝他靠近几分,像是濒临干涸的游鱼,绝望又脆弱:裴寂,你记得说话算数,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愈加动人。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帷帐里,影影绰绰,朦朦胧胧可见,暧昧纵生。 门外,守夜的管事李义靠在回廊边,听到屋里的莺莺底泣,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尝到了甜头,果然失控了! 只是这哭泣声,断断续续持续到将要天亮,不由得叫他有些担忧小郡主。 当晨时的熹光,照进屋里,外头的雪也停了。 缓缓睁开眼的魏云珠,赤裸裸的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眸子,这只惊吓过度的小白兔,猛的连着锦被缩向墙角。 裴寂声音轻柔,唯恐吓到娇贵的小郡主:郡主醒了? 可还对微臣满意? 此话一出,魏云珠只想把这不要脸皮的登徒子狠狠踢上几脚,可是她不敢。 眼瞅着小郡主的眼角越来越红,就连鼻尖都泛着可爱的红晕,裴寂决定不逗她了。 便颇有些正经:那咱们来说说,皇后的事。 魏云珠强忍着泪意,戒备的点了点头。 越王进犯,多少人被摘了乌纱帽,倒了大霉,可微臣却加官晋爵,郡主不觉得很奇怪吗? 废话!你平日里大肆敛财,笼络群臣,恐怕早就和越王表里为奸了,哪里会奇怪! 魏云珠虽这么想,可出口的话却是:奇怪。 裴寂似笑非笑的瞧着口是心非的小郡主:那是因为越王兵强马壮,微臣不得已让了他三分薄面,如此,郡主昨日的提议,微臣还得好好和您商榷几番 不知为何,魏云珠觉得他这话里有古怪,可又觉得他堂堂首辅,也不至于骗自己一个小女子。 便小心翼翼伸出光溜的胳膊,抓住他的衣襟,声音小小的:首辅大人,至少至少让我先见阿姐一面。 裴寂因为她主动的靠近,心情大好:下月初五,皇家祭天大典,是个不错的机会,郡主或许能见皇后娘娘一面。 魏云珠因为这话,一瞬间展露了笑颜,裴寂一直觉得小郡主哭起来梨花带雨,美得不似凡胎,可如今一笑,更是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或许,他以后尽量不弄哭小郡主? 等魏云珠红着脸,羞愧难当的穿好衣裳,便慌不择路的夺门而出。 一直守在门口的李义,立刻跑进屋里:大人,需要拦着郡主吗? 男人正漫不经心系着腰带,他眼里闪着笃定:放她走吧。 第3章 郡主很担心他? 五日后。 兴化坊以东,这里聚集了好些流民。 第5章 一群士兵呼啸而过,魏云珠下意识将兜帽向下拉了拉,她如今已经沦落为通缉犯,这几日东躲西藏的,几次险些被抓,今日她想混在流民里出城。 突然,远处一阵骚动,有朝廷的哪位官员打马而过。 魏云珠下意识一瞥,瞳孔便极具紧缩,竟然是顾延翊,她的未婚夫君! 顾延翊与自己,是青梅竹马,当时皇上下旨赐婚,她没有太大的感受,只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但自从三年前,他受裴寂打压弹劾,被贬凉州,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你听说了吗?太傅力保顾延翊上任户部侍郎,这天恐怕又要变了! 顾侍郎上任后,不顾越王降罪,成日成夜寻找云安郡主,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真是可怜小郡主了,这么些天了,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众人议论的话传来。 魏云珠不禁惆怅的瞧了眼马上的男子,他为了自己,竟然敢忤逆越王。 于此同时,对面繁华的街市边,一顶上好的鎏金枣红官轿里,裴寂将刚刚魏云珠的眼神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盯着那马上的背影,一时间青筋暴起,情绪有些失控,看来小郡主比他想象的坚强的多,饿了这么些天,也不肯来找自己。 他将这罪责都归结于顾侍郎一人,便即刻张弓,瞄准了那位罪魁祸首。 一支箭极速窜了出去,正中顾侍郎的肩膀! 在魏云珠惊恐的眼神中,顾延翊跌落下马,一瞬间,整个兴化坊都乱成了一锅粥,叫喊声、哭泣声混为一团。 下意识的回望,魏云珠对上了轿子里,男人漫不经心的眸子,他手里还握着弓箭,正朝着自己笑。 她诧异于这人乖张的行事作风,真是疯了!竟然当街射杀朝廷命官! 可男人的笑却含着浓浓的威胁,他对着魏云珠勾了勾手指,这意思不言而喻。 魏云珠几乎是下意识发抖,脸色骤然间变得惨白,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她脑海里只余一个字,逃! 可当裴寂的箭锋对准了不远处,正在急切寻找自己的念霜,她妥协了。 下意识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延翊的情况,魏云珠双脚像灌了铅似的,虚空的朝着轿子走去。 于此同时。 刚刚受了伤的顾延翊,下意识往回看,他恍惚间窥见了一双澄澈的眸子,这叫他狂喜,难道是郡主? 可下一秒,那双瞳剪水便淹没在了人群中。 宽敞的轿子里,甚至有一方书案,裴寂装模作样的将手里的书平放,语气像是在吓唬小孩子:郡主不乖哦。 魏云珠实在不想和这人多说什么,他眼底的笑意,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叫自己想起那晚的屈辱。 她终于开了口,但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恶劣:你还想怎么样?我已经没什么可给你了! 男人懒懒的掀起眼皮子,但眼底的笑意却火热的紧:郡主还能给很多,不是吗? 他语调放的极缓,故意将字节咬的囫囵,叫魏云珠莫名其妙就想到些混账细节。 红晕即刻爬上脸颊,恼的她简直无地自容。 可面前的男人却缓缓张开手臂:过来。 魏云珠紧紧抿着唇,将头歪到另一边,视若无睹。 郡主是因为顾侍郎,才进轿的? 发觉少女对自己的发问不肯回应,裴寂眸光一沉,语调透着狠戾:郡主每看一眼顾侍郎,微臣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魏云珠这才有些无力的喊道:裴寂,你够了! 男人听见这话,死死的盯着少女,仿佛是贪婪的饿狼,下一秒就要将这小白兔的脖颈咬断。 正在魏云珠心里发毛期间,她的胳膊上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轻而易举被拉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蛮横的一再贴近,脖颈间传来炙热缭绕的呼吸,不断缩小的缝隙,仿佛下一秒就要跨越雷池。 她被强硬的堵在窗口处,毫无招架之力,大冬天的甚至觉得有些许燥热。 身后的男人紧紧贴着自己,环抱着的双手,还拿着弓箭。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僵硬,两手死死抓着窗户沿,丝毫不敢挣扎。 郡主看看,他在找你,身上还流着血呢,顾侍郎对郡主真是情深似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魏云珠下意识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一向克己守礼的顾延翊,竟然捂着伤口,无限狼狈的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自己! 当这个意识窜入魏云珠的脑海中,她眼神中多了一丝哀怨,却被身后的男人察觉的一清二楚。 他再一次将箭对准了顾延翊,手臂微微用力,蓄势待发。 魏云珠意识到了,她双手猛的抓住男人的胳膊,悲切的摇着头:裴寂,不要! 男人保持着张弓的姿势,反问:郡主很担心他? 魏云珠不敢再激怒他,立刻道:不不担心! 裴寂靠近少女的耳畔:那郡主为何不让微臣杀了他? 魏云珠慌不择口:因为他是好人。 他若是好人,那微臣就是坏人了?郡主好生偏心,替郡主救下太子和皇后的,是微臣,不是他顾侍郎,不是吗? 第6章 裴寂的质问带了一丝落寞,叫魏云珠不解。 她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慌乱间,无力的摇晃着他的胳膊,声音带了哭腔:首辅大人,咱们走吧,我愿意同你一起回府,好吗? 裴寂低眉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小郡主,叫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 可魏云珠耳畔传来他唇角的凉意:不好。 下一刻,裴寂手臂再次发力,她无计可施,只能就着他紧握着弓箭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她像是在泄愤,死死的咬住他的指节,誓要咬出血一般。 温暖湿润的感触,叫裴寂的心尖都在发麻,射出的弓箭也歪了,人生第一次失手 有些念想,好似要叫嚣着破土而出,小郡主这样,他真很难办了。 魏云珠并不知道男人那些想法,只想让他再疼些,便咬的更紧了,一股血腥气,在她嘴里蔓延开来。 可以咬的再狠些。 微臣真是爱极了郡主这张小嘴儿。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喘息,还有几分怪异的享受,这叫魏云珠有些迟疑。 在发愣期间,她微微松开了牙齿,引得男人愈加变本加厉。 就算郡主要喝微臣的血,吃微臣的肉,微臣也愿意双手奉上。 这次魏云珠是真的松了口,她真的好害怕! 可男人却不打算放过她,还故意疑惑的问她:郡主怎么不咬了?不好吃吗? 少女鼓起勇气猛的一把推开他,但在绝对力量下却只是徒劳,她腰间多了一股禁锢,那带血的手指强硬的再次逼近她的嘴唇。 泪珠、血水,以及少女惊恐无望的眼神夹杂在一起,一时间有些混乱不堪 突然轿帘被什么人掀开了,李义的声音传来:大人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便被猛的一推,只见一个领军模样的人横在轿子外。 裴寂骤然用自己宽大的斗篷,将怀里惊慌失措的人儿盖了个严实。他缓缓掀起眼皮子,双眸愈发沉重,激荡着凛冽的杀意。 那位擅闯而来的领兵,怎么也没想到,轿子里坐着这么个煞神,他额头冒起冷汗,猛然间跪在地上:首辅大人,顾侍郎当街遇刺,属下领命排查,多有冒犯,请您责罚! 裴寂清楚的感受到怀里人儿颤抖的厉害,只是沉着脸吐出一个字:滚。 领兵如负释重:属下告退。 等人走了,裴寂这才有些小心翼翼的将斗篷取下来:郡主,你别担心了,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咱们了。 魏云珠则因为太过震惊,也太过羞愧,耳根子红的狠,哭的厉害,她用力挣脱着男人的怀抱:放开我! 在挣扎间,她跌倒在地,手腕划过书案的棱角,叫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裴寂却瞧着心惊:郡主,你受伤了! 说罢,他准备将地上的人儿扶起来,可少女却以为他又要做什么,下意识恐慌的抖了抖。 裴寂的手顿在了半空,瞧着少女望向自己的眸子,充满了戒备和恨意,一股懊恼之情萦绕心头。 一定是自己刚刚被冲昏头脑,闹的过火了。 思及此,他收回了手,声音温柔:郡主,我不碰你,先起来,地上凉。 魏云珠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是兀自起身,坐的离男人极远。 瞧着少女哭泣的模样,裴寂抬了抬流血的手指,有些委屈:郡主,明明是你咬伤了微臣,这该哭的,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微臣才对。 魏云珠此刻只想离开,索性掀开轿帘,正欲跨出去。 皇后娘娘这玉佩,看来微臣是送不出去了。 当男人的声音响起,魏云珠猛的回过身,就见他正把一枚玉佩递给自己。 下一刻,她立即上前,想要触摸那块玉佩,可裴寂却突然将胳膊抬了起来。 少女始料不及,便直接扑进了男人怀里,她什么都顾不得的伸出胳膊,想要拿回玉佩。 可男人高高举起的手,却在下一瞬调转了方向,双手托着她的腰,将人抱坐在自己腿上。 郡主还是有点在乎微臣的,不然也不会屡次往微臣怀里跑了。 魏云珠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她着急的离开,可禁锢在自己腰间的手却紧了紧,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乖乖别动,我就把玉佩给你。 还有,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要微臣捎给郡主。 魏云珠恼极了,可这男人对于如何掌控自己,已经游刃有余,她只能停止挣扎。 裴寂见此,满意的摸了摸少女的头,才将玉佩交给她。 看着手中的玉佩,魏云珠强忍着泪意,颤声问着:阿姐,她还好吗?她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裴寂悄悄握住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皇后娘娘很好,她要微臣告诉郡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着她把郡主接回宫。 魏云珠听了这话,笑了,也哭的更凶了。 裴寂挑了挑眉,这玉佩本是为了讨好她的,怎见的又把人弄哭了。 他轻柔的哄着:郡主,微臣向你保证,皇后娘娘不会有事的。 第8章 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嬷嬷跑上前来,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帕子:哪里来的晦气东西!真是污了我们郡主的眼,来人,赶紧把他丢出去! 那帕子,就这样被那群人踩在脚下,和他的命运如出一辙。 大抵,他给的东西,小郡主只会觉得肮脏吧。 裴寂突然冷声道:恐怕郡主现在没有权利,拒绝微臣给的东西。 喝! 男人骤然间的戾气,吓到了魏云珠,他颤颤巍巍接过酒杯,痛苦万分的喝下了那杯酒。 接着,男人强势的靠近,温热的气息侵上了她的脖颈,他要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魏云珠身子一僵,下意识推搡着:不,我不要! 感受到她的抗拒,裴寂眼眸一沉,声音危险:不要什么?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六神无主的摇了摇头,眼前的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郡主何苦要逼微臣讲实话呢? 天已经变了,不管是郡主,还是皇后和太子,你们是继续被捧着,还是沦为阶下囚,都只是我一句话的事,郡主可明白? 是啊,他说的一点没错,自己不会再是云安郡主,只会是卑微的孤女魏云珠。 郡主,今日是你主动过来的,若是不愿,离去便可。裴寂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魏云珠想到了阿姐,便有些着急道:我愿意 首辅大人,我真的愿意。少女哀求的低泣声传来。 裴寂瞧着她随着低泣,微微颤动的朱唇,忽而将人抱起,丢在了床榻上。 郡主一向很聪明,有些东西应该是一学就会的。 那晚,微臣是怎么讨好你的 魏云珠很明白,阿姐和岩儿现在的处境,危险至极,她必须讨好裴寂,才能求得他对阿姐母子的庇护。 不过一时的受制于他,魏云珠强迫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尽量愉悦一点,眼眸里第一次带了讨好,胳膊搭上他的脖颈,大胆的凑近。 一个青涩的吻,落在了裴寂的脸颊,而且引诱的毫无章法,但魏云珠殊不知,正是这青涩,能叫定力多么顶好的男人都方寸大乱。 裴寂只觉得自己的火被噌的一下勾起,声音里带了喘息:珠珠,留在我身边,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魏云珠头脑发沉,身子发软,只能任由他索取所求。 第二日寅时,太极殿内。 百官们垂首立在殿下,年幼的小太子显得有些畏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后珠链里的母亲。 如今帝位悬空,越王碍于世家门阀的势力,选择按兵不动,什么话都说的模棱两可,也拒不上朝。 现下是太子代为监国,不过太子仅仅五岁而已,只能由皇后垂帘听政。 魏云清先是对着顾太傅道:太傅大人,不知顾侍郎现在情况如何了? 昨日顾延翊遇刺一事,可谓是掀起了轩然大波,顾延翊是顾太傅的第三子,最受器重。 顾家屹立百年,是大周世家门阀之首,门阀大族一向对以裴寂为首的寒门派嗤之以鼻,两派一直是水火不容。 这次顾延翊出事,矛盾自然被激发到了高点。 顾太傅上前一步,表情凝重: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我儿伤势过重,仍在昏迷! 裴寂听到这话,嘲讽一笑,堂堂顾太傅也开始卖惨了,他漫不经心道:不知顾太傅可否抓到那可恶的凶手? 这话一出,世家门阀这边开始窃窃私语,这个裴寂,脸皮也太厚,凶手可不就是他自己! 顾太傅不悦的盯了一眼裴寂,对于这个自己曾经的门生,他如今也只能隐忍:还没有! 此时,中书令黄庐站了出来:皇后娘娘,微臣有本启奏。 此人是顾夫人的弟弟,也就是顾延翊的舅舅。 得到皇后的默许后,黄庐开口道:皇后娘娘,其实凶手微臣已经查出来了。 魏云清便道:是吗?那胆大包天的贼人是谁? 黄庐的声音变得十分激愤:那贼人就是裴寂! 此人素日里横行无忌,营私植党,这次更是当街射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诛,还请皇后娘娘降旨处置,为我翊儿做主! 这话一出,群臣都炸了锅,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首辅大人,可是谁又敢说呢?这黄庐真是有勇,至于有没有谋,那得另说。 裴党这边,吏部尚书忍不了:黄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话有证据吗? 黄庐立刻回击:翊儿遇刺那日,裴寂就在兴化坊,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了,不是他又是谁? 吏部尚书嘲讽一笑:黄大人,你要构陷好歹也找个好点的理由,没有真凭实据,就敢在朝堂上胡言乱语,你居心何在! 你血口喷人!敢不敢让刑部查查,这位首辅大人干了多少居心不良的事!黄庐丝毫不肯退让。 裴党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奋起反击,两方吵得是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裴寂嫌烦,出声制止:好了! 第9章 接着他眼神对准了黄庐,笑的随意:黄大人,尔等世家大族不是皆以清流文雅著称,如今怎么也开始撒泼放刁了? 这话一出,裴党的人都挺直了腰杆,果然,还是得首辅大人出手。 黄庐没话说了,只能鼓动世家门阀们一齐跪下:恳请皇后娘娘严查此事! 魏云清也是左右为难,这两方谁都不能得罪。 裴寂此刻开了口:既然黄大人怀疑本官,那本官就不得不为自己正名了,皇后娘娘,请您派刑部的人来查吧,随便查,反正本官清者自清。 裴党的人听了这话,皆吃惊不已,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竟然自请刑部审查,刑部可都是对方阵营的人。 但本官有个要求,查出来本官是凶手,本官认罚,但若查出来不是,本官要黄大人请辞谢罪。 这样一闹,黄庐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允下了。 第5章 真亲密,也真碍眼 魏云珠醒来时,日头亮堂的紧,估摸着时辰不早了。她有些头晕目眩,挣扎着要起身。 昨晚昏昏沉沉的,竟一觉睡到了现在。 念霜一边用帕子替她净手,一边抱怨:什么首辅大人!亏奴婢以前还认为他是个清官,现在看来,简直十恶不赦! 魏云珠连忙捂住她的嘴:在别人的地盘,说话小心些。 郡主以前不会这样的,念霜忽的抹了泪:郡主,您怎么 魏云珠叹了一口气,昨日裴寂那一番说辞彻底打醒了她:念霜,以后别叫我郡主了,被这里的人听到了,不好。 念霜点点头,却在触到自家郡主时,慌了神:郡姑娘,你身上好热,可是病了? 魏云珠的确觉得手脚无力,而且浑身都酸痛不已,眼皮子沉的厉害,想应一声都没劲。 裴寂回来时,李义急急的迎了上去:大人,郡主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裴寂眸光一沉:传太医了吗? 李义一边随着他急急的往前走,一边道:传过了,开了些补气血的方子,可郡主不肯喝啊! 顿了顿,他似乎是斟酌了片刻,才小声道:大人,小郡主身子骨弱,您还是怜香惜玉一些 话还没说完,他就收到首辅大人的一记刀眼。 裴寂步伐匆匆进去,看到了榻上的少女,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紧促着。 难带在睡梦中,自己也在欺负她? 裴寂眉宇见多了一丝懊恼,他忽而俯下身子,拿了一方帕子,轻柔的替她擦拭额头的细汗。 少女似乎是被她惊醒了,轻轻抓住他顿在半空中的手,声音细细软软:你来了。 调子里有点撒娇,又有点小委屈,裴寂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下一刻,少女顺着他的衣袖,扑到了他怀里,额头轻轻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小猫似的,挠的他痒痒的。 瓮声瓮气,还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珠珠真的好怕,你不要走 裴寂顿了好半晌,僵硬的手落在少女的发丝上,轻轻的抚摸着:我不走,永远不走。 可一直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小脑袋,发出了疑问:阿姐,你的下巴,好扎?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裴寂掀了掀眼皮子,将人丢进了榻里。 魏云珠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彻底清醒了,她回不了家了,阿姐又怎么可能会来。 皇后娘娘美吗? 男人透着怪异的一句话传来,魏云珠瞧着他的眸子盛满了疑惑。 迟迟得不到回应,裴寂再次发问:我问你,皇后娘娘美吗? 魏云珠机械的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裴寂扔下了手里的帕子,气氛静的可怕。 仔细想,皇后确实长得美,不然郡主也不会夸赞她了。 刚刚她对自己做的,也一定常常对皇后做吧,从前,他撞见过姐妹两在御花园嬉闹,皇后紧紧抱着郡主的腰,郡主毫不设防,笑的开心极了。 真亲密,也真碍眼。 突然,想毁掉皇后的脸了。 魏云珠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小心翼翼的唤着:首辅大人? 裴寂回过神,视线游离到一旁未动的药碗:怎么不肯喝药? 魏云珠瞅了一眼那药,蹙起眉摇着头:苦。 裴寂端起药碗递给她,语调不容反驳:喝了。 少女猛的朝墙角缩去,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裴寂叹了口气,耐着性子:乖,喝了药,病才能好。 话语间,就要上手喂她喝。魏云珠见状,恼气的伸手,下意识想挡,可是却猛的碰翻了药碗。 她心里一惊,眼瞅着大半碗药都撒在了裴寂身上,后怕的瞧着他。 果然,裴寂表情阴沉,下一刻,他竟然端起剩下的半碗药,一饮而尽。 将药碗重重放下后,他厉声唤着:李义! 一直守在外头的李义,跑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取一碗新药来。 等裴寂端着一碗新药,递给自己时,魏云珠的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流下,她其实宁愿病着,就可以有借口,叫他不要再折磨自己。 第10章 裴寂见她还是不肯喝,又端起碗自己喝了。 可下一刻,他一手勾住少女的腰身,微凉的薄唇贴了上去。 魏云珠始料不及,整个人僵住了。 裴寂一下一下,将那苦涩的药渡给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感触,叫魏云珠下意识身子轻颤,情不自禁的咽下了那苦涩,她脸颊逐渐染上绯色的潮红。 良久,裴寂睁开眼,仔细的瞧着那微微颤抖的眼睫,还带着泪意,真动人。 魏云珠闭着眼,浑身无力的软在裴寂怀里,小口地喘着气,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子。 裴寂声音沙哑,嘴角的笑意透着坏:这样就不苦了。 说罢,他又喝了一口药,随即撑起少女,手掌捧起她的小脑袋,又要来。 魏云珠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抻着劲儿将男人手里的药碗移到自己面前,蹙着眉一饮而尽。 裴寂眼底笑意渐浓,手轻揉的放在少女的头顶:听话的小姑娘,才有糖吃。 话音刚落,一颗蜜饯就被喂进了魏云珠嘴里,很甜。 可她心里却依旧苦涩,以前,阿姐也会喂她吃蜜饯。前几日,她听到百姓的几句闲谈。 说是越王去栖灵寺,把爹娘的牌位给拆了,越王和阿姐之间的那点渊源,她略知一二,越王大抵是一直憎恨阿姐的,可是拆人祖上的牌位,未免太大逆不道。 阿姐素来告诉自己,她们的爹娘都是忠毅之士,所以她虽然对爹娘没有什么记忆,但确实敬佩的紧。 思及此,她的心口隐隐作痛,全身都开始发冷,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那可是她的双亲,若是爹爹和阿娘还在,一定不会叫别人那样欺辱自己。 裴寂瞧着颤着身子的少女,她神色悲切,哭的很凶,他不由问道:很难受吗? 魏云珠下巴抵在膝盖处,无助的点了点头。 裴寂以为她是冷,便伸手将人拽进了怀里,他瞧着怀里抖动的一小枝,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 哭够了,魏云珠抬起头,泪眼婆娑:大人,爹爹和阿娘的牌位没了,是不是往后只能当孤魂野鬼了? 裴寂顿了一会:不许哭了,等你病好了,去栖灵寺再立新的牌位就好了。 魏云珠虽身子弱,可架不住裴寂砸银子,人参雪莲的养着,三日,这病就去了。 身子清爽了,她就想出去走走。 念霜给她裹了一层厚厚的狐毛大氅,才搀着她出了门:姑娘,外面冷,您大病初愈,不能在外头多待。 见魏云珠笑着点了点,这丫头才放心。 主仆二人在亭子里歇脚,迎面走来一个老嬷嬷,她端着托盘,一见到魏云珠,便重重将一碗汤放在亭子的石案上。 她微微扬起下巴,不屑的瞧着魏云珠,怪不得前几日她将自己的侄女送到首辅大人房里,被斥责了好半天,原来是这里藏着个小妖精! 人参乌鸡汤,喝吧! 这人态度极差,念霜忍不住上前道:你怎么和我们姑娘说话呢? 赵嬷嬷嗤笑一声:不过给人当外室,真拿自己当主子了?爱喝不喝!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念霜被气的不轻,她看着那碗冷掉的鸡汤:太过分了,我非得去好好教训她一番! 可魏云珠却拉住了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永安巷内,准备回去的赵嬷嬷,碰见了顾家的轿子,这个不算稀奇,因为这永安巷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顾家的老宅也在这里。 顾夫人自然也认得赵嬷嬷,便将人叫了过去,缘由是,这隶属于首辅大人的空宅子,这几日竟然有了侍卫把守。 嬷嬷,今日怎么有空来这永安巷? 赵嬷嬷素日里不少接触这些达官贵人,她心眼多,把这些人的心思总能摸个透:回顾夫人,老奴今日是给这宅子里的姑娘送鸡汤,是首辅大人吩咐的。 顾夫人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姑娘? 素闻这裴寂不近女色,如今怎么忽然冒出个女人来,便故意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赵嬷嬷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诶呦,什么小姐,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当上了首辅大人的外室,好手段呦! 顾夫人听见这永安巷竟然住了个外室,立刻变了脸色,要说这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一品的诰命夫人,这裴寂也太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了。 赵嬷嬷还在这边煽风点火:首辅大人糊涂哦,一个外室,怎么能叫她和您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夫人们住在一个巷子,这不是惹人笑话 顾夫人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早就不舒坦了,赵嬷嬷瞧着,便露出了得逞的笑。 第6章 顾侍郎好大的兴致 这日,裴寂自入宫上朝,到了晌午也不见回来。 魏云珠心里一直琢磨着,他那日说的话等你病好了,去栖灵寺再立新的牌位就好了。 此人阴晴不定,趁着他还没反悔,魏云珠决定现下便动身去栖灵寺。 李义瞧着小郡主远去的轿子,还是觉得不妥,便差人去给主子传了信。 第11章 约莫一个时辰,赶到栖灵寺后,僧侣超度完毕了,她手抱着这冰冷的牌位,眼睛突然发酸。 她想要和爹娘单独待一会儿,便叫侍女在外候着自己。 爹爹,阿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昏暗的灯光下,她跪在拜垫上,对着怀里的两个牌位喃喃自语。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什么人推开了,顾夫人一眼便看到了那跪拜的女子。 刚刚她在寺庙外看到了首辅府的轿子,再说这栖灵寺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立刻就联想到了,裴寂那位被藏起来的外室。 她缓步上前:你是首辅府的人? 这声音,魏云珠再熟悉不过,是顾延翊的母亲! 绝不能叫她发现自己,虽然她现下带着帷帽,可难保她不会通过身形认出自己。 顾夫人自刚刚,就莫名觉得这女子瞧着很是眼熟,这下得不到回应,便又发问:我在问你话。 没法子了,魏云珠只能将牌位护在怀里,起身小声道:妾身见过夫人。 如此来看,这女子的确是裴寂的外室了,顾夫人有些鄙夷的瞧了她一眼,年纪不大,竟然堕落到给人当外室,真是卑贱。 一出口就是尖酸刻薄:你可知,你这等身份低贱的东西,踏入栖灵寺,就是对佛祖不敬。 更何况,你还是个外室。 魏云珠没料到,从前对自己温声软语的顾夫人,竟是如此,苛刻 她不能露馅,更不能叫她发现牌位,只能匆忙行礼:妾身不敬,先行告退。 可刚转身,就听见顾夫人的声音又传来:等一等。 顾夫人逼近魏云珠,她注意到了少女手里紧紧抱着的牌位,眼神一凛:你可知这栖灵寺里供奉的都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将那卑贱的牌位带进这里! 魏云珠不想久留,即刻就要出去,可顾夫人却对着她的侍女大喊:把人给我抓住! 一个侍女冲到她面前,一把拉开她的手腕,那牌位也随即掉落在地。 她心里一窒,猛的一下扑倒在地,死命的护着那牌位。 顾夫人见状,她今日就要瞧瞧,这女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把她手里的牌位抢过来! 好几个侍女的脚踢了上来,可魏云珠却仍然死死的护住牌位。 有个侍女大力的抽出牌位,却因为惯性使然,将之甩了出去,魏云珠见状,立刻猛的跑过去。 当她固执的把牌位再次抱在怀里,刚一抬头,便不妨的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魏云珠透过眼前的薄纱,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哭的她,仿佛委屈决堤,落下了一滴泪。 顾夫人见来人是裴寂,虽然有些局促,可是她想着,再怎么,裴寂也不会为个女人拂了顾家的面子。 便微微抬起头:首辅大人,你这位外室不顾礼法,在栖灵寺私奉牌位,我替你教训,应是不为过吧。 这话一出,迎来了长久的寂静,裴寂就那样面色并无波澜的瞧着顾夫人。 顾夫人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她心里莫名发毛。 下一刻,裴寂嘴角嘲讽一笑:礼法? 在大周,我裴寂就是礼法。 这话顿时叫顾夫人犹如五雷轰顶,气急败坏的指着裴寂:你你什么意思? 裴寂眼尾挑起危险的弧度:伤了我的人,你这条贱命本不该留着,但那样就太没意思了。 他要让顾家和黄家都倒大霉。 接着,他气定神闲道:李义,把这栖灵寺里,顾家和黄家的牌位都清理出去。 听见这话,顾夫人险些要被气晕,她双腿一软,被几个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闲杂人等被清理出去,裴寂转身就看到抱着牌位,身子单薄到不像样子的小姑娘,犹如一朵风中易攀折的芙蕖。 他缓步靠近,将人拉入怀中:对不起,是微臣来晚了。 魏云珠靠在他的胸膛,由低泣渐渐哭出了声。 良久,裴寂用自己的大氅,仔仔细细将小姑娘裹了个严实,把人拦腰抱起,便朝着殿外走去。 顾夫人一回府,就连珠带炮的对自己儿子抱怨:那个泥腿子,竟然倒行逆施,犯人先祖的牌位! 顾延翊双手握拳,重重打在案子上,也是被气的不轻。 为了个卑贱女人,如此不留情面,翊儿,此事咱们可得好好和他清算! 听到这儿,顾延翊挑了挑眉:女人? 顾夫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是啊,裴寂新得了个外室,看样子是被迷得七荤八素了,竟然越距把人放在永安巷。 不过,那女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后面的话顾延翊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脑海里骤然出现的一个念头,叫他惊惧不已。 猛的起身,反常的跑了出去,徒留顾夫人莫明其妙。 裴府门外,顾延翊的轿子停在一处隐蔽之地,但却可以洞悉那边的情况。 他亲眼瞧见,裴寂抱着一个娇弱的人儿,进了府门。 第12章 只一眼,他就认得出来,那是郡主! 虽然帷帽掩住了那抹殊色,可他就算是郡主的头发丝儿也是认得的。 自从郡主失踪,他就成日成日不分昼夜的寻找,因为焦心,也熬坏了身子。 他一拳重重的打在框子上,直到鲜血流出,他恨自己的无能,竟然叫郡主置身魔爪之下! ** 魏云珠回了府上,沐浴了身子,一想到爹娘的牌位已安置妥当,就有了精气神儿。 裴寂有事忙,一送她回来,就匆匆离开了。 今日雪停了,日头还不错,念霜便搀着魏云珠在廊上走着。 到底是腊月,冷的紧,念霜忽的道:姑娘,您在这儿等着,奴婢去取一件外衣来给您披上。 念霜走后,魏云珠一人站在回廊里,欣赏着园子里的风景。 突然,远远的疾步走来一人,待看清后,魏云珠心里一惊,竟是顾延翊! 顾延翊瞧着廊上的女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不顾其他侍卫的阻拦,冲到了女子面前。 郡主,是你吗? 顾延翊一向克己慎行,如此鲁莽,魏云珠是头一遭见到,她慌张的转过身,不肯直视他的双眼。 不能叫他发现自己,不然裴寂会用更狠的法子对他,绝不能再连累他了。 顾延翊却不顾她的躲避,手抵在她的肩头,强迫她面对自己。 因为永安巷都是些贵人,大多见过魏云珠,所以她出了房门便会带上帷帽。 魏云珠透过薄纱,看到面前男人完全失去理智的眸子。 跟我走! 话音刚落,顾延翊就要强行将人带走。 魏云珠下意识的挣扎,脱口而出:放开我! 顾侍郎好大的兴致。 一道气定神闲的声音传来,魏云珠下意识猛的甩开顾延翊的手,整个人有些惊慌失措。 裴寂靠近两人,不以为然的瞧着顾延翊:不知顾侍郎擅闯本官的府邸,所谓何事? 还有,你为何会出现在本官的外室面前? 顾延翊眼神狠戾:裴寂,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应当明白! 裴寂无端发笑:敢问顾侍郎,本官做了什么? 魏云珠看向此刻的裴寂,他虽眉眼含笑,但眼尾却已经挑起危险的弧度,她明白,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魏云珠脸色骤然发白,她立刻靠近裴寂,仿佛一只寻求他庇护的小猫,双手搭上了男人的胳膊。 裴寂瞧着她柔顺乖巧的模样,眸色晦暗不明,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她的慌张。 一向以雅正君子著称的顾侍郎,竟然闯入他人府邸,意欺他人外室。 顾延翊眼眶猩红:你竟然敢说她是你的外室! 那可是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明媒正娶的妻! 魏云珠的一颗心,揪的很紧,他真的怕裴寂又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便慌忙开口:大人,妾身累了。 裴寂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瞧着她,魏云珠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来人,请顾侍郎离开。 顾延翊走后,裴寂不悦的甩开胳膊上的手,顾自坐在亭子的石凳上。 魏云珠远远的看着他,有些怕,不知该怎么办。 良久,裴寂掀起了眼皮子,面色毫无波澜:过来。 魏云珠顿了顿,缓步走到他面前,她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解释今日之事。 今啊!可还未张口,手就被那人摁住,抻劲一拉,将人拽进怀里,丝毫不手软,带着一丝惩罚。 裴寂靠近少女莹白的耳廓,声音里攒着狠:就那么担心我会杀了他? 魏云珠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本欲解释,却见男人喉结滚了滚,即刻就要侵上她的唇。 魏云珠心悸不已,挣扎着想要躲过:不不行。 裴寂伸手取下她头上那碍事的帷帽,带着薄茧的手在解她披风的带子时,无意间触碰到脖颈,叫魏云珠忍不住颤栗。 裴寂此刻心里带着怒气,不管不顾不断逼近她,魏云珠瞧着他猩红的眼尾,意识到他要来真的。 便伸手颤颤巍巍的抵在他胸膛,带着哭腔的恳请:别别在这里。 这廊上每日会不时经过侍女,魏云珠本就脸皮薄,怎么能接受在这里 裴寂本欲亲吻她,却因为她的闪躲,只触到了那小巧的鼻尖。 在这里不好吗?叫所有人都瞧瞧,你是不是我的外室。 男人冷漠的声音传来,魏云珠屈辱至极,终于低泣出声。 裴寂瞧着她这副样子,缓缓松了手。 真没良心呐,自己昨日专门跑了一趟芳韵阁,给她买了时下最流行的胭脂,小姑娘爱美,喜欢极了这些小玩意儿。 刚刚返回,就是为了将这胭脂给她,也好讨她欢心,可结果呢? 他起身将怀里哭泣的人儿扶起来,神色有些僵,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魏云珠泪眼模糊的瞧着男人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第7章 事态严重了 回了首辅府的裴寂,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第13章 他瞧了一眼那些胭脂,有些烦躁的开口:李义,把那些东西扔了! 是。李义提起那胭脂盒,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还带着一方清单:大人,户部那边来信了,说是查了帐底儿,的确有问题,您看看。 裴寂摊开看了看,神色嘲讽,好个黄庐,这些年欠了国库不少的银子,看来他是该先拿黄家开开刀了。 等忙完了今日的事由,天已经黑透了,李义瞧着一旁一口未动的吃食,斟酌片刻才道:大人,厨房做了栗子糕,那膳夫正巧是江南人士,奴才想着郡主不是最喜食栗子糕,不若,您给郡主捎些去? 裴寂眉眼一松:多嘴。 李义明白,自家主子这是松口了,便又道:大人,您别怪奴才多嘴,这姑娘都喜欢温柔的男子,郡主自然也不例外。 裴寂今日对小姑娘发了火,他仔细想想,此事罪在顾延翊,他莫名闯入,小姑娘慌张是对理的。 索性站起身子:带着栗子糕,随我去永安巷。 李义连声应着,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扔那些胭脂。 已经是入定的时辰,府里大多的侍女已经歇下,守夜的奴才本想进去通报,可却被裴寂抬手制止。 他瞧着门缝里溢出的丝丝烛光,第一次有了回家的归属感,这是属于他和珠珠的家。 他本欲推门而入,可房屋里却传来小姑娘软软的调子,不过却透着丝坚毅。 念霜,我总会离开这里。 ** 今日拿着外衣赶回来的念霜,瞧见自家郡主哭的惨兮兮,又见她衣衫凌乱,脖颈处那些暧昧的红痕明晃晃的,立刻就悲切不已。 自家郡主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如今如此受人搓捻,她怎会不心疼? 晚间,主仆两人便说着体己话。 姑娘,您可有想过以后的打算,您不能永远当 说到这儿,念霜鼻子发酸,外室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可未料,一向柔弱的魏云珠,却异常冷静:阿姐自小就教导我,女子需重气节,立世的资本是自我,而非男人。 她眼里闪烁着坚毅:念霜,我总会离开这里。 可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什么东西怦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扇门被人大力推开。 裴寂犹如一头自暗夜而来的饿狼,他死死盯着魏云珠,眼眸里是满满的寒意:魏云珠,到头来你还是要离开我! 他和从前一样,一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乞丐,而她,也从来对自己不屑一顾。 猛的上前,他一把抓住少女细弱的腕子,眼眸猩红:魏云珠,你记住,你是我的,永远也不要妄想离开我! 一旁早就被吓傻了的念霜,已经瘫软在地,裴寂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滚! 昏黄不明的烛光下,照映出少女那张皇失措的脸,她怎么也没想到,裴寂会突然出现。 她微张的嘴唇在发着抖:首辅大人,你 裴寂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下颚处轻捻,眼神撞进了她眸子里的慌张。 魏云珠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她想说些好话哄哄他,可偏偏怕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她小嘴微张,欲说些什么,裴寂却不给她机会,手掌抚上她的后背,高大的身躯顷刻笼罩。 少女被抵在紫檀桌案上,纤细的腰肢,立刻就弯出一个易折的弧度,瓷白的肌肤外露,微凉,引起她一阵颤栗。 裴寂喉结滚动,即刻俯身噙住了少女娇嫩的唇,手掌在她的腰间摩挲游移,这感触叫魏云珠眼角生红,紧紧攥着他衣襟的指节,微微发颤。 他鼻尖抵着她的,语调危险:小郡主,犯错的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 下一刻,他手指便探过了那繁复的衣裙 良久,裴寂笑的轻佻又坏气:珠珠,求我放过你 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裴寂顺势吻上那娇艳欲滴的唇,再一次逼近:不离开谁? 男人愈发混账,魏云珠只能松开紧紧咬着的下唇,低低道:裴寂。 有侍女本欲进来送巾栉,可却听到了屋子里的低泣,立刻便顿住了脚步。 裴寂,你够了! 只听下一刻,少女仿佛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微臣可不是文弱书生,作为大周的神射手 咝! 可话还没说完,男人的痛闷声传来,接着是花瓶接连摔落的声音,小侍女吓得六神无主,立刻就跑去找李管事了! 等李义赶过来,他发觉情形不对,便敲了敲门:大人,大人? 不见回应,李义心里一横,便推开了门,里面的情景可是吓了他一大跳。 小郡主被大人的披风紧紧包裹着,一边用力擦拭着嘴唇,一边哭的稀里哗啦。 首辅大人这边情况就更不好了,他大汗淋漓的喘着气,衣襟敞开胸膛外露,神情痛苦,仿佛隐忍至极。 李义也呆在了原地,小郡主这么柔弱一个人儿,到底对身强力壮的首辅大人做了什么,竟然伤的这么重。 第14章 ** 自从那晚过后,裴寂整整五日都没再踏入永安巷。 念霜看着自家满面愁容的郡主,不禁回想起那夜的情景。 她再次赶来的时候,首辅大人已经不见了身影,只有李管事在。 她想问问,可李管事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别问了,去好生伺候郡主吧。 看着里李管事唉声叹气的模样,念霜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即刻去看郡主的情况。 当时郡主一见到她,就委屈的大喊:念霜,我想回家,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郡主定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欺负,否则怎么会抱着自己整整哭了半宿。 这几日,魏云珠也是茶饭不思,他自然不是担心那混蛋,只是,她觉得这事好似真的挺严重。 因为整整五日,都不见他人。 从前,裴寂对她还不错,这府里的下人对自己也还算客气,虽然她能从那些人的眼神中读出不屑,可至少,他们还不敢放在明面上。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个外室失宠了,便都看人下菜碟了。 念霜看着灭掉的碳炉,不禁气愤道: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然连灰碳都要克扣了去。 她转过身,眼睛发酸,一把抱住被冻的嘴唇发紫的郡主:可怜了我们姑娘,身子骨弱,自小就受不了冷,如今却要吃这么些苦 魏云珠见状,笑的温柔又坚定:我没事,倒是你,念霜,我瞧着你这衣衫也太单薄了,我那里还有一套新的冬衣,你拿去穿吧,莫要冻生病了。 念霜听见这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们家郡主就是这样,善良的叫人心疼。 这间,赵嬷嬷走了进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将饭菜重重放下,鼻孔里哼着气:吃吧! 念霜看着那馊掉的饭菜,气不过的理论:你什么意思?凭什么给我家姑娘拿馊掉的饭菜! 赵嬷嬷嘲讽一笑: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真以为自己是金尊玉体了? 我呸!做梦,下贱的胚子! 念霜如何能气的过,即刻就上前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婆子。 可是却反手被赵嬷嬷控制住,毫不留情的打了她一巴掌:小蹄子,你和你主子一样不要脸! 闭嘴,你不准说我家姑娘! 这下,念霜立刻和赵嬷嬷扭打在一起,可她哪会是那老婆子的对手,立刻就处了下风。 魏云珠见状,着急的上前,拼命护在念霜身前,生生挨了几下,踉跄到差点摔倒。 念霜赶忙扶住她,关切着:姑娘,您没事吧? 魏云珠摇了摇头,冲着她苍白一笑,倒是念霜因为心疼,哭的不成样子。 赵嬷嬷看着她病怏怏的模样,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就她现在那副样子,恐怕再饿上几天就能魂归西了,她可不想沾上这档子事。 便冲着主仆二人得意一笑:今天的教训你们给我记住了! 离开的半路上,她心里还在美滋滋的盘算,到时候那女人死了,怎么把自己侄女塞进首辅大人的房里。 第8章 该怎么回敬你 于此同时,永安巷外宅府门外。 裴寂就坐在轿子里,他手微微撑开帘子,透过窗户看向对面紧闭的府门。 李义见状,叹了一口气:大人,要不进去瞧瞧? 裴寂顿了顿,却是放下了帘子。 走吧。 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这几日,日日都来,可每每都只是在大门外待上一个时辰。 都望眼欲穿了,还是不肯进去。 第二日,一直照顾魏云珠的小丫头容巧,说府里新进了一些灰碳,去后院取了。 容巧是个瘦弱的小丫头,总被这府里的其他侍女欺负,魏云珠见到了,便叫她来自己身边照顾。 可是足足半个时辰,也不见她回来,魏云珠有些担心,便想着亲自去瞧瞧。 远远的,后院柴房前,有三四个侍女正对着容巧拳打脚踢,而容巧好像因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点都没有还手。 魏云珠立刻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些侍女:你们干什么! 有个胖胖的侍女,差点被推的摔倒,她没想到,这女人平日里瞧起来柔弱,未料到还有这劲头。 便恶狠狠着道:这丫头来后院偷灰碳,难道不该教训? 魏云珠扶起容巧,将她护在怀里:你这婢子今日若是再敢放肆,我定不饶你! 侍女冷笑连连:你不饶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魏云珠一双坚毅的眸子,盯着她,仿佛有无限的威严:那你可以试试,看看结果如何。 侍女似乎是被这话震慑住了,她顿了顿,这女人要是真得了机会,回头再向首辅大人告一状,自己岂不是完了。 思及此,她不自然的招了招手:几个灰碳而已,走吧走吧! 见那些侍女都走了,魏云珠才关切的问着怀里的小丫头:容巧,你还好吗? 容巧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了,可还是松了胳膊摊开手:姑娘,有了这灰炭,就不冷了 说完,她便昏了过去,魏云珠看着那些灰炭,眼睛发酸。 第15章 等把容巧安顿好,念霜又请来了郎中。 可郎中看了容巧的情况,却摇了摇头:这姑娘身子骨弱,恐怕 魏云珠立刻道:先生,请您一定救救她! 郎中沉思片刻:如果有百年的人参,或许她能熬过此劫。 以前为了给自己养病,裴寂是带了好些名贵药材,可是这几日那些侍女婆子们,把能拿的东西都拿了个精光。 思及此,魏云珠便道:念霜,咱们现在去药铺里买来。 临出门前,赵嬷嬷瞧着主仆二人着急的模样,眼珠子一转,也后脚跟着出门了。 等到了药铺,魏云珠便对着掌柜的道:掌柜的,有人参吗? 掌柜的停下拨算盘的手,抬眼,扫了扫魏云珠,骤然变得十分热络:姑娘,您要多少年的人参? 百年。刚刚那郎中说了,容巧情况危险,这人参少说也得百年往上的。 掌柜的听闻后,可谓是眉开眼笑:好勒!百年的人参,小的一定给姑娘挑个个头儿好的,那您这一百两,是现银还是银票? 魏云珠有些吃惊:一百两? 她自小在宫里,哪里懂得什么东西值多少银子,自然吃惊。 掌柜的瞧着眼前这姑娘,周身用度皆不凡,气度更是脱俗,本来断定这位是哪家的贵女,难不成是看走了眼? 即刻便拉了脸:姑娘,您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别挡着后面的人。 魏云珠暗暗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她哪有一百两,可还是应声:要。 接着她伸手取下了一枚发钗:掌柜的,您看这样够吗? 上好的成色,掌柜的看过后,随手从身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支人参,放在了面上。 魏云珠立刻拿着人参就要往回赶,可却因为太着急在门口撞到了一人。 抱歉。她刚抬起头,竟发现来人是顾夫人。 顾夫人表情依旧轻蔑,没怎么理她,便径自进去了。 可是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腰间,猛然间大喊: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接着她厉声呵住了魏云珠:是不是你们两个偷拿了我的玉佩?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看起了热闹。 众人看着这一身贵气的小姑娘,实在不能相信,她能去偷人玉佩? 魏云珠见状,只能道:夫人,妾身并不知您的玉佩。 此时,顾夫人一旁的婆子开了口:明明刚刚就是你故意撞了夫人,玉佩不是你拿的又是谁? 魏云珠怎么也没想到,在顾夫人身边的,竟然是赵嬷嬷。 念霜颇有些气愤的上前:你空口无凭的,莫要血口喷人! 魏云珠上前一步,声音温柔但却不懦怯:嬷嬷,您说话可要注意了,无凭无据,怎么能坏我一个清白姑娘的名声。 赵嬷嬷嗤笑一声:无凭无据?好,你有胆就叫我搜身! 魏云珠自然是不怕,可正要应声,便骤然在腰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那不是自己的。 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被下套了,可赵嬷嬷见她不说话,就变本加厉:怎么了,现在知道怕了? 我今日就要好好治治你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说罢,她就上前来,撸起袖子就要搜身,念霜在一旁要阻拦,可却被赵嬷嬷一把推倒在地。 在争抢间,魏云珠将人参交给念霜:念霜,先去救容巧。 果然,赵嬷嬷如愿在魏云珠身上,抽出了一个玉佩:夫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您丢的玉佩? 顾夫人看了看那玉佩,立刻沉着脸道:的确是这枚玉佩。 这一下,众人皆鄙夷的眼神瞧着魏云珠,这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要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呢? 魏云珠奋力挣脱束缚着她的侍女,声音掷地有声:嬷嬷在我身上搜出了这玉佩,就断定是我偷的,那我岂不是也可以断定,这是你们有意栽脏。 顾夫人此刻开了口: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堂堂太傅夫人,栽脏你这种人,岂不是自裁身份。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众人纷纷认定,的确是这姑娘手脚不干净。 赵嬷嬷此刻却一脸狠毒道:这玉佩可是一顶一的好成色,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物件,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恐怕只有把你这丫头卖去花楼,才能善了。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跟着魏云珠来了这药铺,却在门口遇到了顾夫人。 顾夫人对于上次栖灵寺的事,一直怀恨在心,赵嬷嬷便添油加醋的说,魏云珠彻底失宠了,她这才放心的允了赵嬷嬷的计谋。 话音刚落,便有侍女要将人拖走,魏云珠无可奈何,只能戒备的喊道:你们今日若是敢动我,首辅大人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赵嬷嬷听见这话,顿了顿,接着便哈哈大笑,脸都笑红了:你以为首辅大人还会管你? 等把你卖进花楼,你就不会再敢同我虚张声势了。 带走! 魏云珠心跳的厉害,手心也渗出了汗,赵嬷嬷这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第16章 慢着。 一道阴沉沉的声音传来,无数的侍卫疾步闯入药铺,看热闹的人群也是一哄作鸟兽散。 裴寂信步而来,神色晦暗不明,众人见他刚一碰到地上的小姑娘,便温柔的扶她起身。 解了自己的披风,仔仔细细的把那娇柔的身躯裹了个严实,甚至还细心帮她扶正帷帽。 赵嬷嬷吓得早就两腿发软,瘫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看样子这丫头根本没有失宠! 顾夫人看到这阵势,也被吓得不轻,可还是故作镇定。 裴寂将小姑娘护在怀里,抬眼扫了扫老婆子和顾夫人,语调随意:你们刚刚说要把人送哪? 赵嬷嬷跪着走到裴寂面前,慌张道:大人,老奴一时糊涂啊!您大人有大量,饶了老奴这一次 她话还没说完,裴寂就不耐烦的抬抬手,眼睛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聒噪的东西,来人,把她舌头拔了,然后丢到河里喂鱼。 赵嬷嬷听到这话,即刻磕头求饶:首辅大人,饶命啊! 顾夫人看着被拉走的赵嬷嬷,心里也是大惊,却骤然发现,裴寂那双眸子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打了个颤,勉强道:首辅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档来这里? 裴寂好整以暇的瞧了眼顾夫人手中的玉佩,神色不辩喜怒:李义,把那玉佩拿来,叫本官瞧瞧成色到底有多好。 李义向来也是仗着首辅大人的势,上前二话不说就直接抽走了那玉佩,交给了自家大人。 顾夫人有些目瞪口呆:裴寂,你什么意思! 裴寂把玩着那玉佩,然后啪的一声将之扔到了地上,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破烂玩意儿。 我该怎么回敬你呢?顾夫人。 顾夫人被气的双手发抖,这人太猖狂! 裴寂此刻正拉起小姑娘的手,却发现她手腕上青了一块,刚刚还漫不经心的眸子,即刻就犹如急风骤雨。 既然如此,本官就把你也卖到花楼去。 这话是对顾夫人说的,顾夫人也是吃了一惊:裴寂,你放肆! 但裴寂的眼神却愈加危险:卖去花楼太没意思了,还能活命,顾夫人比较适合下大狱。 下一刻,他就示意护卫上去拿人,直到此刻,顾夫人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唬人! 等顾夫人被拉走,她嘴里还咒骂着:裴寂!我顾家和黄家绝不会放过你! 第9章 郡主,我很快回来 等上了轿子,裴寂仔仔细细的瞧着魏云珠手腕上的淤青:郡主,还疼吗? 魏云珠抬眼看向男人,他眉眼十分英俊,有时候自己会产生一种,他也不错的念头。 不疼。 裴寂只觉得,小姑娘这声音乖巧的让人心疼,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接着,他自衣袖里掏出了个发钗,亲自为她带上:以后不许把我送你的东西给别人。 魏云珠似乎微愣,良久。 首辅大人,今日多谢你。 裴寂从不敢想,他同郡主也会有这么温情的时刻,突然就笑了,眼底皆是满足,像个开心的孩童。 郡主,你永远不必对我言谢,我一直心甘情愿。 良久,魏云珠想到他消失的五日,斟酌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那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裴寂听到这话,显得有些吃惊:郡主,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我只是反思了几日 其实魏云珠还有话想问,关于他到底会不会断,可是她不敢。 等回到府上,裴寂见魏云珠的房间竟然连炭火都没升,而且冷若冰窖。 他冲着一通下人大发雷霆后,便执意要亲自帮她擦药。 他捧着她的手,正轻揉的吹着气,可李义却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大人,刑部的人说要请您去一趟! 裴寂眼神一凛:那些人在哪? 李义便道:就在门口了,刚刚还要闯进来,奴才硬是给拦住了。 裴寂似乎是沉思了一阵,他对着魏云珠扬起笑意:郡主,我先出去看看。 李义办事一向严谨,他能这样,足以说明失态的严重,魏云珠下意识也随着裴寂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寂似乎僵了僵,渐渐转过了身子。 魏云珠眼底,第一次闪烁了担忧,一双眸子似盛了万千星辰,嘴唇微张:首辅大人,你 裴寂眉眼含笑,一手轻轻抚上她的青丝,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郡主,我很快回来。 魏云珠点了点头,她看着裴寂离去的背影,有些搞不懂自己此刻心里莫名的情愫。 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裴寂被刑部羁押的消息,魏云珠有些慌乱。 他为什么会被刑部的人带走?是因为帮爹娘重新立了牌位,还是因为顾夫人 ** 顾府。 顾太傅听到顾夫人被裴寂的人抓进了保宫狱,被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第18章 两人凑的极近,呼吸间,小郡主身上的海棠花香,于裴寂而言,是这世上最能叫他难以把持的良药。 他眼眸盯上了那指如削葱根的纤纤玉手,刚刚还捻着栗子糕,想来一定很美味。 捧起那小巧的手掌,手背,指尖,事无巨细的品尝,企图全然 魏云珠吓得抽手而去,尾音发颤:首辅大人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发出如此娇媚的调子,便赶紧止了声。 在慌乱期间,逃离了男人的禁锢,脊背崩的很直,不敢在侧身去看那到炙热的目光。 裴寂手撑在桌案上,歪头瞧着紧张的少女,声音撩拨又沙哑:过来。 魏云珠呼吸不匀,祭天大典越来越近了,她不能在惹怒这个男人。 便侧过身子,缓慢的靠近他,男人瞧见她主动,眸子愈发幽暗,里面被点了一簇火。 魏云珠刚触碰到男人的衣袖,就被猛的一拉,整个人被带了进去,手正巧抵在他紧实的腰腹。 瞧着少女逐渐变红的耳廓,裴寂轻笑一声:这处只有珠珠最熟悉,怎么还害羞了? 这话叫魏云珠羞的立刻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男人的胸膛,不肯再出来。 可她手边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微证,下意识底下了头。 耳边传来男人引诱的调子:把它取下来。 魏云珠顺手摘下那玉佩,正瞧着,男人又道:还记得它吗? 魏云珠抬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裴寂眼里莫名有了一丝落寞:郡主永远不会记得我。 他的思绪,飘到了顺德二十五年。 第10章 想你想的紧 那年的雪很大。 腊月里,天寒的厉害,他去小厨房偷了几个馒头,想让母亲吃饱。 可等他欣喜的跑回去,就听到了门里狠戾的鞭子声。 说!你是不是又想跑了! 狐媚东西,又勾男人,不要脸! 我打死你! 肮脏的咒骂声传来,一定是那个男人又在打母亲了。 他疯了一样冲进去,发了狠似的推开那男人。 谁知那男人竟然丧心病狂的,同他一起打,最后,瘦弱的母亲因为死死护着自己,被打的奄奄一息,那男人才罢手离去。 后来,他给人磕了一天一夜的响头,磕到头破血流,才求得郎中上门为母亲看病。 可到了,却只见到有人将早已凉透的母亲,卷在一方破席子里,被毫无尊严的丢弃。 当晚,他就提着刀,杀了那个男人,他所谓的父亲。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常年饿着,身材瘦弱,自然抵不过那些抓他的人,当他浑身是血的跑在风雪交加的清晨大街上。 他倒在了一顶轿子前,自轿子里走出来的少女,娇嫩生姿,那高不可攀的圣洁,是他最向往的欲念。 少女瞧着他,柔声道:你还好吗? 可彼时的裴寂,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他觉得自己不配。 少女见状,唤来侍女取了些银子给他,却语调抱歉:今日出门,我并未带太多银两,我猜想应是不够的 顿了顿,她将腰间的玉佩摘下:这枚玉佩你拿去典当了,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直到少女离开,那少年都未曾抬起头。 那是他与郡主的初次见面。小郡主自小被众星捧月,娇养着长大,自然没有见识过人性的恶,性子被养的天真又纯良。 她做了许多好事,所以她不会记得那个少年,因为那只是她众多施舍里,微不足道的一件。 但于裴寂而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瞧着眼前疑惑的少女,裴寂轻笑:不记得也好,郡主只要记得现在的裴寂就好。 话音刚落,魏云珠便被男人拦腰抱起,整个人被放在了绵软的床榻里。 男人顺势压了下来,眼里欲念缭绕:郡主,这几日微臣活守寡,想你想的紧,也难受的紧 魏云珠下意识伸手抵在他的胸膛,眸光微闪,似乎有话要说。 郡主就赏赐一个,叫微臣伺候郡主的机会,行吗? 裴寂的声音里带了喘息,他的确是忍耐到了极点。 可少女软软绵绵,又透着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你那里还好吗? 这话一出,魏云珠羞愧的无地自容,她是真的怕,那日将他伤的重了,毕竟,这男人的性子一直都是睚眦必报。 听闻此话,裴寂轻笑一声,嘴角的弧度染上坏气:好不好,珠珠自己感受一下。 第二日晨起。 裴寂正在宽衣束带,却打眼瞧见了小姑娘莹白的耳廓,便起了调笑的心思。 过来。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的意图,自然不愿意过去,反而背过脸去不再看他。 郡主? 他不紧不慢的再次提醒,调子中已经带了隐隐的威胁。 那沉重的目光,压的魏云珠喘不过气来,只能磨蹭着靠近他。 这间,裴寂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低低道:帮我束带。 第19章 果然,小姑娘的耳廓微微发红,但眼里却是抗拒,裴寂看了眼眸骤然发冷。 魏云珠看着男人的眸子,虽然含着笑,但这是发怒的前兆,顺着他,才是良策。 便拿过了那玉带,可她哪里伺候过人,束的可谓是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才束好了。 又手忙脚乱的拿起桌上的冠冕,想帮他带好,可琢磨了半天,也弄不好。 裴寂使坏的靠近她的耳畔:我来教你。 他双手抵着她的,这才带上了,可魏云珠却发觉这冠冕歪了。 她伸手本欲轻轻调试,可是摸到冠冕里用来固定的簪针,她心里一横,手指用力扶正,那簪针便斜斜的擦过了裴寂的头皮。 在她得意期间,却对了裴寂半眯的眸子,便有些支支吾吾:时辰不早了,别别误了早朝。 裴寂抓包到了这狡猾的小狐狸,眼眸扬起危险的弧度:如何给男人宽衣束带,得好好练练。 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李义,着急的直搓手,这再不走,可就真的误了早朝时间了。 终于等来了首辅大人,他疾步跟在大人身后,却骤然大惊。 大人头上怎么有血珠子滴下来! 与此同时,一直在永安巷的顾延翊,瞧着写着裴府的扁子,整个人都隐秘在角落里。 他亲眼看着裴寂满面春风的自里面出来,瞧着他远去的轿子,顾延翊的双手握拳,整个人因为气极而微微发抖。 昨日,母亲是被人抬回来的,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裴寂不仅夺他之妻,还欺他母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日下了早朝,百官都是人心惶惶的。 一边是越王虎视眈眈,这另一半是首辅大人为肃清官场,大力支持追缴国库欠款。 这户部的事,顾家可是首当其冲,首辅大人这一手,可是给了顾家沉重的打击,但这个节骨眼上,其他的世家门阀也都急着明哲保身,怕是没人敢再生事端。 ** 傍晚的时候,魏云珠晚膳没用几口,李义便过来禀告:郡主,首辅大人在外头候着您。 魏云珠简单的拾掇了下,便跟着李义出门了,原因是,昨晚裴寂在榻上就说了,今日要带自己出去逛逛。 刚出了府门,就见男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始料未及,魏云珠就被他拦腰抱起,送进了轿子里。 她显得有些恼火,这里可是永安巷,人来人往的,而且那些侍女小厮们也在! 便索性离他远远的,与他同乘一轿,魏云珠只觉得有些窒息的喘不过气。 裴寂瞧着故意远离自己的小刺猬,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意思很明显。 魏云珠瞧了一眼,固执的不肯过去。 裴寂微微弯起腰:郡主,你又不听话了。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她不想过去,免得一会那人又动手动脚! 再不过来,就别怪微臣一会当着全长安城百姓的面,展示郡主如今的身份。 浓浓的威胁下,魏云珠别过脸,别扭的挪到了他身边。 男人伸手揽住她的腰,逼近一分后,先前的怒气仿佛又一瞬间烟消云散:这才听话。 含光街新开了家茶楼,里面的黄梅戏很不错,微臣带郡主去瞧瞧。 看戏? 魏云珠琢磨不透这男人的心思,只是气鼓鼓的不肯说话。 郡主为什么总是不肯对微臣笑笑? 郡主以前对顾侍郎倒是笑过不少次 简直胡扯,怎么又扯到顾延翊身上了,魏云珠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 但话还未说完,裴寂的一根手指便轻轻压在她的唇瓣上,接着他便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面具。 那面具是半扇玉兔状,上面镶着红翡滴珠,边儿上是芙蓉镂空雕花,小巧又精致。 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瞧见。 无理又霸道的言论,但魏云珠又觉得,兴许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因为含光街遍布集市,一到了晚上就熙来攘往,他们只能下轿走过这一段路。 裴寂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可小姑娘却表现的十分抗拒。 魏云珠自小被教导,任何时候都须要大方得体,如今这大庭广众之下,和男人执手而行,她自然是羞愧的。 便用力挣脱出了手:我我可以自己走。 裴寂瞧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这里车水马龙,鱼龙混杂,若是郡主和微臣走散了,或者说郡主跑了,那微臣去哪里寻人呢? 魏云珠只能无奈道:不会,我会紧紧跟着你。 微臣一向,疑心重。 他这语调像个顽劣的孩童,眼底含笑,但眼尾却挑起了危险的弧度,朝着魏云珠伸出的手掌,莫名压迫感满满。 这无异于暴雨前的宁静。 魏云珠顿了顿,便将手搭了上去,反正也还带着面具。 今日这茶楼里人顶多,四周闹闹哄哄的,裴寂寻了个极好的位子,两人刚到一会儿,戏便开始了。 一曲终闭,裴寂握着魏云珠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瞧着一旁已经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柔声道:结局不是很好吗? 第20章 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摇了摇头: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早知这样,微臣就不该带郡主来看这出戏,现下又惹得郡主落泪了。 郡主,你说,你和我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魏云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瞧着他。 第11章 疯子! 微臣从不信神佛一说,今日却想乞求佛祖给微臣和郡主,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知为何,魏云珠从他的眼神里,瞧出了些落寞,所有人眼中狂的要命的裴寂,为何总会在自己面前变得落寞,她不明白。 微臣自小过惯了苦日子,为了一两银子,可以在斗兽场和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从前沿街乞讨时,脸被那些达官贵人踩在脚下,狠狠侮辱,却还要陪着笑脸。 当奴隶时,因为不服管教,直接被打断腿,挑手筋。 佛祖,好像从未善待过微臣呢。 这些话,就这样被裴寂平静的说出,平静到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所说的那个世界,是魏云珠从不曾触及过的,甚至,听都不曾听过。 不知为何,她骤然间觉得眼前这个人人惧怕,一句话就可以搅动整个大周的男人,有些可怜。 或许,自己应该对他好一点 不过还好,微臣遇到了郡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说这话时,男人嘴角含笑,眼角眉梢温柔的一塌糊涂,他轻轻捧起魏云珠的手,印下了一吻。 等两人出了茶楼,魏云珠远远就瞧见了街市对面买栗子糕的小摊。 她眼神亮了亮,被裴寂看在眼里。 想吃? 魏云珠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裴寂眼角扬着笑意:在这儿等我。 临走前,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转了身:郡主,莫要走动,微臣很快回来。 起风了,这冬日里的寒风,最是刺骨。 当裴寂提着栗子糕,返回的时候,魏云珠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顿在了原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一瞬间,狂风大作,整个含光街顷刻乱作一团,四散逃离的商贩因为着急,货物洒落了一地。 有女子的尖叫声,孩子的哭泣声,刚刚的繁华荡然无存。 四处皆是金吾卫整齐划一的步伐,凛冽中,男人如同厉鬼的声音传来 封锁含光街,给我仔细的搜。 魏云珠这边,刚刚被拥挤的人群差点撞倒,等她回过身的功夫,就有人强行带走了自己。 此刻,她被扔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这里很大。 突然,一道光亮袭来,她下意识闭眼。 郡主。 熟悉的声音传来,等魏云珠睁开眼,四周变得亮堂了一点,这里,好像是戏院的后台。 郡主,我带你离开他。 顾延翊的声音有些急迫,但魏云珠瞧着他,却下意识慌乱的后退。 顾延翊不解:郡主,你怎么 魏云珠继续后退,可肩膀却被猛的抓住。 郡主,你别怕,是我,我是顾延翊。 魏云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是开了口:顾哥哥,你快走吧。 郡主,你我早已许下婚约,我带你走,天经地义。 魏云珠皱了皱眉,心一狠:顾哥哥,我不会同你走的。 如今的情况,她想要救阿姐,就必须依附于裴寂,她别无选择。 顾延翊显得格外激动:郡主,是不是他威胁你了,你放心,我会合我顾家之力,力保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那些你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魏云珠如今已经是慌张的不成样子,若是被裴寂发现,他不知又要干出什么事来。 她猛的挣脱开顾延翊的双手,可门外却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魏云珠立刻便意识到了什么:顾哥哥,你快走!没有时间了! 突如其来的踹门声,魏云珠大惊,下意识便拉着顾延翊往戏台后方跑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绝不能让裴寂发现! 果然,一众金吾卫呼啦啦的闯了进来,整个场子骤然变得亮堂不已。 郡主,出来吧,微臣最讨厌躲猫猫的游戏。 冰冷的声音响彻四周,躲在后方的魏云珠已经是瑟瑟发抖。 珠珠,再不出来,我就要亲自去抓你了。 魏云珠下意识一颤,她对着一旁的顾延翊摇了摇头,期望他能明白。 接着便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抓到你了。裴寂声音里甚至含着笑:珠珠,你又不听话了,这里人这么多,跑丢了怎么办? 他真的生气了,魏云珠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果然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拽住了腕子,猛的跌进了男人怀里。 裴寂,我 她本欲解释,可是裴寂却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别说话,这里还有别人。 魏云珠下意识惊慌的摇了摇头,裴寂随即神色一冷,即刻示意身后的金吾卫上前搜查。 第21章 那一刻,魏云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这里没人。 这样,魏云珠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突然跑进来的护卫,却叫她又一次提心吊胆。 大人,顾侍郎的行迹查到了,他今晚也在这家茶楼。 下一刻,裴寂缓缓底下头:珠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忽而,他拽着怀里的人儿,就将她往外带:我要你亲眼看着顾延翊死! 门外,顾延翊带着几个手下,已经被包围。 魏云珠见状,她抓着裴寂的胳膊,慌张乞求道:裴寂,我们只是偶遇,不关顾延翊的事! 裴寂嗤笑一声:郡主以为我还会信吗? 无奈,魏云珠只能冲着对面嘶声裂肺的大喊:顾延翊,走啊!快走! 可下一瞬,她的嘴便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男人的薄唇紧贴着她的耳畔:郡主,你看看四周,那些人都是被你牵连的。 不错,此刻整个含光街都一片狼藉,不复往日的繁华。 还有他们。裴寂指引着她看向刚刚茶楼,并在她耳边提醒着。 魏云珠的瞳孔映射出那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茶楼门口,是因为毕生心血被毁掉,而痛哭的老板,还有唱戏的角儿们。 裴寂,你放过他们!她有些慌张的晃着男人的胳膊。 可男人神色莫辨,不为所动。 裴寂,我求你,放过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辜的魏云珠的声音里夹杂了祈求。 给我把这里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许剩。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四周的哀嚎声更盛。 魏云珠生性善良,哪里看的了这个,她发疯似的打向裴寂,哭着道:疯子!疯子!你为什么波及无辜! 有什么冲着我来! 裴寂扶起哭倒了身子的魏云珠,强势将人带进了轿子里。 此刻,平静过后的魏云珠正冷眼瞧着对面的男人,他正隐秘在那一处黑暗里,低着头。 你说佛祖从不曾善待过你,可你又何曾善待过那些无辜之人。 烧杀抢掠,滥杀无辜之人,还妄想善终,岂不是笑话。 裴寂,你活该。 尖锐的话语,向裴寂砸去,魏云珠知道,惹怒他不会有好结果,可她还是执意挑起他的怒火,她想让他痛。 砰的一声巨响,裴寂握拳的手重重打在案子上,顷刻间鲜血淋漓。 魏云珠内心猛的一颤,她本质还是怕极了这个男人,也不敢再出言拱火了。 突然,男人打开了手边包糕点的油纸,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了一块栗子糕,顾自吃了一口。 接着,他掀起眼皮子瞧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少女,即刻便逼近她,将栗子糕递到她嘴边,声音不容拒绝:吃。 魏云珠瞧着那带血的栗子糕,顷刻就被吓住了,颤着声道:裴寂 我不想说第二遍。 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传来,魏云珠只能逼着自己咬了一口。 浓重的血腥气,猛然间在嘴里蔓延开来,魏云珠受不住,即刻痛苦的干呕。 我的血,就这么恶心? 我在郡主心里就这么低贱? 魏云珠颤着身子,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崩溃:我要回家!我讨厌你! 男人手指猛然间钳制住她的下颚,力道毫不怜香惜玉。 收回这句话。裴寂薄唇印在她的耳畔,声音阴沉。 魏云珠痛苦的小脸皱起,眼眸里却是满满的固执,以及厌恶 裴寂将她的小脸抬的更高:那微臣就带郡主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世道。 当轿子停下时,魏云珠被带到了保宫狱。 保宫狱是专门羁押重罪贵人女眷的地方,被送到这里的女人,大多数会沦为军妓。 守在外面的侍卫,见到了这尊浑身暴怒的煞神,也是连话都不敢说。 魏云珠满脸的泪痕,被他踉踉跄跄带到一间宽敞的塔屋里,裴寂自后撑着她站在二楼的栏杆后。 看看这些女人!裴寂按住她的后脑,强迫她向下看去。 潮湿阴冷的地牢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叫喊声,病痛中的她们甚至无法安静,只能通过蠕动去缓解。 魏云珠透过泪眼模糊的眸子,瞧见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她奄奄一息,没有了胳膊和腿,鲜血直流! 四周夹杂着的浓烈的血腥恶臭味,压抑又窒息,叫魏云珠忍不住剧烈的干呕。 这就是进入保宫狱的下场! 不管曾经多么风光,只要进了这里,最后都会变成一滩烂肉。 魏云珠费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道:别说了!别说了!求你 卑微的乞求,换来的却是男人的变本加厉:还没完,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后,再被扔到笼子里,被猎犬蚕食,撕咬! 魏云珠已经将近虚脱,意识也越来越薄弱。 是的,她现在是个逃犯,本来的命运也是要被羁押进这里的。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她瞳孔急剧收缩,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22章 终于,她身子一软,彻底的倒在了男人怀里。 第12章 占有 魏云珠回去便病倒了,烧了一整夜。 当外头渐渐亮堂起来,裴寂赶走了一直忙忙碌碌的侍女们。 榻上的少女猛的颤抖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接连不断的莺莺低泣,仿佛在经历一场噩梦。 的确,梦里那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正痛苦的朝自己爬来,她悲切的伸出手呼救 阿姐!阿姐,救我 裴寂轻揉的握住少女的手,少女仿佛感应到了那温暖,即刻就不住的往他怀里缩,声音无助又脆弱:珠珠真的好怕 裴寂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颤栗。 昨天吓坏她了吧? 一整晚,他无数次听见她弱小的低泣,以及仓皇的呜咽。 或许,自己不该那么心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魏云珠才在噩梦中惊醒。 她眼角挂着泪珠,轻轻喘息了一会,才逐渐清醒,眼神有些空洞的转了转。 郡主 男人的声音,叫魏云珠骤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攥着,她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恐惧,猛的起身挣脱开来,朝着床榻的一角缩去。 一张小脸固执的歪向一边,不敢直视。 裴寂却极缓的靠近她,俯下身子,伸手将她歪向一边的小脸版正,强迫她直视自己。 永远不要试着和微臣作对。 少女眼睫轻颤,根本不敢回话。 病中的少女,平添了一丝易碎感,让她美的更惊心动魄,裴寂瞧着着实喜爱,可是她脸上透出的抗拒,却叫他极度不爽。 做了微臣的人,就该乖乖听话。 昨天的事,微臣希望是最后一次,不然,后果不是郡主能承受的了的。他低声警告着。 少女身子发颤,脑海中又出现昨晚那挥之不去的画面,眼底的泪意再一次汹涌。 裴寂却丝毫没有去安慰的意思,他像个老道的猎手,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小猎物,等着她屈服。 要真的疼过一次,才会长记性,不是吗? 没有人懂,他此刻的兴奋。 血腥,厮杀,飘摇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一个同自己有云泥之别的人儿。 她高高在上,纯洁高贵的犹如九天圣女,可却又弱小到极点,马上,马上这个人儿就会自愿附佣于你,从此以后完完全全属于你。 这是一种怎样的救赎呢?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占有她,以满足自己的贪婪。 此刻,他完完全全没有碰到她,仅仅将双手撑在她身子上方,以阴影将她笼罩,几近变态的用他的鼻子,细细嗅着来自她身上的芳香。 这样的审视,让少女毫无招架之力,无法承受这赤裸的目光,浑身颤栗着。 终于,那挑逗的鼻息,叫她内心的坚守轰然倒塌。 泪水决堤,伴随着她崩溃的点头。 裴寂扬起一个了然的笑意,奖励似的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带着薄茧的掌心揉了揉她的头发。 半晌,才开了口:乖女孩。 魏云珠紧绷的身子,彻底松了下来,同时也已经呜咽颤抖的不成样子。 真可怜。裴寂低低的笑着,一把将少女拉进自己怀里。 终于不再禁锢着她的身子,任由她软倒在自己胸膛,不断的低泣。 ** 顾延翊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拼死才逃了出来。 这间,郎中已经给他包扎了,他身边的管事不住着道:爷,这夫人的病还没好利索,您怎么又出了这档子事,不若,去一趟大慈恩寺吧,也好求个好兆头 可话还没说话,顾延翊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下吓得一众下人都手忙脚乱的,顾延翊却摆了摆手:备轿,我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管事诶呦了一声:爷,您就别折腾了,至少也得等到明日吧。 他不能再等了。 昨日,郡主被裴寂抓进轿子的那一刻,他已经懦弱了一次。 这一次,他要裴寂死! 坤宁宫。 听完顾延翊陈述的魏云清猛的一下站起了身子,她被气的浑身发抖。 她一直以来都捧在手心的珠珠儿,竟然遭遇魔爪,她愧对父亲母亲! 可以她现在被架空的处境,又能做些什么呢? 顾侍郎,你可有法子? 顾延翊即刻道:皇后娘娘,下月祭天大典,越王定会以祖宗礼法之由,亲自主持,到时,只要咱们逼裴寂出手,同越王鹬蚌相争,那局势定会朝着咱们倾斜。 祭天大典,由天子主持,越王若想顺利登基,通过祭天大典,便是最直接的法子。 魏云清思咐了一番:可裴寂不傻,他绝不会冒此大险。 顾延翊脸上扬起一抹狠意: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此事微臣自有办法。 只是届时,需要皇后娘娘助微臣一臂之力。 顾延翊临走前,魏云清有些怅然的对着他道:裴寂三日后的升迁宴,本宫希望顾侍郎能去。 第23章 到时,记得帮本宫好好看看珠珠儿,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与此同时。 文渊阁里,裴寂瞧着各州县上报的折子,面色深沉。 江南一带这次发大水,灾民情况愈演愈烈,临近数州已是无粮可调,更甚大批流民北上涌入长安,各州县如今俱是焦头烂额。 江南道御史封文显被他连夜召集进京,共同商议筹款赈灾事宜。 大人,户部拨出的五十万两银子,属下已经用以在灾区临近一带向富户买粮急运灾区,可又要赈济灾民,又要修堤,杯水车薪 裴寂沉思一瞬,便立刻道:我立刻请旨,封你为钦差大臣,前往江浙一带筹款购粮,赈济灾民过冬。 封文显从文渊阁出来时,他的常随尚忠已经等候多时了。 瞧着赶去工部衙门的裴寂,他真心实意的敬佩道:尚忠,此人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其手段雷霆,今后尚不可估量。 他是三年前,被裴寂一手提拔上来的孤臣,那年这位首辅大人也还只是正四品大吏,便孤身一人下江南,查处江南库银贪污一案。 如今再见,他已是位极人臣,把持着南方一带近乎全部的兵力,这一年,他也开始插手北方的军政要务 哥哥。 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定眼一瞧,便立刻惊喜的上前:薇儿,你怎么来了? 封薇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封文显:哥哥,你好不容易回一趟京,也不回家,薇儿只能 说到这儿,她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封文显瞧着也是心疼,他自幼与妹妹相依为命,如今难见一面,也是十分伤怀。 诶?那是什么?封文显无意间看到封薇身后的侍女手里还有一方食盒,便有些好奇。 封薇显得有些娇羞,她窘迫的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红:哥哥首辅大人他他还在吗? 封文显看着家妹如此小女儿家的姿态,便了然一笑,指了指前路:去吧,首辅大人刚刚才去了工部,想必还走不远。 封薇眼中迸发出惊喜,立刻便行了礼,快步向前跑去。 裴寂手里押着一封折子,正欲跨进工部衙门,身后却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 首辅大人! 这声音叫他顿住了步子,刚回身,却一个不妨,被一女子险些撞到,他下意识将人扶起来。 只见少女急促的呼吸着,微圆的脸庞透着天真,看样子是跑急了。 封薇也是一惊,双颊倏然涌上一抹绯红,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 一旁的李义却看的心惊,首辅大人一向最讨厌女人的触碰,当然除了府里那位。 果然裴寂眼神发冷,抬手便甩开了她的触碰,还皱着眉掸了掸衣袖,不偏不倚,就是封薇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封薇始料不及,趔趄了几下才站稳,她瞧着面前男人俊美的容颜,脸却是愈加的红了。 大人,这是臣女亲手熬的胡椒猪肚汤,很是暖胃 眼瞧着少女已经慌张的拿过食盒,递了过去,李义赶忙打圆场着接过:封姑娘,大人还有要务。 当晚,过了三更天,裴寂才同工部一众官员商讨完毕,刚起身,就听到李义道:大人,刚刚封姑娘送来的汤 裴寂挑了挑眉:封姑娘? 原来他压根儿不记得刚刚那女子是谁,李义只能提醒:是封文显大人的家妹。 裴寂点了点头,瞧了一眼那食盒:扔了。 第13章 你可是羽毛做的? 第二日傍晚,永安巷裴府外宅。 裴寂昨夜整晚未归,魏云珠瞧着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皱巴的字条。 她摊开看了看,这是昨晚顾延翊塞给自己的,上面只是一个地址。 可魏云珠明白,这是可以和他传信联络的地儿。 她瞧着那字条,骤然间用力将之揉进自己的掌心,那日的惊吓,叫她此刻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甚至有些惧怕再迕逆裴寂。 容巧此刻走了进来,她笨拙的端着一盆花,瞧见魏云珠双眼微红,便急切的问着:姑娘,你怎么了? 多亏了那刻百年人参,容巧的命是吊了回来,虽然小姑娘还是面黄肌瘦,可精气神还不错。 魏云珠抬手抹了眼泪:无事,伤春悲秋罢了。 容巧自自己衣袖里掏出一颗糖,显得有些局促的递了过去,她是真的喜欢魏云珠。 她总是温柔的对着自己笑,容巧觉得那笑里有力量,一旦看到,整个人生都能被照亮。 魏云珠嘴角微微上扬,正欲接过那糖,可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你这老婆子,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撒泼耍麻! 怎么,我来找我自己女儿,犯了哪条王法了!老婆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 这里哪里来的你女儿!去去去! 魏云珠闻声而来,柔声问着那小厮:何事? 小厮还未来得及通禀,只见那老婆子猛的一下窜了过去,不管不顾的撞到了魏云珠,指着她身后的容巧:就是她! 第24章 魏云珠一个趔趄,可吓坏了一旁的小厮:姑娘,您没事吧? 待魏云珠站稳,那老婆子已经拽着容巧就要离开。 她心里一着急,便挡了过去:你是谁,为何要莫名在旁人府里拿人? 她这声音颇具威严,老婆子显然没想到,这柔柔弱弱的姑娘,还有这等劲头,便顿住脚,不自然的咳嗽了两声。 继而扬起头:我这女儿,趁着我瞌睡时,偷跑了出去。 接着她一把拽过容巧的耳朵:死丫头,你可让我一顿好找,你说是不是? 容巧显得十分惧怕这老婆子,支支吾吾的哽咽:娘 老婆子见此,又拽着容巧向外拖:行了,跟我回家! 可容巧却突然冷不丁的甩开了她,骤然跑到魏云珠身后,自后紧紧拽着她的胳膊,不住的摇着头。 你不能带走容巧,她如今已是我府上的人。 魏云珠声音坚定,立即将容巧护在身后。 可那老婆子却不肯罢休,她从衣袖里摸出一方白纸,扯着嗓子:你看清楚了,这是容巧的卖身契,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可身后突然传开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何事? 裴寂身后跟着李义,还有三两个侍卫,阔步走开,带着上位者的气息,叫人心里不自觉的发颤。 这老婆子虽然是乡里来的,不大懂规矩,可也瞧的出这位身份不简单,便即刻跪了下来:大老爷,老身今日来是为了接走我那偷跑出门的女儿,这是她的卖身契,您看看。 裴寂经过她时随手接过,走到魏云珠身边才瞧了一眼,的确,这丫头有归属地。 他一向不爱沾上这些麻烦事,便不耐烦着道:即使如此,就按规矩办吧。 老婆子面露喜色:多谢大老爷。 说着就起身,要去拽容巧,可却被魏云珠挡了挡:我替容巧赎身。 老婆子一听这话,却是笑了:姑娘,您好好瞧瞧那卖身契,这丫头的去处可是国公府。 明国公老迈龙钟,是长安出了名的酒色之徒,已经娶了好几任续弦了,平日里最爱买些貌美的侍女。 这可不就是火坑,她再一次将容巧护在身后:我说赎,就赎。 老婆子显然有些不屑一顾:这国公府的人,岂是旁人说赎就赎的? 魏云珠自然也明白这道理,她如今的处境,也只能指望裴寂大发善心了。 可裴寂却是极有耐心,他嘴角含着笑,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似在看戏。 魏云珠心一横,便微微靠近他,不动声色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有了哀求之态。 裴寂瞧了眼小姑娘,眼里透着坏气,接着懒懒的掀起眼皮子:李义,将人请出去。 等老婆子被几个侍卫架走,魏云珠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这卖身契还在那老婆子手里,容巧仍是危险。 便跟着裴寂亦步亦趋的进了房里,她琢磨了一会该怎么开口。 容容巧她 瞧着小姑娘眼里的乞求,裴寂状作冷漠的摇了摇头:她? 她既是国公府的人,日后国公府若真的来寻走了人,能不能活下去,得看运气。 这话一出,小姑娘果然眼神惊慌,如同失措的小鹿。 不要不要叫容巧离开魏云珠想到那些可怕的传言,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漂亮的杏眼里溢上恐惧。 裴寂静默的盯着苦苦哀求的少女,迟迟不肯开口。 放心,李义已经去帮她赎身了。良久,他不动声色的覆上那紧抓着自己的小手,开了口。 少女听到这话,显然松了一口气,突然就笑了,杏眼弯弯,贝齿轻露。 但是你得给我点好处裴寂勾着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往回带,眼眸幽深的瞧着那娇艳欲滴的唇瓣。 他喉结滚动,俯身轻轻吻了上去,很浅并不深入,浅尝辄止,精雕细琢。 他愈发深沉的眸子,一动不动审视着女孩的反应。 魏云珠有些起伏不平,唇瓣紧抿细细喘着气,渐渐在他的气息间,脸颊爬上红晕。 一番犹豫挣扎过后,她微微的前倾,手臂小心翼翼环上了他的脖颈,不再抗拒。 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侵袭自裴寂的周身,他下意识收紧禁锢在那细腰的大掌,不断的辗转深入,温柔流连。 珠珠,你可是羽毛做的?这样软软到将他心房撩拨的不成样子。 他辗转攻略,不可自拔,爱极了她娇娇软软的模样。 直到怀中的少女,泪盈于睫,莺莺低泣的开始软软推拒,他才压下心中的念想,将怀里的人儿紧紧抱坐在自己腿上,给她喘息的机会。 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儿,轻怜宠爱 等魏云珠稍稍平息,她才微微抬起垂在他胸膛的脑袋,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媚意:明日,我想去大慈恩寺祭拜可以吗? 是了,明日是她父亲的忌日,裴寂瞧着小姑娘湿漉漉的眸子,似乎在思咐。 第25章 又见小姑娘急急道:你可以同我一起,只是祭拜,咱们很快回来。 因为茶楼那晚的事,裴寂心有余悸,加强了府邸的守卫,更是不允许她踏出府门一步。 可此刻,他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小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好。 毕竟,男人正在兴头,上了头,什么都能答应。 第二日一早,魏云珠便同裴寂出了门。 等到了大慈恩寺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可刚下了马车,就远远的瞧见有人过来了。 大人,您也来祭拜吗? 封文显一边恭敬的行礼,一边开了口,却无意间瞥见了他身旁的那一抹殊色。 可谓是惊鸿一瞥,此女子虽然带着帷帽,并不能瞧清容貌,可却仙姿玉骨,叫人忍不住想窥探。 首辅似乎有些不悦的将人掩在怀里,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冒失,弯下腰伸手:大人,您先请把。 不远处的封薇自然也瞧见了,眼神骤然发冷。 等裴寂陪着小姑娘祭拜完毕,只见她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开了口:我想留在这儿,和爹爹说一些心里话 裴寂挑一挑眉,没说什么,抬脚便离开了大殿。 正在魏云珠望着佛祖时,身后传来一道俏皮的声音:姐姐是和首辅大人一同来的? 说话间,封薇已经走近了,刚刚离得远,瞧的不真切,这下便是彻底瞧见了。 只见面前的女子脚步轻盈缓缓回过身,雾鬓风鬟,虽是戴着帷帽,可一眼就叫人觉得她定是姿容卓绝。 饶是自己这个女子看了,心里都痒酥酥。 这就是首辅大人新得的外室? 魏云珠柔声问着:姑娘是? 其实,魏云珠一向记忆顶好,她记得,面前这位应是江南道御史封大人的家妹,虽然有过几面之缘,但两人并不相熟,如今既然碰上了,也就问个好。 封薇颇有些傲气的瞧着魏云珠:我同哥哥来祭拜,求个好兆头。 魏云珠微微点头,再未言语。 可封薇却自顾自道:前个儿夜里首辅大人办了一夜的公,我怕他胃寒,便送了些胡椒猪肚汤去,大人说味道好,我估摸着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给大人送些,姐姐你说好吗? 封薇这番话是故意说的,可面前的女子却是平静如水。 姑娘有心了,那自然是好的。 封薇没料到,这外室倒是个顶聪明的,便突然笑着道:姐姐,我瞧你周身气度不凡,怎么何苦当人外室? 这样一句话,被她说的天真烂漫,好似在真的替魏云珠惋惜一般。 是妾身自愿的。魏云珠估摸着,这位封姑娘,恐怕是对裴寂有意。 姐姐,你可知外室是什么? 第14章 白头 外室是比小妾还要卑贱的存在,小妾都至少有个名分,可外室却没有,甚至连个通房都不如,连生育子嗣都不被允许,就算用尽手段有了子嗣傍身,可后代也是要遭人耻笑的,你看看古往今来,哪个外室的结果好过? 无非是两种结果,运气好了,碰上个贤惠的主母,或许还能善终,运气不好的,碰上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岂不是被人搓捻的命。 亦或者,主家成婚前,将外室遣散了,可一个女子,失了贞洁,又被抛弃,又岂能在这世上安身。 首辅大人现在是宠着你,那是男人在兴头上,可他一旦厌倦了,你一介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蓦的,她浅浅一笑:姐姐,你跑吧,我愿意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寻一户能接纳你的人家,最不济,也能续弦给商户人家,总比现在要好。 魏云珠自然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嘲讽和鄙夷,却只是落落大方道:依姑娘之见,女子安身须得靠着男子? 封薇点了点头:不是吗? 魏云珠却是不紧不慢道: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安身亦可以靠着自己。 显然,封薇对于她这大胆的言论只是嘲讽一笑,之后并未再说什么。 等出了大殿,两人却发现外头下雪了。 裴寂和封文显自然也就寻了过来,封薇一见到裴寂,却转身抓住了魏云珠的手。 她声音热络又亲昵,透着一股子天真的娇憨气:姐姐,今日你我交谈甚欢,我以后可能去找你聊天? 魏云珠淡淡一笑:自然。 紧接着,她眼神便游离在了缓步而来的男人身上,面颊染上了娇羞的绯红: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却是懒得给她分一点眼神,只是兀自解下斗篷,仔细的将魏云珠裹了个严实,挡住了那些肆虐的风雪。 封薇自始至终都笑盈盈的瞧着,似个毫不越距的大家闺秀。 直到封文显撑着伞出现,这才离开。 大慈恩寺正殿前,是一排排的白玉石阶,落了些,有些滑。 裴寂见状微微弯下身子:这路不好走,上来吧。 魏云珠的脸颊立刻爬上了红晕:这这不好吧 大庭广众的,四周又有那些人,魏云珠自然觉得不妥。 第26章 上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透了些不耐烦,魏云珠自知,想在他身边好好活下去,就得学会顺从。 索性上前一步,胳膊自后搭上了他的脖颈。 裴寂就这样,背着他的小姑娘,缓慢的向前走着:珠珠,我多么希望此刻的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那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 咱们一同淋了雪,也算是到白头了,对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魏云珠眼神飘忽向远方,并未回答。 远远的,封薇瞧着雪中的那对璧人,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封文显看在眼里:薇儿,这世上好儿郎多的很,这男人一旦有了外室,便没有个头儿了,你应该寻一个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封薇打断了,她眼底仍是少女的天真:哥哥,我一定会嫁大周最好的儿郎。 做大周最最尊贵的人 封文显见状,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等上了轿子,封薇身边嬷嬷便忍不住道:姑娘,老奴瞧着首辅大人好似很是宠爱那外室。 封薇淡淡着道:男人嘛,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可同外面那些个不过是贪图一晌之欢,真正有情谊的,只有发妻。 嬷嬷点了点头:那外室面上柔顺,可实际却是个伶牙俐齿的主,您不可大意。 封薇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一个外室,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还不值得我争风吃醋。 嬷嬷见状又道:您还是太善良了,怎么还为那外室寻后路?那等狐媚蹄子,就该好好的敲打才能长记性。 不急,我和首辅大人往后的时日还很长。 ** 这几日,整个府邸都在张罗着裴寂的升迁宴。 听李义说,中都督萧大人因拒不还国库欠款,被裴寂抄了家,此人多次弹劾他,倒台后,其把控的北方势力,倾斜向了裴寂。 他一向猖狂,这次便莫名其妙要办个什么升迁宴,还是在永安巷办。 终于到了这一日,府上高朋满座,魏云珠待在后院的房里,时间久了,因为闷的慌,便去了花园。 远远的,她就瞧见对面呼啦啦走过一堆人,是以封薇为首的一众贵女们。 姐姐,我就说今日怎么不见你,原来你来这里躲清静了。封薇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见过封姑娘。因为这花园在后院,比较偏僻,魏云珠没想到她们会来这里。 说完,封薇便亲昵的拉过她:姐姐,你一个人闷在这里多没意思,不若随我们去亭子吧。 说完便不由分说,将人拉着走了。 亭子里的贵女越聚越多,三两相伴,言笑晏晏,各个看着都知书达礼,但又免不了明里暗里争相斗艳。 这里怎的没有茶水?一道清甜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工部侍郎的女儿周怡,魏云珠认得,不过她这话却是瞧着给自己说的。 魏云珠自刚刚来了这亭子,便默默站在栏杆前,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实在不好和这些贵女同坐。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但她并不想暴露身份。 便缓步上前,端了茶托,柔声道:姑娘请用。 可周怡却不为所动,她斜睨了一眼那茶水,复而又转过头去和一旁的的封薇说说笑笑了。 此时,一旁的贵女们,都在打量着魏云珠,听闻首辅大人新得了个外室,如今看来,能出来伺候人,想必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受宠。 魏云珠清晰的感受到了四周鄙夷的目光,她微微侧过身子,本欲将茶托放回石案上,可耳边却传来了封薇的声音:姐姐,你端着吧,这样大家想喝茶,你就不用来回呈上了。 话语间,其他的贵女们也都跟着应和,可是却没有一人真的来讨茶水。 封文显是如今朝上势头正盛的新贵,又深得首辅大人赞赏,她的妹妹,自然是无人敢得罪的。 魏云珠却显得十分坦然,她明白在外人眼里,自己只是个卑微的外室。 只是那红木托盘分量不轻,上面又有一杯未动的茶水,叫她纤细的胳膊微微发颤。 突然,周怡猛的起身,装作无意的撞向了魏云珠。 只见少女本就吃力的身子,骤然后退,接着那托盘倏然脱手,茶杯也跌落在地。 咝!滚烫的茶水全数撒落在她的鞋袜之上,魏云珠下意识倒吸一口气,脚面传来隐隐的烧痛。 周怡一向和封薇要好,说她不是故意的,恐怕没人会信。 一众人冷眼瞧着,还有些贵女忍不住嗤笑出了声。 裴寂是未时一刻过来的,身后跟着的一众官员,都陪着笑,他身边的几位大人,皆微微躬着腰以示尊重,就越发显得他松形鹤立了。 大人,您看此事如何?吏部侍郎想塞自己的外甥进都察院,正极尽讨好的问着。 裴寂挑了挑眉:宋大人,你 可话还没说完,他忽而顿住了脚步,眼神落在那亭子里,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手里端着托盘,看样子有些吃力,再后面,不知是因为什么,那道纤细的身子一个踉跄,茶杯也打落在地。 第27章 瞧着那摇摇欲坠的人儿,裴寂走的有些急,整个人平添了一些凌厉,身后的官员皆有些迟疑。 可刚走近,就听到一道带着愠怒的女声:姐姐并不是这府里的奴才,她不必上茶,更不必听人差遣。 裴寂这才注意到这声音的主人,只见她护在小姑娘面前,焦急着道:姐姐,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他眯了眯眼,生平第一次正眼瞧这女子,封文显的家妹,封薇。 下一刻,他已经快步走了过去,手握住魏云珠的胳膊,将人护在怀里:怎么回事? 一圈的贵女,显然没想到首辅大人会突然出现,皆有些羞涩的红了脸,不敢直视,可是又忍不住去偷看。 只见俊美又挺拔的男人,将那柔弱的人儿护在怀里,那有力的臂弯,彰显着男人蓬勃的张力,她们不禁遐想,若是那被搂着护着的是自己该多好。 魏云珠脸色微微发白,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又摇了摇头。 裴寂自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抓起她的手,果然看到了那莹白的指节上,有托盘留下的红色压痕。 男人顷刻间就沉下了脸。 魏云珠不想生事端,连忙局促道:我我没事 可下意识的挪步子,那隐隐作痛的脚面叫她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裴寂眼神立刻游离到那小脚上,果然小姑娘心虚的缩了缩脚。 右边整个鞋子都被打湿了,这大冷天儿的,瞧着格外惹人心疼。 坐着。裴寂的声音有些着急。 魏云珠左右为难,只能就着美人靠坐了下来。 谁知,高大的男人竟然毫无迟疑的蹲下身子,将她穿着鞋子的脚握在了手心。 第15章 听话 魏云珠吓了一跳,立刻就要缩回。 可那握着自己脚的手,却微微发紧,声音毋庸置疑:别动。 可就是这样,让本就疼痛的脚面雪上加霜,魏云珠下意识皱了皱眉。 裴寂见状,赶忙问着:伤着了? 说着就要帮她把鞋子脱下来,魏云珠一着急,便抓住了他的胳膊:大人,我真的没事。 裴寂沉着脸:听话。 魏云珠只能悻悻放了手,只是,现在这样像个什么样子,四周可都是他的同僚。 裴寂手握着那湿透的布袜,小姑娘的脚冷的像冰块,穿的还这样单薄,真是不省心。 想罢,他即刻起身,一把将小姑娘稳稳的拦腰抱起,当着一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大步离开了。 工部侍郎也是啧啧称奇,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而封薇,她瞧着两人那离去的背影,眼眸比腊月结的冰都冷,刚刚只有她距离魏云珠极近,所以裴寂的所有动作,以及说的话,她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明明只是个外室,却在她心里狠狠扎下了一根刺。 魏云珠见裴寂面色凝重,听着后面下人们急急的脚步声,她耳根子有些泛红。 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襟,低低道:大人 裴寂顿了顿脚步,他知晓小姑娘脸皮薄,便微微侧身,厉声道:你们都在此处候着。 等进了屋子,裴寂伸手就要退下她的布袜,魏云珠有些慌张的伸手去阻止:我可以自己来 裴寂掀起眼皮子,看着小姑娘脸颊的绯红,唇角轻勾,笑的坏气,声音里带着调侃:怕什么?你哪里我没瞧过? 果然,魏云珠的耳廓即刻红的似要滴血,眸子里有些恼怒。 裴寂却一把抓住那纤细的脚踝,轻轻退下了布袜,那凌波玉足莹白小巧,秀气至极。 只是脚面被热茶水烫过,有些泛红,虽然不严重,但在这样的舜华之上,却显得十分突兀。 见裴寂自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魏云珠有些好奇道:那是何物? 裴寂抓住她不断向后缩的脚,警告着:别乱动,留了疤,可不许和我哭。 果然,小姑娘爱美,一听到留疤,便乖绝了很多。 裴寂略微燥热的指腹沾着冰凉的药膏,轻柔的涂抹着,有些温热,又有些痒。 魏云珠低头瞧着此刻的男人,他眉眼温柔,和平日里的凌厉截然不同,她着实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这样秀气的膏药。 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姐姐,你没事吧?姐姐? 接着是李义的声音:封姑娘,您不能进去! 等魏云珠跟着裴寂出来的时候,封薇显得十分着急,她直接略过裴寂,一把抓住魏云珠的手:姐姐,我看到你受伤了,很是担心,就直接过来了。 你同我去宴会吧,那里很热闹的。 她一脸天真的邀请着,可还没等魏云珠回话,便又对着裴寂道:首辅大人,你叫姐姐同我们一起玩玩吧。 裴寂挑了挑眉,回想起刚刚亭子里她维护小郡主的模样,对这姑娘印象还算不错。 便侧过身,轻轻抓起魏云珠的手:不许乱跑。 封薇眼神游离在二人紧握的手上,她面上仍扬着天真的笑,可眼神却闪过一丝深沉。 等到了宴会上,封薇只是将她带进来,可却不太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和其他世家贵女们谈笑, 第28章 魏云珠百无聊赖,倏然间对上了不远处的一双眸子。 因为慌张,她差点打翻了一杯茶水。 封薇瞧见了,远远看了一眼对面的顾延翊,又瞧了瞧魏云珠的慌神模样,便缓缓靠近她。 姐姐认识顾大人? 听见这话,魏云珠转过身,已经恢复了平静:封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妾身怎么可能认识。 封薇点了点头。 不认识才怪,自己观察了好一会,顾延翊的眼神根本就从她身上挪不开。 有些怀疑她的身份 因为时辰还早,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封薇莫名又开始对自己很热情,还说要带自己去认识其他的姐妹。 魏云珠不好拒绝,便也由着她了。 等两人走在西苑一处没人的廊上,封薇突然诶呀一声。 魏云珠有些不解道:封姑娘,你怎么了? 封薇显得有些抱歉,又有些焦急:我这个粗心的,哥哥的药还在我这里,竟然忘了给了! 说着,便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哥哥平日里离不开这药的! 魏云珠见状,便道:封姑娘你快去把药给封大人吧,莫要耽搁了。 封薇感激的点了点头,可转念又道:姐姐,不若你在这里等我把,我很快的,去去就来,好吗? 见封薇一副着急的模样,魏云珠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裴寂此时正听着几个兵部的人废话,他微微颔首,并不想搭话的模样。 伸手去拿一旁案子上的茶杯,可是这动作却吓了一旁的小丫鬟一跳,这小丫鬟正在规规矩矩的添茶,可是冷不丁被吓到,手一抖,杯子里的水便全数撒了出去。 众人听到这动静,皆是一惊,这小丫鬟竟然将茶水悉数泼到了首辅大人的衣袖上。 首辅大人今日着一身紫色的直裰长袍,清冷矜贵,却透着浓浓的威严,此刻他的衣袖被浇了个透彻,还滴着水,眸子里便有了戾气。 小丫鬟脸色一白,即刻跪倒在地,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快把人先带出去!李纪见状赶紧吩咐着。 接着他又低声对着裴寂道:大人,去换一套衣裳吧。 裴寂紧抿着唇,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大人,西苑那边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干净的常服。 李纪做事一向周到,便立刻跟着自家大人朝西苑走去了 等了足足十几刻钟,也不见封薇的身影,可魏云珠却远远瞧见,不远处急急走来的另一人。 她有些出乎意料,竟然是顾延翊。 顾延翊走到廊上时,见着魏云珠,显得有些激动和雀跃:郡主,是你叫我来的? 自从上次一别,他明明将传信的地址交给了郡主,可直到今日,他却没有收到一丁点儿回信,今日郡主主动要见他,他怎能不欣喜。 可魏云珠却显得十分疑惑:顾哥哥,你在说什么? 顾延翊听后有些疑惑,刚刚他正在和一位同僚饮茶,有个上茶的小丫头给自己递了一张字条。 西苑廊上相见。 落款并未署名,但他却立刻猜想到可能会是郡主。 不过如今时间紧迫,上次他闯进裴府,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想要救郡主,如今是需要从长计议的。 郡主,时间紧迫,此事我以后再同你解释,你记得那个地址,随时联系我,我都在。 魏云珠一直把他当成兄长,如今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有些暖意,好像自己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还有,皇后娘娘叫我来看看郡主 听见这话,魏云珠骤然间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有些急迫:阿姐还好吗? 郡主放心,皇后娘娘在宫里一切安好,不过,她很担心郡主。 魏云珠眼角有些泪意,像是在喃喃自语:阿姐她,已经知道了 知道自己,已经自甘堕落到去当他人外室了。 顾延翊读出了她心里的悲哀,便轻声道:郡主,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皆时我们 顾哥哥,你替我告诉阿姐,说千万不要挂念,我如今很好,而且裴寂已经答应我,在祭天大典当天同阿姐见面。 叫她一个人在宫里,千万要保重。 顾延翊刚刚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了,他张了张嘴,本想问些什么,可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良久:郡主放心,我一定将这些话带到。 不远处,一道灼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两道身影。 裴寂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小郡主抓着顾延翊的手,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李纪一看,这简直就是大事不妙,这样,大人不发作才怪! 可出乎意料的是,裴寂并未大发雷霆,只是神色冷冷的转头就走。 李纪也不敢多言,只能低着头祈求,今日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瞧着这一切的封薇,本来已经做好了幸灾乐祸的准备,可他没料到,首辅大人的反应竟然是如此冷淡。 第29章 她不禁跺了跺脚,没理由啊,哪个男人见了自己的女人同别的男子举止亲密,会不大发雷霆? 她身边的嬷嬷不禁道:小姐,您今日怎么会如此维护那外室,还对人那样好,要知道她身份卑贱,怎么样都比不上您的。 封薇转过身:嬷嬷,你懂什么呀,我现在就是要拼命对她好。 一个外室,首辅大人永远也不可能给她名分,而她就要先做那个大度的主母。 思及此,她转过身,笑盈盈着又道:嬷嬷,咱们回去吧,宴会要开始了。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朝前走去,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第16章 侮辱 半个时辰后,宴会开始了。 魏云珠找了个机会,拉住裴寂的衣袖,低低道:大人,我想回去了。 裴寂眼神游离到那小手上,刚刚她就是这样抓着顾延翊的,他有些暴躁:不准走,待着。 接下来,他对于魏云珠一直是不闻不问,众人瞧见了,心里都不禁觉得,这外室也不如传闻中那么得宠,首辅大人根本不在乎啊。 酒过三巡,一个虎背熊腰,状似山鬼的兵部官员,喝的晕头转向,他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魏云珠。 骤然间眼睛都直了,他有些诧异于这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这等怜弱美人,被狠狠摧残起来,那该是如何的成就感。 酒壮怂人胆,他早就忘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只是甩开一旁的酒友,摇摇晃晃朝着那身影靠近。 身后莫名的响动,叫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可胳膊上却骤然间多了一股力道。 整个人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山鬼嘴里酒气熏天:小美人,跟爷回去! 魏云珠慌张挣脱,可却无异于螳臂当车。 众人好奇的望过来,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真是活够了! 给脸不要脸,信不信爷一会就给你办的服服帖帖! 对于女子的抗拒,山鬼显得十分暴躁,粗鲁的将人往外拖。 主位上的裴寂眼中已经起了杀意,他正欲起身,少说也得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鬼大卸八块。 放开! 一道夹杂了浓浓怒气的声音传来。 只见顾延翊走的很急,几步便到了山鬼面前,他虚虚将魏云珠圈在怀里,一副保护的姿态。 一把打掉那山鬼黑肥的手,厉声道:你做什么! 一向温润如玉的顾侍郎,情绪鲜少外露,如今竟然发了火,就连山鬼都有些诧异。 可山鬼一向是越王的走狗,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走两步咳三声的世家酸儒。 一副看文弱废物的表情:你又是谁?去去去! 伸手又要去拽魏云珠,可却被顾延翊挡了个正着。 大人如此放肆,当真是漠视大周礼法!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山鬼却狰狞地哈哈大笑。 他跟着越王在封地打天下的时候,这人怕是连毛都没长齐! 故而看向了高位上面无表情的裴寂:首辅大人,你这府上竟然藏了这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当真好福气! 可否将这女子赏赐给我! 山鬼吃定了裴寂一定会给越王面子,便直接了当的讲了出来。 裴寂不动声色的瞧着顾延翊刚刚的举动,也就没有再起身。 你对她感兴趣? 良久,他慢悠悠的讲了这一句。 众人都瞧着刚刚还面无表情的首辅大人,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戏虐的笑,像是在看戏似的。 果然,外室就是外室。 山鬼这等色中饿鬼,恶劣癖好无人不晓,多少女子惨遭他摧残死不瞑目,可谓臭名昭著。 这女子真要落到了他手上,恐怕,朝不保夕。 山鬼一看裴寂这样问自己,更是得意忘形:那是自然,所以望首辅大人成全。 此时,另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响起:你也太吝啬了些,有好东西不叫大家一起观赏,算什么英雄好汉! 接着,他色眯眯道:听闻,那位可是碧云楼头牌,不如今日给大家舞一曲,也好助助兴! 此人同山鬼是一个军营的,这次都是靠着越王,才在长安城里升了官,属于一丘之貉。 众人窃窃私语,那些道听途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无稽之谈。 你说呢,首辅大人。 见那人还在问着,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山鬼两人的神色里,厌恶又有些怜悯,这两人根本就是找死。 魏云珠抬眼,下意识看向高位之上的男人,他的神色戏虐至极,好似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果然,那些深情都是装的,他骨子里就带有玩弄女人的劣根性,和那无礼的山鬼本质上毫无区别。 可此时此刻,她还是紧张的攥着衣袖,内心慌张如擂鼓。 好啊,那就叫她舞一曲。 男人不以为意的声音落下,伴随着魏云珠跌落进谷底的心,果然是这样。 裴寂,你疯了!顾延翊含怒的声音响起。 本官的外室,本官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顾侍郎如此激动,是何意? 你 第30章 顾延翊本欲上前,可却被魏云珠的声音打断,她上前一步:大人,妾身愿为大家舞一曲,以助兴。 裴寂收敛了嘴角的笑,眸色发冷:好。 这一舞,只有顾延翊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他手里紧紧握着茶杯,青筋暴起,大有要捏碎的架势。 一舞终闭,众人似乎还未缓过神来回想起方才少女漫妙的舞姿,哪怕她带着面具,可仍能窥想其柔情绰态的娇颜。 怪不得连首辅大人都忍不住,将这瑰宝奇珍的美丽孤品据为己有。 恐怕,唯有长安城一貌倾城的绝代佳人云安郡主,可与之媲美。 山鬼更是一脸鬼迷日眼:大人,你可要说话算话! 裴寂半天没说话,半磕着眼,嘴角挂着颇有些不以为意的笑。 山鬼见状,即刻兴奋的狂笑,上前粗鲁的将魏云珠抗在肩头,转过身。 首辅大人果然大气! 魏云珠彻底心灰意冷,心里对裴寂那一点信念,彻底崩塌,她有些无力的挣扎。 下官先行告退。山鬼一脸春色,有些迫不及待。 顾延翊起身,本欲上前,却被裴寂的护卫死死地挡住,僵持不下。 ** 魏云珠奋力拍打着那山鬼的脊背,她猛然拔下头发里的发钗,正要奋力扎下去。 可头上骤然间被套上了一个黑套子,她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大力捞起,接着便一路往返,被扔到了一处绵软的地带。 手脚也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她手被割得生疼,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下一刻,她面上的黑套子被人猛的拿下,睁开眼,就见裴寂面色阴沉,定定的瞧着她:就这样在意他?宁愿为众人助兴跳舞,也不愿他出头。 魏云珠尝试着起身,可手脚都被缚着,只能勉强跪在那身影的笼罩处。 裴寂,你能不能不要莫名其妙,我和顾延翊早就没有关系了。 魏云珠眼角含泪,却紧抿着嘴唇,倔的厉害。 裴寂并未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瞧着她,接着动手替她解了手脚上的绳子。 既然没有关系了,为何还要背着我偷偷见面? 他猛然间拉住她的手,一字一顿,戾气浑然:这双手只能抓着我,明白吗? 魏云珠骤然意识到,他在讲什么。 便下意识直起腰身,捏住他的袍角:不是,今日 裴寂,你给我出来!突然,门外传来顾延翊恼怒的声音。 刚刚顾延翊冲出来寻找时,已经不见了小郡主的身影,这会儿便怒气冲冲的来找裴寂。 不过却被门口的护卫拦着。 魏云珠心里一窒,她怕自己最后的体面都被无情的撕碎,故而伤神。 裴寂瞧见她眼里的泪意,暴躁的戾气直冲而来,骤然靠近,一手抵在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腰窝上多了一股力道,男人拉着她的胳膊,一把拽过,按着她的头,伏在上头,深深的嗅了一口。 蛮横地贴近,叫她避无可避,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下,骤然后退,脸色发白的一把甩开那只几欲探索的罪恶之手。 放开我! 魏云珠的泪水摇摇欲坠,这幅强忍泪意的高傲姿态,叫她高高在上犹如一朵圣洁的莲花,男人只觉得那股为所欲为的冲劲又来了。 本来只是想吓吓她的,怎么就剩这点出息了。 他嘴角上挑,一根根拨开她的手指,握住那紧张的小手,十指相扣,循循善诱。 魏云珠额间下意识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整个人苍白赢弱,等对上男人深沉的眸子,她是真的怕了,将纤细的胳膊抵在他胸前,低低恳求:别别在这里。 眼底红红的,就像受伤的小鹿,瞧着她的裴寂声音发沉,呼吸喷撒在她的耳廓,逼问: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是因为顾侍郎在外面,是吗? 裴寂魏云珠声音发颤,她不想自己的尊严被撕碎,想要服软哄哄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但耳边,却骤然传来顾延翊的声音。 我要去见裴寂,你们让开! 接着便是门框颤响的巨大动静,看来他是准备要硬闯了。 魏云珠衣衫凌乱,整个人满头汗水,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男人将她按在怀中,倚靠在他胸膛,眼角终是落下了泪。 裴寂到底是不忍心的,微微松开,用披风从头到尾掩住了那瘦弱的身躯。 魏云珠一瞬间松了口气,可刚刚放松的手,在听到男人下一句话时,骤然攥紧! 叫顾侍郎进来。 这话彻底让魏云珠跌落谷底,这男人就是要拼命侮辱自己,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第17章 微臣知错了 扇门缓缓打开,顾延翊十分急迫的迈了进去,他额前散落了几缕头发,说不上来的狼狈。 裴寂,她若是出事,我定会杀了你! 可下一秒,他骤然瞧见了裴寂怀里鼓鼓的披风,以及那露出的小巧绣花鞋。 绣花鞋猛的一缩,那娇弱的人儿在发抖! 他眼神游离到两人身后的床榻上,零落着一方精致的腰带,顾延翊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骤然被灼伤。 第31章 那是属于小郡主的。 娇贵的小郡主,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此刻她该有多害怕,他不敢想象! 不知顾侍郎,有何事找本官? 顾延翊两手握拳,猛的砸向桌案,撑着身子:假以时日,我会杀了你这个走狗! 裴寂听闻这话,嗤笑一声:顾侍郎真会说笑,你拿什么杀本官呢? 你顾家的家世?还是位高权重的顾太傅? 顾延翊眼眸猩红,他所说一点也不错,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杀了他,甚至连动摇他的地位,都还望尘莫及。 霎时,他只觉得自己胸腔发闷,好似有一股腥甜要朝上涌,五脏六腑都是痛的。骤然松开紧握的拳,像被抽离了三魂七魄,踉跄着走出了屋子。 门外他的常随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着他,便急迫地上前:公子,您没事吧? 顾延翊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无力的动了动:把去寻人的都撤回来吧。 常随刚要回答,就骤然间大惊:诶呦! 只见顾延翊毫无征兆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像飘摇的浮萍,赢弱到了极点,堪堪扎向了地面。 魏云珠此刻正挣扎着从男人怀里挣脱,她惨白着的一张小脸,崩得厉害,显然是生气了。 裴寂则因为听李义说,顾延翊被自己气吐血了,一扫刚刚的阴霾,心情大好。 他小心翼翼靠近她,仿佛刚刚的威逼强迫并未发生过,活活是收敛了爪牙的大尾巴狼。 他轻柔的捧着小郡主泪眼汪汪的小脸,郑重其事:郡主生气了? 魏云珠伸手打掉他的手,用力别过脸去,抿着嘴不肯说话。 微臣真是个混蛋,总是惹郡主生气,真可恶。他一副故作叹息的模样,仿佛委屈的人是自己。 魏云珠只觉得他虚伪透顶!心里只有满满的厌恶。 裴寂,等岩儿平定叛乱,我要砍了你的头! 裴寂听到这话却是笑了,接着又靠近她一分:好啊,微臣的头给郡主砍。 魏云珠似乎有些诧异,可男人却缓慢的抓起了自己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捏着。 郡主,微臣知错了。 那两个折辱郡主的人,已经照着大周的律法下了大狱,受了应得的惩罚,微臣刚刚是因为喝了假酒,头昏脑胀的,才应了那些人的无礼要求,以后绝不会喝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微臣非完人,总也会犯错的,其实在大周,微臣从不会有错,可在郡主面前,微臣什么都改。 魏云珠并未说什么,久久的冷着眼。 这样吧,微臣送郡主个礼物。 魏云珠仿佛个提线木偶,任由他将一条细带贴上自己的眼睛,毫无挣扎。 郡主,既然是惊喜,就允微臣先将你的眼睛蒙住。 那细带带着一股檀香味,绕过魏云珠的后脑,被轻缓的系上了结。 被蒙住眼的少女,全身感官被下意识放大,可还是固执的不肯讲话。 接着,男人将她拦腰抱起,良久,才被放下。她清楚的感知到四周的潮湿,还夹杂着霉味。 便下意识皱了皱眉,冷冷发问:你要带我去哪? 裴寂轻笑,俯身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去了就知道了。 越往前走,魏云珠就越觉得冷,而且四周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味道,像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以及丝丝血腥味。 不对劲。 她觉得有些身心不适,身上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手。 裴寂感受到掌心一紧,似乎顿了一下,可又很快恢复如常。 又朝前走了几刻钟,魏云珠只觉得那腐朽发烂的味道越来越重,而且还夹杂了较为浓重的血腥味,叫她几欲作呕。 郡主,走这边。 在这狭隘的地方,听见这话,魏云珠愣了愣,有些不知该从何下脚,黑暗中她莫名感知到,前方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 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裴寂扫了一眼那顶上挂着的两具尸体,声音温柔:没什么,一些发霉的肉。 终于,男人停了下来:到了。 他声音里有些雀跃,接着伸手温柔的替少女取下了蒙眼的细带。 因为这里是油灯,有些昏暗,所以魏云珠的双眼很快就适应了。 这方是一个类似于地下的石室,可却和一般的房间陈设没有两样,床榻,柜子,甚至还有梳妆镜。 只是她惊讶地发现,这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自己的名字,连带着四周的阴冷,叫魏云珠有些毛骨悚然。 墙上每隔一段很小的距离,就挂着一幅画,这些画上,全部都是自己! 郡主,微臣的画技还不错吧。 男人幽幽的声音传来,可魏云珠却瞧着那画上,在干不同事的自己,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个男人,他很早以前就盯着自己了,不,应该说是监视才对。 你看这幅,是那年先帝大赦,郡主授命去大慈恩寺祭拜,被众百姓争抢着跪拜,那时微臣也在仰望郡主呢。 第32章 这是微臣奉旨在承乾殿教小太子习字时,郡主因为打碎了先皇好不容易求来的西域花瓶,被罚抄写经文,那时,郡主还夸赞微臣字写的好。 这是郡主在兴庆殿捡到的小猫,小猫死的时候,郡主哭的很伤心呢。 男人喃喃的声音传来,悉数着这一帧帧一面面的故事。 见少女并未回应,他微微侧过身,竟然在少女眼里看到了惊恐,以及一丝丝惧怕。 这是为何呢?他不明白。 他此刻脸上的笑有些疯魔,一步一步逼近不断后退的少女,抓着她纤细的胳膊,微微一捞,将她抱在怀里。 永远不许离开我,不然就把珠珠做成人皮灯笼,一直陪着我。 少女内心一窒,眼泪竟然不受抑制地流出,这样的裴寂,她是真的怕! 裴寂感受到她的颤抖,微微松开,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说好了,他微凉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轻轻移动,带引他抚摸自己的脸颊: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这话压迫感极重,魏云珠瞧着男人掩在阴影中的面容,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的面容被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越发耀眼,眨动的眼角泛着自我保护的谨慎,还有一丝害怕。 那殷红的唇瓣,不知能否发出令他满意的答复。 他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便伸手将少女扶起:去看看微臣给你准备的礼物。 他将少女圈在身前,两手轻揉的捂着她的双眼,指引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以后别见顾延翊了,不然微臣没办法保证,他的结果会不会和这两人一样。 话音刚落,他便以极缓慢的速度放开了手。 魏云珠下意识朝前看去,骤然间,她眼里迸发出剧烈的惊恐。 只见幽暗的地道口,挂着两具尸体,他们的皮肤暗淡无光,苍白至极,应该是死了没多久,身子还未完全僵硬,身上的血还在嘀嗒的落个不停。 这血腥的场景,给了魏云珠极大的冲击力,她下意识浑身颤抖,不住的后退。 骤然间,在那两具尸体耷拉着的脑袋上,她清楚的看到了,那是血肉模糊的! 这尸体没有嘴巴,被人全然割下了! 那一口牙,阴森森的裸露在外,上面血迹斑斑,因为死前很痛苦,所以他们的面部十分狰狞,便愈显阴森可怖。 闻所未闻的场景,叫魏云珠魂飞破胆,她猛然间回头,躲进身后男人的怀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断断续续的低泣。 裴寂欣赏着少女惊惧的模样,很是满意她现在对自己的依赖。 他清楚的记得,今日在宴会上,这两人私底下议论魏云珠的话。 他们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定要想法子把她拐带回去,等自己玩够了,再献给越王,以讨些封赏。 那时候,这两人显的丑恶至极,嘴巴一张一合的,很是讨人嫌。 裴寂将眼神,从那两具尸体,游离到少女的脸上,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 低头,薄唇挨着她莹白的耳廓:郡主,听明白了吗? 他伸手捧起少女的脸颊,只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似乎被吓坏了,浑身颤抖个不停,一边落泪,一边艰难的点了点头。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轻柔的拥着少女,试图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已经无法顺畅呼吸的少女。 可下一秒,少女却一头栽进了他怀里,整个人再无动静。 第18章 很像首辅大人 魏云珠病了,被吓病的。 任谁抬眼瞧见房梁下荡着两具被割了嘴的尸首,都会被吓得三魂七魄尽失。 不过一连三日,只见各种人参雪莲进去,却不见裴寂的身影。 今日日头不错,魏云珠算是有了一点精气神,她裹着极厚的狐毛大氅,半靠在亭子里的贵妃靠上晒太阳。 廊下,有几个小侍女在窃窃私议。 听说了吗?越王大怒,据说和首辅大人的关系突然紧张起来了。 是啊,听说双方军营昨日还发生口角,差点就兵戎相见,如今这长安城是真真不太平哦。 怪不得首辅大人这几日都不见回来,恐怕是焦头烂额了。 魏云珠猜想,裴寂应是遇到麻烦事了,毕竟,昨日被吊死的那两人,同越王关系匪浅。 她翻了页书,兴致缺缺,只见念霜躬身走了进来。 她奉上一份精巧的请帖:姑娘,今早封府寄来了请柬。 魏云珠懒懒接过,瞧着里面一行娟秀的字体:姐姐,花朝节相会。 见署名是封薇,魏云珠其实是有些微怔的,因为她再怎么说也该是邀请裴寂,怎么会请自己这个外室? 她实在懒得虚以委蛇,正欲丢了请柬。 可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还有桩子被碰撞的声音。 只见容巧急急的跑了过来:姑娘,外头出事了! 裴府外宅府门外,聚集了不少夫人小姐。 她们神情傲慢的看着那府门上被泼的扎扎实实的黑狗血,讨伐意味明显。 如今,以顾家为首的世家和裴党在朝中势同水火。 第34章 那夫人没话说了,只能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接着恼羞成怒:大胆的贱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又在和我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魏云珠冷冷一笑,并未理会。 今日,首辅大人不在,尔等这些行为,我就先不做言论,但若是得寸进尺,我也定然不是个好欺负的。 真没意思,既然是如此还不如去望春楼听曲儿了,行了,走吧走吧。 没有人不清楚首辅大人的铁手腕,得罪了那毒蛇,可是没有好下场的,便都纷纷借故离开。 顾夫人这边笑的和煦:我就说姑娘你气度不凡,怎么会是那勾栏瓦舍里出来的。 你莫要听她们的话。 魏云珠轻笑,并未言语。 顾夫人心里其实早就鄙夷的不得了了,不过外室,好大的架子! 今日她一手推助这些权贵前来闹事,其实就是为了替魏云珠解围,叫这傻子感激自己。 原由是,越王党派正在朝中撰写文章,大肆讨伐裴党,而裴党也是奋起反击。 这正是渔翁得利的好时机,但顾夫人一向警觉,她知道,越王党不除,世家大族永远不会有喘息的机会,所以同裴党示好,是为上上策。 除掉越王党,再重重的打击元气大伤的裴党,顾家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既然大家都散了,那就请夫人也回吧。 魏云珠柔声下了逐客令。 姑娘,其实我今日前来并无恶意,而是想要同你赔罪,之前是我糊涂。 还有,我想请姑娘花朝节来府中一聚。 又是花朝节,看来那日定会异常热闹。 魏云珠轻轻道:谢夫人好意,但此事,我还得同首辅大人请示,还望夫人体谅。 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顾夫人很满意,她有些自鸣得意:那是自然。 毕竟,在她心里,魏云珠现在只是个给点好处,就能朝着她摇尾巴的狗。 等念霜搀着自家郡主回府时,突然觉得她刚刚很像一个人。 姑娘,您刚刚说话时,很像首辅大人。 魏云珠听后一愣,其实她也这么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高贵的云安郡主,只是孤女魏云珠,竟然也敢讲出那些挑战权贵等级的话。 莫不是和那人待久了,也染上了些狂? 第19章 毒橄榄 太极殿。 一封控诉裴寂的文章被呈上,里面罗列了他整整十大罪证,条条致死不为过。 隶属于越王党的谏议大夫,声音如响雷般洪亮:启禀皇后娘娘,裴寂这两年来,在朱雀长街上建造私邸,说是什么观景台,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简直罔顾礼法,企图动摇国之根本,臣请皇后娘娘下旨严惩,以儆效尤! 连珠带炮,字字重钧,直戳心肺。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下,继续将炮火对准了裴寂:此人欺君误国,逆行倒施,行为举止皆是不臣之心,朝廷上上下下,若是有与他政见不合之人,第二日必横尸街头,简直惨无人道,想我大周三百年积业,就要毁于一旦,臣简直夜不能寐! 请皇后娘娘下旨降罪,以正朝纲!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越王党纷纷下跪,看来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裴党的人自然坐不住了。 内阁大学士朱大人上前一步,沉声道:首辅大人修建观景台,完全是为了扬我大周之威风,破那些宵小敌国的无畏猜忌,明明是为国为民之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了味了?简直血口喷人,满口胡言乱语! 裴党有位脾气暴躁的大人,大有冲上去的态势: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还拿出来遛一遛,未免太过勉强!要说倒行逆施,不顾礼法,越王才该是首当其冲!试问,你们敢不敢翻翻这些旧账? 越王党不甘示弱:什么旧账!我看含血喷人的是你们才对! 把你的嘴闭上!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今日这局势,是世家大族们一雪前耻,抨击裴党的大好时机,只要他们再推波助澜一波,这把火会烧的更旺。 可他们却一反常态的,选择默不作声。 一连三日的朝堂都是如此,裴党与越王党持续互相炮轰,世家大族一概不参与。 但最反常的,还数首辅大人。 裴寂一向脸皮极厚,遇上这样的事,非得还回去,可这次,他没有一点动作,甚至在朝堂上也闭口不言。 就连裴党内部,都人心慌慌,一向杀伐果断的首辅大人,怎么如同聋哑了一般,气焰全无。 难不成是怕了? 顾延翊一直关注着近来的局面,他决定,向裴寂抛出橄榄枝,一条能彻底治他于死地的毒橄榄。 首辅府。 裴寂正在瞧着李义刚刚递过来的那封信,一脸的沉思。 一直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顾侍郎,竟然要同自己合作,真是稀奇。 大人,顾家的顾小兰求见,说是奉了顾夫人的命,而且她说此次前来,和永安巷外宅有关。 裴寂掀了掀眼皮子,又是顾家人。 顾小兰此刻正被一个小厮领着,走在廊上。 第35章 她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意,她没想到,母亲竟然允诺自己,以后多同首辅大人来往。 从前,她心仪首辅大人,可碍于他一直是自家的死对头,搞得她十分伤情,如今有机会靠近,自然甘之如饴。 进了屋子里头,她瞧见低着头认真办公的男人,羞涩的红晕立刻就爬上了脸颊。 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哥哥昨日同自己讲的话哥哥会助你,成为首辅夫人。 她有些紧张: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讲。裴寂眼都没抬。 大人,母亲说您近日病了,叫我送些将补的东西,这雪莲是 她深情款款的絮叨,被裴寂无情打断。 顾姑娘,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回吧。 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他面色僵硬,洋溢着冷漠,公事公办中愈显无情。 顾小兰一向高傲,可少女的心事,情爱的事由,她又怎么控制的了,不由的就在裴寂面前低了一等。 首辅大人,臣女昨日在永安巷见到了您新收的外室,她果然仙姿玉貌,这样冰清玉洁的姑娘,怎么会出自勾栏瓦舍呢? 裴寂闻言,微微皱眉。 那些人不知是听信了谁的谣言,竟然去出言讥讽姑娘,我与母亲看不下去了,才出言相助 可可这位姑娘,她竟然 讲到这里,她显得有些难为情,不知该从何开口,而且下意识抬头看了看裴寂。 男人正瞧着自己,怀着关心发问:嗯? 顾小兰只觉得一颗心,小鹿乱撞,或许首辅大人也在私下里关注过自己。 她竟然当众提及大人您的身世,说说您虽出身罪籍,也不该妄自菲薄 顾小兰小心翼翼抬起头,出身罪籍是裴寂一直以来最大的逆鳞,她在等着他发怒。 可男人眸中的神色,难辨喜怒,想象中的大发雷霆,狂风骤雨并未来到。 相反,他嘴角露出了奇怪的笑:她真的这么说了? 顾小兰突然觉得这世道变了,首辅大人莫不是中了邪,他竟然在笑?! 首辅大人,昨日永安巷里大半的夫人小姐都去了,她们可都听的清清楚楚,臣女并不是来告状的,只是觉得此事略有不妥,会失了大人您的体面 顾小兰企图再次拱火。 可回过神的男人,瞧着她的神色,仿佛又恢复了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模样:你走吧。 要当首辅大人的正妻,首先要叫他明白,自己是个大度明事理的,所以她没再说什么,便告退了。 临走前,她忍不住想,首辅大人在那卑贱的外室面前,也是这样的寡情吗? 至于裴寂为什么会笑,只有他自己明白。 郡主在外人面前提起了自己,就这一点,就足以叫他欣喜,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他都照单全收,只要是关乎自己。 至少,这能证明,郡主心里也想到过自己。 等招来了外宅的小厮,将昨日的事,以及魏云珠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禀告给了他。 裴寂显得异常激动,甚至手指有些发颤。 李义,备轿子,立刻去永安巷。 一顶快速前进的轿子里,裴寂手撑着头,陷入了沉思。 他那些计谋,用在朝堂上,算计一个准一个,可用在小郡主身上,好像全都失效了。 第20章 桃木梳 不记得多少年了,小郡主的每一件事,他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切的一切,他都清晰的刻在脑海里。 他对自己说过什么,笑了几次,甚至那些怒骂,他都如数家珍,连诅咒都觉得是恩赐。 他时常喜欢看着郡主,怎么看都不觉得够,夜里做噩梦都怕她会消失。 郡主不喜欢自己的注视,她有多厌恶自己,裴寂一直以来都知晓。 他也想要心爱的姑娘开心一些,所以才强压着心中的思念,尽量少去见她。 或许,她见不到自己,会开心一些 她明明讨厌自己,可为什么又要在众人面前替自己正名,他不理解,脑子里有个不敢相信的想法破土而出。 李义,郡主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在乎我。 李义愣了愣,正欲回答,可裴寂却顾自哀叹一声。 简直痴心妄想,郡主只会讨厌你,讨厌你的肮脏,讨厌你满手是血 在郡主面前,他一向都是如此卑微,患得患失。 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首辅大人如此伤情,怪叫人心疼,他衷心希望,郡主也可以看看大人的好。 唉 轿子刚停下,裴寂便急不可耐的跨入府门,他有些急迫的想证明什么。 魏云珠正在一棵梅花树下欣赏着这些娇艳的红梅,她伸手想折下一枝,却发现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纤细的胳膊外露,微微发抖。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替她折下了那一束红梅。 真美。 男人将红梅递给她,这句话是瞧着她眸子说的。 魏云珠没料到他会出现,微微一怔,接过红梅:是啊,雪中红梅,的确是极美的。 第36章 裴寂眼角眉梢含着笑,人比花娇,他讲的是人。 郡主,你昨日 没来由的,男人的话中带了一丝紧张的喘息,一点都不似他的作风。 魏云珠不解:什么? 裴寂仿佛呼吸有些不平稳,算了,还是不问了,他害怕听到答案。 便执起少女的手,轻轻放在自己掌心,试图帮她捂热:郡主,微臣这几日很想你。 这声音里有落寞,还有丝委屈,叫魏云珠立刻联想到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处境,看来,此次的事的确棘手。 她正在想安慰的措辞,可是却忽而发现他腰间垮着的剑,竟然吊着个桃木梳。 那可是她找了好几日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何要偷拿我的东西? 魏云珠一把拽过那桃木梳,有些嗔怒,这是女子的体己之物,怎么能叫他堂而皇之的挂在自己剑上。 裴寂却低低一笑:这是郡主给微臣的记号,旁的人见了,就会明白,微臣也是有名分的人了。 他讲这话,似乎还透着些得意。 幼稚! 那桃木梳小巧精致,上面有漂亮的浮雕,一看便是女子之物,挂在他那凶神恶煞的铁剑之上,简直不伦不类! 你还给我!魏云珠伸手就要去拿。 裴寂顺势拉着那纤细的胳膊,将人拐带到怀里,一手扣在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微微发力。 郡主怎么又朝微臣投怀送抱了? 魏云珠耳廓发红,恼怒着要挣开,却被抱的更紧。 男人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低低警告:别乱动。 魏云珠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自他胸膛前抬起脑袋,有些不悦:放开我! 果然,小郡主生起气来都是如此迷人。 他是真的馋! 忍不住再次搂紧她,再也受不了那莹白肌肤的诱惑,大手开始缓慢摩挲游移。 少女立刻抗议:你唔 滚烫的薄唇贴上,将那句抱怨彻底封锁。 少女发出惊呼,用力捶打着他厚实的臂膀,一边摇头,一边呜咽,企图脱离束缚。 终于得了空,她猛然间拉开距离,哭的可怜:裴寂,你混蛋! 裴寂却笑的坏极了,他轻轻捏着那仓皇失措的小脸,俯身贴近她的脖颈。 微臣想同郡主一起,描一副雪中落梅图他气息滚烫到,仿佛要将那莹白的肌肤点燃。 下一刻,男人将少女拦腰抱起,大步跨入了房里。 终于到了花朝节这日。 魏云珠倒也不用烦恼到底要不要赴那些约,因为裴寂已经提早安排好了。 戌时一刻,李义便来接她了。 因为今日街市上攘来熙往,魏云珠只能步行穿过,可那边的舞狮队引来更多的人围观,她一转眼,就望不到李义的身影了。 正在她四处寻找时,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姐姐,原来你在这儿! 封薇一副寻找了她很长时间的模样,拽起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封小姐,妾身还要去寻 魏云珠话还没说完,就被封薇打断了:姐姐是说首辅大人吗? 放心,首辅大人刚刚去处理急事了,是他叫我先来寻你的。 魏云珠半信半疑,但耐不住封薇劲大,不由分说就拽着她,说要去放花神灯。 姐姐,首辅大人今日亲自去接我过来的,所以便抽不出空去接你,你可莫要生气。 刚刚我们一起去吃了酒酿圆子,首辅大人好像不喜欢甜呢,可我叫他吃,他还是皱着眉头吃了,那模样真的逗笑我了。 首辅大人其实是很细心的人呢,他今日同我讲,他绝不会叫自己的正妻抛头露面,因为女子是需要体面的。 讲到这里,他们已经到了放花神灯的江边,封薇也停下了步子。 她慢慢转过身,定定的瞧着魏云珠,下巴微微扬起,端着高傲。 魏云珠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凉薄,那男人在自己面前总是装作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可私下里也会同别的女子含情温存吗? 她突然想到了,阿姐曾告诉过自己的话珠珠儿,女子是要自己做一棵树的,而不是一枝依附树的藤条。 封薇发现她此刻的失神,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姐姐,你也不必太伤神,男子有外室其实很正常,我是不太在乎的。 因为外室永远都只是外室,而已。 第21章 玉佩 魏云珠微微扬起头:这些话,封姑娘可以直接同裴寂讲,效果不是更好。 或许,他听了,还能因为顾及封姑娘你的感受,将我这个外室遣散了,也说不一定。 魏云珠声音温柔,明明是毫无杀伤力的调子,却一字一顿打在了封薇的七寸上。 果然,封薇刷的一下变了脸色,比三日没刷过的锅底都黑。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平日里天真烂漫的笑:咱们还是放花神灯吧。 这期间,她眼神飘忽向了远方,那边仿佛发生了暴乱,吵吵闹闹的。 第37章 便问着自己身边的嬷嬷:那边发生什么了? 嬷嬷有些担忧着道:听两边的人说,是有些难民闯了进来,守城的官兵正在驱赶,这世头真是不太平,姑娘,您放完花神灯后就赶紧离开这儿吧。 封薇眼珠子转了转,才点了点头。 她瞧着前方带着帷帽的女子,很是好奇她的长相,真想上手掀开那玩意儿。 因为另一边有猜灯谜大会,那处流光溢彩的,光照打在她身上,叫她腰间一个物件似乎在发亮。 封薇冷不丁的靠近她,猛的拽起那玉佩:哇,姐姐的玉佩好漂亮,是首辅大人送的吗? 魏云珠没想到她会如此无礼,有些恼怒,那可是阿姐送给自己的玉佩。 便下意识伸手推了过去,那玉佩自然是脱了封薇的手,可她整个人也因为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身后的嬷嬷眼疾手快的将自己主子扶住,忍不住厉色茬道:一个外室,我们姑娘同你讲话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怎的如此狠毒,竟敢推我家姑娘! 魏云珠自小性子温良,她虽不喜封薇,可也不是故意推她的,便有些讪讪道:封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封薇站稳后,侧身示意嬷嬷不要再说了,接着她又端起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姐姐,我不打紧的,是我刚刚惊到了你,不过看样子,姐姐很在乎那枚玉佩呢。 那是你家人送的? 她旁敲侧击的问着那玉佩的事,刚刚触到那玉佩的一瞬间,她立刻就意识到,那玉佩是顶好的成色。 而且,像是从宫里出来的物件 魏云珠点了点头,显得并不想说什么。 这便叫封薇,愈加怀疑她的身份,而且她总觉得,魏云珠瞧起来十分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姐姐,我瞧你的样子,从前也应该是锦衣玉食过来的吧,如今却当了人外室,心里自然是不如意的吧。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帮你逃走,以我的能力替你寻一方后路,还是很容易的。 听见这话,魏云珠显得没有多大的波澜:哦?不知封姑娘预备怎么帮我? 我哥哥常年在江南,他对那方的路很是熟悉,我只要拜托他身边的人,就说你是我们远房的表亲,叫他们互送你离开长安,直下江南。 姐姐应该没有去过江南吧,那里风景很好呢,很适合姐姐,而且姐姐去了不用担心,银票什么的,我都会替你备好,介时你也好在江南找个营生,自然不用再过如今这样,暗不见天日的日子了。 封薇这一番话说的真切,仿佛她真的是一心为了魏云珠考虑似的。 可魏云珠却半天没有回答。 姐姐,你不必急着答复我,决定好了,在告诉我也不迟。封薇及时给了她台阶下。 走吧,我带姐姐去找首辅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貌合神离。 封薇却在半道上故意走在了后方,她望着不远处的闹哄哄,眼里闪出了一道狠毒。 突然就掉转了方向。 等魏云珠察觉到封薇已经不见了踪影,回过身,就发现不远处有大批的官兵,还有些类似于难民的人群。 她想快步离开,却被人群拥住了身子。 放肆!竟然敢擅闯市坊! 把这些贱民都给我抓住,一个不放! 这处发生了难民暴动! 顷刻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人群,皆四散逃离,四周惊恐的叫喊声接连不断。 魏云珠正欲向前跑去,可是却被一位狂奔而来的彪头大汉,猛的一下撞到了左肩,她的身子立刻就如飘摇的树叶,急剧下降,接着便狠狠摔倒在地。 四周不断逃窜的人群,甚至叫她有些站不起身子 封薇在不远处的露台上,手里拿着千里镜,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她对于魏云珠的遭遇,看的一清二楚,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的有些直不起腰。 活该! 嬷嬷见状,便下意识道:姑娘,您既然不喜欢那外室,又为何要替她寻那么好的后路,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她? 封薇终于止了笑:嬷嬷,你不懂,这男人啊,生平最喜欢的,便是那些得不到的东西,首辅大人如今对那贱人正在兴头上,若是她真跑了,恐怕首辅大人是会记挂她一辈子的,长此以往,便会在心里真真正正为她留个位置。 嬷嬷听了这话,更不理解了:可您帮她逃跑,不正会这样吗? 封薇笑着摇了摇头:我自然不会叫这样的事发生,她无依无靠,现在只有我能帮她逃跑,一旦她答应我了,我会帮她安排,可也会叫首辅大人发现,将她再抓回来。 那时,首辅大人就会知晓,他这外室是存了逃跑的心思的,这件事会成为一件永远的隔阂,我不信,首辅大人那时还会如此宠爱这位表面温顺的外室 嬷嬷这才明白:原来如此,是老奴肤浅了。 可封薇拿着千里镜的手却骤然顿了顿,她半眯起了眼睛,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 第38章 嬷嬷,我好像又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她看到人群中,顾延翊正在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从上次的宴会,到今日的玉佩,再到痴情的顾侍郎,她觉得这整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便立刻放下千里镜,吩咐着:嬷嬷,你派人去查查那外室的底细,尤其是她没来首辅府之前的事。 第22章 赏微臣一个笑脸吧 裴寂听到李义的话后,眉间压了火,将将要发作。 此时,楼下突然传来阵阵嘈杂声,他下意识向下望去,只见四处乱窜的民众,还有叫嚣着的难民,以及正在镇压的官兵,一时间混作一谈。 裴寂忽而起身,他不能想象,那个娇弱的人儿,一碰便倒,若是遇到这样的场景,该是怎么的慌张! 他得去她身边! 这样,裴寂都来不及招呼李义,风一样便卷了去,甚至撞倒了桌上的茶杯。 朱雀长街偏南边。 魏云珠费力的爬起来,刚刚差点被呼啸而过的难民们踩踏,如今她心有余悸,提起裙摆便朝前跑去,不敢再摔倒了。 镇压的官兵粗鲁的将人们朝外推去:都让让,让让!刀剑不长眼! 他们已经控制了难民的头目,这场暴乱已经接近尾声。 魏云珠被拦在一方死角,和其他一众人被困在那处,因为另一边已经大开杀戒了。 不愿屈服的难民被残忍的杀害,距离魏云珠只有方寸间的前方,有位难民被猛然砍下了胳膊,一瞬间鲜血飞溅,直直喷到了她脸颊上。 双眼惊恐地睁大,她在这一刻甚至忘记了逃跑,眼看那利剑就要直戳难民的心脏! 突然,她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一双大手将她的脑袋向下压了压。 别看。裴寂小心翼翼的拥着瑟瑟发抖的人儿。 魏云珠在一瞬间爆发出委屈的哭泣。 良久,她才瓮声瓮气:你怎么才来? 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抽噎,裴寂瞧了简直恨不得杀了自己,竟然将她置身于如此的境地。 郡主,是微臣错了 顾延翊在这里找了很久,他今日鬼使神差的跟着郡主的轿子,一路来了这里。 却在失神片刻,发现郡主被困在暴乱中,便即刻寻找,可是关心则乱,他也失了理智。 终于,他在那处看到了一脸惊恐的郡主,便急切的出声呼唤:郡主 可还是迟了一步,他亲眼瞧着裴寂将那娇弱的人儿拥入怀中,温声软语的安慰。 郡主,好似也对他依赖至极 骤然顿住了脚步,他手指甲紧紧嵌在掌心的肉里,隐没在了湍急的人群中。 等裴寂将人带到观景台,魏云珠才差不多平静下来。 他瞧着少女脸上的血,因为心悸,甚至双手有些发抖:郡主,你受伤了? 可魏云珠却绷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冷冷道:不是我的血。 裴寂有些不明所以,他这几日应是没有惹郡主生气的? 或许是真的生气自己来迟了,思及此,他轻柔的抓起少女的手,领着那绵软的小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郡主,微臣今日不去亲自接你,是为了给你准备惊喜。 你看,这是微臣专门寻的江南大厨,这酒酿圆子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尝尝。 信你个鬼! 魏云珠瞧着面前的酒酿圆子,脸更黑了。 不想吃。她神色冷漠,一把将那瓷碗推过去。 裴寂眉间压了火,他所有的讨好,她永远都弃之如敝履,高傲的不像样子。 裴寂又复而将那瓷碗推过去,耐着性子:就尝一个,好吗? 虚伪至极!刚刚还同别的女子一起吃酒酿圆子,转过头就来哄自己。 魏云珠心里堵着气,顺手将那碗向外一推:我说了我不想吃! 可没成想,那碗竟然被惯性打翻在地,小巧的酒酿圆子也全然撒落。 魏云珠始料不及,自己倒是吓了一跳。 裴寂瞧着那受惊的兔子,竟是被气笑了:魏云珠,你如今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砰! 外头传来一阵烟花散开的声音。 裴寂神色不辩的盯着面前冷眼的少女,喃喃自语:时辰到了。 下一刻,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不断,绚丽的烟花持续在空中炸开。 魏云珠下意识起身,靠近露台处,他们如今身处的观景台,位置极佳,可以将整个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尽收眼底。 只见那烟花在空中骤然幻化作一条金凤,接着是一条金龙,龙凤痴缠,熠熠生辉。 好一出龙凤呈祥的奇观! 这引来了大批百姓的围观,众人都猜测,这是哪位权贵的大手笔,毕竟这烧的可是无尽的财力。 魏云珠同样也在这一奇观下震惊,高高的抬起小脸,看的仔细。 裴寂却一动不动的只看着她。 唯愿郡主和微臣,能同这龙凤呈祥一般,永远不分离。 长长久久,永生永世 男人喃喃的话传来,魏云珠下意识回过头。 第39章 大家伙儿可都是借了公主的东风,才能一饱眼福。 只见男人盯着自己的神色,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郡主喜欢吗?微臣给你的礼物。 生辰快乐,小郡主。 魏云珠微微发愣,他竟然记得自己的生辰,就连她自己都忘了 裴寂微微弯下身子,撑着脸颊的胳膊抵在栏杆上:就好心赏微臣一个笑脸吧。 微臣为了在朱雀大街上建造这观景台,准备龙凤呈祥,差点就要被群臣弹劾的折子淹了。 就差没卸甲归田,倾家荡产了。 魏云珠自然知道他这些日子在朝堂上的处境,只是没想到,竟是为了自己。 微臣自小穷惯了,所以很爱钱,亏本的买卖,历来不会碰。 可在郡主面前,微臣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要郡主对微臣笑笑 说这话时,男人极尽卑微,和平日里的高高在上截然不同,旁人见了必会惊掉下巴。 魏云珠瞧着男人,眉眼里落上了不解,凶残、阴险、温柔,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自己近期好像时常会糊涂? 裴寂瞧着微微蹙眉的小郡主,顾自转身,走到一处屏风后。 魏云珠不明所以的看过去,只见那半透明的白色幕布,忽而出现了两个人物剪影。 只见裙摆精致的少女,高扬着头颅,傲气的出现,踮起脚尖拽了拽面前高大男人的头发。 然后便气鼓鼓的跑掉了。 魏云珠看到这儿,下意识被逗笑了。 那年,她偷跑进御书房,打碎了皇帝姐夫最心爱的花瓶,却被正要去上奏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她心虚跑开,觉得他应该不敢告发自己。 可没过几日,自己就被皇帝姐夫罚抄经书,她便一心觉得,一定是裴寂告状了。 这就有了刚刚皮影戏里,报复的一幕。 后来,就连皇帝姐夫都笑称:珠珠儿这是在拔老虎须。 见到少女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裴寂这才自幕布走了出来。 郡主终于笑了,想夺得郡主一笑,真是好不容易。 第23章 你是我的 一碗新的酒酿圆子被端了上来,而魏云珠的肚子也适时的抱怨起来,提醒她已经饿过头了。 她脸颊骤然烧红,难为情的紧,无地自容。 饿了? 裴寂掀起眼皮子,手指轻轻敲了敲那瓷碗。 紧接着,他向前伸出手,仿佛在等她主动过来:郡主,吃吧。 他已经织起了一张甜蜜的网,等着小郡主自投罗网。 果然,魏云珠乖乖的坐在男人身边,浅浅的尝了一口,忽而杏眼弯弯的笑了。 很好吃? 男人一动不动瞧着少女文雅的吃相,反问着。 魏云珠来不及抬头,点了点头,吃的十分香甜,想来必定美味。 必定美味 思及此,裴寂看向小姑娘的唇瓣,偏那娇艳欲滴之上还沾着一点酒酿圆子的白沫,艳红配乳白,靡丽奢艳。 魏云珠似乎也察觉到了,她伸出软糯的粉嫩,缓缓舔食了下。 这动作立刻引得裴寂哪都稳不住了。 待她吃完一整碗,抬头便撞上了男人无限幽深的眸子,还带着些蠢蠢欲动的火。 手腕被人拉着,猛的向前,男人在她耳边低沉:吃饱了? 现在该微臣吃了 随着他的靠近,少女不自觉向后退去,可是腰间那炙热的大掌,却将两人的距离彻底撕碎。 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仓皇失措的小身影,水光潋滟的杏眼,楚楚可人,含了一丝哀求:咱们回府吧 可男人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看起来坏极了,凝视着少女的眸子完全无视她的哀求,反而洋溢着势在必得的压迫力。 乖,把眼睛睁开。当少女紧紧贴着床榻,因为他用力的逼近被吓得猛的闭眼,裴寂在她耳边诱哄。 不行的,你必须看着。男人几乎贴近她的唇瓣。 但却没有真正吻上去,而是欺近,炙热的鼻吸,就那么平铺直叙,毫无遮挡的喷洒,还有性感的喘气,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强势。 她只觉得肌肤微微颤栗,浑身敏感到了极点,紧绷的弦,将将就要崩溃断裂。 魏云珠被迫睁开了眼,一动也不敢动。 太可怕了! 他如今这副欲吻又不吻的模样,简直叫她慌张到了极点,自己对他应该是抗拒的,而不是 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上清晰的感知,叫她毛骨悚然,内心充满恐慌。 那薄唇,终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贴上了她的唇。 裴寂是老道的猎手,一向都极有耐心,他很擅长拔掉猎物刮人的牙齿,慢慢磨平它的抗拒,将之变成彻底失去反抗意识的困兽。 一点点探索,时而松开,时而执噬,尽情玩味,流连忘返。 娇软的身躯也试图反抗,随着他一遍遍的不厌其烦,少女也愈来愈乖巧 末了,裴寂瞧着臂弯里赢弱的少女,真正的温香软玉,不过如此。 第40章 真乖,若是小郡主以后都这么乖,他一定百依百顺。 第二日一早,刚刚回府的魏云珠正懒散的靠在贵妃榻上。 念霜进来后,微微躬身:姑娘,首辅大人已经走了,药也备好了。 可是,那药伤身啊 瞧着念霜担心的模样,魏云珠将掌心覆上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她神色中透着一丝凝重:念霜,我绝不能怀他的孩子。 念霜忽而哭泣出声,将脸埋在魏云珠的手上,这样好的郡主,本应一生顺风顺水,如今却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痛呼! 裴寂是回来带一封文书的,他走在廊上,见到一个婆子手里端着一碗药。 小姑娘平日里最讨厌喝药,他有些狐疑。 这是何药? 婆子显得十分紧张,即刻跪倒在他面前:老奴见过大人。 为何不回答?见那婆子打颤的厉害的手,裴寂眸色一凛。 婆子立刻软了腿,支支吾吾:是是补药。 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本官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那婆子是真的怕! 大人饶命啊,老奴准备这避子汤,都是奉了姑娘的命啊! 裴寂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猛的一脚将那婆子踢到不远处的扇门处,又一脚踹开了门。 魏云珠瞧着倒地痛呼的婆子,以及撒了一地的汤药,瞬间慌张。 郡主,你又不听话了。男人阴霾的逼近她。 少女明明怕的瑟瑟发抖,可还是固执的开口:裴寂,你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一遇上你,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男人脖颈间隐隐的青筋已经暴起,手掌掐上了少女纤细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之折断。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我同你讲的那些话,全是真的。 为什么这样对我?他一声声质问着。 魏云珠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她指尖冰凉,害怕极了,却逼自己笑:裴寂,我已经把自己出卖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男人莫名笑了,笑的极尽嘲讽。 出卖 他喃喃自语,忽而埋头在她的肩膀处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咬出血,才将额头抵在她的颈窝。 魏云珠,你没有心。 少女本欲推开他,可却骤然发现男人竟然伏在自己肩膀处爆发出一阵低泣。 她愣住了,双手悬在半空中。 罪孽深重,荼毒生灵,手握万千黎民百姓生杀大权的首辅大人,竟然也会落泪吗? 她又想到了如今宫里的形势,早已不复往昔的安宁,自己能依仗的,唯有身边这个男人。 可他喜怒无常,变幻莫测,自己又真能在理智清醒下,通过与他周旋,为自己的亲人争取更多的利益吗? 是了,她需要清醒。 沉着眼,思索了很久,她残忍地说:摔了一碗,还有很多碗。 良久的沉默。 裴寂松开了手,他起身,执起零落在地上的碗,狠狠往墙上掷去,砸了个稀巴烂。 魏云珠,有些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我永远不会放你走。 记住,你是我的,不要再妄想能离开我。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是舍不得杀你,但你身边的人,我不能保证 魏云珠只记得自己用尽全力,将枕头砸向了男人的背影。 裴寂,你混蛋! 第24章 你要嫁给本官? 裴寂这一离开,就是五日。 今日一大早,他同几位内阁大学士议事,临去户部前,李义俯身递上了一张帖子:大人,顾家今日递来了请帖。 裴寂挑了挑眉,接过那帖子,随手翻了翻,原来是顾太傅寿辰。 他正欲丢了那请帖,却发觉纸张不对劲,一枚小巧的玉佩从那请帖的夹层中掉了出来。 裴寂翻过那玉佩,只见上面刻着一个小巧的兰字。 他嘴角嘲讽,这是改唱新戏了? 李义有些摸不准:大人,咱们去不去。 将上个月新得的红珊瑚摆件取来,随我去顾府贺寿。 今日永安巷可是热闹得很,朝中有大半的官员来贺寿,顾家乃大周第一名门望族,再加上顾太傅门生众多,这来往的官员自然囊括甚广。 首辅大人到! 小厮的一声高喝,众人皆迎了上去。 首辅大人果然来了,看来真有和顾家联合的态势。 听说了吗,顾太傅今日要给顾小姐择婿。 这事八成要成了 众人议论纷纷。 等大家伙贺寿完毕,不多时,前院戏台上的伶人,已经咿咿呀呀的开了嗓,唱的是一出《八仙拜寿》,倒是热闹。 顾小兰有些紧张,她瞧着自己母亲,担忧着道:母亲,你说这事真能成吗? 第41章 顾夫人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你哥哥给他送去的请帖里,放了你的玉佩,像裴寂那样精明的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既然他今日来了,就必定是准备同咱们顾家交好的,你且安心,等着做首辅夫人便好。 顾小兰低下头,羞涩一笑:嗯。 对了,今日多去同他接触接触,也好做铺垫,若是裴寂真的表了态,这事还是早早定下为好。 顾小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不远处,松形鹤立的俊美男子,只是一眼,便足以小鹿乱撞。 假山边的凉亭,裴寂正在同顾太傅攀谈。 与其说是攀谈,倒不如说是各怀鬼胎,虚以委蛇。 近来江南灾民过冬事由,多亏了首辅大人费心,我瞧着如今已经卓有成效,大周如今有你守着,本官也就放心了。 顾太傅今日着常服,敛去了平日里的老练洞明,倒是添了点慈祥。 裴寂尊敬拱手:老师谬赞了,学生也是做些力所能及的。 顾小兰此刻走了过来,她柔声道:爹爹。 顾太傅笑的宠溺,招呼顾小兰去他身边后,又转头对着裴寂道:小兰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婚事。 爹爹!顾小兰听到这儿,因为害羞,以小女儿家的态势,不叫自己爹爹再往下说了。 顾太傅笑的爽朗:好好好,爹爹不说了。 这样吧,你们年轻人多谈谈,我先去看戏。 这意思太明显,众人识趣的随着顾太傅离开了。 裴寂懒散的靠在梨花木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虚虚敲着手指,没有张口的打算。 顾小兰细微的清了清嗓子,缓步靠近他,微圆的脸蛋因兴奋,红的有些异常:首辅大人还记得臣女吗? 裴寂这才掀起眼皮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等顾小兰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时,就连脖颈都晕染上了羞涩的绯红。 我我 就在她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时,男子难辨喜怒的声音传来:你要嫁给本官? 顾小兰内心一滞,没想到,他竟会问的如此直白,面上染了些不可置信。 可转念一想,若是一般的女子,碰到这样的场景,恐怕会立刻娇羞的捂脸逃跑。 可她顾小兰不是一般的女子,论家室,在大周她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况且,从自己第一眼见到面前这男人,就彻底沦陷了。 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忽而仰头:是。 那本官先请你看一场好戏,姑娘再决定要不要嫁本官。裴寂眸色冰冷,不带有一点温度。 酒过三巡。 顾太傅今日好似十分高兴,约莫是他觉得有些事是真的要成了。 感谢诸位同僚,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本官的寿宴,本官在这里多谢诸位多年来的照拂 可话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些不可名状的踢打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顾太傅赶忙吩咐小厮。 可大批的官兵就在此时,鱼贯而入,迎面走来的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陈益定。 陈大人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竟是如此大阵仗。顾太傅笑着问道。 陈益定爽朗地笑了笑:下官今日原本也是想来祝寿的,可却案子缠身,无暇顾及。 这不,下官刚刚接手了黄大人的案子,就发现黄大人和顾太傅您关系匪浅,行了,您就配合一下,同下官走一趟吧。 陈益定手里有文书,来拿人无可厚非,不过众人倒是对这局势糊涂了。 都察院一向是首辅大人的地盘,追缴国库欠银,黄庐首当其冲,不过却一直没有被彻底打下。 这次都察院拿人的理由是,黄庐众多欠款条子都是顾太傅亲自批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想而知。 原来首辅大人这是杀了个回马枪! 顾夫人是直接被气晕了,先是丈夫被抓走,又听到自己哥哥被抄家审查的噩耗,任谁都受不了。 寿宴,自然也就不欢而散了。 顾延翊默默看着在母亲面前哭泣的妹妹,神色晦暗不明。 他现在才明白,裴寂是真的不怕什么,就算是越王和世家双面夹击的情况出现。 他这是在报复自己,既然讲和行不通,那便彻底撕破脸皮就好了。 裴府外宅。 魏云珠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赶忙问着刚刚赶过来的念霜:外头发生什么了,怎么闹哄哄的? 姑娘,不好了,顾太傅在自己的寿宴上被都察院的人抓走了。 什么?魏云珠有些吃惊。 放眼望去,整个大周,能把身居高位的顾太傅送入大牢的,只可能是一人,那便是裴寂。 他到底还是动手了。 第25章 别怕我 今日天冷的厉害,到了半夜,温软的锦被也抵挡不住那阴寒。 等魏云珠强忍着寒意睡着后,却被钻进锦被的裴寂惊醒。 别怕,是我。男人靠近她的呼吸间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有些发烫。 第42章 不许碰我少女睡的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的抱怨,平添了一丝娇嗔。 她揉着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推他,可力气却小的可怜,男人的胳膊自她身后绕过来,将她两只手腕重叠着抵在绵软的榻上。 彻底惊醒,再无睡意。 正在她准备拉开两人的距离时,男人轻柔的从后面将她环抱。 别动,这样待一会。裴寂忍不住搂紧怀里挣扎的人儿,埋首在她发间,汲取着少女身上美妙到一度叫他沉溺的芳香。 同样,她感触到了少女的抗拒以及一丝惧怕 别怕我,他紧紧贴着少女纤细的脖颈,似乎在低叹一般。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完成你所有心愿。他再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少女化在自己臂弯里。 魏云珠不再挣扎,蜷进他怀里,感受着来自他周身的温暖。 其实她如今已经渐渐领悟到,这个人控制欲极强,在他身边,越是挣扎,那禁锢就会越来越窒息,类似于蟒蛇捕猎时,会缓慢缠上心仪的猎物,然后再将其绞杀。 于她而言,乖巧的依附,是唯一的办法。 裴寂,顾太傅不是你的老师吗?魏云珠好奇地发问。 男人低低笑了笑:老师? 郡主应该看到过微臣脚踝上的刺青吧? 的确,魏云珠曾经看到过,那是一个罪字。 那刺青,是微臣杀了亲生父亲得来的。 话音刚落,魏云珠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承认,自己的手脚都在不自觉的打颤。 像微臣这样罪大恶极之人,连亲生父亲都能杀了,更别说老师了。男人一只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微凉的指节轻轻描绘着她耳廓的形状,细细玩弄。 感受到少女的颤栗,他用轻柔到近乎耳语的调子向她保证:别怕,微臣永远舍不得杀掉郡主。 良久,在他温热的包围下,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裴寂絮絮叨叨的还说了很多话,可她都迷迷糊糊的不太记得了。 明日,微臣带郡主去看看微臣从小生活的地方,好吗? 睡意袭来的少女,发出猫咪般的叹息:嗯 只是那里很肮脏,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末了,他在熟睡少女莹白的额间,落下一吻,眸中是化不开的执念:睡吧。 第二日一早,魏云珠醒来时,已不见裴寂的身影。 她算着日子,距离初五,还有四天,这叫她满心期待,却又忧心忡忡。 期待的是同阿姐见面,忧心的是,裴寂是否会守约。 她望着手里的密笺,整个人都陷入了纠结。 那飘逸洒脱的行书,一笔一画她都很熟悉:感光寺相见,万急。 万急二字力透纸背,这不似顾哥哥一向温文尔雅的作风,难道说,他是有什么不得不向自己言说的重要之事? 在惴惴不安下,她慌忙将那密笺丢在炭火盆中,烧作了灰烬,仔细的检查,是否留下一丁点痕迹。 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过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裴寂才如约来接她。 前几日的积雪已经化了,日头斜斜的照着,竟然有暖烘烘的调子。 魏云珠搭上裴寂的手,缓缓下了轿子。 发现这里竟然是百花楼,长安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沦落至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会遭人白眼与鄙夷。 从这里出来,脱离罪籍,入仕为官,大周三百年来,只有裴寂一人。 这里是微臣出生的地方。 裴寂眼神幽幽的瞧着前方莫大的牌匾,神色莫辨。 魏云珠突然想起,幼时听过的一桩事由。 当年有个刚从北地回长安的封疆大将军,为人狂傲,在庆功宴上和一众营地的将军谈笑,他戏称裴寂是娼妓之子,当年他那花魁母亲,可是伺候过不少的权贵。 第二天,不仅是那位封疆大将军,还有所有同他喝酒的副将们,皆惨死在府中,头颅被挂在长安最热闹的西市口。 此事过后,百姓夜不敢出,长安城人人自危,生怕惹到这位疯子首辅。 在当时小小的魏云珠心里,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她也生怕自己会触到那恶狼的逆鳞,便小心翼翼道:这里的日子,很苦吧? 裴寂打眼瞧向她,嘴角的笑意十分友善,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微臣从前最讨厌旁人叫我娼妓之子,是因为微臣为了这四个字,受了太多太多苦。 微臣也不是铁打的,心也会痛,也会自卑,也愤恨过命运的不公,可现在却想通了。 魏云珠杏眼好奇地眨了眨。 裴寂执起她的手,轻柔的捏了捏,然后逐一拨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掌覆上去,紧紧的十指相扣。 还好微臣遇见了郡主,而且郡主现在竟然就同微臣并肩站着,这样来看,佛祖已经对微臣很好了,自然也就不觉得不公了。 在微臣心里,郡主一直都排第一位 说到这儿,裴寂缓缓抬眼,认真的瞧着面前的少女,郑重其事:郡主同旁人不一样,所以,郡主可以在微臣面前说任何话,就算是诅咒,微臣也高兴。 第43章 魏云珠愣了那么一瞬,她觉得很迷茫,心里莫名觉得,裴寂并不是坏人。 愣证间,男人已经拉着她进了百花楼,一路上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敢看这位煞神般的首辅大人。 穿过一道回廊,她们到了一处雅亭,这里放置了一把琵琶。 魏云珠有些惊呼的靠近:好漂亮的琵琶,可惜我不会弹,从前阿姐专门请了乐师教我,可我独独练不会这琵琶,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 顾自说完后,她才转身问道:这是谁的琵琶,为何搁置在此处无人收拾? 男人缓步上前,手掌细细地抚摸过那琵琶上精致的雕花:这是微臣母亲的琵琶。 第26章 救赎 郡主可曾听说过裴盈。 裴盈,当年的大周第一美人,身世坎坷,小时候在街边被百花楼的姑姑相中,买了回去。 等到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其才华与美貌深得长安城权贵追捧,世家公子皆为其纂诗吟赋,只为求得与之相见。 魏云珠也曾在宫廷春日宴上,听其他人议论过。 微臣母亲真的很好,从前再艰难的时候,只要她在,微臣都不觉得苦,可她眼光真的很差,竟然信了那畜牲的话 裴寂说话间的调子,带着一股凄凉,可却从容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那个男人他用花言巧语骗了微臣母亲,母亲信了,抛弃一切,怀着我,情愿一辈子待在一处永不见光明的后院。 他的眼神莫名飘向远方:那天,半个月未归的人突然出现,又对着母亲动手了,后来,微臣去医馆大门,磕了数不清的响头,才请来郎中。 他的语调过分平稳,可魏云珠却听的伤心,她一向最听不得悲伤的故事。 可郎中到了,人却走了 听到这儿,魏云珠下意识触摸琵琶,仿佛再度见到了那惊才绝艳的少女。 她眼角的泪水不自觉流下:所以你才会杀了那个男人。 裴寂缓缓回过身子,点了点头。 后后来呢? 魏云珠静静的望着黑暗中裴寂的眼眸。 后来?裴寂顿了顿。 后来,在那飘雪的夜晚,他顶着骇人的狂风,进了那人的房间。 手提一把生锈的砍刀,就在他惊恐的眼神下,直戳向心脏,鲜血飞溅。 一刀又一刀,他仿佛地狱的使者,没有丝毫手软,将那人变成了一滩烂泥! 年仅十五岁的裴寂,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当年目睹过此间的人,都说,他是一条冷血的毒蛇,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后来,微臣被人压送进官府,成了待发配的罪籍命犯,拼死从发配途中逃出来后,又被辗转卖给斗兽场,成了奴隶,再后来的事郡主应该都知道了。他淡淡的回答。 其实后来还有很多很多事,可小郡主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了,再讲下去,她的眼睛会哭瞎。 裴寂上前一步,瞧着泪眼婆娑的少女,轻轻将她冰冷的手攥入掌心:都过去了,怎么哭了。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还想问些什么,却是泣不成声。 男人看在眼里,手臂微微用力,温柔无比的将少女拥入怀中。 魏云珠低泣着靠在男人的胸膛,只觉得胸腔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压着,叫她难受极了。 好了,郡主再哭的话,微臣真的会心疼,为微臣这样卑贱的人哭,多不值得。 魏云珠下意识摇了摇头,其实在她心里,他从不卑贱。 男人伸手拍着少女的后背,垂眼瞧着她的发丝:在郡主心里,微臣一定很坏吧。 魏云珠一边抽泣,一边有些不理解他的话,便扬起深埋的脑袋,望向他。 微臣母亲是个命苦的人,明明受了很多苦,可她总告诉微臣,寂儿,做人一定要善良,凡事问心无愧便好,可她善良了半辈子,最后却不得善终,所以微臣早就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要做个善良的人。 话毕,他伸手捧起少女满是泪痕的娇小脸颊:微臣给郡主弹琵琶吧。 少女终于停止了啜泣,认真的点了点头。 裴寂弹奏的一曲《伶仃谣》,凄美哀怨,彷若那乱世的浮萍,无助漂泊,最终魄消魂散。 从前,微臣觉得自己是无根的浮萍,做事从来不管不顾,无所顾忌,可现在不同了,微臣有了郡主,便有了家 家? 在魏云珠心里,她的家在皇宫,在有阿姐的地方。可裴寂明明只当自己是玩物,可为何又要这样说? 郡主知道微臣当年是因为什么,冒死也要在流放途中逃出来,不择手段也要爬到现在这个位子? 想要一雪前耻?还是为了金钱,权势? 魏云珠思索片刻,但还是摇了摇头。 裴寂放下琵琶,嘴角勾起一个柔情的弧度:是因为郡主呢。 魏云珠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话? 自己第一次见到裴寂,他就已经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了,怎么可能是为了自己。 第44章 而且她也从不曾记得,自己从前和裴寂有过什么交集,无非就是宫廷宴会上偶然的见面,以及擦肩而过时疏离的回礼,她甚至不明白,他为何固执的想得到自己。 裴寂瞧着少女疑惑的模样,一副了然的神情。 当年,他杀了那人后,被打得奄奄一息,拼死逃出来时已经殚精力竭,可那个时候郡主出现了,她救了自己。 惊鸿一瞥,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他。 他明白,郡主不会记得那些事,因为天性善良的小郡主,救济过无数人,他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次。 有什么值得记呢? 可他不在乎,他自己记得就好。 微臣再带郡主去一个地方。他紧紧执起少女的手,轻柔的捏了捏。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怀远坊,这里有大大小小的奴隶斗兽场,其临近的西市,便是长安城最大的奴隶交易场所。 魏云珠是第一次来,她曾听说,裴寂买下了这里最大的奴隶斗兽场。 今日的斗兽场异常安静,其实是裴寂清了场,这里血腥、残忍、世俗,他怕吓到娇贵的小郡主。 微臣在这里待过三年。 奴隶斗兽场,一向是长安权贵消遣的地方,这里的奴隶,会被编上号,安排格斗赛。 格斗的对象有时候是人,但也有可能是猛兽,总之,死,在这里稀松平常。 权贵们会压号,进行一场赌博,往往比赛越血腥,他们就会越兴奋,从而压更多的钱。 他当年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就花费了全部。 魏云珠其实是不了解这里的,可长大后猎奇的心理,也叫她偷偷了解过,可也只是皮毛。 我听阿荣说,在这里活下去,很难。 阿荣是云安殿的小太监,因为常常跟着姑姑出去采买,又特别能说,所以会给魏云珠讲很多关于宫外的事。 是啊,可是这么想来,微臣还挺幸运的,不仅活下来了,还活的比那些人好。 裴寂云淡风清的谈笑,仿佛曾经已经成了过眼云烟。 有下人不知从哪抱来了一个小婴儿,裴寂娴熟的接过,那孩子竟然奇异般的十分乖巧,不哭也不闹。 魏云珠好奇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斗兽场奴隶的。 这么说,这孩子也是可怜之人,魏云珠下意识也去逗那小婴儿。 她将手指轻轻放在他肥嘟嘟的小脸上,嘴里咿咿呀呀的逗弄着,那小团子好似感受到了,立刻朝着魏云珠眉开眼笑。 他很喜欢郡主呢,要不郡主也抱抱他? 魏云珠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团子,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挺喜欢小孩子的。 第27章 郡主喜欢孩子吗? 这里每年都会出生很多孩子,他们的母亲无力照顾,斗兽场就会抚养这些孩子。 魏云珠有些惊诧,微微抬头,她没想到,凶残如首辅大人也会行善事。 这些孩子身世凄惨,有首辅大人的庇护,是他们的福气。说完,少女紧了紧手臂,微微晃动着小团子。 郡主喜欢孩子吗? 裴寂一边说着,一边将虎口对着小团子,两指捏了捏,那小团子竟然乖巧依旧,毫无哭闹迹象。 魏云珠杏眼亮了亮:看来他也很喜欢首辅大人呢。 裴寂微微加重的捏了捏,顾自道:不是喜欢,是害怕。 纵使是小婴儿,触觉也是敏锐的,他是怕微臣掐死他,所以才乖乖不敢动弹。 魏云珠一脸黑线,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这小团子对着自己笑的甜,对着他却小脸崩的紧紧的。 郡主,咱们也生个孩子吧。 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可魏云珠的耳廓却一片烧红,这人大庭广众的在说些什么! 微臣想要个同郡主的孩子,这样才能有些真实感,不然微臣真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郡主就消失了。 明明夜夜欢好,可是郡主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微臣内心很不安,时常自我检讨,是不是微臣还不够努力 魏云珠脸颊顷刻间染上了绯红,真想堵住这男人的嘴! 他今日带自己来百花楼,又来斗兽场,根本就是蓄谋已久,这男人一向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更何况,他上次已经清楚,自己每次都有喝避子汤 或许微臣再努力努力,咱们就能 见男人还在说,魏云珠着急上前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别别说了! 裴寂垂眼看着少女羞红的小脸,嗤笑着轻轻抓起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有人告诉过微臣,孩子是证明两人相爱过的证据,所以微臣想要一个郡主的孩子,最好和郡主长得像些,男孩女孩都好。 或许,等郡主有了孩子,以后就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对微臣多笑笑呢。 魏云珠此刻的内心,是慌张的,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对着裴寂,她更多是心悸与想逃离。 裴寂定定的瞧着少女眸间的犹豫,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眸光变得悠长:郡主,微臣不喜欢拒绝,尤其是郡主的拒绝。 第45章 这话压迫感极重,魏云珠下意识看向男人,他眼角上挑的弧度,危险至极,像一条在暗处伺机的毒蛇。 善意,在微臣这里早就被消磨殆尽了,就连救助那些孩子,也是为了培养人才,叫他们进了仕途后,为微臣卖命。 人总是会为了自己在乎的人或事,失去些什么,付出些什么,不是吗? 他在威胁自己,魏云珠清楚的明白。 她时常敲打自己,逼迫自己清醒,就是为了不溺死在他的虚伪里,他的真实面目,比厉鬼还要可怕! 良久,有人将那小团子带下去照顾了,而裴寂还在等着少女的回答。 给微臣一个孩子吧。 蓦的,男人上前一步,大掌箍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小小的人儿卷入怀中。 掌着她的后脑勺,便吻了下去,沉沦娇嫩,肆意享用。 魏云珠猛然间不知所措,给他一个孩子?在这里? 真是疯了!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而来,一点也不清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挺俏的鼻尖不断的磨娑着自己的脸颊。 她忍不住发抖,想后退,却被禁锢的更紧,这人一向不顾她的感受,只知自己的一味享乐。 她双手开始用力的推搡,可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将男人推了出去。 她手掌盖住自己微微发痛的唇瓣,眼眸被逼的生红,微微湿润的杏眼,含着一丝倔强,慌张的瞧着面前的男人。 裴寂嘴角扬起懒洋洋地笑,一副得逞的模样:郡主不回答,微臣就当是同意了。 无赖! 男人却不以为意的再次牵起她的手:再去前头看看吧。 两人穿过巨大的斗兽赛场,来到了更为广阔的露天祭台,只见这里四周绕着的铁笼子里,满满都是亮着獠牙的猛兽! 猛兽见到有人出现,喉咙里便发出恶狠狠的嘶吼声,魏云珠看的心惊,下意识往男人身后躲了躲。 她曾听阿荣说,裴寂年少时,在斗兽场徒手杀过一只壮年的老虎。 大抵是因为曾经的痛苦,他当了首辅后,便喜欢在这里找乐子,以同样的方法折磨人。 所谓的找乐子,就是把人丢进虎园里。 据说曾经有个心腹看不下去了,对着首辅大人劝了几句。 于是,心腹就被首辅大人丢进了虎园里。 从前在斗兽场,微臣总是想赢,可赢了,那些达官贵人还是会将脚踩在微臣头上,大骂废物,那时候,微臣才明白,权势、金钱同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魏云珠暗暗瞧着男人的背影,那时候的裴寂,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她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这吃人的斗兽场里活下去的。 一定很疼吧她低喃。 裴寂微微转头:嗯? 我说,参加格斗赛被那些野兽撕咬,被权贵们拳打脚踢,一定很很疼吧。 裴寂嘴角动了动,竟然洋溢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原来郡主也会关心自己啊。 不疼,只要一切苦难都是为了遇见郡主,那就一点也不疼。 见少女满目迷茫,他悄然后退几步,企图和她并肩。 怎么会不疼呢? 那个时候,他差点被咬下手脚,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当年因为他身上代表罪籍的刺青,在奴隶堆里都被人看不起。 那些人平日里被达官贵人侮辱,便将气都撒在自己身上,他们总是成群结队的暴打自己,用尖刀一下一下,在自己身上划出各式各样的口子。 后来,他砍了其中一个头目的胳膊,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良久,他转过头,一脸柔情的瞧着魏云珠:还好,有菩萨保佑,叫微臣在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遇见了郡主。 还好。 第28章 别乱动 裴寂今日在刑部发了一大通脾气,原由是,他昨日批下的状子,命刑部去拿人,可都过去一夜了,刑部还没有动作。 这几人罪行确凿,刑部为何不发签票去捉拿? 堂堂刑部,煌煌发典俱在,你们蔑视大周律法,该当何罪! 一众刑部的堂官都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那两人可都是越王的门人,他们刑部怎么敢擅自拿人! 裴寂冷眼瞧着他们:你们的罪,等本官忙完要事再回来治。 所谓要事,无非是去抄家放火。 可李义却噔噔噔的跑了进来,躬身在他耳边低声:大人,您快回去看看,姑娘她喝醉了,吵着闹着要见您。 裴寂忽而起身,调子有些发急:即刻备轿,回永安巷。 等着这尊煞神终于走了,刑部一众官员才松了口气,若是知道今日是谁救了他们,他们一定给贵人磕三个响头! 裴寂火急火燎的进了轿子,刚刚李义那一番话,他其实是有些不可置信的。 小郡主平日里性子柔,又极其害羞,自己同她拉手,都会将人面颊惹红,今日竟然如此直白,他自然恨不得顷刻就见到小郡主。 踏入房门的时候,天已经将将黑了。 裴寂一眼便瞧见了在案子旁撑着胳膊的小姑娘,她穿着单薄的沙衫,在深冬里愈显皓白凝脂。 第46章 脸颊微微泛红,像施了什么不得了的粉黛似的,眼角生魅,是裴寂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见他来了,小姑娘抬起头仿佛辨认了一会,接着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这笑太动人,太具魅惑力,仿佛在诱人品尝。 骤然激起了裴寂的冲动。 她因为喝了酒,起身有些摇摇晃晃,滑腻似酥,愈加动人。 轻笑着扑到男人怀里。 你回来了。 娇软的调子,是裴寂最爱听的婉转。 怎么喝酒了?裴寂立刻拥住那温香软玉。 少女自他的胸膛前,扬起脑袋,杏眼弯弯,又娇又憨:想喝。 裴寂将脚跟都站不稳的人儿扶到软垫处,自后虚虚的拥住她,手指穿过那绵软的发丝,缠在指节上把玩。 有什么不开心吗? 魏云珠摇了摇头,她微不可察的紧张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将两条纤细的胳膊搭上了男人的脖颈,调子里有股醉气,像是在撒娇:没有,我只是有点醉了 说完,她轻轻靠在男人的胸膛,乖巧安静的像只小猫。 魏云珠其实内心十分紧张,她明日必须得去一趟感光寺,去见顾延翊一面。 可是这宅子现在相当于铜墙铁壁,守卫十分森严,裴寂平日里也绝不允许自己独自外出,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想着将他哄开心了,兴许就能同意自己出去。 她怕自己露出马脚,是真的喝了酒,也算壮壮胆,可是又怕喝醉,就只敢喝一杯。 李义说,你想要见我裴寂双唇贴近她的耳廓,低沉呢哝。 他紧紧贴着少女腰窝的手,已经开始摩挲游移,那掌心热烫烫的,探索意味明显,引发她阵阵颤栗。 魏云珠慌张抓住他肆虐的手,虚虚的软拒。 男人手臂上坚硬的肌肉线条已经收紧,被她抵着的大手也青筋直暴,粗气连连,几乎是贴在她唇上出声:嗯? 少女脖颈一动,巧妙的躲了躲,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故意挺直腰背直面他:我每日在府上都很无聊。 裴寂瞧着少女娇嗔的小模样,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无限宠溺:等忙完这几日,我带你去丘鸣山打冬猎,好吗? 魏云珠靠近男人,额头在他的下巴处蹭了蹭,娇俏撒娇:不行,我明日就想出去! 接着,她调子又变得软的不像话:明日我想去感光寺,向住持讨一杯茶喝。 裴寂沉思了一瞬,似乎有些为难:明日我要去一趟江州办差,恐怕 少女有些失落的打断他:你不陪我没关系的,念霜可以陪我 顿了顿,她又急急的解释:我很快回来,不乱跑,真的! 我已经很久没去了 她可怜兮兮的扬起湿漉漉的眸子,定定的瞧着男人:好吗? 裴寂盯着那动人心魄的杏眼,以及殷红的莹润唇瓣,只觉得自脚底冒起了火,喉结干涩的滚了滚。 好。 他俯身,终于吻住了那柔软的唇瓣 细腻描绘,不禁让他怀疑,自己可是在染指花瓣? 良久,魏云珠被吻的晕头转向,终于在他的热情中,得了空隙。 她酒量很差,有些半醉,但心里又很高兴,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便不管不顾的扭动着小身子,反手又拿了一杯酒。 一饮而尽,全醉 她此刻有些不舒服,热的厉害,便一边甩着那些多余的衣裳,一边大胆的不断调整,想要寻找更舒服的坐姿。 不大一会,耳边传来男人带着喘息的懊恼轻叹:别乱动 裴寂一大早便出发了。 可是在即将过城门时,有金吾卫快马加鞭赶来,他急急同李义交涉后,便立在一旁,等候命令。 李义躬身站在轿帘外:大人,新昌坊那边发了灾民暴乱,兴庆宫危险。 裴寂敛了敛眉,灾民暴乱一向最难处理,金吾卫又不敢过分暴力镇压,实在是棘手。 大人,庞将军请您去一趟,您看? 裴寂骤然想起,昨夜小姑娘说要去感光寺,那里正好便是新昌坊,他有些隐隐的不放心。 去新昌坊。 等到了新昌坊地界,的确见到成群的金吾卫赶去镇压,还好发生暴乱之地距离感光寺有些距离。 裴寂刚刚下轿,便远远瞧见对面跑来一惊慌失措的女子。 竟然是封薇。 她慌里慌张的跑近,有些一瘸一拐的,脸颊上满是灰尘,见到裴寂显然很是吃惊。 首辅大人? 裴寂面无表情的瞧了一眼那脏兮兮的女子,没有搭话的打算。 倒是李义,怕尴尬的上前一步:封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封薇眼角含泪:今日臣女来新昌坊,是为了给灾民施粥,谁知竟然突遇暴乱,被困在了这里。 她有意无意的看向裴寂:大人,哥哥又离开了,臣女想去感光寺为他祈福,可前方路段被堵住了 第47章 听到感光寺三个字,裴寂眼神微不可察的动了动:一道吧,本官也要去感光寺。 第29章 骗我的人,会死的很惨 魏云珠也是一早便出了门,因为听说新昌坊今日不太平,她便饶了路,费了些时辰才到。 但也亏得如此,才顺利避开那些跟着她的护卫们。 站定在云峰阁前,她向四处望了望,便见远处走来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 顾延翊终于见着了日思夜想的人,发自内心一笑,可他在少女眼里却只能看到疏离的笑意。 郡主,这些时日,你可还好? 魏云珠笑的柔和:我很好,倒是顾太傅 爹爹如今被刑部关押,但他们没有实凭,还不敢太造次,我已经在全力营救。 魏云珠点了点头,忽而与他凑近了些:顾哥哥,你信中所谓何事? 我与皇后娘娘已经商议了,要利用此次的祭天大典,将你从那人手里救出来。 听见这话,魏云珠的第一反应并非开心,而是慌乱。 顾哥哥,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 顾延翊却微微侧过身,眉宇间显得异常坚定:郡主,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信我。 魏云珠眼神闪过犹豫,下意识摇头:不你们斗不过他的! 顾延翊倏然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急迫的想叫她相信:郡主,只要你肯信我,肯帮我,我便再无后顾之忧,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你平安。 魏云珠有些不自然的抽离和男人的触碰,声音透着冷静:我需要知道顾哥哥的具体计划。 祭天大典那日,皇后娘娘和小太子会歇在敬香阁,介时越王一定会派人严加看守,命众人不得靠近,越王麾下的亲兵,会在午时三刻换班,那一队人马其实是裴寂的人马。 他一定会那时候安排郡主和皇后娘娘见面,到时候,只需要郡主做两件事,便可。 魏云珠微微抬头,听的仔细。 其一,郡主需提前偷下他的兵符,其二,郡主需叫裴寂等在房门外,寸步不离。 你你想做什么?少女下意识反问。 顾延翊眸光里闪烁着阴狠:若越王发现他用兵符私自调动兵马,一定会以为他也觊觎大位,介时,必定痛下杀手。 两方交战,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魏云珠自然明白。 可是,不发疯的首辅大人,也并非那么罪无可恕,真如顾延翊所讲,便是将他置于死地,这叫她迟疑了。 顾延翊见少女迟迟不肯回答,他微微皱着眉,有些不解:郡主,如今的你,我看不明白。 你为何总是会对他心软? 是啊,自己为何会心软呢? 她不动声色狠狠捏了自己的掌心,一定要保持清醒,对那个掠夺自己的恶魔,不能有一丝幻想。 良久的挣扎后,她扬起头:好,我可以试一试,但一切,要在见到阿姐之后。 两人静默着穿过石阶,其实魏云珠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良久,顾延翊轻声道:郡主,这段时日,我总会梦到咱们小时候,那时候咱们都无忧无虑,真好 是啊,曾经的日子,她的世界只有宠爱与友善,可世事难料,一夜之间他们都长大了。 魏云珠下意识哀叹一声。 我时常会想,若是没有那些变故,那现在我与郡主 应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一对儿佳人。 听见他说话间戛然而止,魏云珠正感奇怪,可却忽觉被人推了一下,接着一个趔趄,将将就要摔下去。 幸得顾延翊搭了把手,将人扶起。 寺庙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仅有来祈福上香的,还有前来排查,是否有难民混入的金吾卫。 一时间,有些嘈杂。 魏云珠站稳身子后,正欲道谢,可隔着对面石阶下呼啸而过的一队金吾卫,她打眼就撞进了一双阴沉幽暗的眸子里。 魏云珠下意识一颤,整个人陷入了恐惧的慌张中。 裴寂松形鹤立,一身矜贵的紫袍,神色冷漠中又夹杂着戾气,是人潮中最不容忽视的存在。 他隔着不断来来回回的人潮,定定的瞧着石阶上,犹似芙蕖般娇美的小姑娘,刚刚她如扶风若柳似的将要摔倒,任谁见了,都不免心惊。 可她面前的男子,似明月清风般温润,自己只能看到背影,他的手搭在小姑娘纤细的胳膊上,真扎眼。 两人靠的真近。 他想杀人。 可偏偏该死的金吾卫呼啦啦跑过,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略微烦躁,抬起脚就要上前。 可却眼见着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努力拨开人群,一双惊慌的眉眼似乎在诉说,踉跄着朝自己跑来。 人太多了。 小姑娘跑的艰难,连帷帽都被挤歪了,委屈的不得了。 裴寂忍不住向前,下一秒,那娇小的身影已经一头扎进了自己怀里,那小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胳膊微微发抖。 这是怎么了,突然有好多金吾卫。 第48章 魏云珠将男人的注意力全然引到自己身上,她声音含着委屈的哭意:人太多了,刚刚险些被人撞倒,若不是那好心的公子扶了我一把,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接着她额头柔柔的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声音乖巧的似个小喵咪:还好你来了。 裴寂掌心搁在少女的发顶,轻轻的触摸,半眯着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石阶,刚刚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宝贝儿,骗我的人,会死的很惨。魏云珠耳边传来裴寂怪异近妖的低沉呢哝。 小骗子。男人双唇贴近她的耳廓,阴森森低喃。 我没有魏云珠突的挺直了脊背,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 裴寂噗嗤一声笑了。 郡主,我开玩笑的。 难不成吓到你了?怎么这样慌张呢?都出汗了 他将怀里的人微微扶正,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衣袖,仔仔细细帮她擦拭额头上那细细密密的汗。 魏云珠心悸的厉害,她一动不动望着男人嘴角,不辩喜怒的笑意。 她从来就没有摸透过他,果然,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第30章 微臣愿意做郡主的猫 方才在那处太慌张了,所以出了汗。魏云珠尽量让自己瞧不出破绽来。 裴寂嘴角勾起一个极为友好的弧度:走吧,微臣带你逛逛。 魏云珠松了口气。 两人执手穿过回廊,彼此静默。 郡主准备好了吗? 裴寂冷不丁的一句,叫魏云珠有些疑惑:嗯? 准备好同皇后娘娘见面了吗? 魏云珠其实这几日一直在担心此事,按照裴寂的安排,后日她就能见到阿姐了,可她心里没底。 一边是虎视眈眈的越王,一边是顾延翊,她越发烦闷了,若是这两方真的联合打压,后果会是如何的呢? 裴寂会死吗? 郡主,是在担心吗? 男人的话打断了魏云珠的思绪,她愁思万千的点了点头。 裴寂目光柔柔的看向她:其实安排郡主同皇后娘娘见面,于微臣而言,很容易,可偏偏越王这些时日和微臣闹的不太开心。 他将皇后娘娘和小太子看的很紧,命所有金吾卫撤退出外围,守卫皆换成他的亲兵,介时整个大慈恩寺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不论,若是有擅自接近皇后娘娘的人,那定是杀头的大罪。 大体来说,挺麻烦的 魏云珠骤然慌张起来,难道他想反悔了? 裴寂,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见阿姐。 裴寂闻言,歪头看向了少女,他眸光难辨喜怒:嗯,我答应过郡主。 魏云珠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杏眼微微湿润:你会说话算话的,是吗? 裴寂掌心覆上那揪的很紧的小手,笑的有些怪异:郡主觉得呢? 你不会骗我的少女可怜兮兮的低喃,含了一丝倔强。 裴寂欣赏了一会少女的表情,才将手搁在她发顶,轻轻拍了两下:若是骗郡主,那便是坏人了,对不对? 魏云珠定定的瞧着他含笑的眸子,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但对于此事,她不能退缩! 攥着衣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可她却逼自己点头。 午时三刻,敬香阁,皇后娘娘会在那里等着郡主,微臣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是时间紧迫,郡主必须在一炷香内出来。男人的声音又变得和风细雨了。 魏云珠这才微微松开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既然微臣守了信用,那郡主就一定也要守信用,明白吗? 这话里威胁意味明显,魏云珠逼着自己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放心,我都明白。 郡主,还记得含光街那家茶楼吗?还有那拖家带口的老板和戏班子。 郡主气急了,总会骂微臣是杀人放火的恶魔。 是了,微臣不仅爱杀人,还挺爱放火的。 他在暗示自己,不要妄想逃走,否则会用比那日残忍一百倍的手段,对付自己。 我是郡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少女倔强倨傲的眼神撞进男人幽深的眸子,一字一顿,仿佛在做承诺。 裴寂满意了。 他重新执起少女的手,俯身爱怜的吻了吻她的手背。 微臣信郡主。 忽然,那边回廊下有只猫咪叫了声,魏云珠下意识松开手,跑到那猫咪面前,欢喜的逗弄它。 猫咪乖巧,亲昵的蹭着她。 郡主不是养过一只猫吗? 是了,她曾经捡到过一只小白猫,对它宠爱至极。 魏云珠一边抚摸面前的小猫咪,一边点头:嗯。 当时微臣瞧着郡主爱极了那只猫,就时常想着,若微臣是那只猫就好了。 魏云珠正在柔声学着小猫咪喵喵叫,突然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呃? 裴寂缓缓俯下身子,也伸手想摸摸那小猫,可那小东西竟然害怕的躲过,浑身打着颤往魏云珠那边躲。 第49章 万物有灵,你看,连小喵咪都能察觉到他有多危险。 裴寂强势将手掌放在小猫咪脑袋上:或许,那样郡主就能多看微臣一眼了。 话音刚落,他还没抚摸两下,那猫便受了惊一般,猛的逃走了。 做人太辛苦了,如果有来世,微臣愿意做郡主的猫,永远陪着郡主。 魏云珠有些诧异,这样的话,竟然是从裴寂嘴里说出来的。 愣怔间,一道女声穿来:姐姐,上次一别,甚是想念呢。 封薇迈着轻快的步子而来,笑的可爱又孩子气。 姐姐今日一个人来的感光寺吗? 说完这句,她仿佛刚瞧见裴寂似的,对着他行了个礼:首辅大人,臣女刚刚和住持交谈了几句,一时忘了时辰,叫您多等了。 刚刚听李管事说,您今日本要去江州的,不会因为我误了时辰吧? 原来他们是一同来的。 魏云珠不动声色瞧了两人一眼,躬身对着封薇回礼:封姑娘。 封薇其实在不远处已经站了很久了,她瞧着石阶下那一对璧人,莫名怒火中烧。 可现在却端着一副大度的模样,笑意盈盈:首辅大人,既然姐姐来了,臣女就不打扰了,府里的人也已经寻来了,臣女这便先告退了。 从始至终,裴寂没看她一眼。 转过头的封薇立刻变了脸,眉宇间贯有的天真,不复存在。 不大一会儿,她身边的嬷嬷便急急的走来,压低声音:姑娘,查到了,的确如您所说,顾侍郎今日也来了感光寺。 封薇冷笑一声,果然,那女人不简单,一边勾引着首辅大人,另一半还和顾侍郎不清不楚。 可她记得,顾侍郎心悦的是,云安郡主? 可长安城人人都传言,云安郡主早已经一缕魂魄归西了 姑娘,说来也奇怪,那外室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竟是查不出一点端倪,就连多远的亲朋好友,都没有。 封薇若有所思:那贱人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姑娘,今日是个多好的机会呀,您为何不叫首辅大人送您回府呢?老奴瞧着首辅大人还是很喜欢您的,这满朝文武的贵女,可没有一个能上得了他的轿子。 封薇轻轻笑了笑:男人不会喜欢麻缠的女人,他们都喜欢大度,乖巧的,不是吗? 况且,他对那外室正在兴头上,若我还死乞白咧的凑上去,首辅大人定会厌恶我,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若不是因得她大度,知进退,首辅大人也不会同意她进轿了。 第31章 你会回来吗? 是夜,那炙热的大掌,抵在自己腰上,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 喘气间,一遍遍地反问:郡主,你会回来的,对吗? 你会回来吗? 他像个执拗的孩童,仿佛在渴求着一个真正的答案,久久不肯罢休。 良久 等男人彻底睡过去,魏云珠费力的微微撑起身子,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轻声唤着:首辅大人?首辅大人? 确定他睡着后,魏云珠微微靠近他,伸手摸向了他的腰间。 她知道,裴寂疑心病极重,就算睡觉,也会将兵符随身携带着。 手臂不断费力向前伸着,终于,摸到了! 她驾轻就熟,轻轻拽下那铜牌,因为紧张胸腔起伏不平,只是瞧了一眼那兵符,确定了,就赶紧塞进自己枕头下。 明日,就是元月初五,祭天大典的日子。 她心里不安的厉害,一切,都会顺利吗?她右眼皮莫名微微跳动,难以入睡。 再次醒来,日头已经大亮了。 魏云珠慌张起身,对着过来伺候她的小丫头道:容巧,首辅大人呢? 姑娘,时辰还早,首辅大人吩咐我们,不要吵到您,让您多睡一会,他在书房等您。 魏云珠松了口气:伺候我更衣吧。 约莫一个时辰后,魏云珠便同裴寂到了大慈恩寺。 这里果然守卫森严,到处都是胳膊上围着红绸缎的越王亲兵,四周埋伏的暗卫死士,恐怕更是不计其数。 这里的领兵自然都认得裴寂,见到他皆恭敬行礼。他紧紧握着魏云珠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穿过宽敞的佛堂。 午时到了,皇后娘娘在半刻钟前,已经由摆驾敬香阁,小作歇息,等候着两个时辰后的祭典。 裴寂已经上上下下打点好了一切,一位着重甲的头目,转身朝着他点头示意。 他回过身子,伸手轻柔的帮少女将那狐毛大氅围紧:郡主,虽然微臣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可是越王为人奸诈阴险,保不齐他会突然返回,此行必定危险。 但郡主只需记住,不管怎么样,微臣一定会拼死护着你。 魏云珠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可她默默瞧了一眼面前的扇门,忽而倾身,靠在他的胸膛。 裴寂,你能不能就在此处等我。 就在此处。魏云珠有些着急的重复着,好似她是因为害怕而心慌的缘故。 第50章 裴寂轻柔的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声音似在叹息:好,微臣会在这里等着郡主,不论发生任何事,微臣都会寸步不离,直到郡主出来。 魏云珠自他胸膛微微扬起脑袋,柔柔的点了点头。 你会回来的,是吗? 郡主不会舍得抛下微臣的,是吗? 这反问,自昨晚开始,他便讲了无数次,次次都像根刺,扎在魏云珠心间。 她笑的柔软,将另一只手轻轻搁在他握着自己的手背上:你在等我,所以,我会回来。 裴寂点了点头,嘴角是极其友善的笑:去吧,郡主,不管多长时间,微臣会一直等下去。 当少女孤身一人,跨进了屋里,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裴寂嘴角勾起一个怪异到极点的弧度,回廊投下的阴影,叫他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忽而声声低喃:珠珠,珠珠,你真是个小骗子。 你骗我。 哈,不听话的小骗子,小骗子 嗯,骗子。 魏云珠在跨入房门的那一刻,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阿姐。 魏云清也愣了愣,她一个踉跄,猛的上前,抱住扑到自己怀里的少女:珠珠儿,你瘦了。 魏云珠伏在姐姐怀里,泪水早已决堤:阿姐嗯 她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珠珠儿,阿姐愧对你,愧对父亲母亲,竟然叫你落入魔爪! 魏云珠扬起脑袋,双手抚上姐姐的眼角,试图帮她擦去那眼泪:不,不是的阿姐,我现在也很好。 悲从中来,从前她的珠珠儿,多轻的磕着碰着,都会掉着泪喊疼,如今,竟是一夜长大了! 珠珠儿,你受苦了!魏云清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护她一世安稳。 待两人平复下来,魏云清抓着魏云珠的胳膊:珠珠儿,你走吧,阿姐送你离开长安。 魏云珠骤然间慌乱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若是走了,裴寂不会放过你和岩儿的,绝对不行! 阿姐已经同顾侍郎商议好了,你放心,有越王在,裴寂不会轻易动我们母子的,倒是你,你必须离开。 魏云珠固执的摇头,回想着裴寂告诉自己的那些话,悲切道:阿姐,大周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动荡了,况且裴寂说过,只要我留下,他一定会站在岩儿这边。 珠珠儿,你不明白,他的目的绝非如此,离开长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吗?否则阿姐万死都无法心安! 听见这话,魏云珠脸色苍白,陷入迟疑。 魏云清却沉了沉眉,微微侧头:出来吧。 那屏风后,顾延翊走了出来。 魏云珠诧异极了:顾哥哥?你怎么 郡主,现在时间紧迫,你必须跟我走,我会安排专门送你出长安,如此才能开展那计划。 那日在感光寺,臣告诉郡主的计划,郡主还记得吗? 魏云珠下意识握紧一直被自己藏在腰间的兵符,是了,她顺利拿下了兵符,而且,裴寂并未发现。 那个男人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对世间万物都是冷漠无情,但是,他总是会在自己面前放松警惕,这是为何呢? 郡主,相信我。顾延翊眸子里满是诚挚。 魏云珠抬眼,便撞了进去,明明裴寂死了的话,她第一个应该高兴的,可是她真真切切在犹豫 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或许,是怜悯,因为听了他凄惨的身世,起了怜悯之心 终于,她取下了那兵符,紧握着的手久久的悬在半空中,微微发抖,没有收回,也没有送出去。 第32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云珠紧紧闭了闭眼,她骤然将那兵符撞进了顾延翊怀里。 声音有些发颤:好,我离开。 只有离开长安,她才能真正远离那些噩梦。 同阿姐告别后,魏云珠随着顾延翊,穿过了地道,直奔后山,这才上了马车。 山路崎岖,可颠簸的哪里是路,还有她的心。 顾延翊瞧着微微皱眉的少女,哪有一点逃脱魔爪后的喜悦,有的只是愁容。 郡主,你对裴寂是否已经有了私心? 魏云珠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呆愣了一瞬后,她摇了摇头:不不我恨他。 像裴寂那样的人,他对自己偕越至深,死了好,死了好 刚刚那话与其说是告诉顾延翊,她更像是在告诫自己。 我们本该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可因为他,却不得不分开。 顾延翊骤然抓住少女交叠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两手之间,无视她已经被吓到了。 郡主,我时常会在梦中惊醒,自责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把你抢回来。 我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受制于他,眼睁睁看着他欺辱你,却无能为力,我简直恨不得杀了自己! 第51章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顾延翊的双手不断缩紧,他急迫的想要知道答案,就算少女在挣扎。 顾哥哥,你先放开我!魏云珠手被他捏的生疼,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急躁的模样,下意识要拉开距离。 顾延翊眼眸猩红了起来,声音莫名变得哑了些:郡主,难道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少女眉间的抗拒愈发浓烈,灼伤了他的眼,忽而放开。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头低下,整个人晦暗不明,失落到了极点。 魏云珠张了张嘴,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他缓缓恢复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郡主,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 我只是很害怕,害怕我所担心的那件事真的会发生,抱歉。 魏云珠虽然心有余悸,可还是开口道:顾哥哥,其实我的事,你不必自责,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顾延翊的眼眸瞧起来没有丝毫戾气了,他温柔的点了点头:郡主,四周的关口都被封锁着,为了安全起见,我只能送你到前面,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将你安全送到。 听到这话,魏云珠莫名松了口气,和顾延翊这样独处,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十几刻钟后,她换了另一辆马车,车夫在前方奋力挥着鞭子,直直的往山里更深处驶去。 半山腰处,马车轮似乎是卡进了石子,车夫便下来道:姑娘,麻烦您下来等一等,我看看这马车出什么问题了。 魏云珠在一个平滑的石头上靠着,忽然,她看到远方有滚滚的浓烟弥漫至上空。 着火了? 她猛的挺直脊背,问着正在修车轮的车夫:大叔,那处是什么地方? 车夫擦了一把汗,随意扫了一眼:好像是大慈恩寺的方向。 魏云珠脑袋骤然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那日在感光寺,裴寂说过的话,萦绕在她耳边 微臣不仅爱杀人,还挺爱放火的。 他发现了,发现自己逃走了! 半个时辰前的大慈恩寺敬香阁门前。 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可那扇门还是紧闭着,裴寂耐着性子,死死的盯着扇门。 半柱香又烧尽了,裴寂眼神平静,整个人却戾气凛然,后脖颈的青筋已经微微暴起。 骤然间跨过去,他一脚踢开了门,果然,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小郡主跑了。 她可真敢啊 搜!裴寂厉声发号施令。 大慈恩寺乱套了,明明着了火,可金吾卫却阻止僧人们救火,只怕那火烧的还不够旺似的。 造孽哦! 不住有僧人望着那熊熊烈火,哀叹着。 他们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扬起双手,一边默默祈祷,一边磕头。 开心吗?小郡主,你又连累了这么些无辜的人,裴寂心底恶狠狠的想着。 大火蔓延的速度很快,若是有人敢藏在某个大殿里,那一定必死无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寂的声音在滚滚黑烟中,显得格外阴狠,没有人敢忤逆,这来自地狱的煞神。 他在赌,赌这场大火,能让娇贵的小郡主再次自投罗网。 大人,姑娘她不见了 侍卫艰难的禀报着,生怕一个字说不好,把命折进去。 裴寂微微低头,瞧着挂在剑柄上,被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桃木梳,神色发暗。 看来小郡主已经厌恶自己到,看到至亲的人深陷火海,也不愿意回来了吗? 很好,那他就去亲自把人抓回来。 四处的爪牙一涌而出,整个长安城都不太平了,就连刚刚还日头正盛的天,突然都变了。 老百姓们纷纷躲进家里,透着门窗的缝隙,不由自主的往外看。 变天了,变天了 是哪位又要造反了? 在这段最黑暗的时光,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 整个长安城,现下最心烦的人,莫过于裴寂。 距离郡主失踪,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他带着金吾卫畅通无阻的搜查,可次次失望的结果,叫他焦躁不已。 但他可以肯定,魏云珠逃不出长安城,因为整个长安,遍布他的爪牙,只要她出现,就一定会暴露。 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的,只是现下需要费些时间。 有个不怕死的敢勾引郡主,教唆她逃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位金吾卫头领快马加鞭而来:大人,找到顾侍郎了。 不怕死的来了。 裴寂嘴角勾起一抹怪诞的笑,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把人给我看住了。 大部队就这样调转了方向,呼啸而去。 裴寂停在一处上山的路口,大步下了马,看到了老熟人。 顾延翊被两个金吾卫死死地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傲的不得了。 以及,那顶明晃晃的马车,他那软酥酥,杏眼里总爱噙着泪水的美娇娘,在里面吗? 他有一点期待呢。 第33章 你把她藏哪了!说! 裴寂眼角压着一丝狂傲,居高临下的瞧着顾延翊:放开顾侍郎。 第52章 顾延翊厌恶的抖了抖衣袖,他这才明白,裴寂早就察觉了,他就是要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顾延翊,你胆子很大。 裴寂半眯着的眼睛,杀意四起。 竟然敢勾引我的女人,你是不是想要一整个顾家给你陪葬。 顾延翊原本清润的眸子盛满怒气,眉头紧锁,整个人因为愤恨青筋暴起,面部有些扭曲,他几乎是沙哑的嘶吼:是你抢走了她,她是我的妻! 裴寂微微抬头,快速嘲讽笑了下,睥睨他的狼狈:可现在是我的了。 说完,眼神游弋到那马车上,犹如一直紧盯猎物的饿狼,他缓缓靠近,故意走的极慢,目光如炬,闪耀着捕猎般诡异的兴奋。 他的珠珠儿正在发抖吗?还是在莺莺低泣? 他手抚上了那帘子,终于缓慢的掀开了。 可他的美娇娘呢? 骤然间戾气上涌,他抬脚狠狠踹上了那马车,力气大到竟然将马车自一旁的滑石,踹翻了下去。 人呢?他牙齿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下一刻,他犹如急风骤雨般转身卷了过去,一把拽住顾延翊的衣襟,杀气凛冽:我问你!人呢! 顾延翊发出一连串的嗤笑:哈哈哈哈 现在换他来欣赏他的狼狈了。 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找不到她了。 这一辈子,你再也见不到她了!说这句话时,顾延翊手猛的抓向裴寂的胳膊,一字一顿,企图击溃他的防线。 你把她藏哪了!说! 的确,裴寂怒火中烧了,他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抓着剑柄,微微发抖。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若是杀了我,你猜猜郡主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恨你一辈子! 此时此刻,顾延翊是真的觉得,如果裴寂杀了自己,能叫郡主心里真真正正给自己留个位置,那也很好了。 裴寂眼眸猩红,他这人最经不起激。 悍然拔出利剑,猛的刺了过去! 看着顾延翊那赢弱的身躯,抖动了一下,裴寂残忍一笑,压着那剑柄的手再次用力,大有穿透的架势。 李义看到这边的情况,心里暗叫不好! 他三两步上前,自后一把抱住裴寂的腰,以阻止那利剑再深入。 大人,不可! 顾延翊绝不能杀! 现在的局势,顾家仍是世家门阀之首,上次关押顾太傅不过是警告,都察院三日前就放人了,可是顾太傅却情愿待在牢里,说是不给调查结果,他绝不出狱。 这已经引起了世家门阀们的不满,首辅大人今日若真是在冲动之下杀了顾延翊,那么三方势力所保持的微妙平衡,定会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首辅大人是想让小郡主恨他一辈子吗! 大人,大人,不可啊! 李义奋力阻拦着。 却见已经理智回笼的裴寂,慢悠悠的拔出了自己的剑。 当剑抽离身体的那一刻,顾延翊便形同纸人一样朝后倒了下去。 放心吧,他死不了。裴寂居高临下瞧着血如泉涌的男人。 他刚刚故意刺歪了,自然不是顾及什么局势,而是顾及小郡主,若真叫小郡主知道自己杀了顾延翊,那可真是不好解释。 厌恶的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裴寂吩咐着:把顾侍郎抬回去。 两个时辰了,仍然没有魏云珠的踪迹。 裴寂已经已经焦躁到了极点,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找到那个小骗子后,他的理智是否还能在。 只一心想着,到时候不管她求饶的态度有多么诚恳,哭的有多么惨兮兮,他都要给她长个记性了! 他要狠狠捻着她娇弱的身躯,叫她从此以后,眼里只许看他,嘴里只许唤他的名字! 终于,在半山腰的东麓地带,他寻到了些许踪迹。 一个惨死的马车夫,一件零落在地上,皱皱巴巴的大氅。 裴寂疯了般执起那大氅,双手不自觉颤抖,这是怎么了? 小郡主出事了? 顺着这条路,追!裴寂急迫的上了一匹风采熠熠的黑马,悍然向前驶去,不可一世中带着生人勿近的戾杀之气。 东麓地带,山匪频出,多少人命丧在此。 蠢货,这个词送给自己,也送给魏云珠,他蠢,是不该自作主张赌这一场,如果知道她会有危险,自己一定把她牢牢禁锢在身边。 她蠢,是竟然听了顾延翊的话,选了如此危险的一条路。 ** 一坐山头前的平地。 一众身着粗布皮毛的山匪们,正在篝火旁哈哈大笑。 今日收获颇丰,得了不少值钱的物件。 说话的是个膀圆体肥的黑胖子,他一边还握着巨大的汤勺,在面前的铁锅里搅拌着。 只见那铁锅里正在炖着肉,不过火已经熄灭了,里面已经没剩多少了。 四周满是臭气熏天的腥臭味,尤其是那口锅。 来来来!最后这口汤也别浪费了,谁 可还没说完,那黑胖子就猛的卡了壳,接着便正挺挺的倒了下去。 第53章 瞬间,无数的金吾卫冲了出来,毫不客气,将那些山匪全数残忍杀害。 山中的土匪,哪能和大周最勇猛的铁甲士兵,金吾卫相抗衡呢? 不消一会儿,血腥气,蔓延了整个山头。 裴寂远远的瞧着那一口大铁锅,竟是觉得头晕眼花,胸腔好似堵了个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叫他连脚都抬不动。 终于,他迈了一步,可却踉跄了一下,人高马大的男人竟然急速下降。 若不是李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恐怕首辅大人得栽个大跟头。 裴寂伸了伸手,示意李义退下,他步子虚空的踩着,身型摇晃的走到那铁锅处,竟是猛然间跪下了! 他颤着手,拿起那大汤勺,先是缓慢的舀动了几下,发现那汤底一块肉也没有,只有些浑浊的残渣。 随即疯了一般,用力翻搅着。 不不可能,好好的怎么会变成 裴寂完全不敢相信,他只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开了,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干流,双手颤抖到发疼,眼睛也越来越模糊。 一片混沌 第34章 抬起头来 大人! 首辅大人吐血了!而且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像是将死之人。 众人慌张上前,刚刚还犹如厉鬼般强硬的男人,怎么顷刻间就如此虚弱了? 石头刻成的墩子上,裴寂坐在那儿,双手抵在石桌上,垂着头,身子佝偻在黑暗中,叫所有人都退下了。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李义,把那肉汤装起来,还有那些吃过肉的尸体,都带回去。 等一切准备就绪,李义小心翼翼靠近那男人,有些不忍开口:大人,在山洞那边,发现了姑发现了女人的手。 果然,裴寂听后骤然间僵住了背脊,他慌张起身,就要往那处去。 李义本欲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山洞角落,一只属于女人的纤细胳膊被胡乱扔在地上,上面的衣衫,他熟悉极了。 是自己上个月在凌衣阁亲自去定下的。 可当他的眼神迫不得已聚焦在,那裸露在外的手掌时,涣散渐渐回笼,恢复了亮色。 却也越来越发冷,他下意识伸出胳膊,轻轻握了握那手,嘴角却露出一抹发狠地笑。 好个顾延翊,竟然敢算计自己! 这不是郡主的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郡主身上的每一处了,就算是一根头发丝儿,也足以叫他认出。 莫名松了口气。 他一口吐掉嘴里的余血,回过身:众人随我去另一个方向搜查! 西麓临近下山口地带。 魏云珠正躲在一个大石头后方,两个时辰前,发现大慈恩寺着火后,她就担心到了极点。 最终还选择回来,她要摸清阿姐和岩儿如今的情况,那大火是裴寂放的,代表他根本没死。 那个疯子,他会做出什么事,魏云珠根本不敢想象! 可是刚下山,就遇到了越王亲兵,马车夫也和自己走散了,她只能暂时躲在这里,等天色暗一点再出发。 她身上穿着粗布衣,布料发硬,浑身微微发痒,可寒风刺骨,她不得已裹紧衣襟,还是止不住打颤。 天已经擦擦黑了,是时候了,她必须离开这里,否则迟早会被发现。 不远处排查的哨兵走过,魏云珠探出脑袋便朝着山下跑去。 天色越来越黑了,四周的林子里狼嚎阵阵,还有不知名的各种沙沙声,任何的风吹草动被无限放大。 瘦弱的少女,快步跑在山间的树林里,她踉踉跄跄,一看就是磕不得碰不得的菟丝花,可此刻却莫名生出一丝倨傲的倔强。 魏云珠不安到了极点,心跳的极快,那细细密密的担忧,如藤条般爬满了她全身。 可她连方向都辨认不清,只能昏昏沉沉,不住的向前跑,根本不敢回头。 终于,在一处开阔地,她看到了山下大慈恩寺的轮廓,那里灯火通明,无数的官兵在忙忙碌碌着。 被大火晒过的痕迹,灼伤了魏云珠的眼。 她的心猛的揪紧,阿姐,阿姐,你可还好 突然,有火把朝着她靠近,士兵的厉声呵斥划破了天际。 谁!谁在那里! 魏云珠惶然回头,那火把晃的她心惊,立刻朝着另一边的树林跑去! 可是追兵越来越多,她越跑,他们就越是穷追不舍,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不断的在袭击她的心里防线。 等他被一个健硕的身影笼罩,那手提着自己的后脖领,将她提溜儿上了马背。 她趴在马背上,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而且生出了恶心欲呕的感觉。 终于,她像个破败的娃娃似的,被重重扔了下来。 王爷,抓到一个硬闯军营的民妇,不知是不是奸细。 懒散坐在梨花木交椅上的男人,轻轻瞌着眼,听到这话,缓缓直起身子,瞧了一眼地上呼吸都弱弱的女子。 抬起头来。 魏云珠认识这人,他就是越王! 大周王室最忌惮的王爷,真正的乱臣贼子!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虚虚的撑起身子,缓缓的抬起了头。 越王饶有趣味的瞧着。 第54章 可这小东西,长得有点别致? 此女子脸上白的简直像鬼,人死三天都不会这么白,还有她那扭曲的眉毛,和面颊上大胆的胭脂 越王下意识皱了皱眉。 的确,魏云珠在出逃的路上,给自己脸上抹了厚厚的铅粉,以胭脂遮盖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越王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下,恢复了厉声:是谁派你来的? 没没有人。因为紧张,导致魏云珠的声线和过往极为不同。 你很怕我?察觉到女子声音里的颤抖,越王反问着。 魏云珠立刻道:您是王爷,民妇敬畏您是应该的。 越王没心思再同她废话,渐渐拔起了剑,他一向宁愿错杀一百,也不会漏杀一个。 突然,远方出现大批火把,众多金吾卫快步而来,四周的越王亲兵皆拔剑警戒。 越王殿下,别来无恙。 裴寂嘴角噙着笑,信步而来。 越王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听闻首辅大人今日大动干戈,就差把长安城翻个底儿朝天了。 这间,裴寂已经走近魏云珠,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地上的少女,声音不辩喜怒:府里的外室不听话,喜欢乱跑,可是冲撞到殿下了,本官这便将人带回去,好好惩罚。 惩罚二字,被他咬的极重,魏云珠下意识一颤,求生意识叫她爬起来就要向前跑。 可裴寂却像拎小鸡似的,一把拽过她,将人钳制在怀里,以眼神警告她。 魏云珠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这男人一个眼神,她立刻被吓得腿软。 首辅大人,你又欠本王一个人情了。越王好整以暇的瞧着面前的二人,戏虐似的开了口。 魏云珠倒是微微一愣,人情? 这二人如今不是水火不相容吗?越王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但裴寂没有搭理他,脸冷的厉害,他紧紧拽着魏云珠的胳膊,转身就走。 只留下了一句:人,本官就先带走了,告辞。 魏云珠胳膊被拽的生疼,可男人对她的挣扎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她以为裴寂如此说话,越王会发火,可身后却平静的异常。 真是奇怪极了。 不过,整个大周,敢这么和越王说话的,只有裴寂一人,有这个资格的,也只有他一人。 第35章 裴寂,你知不知,你有病! 马车里,魏云珠蜷缩在边角,整个人戒备到了极点。 裴寂面容冷淡,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魏云珠敏锐的察觉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可牙齿却不由自主的打颤。 反观裴寂,他面上丝毫寻不到愠怒,甚至扬起一个温柔的眼神,抬手顺了顺她的发丝:珠珠,你怎么乱跑呢,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因着他的触碰,少女肩膀猛的一缩,活像一只惊吓过度的小白兔。 怕什么,珠珠是心虚了吗?诡异的调子落下,叫人毛骨悚然。 魏云珠白着一张小脸,仓皇的摇了摇头。 少女的面颊现下是惨不忍睹,泪水擦过脸颊变作乳白色,缓缓滑下,沿着脖颈掉落,再渐渐消失。 粗糙的布衣,将细嫩的肌肤微微擦出红晕,裴寂自上而下审视着,目光如狼。 他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惋惜的嘬嘬嘬了几下:珠珠,你这又是何苦呢?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能讨得什么好处吗? 他死死的盯着少女的眼眸,等着她的回答。 魏云珠心乱如麻,大慈恩寺的情况她还一无所知,整个人显得越加焦躁不安。 裴寂瞧见那杏眼慌张的乱眨,他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蛋儿,笑的有些阴森诡怖:不过也无事,珠珠无论跑去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珠珠,你要多少时间才能想的明白呢? 如今是什么世道,你真的还要装糊涂吗? 裴寂漫不经心的眼神,肆意落在少女身躯的每一处,处处都在预示着,他掐死她,比掐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良久,魏云珠轻轻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未在看着自己。 珠珠。 他忽然叫了一声,吓得魏云珠又慌乱的低下了头,一个可怕的念想充斥在她脑海中:自己逃不掉了。 不管逃到哪里,裴寂都会找到她! 男人的手缓缓抵上了自己的肩膀,她吓得猛的颤栗,可心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鬼使神差抬头,反问:如果我死了呢? 马车外风声肆虐,时不时吹起窗布,男人的面孔被月光映的忽明忽暗,苍白的肤色以及阴森的调子,真叫他像是鬼魅一般。 那我也同样会找到珠珠,的尸体 魏云珠下意识颤栗了下。 我会把珠珠一点一点的吃掉,让我们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裴寂微凉的指尖已经抚摸上了少女的脖颈,似一把冰冷的尖刀,但却事无巨细,仿佛在细细描绘。 接着,他的手不经意的抚过少女身前的衣襟,又行云流水的触上她擦着殷红口脂的唇瓣。 第56章 既然疼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魏云珠杏眼含着泪,牙齿死死咬着下唇,虚伪的疯子,就算她喊疼,这疯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反而是变本加厉! 所以,她根本不敢喊疼。 末了,裴寂懒散的靠在池子边沿,半眯着眼睛,身上的线条硬朗,散发着膨张的力道。 他手臂上坚硬的肌肉,已经由收紧变得放松,嘴角微微勾起,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珠珠,知错了吗? 魏云珠闭口不言,小心的挣脱着那链子。 眼瞧着少女纤细莹白的腕子被磨的生红,裴寂反倒是好整以暇,甚至颇为君子的为她解开了手脚的束缚。 魏云珠顷刻间就像一朵被弯折下来的芙蕖,浑身软绵绵,差点跪在池子里。 裴寂适时抵住她的腰,给她支撑力,再伸手将那已经湿透的小脑袋压在自己的胸膛。 给她喘息的空间。 魏云珠想躲开,可是身子发虚无力,叫她的拒绝也变得软软的。 裴寂捉住那不听话的小腕子,俯首,含笑将温热的气息渡进她耳朵里。 珠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魏云珠虚虚的喘着气,无奈将自身的支撑力放在这疯子身上,企图攒些力气。 说他不会吃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祭天大典被搞砸了,珠珠猜一猜,越王下一步会怎样呢?男人爱抚似的摸着她的发丝,调子是不经意。 魏云珠猛然回过神。 越王对皇位渴求已久,软的不行,他会来硬的! 心思缜密如裴寂,他精准的洞悉了自己的踌躇,不轻不重的拿捏了自己的命脉。 她强抑制住颤抖的身子,抬起头,眼眸微嗔:你会站在哪边? 裴寂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她,嘴角的笑像一把滴血的刀:珠珠怎么觉得呢? 少女眼眸闪过一丝犹豫,她莫名想到今日越王说的话。 他说裴寂又要欠他一个人情了?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裴寂抵着她腰的手微微放松,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盯着陷入迟疑的少女,锐利的目光仿佛饿狼的爪牙,深入她的眼底,完全将之残忍的剖穿。 珠珠觉得我会站越王? 魏云珠紧咬打颤的牙齿,头摇如拨浪鼓,扬起头,期期艾艾的落泪:不是,不是的,你会站在岩儿那边。 听到这话,裴寂反而松开了手,他拍着掌大笑,笑够了,才轻点了少女莹白的额头:珠珠真聪明。 魏云珠松了口气。 可男人再度扬起危险的调子:微臣的确是这么想的,可仅限于心情还不错的时候。 今日,微臣可不太高兴 话毕,他猛的拉过少女的手腕,抵在自己胸膛上:珠珠,你知错了吗? 魏云珠下意识低声呜咽,他总是能轻易的掌控自己,叫自己不得不屈辱万分的屈服。 她缓慢地抬起头,委屈万状:裴寂,折了一个我,可以挽救一整个大周王朝,是吗? 裴寂听了她的话,又笑了,粗糙的大掌拂过她的脸颊:珠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叫你去送死一样。 魏云珠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发出声音。 首辅大人,我知错了。 裴寂闻言轻笑一声: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终于,魏云珠莺泣出声,他伏在男人的胸膛,哭的伤心欲绝。 裴寂很有耐心,他等待怀中的少女哭累了,才微微扶起她。 随手在池子边的托盘,拿过来一个小瓷瓶。 魏云珠见那手伸过来,以为又要做坏事,吓得猛然后退,在水面引起一片激荡。 裴寂却按住她的肩膀:郡主放心,微臣不是坏人,不会再趁机欺负你了。 魏云珠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再动弹,毕竟她现下全身毫无倚仗,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砰的一声,男人拔开了那小瓷瓶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给自己的掌心倒了些。 魏云珠下意识好奇:这是什么? 化淤膏。裴寂并未看她,只是仔细着自己手下的动作。 他微凉的指腹,轻轻点抹在少女身上的痕迹上,动作轻柔,仿佛怕弄疼她。 两人靠的极近,近到那轻浅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那微凉的触感,莫名引发魏云珠的阵阵颤栗。 她徒生出紧张。 轻拢慢拈下,少女的脸颊逐渐再次爬上绯红。 骤然袭来的疼痛,叫她下意识皱着眉,浅浅轻呼了下。 裴寂意识到自己手重了,可却极有兴致的欣赏着皱眉的少女,觉得也甚是好看。 恶趣味纵生。 他故意在那淤青上微微用力打了个圈,少女明明痛极了,可是却碍于自己,只敢轻皱眉头,连闷哼都没有。 有点心疼又觉得有意思。 他手指再次用力。 嘶! 果然,少女吃痛,不可抑制的倒吸一口气,眉眼生红。 折腾到后半夜,裴寂才抱着昏昏沉沉的少女回了房。 第57章 第3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极殿玉阶外,百官垂手矗立等待。 顾太傅今日复朝,这朝堂又有的闹了。 哎,首辅大人如今是双面夹击,危矣,危矣! 趁早擦亮眼,选好下家吧,咱们。 时辰到了,众人进殿,各个心怀鬼胎,沉闷的天空突然轰隆隆一声响雷,愈显波云诡谲。 顾太傅开门见山。 皇后娘娘,微臣有话陈奏。 见皇后准许,他便厉声道:启禀皇后娘娘,我大周治下三百年,万世太平,可如今却出了个目无王法,肆意妄为的贼子! 顾太傅一向儒雅斯文,端着的是文臣风骨,今日却一反常态,言辞激烈。 魏云清倒显得温和:敢问顾太傅,此肆意妄为之人,是谁? 顾太傅捋了捋一向风雅的蓄须:这名横行不法,为非作歹的贼臣逆子,便是裴寂! 昨日祭天大典,他竟敢堂而皇之火烧大慈恩寺,违背祖宗礼法,天道昭彰,神怒天诛啊! 火烧大慈恩寺,此事的确颇为严重,那寺中乃供奉着大周开国大帝周太宗,是为王室的体统与威严,是通天命的存在,如今却被裴寂烧得面目全非。 况且,其跋扈自恣,无所忌惮,妄图刺杀朝廷重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臣恳请皇后娘娘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他声音比外头的惊雷,是一声比一声高,回声响彻,足以证明他内心之愤恨。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下,叩首至地面:皇后娘娘若不惩治此人,我大周永无宁日,老臣也宁愿跪死在这朝堂上! 老东西,这是要逼谏,裴党的人不禁恶狠狠的想。 可是首辅大人这次的确是做的太过了,火烧大慈恩寺已经够喝一壶的了,竟然还敢在这个局势下刺伤顾延翊,棘手啊! 他们就是想出来反驳,都没法子硬扯。 世家门阀派一看裴党这边各个愁眉苦脸,鸦雀无声,便都越发跟打了鸡血似的,各个都要上来踩一脚。 反观首辅大人呢? 他气定神闲,是一贯的从容不迫,等世家们骂的差不多了,才慢慢悠悠道:还有吗?诸位既然张了一张嘴,就都说完,到时候也好将本官数罪并罚了不是? 听听,这是什么话,简直气焰嚣张,言狂意妄! 首辅大人,下官刚刚所说罪名是否属实,大家心里头跟明镜似的,数罪并罚,也不是不可!一位着红色朝服的谏院司谏,挺直了脊背,声音响亮,他定定的等着裴寂接招。 等来的却是裴寂的笑声,他断断续续的笑了好一阵,笑声伴随着脚步声,离那些世家官员越来越近。 愚蠢!骤然,他扬起冷漠阴鸷的脸,一根指头直指他们。 变脸,就是一瞬间的事。 若本官不烧大慈恩寺,那现在,坐在上头那个位置的,就是越王! 是了,祭天大典被他搞砸了,越王自然无法通过祭天,顺利登上皇位。 枉你们也是世代簪缨,其中更不乏谋臣猛将,股肱之臣,一各个都以公忠体国自居,竟然也能如此混淆是非黑白,糊涂啊! 裴党众人一听这话,有理! 立刻挺直了脊梁骨。 是啊,首辅大人一心为国为民,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救大周于水火之中,如此深明大义,竟然被你们说成是什么居心不良,敢问,诸位的居心又在何处! 还是说,你们东拉西扯,满口胡邹,是对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不满,尔等鼠蛇之辈,已经抱头乱窜,另觅新主子了! 这越说越离谱,世家派自然站不住了。 含血喷人!明明是尔等火烧大慈恩寺,破坏祖宗礼法,意图破我大周气韵! 那位司谏又将炮火对准了裴寂:好,火烧大慈恩寺的理由如今尚且算你成立,那当众刺杀顾侍郎呢?此事见到的人不计其数,你又要如何抵赖! 裴寂轻点点头,一股惋惜极了的模样:宋大人,你能说出这番话,本官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司谏丝毫不退让,逼问道:哦?不知首辅大人对下官有何指教? 裴寂半眯起了眼睛,眼神游弋在这位不怕死的身上:本官是刺了顾侍郎一剑,可却是为了救他。 脸皮有够厚的,睁眼说瞎话!世家派不禁在心里编排着。 顾侍郎私自调动兵马,惹的越王大怒,宋大人猜一猜,若是本官不先刺他那一剑,越王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将他凌迟处死,再大卸八块。裴寂嘴角噙着阴森的笑意,死死的盯着他,步步紧逼。 压迫感太重,刚刚还气势猛烈的司谏大人,竟然下意识后退,慌张到擦了擦额头的汗,盛气凌人不复存在。 随后,裴寂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将那毒蛇一般的眼神游移到顾太傅身上。 老师,您是不是该感谢我,大发慈悲救了顾侍郎呢? 此话将顾太傅气的站都站不稳了,他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你 可下一秒,竟然是一口鲜血喷涌了出来,生生被气吐血了! 第58章 世家门阀们随即方寸大乱,还是魏云清急传太医,将人抬了下去。 裴寂此刻瞧着蔫巴的一众世家官员们,活活像是在看废物,他忽而上前一步,整个人显得十分肃静。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恳请太子殿下尽快登基,以平民心。 接着,他身后的裴党官员也齐齐下跪:微臣恳请太子殿下尽快登基! 一场腥风血雨终于过去了,下朝了。 众官却仍是议论纷纷。 小太子如今登基,难如上青天啊! 是啊,越王虎师就驻扎在长安近郊,攻入太极殿易如反掌,首辅大人莫不是昏了头? 也难怪,如今越王在朝堂上安排了众多耳目,仔细的监听朝政,裴寂今日请旨太子登基,必会传到越王耳朵里,而越王又怎么会眼看着太子登基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 首辅大人这出戏,危险至极,也叫人看不懂。 第38章 吞吃入腹 魏云珠一觉睡到了晌午,是被窗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 姑娘,抱厦那边已经摆了饭,奴婢伺候您起身吧。容巧说着便扶她起身。 待她梳洗完毕,的确觉得肚子空空,可在路过回廊时,远远就看到李义正在指挥侍卫们搬东西。 看到她过来了,李义还颇为急躁的对那些侍卫喊:你们都快点,要是冲撞到姑娘,我唯你们是问! 魏云珠敏感的嗅到一丝血腥气,和一些腐烂的味道。 便上前道:李义,他们在搬什么? 李义回身,躬身笑着道:都是些不打紧的东西,这群小子手脚太笨,一个时辰了还搬不完,该罚了! 魏云珠狐疑的侧头朝那边看去,只见那些侍卫肩上都扛着黑色的大口袋,瞧着形状,像是尸体? 她立刻道:到底是什么? 李义见此,也就开了口,他本来也没想隐瞒,兴许说了,姑娘还能知晓一点首辅大人对她的深情。 姑娘,这些都是丘鸣山中山匪的尸体。 昨日,您不见了,首辅大人疯了似的找您,找到东麓地带,发现了您的大氅,就以为您被土匪掳走了。 可等我们火急火燎的赶到,却听见那土匪说说是将您吃了! 首辅大人一气之下便动了怒,况且这些土匪平日里本来就作恶多端,他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可奇怪的是,他又吩咐奴才,把那剩余的肉汤和这些尸体都带回来。 姑娘,您不知道,大人当时以为您遇害了,站都站不稳,嘴里喊着您的名字就吐了血,看的奴才心惊啊! 魏云珠莫名想到裴寂在马车里告诉自己的话 我会把珠珠一点一点的吃掉,让我们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她心里大惊,裴寂以为自己被土匪吃了,把这些尸体带回来,是 是想要吃掉! 魏云珠胸前骤然有些起伏不平,果然是个疯子! 李义瞧着她愣神的模样,不禁晃了晃手:姑娘?姑娘? 魏云珠猛的回过神,额头微微有汗珠渗出:你去忙吧。 这下饭也吃不下了,她索性准备回房,却远远见裴寂走了来,今日他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衬得愈发丰神俊朗,应是下了朝直接来的。 李义识相的赶着那些侍卫走了。 裴寂轻柔的执起小姑娘的手,企图帮她捂热:怎么不去吃点,补药也不喝? 魏云珠到现在都有点怵这疯子,只得乖乖巧巧:还不饿,过会儿吧。 裴寂倒也没强迫她,只是笑着道:不管怎么样,这些日子药不能停,珠珠身子太虚了,不到一会就喊累,得好好养养。 他故意将字节咬的囫囵,魏云珠听出了这混账话的言外之音,有些恼羞成怒的抽开自己的手。 混蛋男人,还有脸说! 裴寂见她躲着,反倒欺身而上,捉了少女纤细的腕子,俯身将藏着坏笑的话渡进她耳朵里。 我说的不对吗? 魏云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横胆,瞪着杏眼反驳他:还不是怪你那将人吞吃入腹的本领! 男人听后笑的更坏了。 魏云珠立刻意识到刚刚一时嘴快,那话里莫名有些暧昧,容易叫人浮想联翩。 红晕立刻爬上脸颊,不肯再说话。 裴寂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忽而从衣袖里抽出个请帖。 好了,真该好好养养身子了,不然怎么去冬猎? 魏云珠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瞧,是镇国公府送来的帖子,邀请裴寂十日后一起去近郊的丘鸣山打冬猎。 不是说在府中闷吗,这次随我一同去,也好散散心。 魏云珠被困了这么久,自然是十分想去的,可是镇国公声望颇高,届时长安大半世家子弟都会应约,她有些担心,若是被认出怎么办? 这一担心,十日便一晃而过了。 冬猎要进行两三日,因着怕念霜被认出,就只能带着容巧,这丫头一边准备出行事宜,一边对着自家郡主委屈。 随后,天刚将将亮,魏云珠便同裴寂出发了。 第59章 目的地也不算太远,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刚搭着裴寂的手下了马车,她便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顾延翊正巧勒马停下。 魏云珠下意识瞧了一眼,听说上次顾延翊受了重伤,如今看来,本就削瘦的他的确是更赢弱了,脸色是比一般人要苍白一些的。 可腰间突然禁锢了一只大掌,微微用力,她被迫朝着那人贴近。 耳边传来裴寂阴森低喃:再看,就把眼珠子挖下来,串成项链。 魏云珠汗毛竖立,没出息的收回了眼神。 她有些怀疑,裴寂是故意的,他一定早就知道顾延翊会来的。 顾侍郎,好歹本官上次也救了你的命,怎得今日连招呼都不打? 裴寂紧紧拥着魏云珠,仿佛在宣示主权,硬是赶上了顾延翊。 顾延翊显得有些僵硬,他脊背挺的很直,甚至没有侧头,声音冷淡:首辅大人想让下官怎么谢? 裴寂闻言轻笑一声,声音忽而如蛇吐芯子般冰凉:只要顾侍郎不要再觊觎本官的东西,就好。 果然,他就是故意的,魏云珠这样想着。 顾延翊明显脊背一僵,接着便甩了下宽大的袖子,大步离开了。 这间,华贵的马车越来越多,寒暄的客气问好屡见不鲜,这四处是热闹起来了。 今日天气也是极好的,日头正盛,带去了往日那干燥的寒气。 姐姐,你也来啦! 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魏云珠只觉得有个身影似小鸟一样卷了过来,亲昵的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魏云珠疏离一笑:封姑娘。 封薇身边跟着个年轻的男子,脸颊消瘦,眉眼狭长,整个人莫名阴柔,见着裴寂,他脸上的笑意有些掐媚。 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这位是封家收养的义子,仅仅是从六品上的起居郎,他微微躬着身子站在封薇靠后,姿态十分恭敬。 裴寂并未理会那二人的行礼,只是兀自捏了捏魏云珠的手,柔声细语:进去整顿吧,围猎马上开始了,不是想玩吗? 二人走后,封薇的热情立刻熄了火,沉着脸:这等身份也敢来这儿,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封逸只有瞧着面前少女时,戒备的眼神才会吐露温柔:首辅大人瞧着很宠爱这外室呢。 一时兴起罢了,用过就被扔的破玩意儿一个! 封薇听见他说的话,仿佛有些生气,恼怒的呛了他一眼,便顾自往前走了。 封逸赶忙追了上去,调子满是纵容:好了,哥哥一会帮你多打几只兔子,别气了。 第39章 围猎 可是封薇刚转过身,就撞到了一人。 你没长眼啊!顾小兰揉着自己的肩膀惊呼。 两人抬头各自看了一眼,冤家路窄! 这两人一直以来都不太对付,一年前,顾小兰在宝钗阁看中了一枚珠钗,她等了足足有半个月之久,可却被封薇抢了去。 自此,两人这梁子就结下了。 封薇冷笑着:好狗不挡道,你没听过吗? 顾小兰立刻气血上涌,加上前段时间她载首辅大人轿子的事闹的沸沸扬扬,顾小兰更是气愤不已。 封薇,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这样讲话,你是什么出身,我又是什么出身! 接着她盛气凌人的推了一把封薇,封薇始料不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亏得封逸将人扶住了。 你根本不配同我讲话。顾小兰端起架子得意一笑,又要上手。 可却是推在了封逸身上,只见他面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顾小兰被盯得发毛,她还挺怵这封家养子的,总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你们给本小姐记住了!说完便像个天鹅似的扬着头离开了。 封逸转过身,关切的问着:薇儿,你没事吧? 封薇却是不以为意的一笑:蠢货一个,我会叫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半个时辰后,各家都整顿好了,纷纷自营帐里出来,手握弓箭,在林子里集合了。 今日的狩猎队伍分为男女两队,分别有两位会拔得头筹,没有什么狩猎规则,只要不使暗招就好,众人皆摩拳擦掌。 魏云珠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身干净利索的绯红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犀牛角,明艳动人,比平日里柔桡轻曼的娇态竟还要夺目几分。 在场众人不禁翘首以盼,不愧是首辅大人私藏的小尤物,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他还是太吝啬,不然美人也不会带着玉兔面具了。 裴寂亲自牵着一匹马,上好的汗血宝马,体型不是很大,很合适女子骑。 林里地势复杂,记得不要跑远,李义会一直跟着你。 说完,他双手抵在少女的腰窝,微微用力,将人抱上了马,又低头仔细的检查着马蹬。 好。魏云珠微微点头应着,难得裴寂能放她自己去狩猎,她心里期待的紧。 在场的都是些世家贵族,和一个外室一同狩猎,他们心里自然不悦,可没有谁敢真正表现出来,毕竟,没人不怕裴寂。 第60章 顾小兰看着裴寂如此宠爱那女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是的,她根本没有死心。 队伍终于出发了! 魏云珠骑射还算过得去,上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跑马,还是在去年踏青春猎,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美好。 走到更深一点,她就感觉到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果然,顾小兰策马而来,不善的绕着她走了一圈,这才勒马停下: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云娘。魏云珠不温不火的答着。 你可知,你如今已经犯了大罪,一介外室敢和贵人们一同骑马,已经是越矩,如今见了我还不下马行礼,更是不懂规矩,不知你身边的婆子是如何教养的,就算自小无人管教,现下做了他人外室,也总该有点体统吧。 说话间,顾小兰居高临下的瞧着魏云珠,语调活像是在调教不懂事的下人。 魏云珠并未生气,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妾身也是听了首辅大人话。 接着,她们前方闪过一个影子,魏云珠立刻张弓,忽而将剑射了出去。 打中了一只野兔子! 至于妾身没有向姑娘行礼魏云珠低头一笑:狩猎场上,哪有那么多规矩呢? 顾小兰听后用力咬了咬牙,恼怒极了:贱婢,你以为现在可以仗势,那么我告诉你,等首辅大人厌倦你了,我看你还能得意到那时候吗! 说完便拉了拉缰绳,将马头猛的靠近她,大有撞上去的架势。 魏云珠及时躲开,心想这顾小兰从前也来过宫里,那个时候她对自己很亲昵,瞧着性子还挺纯良,没想到实际却是个蛮横的火药桶,一点就燃。 一直跟着她的暗卫也适时出现,挡在了魏云珠面前。 顾小兰也怕事情闹大,只能作罢,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一鞭子大力抽在马背上,绝尘而去。 封薇在一旁看了这场热闹,她瞧着顾小兰的背影嘲讽一笑:蠢货,没用的东西。 她的好友周怡听见她暗自嘟囔着什么,便问着:薇儿,你说什么呢? 封薇笑的天真极了:一个自诩聪明的蠢货,拿人都不会挑时候。 周怡显然不明白,可见封薇已经策马向前了,便赶紧追了上去。 这些贵女们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体力自然跟不上,都是在林子里绕了两三圈,便索然无味的回营帐了。 很久没狩过猎了,手自然也生疏了不少,魏云珠也只猎得了两只小野兔,倒是顾小兰收获颇丰,看来今日女子的头筹非她莫属了。 但众人也只是笑笑不语,顾大小姐哪能猎这么多猎物呢?这其中具体的缘由,大家都明白,但也不戳破。 当魏云珠准备下马时,却发现这汗血宝马是比一般的马背要高出不少的,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直接跳下来会不会受伤。 果然,她下马时大意了,可是就在身子擦擦偏斜时,一只手竟然抵在了她的鞋底子下。 接着,腰间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就被拖着平稳的落了地,她下意识抓住面前人的衣袖,这才发现是裴寂。 多谢。她忽而放开手,仓促地道谢。 裴寂嘴角勾起一个笑:同你男人客气什么。 果然,魏云珠耳廓染上了红晕,还好他说这话只有自己能听到,否则多难为情。 她抬眼,对上了男人含笑的眸子,微微上挑,看起来简直坏极了。 我要回去了!魏云珠立刻要逃回营帐。 裴寂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追了上去。 其余回来的人瞧见了这一幕,简直惊掉下巴,没看错的话,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首辅大人竟然给一个外室当人形梯子! 而且,那外室还真的就踩了。 这世道是真的变了! 好巧不巧,顾小兰刚刚回来时,故意将马停在了魏云珠旁边,为的就是炫耀自己丰厚的狩猎成果。 可却阴差阳错将她与裴寂的互动听了个一清二楚,包括那句话,如今她双手紧紧握拳,恨的牙痒痒。 危机感,也油然而生。 第40章 怪事 营帐旁的篝火,有人围成一圈,烤肉分食,分享今日围猎的战利品。 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怎不见顾家的小兰姑娘出来? 与她同行的女伴立刻道:你刚回长安,自然不懂,顾大小姐这会儿指定在气头上,婚事告吹,今日又碰上首辅大人的外室,自然气急攻心。 另一道清甜一点的女声也道:凭她顾小兰还想做首辅夫人?哼,她也不看看现在的局势,顾家早就不是以前的顾家了,况且,现在有资格做首辅夫人的,恐怕只有咱们的封姑娘了。 说话的人正是周怡,她话落便一把抱住封薇的胳膊,亲昵地朝着她扬了扬头。 封薇正在低头忙着给大家分食鹿肉,听见这话立刻有些害羞道:诶呀,小怡你在说些什么,叫人听到了可不好。 此时也有人附和着:对啊,就顾小兰那个骄纵蛮横的样子,我要是首辅大人,我也喜欢封小娘子! 周怡连忙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身后却有人猛的将她朝后一拉,整个人便跌倒在地。 第61章 啪的一声,脸颊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周怡,你胡说什么呢!信不信我叫人把你这碎嘴子缝上! 还有你们,一个个的都喜欢背后一套,是不是! 来人是顾小兰,她在营帐里发了一通脾气后,觉得索然无味,便出来走走,就听到了刚刚那一番话。 封薇立刻上前扶起周怡,着急道:顾姑娘,小怡不过是嘴快多说了两句,你怎么能打人呢? 顾小兰嘲讽一笑:打人?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封薇,你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你不清楚吗?不过区区马奴之后,也敢妄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至于她们这些人的恭维话,我劝你听听就好,别太当真! 话落,她就要上手,却被一旁镇国公府的嫡女拦住了手腕:顾小兰你也太不讲理了,左右不过是些玩闹的话,至于吗? 镇国公府嫡女自小练武,顾小兰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用力抽出手腕,气急败坏着。 你们都给我等着! 一个两个的,真晦气! 她转身,气吼吼的离开了。 而此时的封薇,微微低着头,她脸颊隐匿在黑暗中,阴郁到了极点。 夜半,月明星稀,大家都睡了,营帐外只余沙沙的风声。 寒风凛冽的树林子里,封逸正将手里的字条摊开,耳边突然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猛的收起情报,仔细的辨听着。 那声音分明是来自马厩的,身旁有细微的窸窣声,他立刻抬起胳膊示意自己身后的暗卫不可轻举妄动。 两三步便上前,躲在一处枯树干后方,窥探着前方的情况。 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猛的闪现,他快步流星行至马厩边,似乎是在衣襟里掏出了一包什么东西,均匀的撒了进去,恐是不放心,他还伸手搅拌了搅拌。 接着才化成一阵风,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封逸认出了,那是魏云珠的马厩,便悄然上前自里随手拈了一点饲料,放在鼻尖嗅了嗅。 接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果然,如他们所料,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二日一早,天不太好,仿佛日头被厚厚的云给挡住了,透不过来,有些莫名发闷。 恐怕会有一场大雨。 魏云珠牵着那匹汗血宝马,可今日奇怪的很,昨日还乖巧通人性的马儿,今日却显得有些急躁。 它的前蹄一直在刨动着,发出低低的吼叫声,不太听使唤。 吁魏云珠示意安抚它,可手刚摸上那发光漂亮的鬃毛,便引来那马儿猛的甩头,前蹄高高抬起,嘶吼着要挣脱缰绳。 魏云珠下意识后退一步,就见一个人影窜了上来,他猛的拉住那马儿的缰绳,使得巧劲往下一拉,那马儿再次左右晃动了头,接着便神奇的安稳了下来。 魏云珠有些微微吃惊,没想到这封逸驯马如此厉害,可昨日他围猎时,成绩却十分不尽人意。 多谢。魏云珠微微躬身,对着他道谢。 封逸只是笑着道:举手之劳。 之后便离开,去替封薇牵马了。 众人准备就绪,就要开始今日的围猎,裴寂倒是去忙一封加急的文书了。 天越来越阴了,偶尔落下几滴雨,可却浇不灭众人的热情。 出发了! 昨日都以为是顾小兰会拔得头筹,可最后还是输给了那位镇国公府的嫡女。 顾小兰一向争强好胜,极不服气。 一道道扬鞭驾马的声音传来,众人接连窜进了林子。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没法子,只能先回营帐。 不过今日众人都瞧着有些垂头丧气的,不知是不是这阴郁的天气也影响了马儿的心情,所有人都收获甚少。 倒是顾小兰,收获竟还是满满当当,她颇有些傲气的踩在小厮背上下马,将带有顾家祖徽的箭插在那些成果的一旁,故意对着一旁的镇国公府嫡女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口气。 一时间,热烈的恭贺声传来,巴结讨好顾家的人依旧数不胜数,顾小兰这下是得意极了! 镇国公府嫡女无奈的摇摇头,正欲下马,可是那马儿却忽而摩擦前蹄,带着她不断颠簸。 她只能紧紧抓着缰绳,以保持平衡,但那马却是越来越暴躁。 宝奴,停下!停下!她有些慌张的唤着那匹马,可是却无济于事。 那马喷出个鼻吸,前蹄高高扬起,已经彻底发了狂,誓要将人颠下来。 这被颠下来可不得了! 有人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帮忙,可是自己的马也开始口吐白沫,左右乱甩! 紧接着,嘶吼声不断,竟是所有的马都疯了,众人慌作一团,有胆小的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哭泣。 当然,除了顾小兰的马。 魏云珠身下的马也在躁动,她拼命拉着缰绳,试图安抚它,可却在抬眼间瞧见了顾小兰那只安稳拴在木桩上的马。 就连顾小兰看到这番情景,都有些吃惊,她不住的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昨日的确给马下了疯药,可那也只是仅限于魏云珠的马,怎么到了今日,所有的马都疯了? 第62章 真是怪事。 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她也有些害怕,脸色惨白。 第41章 坠崖 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都瞧见了她顾小兰的马安然无恙,她现下面上那个慌张的表情,说不是她动的手脚,都不会有人信。 镇国公府嫡女一边拉着缰绳,一边恼怒的大喊:顾小兰,是不是你! 顾小兰被这一吼简直吓破了胆,她虚汗频出,竟然是快速上了马,一鞭子用力抽上去,逃也似的离开了。 封薇身下的马也有些躁动,她故意拉着缰绳,一边尖叫,一边极力控制,抬眼,对上了不远处封逸的眼神。 接着她便任由那马狂奔向前,竟然是直直的冲着一脸焦急的容巧而去了。 封逸瞅准机会,飞身跃起,捞着封薇的腰,稳稳将人救下了下来,可那马却彻底失控了。 那疯马高高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对着容巧的肩膀狠狠踩下去! 这一下,绝对不堪设想! 思及此,魏云珠顾不得身下马的躁动不安,抽了一鞭子便朝容巧奔去。 那马儿也不负她望,上前狠狠的撞开了那疯马,果然,马蹄堪堪擦过容巧的胳膊,在另一个方向嘶吼。 魏云珠刚松了一口气,却见那疯马因为刚刚的刺激,猛的一头撞向了自己马的脖子。 用力到,它撞完,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剧烈的颠簸,叫魏云珠差点松了攥着缰绳的手,等她再次抓紧,身下的马儿已经疯了似的朝林子狂奔而去! 姑娘! 珠珠! 裴寂嘶吼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今日有一封越王的紧急文书,十分重要,他一大早就埋头处理,便只能吩咐李义护着小姑娘的安全。 可在营帐的他,莫名听到帐外众马的嘶吼声,心里大惊,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正巧瞧见,魏云珠被发疯的马载着,疾风似的窜进了树林。 他连马鞍和垫子都来不及装,上了自己那匹黑风烈马,便极速追了上去。 一同策马追上去的还有顾延翊,他显然也是慌张到了极点,甚至连斗篷掉落都浑然不知。 耳边是狂风呼啸的声音,夹杂着越来越大的雨点,魏云珠被那自额间流下来的雨水打湿睫毛,眯了眼。 赢弱的身躯,似风中一朵极易攀折的菟丝花,歪歪扭扭的抵在马背上,她全身的力气已经使没了。 现下,只能虚虚的喘着气,脸色惨白:马儿,快停下,停下 可任凭她如何去拉那缰绳,马儿都只是闷头往前冲,身子被雨水浇了个冰冷,可手掌却似乎要被摩擦的起火了,烧疼烧疼的。 缰绳上已经满是血迹斑斑了! 不断的颠簸,叫她胃中翻滚,有了几欲作呕的感觉,只能微微弯下身子,抵在马背上,可紧紧握着缰绳的手,却始终不愿松开。 意识涣散间,她被雨水迷蒙的双眼,瞧见了一些亮堂,这马儿已经跑出了林子,前方便是万丈深渊! 阿姐,阿姐她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呓语,整个人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意识飘忽到身子都发轻了。 自己要死了吗? 可她真的好想阿姐 终于,马儿冲出了峭壁,魏云珠被抛在半空中,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极速下坠。 可颤抖的身子还未跌落谷底,一股大到惊人的力道拼命抓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听觉也快要失灵了,耳边呼呼的狂风声,离她越来越远了。 魏云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皮子发沉,好像一直有人在叫自己,可是四肢酸痛,她费了好大劲才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男人有些焦急的唤着她:珠珠,珠珠!醒醒! 她终于看清了,是裴寂。 试着动了动身子,可是却无意间抬手扫到了石头,那石头极速滚落,声音骇人。 她这才清楚的意识到,他们正身处一个狭窄的石壁里,但凡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身子一僵,她再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起来吗?裴寂小心地询问着,尝试着扶她起身:有哪里疼吗? 魏云珠抬了抬胳膊,其实她全身都是酸痛的,可是却奇怪的没有一处很大的伤口,便虚虚的摇了摇头。 完全使不上劲,在裴寂怀里又靠了一会,恢复了一点体力,却忽而听到身后男人极其低的咝声。 她费力直起身子,朝后看去,只见他胳膊,前襟竟然都是血,便下意识慌乱道:裴寂,你怎么了? 裴寂脸色有些苍白,额间隐隐有些汗珠子,听到这话,却是笑了:郡主这是在关心我吗? 魏云珠无奈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便颤着手,想要检查他的伤口。 裴寂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珠珠想要检查哪? 话间,他抓住魏云珠的手,引领着那小手在自己身上游弋。 这儿? 还是这儿? 魏云珠微微用力抽出手,看来他根本没有受伤! 第63章 可她明明没有用力,只是惯性使然,手甩在了他的肩膀处,男人却疼的微微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着他摸了摸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胳膊,只见那条胳膊无力的垂着,他很平淡,调子甚至含着笑:竟然脱臼了。 下一刻,他掰着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咔擦一声,便将脱臼的骨头给接上了。 魏云珠诧异于这男人不以为意的模样,六岁时,她曾经因为在御花园玩耍,掉进了池子里,将自己脚腕摔断了,太医给自己接骨时,那种疼痛感,她现在都记忆犹新。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好似没有一点感觉呢? 珠珠,你可以靠在我怀里睡。男人盯着愣怔的少女柔声道。 裴寂,你还真是不怕死。少女仰头,对着他喃喃,接着却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兀自抱着双腿,蜷缩在另一边的角落了。 如果能和郡主死在一起,微臣求之不得,也死而无憾了。 魏云珠叹了口气,并不想了解他这些疯子想法。 裴寂却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友善的笑意,伸手拽住少女的胳膊,将人拉进怀里,接着大掌将那不安分的小脑袋往自己胸膛按了按。 真的,能和郡主一起赴死,是微臣的荣幸呢。 第42章 渡水 天色越来越暗,雨也越下越大,魏云珠微微探出身子,扬起头,小心翼翼的向上看了一眼。 上方山势险峻,因为风雨的捶打,时不时还有一些碎石滚落。 魏云珠明白,以裴寂的身手,从这里攀爬上去自救,易如反掌,反倒是一直待在这狭窄阴冷的石壁,到了后半夜说不定就会被冻死! 裴寂,你上去吧,寻了人再来救我,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魏云珠连声音里都在发抖,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裴寂却是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他想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度都渡给她。 这样的情况,微臣怎么会舍得留郡主一人在这冰冷的寒窑呢? 微臣绝不离开郡主半步,郡主在哪,微臣就在哪,郡主永远也别妄想甩开微臣了 魏云珠拗不过他,只能悻悻作罢。 可她浑身已经湿透了,衣服粘腻腻的沾在身上,又潮又闷,难受极了,她身子发冷,下意识往男人怀里缩了缩,想要靠那温暖更近一点。 夜深了,那呼啸的狂风犹如鬼魅般嘶吼碰撞着,不断有石头滚落的声音,还伴随着狼嚎,也有可能是野兽的嘶吼。 魏云珠双手攥着男人的衣袖,根本不敢松开,她意识开始涣散,迷迷糊糊间又觉得身子开始发热,一阵一阵的,冷热交替。 嗓子又干又痛,连头都抬不起来。 裴寂懒散的靠在身后的石壁上,长指时不时无意识的在少女汗湿的发间梳理几下。 当他发觉怀里的人儿越来越烫,紧紧抓着自己的小手也松垂了下来,才颇有些担忧的直起了身子。 少女脸色潮红,嘴唇却苍白的吓人,嘴里似乎还在低低的哼哼唧唧些什么。 风雨声太大,裴寂听不清楚。 突然,轰隆隆一记雷暴自天空炸响! 怀中已经快要陷入晕厥的少女猛的抖了抖,裴寂立刻伸手将人护住,轻柔的安抚她。 阿姐,少女低哝出声,声音细弱的可怜,烧得艳红的脸蛋难受的在他胸膛蹭了蹭。 裴寂瞧着迷糊中皱眉啜泣的少女,手掌抵在她的后脑勺,试图唤醒她涣散的意志:珠珠,珠珠 阿姐回家魏云珠发出微弱的抽泣,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流下,划过脸颊,然后全数砸在她靠着的胸膛之上。 裴寂手指张开,缓缓覆在少女莹白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替她拭去那些泪痕。 接着他将手掌放在少女滚烫的额头上试温,下意识皱眉,小郡主身子骨弱,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恐怕会撑不过去。 思及此,他从腰间拔出利剑,那剑口在月光的照射下愈发寒冷。 一如他忽闪忽暗的眸子,叫人凉意四起。 此刻的进山口,已经被金吾卫全面封锁,众多士兵举着火把,牵着猎犬,连夜在山中搜寻。 来狩猎的众人,除了逃跑的顾小兰,全部都被困在营帐里,不得随意走动。 李义明白,整个大周,想要首辅大人死的人不计其数,他必须封锁消息,绝不能叫首辅大人遇险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带着一队人马,亲自深入树林搜寻。 封薇现下是六神无主,她一脸的泪痕:首辅大人会死吗? 她明明只是想要顾小兰和魏云珠倒霉,实在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的地步,而且,首辅大人当时就在自己面前。 他竟是毫不犹疑的追出去了,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外室,以色侍人,又怎么会在首辅大人心里有位置呢? 她深感怀疑。 封逸心疼的瞧着一脸泪痕的少女,他忽而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薇儿,你真就如此担心他吗? 封薇被吓了一跳,猛的抽回手,戒备的瞧着他,眼眸冷了几分:关你什么事! 第64章 封逸的手愣在了半空中,眼眸微微震动,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接着才扯出一个略带讨好地笑。 薇儿,你放心吧,以裴寂的身手,绝不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封薇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力点了点头:他一定不会死的 可对面封逸的眼神却是愈加幽暗。 李义已经将整个谷底都寻了个遍,仍是不见二人的身影。 那匹马已经被摔的面目全非,右威卫大将军瞧着那马匹的残骸,无奈的摇摇头,起身对着李义道:李管事,整个山谷都查遍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李义沉着眉思索了一阵,忽然道:还有一个地方。 半山腰的石壁里。 魏云珠觉得自己就快要喘不上气来,冷,她现下只有这一个感觉。 就连呜咽声都开始变得沙哑,她口干舌燥,觉得自己是一条被扔上海岸的游鱼,濒临灭亡。 突然,一个软绵绵带着炙热温度的东西贴近她,缓慢的引导。 似乎是要撬开紧闭的蚌壳。 魏云珠没力气去抵挡,迷迷糊糊间感到有粘腻的湿润打湿了她的唇瓣。 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像是孩童喝水般急切,可是压根儿没有力气,连张嘴的能力都丧失了。 裴寂也感受到了她的困难,随即,大掌抵在她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分担她的力气。 一道绵软,深入了蚌壳。 魏云珠只觉得有液体滑进了自己嘴里,缓解了她喉咙的疼痛与干燥,便下意识接受。 可渐渐的,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蔓延,这诡异的味道,叫她微微皱眉,不想再喝了,可是面前人的强势不容拒绝,她也没力气拒绝。 终于,她费力的掀起了眼皮子,满眼迷蒙间,只见裴寂那张俊脸,一次次的放大,一遍遍不厌其烦为自己渡水? 后来,她唇瓣微微发痛,却觉得自己好像不似刚刚那么难受了,身子里也有了丝丝暖意。 珠珠,珠珠 裴寂似乎在絮絮叨叨的一直说些什么,可她完全听不见,怎么靠近他都听不见。 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小了,天光乍亮,当一道微弱的光照射进眼眸里,魏云珠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43章 试探 魏云珠醒来的时候,先是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头,她喉咙里有些发不出声音。 趴在她榻边休息的念霜立刻被惊醒,她对上了少女那双空洞眨着的眼眸,面上逐渐染上喜色。 姑娘,姑娘,您终于醒了! 意识渐渐被唤回:水 等喝了些水,魏云珠才勉强开了嗓,可声调依旧沙哑的厉害:念霜,我是怎么回来的? 念霜话还没说出口,倒是哭的稀里哗啦:是首辅大人带您回来的,那日见到您满身是血,奴婢真的被吓坏了! 提到她,魏云珠仿佛有些急切:首辅大人呢?他怎么样了? 姑娘您放心,首辅大人身子骨硬,还和平日里一样。 听见念霜这样说,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不管怎么说,那人也是拼了命才救了自己,他好像真的为了自己可以舍命 这间,念霜却是哭的更凶了。 魏云珠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念霜哭着摇了摇头: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怎么会没事呢! 您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大事,之前首辅大人力保太子殿下登基,本以为越王殿下一定会极力阻挠,可没想到,越王殿下非但未阻挠,甚至也写下诏书请求太子登基。 大家伙儿都说,首辅大人是怕越王反悔,才连夜准备,叫太子殿下昨日便仓促登基了。 听到这话,魏云珠显然吃了一惊:什么!你说岩儿登基了? 念霜点了点头:是啊,这可是件大喜事呢。 话虽如此,可魏云珠心里却莫名不安,水面平静,指不定水下是如何的暗潮汹涌,越王如此轻易的答应,是为蹊跷。 到了傍晚的时候,魏云珠喝了药,正准备小憩一会。 就见容巧跑进来道:姑娘,封家姑娘来了,说是来看您的,见不见?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天真的声音传来:姐姐,素日里哥哥总是来永安巷同首辅大人议事,我也常来,便直接进来了。 还好外头有侍卫拦着,不然真是棘手。 容巧,把帷帽给我。其实魏云珠本不想见她,可想着能从她身上探探那日围猎风波的事由,便微微起身。 对着容巧道:去请封姑娘进来吧。 姐姐,你可好些了,那日听闻你坠落山崖,妹妹可是担心的紧。 魏云珠实在无力起身,便柔声道:有劳封姑娘挂念,我一切安好。 对了,那日疯马之事可有查出真凶?魏云珠状作好奇的问着。 姐姐刚醒,有所不知,那日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被重重摔下了马背,到现在都昏迷不醒,镇国公大怒,誓要顾家给个说法。 听说顾家将顾小兰送去乡下寺庙当姑子了,不过这样也算保了顾小兰一条命。 第65章 不错,镇国公在世家派的地位不容小觑,一向同顾家交好,这次却出了这档子事,那法子的确是最保守的办法了。 魏云珠思索间,封薇又开了口:姐姐,你那日被疯马驮去了林子里,顾侍郎可是慌张极了,立刻便追了上去 封薇的语调突然沉了下来,死死的盯着那薄纱里朦胧不轻的脸,仿佛是想看出什么一样。 她在故意试探。 魏云珠微微抬眼,却只是淡然一笑:应是顾侍郎心善吧。 封薇点了点头,忽而微微扬起下巴:姐姐,我之前的提议,你可有好好思考? 若是错过这个逃跑的机会,于姐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封薇眼中再无天真,多了一丝阴恨。 此事,还是不劳姑娘费心了,我如今身体未痊愈,若是将病气渡给姑娘,那便不好了,姑娘请回吧。魏云珠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封薇嘴角露出嘲讽一笑,她可真是冥顽不灵。 好,既是如此,我便先离开了,姐姐好生休养。 等封薇走了,魏云珠才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着容巧:容巧,念霜去哪里了? 容巧想了想便道:小厨房做的栗子糕快好了,念霜姐姐去取了,应该快回来了。 与此同时。 念霜手里端着栗子糕正准备走过回廊。 可远远走来一人,叫她猛的定住了脚步,是封薇! 封薇曾经在宫里见过自己,甚至她们还说过几句话,可今日她面上没有抹铅粉,难保她不会认出! 骤然间低下头,念霜后退到走廊边,尊敬的躬着身子,心里不住的企求,希望她不要注意到自己。 封薇走路间有些蹦蹦跳跳,活像六七岁的小女孩,她毫不在意的走过了廊边的小丫鬟。 正当念霜松了一口气时,她却忽而顿住了脚步,接着便后退两步,回到念霜面前。 你是这院子里的丫鬟? 封薇瞧着这丫鬟穿着不错,猜想应是魏云珠身边的丫头。 见过姑娘,奴婢的确是这院里的丫鬟。念霜有些紧张的回答着。 封薇见这丫头一直死死的埋着头,好像怕被自己瞧见脸似的,便突然厉声道:你紧张什么? 把头抬起来。她眼神下意识落到这丫头虎口处的胎记上,却只是一扫而过。 念霜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绝不能抬头,否则若真是因此暴露了郡主的身份,她真的不敢想象。 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封薇显然有些恼怒。 在她不耐烦,正欲上手时,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封姑娘。 是魏云珠,容巧搀扶着她走了过来。 封薇眸中闪过一丝怀疑,可很快还是洋溢起了她一贯天真纯良的笑:姐姐,这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魏云珠手里拿着一枚玉佩,递给她:封姑娘,刚刚你走的急,把这玉佩拉在我那里了,我来送还给你。 接着,还没等封薇回话,他便将眼神落到念霜身上,她面上染了愠怒:你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封姑娘可不是你能冲撞的人,赶紧下去! 这话一出,念霜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立刻告退后快步离开了。 封薇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丫鬟的背影,她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自己好像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了。 第44章 依赖 这次伤的重,魏云珠养了足足有半月,才恢复了点精气神儿,可一直闷闷不乐,食欲也欠缺。 晌午她在贵妃榻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个暖炉,便不自觉的往那暖炉身上靠。 裴寂瞧着怀中猫咪似的少女,轻轻在她鼻尖点了点,只见少女不舒服的哼了哼,便将头埋在他胸膛。 朦胧间,魏云珠觉得腰上有个东西,不安分的乱摸乱碰。 一双有力的手,伸到她脖颈间,几下便将她紧紧系着的披风扯的凌乱。 她瞌睡的厉害,病中软绵绵的四肢,根本无力阻止。 很快,那双手越发肆无忌惮,直到 不要 少女发出细弱的拒绝,难受的扭动了下。 别动,我不会趁机欺负你。裴寂抽出手按住少女软拒的腕子。 他微微直起身子,气息浓重,垂头看了一眼,少女就那样衣衫凌乱的靠在自己怀里,毫无戒备,乖巧到了极点。 最叫他难以抑制的,是那艳润诱人的红唇,引诱着他去品尝的冲动。 他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各种狂野的念头,他爱极了那细细的娇饶,牵引着他的神经。 终于,他俯身,贴上了少女的唇瓣,小心翼翼,不敢深入,只能克制着精雕细琢。 少女零碎的气息娇弱到了极点,没过一会,蜷在他肩上的小手开始软软推拒,这样娇气的反应,是在告诉他,病中的少女根本无法承受他的热情。 裴寂放才收敛,他手臂上坚硬的肌肉收紧又放松,抵在贵妇靠的手握紧,关节发白,强强压下,将那软绵绵的人儿,密密实实搂在怀中。 魏云珠倒是终于攒了一点小劲儿,她手撑在火炉的胸膛上,忽而靠后,抬起手臂,下意识拍了上去。 第66章 啪。竟然响起了巴掌声。 空气骤冷,魏云珠猛的惊醒,她挣扎着扬起小脑袋,就见男人眼角竟然有三道红红的痕迹。 对上裴寂略带冷气的眸子,她愣怔了一会儿,才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下意识害怕的一颤。 裴寂倒是被这反应逗笑了,他捉了少女纤细的腕子,调子里含着笑:不听话的小喵咪,竟然敢挠人了。 魏云珠不敢轻易惹恼他,只能扬着可怜兮兮的杏眼,低低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寂轻笑着靠近,再次去找她的唇,可少女却猛的捂住自己的嘴,无助的摇了摇头。 嗯?裴寂靠近她的耳廓,故意使坏的吹气。 少女缩起肩膀,下意识躲了躲:不不行,我还病着 果然,裴寂听闻后将人只是楼在怀里,捏着她软绵绵的小手,一根一根细细摆弄。 怎么养了半个月,还是没好全,不若一会儿再派御医来瞧瞧。 魏云珠摇了摇头:昨日刚瞧过,兴许是天太冷了,总是觉得全身没劲。 裴寂摸了摸少女的青丝,忽而从衣袖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宫里的信。 刚刚还软在他怀里的魏云珠,立刻直起身子,接过那封信,急不可耐的打开。 裴寂仔细地欣赏着看信的少女,她垂着头,浓密的眼睫清晰可见,小巧的鼻尖,美的似一幅画。 可渐渐,画中少女微微蹙起了眉头,眼角越来越红,最后终于蓄集成汪洋,泪珠悄然滑落。 裴寂有些着急,他竟然伸出双手去接那晶莹的泪珠,仿佛那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郡主,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信中的内容,他早就看过了,无非是皇后娘娘同自家妹妹的体己话,以及一些相思之情,他拿来给郡主,原是想讨她欢心的。 可如今见她哭了,还哭的如此之伤心,他有些后悔,声音中带了丝懊恼:早知会把郡主惹哭,微臣就不该拿信给郡主看了。 魏云珠扬起满是泪痕的脸,冲着他摇了摇头,这才道:裴寂,我三哥哥病了,是吗? 的确,三殿下自从一月前,得知魏云珠失踪,生死未卜,便忧思过度的病倒了。 裴寂不想骗她,便点了点头。 泪水汹涌,流的愈加肆虐。 宫内人众所皆知,三皇子萧煜是个傻子,他的母亲是个身份卑微的宫人,生下萧煜这个心智不全的痴儿后,便撒手人寰。 萧煜长大后,一言一行,仍如六七岁孩童,在皇宫里,谁都敢欺负他。 可人人都嘲笑瞧不起的傻子,却是魏云珠放在心上,敬爱有加的兄长。 从前在宫里,她同三哥哥是最好的,三哥哥也待她极好,听闻他生病,可自己又不在宫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宫人指不定怎么搓捻他,这叫自己怎么能不着急? 裴寂,我想去见我三哥哥!少女忽而握住男人的手,有些急切着道。 回宫之事危险万分,裴寂显得有些犹豫。 魏云珠自然明白他不可能轻易答应,便放软了调子,哭腔切切:首辅大人,我三哥哥自小体弱多病,他因我而病,若是见不到我,恐怕情况不会好 只求你叫我见见他好吗? 少女情真意切,眼泪似那断弦的珠子般落下,有三两滴打在了裴寂的手心,十分灼热。 这段时间以来,小郡主的闷闷不乐,他看在眼里,自己也有想方设法从府外带些新奇的玩意儿,讨她开心,可是效果甚微。 他也想心爱的姑娘能开开心心,或许,她见见自己的亲人心情就会好一些吧,见着自己也能没那么讨厌。 思及此,裴寂将哭泣的少女轻轻拉入怀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她的青丝。 好,微臣去替郡主安排。 魏云珠泪眼婆娑的眼中终于露出喜色,点了点头:嗯。 末了,裴寂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将少女扶正:越王眼线遍布整个皇宫,为了安全起见,就委屈郡主先不以郡主的身份进宫,只能偷偷回宫。 我都明白,一切全听你的。少女乖巧的应着,轻轻靠着他的胸膛,是他梦寐以求的依赖。 第45章 不过是教你画画而已,别怕 又过了五日,也或许是因为日子有了盼头,魏云珠恢复的很快,整个人清爽不少。 书房里,她一直定定瞧着伏案写写画画的男人,有些难以开口。 今日裴寂说要送她去见三哥哥,可已经午时三刻了,他没有一点要出发的迹象,倒是自己,两个时辰前就已经拾掇妥帖。 裴寂慢慢悠悠的掀起眼皮子,瞧了眼低着头生闷气的少女,嘴角扬起一样不怀好意的笑。 珠珠,过来。 魏云珠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手臂上忽而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便被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裴寂自后紧紧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喃:郡主回家了,会不会忘了微臣。 魏云珠无奈叹了口气:我只是去陪三哥哥说些话,又不是不回来。 第67章 裴寂抵在她腰窝的手缓缓上移,两人毫无距离,魏云珠立刻抓住那正欲做坏事的大掌。 首辅大人,时间不早了。 还早,我来教你画画。裴寂又贴近一分,隔着布料婆娑,温度似乎在攀升。 魏云珠下意识想躲,可男人已经抓住她的手,引领她握起笔,在纸上描画。 裴寂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直在缩紧,她咬牙承受着那指腹婆娑间带来的阵阵颤栗,可那炙热的气息竟然大胆的侵上了脖颈。 突然,意识到他另一只手的放肆,她有些恼火,便开始推搡男人的胳膊。 裴寂你放开我! 不放,裴寂抽出双手抵在少女的腰窝上,微微用力,每次她娇里娇气的挣扎,都引的自己想把她欺负的更惨。 坐好,为什么不好好学习画画?男人将她放在红木书案上,面对着自己。 学什么画画,这人还真有脸说! 瞧着裴寂一脸老夫子教训学生的表情,魏云珠不知哪里来的横胆,一脚踢上了他的大腿。 可男人竟是纹丝不动,甚至眯起了眼:不听话,真得好好教训一番了。 让我闻闻你身上还有没有我的味道。肩膀处一阵清凉,裴寂一手撑在案子上,一手紧紧抵着她的后腰,防止她逃脱,急切的查验。 裴寂! 身前的人却是自顾自做坏事,忘乎所以。 直到他一手触上了,魏云珠难受极了,身子却莫名其妙发软,才渐渐意识到,他是想来真的。 她慌了,不断推搡着男人:裴寂!放开我!你不能这样! 男人抬起深埋的头,瞧着少女微颤的眼睫下精致的眼形,眼睑的红,睫尾的泪,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这么办?他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迫切的需要缓解身体里的痒。 不能怎样? 男人此刻嘴角的笑意坏极了,他燥热的手掌拂过少女仿佛一折便会断掉的细腰,顺着腰线,经过那处已经不成形的衣料,抬手 不行魏云珠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声调里已经含了泪意。 不!少女忽而惊呼,趁男人不注意一把推开他,狼狈的跳下桌案,想要逃跑。 可身后却响起男人缓慢的脚步声,他声音沙哑的厉害:珠珠乖,不过是教你画画而已,别怕。 魏云珠猛的回过身,发现男人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脸色煞白,一边摇头,一边颤抖着向后退。 不不我不想学画画了 少女终是崩溃的哭出了声,可整个人还是被无情的捞进了一个炙热的怀里。 正当她闭眼,准备咬牙坚持时,却发现男人竟然只是抱着自己,他下巴柔柔的抵在自己的左肩,并未进行下一步动作。 郡主,微臣只是想抱抱你。 上次你骗了微臣,微臣就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再信你,可是只要你一开口,微臣就不自觉相信了。 别离开我,求你 他此刻认真的调子,叫魏云珠有些错愣。 脑海中闪过那日在山崖边,自己跌落的瞬间,他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叫喊,以及不顾一切朝着自己跳下。 那时他不是也受伤了吗?不知现在是否痊愈 魏云珠下意识双手回抱住男人,声音温柔又坚定:裴寂,我在这儿。 半个时辰后,魏云珠如愿出发了。 透过不断被风吹起的布帘,她看到了熟悉的景色,马车渐渐行至朱雀长街,穿着官服戴龟袋的官员三三两两走过那挂着残雪的玉兰树,双丫髻橘色襦裙的宫人言笑晏晏的玩闹,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和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无数次回宫时一摸一样。 可明明没变,却又真真实实变了。 临到皇城,一队戎装的士兵自里而出,风风火火的朝前奔去。 为首之人,老远便瞧见了这边的马车,他经过时忽而勒马停下。 车夫见到来人,也立刻停下车。 首辅大人今日好兴致! 裴寂打开车窗,瞧着外面那人:越王殿下,这么巧,竟然能碰到你这么个稀客进宫。 首辅大人说笑了,为人臣子哪有不进宫请安的道理。话落,他仿佛瞧见了马车里还有一人。 歪着头毫不避讳的看过去:不知是谁,竟然有上首辅大人轿子的能耐? 裴寂对这视线显然很不悦,他脸色渐渐发沉,嘴角的笑意不太友善:本官的私事。 越王目光阴了一瞬,继而扬起头狂傲的笑了笑:首辅大人这脾气是越来越坏了,得改,得改! 接着便骑马前奔,带着一众士兵一阵风似的走了。 魏云珠这才松了口气。 裴寂拉起她的手,才发现那手心里全是汗。 郡主,越王一直在找你,他想挟持你威胁皇后娘娘,这其中的原由你应该明白吧? 魏云珠点了点头,岩儿是正统皇脉,他不能杀,杀了便会担上千古罪人的骂名,只有自己这个软肋,可以真正逼阿姐屈服。 第68章 所以,进了宫,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万事小心,如今皇宫中每个角落,皆是越王的耳目,郡主千万要谨记。 魏云珠下意识叹了口气,阿姐如今的处境,可谓是步步惊心。 第46章 阿兄会保护珠珠 本就年久失修的偏殿,因为几月来无人料理,更加破旧不堪,空气中满是霉味,殿门里甚至结了蜘蛛网。 魏云珠瞧着双眼一酸,有些急迫的跨了进去,临到门口,就听到三哥哥身边的嬷嬷苦口婆心的劝解着:三殿下,您不喝药,这病哪能好呢? 下一刻,传来了药碗被摔碎的声音。 魏云珠立刻推开扇门:三哥哥! 躺在榻上的萧煜猛的一震,回过身,眼神涣散的愣怔了好一会。 又做梦了他顾自嘟囔着。 魏云珠瞧着他极速消瘦的身体,眼眶中泪水打颤,从小到大三哥哥都像个鼓鼓的棉花球,如今竟然似泄了气的球,形如枯槁! 踉跄着扑至床榻边,她一把抓住萧煜的手:三哥哥,是我,真的是珠珠! 萧煜似乎消化了一会,眼里立刻涌出泪水:珠珠,是珠珠!珠珠没死 魏云珠点了点头:是,珠珠还活的好好的,倒是三哥哥,为什么不喝药? 萧煜以为她是生气了,眼泪鼻涕流一脸,嘴里不停地认错:是我不好,我不听话,我不乖乖喝药,我错了,我错了 魏云珠看的鼻头发酸,伸手为他擦脸:不是三哥哥的错。 萧煜怯怯的问着:珠珠不生气吗? 魏云珠唇角扬起一抹笑,仰头瞧着他:不生气,珠珠永远也不会生三哥哥的气。 萧煜这才笑了。 照顾他的嬷嬷说过,他不能总是赖着珠珠,珠珠有自己的宫殿,每日都有很多事由,和他不一样,不可能时时刻刻和他待在一起。 起初他并不听嬷嬷的,直到有一次,他去云安殿找珠珠,却听到有宫人凑在一起议论:郡主殿下怎么总和一个傻子日日待在一起,也不怕旁人乱传,况且,听说那傻病会传染的 后面的话他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句傻病会传染。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傻子,除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嬷嬷,整个皇宫,几乎没有人看得起他。 可他遇到了珠珠,御花园里,他被来参加宫宴的其他皇子公子们用鞭子抽打,珠珠就从天而降了。 她眼里没有自己早已看惯的鄙夷不屑,她的笑里藏着满天星辰,朝自己伸出手:你以后可以同我玩。 后来,珠珠知道了他的身份,一蹦一跳的拍手叫好,高兴极了。 原来你是我三哥哥,那太好了,我好喜欢和三哥哥玩呢! 第一次他被人唤作阿兄,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同他一起玩,从那时开始,他不再是傻子萧煜,而是珠珠的三哥哥。 他害怕那么漂亮那么聪明的珠珠会染上自己的傻病,就不敢去找她了,他偷偷跑到云安殿外的花园里藏起来,哭了一夜,硬是忍住了去找她的冲动。 可是,竟然有人说珠珠死了。 那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傻子萧煜衣衫不整的在皇宫里穿梭奔跑。 他四处寻找珠珠的身影,跌跌撞撞,狼狈至极,被太监用鞭子抽打驱赶,也执拗的寻找。 他不在意旁人的眼光,逢人就问:珠珠在哪? 你见到珠珠了吗? 他真的太想珠珠了。 萧煜乖巧的喝了药:珠珠,你看我把药都喝光了,你开心吗?能见到珠珠,我真的好开心! 珠珠可以不走了吗? 最后这句,萧煜是小心翼翼问的。 魏云珠微微垂头,强忍着泪意:三哥哥答应珠珠,每日好好喝药,把身子养好,珠珠就多来看你,好吗? 萧煜用力的点了点头,却发现珠珠哭了。 他着急的双手在空中乱比划,不住的帮她擦泪,脸色涨红的结结巴巴:珠珠,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你你告诉阿兄,阿兄帮你教训他 珠珠,你别哭呀,别哭,阿兄会保护珠珠 魏云珠终于冲进他的怀抱,滚烫的泪水砸在萧煜的肩膀:三哥哥,我真的好想你 也好想回家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萧煜也睡着了,不过睡梦中的他还是紧紧握着魏云珠的手。 外头的人已经催了三回了。 不能再拖了。 魏云珠起身,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萧煜,微微用力将手抽出来,临走前又对着嬷嬷絮絮叨叨的讲了好些话。 那嬷嬷十分感激的瞧着她:郡主,这时候也就只有您还能想着三殿下。 对了,这次三殿下有药喝,可是多亏了顾大人,三殿下生病这段时间,他总是会来探望,若不是他,恐怕三殿下早就 魏云珠拍了拍掩面而泣的嬷嬷,安慰着:嬷嬷,您放心,我以后尽量会多来看看三哥哥的。 第69章 可她也有些意外,原来这些日子一直是顾延翊在照拂三哥哥 等少女离开后,屏风后却缓缓走出一人。 他盯着少女的背影,神色阴郁,一旁的嬷嬷上前:大人,那药今日还喂吗? 顾延翊点了点头:你下去准备吧。 他顾自走到萧煜身边,萧煜似乎有感应般,猛的睁开了眼,见着面前的人,他一副高兴十足的模样。 翊儿,你怎么不肯见珠珠呢?还不让我说你也在! 顾延翊笑了笑,亦真亦假:不是说好了吗,要给珠珠一个惊喜。 马车里,裴寂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小郡主远远归来的背影,他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随即扬起一个笑脸,下了马车。 可一路上,小郡主都闷闷不乐,眼圈红红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寂将人拉到怀里,伸手把小脑袋压向自己的胸膛,低着头柔声问:怎么了? 魏云珠难受极了,被他这样一哄一抱,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裴寂下意识将怀里的人儿圈紧,耐心的等她回答。 少女紧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哭,沉默地哭。 小郡主从小被养的娇气,哭都是可爱的,受了委屈,哭时总会闹出大动静,这次却反常沉闷,他意识到不对劲。 便轻轻摆正少女的身子:珠珠? 我三哥哥情况不太好,没有人照顾他,他该怎么办? 我能常常去见他吗? 少女漂亮的杏眼湿漉漉的,满是伤心,真的好委屈。 裴寂心猛的一揪,忽而抱住她,手不断抚摸少女的头:好,微臣替郡主安排。 第47章 攀比 自从新帝登基,本来动荡的局面,经过各方势力的拉扯与博弈,微妙的保持在了一个平衡点。 今日裴党之人可谓是春风得意。 刚刚朝堂之上,太后本欲将户部之事交还顾太傅,可却被首辅大人直接拒绝。 追缴国库欠款一事,如今卓有成效,若是交由顾太傅,到底是帮理还是帮亲,顾太傅年事已高,若是忧思过度,恐会伤身,况且户部不是还有顾侍郎在? 这是首辅大人的原话,可现在整个朝堂谁不知道,顾侍郎在户部处处被制约,步步被针对,真可谓举步维艰。 那边,顾延翊显得很沉重,可刚走下玉阶,冤家路窄。 顾侍郎可不要气馁了,别到时候老师真的颐养天年时,顾家再无后人。裴寂调子懒洋洋,似乎在同什么人说笑一样。 裴寂,你别太得意了!你从我手里夺走的东西,我会一点一点重新夺回来!顾延翊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他已经无奈让步许多,可裴寂仍是紧咬不放。 裴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继而拍着手大笑,笑够了,才稳住了身子:夺回来?你的东西?本官这里有顾侍郎的东西吗? 顾延翊听到这话,反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轻笑了一声:首辅大人,你可知,祭天大典那日,郡主同我说了什么? 裴寂脸色骤然变冷。 郡主说她讨厌你,恨你,甚至巴不得你快些死。 顿了顿,顾延翊侧过身,淡然一笑,好似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你费尽心思又能得到什么?郡主永远不会爱你,不信你算算郡主对你笑过几次?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裴寂眯眼,瞧着顾延翊的视线压迫感十足,危险极了。 没想到,那张几欲发作的阴沉面孔,却诡异的展露了笑颜,两个哈字,仿佛是从他气管里挤出去的,嘲讽却又压不住杀意。 哈哈,顾侍郎真会开玩笑,我家姑娘是什么样的,本官会不清楚吗? 也难怪,本官养的那位小美人娇美可人,在府中时,那一口一个软软绵绵的夫君叫着,谁会不爱呢?所以才叫你这么个衣冠禽兽,徒有其表之人起了觊觎之心。 说罢,他微微挺起腰杆,将那剑柄上挂着的桃木梳展示出来。 这是我与美人许下终身的定情信物,她当时郑重其事亲自给我挂上,还撒娇叫我永远不许拿下来,我心都化了,自然答应她再也不拿下来。 果然,顾延翊脸色铁青,可还是故作镇定:首辅大人莫不是开始胡言乱语了,郡主怎会于你有什么情谊? 裴寂微微靠近他,压低声音:郡主每日都会在家中乖乖等我回来,她会扑到我怀里,说夫君我好想你,还悄悄告诉过我,那个顾延翊最讨厌了,成天懒蛤蟆想吃天鹅肉,最是无用,哪里有夫君这样英勇神武,还长得如此俊俏,还说等开春了要亲自绣制朝服,这样夫君去宫里办差,也能时时刻刻想到珠珠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仿佛在炫耀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样,指着自己眼角那三处浅浅的血痕。 看到了吗,这是郡主前天夜里不小心挠的,她心疼的都哭了呢。 裴寂仿佛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得意,他瞧着紧咬牙关,快要忍到极点的顾延翊,愈发开心。 胡言乱语!郡主明明就巴不得赶紧逃离你这个小人!顾延翊一字一顿,眼眸亦充血。 第70章 郡主早就同我说好了,她绝不会骗我,如果不是你挑拨,她怎会轻易离开。 她那么喜欢我,那么依赖我,就连晚间都对我敞开心扉,我又怎么会舍得怪她,虽然你在我和郡主之间连一点迎头苍蝇都算不上,可是本官生平最恨破坏他人姻缘之人。 顾侍郎,你可是踩到我的雷区了,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裴寂铁了心拱火。 果然,顾延翊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在掌心,忽的,他猛的抓住裴寂的衣襟,咬牙切齿:裴寂!到底是谁破坏他人姻缘,你心里最清楚! 远远的有几个官员路过,见着二人这剑拔弩张的模样,以为这两人真要打起来,导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这两人的过节,谁不知道。 顾侍郎管哪,首辅大人必横插一脚,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发动党派弹劾,各种名头扣在顾侍郎帽子上,逼的他远走凉州。 就这还不罢休,孜孜不倦派人刺杀顾侍郎,听说有次那毒箭就堪堪擦过顾侍郎的脸颊,钉在了书架上,你说说,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呢? 没人敢上去劝架,就生怕被殃及鱼池。 这间,顾延翊到底是顾及体面,重重的沉了口气,无奈松了手,愤恨的离去了。 裴寂面上却是得意一笑,活脱脱一个胡邹爱攀比的顽劣儿童。 顾延翊想要和他斗,还是嫩点。 不过近来宫里的一些谣言,倒是叫他头疼,颇为棘手。 有人说,郡主根本没死,还偷偷回宫了。 的确,郡主是来看过萧煜几次,可都在他的掌控下,没理由被人察觉。 除非,事情坏在那傻子身上。 魏云珠今日让李义在外面购置了不少宫外的新鲜玩意儿,明日她要进宫去看三哥哥,这些都是为他准备的。 她手里拿着画着精致年画娃娃的拨浪鼓,轻轻鼓动了两下,笑颜展露。 都给我让开! 院外忽而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不断响起的脚步声,情况不太对。 识相的就赶紧让开!耽误了我们刑部搜查,你们担待的起吗! 只见一个盛气凌人的统领,手里拿着刑部的签票,高高杵在那金吾卫的眼前,丝毫不顾这里是首辅大人的地盘:看好了,我们是按着规矩搜查拿人,你胆敢阻拦? 说!朝廷要犯云安郡主,是不是被你们窝藏在此处! 透过窗户缝隙,听到这话的魏云珠,猛的一颤,差点打翻窗台的花盆。 念霜,快!把铅粉拿来! 第48章 圣旨 门外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了,说是刑部的人,实际上都是越王亲兵,硬生生就要往进闯。 突然,扇门被一脚踢开,连带着一个金吾卫的尸体被甩了进来。 头戴帷帽,端坐于梳妆镜前的魏云珠下意识一颤。 进来的是越王身边的都统领王朔,他敏锐的扫了一番,眼神定格在背对着自己的那抹倩影上。 他抬脚,缓步靠近。 直直挺着脊背的魏云珠,指尖猛的攥紧了衣裙。 立刻,几个金吾卫上前死死将他拦住:王统领,不可再往前了,否则首辅大人怪罪下来,到时事情恐怕不好收场。 王朔歪着头不以为意一笑:本将也是奉命行事,只是按例搜查,各位若是拒不配合,就休怪在下动粗了。 说着,他猛的一把抓住那金吾卫的胳膊,可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便被一道玩味的声音打破。 好大的口气,不知王统领奉的是谁的命? 先是一众金吾卫鱼贯而入,而后首辅大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跨了进来。 魏云珠听到熟悉的声音,骤然松了口气儿。 王朔没想到他来的如此快,独往前,对着房门口的裴寂行了个礼,语气倒是恭恭敬敬:首辅大人,云安郡主失踪逃窜已久,陛下令我等搜查,不知您可否瞧见可疑之人? 据探子所报,云安郡主就被裴寂藏匿在此处,他心知肚明。 不知首辅大人可否让卑职搜查府邸 诡异的安静下,王朔听不到男人的回应,偷偷抬眼。 世人皆道此人乃疯子首辅,权力之争中,他惨无人道,斩尽杀绝,不择手段疯狂追逐钱权。 可官场沉浮,他又人缘极好,就算是水火不相融的派别之差,也有心甘情愿同他推诚置腹的。 他对首辅大人一面是敬佩,一面是恐惧。 可越王下的命,他这等小人物怎么敢忤逆,搜查实属迫不得已。 王朔再次握拳行礼:恳请首辅大人让卑职搜查,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裴寂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若无其事,却又像是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王朔将手里的刑部签票呈上,艰难的应着:请首辅大人过目。 这话一出,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李义缓缓转过头去,他为王统领默哀。 裴寂依旧笑吟吟的,他缓步上前,忽而,将手搭在对方肩头,凑近他的耳朵:王朔,你如今为谁当差?还记得这大周是谁的吗? 第72章 唔! 腰肢忽然被扣住,微微往上一提,男人的手拨开她耳边散落的零碎细发,一个吻落在了唇上。 急促,暴烈,又藏着温柔缱绻,抒发他心中的妄念。 男人像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一般,疯狂的汲取水源,凌乱迷离,无力的挣扎后,少女纤细的手迫不得已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越拽越紧。 直到她唇瓣发麻间,传来丝丝疼痛感,难受,惹得她蹙起了眉,堪堪不能承受,脸蛋越发艳红,开始躲避。 男人这才放过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颈窝,两人贴的很近,她清楚感受到他凌乱的气息:那我呢? 他声音有点落寞,有点委屈,好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他? 魏云珠的确还没考虑到这层问题,等她回了宫,自己与他应该如何,这段不可言说的关系又应该如何? 她不知道。 因着少女的沉默,裴寂抬起深埋的头:珠珠,我放你回宫,你是不是就会抛弃我。 少女神色莫名慌张,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微微颤抖的睫毛,胸腔里的轰鸣,她在挣扎,逃避。 裴寂就那么看着她,目不转睛。 果然,李义口中的温柔男子并不适合自己,还是按他喜欢的方式来,容易些。 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少女的腰际,渐渐收紧。 他眯起眼,眼尾扬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钳住她的下巴缓缓下移,形同爱抚一般攀上了少女纤弱的脖颈。 手忽而稍稍收紧,锐利冰冷的目光似乎企图将少女眼底的神色全然看穿。 珠珠,放你回几日娘家自然可以,但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和珠珠分离,所以,我会亲自进宫去找珠珠的。 说完,他还在少女鼻尖轻轻一点。 像是在看笼中豢养的小雀,小雀伸冤无道,叩阍无路,任他生杀予夺。 果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魏云珠莫名汗毛竖立,瑟缩着向后退了退,大脑混沌,想不出任何的措辞。 裴寂见她怕了,反倒伸手捉了她一只手腕,调子含笑,凑近那莹白耳畔:放心,这次是十足十光明正大的回宫,郡主殿下。 突然靠近的气息,刺激的魏云珠不自觉颤了颤。 她搭在男人脖后的双手紧了紧,决定,还是不要激怒这头恶蟒。 只要可以回家。 柔软渐渐纠缠上了脸颊,她猛的受惊般躲开,声音被迫有些断断续续:不不行我脸上全是铅粉。 刚刚她太着急了,把铅粉像刮腻子一般涂在了脸上,又厚又重,他不得吃的满嘴都是 嗯?裴寂却仿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抬起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不知是不是现在被放大的某种感官作祟,略带甜腻的甜味充斥口腔。 他靠过来,轻吻她的唇:是甜的。 然后,与她分享味道 最后,魏云珠咬着自己食指的骨节,愁思中,她听着裴寂一遍一遍用沙哑的声音念唤自己珠珠,莫名似困兽的嘶吼。 她只觉得自己是一条被人残忍丢上沙地的游鱼,被人群践踏,干涸模糊,不可辨认。 以后会怎么样?可任凭她怎么想,都是徒劳。终于认识到,这世道,她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翌日一早。 天莫名骤冷,她紧紧裹着身上的银白狐毛大氅,被裴寂抱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的向前驶去,可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瞧着这并不是直去进宫的路。 便颇为好奇道:今日为何走这条路呢? 这是一条不太好走的路,是一些无良商户为了躲避十六卫验货,偷偷建的路,地上多半铺得砂石,而且风一吹便尘土飞扬。 裴寂落寞的叹了口气:微臣想和郡主多待一会儿,所以选了这距离最远的一条路。 抬眼,魏云珠对上了那双近乎脆弱的眸子。 你能明白吗?那样强势那样不可一世,从不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情感的人,却毫无防备在你面前流落脆弱的感觉。 她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荒唐。 太荒唐了。 她慌张低下头,自己怎能抛弃冷静,溺死在蟒蛇虚伪的柔情蜜意中! 郡主? 裴寂唤了一声她,接着不知从哪变来一根珠钗,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这是微臣给郡主的礼物,郡主喜欢吗? 魏云珠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那珠钗是鎏金穿花戏珠样式的,尤其是那花色上镶嵌着的澹澹色玉石,通透沁润,栩栩若生。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喜欢这些好看的玩意儿呢? 魏云珠放在手里把玩着那珠钗,眼里不自觉露出喜色。 第50章 珠钗 郡主,微臣替你带上。 当裴寂轻柔的把珠钗替少女插入发髻间,衬的本就粉雕玉琢的小郡主越发盛颜仙姿,似那坠落人间的芙蕖仙子,万载流芳。 少女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那珠钗,漆黑的发丝在风中轻舞。 美的不似凡胎。和她对视那一刻,裴寂觉得万物都黯然失色。 第73章 待他回神,少女已经开口:首辅大人,多谢你。 裴寂轻笑一声:郡主喜欢就好,对了 他话锋一转,看似漫不经心,调子里却藏着危险的哼笑:既然喜欢,郡主就不能摘下来了。 不能摘下来? 魏云珠有些不理解。 裴寂洞悉了她的疑惑,不轻不重地拿话推了她一把:这珠钗是你我之间的暗号,若是郡主在宫中摘下它,微臣就立刻进宫。 暗号? 魏云珠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不是暗号,而是记号,他想凭着这枚珠钗,无形中向旁人证明,自己与他关系匪浅,是他的人,无论自己如何高高在上,但却还是得为他所掌控。 亏他想的出来! 少女立刻有些恼火的瞧着他,伸手就要拽下那珠钗。 可高高扬起的腕子猛然间被男人捉住,停顿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郡主,裴寂看了少女好一会,缓慢靠近,停在了距离极近的地方,手指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再划过冰冷的脸颊:你可以试试把它摘下来。 魏云珠脸色煞白,心蓦的一沉,抑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声音发颤:你你 男人忽而发出一声哼笑,嘴角的笑意似一把弯刀,这笑面虎,谈笑间就能将人吞吃入腹:皇宫里遍布微臣的爪牙,但凡郡主敢私自取下这珠钗,微臣不出三刻钟便能知晓,不出半个时辰,金吾卫就会包围整个皇宫。 真是十足十的疯子!魏云珠牙齿打着颤。 裴寂再次单手钳住少女的下巴,强迫她同自己对视:听明白了吗?郡主殿下。 魏云珠懒得和他纠缠,用力将腕子抽出,明明怕的期期艾艾,却还是傲气十足:明白了小气鬼! 疯狗! 然而这句是能想不能说的。 裴寂听到小郡主骂自己,反而松开了手,拍着掌大笑起来,笑够了,才点了点少女的鼻尖:郡主,微臣最喜欢你聪明。 磨磨蹭蹭一个多时辰,马车终于驶进了巍峨的宫阙。 一队着戎装的金吾卫自皇城而出,整齐的两队排开,远远的是一众云髻高裙的妇人们,她们朝着那宫门遥遥相望,翘首以盼。 刚下马车的女子,被人搀扶着,长脖怔望,数次哽咽,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自己的家,家人,就在前头等着。 刚刚经历了一场离别,众人再见到原本不谙世事的小娇娇,如今却更加消瘦,许是漂泊和思家的缘故,徒增了三分病弱气,叫她犹如一朵被疾雨打湿的牡丹,娇怜渐起,引得她们面缀愁色,或为抹泪。 魏云珠终于抱住了日思夜想的阿姐:阿姐,珠珠好想你。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年轻太后,也泪凝于睫,抱着怀里的人儿,柔声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随阿姐进屋。 转头的瞬间,她眼神定格在那纹丝不动的马车上一瞬,眸中闪过一丝晦暗。 的确,裴寂太过猖狂,那马车上大大咧咧的挂着首辅府的牌子,可他对着皇室一众贵胄,却是轿子都懒的下。 等进了屋子里头,榻上围坐了太后娘娘和魏云珠,下头梨花木交椅上,两边分别坐着德太妃和婉太妃。 魏云珠瞧着欢喜极了,流亡的这半年,她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想要和家人们诉说,想告诉她们外头是如此的世态炎凉,孤苦无依的百姓,流离失所的难民,还有那些人情凉薄,翻脸不认人的嘴脸,以及那头疯狗。 可若是说了,她们这些深宫的弱女子,本就多愁善感,尤其是婉太妃,她一定会哭的稀里哗啦,那还是算了,多说些开心的事吧。 珠珠儿,这半年来你过的如何?快给阿姐说说。 魏云珠笑的天真,握住阿姐的手:阿姐,我很好,从前在宫里,我什么都不懂,想法幼稚极了,出宫的这半年,我见了许多人和事,算作是历练,就能真真正正的长大了。 明明她说的轻松极了,可娘娘们还是泪湿了眼低。 最撑不住的是婉太妃,那双漂亮的大眼里,泪珠子滚落个不停:珠珠儿,你一定吃了好些苦,不然怎么会瘦了,来,叫婉娘娘抱抱你。 魏云珠眼眶发酸,像儿时无数次那样,半蹲着身子,脑袋斜靠在婉太妃的腿上,柔柔得叫她:婉娘娘,我真的很好的,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婉太妃哭的停不下来:珠珠儿,若是有人欺负你了,定要告诉我们,得把那些坏人的头通通都砍了! 魏云珠被她可爱的语气逗笑了,双手紧紧抱着婉太妃的胳膊,久久不肯松开。 婉太妃抚摸着少女的脑袋,忽然发现发间插着的那枚珠钗,璀璨夺目,瞧着是个价值连城的西域物件。 不禁好奇道:咦? 珠珠儿,这是哪里来的珠钗,怎么从未见过? 魏云珠回来后,她的一切用度都是自己亲自准备的,可没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珠钗。 德太妃也道:是啊,那可是珠珠儿从宫外带回来的? 第74章 太后瞧了眼那珠钗,微微皱了皱眉头。 珠珠儿,既然是你从宫外带来的东西,虽说瞧着也是个华贵的物件,可终归是宫外的东西,如今你回来了,再戴着恐怕会有不妥。 婉太妃接了太后的话头:是啊,这实在是不像话,念霜,你是怎么伺候郡主的,都回宫了,怎么还戴着这玩意儿,还不快给郡主摘了去? 这珠钗的由头,念霜是知晓的,可也只能微微伸出手:是奴婢疏忽了,这便帮郡主摘下来。 第51章 心安 可魏云珠却忽而偏过头躲避,她脑海里回想起今日马车里裴寂对她说的话。 下意识慌张的往四周看了看,那些宫女太监,哪个是裴寂的耳目,哪个又是越王的探子呢? 魏云珠知道,那疯狗一向说到做到。 婉太妃则好奇的瞧着她:珠珠儿,这是怎么了? 少女微微起身退开,有些急促,有些难以启齿:不不能摘 不能摘? 婉太妃同德太妃两人相视一眼,都察觉到这珠钗的不简单,定是郡主在宫外遇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事。 听太后娘娘说,郡主回宫前曾经受首辅大人照拂,在那处借住过几日。 思及此,她不敢在细想下去,只是看着那珠钗的眼神忽而有些厌恶。 不摘便不摘了吧,珠珠儿,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就算是死,也死在一块,我可再受不了那抓心挠肺的分离了。 德太妃柔声讲着,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犹豫。 珠珠儿回来了,这可是大喜的事,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一家人,以后一定平平安安的。魏云清一边拉着妹妹的手,一边说着。 是是是,那是自然,瞧我这张嘴,真是笨。 魏云珠嘴角的笑意却莫名有些苦涩,再也不分开,讲起来容易,可实际呢? 裴寂不愿放走自己,说不准这次让自己回家能维持几天,况且,他说了,他会来找自己的。 就算她一辈子躲在深宫里,那也阻止不了那疯狗主动寻上门来,就像他说的,他碾死如今深宫里的这些孤儿寡母,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 魏云珠迟迟没有回答,末了,只是躲在阿姐怀里,像个没长大的孩童似的,赖着不起来。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香炉里飘出幽远的香,窗外沙沙作响的风吹树干声,也愈显柔和。 魏云珠身处熟悉的环境,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味,这是她多久都不曾享受过的心安。 床榻上的她,缩在阿姐怀里,真香,真暖! 在永安巷时,她每每被裴寂折腾的全身发软,自然睡也睡不安稳,她不喜欢。 她只喜欢自己家。 阿姐,听闻这几日越王日日进宫请安,他没为难大家伙吧? 突然讲到越王,她清晰的感觉到阿姐的身子僵了僵,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十分反常。 魏云珠颇有些着急的追问:阿姐,到底怎么了?越王真的欺负你了? 可恶的 娇气的骂声还没传来,魏云清便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好了,越王虽然猖狂,可再怎么说我如今也是太后,他不敢在我面前太造次的。 毕竟,他现在正忙着装仁义君子收买人心呢,可他那副德行,如今有谁还不清楚,简直掩耳盗铃,矫情饰貌,我总有一天 说着,她眼神的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反而染上了一丝怨恨与狠戾: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叫他知道欺辱我们孤儿寡母的结果。 魏云珠也深知阿姐如今的处境,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阿姐,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 好了,不提那个不仁不义之徒了,倒是你珠珠儿,等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和顾侍郎完婚吧,阿姐瞧着他对你的确是一往情深呢。 魏云珠下意识往阿姐怀里缩了缩,神色异样。 珠珠儿? 阿姐,珠珠不想嫁人,珠珠只想长长久久的陪着阿姐。魏云珠将脸埋在她的胸膛,故意打着马虎眼儿。 魏云清却顾自叹了口气:珠珠儿,裴寂同我们不是一路人。 莫名的一句话,魏云珠迟迟没有回答,不大一会儿,便睡着了。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了四五日,魏云珠的日子和从前一摸一样,连她自己都觉得永安巷那些事,好像真的离自己很远了。 魏云珠从三哥哥殿里出来的时候,时辰还早,路过御花园,远远就瞧见一队窄袖的侍卫大步的朝前走着,好像有什么急事。 为首的人,模样是二十来岁,穿着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袍服,正急声厉色的对着身后的人吩咐些什么。 他抬眼瞧见了郡主,便立刻上前。 殿下。 魏云珠莞尔一笑:崔三郎,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殿下,城东发现一重罪贼人的踪迹,我等奉命前去捉拿。 魏云珠便问:是你之前同我讲的,那个三年都未曾抓到的申花杀吗? 第75章 崔越道:正是此贼人。 魏云珠又问:申花杀不是一直在城西作祟吗?怎得会出现在城东? 崔越道:的确,前日我们在城西布下天罗地网,可那厮狡诈的很,昨日竟是在城东犯案,我等发现了他留下的记号,猜想他今日还会犯案。 申花杀每次犯案都是申时,而且又干的是采花行径,而后再残忍将受害人杀害,故称申花杀。三年了,大理寺都未曾抓到此人,若是错过这次,又不知要耗多长时间才能再寻到那贼人的踪迹。 崔越是清河崔氏萧文侯的后人,承袭了他父亲的爵位,如今在大理寺当差,现在是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他平日里走街串巷办案,知晓那些市井之事。 魏云珠最爱听那些玄乎的案子,正巧崔越从不避讳那些凶杀案,只要郡主问,就一定知无不言,魏云珠次次遇见他,都能问上一个时辰。 可今日时间紧急,她不好再细细盘问,只能忍住好奇心放他去处理要事。 抓住了那贼人,你要来同我说。魏云珠朝着崔越挥了挥手。 人都走远了,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声喊着:崔三郎,你这次一定能把那贼人缉拿归案的。 崔越回身抱拳,便疾步离开了。 心里正盘算着到时候如何才能将所有的细节全都问出来时,就见阿荣手里拿着快板,咋咋呼呼的自云安殿里跑了出来。 殿下,奴才给您准备了新的节目,您看了后,保准吃饭都香了! 魏云珠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的笑出了声,打趣着:好你个阿荣,这可是你说的,我若是吃的不香,可要罚你了! 第52章 蹊跷 今日天不好,阴沉沉的,魏云珠带了些栗子糕,去见萧煜。 刚踏入房门,就看到三哥哥正在同顾延翊兴致勃勃的说些什么。 珠珠! 郡主。 二人同时出声,魏云珠没想到顾延翊也会在,先是一愣,接着才笑着道:你们都在啊。 三人同在一起,魏云珠莫名不自在,她如今不知该以何种身份面对顾延翊,显得有些拘谨,又有些局促。 就是,和从前小时候不一样了。 三哥哥,我一会还要陪阿姐用晚膳,得走了。说完,她便起身要离开。 手腕上忽然多了一股力道:郡主,我们能谈谈吗? 魏云珠回过身,眼神定格在顾延翊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点了点头:嗯。 倒是魏云珠率先开了口:顾哥哥,多谢你前些日子对三哥哥的照拂,若不是你,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不必和我客气,况且,咱们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我又怎么忍心看萧煜生病呢。 顿了顿,顾延翊显得有些难以开口,十分为难的模样。 魏云珠便问着:顾哥哥,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吗? 顾延翊眸间染上抱歉:郡主,前些日子丘鸣山冬猎的事,是小兰一时糊涂,竟然伤到了你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罚过她了,她年纪尚小,心智不成熟,平日里被爹娘娇惯坏了,是该好好鞭挞鞭挞了。 魏云珠听见这话,却是莞尔一笑:顾哥哥,那件事都过去了,小兰也受罚了,我早就忘了。 顾延翊瞧着少女温柔的点了点头,可却忽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神色凝重起来。 郡主,其实此事有蹊跷。 嗯?魏云珠下意识不解:蹊跷? 顾延翊点了点头,微微压低声音:小兰虽然娇纵,但说到底只是个小孩子心性,她那日给马下药,是争强好胜,想要拔得头筹。 事情败露那一日,父亲大发雷霆,便对小兰施了家法,可小兰宁愿死也不肯承认自己下了疯药,她只说,她下的是迷药。 魏云珠下意识皱眉,迷药? 可那日那些疯马的情况,明明就是被人故意下了疯药,若是顾小兰真的只是想要拔得头筹,根本没理由叫那些马都疯起来。 说着,顾延翊自衣袖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魏云珠:这是那日,马匹所吃的粮草,我已经找人查过了,里面的确有少量的迷药,但更多的是疯药。 有人借小兰的手,故意又放了疯药。 魏云珠打开那手帕里包裹的东西瞧了瞧,会是谁呢?谁竟然狠心到想要至大家于死地。 那会是谁? 是封逸。顾延翊淡淡回应着。 封家那位养子,魏云珠皱眉,她想不出所以然。 顾延翊神色忽而发暗,话锋一转,似乎说起了不想干的事:前些日子,太后本欲将户部之事交还父亲,却被首辅大人当朝拒绝。 若是放在从前,首辅大人碍于其他世家大族的压力,是拒绝不了的,可这次,我顾家同镇国公府闹翻了,因为围猎的事。 镇国公爱女如命,人尽皆知。 魏云珠下意识抬眼,猛的看向顾延翊,如果是这样,那下疯药的人,最有可能是魏云珠不敢想。 第76章 顾延翊转过头看着少女,并不掩饰脸上的暗色:此事对谁最有利,真正的凶手便是谁。 顿了顿:况且,封家同他是什么关系,没有人不清楚。 魏云珠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的走出大殿的,只是半道上下了雨,念霜着急的去寻人,她仍是顾自麻木的朝前走着。 任凭那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围猎时,那人拼了命救了自己,因为这样,她总是会在深夜时,对自己曾经根深蒂固的观念产生怀疑。 她动摇了。 甚至想过,他或许是真的想真心待自己。 可刚刚顾延翊那一番话,给了她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无情极了。 为了自己的目的,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或许,那恶蟒从未将自己排除在外。 他说的那些虚伪透顶的话,不过是迷惑自己罢了,不肯放过自己,也只是所谓的占有欲,她果然要为自己的天真买单了。 小郡主这副样子可吓坏了云安殿一众人,就连太后都急匆匆的赶到。 魏云清将那呆愣的人儿抱在怀里,急切的唤着:珠珠儿,你怎么了?告诉阿姐好吗? 听到阿姐的呼唤,魏云珠仿佛才回过神来,她眼底骤然间激荡起波涛汹涌,一头扎进姐姐的怀抱,哭的伤心。 骗子!虚伪的骗子! 骗人的疯狗!我要定他的罪,抄他的家,砍他的头! 什么以命抵命的去救她,根本就是假的,果然,自己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对手,那便索性远离好了。 她要永远躲在这深宫里,再也不要见到那头恶蟒。 平日里性子向来温软的小郡主,竟然也有言辞如此激烈的时候,魏云清不免担心:珠珠儿,到底怎么回事? 少女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郑重其事:阿姐,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我要永远留在阿姐身边。 魏云清也深知小姑娘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才会这样委屈,没有再追问,只是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细语:好,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 当夜。 魏云珠临安寝前,她看着枕头旁的珠钗,忽而攥在手里起身,高高抬起,想要扔掉。 可胳膊停留在半空中,却迟迟不敢动手,虽说现在她身边除了守夜的念霜,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可她还是没有勇气把这珠钗扔了。 那恶蟒向来神通广大,若是真的如他所说,他三刻钟就能知晓,那么若真因此招来了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她恼怒的放下珠钗,又躺好,真恨自己没出息,那恶蟒随随便便一句威胁的话,就叫她立马软了腿。 戴着就戴着吧,只要不再见他,安寝时戴着都可以! 第53章 家宴 晚上心事重重,反反复复醒来好几次,直到未时一刻魏云珠才彻底起身。 念霜一边替她梳妆,一边瞧着愁眉苦脸的自家郡主:郡主,如今我们已经回宫了,想必首辅大人也不敢再来招惹咱们了。 确实如念霜所想,魏云珠是有些担忧的。 今晚的家宴,裴寂和越王都会到场,希望一切都能顺顺利利吧。 夜幕降临,这场家宴也在临水的露台上展开了帷幕。 场上奏起了琵琶,大明宫梨园最拔尖的乐师,共十六人分别落座在东南西北四个角,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那调性从浓雾混沌中的雨愁烟恨,柳啼花怨,到剖开黑暗,重见光明的裂石停云,铿铿锵锵,听来叫人回肠寸断,震撼不已。 慷慨激昂的击玉敲金声中,魏云珠远远看到了来人,大周如今最忌惮的两只豺狼,竟然遇到一块了。 左边的是越王,一身玄色窄袖长袍,腰间系着犀牛角,常年在边疆驻守的封王,极有大将风采,整个人气宇轩昂。 魏云清刚刚小酌了两杯酒,此刻小醉,粉面酣红,眼神定格在来人身上。 哼,她别过头去。 右边,又一只豺狼,只见他扫了一眼众人,淡然寻找,果然,发现了试图向后躲的小姑娘。 他笑的愉悦,甚至冲着她招了招手。 众人纷纷看向一身紫袍的首辅大人,他松形鹤立,束发的嵌宝紫金冠熠熠生辉,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巧妙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可谓赏心悦目。 小宫女们纷纷沦陷在他这丰神俊朗的一笑中,害羞的低了头,可却又忍不住在手指缝里去瞧。 都在猜测,首辅大人这是对着谁笑呢? 魏云珠自然看到了,不过美则美矣,但太俗,活脱脱一只花孔雀! 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裴寂招呼打得更起劲了。 魏云珠只能把头埋起来,装不认识。 瞧见小郡主故意装不认识自己,裴寂起了逗弄的坏心思,滚烫烫的目光,仿佛黏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怕旁人看出端倪来。 哪里还有平日里在朝堂上辨如悬河,把政敌话头堵死的刻薄样,以及抄家放火时的凶恶样。 众人好奇极了,首辅大人竟然还会这样热切的同人打招呼,这神通广大之人是谁呢? 二位终于落座,刚刚的其乐融融也全然不复存在。 越王倒是引众人共饮三杯后,瞧着主位上面颊已经染上醉气的太后,道:此情此景,倒叫本王想起一句诗来。 第77章 魏云清眼眸发冷,但声音却端庄依旧:何诗? 越王抬手将一杯酒饮尽:故人溪上,挂愁无奈,烟梢月树。 魏云清神色微变,不动声色捏紧酒杯,指节泛白。 众人也随即察觉到了这颇为尴尬的一幕,这越王真是胆大包天,当着一众贵人们的面,竟敢对太后吟出此情诗。 越王见太后迟迟不肯回应,眸光深沉,抬手唤来了伺候酒水的宫人,将自己面前盛满酒水的白玉盏重重的搁在托盘上。 嘴角的笑意不容拒绝:这杯酒,是微臣敬太后的。 接酒的宫人大气不敢出,左右为难,眼珠子在太后和越王之间来回扫,终是迈出步子,将酒献给了太后。 魏云清神色冷的厉害,她嘲讽一笑,伸手握住了那酒杯,想到了刚那诗的后几句一涓春水点黄昏,便没顿、相思处。曾把芳心深相许。 她直面那人的眼神,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 越王倒是笑了,调子豪爽:太后不是那曾把芳心深相许之人,本王亦不是那相思处。 众人说说笑笑,遮遮掩掩,倒是把这局事翻篇了。 美丽妖娆的胡女们跳起了胡旋舞,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可小宫女们还是在忍不住打量裴寂这位美人首辅。 只见他那双眸子,明明就是一刻也不停的落在对面一人的身影上,眸光炙热,浓烈,黏切,任谁都不容忽视,大家纷纷疑惑,这首辅大人何时与小郡主扯上关系了? 如此强烈的目光,叫魏云珠不自在极了,这疯狗又在发什么疯?真的要闹到人尽皆知吗?真是没有一点分寸感! 她抬眼,嗔怒的瞧了那人一眼,企图警告。 可却换来更加的肆无忌惮,这次竟然还双手比划着,搞什么唇语。 这二人看着真像暗送秋波,小宫女们似乎发现了端倪。 魏云珠重重叹了口气,可却无意间瞧见了身旁阿姐的表情,她似乎对裴寂胆大妄为的窥视很不满。 裴寂才不会管那些东西,他瞧着郡主头上乖乖戴着他送的珠钗,欢喜极了,若不是在乎小姑娘脸皮薄,他还要立刻冲上去,把那香香软软的小甜包抱进怀里呢。 又过了两三个节目,裴寂显然没有什么耐性了。 这样的场合最是无聊,他索然无味的喝了口酒,歪着头,一手撑着脸颊,手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意指珠钗,也是在威胁对面的小郡主,不要再躲避他的眼神。 接着,他开了口,不过只是无声的口型。 没有人注意到,除了魏云珠,她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看懂了。 他说:郡主,我们一起私奔吧。 简直荒唐! 她才不要同他离开,若是他在哪个无人的地方对自己再动手动脚,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可不是傻子! 魏云珠故意靠的阿姐近了些,低头吃着水果,铁了心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她就坐在这儿,这么多人,她就不信,那疯狗还能直接把自己绑走了! 裴寂却哼笑了一声,小白兔这是准备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瞧瞧这翻脸不认人的小模样。 不过天真的小郡主,太傻了,这娇憨只会让自己更喜欢她。 裴寂忽而起身,倒是把魏云珠吓了一跳,生怕他犯疯病,做出什么异于常人的事来。 但裴寂还未出声,倒是魏云清先开了口:首辅大人,宴会还未结束,您这是要去哪? 回太后,臣只是起身渡渡发麻的脚踝,并无退席之意。 可这人在回话时,眼神却是不动声色的落在了魏云珠身上。 他本就站着,这样看过去,更加明显,叫魏云珠简直避无可避,反倒是成了众人的焦点。 第54章 敲打 魏云珠微微侧过身子,朝那湖心亭上的彩灯瞧过去,尽量让人觉得那道目光与自己无关。 只是她耳廓上那抹红晕,暴露了她的内心。 魏云清倒是笑的典雅,可席间这一来一回的情况,她尽收眼底,心里和明镜似的,早就强压了怒气。 首辅大人,前些日子珠珠儿在宫外游玩,幸得首辅大人的照拂,才可平平安安回宫,珠珠儿年纪小,哀家想着她一定得多陪哀家几年,从今往后啊,她就待在宫里。 等过几年,珠珠儿与顾侍郎成亲了,哀家再择一块风水宝地,给他们立新的府邸。 果然,裴寂不再看魏云珠了,他死死盯上了太后,眼里眯起了危险的弧度,现下,是诡异又叫人心悸的沉默。 魏云清自然察觉了,可她面上仍是一副端庄的笑意,亲切有加,似乎在同顶亲近的人唠嗑一般。 我们珠珠儿是哀家捧在掌心长大的,亲事自然也得寻个门当户对的,顾侍郎家世显赫,为人忠良,又与珠珠儿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哀家瞧着首辅大人很关心珠珠儿呢,您也觉得这门亲事很合适吧? 等真到了这对儿璧人成亲之时,首辅大人可得准备大礼呀。 裴寂翻转手腕,喉咙里挤压着发出一个呵字,嘴角的笑似一把滴着血的弯刀,架在旁人脖子上。 呵,是吗? 他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已怒火中烧,切齿愤盈,好一个太后,从前还没发现竟是如此精明,这可真是太有主意了。 第78章 下一刻,鼓乐齐鸣,新一轮轻歌曼舞开始了,魏云清瞧了一眼,仿佛喜欢的不得了,柔声笑着对众人:梨园新排的舞蹈,费了些心思呢,大家快瞧瞧,是否还有不足之处。 一场家宴,各怀鬼胎,多精彩的节目都拉不回众人的心思。 只有太后,她看的兴致勃勃,时不时和旁人交流几句,对这尴尬的气氛熟视无睹,毕竟,这席上的节目,可比台上的节目精彩多了,不是吗? 刚刚太后那一番话,面上是谈笑,实则却是敲打,她要让裴寂明白,他与小郡主是云泥之差,之前郡主在他府中,不过是形势所迫,堂堂大周郡主,以后再怎么也不会回他这种人的府邸。 再一个,就是骂他不要脸,摆不清身份,胆敢肖想尊贵的小郡主,那就是冠履倒易,况且兰陵顾氏,势力仍是不容小觑,如今朝中形势趋向于平衡,小天子又有顾家的支持,他裴寂就更不可能肆意妄为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看家狗罢了。 魏云清等着欣赏裴寂的狼狈,可却见那人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他字字清朗,生生掷地,生怕太后听不清似的:好啊,介时,臣自当大礼奉上。 送大礼是吗?若真有那个时候,他一定送个精彩的大礼。 可怜的太后,还是太年轻了,真叫他送礼,他会叫整个顾家血流成河,把顾延翊的项上人头,亲自进献给小郡主。 那样,太后兴许就满意了吧。 裴寂觉得,自己于天家并无愧歉,这些年,他缝缝补补了多少破事,合像个替大周缝裤子的奶妈,从那些日日肥肉大酒的世家门阀手里,抢过来多少铜板,扣扣搜搜,才能维持边陲的防线。 可结果呢?倒是被那群世家酸儒写诗追着骂,称,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真是有气够受的! 他就想光明正大和小郡主在一起,怎么了!完全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独自哑了一口酒,仿若出神的瞧着对面华贵到熠熠生辉的少女。 魏云珠倒是被刚刚那诡异的气氛吓得够呛,她真怕裴寂又害疯病,毕竟,他一旦发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什么都不顾。 索性,他只是悻悻的坐下了,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魏云珠轻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 可等她出了会儿神,再抬眼,对面早已人去桌空。 人呢? 几乎是下一瞬,有小宫女不动声色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趁着阿姐同旁人谈笑的空隙,她慌张打开字条。 郡主,微臣在湖心亭等您。 湖心亭离这露台不近,他叫自己去那处,是又要闹什么?反正不管有没有正事,总归不会是好事。 她才不会上当呢! 不去! 更何况,刚刚阿姐那番话说的已经很直白了,他们是绝无可能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和半年前一般,擦肩而过时礼貌问好,保持在这样的关系。 可是,那人会善罢甘休吗?他会放手,放任自己躲在这深宫里永远不见他吗? 可现实是,她回宫后,不管去做什么,总会把那属于他的珠钗戴上,根本没有勇气摘下。 魏云清这边注意到身边的人一直低着头,便将妹妹拥在怀中问:珠珠儿,这曲子好听吗? 魏云珠下意识慌张将字条揉在掌心中,然后懒懒歪在阿姐的肩头:好听。 魏云清有意无意扫过那紧握着的小手,眼神莫名柔和:珠珠儿,有任何事情,都不要瞒着阿姐,好吗? 魏云珠细声道:那是当然,阿姐可是珠珠最亲的人。 魏云清忽然想到这小半年,她同那豺狼周旋,一向娇气的人儿,也不知明里暗里哭过多少回,受了多少委屈,便眼露悲伤,抱紧魏云珠:珠珠儿,从今以后,没有人再能欺负你。 魏云珠身子下意识一紧,又往阿姐怀里凑了凑,眼睛发酸:阿姐,你真好。 对面案子空荡荡的,裴寂一去不复返,而且时间不短了。 魏云珠料想,他应该将刚刚阿姐的话听进去了,也想明白了,你瞧,就算自己不理他,不听他的,他也不敢怎样了! 小姑娘这下得意了,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甚至偷偷舔了一口甜甜的葡萄酒,却顿时咳了起来。 可突然,耳边无征兆传来一道阴柔的声音,叫魏云珠浑身骤然发冷,下意识回过头朝后看去。 第55章 珠珠,我好想你 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太监。 他说:郡主殿下,首辅大人喝醉了,说若是您不去,他就死在湖心亭。 魏云珠手攥的很紧,这是什么话? 他死不死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下意识看了眼自己面前满满的酒杯,看来那恶蟒是真的醉了,不然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平日里尚且为非作歹,喝了酒难保不会更放肆,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去了。 魏云珠冷声对着那小太监道:你告诉他,随他怎么闹,本郡主都不会去的。 小太监告退后便消失了。 不肖三刻钟,四周竟然响起了脚步声,原本平静的湖水也激荡起了一缕不平静,侍卫凌乱的脚步声,快速穿过时,引起阵阵不合时宜的风。 第79章 众人疑惑的望过去,只见原本一片寂静的湖心亭,被越来越多的火把照的通亮。 出事了!出事了! 魏云珠内心一颤,下意识起身,这是怎么了? 有小太监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瞧着是恐惧极了,软着腿便跪了下来:大事不好了! 魏云清面色一沉:到底怎么了,好好说话。 小太监哆哆嗦嗦:回太后,首辅大人他他被人刺伤了! 骤然,台子上的舞乐戛然而止,众人神色莫变,倒是越王率先起身:那还不赶紧去将太医寻来,首辅大人若是出了差错,首先要砍的就是你们这些办事不力的下人! 越王带着人呼啦啦往湖心亭那边赶,场面乱糟糟的。 倒是魏云清纹丝不动,甚至冷笑了一声,但没有人察觉。 魏云珠眼里骤惊,这不知死活的疯狗,竟然还真的闹出这等幺蛾子了,幼稚!没见过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 她心里摇摆不定,踮起脚尖遥遥看了眼对面的湖心亭,火把下,无数的黑点在攒动,也不知是在干些什么,不是说要先救人吗? 终于,她心一沉,还是跟着人群不管不顾的往湖心亭走了,走的越近,她的心也越忐忑。 等到了湖心亭,却只见到地上的一滩血,并不见裴寂的身影,只有越王在一旁厉声教训着。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首辅大人饮了酒,又受了伤,为何不好好看着! 凶手呢!赶紧去给我抓回来! 被他训的狗血淋头的侍卫大气不敢出,他好像看到了,首辅大人自己捅自己 湖心亭东边就连着一整个御花园,太大了,在夜里想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而且,西面就是汉城湖,魏云珠恰巧站在那湖边,她下意识朝下望去,暗夜里的汉城湖犹如野兽的血盆大口,诡谲怪诞,深不见底,若是有人不小心掉下去,恐怕是连一点骨头渣都剩不下。 那人说,自己不来,他就死在湖心亭,魏云珠毫不怀疑,因为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疯子! 他就是吃定自己太善良! 无奈,她手里挑着一盏巡夜灯,寻着月色朝御花园深处走着,独自寻找。 可是静谧的湖面,安稳的花花草草,没有任何躁动,更没有一丁点儿涟漪,哪有那恶蟒张牙舞爪的身影呢? 已经将近半个时辰了,云屯雨集般的黑点子,慌慌急急穿梭在假山间,可就是寻不到半点踪迹。 魏云珠不禁怀疑,莫非,裴寂已经死了? 下一刻,接连的扑通声响起,汉城湖终于被激荡起了不小的水花,是实在在花园里寻不到人,侍卫们只能下湖水寻找。 时间在流逝,裴寂生的机会也越来越小。 一颗心起伏不平之时,魏云珠猛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了过去,手里的灯落地,却被那激荡的水花声掩盖。 她被人箍着腰身,小巧的鞋尖迫不得已在土壤上划过一个小小的圆弧形,落地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惊呼出声,却被一只大掌蓦的捂住了嘴。 紧接着,她被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那两条有力的胳膊,紧紧抱住她,久久不愿松手,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似的。 浓烈的酒气,充斥鼻尖,魏云珠识得,是沉香坊拔尖的杜康佳酿,刚刚家宴上众人便饮的此酒。 下一刻,裴寂瞬间贴上她的唇,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少女微张的唇瓣带着残留的蜜意,刚刚偷喝了葡萄酒酿,此刻正泛着甘甜的滋味。 他的力道有些重,不断加深,一只手死死抵着少女的腰肢,微微侧身,便将人抵在了假山洞的石壁上。 魏云珠被吓得不轻,张开的眼睛立刻被一团黑雾笼罩。 唔!她推手抗拒,可却被男人钳制着双腕,狠狠的抬高到头顶,压制的彻彻底底。 唔混蛋放开! 后面的话全被吞噬,他很急切,毫无章法地乱窜,汲取每一处甘甜似乎在寻求某种安慰,全部理智已经被席卷的一干二净。 裴寂!她挣扎着躲开他的唇:你够了! 男人放开她,双眼通红:珠珠,我好想你。 魏云珠皱了皱眉,有些恼怒他刚刚的行为:裴寂,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死一般的沉静,裴寂一动不动盯着少女,他轻哼一声,似笑非笑:过河拆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云珠别过脸: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裴寂笑的森冷,一手箍紧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狠狠压向自己。 极具侵略性的掠夺,带着两人仿佛要一起沉沦到阿鼻地狱,窒息的绝望感,男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魏云珠觉得自己仿佛手无缚鸡之力 良久,直到酒气彻底覆盖住那抹浓郁的葡萄芬馥,裴寂才停下了动作。 少女被欺负惨了,猛的一把推开他,可谁知刚刚还如磁铁一般吸着自己的如铁臂膀,竟然像个纸人一样飘忽,甚至差点摔倒。 魏云珠狼狈的喘着气,微微直起身子后,便看到了这一幕,手掌间传来奇怪的粘腻感,令她微微皱眉。 第80章 下意识低头,摊开掌心,竟然全部都是血! 透过清冷的月光,她清晰的看到裴寂胸前的衣襟,已经完全被血浸湿 第56章 我们就到这儿吧 魏云珠心有余悸:你你 微臣说过了,郡主不来,微臣就死在这里。 万籁俱寂中,他的声音冰冷,恰如蛇吐芯子,但却蛊惑人心,莫名烈酒灼心:微臣说到做到。 魏云珠强抑制着颤抖的身子,仰面瞧着他,哑着声哀求他:裴寂,求你放过我吧。 微臣放过郡主,可谁来放过微臣呢?他双眼几乎要滴血,死死捂着胸口的伤,还在试图靠近少女。 想拥她入怀。 想的快要疯掉。 魏云珠以为他又要来,目光染上怒色,啪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裴寂,我们决不可能! 阿姐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听明白了吗? 那就是事实,他放手,才是大势所趋。 裴寂没有躲,偏着头低敛下眼眸:你骗我。 你在骗我,对不对? 冰冷的声调竟是微微哽咽,他颤抖着将下巴搁在少女的颈窝,暗含着小心翼翼的疼惜,温热的泪水沾湿了颈部的皮肤。 男人悲伤的声音破碎的令人心疼:珠珠,你别不要我。 我真的会死。 魏云珠重重闭了闭眼,狠心推开他。 丘鸣山围猎时,以你的能力和警觉性,不可能察觉不到草料有问题,那药根本就是你下的,是不是? 我的马发狂惊跑,只有你一人追上来,因为罪魁祸首根本就是你! 不是。 可是你知情。这句话魏云珠是吼出来的。 裴寂原本按着伤口的手缓缓放下,沉默的盯着少女,眼神晦暗不明,难以捉摸:谁告诉你的。 魏云珠顶着他的眼神,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你根本把我当傻子。 我会听阿姐的话。 少女一双眸子就那样平静的瞧着男人,像此刻的汉城湖水一般,漆黑,没有任何波澜。 裴寂却是轻笑一声,缓缓靠近她:太后对郡主的安排的确完美,可纵使所有人都同意,只要微臣一人不同意,那还是不行的。 但微臣不会强迫郡主,因为微臣知道,到最后,郡主是会乖乖出来的。 裴寂现在靠的她很近,鼻尖顺着她的肌肤游弋,轻轻嗅着她的味道,语调里满是笃定。 魏云珠怒气更盛:裴寂,你别想再逼我! 郡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微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魏云珠心蓦地一沉:为了我?难不成那些在你手下的亡魂,都是因我而死? 洞外火光凛然,洞内漆黑一片,裴寂笑看着少女,面孔不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亮,映的忽明忽暗,配上他那本就苍白的皮肤,形同魑魅。 可以这么说。 微臣杀了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仅仅是为了能好好和郡主在一起呢。 魏云珠指尖在哆嗦,洞里冷极了,空气挨着所有赤裸在外的肌肤,活像是在扎人。 她颤着手摸上了藏在袖间的小刀,是阿姐曾经送给自己的小玩意儿,用力握紧。 下一刻,她猛然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神第一次透着一股狠劲:如果我死了,可以阻止你,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裴寂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眼眸瞬间充血,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胸腔里是如擂鼓一般的响动,血涌心跳:郡主! 魏云珠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惧。 郡主,你听话,先把刀放下。他按耐着心惊,小心翼翼靠近。 却迎来少女更激烈的反抗,她手微微用力,那刀又靠近脆弱的血管一分:你别过来! 裴寂猛的顿住脚步,眼眸乱颤,整个人表情已经近乎崩溃:好!好!我不过去! 你冷静下来,把刀放下。 魏云珠冷眼瞧着他,自己似乎发现了裴寂不得了的秘密,这世间唯一能控制住他的东西。 被她发现了呢。 裴寂,我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裴寂慌乱点头: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魏云珠笑的绝情:我要你放过我,从此以后再不许来见我。 裴寂沉默了一瞬,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眼珠似要流血:我答应你!答应你 魏云珠松了口气,握着刀的手也因为松弛而微微发抖,自然也下意识松了手臂。 就是这一瞬,裴寂猛然抓住那纤细的腕子,借力将那小刀叼了下来,接着便大力将少女拥入怀中,手臂越圈越紧。 珠珠,别闹了好吗? 他像是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整个人已经青筋暴起,但却又克制着将她揉进自己怀里的冲动,生怕真的会消失。 微臣错了,微臣真的知错了 第81章 听着男人接近疯魔的呢哝,魏云珠却眼神空洞,她平静的开了口:裴寂,你答应我了。 紧紧拥着自己的身形一顿,良久的沉默,他终是放了手。 裴寂低眉,同少女对视,端着她的脸打量了一番,仿佛刚刚那个慌张到手忙脚乱的人并不是他。 郡主想好了? 洞外一片寂静,唯能听见那湖水被风吹拂时,翻滚的声音。 魏云珠忽而转身向外跑去,可跑了两步,便停下了,她站在汉城湖边任那凉风吹打,伸手取下了发髻上插着的珠钗。 用力攥在手心,似在空中顿了顿。 咚的一声,那珠钗被她用力扔进了湖水里,只激荡起了小小的水花白沫,然后便被那巨大的黑暗吞噬,不留一点痕迹。 裴寂眼神近乎冰冷,是化不开的寒冰与执念。 裴寂,我们就到这儿吧。 不仅仅是今日,而是日后永远的年年岁岁,就到这儿了,让一切都归位吧,你做你的首辅,我当我的郡主,我们桥归桥,路过路,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话,魏云珠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越王破城那一日,她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被他掌控,那晚之后,她夜夜噩梦傍身,身心俱疲,那一袭紫袍,仿佛成了自己永远也逃脱不了的梦魇。 在这些与他纠缠的日子,她动摇过,譬如,在大慈恩寺的漫天风雪里,在百花楼、奴隶斗兽场他的坦诚以待,在丘鸣山狭窄的石壁里舍命相救她都怀疑过,裴寂会不会是真心待她好呢? 可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第57章 微臣绝不骗郡主 越王真的兵变,我不会再逃避,我会和我的家人一同赴死。 裴寂,你说你喜欢我,可喜欢一个人不是强迫,你说你要回报我当年的救命之恩,那就不该是这样的,你明白吗? 如果你是真心的,那就满足我的愿望,好吗? 魏云珠背靠着昏天黑地,起风了,湖水泛起了异样的汹涌,仿佛那湖底下有什么骇人的野兽,要破水而出。 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裙摆,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是的,她怕极了,从刚刚那些话说出口,她就怕裴寂真的会杀了自己。 彻底触怒他,次次都会引来狂涛巨浪,她了解他,又不了解,唯一敢确定的是,任何惊世骇俗,叫人惊心破胆的疯事,他都干的出来。 果然,裴寂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眸中的厉色比身后汉城湖水的温度还要叫人不寒而栗,黑暗中,他眸光难辨,似是即将把猎物敲骨吸髓的恶狼。 就在魏云珠真的以为他会冲过来,掐住自己的脖子,扼住她喉咙处最脆弱的骨骼和血管,丝毫不留情面时。 他却轻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有些诡异。 魏云珠下意识闭眼,双腿按耐不住的发软。 可等来的却是裴寂的笑声,奇怪,这笑声并不可怖,甚至很是悦耳。 笑声伴随着脚步声,停在距离少女极近的地方,却再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魏云珠不敢睁开眼,他怕这悦耳动听的笑声背后,是一张冷漠嗜杀,睚眦阴鸷的脸。 郡主,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微臣不太明白。 果然,硬的不行,就开始装傻了。 裴寂,你听清楚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忘记裴寂。 少女下意识后退,声音里是孤注一掷的坚定。 你你别过来了! 裴寂低眉,瞧了眼少女已经搭上湖边沿儿的脚,立刻停了下来。 声音也软了下来:郡主,别再同微臣开玩笑了,微臣也会伤心,也会痛。 他手捂在自己还不断涌出血的胸口,骤然用力,如果可以,他愿意把心掏出来叫她瞧瞧。 魏云珠却铁了心,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裴寂,不要再勉强我了 看着少女眼里的抗拒,裴寂捂在胸口的手悄然垂落,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抛弃的丧家犬。 两人僵持着良久 珠珠,男人叹息般的声音传来,调子里含了无可奈何,以及,不甘心:如你所愿。 魏云珠下意识抬眼,有些不可置信。 他手指拨开少女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不咸不淡,不轻不重:只要是郡主想要的,微臣都会满足。 其实,郡主想要的,微臣又何尝不想呢? 他眼神里充斥上绝望,那么一点微弱的光,似乎下一秒也要消失了,整个人陷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从前,郡主总是最吝啬的,吝啬到永远都看不见微臣,御书房,你夸我画的画极有灵气。 后来,我花了好几个日夜,为你描绘画像,只为在你生辰时献上,当时我跪着将画呈上,只为再次得到你的夸奖,我要的不多,仅仅是你能对我笑笑,可没想到,你随手将那未开启的画卷丢在角落,却对着为你准备烟火的顾延翊,展露笑颜。 那一日,我将那幅画撕得粉碎,发誓再也不会爱你,世间貌美女子比比皆是,我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第82章 结果第二日上朝时,在兴庆殿门前,我又偶遇了你,你明明只是疏离的唤我首辅大人,可我还是盯着你的背影出了神,一个凉薄的笑,瞬间又叫我深陷其中,全然忘记昨日的耻辱。 他抬眼,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恨极了自己的没出息。 直到你要同顾延翊成婚那日,我简直嫉妒的要疯掉,嫉妒的想立刻冲过去杀了顾延翊,再毁了你。 他就像个肮脏的老鼠,只能躲在阴冷潮湿的角落,去窥视那张被阳光亲吻的脸,可顾延翊却那么肆意,肆意和她谈笑,肆意占有他心爱的姑娘。 你会对他笑,却从来不会对我笑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是郡主,为什么要是魏云珠,为什么就非你不可呢? 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献给郡主,可郡主为什么对自己只有讨厌呢? 从太极宫到云安殿,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条路了,一百六二株海棠,二百四十五盏宫灯,三百二十一根石柱,四百九十九步,步步都是他与心上人的距离。 穷极一生,他不过是想跨越那距离罢了。 可太难了 听见他话语中的落寞和质问,魏云珠静静叹了口气,调子柔软:裴寂,这些年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了,可世上从来没有顺风顺水的事,情感的事,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缘分,又何必要强求呢? 放过彼此,不是更好吗? 裴寂眼底似掠过惊涛骇浪,是怎么样都驱散不了的乌云,调子冷漠又无情:我不信命,更不信什么缘分,只信自己手里的剑。 假若郡主相信缘分,那我就杀掉郡主的有缘人,郡主信一个,我杀一个。 魏云珠皱着眉,下意识摇头,刚刚她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解都白说了,试图和一个疯子讲道理,她从一开始就错的彻底。 快要绝望时,男人似笑非笑的调子传来:微臣从来都学不会拒绝郡主,所以郡主走吧。 走?太意外了。 将要溺死时,突然抛下来的一根救命稻草,想要牢牢抓住的魏云珠,扬起了期盼的眸子。 从这里,郡主只要朝前走十步,不回头,微臣就永远消失在郡主的世界里。他淡淡地阐述着,仿佛漫不经心。 魏云珠有些难以相信,可对上男人的眸子,意外的坚定。 十步,说好的十步,你不能反悔,更不能拽着我,也不能把我拉回来她极力讨价还价,抹除一丁点被阻拦的可能。 裴寂轻笑着点头:微臣绝不骗郡主。 好,咱们说好了,你万般不能耍赖。 话落,少女立刻转身,毫不犹疑朝前跨去,第一步,她走的战战兢兢,生怕身后的人反悔,更怕他冲上来使法子用计。 第二步,轻松了许多,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松了口气。 三步,四步六步,想到自由就在前方,她下意识加快速度,很快了,很快一切就能复原了 第58章 不折不扣的疯狗! 第九步,她只能听到身后的风声,诡异的安静,裴寂没有一丝阻拦。 他能放过自己,魏云珠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一切都过去了,云迷雾锁中窥见了光明,她只要抬脚,再跨出最后一步。 可刚准备迈出,莫名惊起了石头坠入湖水的声音,她被吓得猛地一颤,在这寒冷的夜里激起了小半身冷汗,紧接着是第二声,突兀极了。 魏云珠顿住了脚步,沉重到再抬不起来,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她不能回头,可是心里那密密麻麻的促狭以及恐惧感从何而来呢? 她在踌躇,良久,她攥紧衣裙的手松了松,伴随着胸腔里异常躁动的心跳,转动了僵硬的脖颈。 化不开的浓雾里,那一袭紫袍矗立在假山之上,被风吹起了袍角。 他缓步向前,毫无犹豫,面对那黑洞一般的湖水嘲讽一笑。 可暗夜中本该与他背道而驰的少女,顿住了脚步,在最后的关头,她正抬头仰望自己。 裴寂眸中渐渐汇聚了亮色,眉头舒展,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风雪夜。 咒骂他肮脏的嬷嬷,踩断他手脚的车夫,恨不得折弯他脊梁骨的小厮,轻易被少女越过,自一尘不染中而来的神女,向他伸出了手。 为什么呢?他肮脏又龌龊的人生原本就堕落成沟中之瘠就好了,佛祖又为何要叫他在最狼狈之时,窥见光明呢? 引得他痴心妄想,不知悔改。 郡主,或许来生,微臣能真正学会如何爱一个人。 魏云珠猛然想到,刚刚他点头时,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果然,巨大的水花声被激起,泛起了白色的波浪,然后又骤然恢复平静。 裴寂坠湖了! 疯子,真是不折不扣的疯狗! 魏云珠瞪大了双眼,满满的不可置信,他是没骗自己,更没有阻拦自己,但他竟然在自己面前跳水! 震惊之余,她看向了漆黑的汉城湖水,这水很深,而且湖底全是坚硬的礁石,从那么高的假山跳下,无异于自寻死路。 第83章 耳边呼啦作响的风声,仿佛是那疯子在她耳边阴森的低哝。 珠珠,我就死在你面前,你还能毫无波澜的离开吗? 这就是你抛弃我的恶果,我会化作孤魂恶鬼永远缠着你,永远不叫旁人接近你,无**回也守着你,只要你狠心抛弃我。 我留不住你,唯一能赌的只有这条命,看着我死,这一幕会永远刻在你脑海中,挥之不去,是恐惧与恨又如何,总比视而不见的好。 珠珠,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魏云珠终于跑了过去,她望着仿佛能吞入巨兽的平静湖面,大喊:裴寂! 裴寂! 不要再折磨我了! 可回答她的,只有一片肃静,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她的面跳水,这冲击力太大了,大脑已经一片混沌无法思考,喊完后整个人都怔怔的,无声的泪水自空洞的眼神流出,毫无知觉。 害怕极了。 骤然,她回身跑了几步,侍卫们就在不远处,他应该喊他们快来救人的,可是她迟疑了。 到时该如何解释呢?大周的首辅当着她的面寻死。或许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要让自己背上这份业障。 风停了,湖面平静的诡异,这寒冷的天里,就算淹不死,他也被冻死了吧 她紧咬着牙,小手紧紧攥着拳头,终于复而转身,纵身一跃,也跳进了那黑漆漆的湖水。 她不能放任不管,若是裴寂真死了,那她才是真真正正被那疯狗缠身,从此以后定然夜夜噩梦傍身。 她要真的摆脱他,而不是永远铭记! 裴寂,本郡主命令你出来! 若是不出来,我立刻抄你的家,把你那些个宝贝的金银珠宝全部一把火烧了! 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又藏着怒气,一定不能叫他的奸计得逞,他是要死在争权夺利的路上,还是铁骑浩荡的战场上,她都管不着,可就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作恶多端的疯狗,他永远也别想让自己记住他,休想化成自己的阴影! 你出来! 嗓子哑了,她明明水性极好,可湖水还是灌入了嗓子眼,那疯狗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了 她可能的确不太了解他,甚至连他到底会不会水都不清楚,他今日若是真的死在这儿,那便是作恶多端,自讨苦吃! 魏云珠不许自己有一点波澜,更不能为了找他,冒着自己的性命,找不到就索性放弃好了。 裴寂,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再不出来,本郡主就真的叫你死在这汉城湖。 喊完,依旧是一片沉默,魏云珠一颗心沉的很低,似乎是默认了,这样折腾,老天不收都不成。 可刚靠离岸边,一双冰冷的手,便如同水鬼一般缠上了她的腰间,刚刚露出水面的小脸,只呼吸了两口,便骤然被拽下。 这触感,她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哪条狗! 她推手抗拒,气极了,他今日死了,她气他诡计多端,奸计得逞,他没死,魏云珠反而更气! 她发了狠,一手用力朝他胸膛的伤口猛捶过去,是得叫他好好受受疼,可却因为在水中,阻力加大,少女的小拳头变得软绵绵的。 魏云珠不肯罢休,想要将他一脚踹进水里,可腰身却被紧紧箍着,被他用力一拉,二人便贴住了身子。 她动弹不得,盛怒的眸子里照映出此刻男人的表情,是欣喜,是雀跃,好似意外得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你绝对有疯病!魏云珠在水中吼着。 可咕噜咕噜的水泡却差点叫她呛水,重心极速不稳,一双有力的大掌帮她稳住了身子。 魏云珠有些意外,这疯狗在水里竟然都如此淡然处之,行动自然,由此来看,他的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好啊!好你个裴寂!活脱脱揣奸把猾的小人,她自己倒成了涸泽之蛇了! 泼墨般的长发被湖水撑开,再冰凉的死水,都能被她照亮,宛若神女降世。 裴寂情不自禁,便贴了上去 第59章 察觉 害疯病的人想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水面上激起水花,冰凉的水彻彻底底浸入身体,魏云珠来不及反应,唇瓣便被软热的东西抵住了。 水面上有火把的影子掠过,又顷刻间烟消云散,水下的裴寂紧紧箍着魏云珠的腰,大掌抵在她的后脑勺稍稍向前带,不断压向自己。 吻,深吻。 事无巨细描绘轮廓,极具侵略性的夺取,胸膛里的心脏是鲜活的,是一颗只为她跳动的心。 二人不断下沉,魏云珠毫无安全感,双脚下意识踢蹬着,本就缺乏空气的幽暗水底,叫她脑海中猛然窜起窒息的绝望感。 这疯子说的难不成是真话! 二人胸腔里的空气即将消耗殆尽,他却仍执迷不悟,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裴寂停不下来。 他脑海中闪耀着惊喜,郡主回头了,她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毫不犹豫跳下湖水救他,这就够了。 不管她是不是出于做人的善良,还是不情愿自己的诡计得逞,她总归没有狠心到转身就走,终于这一步踏出了,他们之间的四百九十九步少了一步的距离。 第84章 储存的空气被全然用尽,裴寂双手撑着少女的腰,猛地一下带她探出了水面。 魏云珠伏在他胸口,被迫大口喘气,局促间,耳边传来男人含着轻笑的调调:郡主,你还是回头了,这次微臣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既然不让他死,那从次以后他们就一起好好活着。 坤宁宫。 魏云清坐在一方梨花木书桌旁,手指轻轻按压着额角,整个人仿佛疲惫到了极点。 魏云珠缓步而来,她将手里的银耳莲子羹放下,有些心疼:阿姐,如此操劳身子怎么受的了呢? 小天子虽已登基,但其尚处于幼童阶段,根本无法处理政事,如今,这国事的重担就都落在了垂帘听政的太后身上。 魏云清抬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不打紧。 她尝了口那莲子羹,赞不绝口,状似不经意对着魏云珠道:听说昨夜首辅大人落水了,真是怪事,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轻易落水呢? 昨日席上那杜康,他恐怕是喝了不少吧,不过醉成那样,的确是少见。魏云珠轻声应着。 昨日夜里,裴寂抱着她上岸,把自己送回了云安殿,她为了不引起众人怀疑,换了一套衣裙,便匆匆又赶回宴会。 魏云清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她此刻放下了勺子,定定的瞧着魏云珠:珠珠儿,你记得,只要有阿姐在一天,就没人能再带走你。 忘记那些在宫外的事,安心待在阿姐身边,什么都不用想,还和从前一样便好。 魏云珠点了点头,她也希望是如此。 有人走了进来,恭恭敬敬行礼后,给魏云清递上了一封折子。 魏云清摆了摆手:行了,今日没事了,你下去吧。 此人魏云珠也认得,是封家的养子,封逸。他是起居郎,出现在这里无可厚非,但自己倒是听说,阿姐如今很器重他呢。 魏云清微微直了直身子,将眼神落在那摊开的奏章上,兀自叹了口气,接着有些愠怒着道:好一个追缴国库欠款的由头! 接管户部,架空顾侍郎,这裴寂真是恨不得把整个国库都收入囊中!如今竟然敢随意罢免户部的官员,谁给他如此大的权力! 朝中之事,魏云珠也是略知一二的,不是说如今裴寂担着追缴国库欠款的差事,把银子拨给了灾民过冬,如今江南一带的生产恢复已经卓有成效了吗? 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日日抄家放火,逼着哀家准他的罢免折子,可追缴回来的银子呢,连国库的面儿都见不着,花的比流水还快,哀家这里却连个响都听不见,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全肥了他裴寂的裤兜了! 魏云清怒气正盛,外头却走进来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上前,躬身对着她道:太后,封家的人来了。 听见这话,魏云清倒是微微平复:好,你且先去准备。 珠珠儿,随阿姐去见人。她转头对着魏云珠道。 阿姐,听那宫人说,是封家人? 魏云珠颇有些好奇,阿姐何时同封家的关系如此密切了,封家倚仗的一直是裴寂,难不成是阿姐想要拉拢封家? 魏云清却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寻常的见面,封家那丫头蜀绣很是出彩,平日里帮阿姐绣些样子,你一会帮着挑挑。 魏云珠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从前也没见过阿姐如此热衷蜀绣。 等到了正殿,果然封薇已经等候多时了。 臣女参见太后,参见郡主殿下。 抬眼,她一眼便瞧见了云安郡主,听闻这位失踪已久的郡主,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回宫了,她可是好奇得很。 一双圆圆的眼,悄悄的打量着她。 莫名,有点熟悉呢 魏云清似乎很喜欢她,对她绣的样子也是赞不绝口:你这丫头,心灵手巧,是个惠人儿。 如今前有越王,后有裴寂,这两只豺狼对大周可谓是虎视眈眈,虽然这其中有兰陵顾氏从中平衡,是她和岩儿如今尚还能倚仗的势力。 可是这远远不够,单凭顾家,她恐怕永远无法掌握局势的主动权,而如今的后起之秀,新贵封氏,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封文显是裴寂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此人野心极大,这样的人其实最好掌控,倘若能为她所用,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封薇笑得似天真的小女孩:多谢太后夸奖。 然后,她眼神落在魏云珠身上,似乎很是雀跃的讲着:郡主殿下,要不您也挑挑吧。 魏云珠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也挑了几个。 半个时辰后,封薇便告退了。 回廊上,她不断回忆着那位云安郡主的一举一动,不对劲。 很不对劲。 抬眼,却瞧见了不远处一宫女正在同旁人交代着什么,看衣服是一等的宫女,那张脸她也认得。 是云安郡主身边的大宫女,自己一年前见过。 你是郡主贴身的丫头? 念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可面上却仍保持镇定:回姑娘,正是奴婢。 第85章 你随我前去把绣好的样子都拿过来吧,这样郡主才好挑选。 二人行至封薇的马车处,有嬷嬷将样子交给她,她这才转身递给念霜:我明日还会来拜见太后,你且先让郡主选,明 她猛然间顿住了,念霜下意识一愣。 下一刻,封薇又恢复了笑意盈盈:明日我再来取。 瞧着念霜离去的背影,她笑的鄙夷不屑极了,刚刚她碰巧看到了那丫头手上虎口处的胎记。 她太熟悉了。 什么云安郡主,是下贱的外室才对 第60章 灼烧 莺飞草长,春意浓浓,三月初三上巳节,长安城中可谓热闹非凡。 每逢此时,大户人家总要煮上花茶和盐豆,布施给过路人,积攒福泽,皇家自然也不例外。 魏云珠也随阿姐去向百姓们布施,临出殿门前前,念霜拿着一张帖子走进来。 郡主,顾府来了帖子,想来是顾侍郎要请您一起布施呢。 魏云珠接过,瞧了一眼,的确是顾延翊的笔迹,便问道:这帖子是顾府管事亲自送的? 念霜点了点头:是啊,郡主您一会去吗? 魏云珠若有所思,上巳节布施这样的大事,她若是应了顾家的请帖,那便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与顾延翊的婚事。 她如今只想安心待在阿姐身边。 想罢,便命念霜取来了纸笔,回书一封,婉拒了顾延翊的帖子。 待帖子送出才随众人出宫,轿子前,她手搭上了一宫人的手背,抬脚正欲上轿,去发现这小太监她从未在宫里见过。 你是新来的? 兴许是胆子小吧,这人高马大的太监竟然死死低着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那头阿姐身边的侍从又来催了,她便没大在意,直接上了轿子。 一路上,百姓们争先跪拜,布施结束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轿子也停在了栖灵寺前。 出了轿子,又见到了那新来的小太监,不过是个背影,魏云珠若有所思的瞧了眼,莫名觉得熟悉。 阿姐带着岩儿去祈福,她每年都嫌站着太累,总要偷懒,今年也不例外,没过十几刻钟便找借口准备去寺里东边的厢房歇着。 半道上,遇到了封薇,看来阿姐如今真的很器重封家。封薇向她行礼问安后,便离开了,二人未有沟通。 虽说刚入春,可日头正盛,竟是有些燥热,寺里的小沙弥适时备好了花茶。 魏云珠端起一杯嗅了嗅,很香呢。 便问道:这是今年才有的茶种吗? 小沙弥恭敬有加:施主,这的确是今年新上的茶种。 魏云珠喝了一口,发觉这茶的香味的确很是浓郁,原来是新茶种。 门外响起了宫人禀告的声音:郡主,顾侍郎求见。 魏云珠微微惊讶,今天这日子顾哥哥怎么也在这里? 请他进来吧。 顾延翊进来后,瞧见娇俏的少女,眉眼里满是爱慕,可却笑的克制斯文:郡主,臣贸然前来,可有扰了您的清静。 魏云珠笑着起身:顾哥哥不用同我客气的。 她还在思付着,该如何言说,自己拒绝他布施邀请一事,就见顾延翊从怀中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双手递了过来。 这是今年的生辰礼,本想今日当着府中长辈之面,亲手赠给郡主的,可没料想 郡主拒绝了他的邀请,他总觉得,那次危机过后,他和郡主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变得生疏不已。 魏云珠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却见顾延翊颇有些微急的开了口:不过在此处赠予郡主,我也很开心。 其实自己的生辰已经过了很久了,她没有接那盒子,觉得有些烫手:顾哥哥,我们 每年都送,落这一次,我心里总是惦念着,不过是寻常的礼物,郡主心里不必挂怀。顾延翊笑的温柔,将手里的盒子又朝她推了推。 魏云珠顿了顿,终是笑着接过:那便多谢顾哥哥了。 后窗外的菩提树,枝繁叶茂,树梢上挂满了承载无数善男信女愿望的红纸盏,只见那其中最粗壮的一条树干微微抖动。 藏匿在树叶里的太监,正巧看到顾延翊将一个精致的木盒递给小郡主。 瞧那斯文儒雅,装腔作势的模样,一看就没安好心,那太监眼露暗色,下意识嫌恶的呸了一口。 厢房里,魏云珠自然对房外的视线一无所知,她打开那盒子瞧了瞧,发现是一只上好的毛笔,最妙的是那笔头上还有雕花,镶着金边,如此好看的毛笔,她也是第一次见。 眼里不自觉露出喜色:多谢顾哥哥,我很喜欢呢。 顾延翊瞧着展露笑颜的少女,一时间竟有些看呆,手掌下意识抚上那莹白的面颊。 魏云珠猛地一惊,后退一步。 顾延翊眼底闪过一丝别样,收回顿在半空中的手,落寞一笑:郡主恕罪,是臣冒犯了。 魏云珠摇摇头,正要回答,却突然觉得他的面孔莫名扭曲起来,极力睁大眼,四周的一切竟然都开始涣散。 第86章 这是怎么了?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午时的敲钟,祈福正式开始了,可一股热血却倏然冲上了魏云珠的天灵盖,惊的她一个激灵,额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燥热猛地袭击心头。 身子发热,似是在灼烧,顷刻间就侵入四肢白骸,不对劲! 很不对劲! 她一个趔趄,手臂猛然撑上了身后的书案,身子微微发抖,面色难看的厉害。 顾延翊发觉她的不对劲,担忧着上前道:郡主,你怎么了? 他冰冷的手触上自己滚烫的肌肤,叫魏云珠双脚莫名虚软,难受的似是百爪挠心。 别碰我!魏云珠立刻躲开他伸来的手,下意识吼了一句,却不小心碰倒了案子上的茶杯。 清脆的摔碎声传来,魏云珠意识到,自己恐怕是中毒了,意识越来越混沌,残存的意识,仅剩,去找阿姐。 她趁着顾延翊未反应的空档,带上帷帽,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栖灵寺今日也设了布施的摊子,引来不少百姓,她所处的厢房外不远,正好有小沙弥布施,一出来便是人头攒动。 侍卫们搞不清楚状况,不敢冒然上前,等所有人发觉不对劲,郡主已经被人群冲散到别处。 人太多了,魏云珠的视野已经彻底模糊,她瞧不见任何人的面容,只是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侍卫们越来越远。 脑海中混沌不堪,她的呼吸滚烫至极,明明身处佛寺,可是体内却有一团火,骄奢放逸,在引着她,不断下坠,难堪到想要沉沦。 她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只像儿时无数次一般,去到处寻阿姐 第61章 撑不住了 忽而,有人抓住了她的腕子。 魏云珠努力睁开涣散的双眼,只能勉勉强强看到来人,是个身形高大的太监。 她下意识要挣脱,却被那人拽的更紧了,甚至在她差点被擦肩接踵的人群撞倒时,强势将自己护在怀里,挡去了外界的纷繁嘈杂。 别动,是我。熟悉又冰冷的嗓音。 魏云珠猛地抬头,已经捏出汗水的手掌立刻回握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裴裴寂我中毒了 她嘴唇苍白的厉害,甚至被自己咬出了血,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已经打湿了两鬓的发丝,细弱的声音,抑制不住的断断续续: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还未说完,就身子虚软的倒下,裴寂箍住她纤细的腰肢,掌心所触及之地,皆是异常的滚烫。 被风吹起的帷纱下,那漂亮的小脸散发出艳红,难受的皱起眉头,微微颤抖的肩膀,眼角媚意纵生,呼吸急促又灼热。 裴寂皱了皱眉,立刻明白小郡主这是怎么了。 四周的人越来越多了,如今正殿那边,小太子正在祈福,根本无法靠近,其他的出口已经被前来讨福泽的香客堵了个严实。 况且,若是硬闯,定会引起他们察觉,恐会对小郡主不利。 思及此,他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里走去。 一间禅房前,有小沙弥快速打开了房门,竟然看到是首辅大人。 他吃惊道:首辅大人,您 还未说完,才瞧见首辅大人怀里还抱着个女人,便识相的闭了嘴。 裴寂直直朝里走去,并未回头,只是冷声吩咐着:叫人守好门,有人靠近立刻诛杀。 小沙弥立刻出门,麻溜将门掩好,对着门口其他的沙弥低声讲着什么。 与此同时。 念霜已经同那些侍卫在分头寻找了,如今太后还在祈福,自然是不能去打搅的,可是就这一盏茶的功夫,郡主就不见了。 顾延翊也是慌张的寻找,念霜这边赶过来,慌不择口:顾侍郎,您刚刚同郡主讲什么了?她有说她要去哪吗? 怎么如此突然,就离开了呢? 顾延翊回想她刚刚跑出去时突发的症状,心里越发担忧,又悔恨自己刚刚没有及时护住她,简直恨不得有人狠狠骂醒自己。 我已经派人去寻了,想必郡主还走不远,我再去找。他强压心中的担忧,逼迫自己冷静。 不大的禅房里,祀香幽幽,处处彰显着佛门的幽静,远处时不时还能传来僧人们的诵经声,谆谆虔诚。 本该是焚香礼拜,心思沉静之地,魏云珠此刻却燥热难捱,身子某处像是有虫蚁爬过,不断撕咬着她的心志。 全身发软,骨头都是酥的,这种异样的感受,是她所不能理解的范畴,神智不清。 裴寂皱眉瞧着她如今的模样,眼里染上了心疼,将一个苦涩的东西塞进了她嘴里,并替她把了把脉。 情况很不好。 珠珠,珠珠!他唤着她,试图唤醒她的意识。 魏云珠嘴里皆是苦涩,但对她的症状却毫无帮助,挣扎了许久,才从混沌和寂寞中听到了裴寂的叫声,嗓子干涸:裴裴寂 裴寂试着扶她起身,点了点她的穴位。 骤然的疼痛感,换来了魏云珠的一丝意识,她终于瞧见了面前的人,想问些什么,可身子却抑制不住的贴了上去,气息吞吐间是满满的急促。 第87章 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好难受这到底是什么什么毒 裴寂捉住她乱抓乱碰的手,低声问着:今日可有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少女眼神一瞬间的涣散,先是无助的摇了摇头,可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的将灼烧的脸贴上他的胸膛,费力的解释着:茶 在厢房里喝、喝了新茶。 裴寂任她将自己脸颊上的燥热剐蹭给自己,沉眉思考着:恐怕有人故意下了毒。 魏云珠此刻只觉的身边的人似是一个大冰块,可以缓解她的燥热,便不断的靠近,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那冰块融化。 或者,等冰块融化了,她也就没这么热了。 裴寂则在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即将真正放火前,立刻抓住了那纤细的腕子,将人微微同自己分开:珠珠 可还未出口,只见半靠在他怀里的人儿便不满意的哼哼了两声。 那声音太过魅惑,恰似那春日里的桃露,天真与娇媚的完美结合,沁人心脾。 裴寂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下意识看向那可怜人儿的脸颊,莹白的滑腻肌肤下,升腾起异样的红晕,微微潮湿的发丝贴着额角,嘴唇不知何时也变得柔润艳红。 叫她犹如被疾雨打湿的娇嫩芙蕖,怜媚渐起,自然天成的催发良药,试问,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顶得住? 真要命。 裴寂只觉得,自己体内也蹭的一下,冒起了火。 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忍着燥热,不得已将这嘴边的小白兔强制扶正。 听我说,珠珠!他大声提醒着她。 你中了媚香,现在千万不能乱动。 这话被魏云珠听了进去,她眼底骤然染上绝望,是阿荣曾经偷偷讲给自己的东西。 彻底完了! 她眼角泛红,可怜兮兮的摇头,求助般看向男人,自己该怎么办? 裴寂深知,这东西一般人都难以抗拒,更别说是平日里风一吹便能倒的小姑娘了。 瞧着她害怕到极点的模样,裴寂眼底的暗色愈发浓重,被他查出来是谁,一定将那人活剐后,再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这间,魏云珠已经彻底撑不住了,她软倒在男人怀里,哭的稀里哗啦,如今身上的感觉真的快要将她逼疯。 解解药 裴寂手掌下意识抵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防止她下滑:刚刚给你喂了寻常的解药,但没有用。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看来这不是一般的媚香,恐怕没有解药。 魏云珠听了这话,更是不住的抽噎,对身子上未知的感受,害怕到六神无主。 第62章 救救我 寺庙内,人群已经被侍卫暗中疏散了大半。 郡主已经失踪半个时辰了,祈福还在继续,但念霜心中却担心不已,无奈才去差人报告给太后。 有人趁着所有人不在意,蹑手蹑脚的进了东边的厢房,可刚一进门,就被逮了个正着。 不肖一会儿,就有人对着顾延翊禀告:公子,人抓到了,都招了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耳语了几句。 顾延翊双眸猛的大骇:快,立刻找到郡主! 可一抬眼,却见太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顾侍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地,人怎么不见了? 魏云清其实是有些恼怒的,这珠珠儿可是在他顾延翊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回太后,臣已经派人在加紧寻找了,您且先稍安勿躁。 封薇则跟在太后身后,表情可谓是精彩,她今日原本安排好了男人,想要叫魏云珠身败名裂。 只有这样,首辅大人才能彻底厌恶那个女人。 可如今不仅魏云珠不见了,就连那个奸夫也消失了,她心里恨极了,竟然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下意识恼怒的看向封逸,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压低声音对着他道:赶紧把人找回来。 那贱人中了媚香,若是身边有个活生生的男人,她不信,如此还能独善其身,不管她躲到哪里,今天都逃不过的! 幽暗的禅房内。 温度还在不断灼升,魏云珠越发难捱,她明白这药的用途,一门心思想拉开自己和男人的距离,可身子却抑制不住的靠近。 无奈,她颤着手拔下自己发间的珠钗,咬紧牙关就要扎向自己的肩膀。 裴寂猛的一惊,将她扬起的腕子钳制在半空:珠珠,你干什么? 手里的珠钗骤然落地,少女带着哭腔,身子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贴在他胸口发抖:救我救救我 少女下意识囫囵的说着,她只是单纯的想缓解此刻的难受,并不知道,这于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裴寂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她,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手掌无声游移,故意摩挲:珠珠,真的要我救你吗? 少女白皙纤细的手臂还勾着他的脖子,迷茫着眼神,媚眼如丝,艰难的点头。 第88章 裴寂勾唇低笑: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原形毕露。 裴寂早就没有耐性了,丝毫不客气,解开衣带,捧着她的脸,倾身吻了上去。 魏云珠脑中忽然砰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炸开锅了。 怎么是这种救法? 随着那描绘,魏云珠本就绯红潋滟的脸颊,似要烧着了一般,温度更盛。 她脑子还有一丝理智,想要趁着那根即将崩坏的弦还在时,阻止这一切,双手下意识推拒,却是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发了狠似的咬他,借以忍住那羞耻的调子,直到口腔尝到甜腻的血腥,才被他猛的捏着下巴抬高小脸,被迫成熟他的阴晴不定。 温柔与暴戾,两种极端。 突然,忽而袭来的疼痛感,叫她不可抑制落下一滴泪,理智回笼,瞬间清醒,牙齿蓄力狠命咬了下去。 咝! 男人被这不要命的咬法劝退,猛然松开,眸子染上戾气。 就是这间,魏云珠强忍着意志,拉开自己和男人的距离,狼狈的朝着对面的角落爬去。 瞧了一眼那抱着自己,可怜兮兮,浑身打颤的少女,裴寂用指腹撵了撵自己嘴角的血迹。 低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郡主这是打算憋死自己,以全名节? 游走在欲念深渊的魏云珠忽的打了个寒颤。 她强迫自己要保持清醒,既然决定好了不再和他有什么牵扯,那刚刚那样就是不对的。 作为惩罚,郡主就自己挨过去。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带有一丝温度。 裴寂听着少女隐忍的呼吸声,好整以暇的整理了衣袍,饶有趣味的瞧着她。 绝美的小脸绯红,呼吸连连,明明一直紧绷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仍然会觉得发虚,她脊背下意识靠在墙上,美丽的脖颈高高扬起,似乎在经历一场历久弥新的痛苦。 一轮接一轮的潮涌,层层递进,似乎就要将她淹灭,理智涣散的一瞬,少女牙齿紧咬着唇,湿漉漉的眼眶微微生红,仿佛被狠狠欺负过似的。 黑色长发海藻般散开,抬头瞧着男人的眼神,破碎中,揉碎了哀求。 裴寂轻笑,拖着慵懒沙哑的尾音:求我。 不要,魏云珠咬着嘴唇忍住发出那难堪的声音,痴心妄想 小郡主,你得有点觉悟啊裴寂耸了耸肩,被她这话逗笑了。 中了这个毒不、不那个少女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期期艾艾的拉着哭腔问:会死吗? 不会。 啧裴寂玩味似的从喉咙里压出这一个字眼,双手抵在大腿,身子前倾,坏笑:但会生不如死。 突如其来的紧张,放大了魏云珠的感官,她又往墙角缩了缩:你你别别靠近我 裴寂懒散的靠在床榻后的墙,没再说什么,肆意欣赏着此刻的少女。 真动人啊。 像一颗诱人品尝的荔枝,水嫩嫩的果肉,晶莹剔透,汁水甜腻又丰沛。 他倒要看看,娇气又尊贵的小郡主,能忍到何时。 可是失算了,到头来空落难耐的倒成了他。 很长一段时间,少女都颤着身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就是死死咬着唇瓣,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 甚至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鲜血流在那小巧莹白的下颚,偶尔有一颗滚进脖颈,灼伤了裴寂的眼。 他恨不得把那心怀不轨的人剁碎了,扔园子里喂畜牲。 别咬嘴,没用的。裴寂眸色幽深灰暗,浑身都是危险的戾气。 接连不断的血珠子自少女唇里流出,男人这才发现那血根本就是从她的齿缝间流下的,这到底使了多大的劲? 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第63章 败露 他起身,解下自己的披风,缓步靠近,手指骤然掐上她的下颚,阴沉沉道:松口。 无奈,俯身强制撬开了那紧闭的蚌壳。 魏云珠齿贝打开,口腔里残留的余血渗出,得了空当,便扭头剧烈咳嗽起来,最后又无力靠在男人怀里直喘气。 魏云珠身体软了下来,可嘴上却发了狠,一口咬在他胸口:混蛋! 骂我?裴寂轻笑,咽下口腔里的血水,嗓音沙哑调笑浓盛:看来药效已经过去了啊。 蓦的,一双手再次抵上了那纤细腰肢,心怀不轨。 少女察觉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猛的朝后缩去,断断续续:你你不许碰我! 最艰难的时期马上就要过去了,她绝对不能前功尽弃,因为她明白,此刻一但触碰到他,便是万劫不复,共同沉沦。 裴寂低眉叹了口气,只是不动声色将玄色的披风替少女盖住,没有丝毫的肌肤触碰,仅仅遮掩了她凌乱的衣裙,以及难掩的春色。 今日着急,披风有点脏,郡主将就一下。说完,他便规规矩矩的退后到原来的位置。 到底是不忍心。 不愿走捷径,就受着,熬过去就好了。 第90章 顾延翊青筋微微暴起,可整个人却还是稳然不动,他微微侧头,对着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明白,封逸立刻就要被拖走。 顾侍郎!顾侍郎!给下官一次机会,下官可以帮您,解决裴寂。 唯有和盘托出,才是唯一活路,更甚,是一条通天大路。 封逸很明白这个道理,便急迫的喊了出来。 果然,顾延翊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的人退下,调子冰冷到极点:好,给你一次机会。 下官有法子,让封家为您所用,有了封家的势力,对付裴寂,只是时间问题,况且,裴寂很是信任我大哥。 拉下去。顾延翊显然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我、我知道大哥的秘密。 这话一出,顾延翊倒是顿住了准备离开的脚步。 我怎么信你?他发问。 下官这条小命,您想要杀我,比碾死一只蝼蚁都容易,若是我敢骗您,您直接杀了我就好,况且,我是想要活下去的。 顾延翊嘴角噙着儒雅的笑:那你想要什么。 封逸眼眸骤然变冷:我要整个封家。 在封家这些年,他当牛做马也算换来了封文显的好脸色,可干的都是些脏活累活,替他处理了多少烂账,当了多少次替罪羊。 只有义妹,在他濒临死亡时,将他从泥沼中拉出,可他的身份,注定无法摘下天上的皎皎明月。 既然如此,那便拼一把,他不仅要义妹,还要整个封家。 你的命,暂且先留着,不过以后若是再敢打郡主的主意,我一定杀了你。顾延翊撂下这句,便离开了。 封逸捏了捏发麻的膝盖,缓缓站起身子,眸子似那萃满毒药的蟒蛇。 看来不用善后了,顾延翊会帮他的。 下一秒,耳边传来少女略微带着怒气的声音:封逸,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事情给你办砸了! 没用的东西! 封薇气极了,两个时辰了,竟然还是寻不到魏云珠,她的计划全都落空了,正在气头上。 今日若不是顾延翊突然出现,恐怕魏云珠现下已经身败名裂了。 封逸立刻换上了讨好的笑:小妹,别担心,那药效狠毒的厉害,她躲不远的。 顾侍郎没有怀疑吗?封薇反问。 封逸顿了顿:被我搪塞过去了。 封薇点了点头:此事一定要做好善后,被任何人发现,都会于我们封家不利。 轿子上。 魏云珠重新绾好发髻,整理好了衣裙,却见裴寂还是一副稳坐泰山的模样。 她因为强忍着药效,没有同男人一起,使得身体还是残存了一些余念,不过和刚刚不同,这是一种忽冷忽热的疼痛感。 加上刚刚手掌因为攥的太紧,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如今已经疼痛的有些麻木。 她苍白着一张小脸,有气无力:你怎么还不走? 一开口,她才发觉自己喉咙哑的厉害。 裴寂瞧了眼她紧攥着的拳头,微微皱眉:把手张开。 魏云珠满眼戒备,双手下意识要缩回身后,可却被男人适时捉住。 裴寂食指敲了敲她紧握的关节,俯身凑到少女耳边,嗓音又低又暗含威胁:张开,或者砍掉,选一个。 魏云珠立刻弃甲曳兵,条件反射打开了指尖,里面的情况不太好,少女如花瓣一般的手掌本就娇嫩,便叫那殷红的伤口瞧着更骇人了。 裴寂拿起一方干净的棉布,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污渍和血迹,然后将冰凉的药膏用指腹,一点点的抹上。 药膏沾在他冰凉的指腹,触上魏云珠烧痛的伤口,意外的舒服,可她能清晰感觉到男人手上的茧子。 那微微的摩挲,叫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幽暗的禅房内,那短暂却又滚烫的交流,脑袋嗡的一下,下意识就要挣脱。 别动。裴寂指腹故意在伤口上按了按:再动来动去一会就别给我哭! 魏云珠疼的差点落泪。 裴寂幽幽看了她一眼:现在外面可都是找你的侍卫。 哦。少女有些气,又不敢真的闹出大动静。 他动作很慢,抹完药后,便凑近那小巧的手掌,轻轻吹着气。 魏云珠莫名燥热,男人吹在掌心的呼吸,明明是凉的,可却好似烫的自己神经末梢都在发颤,她身子微微紧绷。 你快点。 好了。裴寂把手擦干净,抬头瞧了眼小姑娘,发现她刚刚已经恢复的脸颊,又变得红润润的。 脸怎么红了?裴寂故意靠近,唇角勾着笑戏虐:擦药而已,你想到哪里了? 魏云珠反应过来,窘迫的面红耳赤,微微背过脸:你、你走吧我自己可以了。 可爱死了。 裴寂笑了一声:一会侍卫就寻来了,想好怎么说了吗? 魏云珠这才回想起今日的一切,看来问题就出在那杯新茶上,现下再想,那茶的确是香的有些诡异。 第91章 谁呢?谁要使如此狠毒的法子害自己? 想着想着,她的轿子便停在了栖灵寺大门前,裴寂早就走了。 刚从轿子下来,就见念霜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郡主! 念霜。 郡主您去哪了?奴婢可急坏了!也不见您出寺,怎么从寺外回来的? 魏云珠噎了一下,便岔开了话题:阿姐呢? 您可算想起来了,大家伙都找您呢,太后还在寺里,急的跟什么似的! 魏云珠点了点头:我亲自进去见阿姐。 见到阿姐后,她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自然是隐藏了自己同裴寂在一起的事。 魏云清听后十分恼怒,大发雷霆:来人,把那小沙弥押上来! 当侍卫一脚踹开那小沙弥的禅房,却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 只见那高高的房梁上,挂着一人。 那小沙弥自缢了! 第65章 难处 阳春三月,天气愈发回暖,日头把整个宫殿都照的暖烘烘的,午间竟然有些许燥意。 魏云清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念霜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郡主,那日东厢房的好几个小沙弥都自缢了! 魏云珠下意识一愣:怎么回事? 不清楚,听说那日守门的几人,都是昨夜在自己房间自缢的,是今晨被发现的,难道是畏罪自裁? 魏云珠放下手里的书,若有所思:可若是畏罪自裁,那给我送茶的小沙弥,又为何会筋骨断裂? 那沙弥死相十分凄惨,很难叫人不怀疑。 正说着,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几顶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云安殿门前。 魏云珠以为是阿姐又送了新鲜玩意儿,可跑出去,才见前庭的玉阶上立着两排宫女,每人手中都捧着托盘,盘上皆是珠钗首饰,奇珍珊瑚,瞧着璀璨夺目,定然是些价值连城的物件。 她顿住了脚步,对这些赏赐有些怀疑。 一位御书房的老太监见着魏云珠,立刻笑着上前行礼:咱家在这儿给郡主道喜了,这些都是顾侍郎的聘礼,他对郡主果然一往情深。 聘礼? 魏云珠莫名僵在原地。 不肖一会儿,金银珠宝便堆了满殿,那老太监一直兴致勃勃的对魏云珠说着。 今晨朝堂上,顾太傅亲自请旨,请求郡主能与顾侍郎尽快完婚,想必这些聘礼,便是顾家的诚意。 此事耽搁了半年,如今若是能成好事,也算是可喜可贺。 与此同时。 御书房,魏云清已经批了一上午的折子。 小太监匆匆向前,对着她低语了几句,她仰了仰脖子,微微点头。 几刻钟后,顾延翊便走了进来:微臣见过太后。 魏云清便道:不知顾侍郎前来所谓何事? 顾延翊微微拱手:请太后准许微臣同郡主成婚。 今日朝堂之上,爹爹已经上奏明确表示,自己与郡主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应尽快操办。 可太后却没有明确表态。 魏云清笑了笑:顾侍郎,你与珠珠儿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如今珠珠儿又刚回宫,此时操办,未免操之过急。 其实她是有私心的,总觉得珠珠儿现下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稳妥的。 太后娘娘,如今越王大有和首辅大人和谈的趋势,这两方若是真正合并,那恐怕于大周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如此,必须在他们行动前,杜绝后患,越王如今退居城外,势力尚不可估计,可另一方,我顾家可谓是了如指掌。 太后娘娘,我顾家愿为大周效劳,愿为您效劳。 魏云清眼神定格在顾延翊身上,神色莫辨。 下一刻,他猛地下跪,高声道:微臣心悦郡主已久,请您成全。 顾延翊走后,魏云清瞧着他离去的背影,蓦然,啪的一下,手掌用力拍在折子上,面颊染上了愠怒。 好一个簪缨世胄,书香门第,顾延翊这戴着书生冠帽的世儒,大周皇室的心腹谋士,竟然也如此威胁她! 阿姐。 这间,魏云珠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魏云清瞧见她,脸色缓和不少:跑什么?这么着急。 魏云珠瞧着她一脸倦怠的模样,整个人比从前都瘦了一圈,心疼不已,掐在喉咙里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如今,局势动荡,大周面临内忧外患,顾家是岩儿唯一可倚仗的势力,她不想再为阿姐徒增烦心事。 我、我晌午贪睡,害了梦,想阿姐了,这才这么着急。 魏云清笑的温柔:珠珠儿怎么还和小孩一样,那今日便陪着阿姐吧。 魏云珠点了点头,可却发现阿姐今日总是愁眉不展的,便问道:阿姐,今日朝堂上又有什么麻烦事了吗? 阿姐,有难处。这一刻,魏云清有些沮丧,她也需要找个人倾诉。 如今这大周千疮百孔,全靠她一个女人守着,她从来行事果断,同那些豺狼周旋,也会占上峰,和那些难缠的老家伙们据理力争,也都是毫不含糊。 第93章 贺先知,户部左曹,其在户部总揽众务,具有颇高的威望,此人效忠于顾延翊,且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样的人,他哪敢去无缘无故抄人家! 本官去抄家,还用得着什么签票。裴寂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浑身散发着戾气。 是、是!陈大人急忙应着,还是保命要紧。 临走前,有一侍卫匆匆忙忙赶来。 这是裴寂安排在魏云珠身边的人,每日都会在固定时间,同他禀告小郡主的一举一动。 他瞧了眼那侍卫,皱着眉问道:今日可有要事? 侍卫浅浅靠近,压低声音:首辅大人,近来长安城中有谣言,说郡主殿下在宫外失踪的那小半年,和一个 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突然又猛地低眼,小心翼翼:和一个低贱的奴隶有染,您看,可要属下派人,将此谣言扼杀? 良久的沉默,侍卫心里有些发毛。 耳边却传来裴寂云淡风轻的一声笑:为何要扼杀? 他嘴角的弧度危险又叫人生寒,偏偏调子又是漫不经心的:有了这谣言,难道不是更好吗? 侍卫自然不敢轻易回答他这反问,拱手后,便领命告退了。 云安殿前,顾延翊正徘徊在殿门口,念霜出来便撞到了他:顾侍郎,您怎得不进去呢?郡主正在书房里练字,要奴婢去通禀吗? 顾延翊温和着道:你且忙吧,还是不要打扰到郡主了,我自己进去便好。 念霜转念一想,顾侍郎如今算是郡主的准驸马了,也不用如此疏离,便道:好,那奴婢先行告退。 顾延翊瞧了瞧云安殿前的牌匾,其实内心是十分激动的,他与郡主终于要成婚了,只要一想到以后能同自己喜欢的姑娘长厢厮守,便欣喜极了 所以今日就按耐不住了,想要立刻见到郡主,同她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 可正要跨进去,他的随身侍从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公子! 顾延翊瞧着他着急忙慌的模样,顿住了脚步:何事?怎地如此慌张? 那仆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延翊听后眸中猛的一惊。 该死! 这裴寂简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罔顾大周礼法,堂而皇之的罢免朝廷大吏,抄家放火,简直作恶多端。 他眸中的厉色渐浓,立刻道:备轿! 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魏云珠此刻自然对外面浑然不知,她正在书房练字写字,无意间瞥见了被她遗忘在一旁的木盒子。 那是顾延翊那日在栖灵寺,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拿过来打开后,魏云珠盯着那精致的毛笔,有些出神,她有些迷茫。 从前,她知道自己同顾延翊有婚约,可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波澜,只觉得他从小到大,都和三哥哥一样,是很爱护自己的兄长。 再无其他想法。 可是出了一趟宫,经历了那么些事情,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对顾延翊,并不是男女之间的情爱。 可事已至此,她也别无他法。 第67章 书信 户部衙门,顾延翊今日刚下的状子,都没送到小天子面前,就被打了下来。 一把将状子拍在桌案上,嗖的一声,一支箭猛的一下窜了进来,他眼神一凛,反应极快的微微侧身。 一支箭,直直的插在屏风上,还顶着一封信件。 有侍卫猛的上前,却被顾延翊抬手阻止,他缓步靠近,拔下那利箭,快速取下信件,看过后神色莫辨。 心腹便上前问道:大人,是何事? 看来咱们一会得去一趟了。他说着,便将字条递给心腹。 大人,裴寂铁了心伪造贺大人畏罪自杀的局面,他此次约您过去,来者不善,万万不可赴约。 顾延翊却轻笑:我不但要去,还得给他献上一份大礼。 他不屑于使用这些计谋,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自己不可能将心爱的姑娘拱手相让给旁人,他必须握住一切机会。 顾延翊只愿卑劣这么一回,至少,小郡主还是在意与他青梅竹马的情谊的,只要能娶她,他什么都愿意做。 思及此,终于彻底坚定下来,他提笔润墨,立刻书信一封,约小郡主申时在城西的苑悦亭见面。 将书信封好,他便交给自己的心腹:将这封信,交给云安郡主,记住,要快! 云安殿。 魏云珠懒洋洋的倚在贵妃榻上,将书卷盖在脸上,不知在烦恼些什么:哎 郡主,您唉声叹气的做什么?今日天很好呢,阿荣他们几个在外面闹的可开心了,要不奴婢扶您出去? 念霜将糕点搁在桌案上,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叫阳光照的更彻底一些,小郡主平日里很贪睡,这几日却起的出奇早。 郡主,您以后成亲了还会回来常常看奴婢吗?不行,您必须得带着奴婢一起走,不管您去哪儿,奴婢都陪着您。 魏云珠拿下脸上的书,由念霜搀扶着起身:你又说什么呢? 第94章 我和谁成亲?她懒洋洋地问着。 顾侍郎呀!他对郡主您一往情深,昨日不是还来看您了,奴婢要进来通禀,他呀,还不舍得叫奴婢打搅您呢,您不是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呢? 魏云珠微微一愣,她并不知此事,复而又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此事还未定,不可乱说。 将栗子糕拿起来,却又放下,就连平日里最爱吃的东西,都咽不下了。 魏云珠想了整整一夜。 她也曾试着说服自己,若是真能与顾哥哥成婚,大抵就是相敬如宾,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这对他而言,是不公平的。 因为她骗不了自己的心,更不能骗顾哥哥。 不对等的爱,刚开始可能还会相安无事,可时间一久,那便可能是灭顶的灾难。 郡主不想嫁顾侍郎吗?可你们的婚约不是早就定下了? 念霜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的最是清楚,顾侍郎对郡主,绝对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好。 魏云珠听了这话,诶呀了一声,烦躁的躺下,又拿书卷将脸盖完。 她想不出,真的想不出 正想着,阿荣从外面跑进来,递了一封信:郡主,顾侍郎身边的随从送来了这封信。 魏云珠猛的起身,拿过那信,看过后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随即,她眼珠子一转,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她的确需要和顾哥哥好好谈一谈,至少她应该坦诚以待,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有些事,还是早做决断的好,再拖下去,对双方都是折磨。 念霜,立刻备马车,我要出宫一趟。 念霜猜想着,郡主定是要赴顾侍郎的约,刚刚还说不想嫁,怎么又要着急赴约,她有些不明白。 临出宫前,魏云珠瞧着这诡变的天气,明明刚刚还春风和煦呢:怎的突然下雨了? 这春日里天气本就多变,下雨也是寻常事。念霜搀扶着魏云珠,进了轿子。 可是一路上并不顺畅,这雨竟然是越下越大了。 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如今约定好的时辰已经过了,魏云珠心里莫名急躁。 瞧着这阴测测的雨势,她竟然徒生出些不安之兆。 城西苑悦池旁。 裴寂一身金丝边流云纹滚边紫袍,腰系祥云宽边锦带,身后矗立着乌压压的金吾卫,大雨浇不灭他的恣意轻狂,愈发显的势在必得。 苑悦池在暴雨的激荡下,汹涌澎湃,可就算白浪掀天又能怎么样呢?那一丝水花都不敢轻溅在他的衣袍,就连它们,也会敬畏这俊美的疯子。 他对面,站着一位白袍公子,是顾延翊。 他孤身一人,可没有一个金吾卫敢上前在他面前造次,到底是兰陵顾氏的嫡长子,纵使裂石流云,也能横戈跃马。 他瞧向面前人的眼神,没有一丝畏惧。 裴寂懒洋洋的靠在梨花木交椅上,嗤笑。 敢孤身一人来这里,有意思。 下官见过首辅大人。顾延翊嘴角噙着笑,温和又儒雅,却又丝毫不缺气势。 如此的镇定自若,一举一动皆彰显,定然是簪缨世胄精心培养的贵公子,他是世家门阀的希望。 比他老子厉害,裴寂都想夸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笑出声来:你爹这辈子最聪明的,就是养了你这个儿子。 顾延翊面色稳如泰山,出口的话却极有力度:你不配提我父亲,更不配当我父亲的学生。 裴寂听了这话,拍着掌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开口:出了事,你爹只会装哑巴,看来你不是。 你的确比你爹有出息。 说完,他面上的笑意戛然而止,气氛一时间也紧张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怎么样?想好要怎么救贺大人了吗? 顾延翊却笑了:堂堂首辅,也会卑鄙到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残害朝廷命官,真是可笑。 实打实的实话,可整个大周,没人敢说出来。 酒盏蓦然被捏出裂纹,裴寂眼尾挑起危险的弧度,轻厌的目光,已经扬起浓浓的杀意。 看来,顾侍郎是真不怕死。 第68章 疯了! 一道惊雷响彻云霄,天地仿佛都暗了下来,一瞬间狂风大作。 裴寂蓦然很突兀的问了句:听说顾侍郎要成亲,想好了? 顾延翊笑了笑,语气轻松:首辅大人记得到时候要来恭贺下官,可别忘了带贺礼。 一个啧字,从裴寂喉咙里挤出,嘲讽,却又带着强忍下的杀意。 啧,顾侍郎还是那么不要脸,总是觊觎旁人的东西。 裴寂这话咬得很重,是从牙齿缝里一个一个压出来的,毕竟,顾延翊说的每个字,都踩在他的触头上。 哈哈,首辅大人真会开玩笑,本官这里怎么会有大人你的东西?顾延翊似笑非笑,发出疑问。 裴寂却忽然笑了。 凝在黑眸表层的冰稳然不动,可那深潭之下却是浓烈的暗潮涌动,不显山不露水的平静下,是即将要爆发的山洪。 我家那位小小的外室,不过是回娘家几日,就被你盯上了? 第95章 他心里和明镜似的,可非要把所有人都搞得下不来台。 果然,顾延翊脸色变了,双手骤然握成拳状,可面上还要硬撑,皮笑肉不笑:首辅大人,玩笑可不能乱开。 裴寂低低地笑着,起身,断断续续的笑了好一阵,笑声伴随着脚步靠近顾延翊,停在他面前。 本官从来不开玩笑,顾延翊,你好大的胆子。 顾延翊后退,脚跟踩在了苑悦池边沿,垂饵虎口,他魄力十足:裴寂,真正胆大包天的人,是你才对,以下犯上,你还要不知悔改到何时! 他的背后,就是深不见底的苑悦池,云涌飙发的水,似吃人的巨兽,对猎物翘首以盼。 真厉害,这时候了,都如此掷地有声。 瞧着也太可恨了,不是吗? 你说什么?裴寂一把拽过顾延翊的衣襟,狠狠的问着。 顾延翊却忽然笑了,哈哈大笑。 几秒钟后,裴寂忍住了掐死他的暴怒,调子里压着杀气:若是顾太傅,知道自己精心培养的儿子,面上装的清风劲节,实际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干起了勾搭旁人外室的恶劣行径,会不会气的吐血呢? 顾延翊眸子隐忍到充血,简直欺人太甚,自己绝不会再退让,他哑声喊着:你知道吗?郡主最开心的事,就是终于摆脱了你,她厌恶你,厌恶到连你的名字都不许旁人提起! 他最懂得如何能一击即中,狠狠诛他的心,便恶狠狠的笑着。 裴寂漆黑的眸子,未有一丝波澜,死寂一般的对视。 你以为我会信吗?明明就是你居心叵测,有意勾引。 这恶狼明摆着是要先发制人,反咬自己一口,顾延翊正欲开口,却刚好瞥见了,躲在不远处亭子后的郡主。 少女紧皱眉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他面上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嘴角扬起嘲讽的笑: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他在激怒他。 郡主爱的是我。 魏云珠刚刚到了这里,便发觉不对劲,因为亭子处于高地,她站在一处石头旁,向下望去,便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 可看不清楚,便试着爬到一处礁石上面。 只一眼,眼神就定格在了那疯子身上。 刚那话彻底激怒了裴寂,他已经再次逼近:你找死! 他这是在下最后的文牒,看来顾延翊是吃准了如今的局势,以为自己不敢真的杀他。 可是很遗憾,失算了,他已经决定好了,立刻杀了顾延翊,然后将尸体扔到深山老林里,再对外无辜宣称,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向脸皮比城墙厚,最会耍赖了,这样,简直小意思。 好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顾延翊咬牙怒吼。 下一刻,魏云珠猛的直起了身子。 疯了! 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顾延翊推下了苑悦池! 传说,这苑悦池底下,有被困千年的麒麟,百姓年年自发朝拜,便是祈求恶灵不可再作祟,这么深的水,下去便会被礁石碰死,不死也半残了。 电光火石间,咚的一声,什么东西跌入河底,激起巨大的水花,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裴寂当着一众人的面,把兰陵顾氏最器重的嫡长子,光明正大推下了河,多么骇人听闻的消息,可就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发生了! 一身紫袍的男人,甚至还装作无辜的拍了拍手,喃喃自语:可不能留着他,当我和郡主的绊脚石。 他面上再无戾气,俊美的面孔,露出了舒心的笑,灿烂又恣意,仿佛解决了一件多大的麻烦事,很是欣慰呢。 心里还在盘算着,泡多长时间,那家伙才能死绝呢? 礁石上,魏云珠因为那震惊的一幕,已经彻底忘记了藏身,面孔呆楞,眼神微微涣散,久久反应不过来。 他杀了顾延翊,还笑得那么开心,人命,在他眼里比蝼蚁还不如。 太可怕了! 原本还怡然自得,欣赏大雨中美丽风景的裴寂,刚一转身,便与礁石上那道视线交汇,他下意识一愣。 天哪!是小郡主,这可太糟糕了 裴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窘迫。 魏云珠已经回过了神,她颤着身子,连牙齿都微微打颤,双目盯着男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 刚刚才干了坏事,下一刻就被心上人全然看了去,裴寂也是想要维持形象的。 便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下,摆出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手指低着下巴,无辜极了,好像刚刚推人的疯子不是他一般。 虚伪! 虚伪透了! 这疯子永远也不会对任何人和事,有悔恨之心,真把旁人都当瞎子吗? 装模作样了一会儿,裴寂发现小郡主并不领情,便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仿佛见着她来,十分高兴似的:郡主,你怎么来了? 他想着,算啦,自己在小郡主心里本来就是穷凶极恶的坏人,那就破罐子破摔吧,只要郡主还在自己身边,总有机会正名的。 他眸间迸发出欣喜若狂,真是快步流星向前,张开了手臂:珠珠,你怎么跑那么高的礁石上面去了,快下来,摔了怎么办? 第96章 第69章 杀意 魏云珠下意识后退,仿佛见着了什么骇人视听的东西,面颊染上了深深的恐惧。 裴寂瞧见她如此缩瑟的模样,顿了顿,立刻对着身后一众金吾卫恶狠狠的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没瞧见顾侍郎掉下去了吗?还不赶紧下去找,若是顾侍郎有一点闪失,本官第一个砍你们的头! 魏云珠面露绝望,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恬不知耻的恶徒! 珠珠,我是不小心的。裴寂摆出自己最真诚的笑。 没料到,魏云珠跌跌撞撞从那礁石上下来,她用手扒着那坚硬的石块,完全不顾皇家贵女的礼仪。 站在深不见底的水边,向下看去,一片混沌,没有顾延翊的身影。 脑海中一个声音快要把她折磨疯了,她害死了顾延翊,是她害死了顾延翊! 裴寂见那娇弱的人儿,身子颤了颤,立刻要扑过去:珠珠,太危险了,快过来。 魏云珠一把甩开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神不是一般的恼:你不许碰我! 裴寂只能顿住脚步:好,我不过去。 少女再次探出身子,瞧着那河里一众寻人的金吾卫,根本就是装模作样,这样下去,就算找到,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顾延翊根本不会水! 猛然想到这点,魏云珠来不及多想,踢了鞋袜便猛然跃入河中。 噗通一声,水花被立刻激荡而起。 裴寂也没料到,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瞧着少女拼命在水里游动,急切的寻找着,微微震惊的眸子,染上了些戾气,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破碎。 于他而言,这世间除了小郡主,没有任何人再能掀起他的波澜,他不明白,小郡主为什么要跟着跳下去。 顾延翊恶狠狠的话浮现在他脑海中郡主爱的是我。 郡主爱的是他吗? 总归不会是自己 魏云珠水性极好,她找到人的时候,顾延翊已经失去了意识,水中又有衣裳的羁绊,拖着他们的身子,不住的下沉。 本就娇弱的少女,指尖都开始痉挛,临近精疲力竭,一边喘气一边拽紧顾延翊,拼命往岸边游去。 魏云珠抓上他的衣襟,不住想将人推出水面,可到底是年轻男人,以她的力气,根本撑不了多久,不断坠落的雨水,甚至眯了她的眼。 骤然,她手下打滑,抓空了衣襟,布料极速从手中窜下去,连带着魏云珠,都被压入水里,下意识张口呼吸,那冰冷的河水便见缝插针的呛进了她的喉咙。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顾延翊推向岸边,松开手的那一刻,手脚骤然失去力气,控制不了的沉入水中。 身体虚浮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离死亡,很近很近 意识模糊间,水里激荡起阵阵白色气泡,河面撒上了波光粼粼的光芒,那一袭熟悉的紫袍,破水而入,不顾一切朝着自己而来。 这一激荡,使魏云珠莫名恢复意识,手脚毫无章法的划动,直到一双有力的大掌抵上她的腰肢,整个人都有了支撑力。 求生意识叫她抓紧男人的胳膊,电光火石,身子反转间,她猛的一下探出了水面,激烈的咳嗽,伴随急切地呼吸。 活过来了! 珠珠! 她听到裴寂急切的呼唤,他捏着自己下颚不住唤着,然后有什么东西覆住了自己,胸腔内重新挤入空气。 接着,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她更加大力的咳嗽起来,郁积的河水,也被顺利咳出。 来人!快来人! 她已经无法分辨面前的人都是谁,又是谁在说话,谁在嘶吼,意识已经彻底飘远。 苑悦亭旁,是念霜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她快步穿过那些礁石,这一看,脸色猛然间惨白。 来人!快救郡主! 等她下去,魏云珠已经被救出,其他的金吾卫也合力将晕厥的顾延翊拖出了水面。 众人帮着给魏云珠顺气,赶紧要护送她离开,可脸色已经惨白到不得了的虚弱少女,却短促,又有气无力道:先去先去救顾哥哥 侍卫们便赶紧去顾延翊身边,又是按压胸膛,又是将人扶起的,场面乱极了。 没人注意到,还泡在水里的裴寂。 他冷眼瞧着岸上的情况,依着以前,他一定会把在场所有人都杀光,绝不留人把柄,留下后患,才是真正的裴寂。 他将牙齿咬的咯吱响,双手猛的一下拍向河面,激荡起凶猛的水声。 该死! 他重重呼吸一下,强忍着将袖里的暗箭收起,带着一身冰冰冷冷的河水,上了岸。 这边,顾延翊猛的吐出了一口水,剧烈咳嗽了几下,可还是没有恢复意识。 立刻刺激到了裴寂,他忽而转身,缓步上前,甚至在路过一名金吾卫时,骤然拔下了他腰间的利剑,形同鬼魅,朝顾延翊逼近。 郡主爱他是吗? 好啊,郡主爱谁,他就杀谁。 他毫无波澜的黑眸,隐藏在暗色中,所有的侍卫都不敢动了,唯恐自己成为那刀下的亡魂,这是一种自然的恐惧。 裴寂一动不动的瞧着顾延翊,像是在看死人,他浑身湿透了,气息微弱,陷入了深度昏迷。 第97章 还活着。 真可惜,裴寂眼眸微动,怎么就没淹死他呢。 魏云珠瞧着那紫袍的背景,浑身颤抖,一半是冷,一边是害怕,她毫不怀疑,裴寂会提剑,准确无误的插入顾延翊的心脏。 男人的手在颤抖,是浓滚滚的杀意! 裴寂!不可以! 魏云珠使劲浑身的力气,沙哑的嘶喊,每个字都像是在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字字打在裴寂的心头,犹有千钧万钧重。 死一般的沉寂,裴寂妥协了。 他立刻恢复了冷漠,居高临下瞧了眼昏迷的男人,将手里的剑递给身后的金吾卫,接过棉布,一边擦手,一边冷声命令。 把人抬回顾家。 接着,他连魏云珠看也没看,就离开了,决绝的不像话。 临上马前,他留恋的看了一眼那极速而去的马车,细微叹了口气:立刻快马加鞭请太医,记得远远跟在郡主后头,不许妄自惊扰。 第70章 比试 这几日天气阴沉,加上总是下雨,周围一切都是潮烘烘的。 裴寂才入眠,又是一个诡异的梦。 她就站在自己面前,隔了一个回廊的距离,温柔的笑着。 他上前,少女朝他伸出紧握的手,缓缓摊开掌心,是锋利的刀片,闪着寒光。 用着叫他欲念难忍的声音,引诱着,用刀划在你身上。 他接过刀片,问着,如果划在脖子上呢? 少女像掌握人间生杀大权的神女,笑得残忍,那就划吧。 染血的芙蕖,褪去青涩,瑰丽的诡谲怪诞。 他皱了眉,手还没来得急动。 如果不要,我就走了,她轻飘飘留下一句,转身就要走。 别走! 他握紧那冰冷的刀片,割出血口子,一下比一下深,殷红的血争先恐后流出。 她顿住了脚步,笑看着他。 他一刀刀剖向自己,毫不怜惜,急迫又慌张,鲜血喷涌开出绚丽的花。到处都是血,他倒在血泊中,仍对她温柔的笑着。 少女靠近他,居高临下,脚踩他的鲜血,讥讽的笑,叫我留下,你配吗? 即使这样,也美到令他疯狂。 当刀划过颈部脆弱的动脉,鲜血滋啦一下,少女满意了,可还是毫不留恋的离开。 裴寂醒了。 他撑起身子,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垂眸,没有血。 好几天了,他都在重复这个梦。 大人,饶命啊!一道惶恐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看在属下追随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属下吧,属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有金吾卫将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拽了进来,他期期艾艾的跪在裴寂面前,毫无尊严的求饶。 裴寂看向那着统领衣裳的男人,似笑非笑,调子却森冷到如同地狱的恶鬼:知道我为什么能爬上这个位子吗? 那男人下意识茫然的摇头。 裴寂缓慢凑近他的耳畔,阴森低喃:因为我从不对叛徒心软。 只见那男人,立即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倒下,眼珠错愕的大睁,七窍流血,毫无生气。 没人看清裴寂是怎么动手的,可所有人都下意识一颤,面对眼前这位俊美的厉鬼,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李义匆匆走进来,对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裴寂立刻起身,走出这间茶楼的雅阁,底下的场子,搏斗比试正开展的如火如荼,其实也就是这些达官贵人无聊的癖好。 在众人的欢呼下,台上一位昆仑奴抡起膀子,一拳打倒了自己的对手,引得无数人拍手叫好。 台下的封文显得意极了,这位可是他花重金买下的昆仑奴,若是真能打败对面何正的昆仑奴,那可太给自己挣脸面了。 被打倒的昆仑奴半天才起身,果然他的对手松懈了,已经举起手臂欢呼胜利了。 可电光火石间,一道如箭的影子窜了过去,敏捷极了,并且异常阴狠毒辣,反脚一踢,那人高马大的昆仑奴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无反应。 封文显猛的站起身子,嘴里吼骂:废物! 一旁的何正笑了笑:封大人,找个乐子而已,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在场众人,没人敢说话,谁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二人都是首辅大人最为器重的左膀右臂,三日前,封文显因为赈灾有功着升为枢密院枢密使,可谓风光无限。 而右威卫大将军何正,是他的老对手了,这二人明明属于同一阵营,可封文显历来狂妄自大,明里暗里都要同何正比较。 也是,二人都手握军政大权,可谓一山不容二虎。 封文显瞧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瘦弱的随从,厉声道:你上! 众人吃惊,这人瞧着如此瘦弱,哪会是那些专门养来和野兽相斗的昆仑奴的对手,不得一掌就被拍死了! 裴寂看的饶有趣味:封文显什么时候回京的? 三日前。李义应着。 好啊。裴寂盯着楼下的封文显,忽而笑着感慨。 回京竟然不先来首辅府拜访请示,看来封文显的野心和胆子,的确是越来越大了,兴许是自己给了他太多好处,叫他迷失了。 第98章 那人是谁? 裴寂问的是封文显身边那瘦弱的随从,李义瞧了一眼:此人原先是封大人的马奴,因为养马驯兽的功夫极好,便被提拔上来,训练那些昆仑奴,没有什么特别的背景。 怪不得封文显会迁怒于那人。 这间,那随从已经上了场,眼里竟然是没有一丝畏惧,甚至抱拳向对手行礼。 下一刻,他猛的窜了过去,动作敏捷,叫那原本还不屑一顾的昆仑奴措手不及,奋力甩着膀子,企图以力道将人摔下来。 可那瘦弱的少年,却像是条阴狠的毒蛇,绞住了猎物就不会再松口了,而且招招猛狠,打蛇打在七寸上。 裴寂嗤笑,有意思。 一轮下来,人高马大的昆仑奴竟是有些招架不住,众人拍手叫好的同时,看着少年的眼神也暗含赞赏。 封文显死死盯着台上的少年,他府上何时有这样的人了?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木椅手把,半眯起眼,翻滚起了别样的情绪,太强的人,他从不会留。 可第二轮,局势却完全反转,少年竟是丝毫没有了斗志,被打的凄惨至极,看来是惹恼了那昆仑奴。 封文显眼中的情绪也渐渐平息,或许,刚刚只是凑巧罢了,不过一个奴隶而已,第一轮纵使赢了,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是他紧张了。 裴寂略带赞赏的瞧了眼少年,是个聪明人。 安排新的昆仑奴,替封文显打赢,还有,一定要救活那个随从。 傍晚的时候,一众贵人散去,众人还在津津乐道,今日封文显的昆仑奴是如何转败为胜的。 没人注意到,一个浑身是伤,瘸了腿的少年,逃过了封家的眼线,费力的朝前走着,终于望见了不远处那华贵的马车。 马车上,首辅府的标牌异常明显,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他确信,那人是在等自己。 第71章 再说一遍,他是你的谁! 顾延翊的命,吊回来了。 魏云珠这几日却陷入了自责,顾延翊坠河,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她,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登门探望一番。 马车驶进永安巷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今日她故意叫念霜寻了一顶平常的轿子,不想太过张扬,毕竟,去顾家是要经过 她正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是怎么了,可手刚触上,便有人从外面掀开,猛的一下跨了进来。 下意识朝后躲去,待看清来人,她双眸迸发出巨大的恐惧,活像是瞧见了鬼一般。 你你 裴寂瞧着少女被吓坏的模样,好整以暇的笑着:郡主躲什么?微臣又不是厉鬼。 何止不是厉鬼,他是比厉鬼还可怕! 裴寂由下至上扫了她一眼,懒散的往后靠了靠:郡主好兴致啊,竟然有时间来这永安巷? 魏云珠戒备的瞧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裴寂轻笑一声,摊了摊手:前面就是我的外宅,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魏云珠微微直起身子,声音有些恼:裴寂,你无缘无故上来做什么? 本郡主命令你,立刻下去。 郡主是吃酒吃傻了?裴寂凑近在少女颈间嗅了嗅:闻着没有什么酒气啊。 魏云珠吓了一跳,要后退,却被男人一把抓住腕子。 这样的命令,微臣可是从来不听的。裴寂见她躲,反倒欺身而上。 你你大胆!你敢折辱本郡主! 裴寂轻声笑着,笑声意外清脆悦耳:折辱?什么叫折辱? 这样吗? 男人一手禁锢着少女纤细的腰肢,不断逼近两人的距离,含笑讲那些带着匪气的调子渡进她的耳畔。 他简直爱死小郡主一本正经指责他的高贵模样了。 你给我放开! 魏云珠抽了两下手,非但抽不出,还一脑袋撞在男人的喉结上,反倒更亲密了。 她错愕不已,而裴寂却顿住了动作。 刚刚的温热擦肩而过,他抿唇,喉间的弧线下意识划过。 魏云珠如梦初醒,想立刻拉开距离。 可是来不及了。 裴寂抓着那纤细腕子的手微微发紧,将少女往后一按,仿佛整个马车都震晃了下。 她被低在马车内壁,眼睁睁看着他靠近来,捏住了自己的下颚,低头,重重的吻便落了下来。 裴寂托着少女的后脑勺,指缝间她的发丝不住缠绕,微凉的唇,禁锢着她,仿佛在诉说这些时日那些尖酸的思念。 魏云珠呜咽了几声,全都被他吞咽下肚。 刚开始是急切的掠夺,现在速度且缓缓慢下来,是缓慢而有力的攻伐,少女腰间的手还在不断发力,不住的往他怀里紧推。 魏云珠脚底发软,头昏脑胀,想推开,却又完全无路可退,背靠硬板,空间狭小的可怕,只好攥紧了裴寂的衣襟。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魏云珠立刻张着嘴大口呼吸,类似于濒临干涸的游鱼。 缺水,缺氧。 裴寂瞧着少女迷离的双眼,暗含泪意,眼尾被迫生红,美的惊心动魄,他没办法再忍耐了。 第101章 拐着弯儿的损人,兵部侍郎直眉瞪眼:谁?你说的是谁!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户部的吴又玄大人嘲讽一笑:这就要问问首辅大人了。 右威卫大将军何正欠了国库四十万两银子,首辅大人为何要拿自己的银子给他还债呢? 这话一处,刚才抨击最猛烈的兵部侍郎,也愣住了,怎么这把柄被那些老狐狸们给抓住了! 眼瞅裴党众人,形同哑炮一般,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寂终于慢悠悠的开了口:好,你问的好。 当着诸位同僚的面,本官告诉你,本官是拿自己的俸禄给何将军还了债。 此话一出,裴党众人纷纷露出震惊不解的神情,明知这吴又玄不安好心,首辅大人怎么糊涂到将话刀子亲自递给他呢? 就在世家集团纷纷露出得意神色时,裴寂倒是嗤笑着开口:吴又玄,你借国库三十万两银子,干什么去了? 吴又玄没料到,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下官府里人多,银子不够用 裴寂脸色骤然阴沉,声音凌厉:每年一万三千两俸银,你自己还经营三座戏楼,钱怎么不够用?居然罔顾大周礼法,在刑部追缴期间百般抵赖,大肆闹事,还到大街上去哭穷,为官之道,圣人教诲,早被你丢到狗肚子里去了! 劈头盖脸一顿骂,说的吴又玄脸发烧,可他却仍是强词夺理:何正欠了四十万,比比我还多。 裴寂仍是波澜不惊:你可知,何将军从德文三十二年起,就召集了一批骁勇善战之士培养皇家禁卫军,如今已经卓有成效,半年前越王携兵入京,便是此队人马阻截,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 这其中军需粮草,武器茅盾,兵衣战甲,哪里不要银子,皇上每月要从大内拨款给他,以备刚需。 顿了顿,他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吴又玄:你拿银子干什么去了?买园子,修戏楼,养小妾,赌把子,你还有脸和他比? 连珠带炮,生猛至极,叫众人头皮发麻,炸的吴又玄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裴寂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他扫了一眼刚刚抨击最起劲的卢显林,开口道:卢显林,你说本官不顾圣人的恕道,逼死了不该死的人。 我告诉你,贺先知挪借国库的银子,利用漕运的船只做买卖,次次的利润都在万两银子以上,如此,还强词夺理,拒不还款,在市坊间大肆传播谣言,妖言乱政,你说他该不该被革职查办! 卢显林头冒冷汗,心里还在想应对的措辞,重如千钧的反问又来了。 本官问你,你借国库的银子可还了? 他双腿发软,思索了很久,才磨磨蹭蹭回答:下官正在想方设法借钱,凑齐银两,以还款。 裴寂声音恼怒极了,伸手将账单甩到他面前:无耻! 你还需要借钱凑齐?卢显林,你借户部二十几万银子,在民间放高利贷,每月坐收一万两,多少年了,也捞了不少银子了吧! 这戳心顶肺的话一出,吓得世家集团今日首当其冲的那几人,猛的跪倒。 你们张口闭口圣人恕道,难道说,圣人的恕道是为尔等贪赃枉法之辈,欺上瞒下,逃脱罪责所设。 几人这下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皆低着头跪在地上,这次可是完了!彻彻底底被反将一军! 裴寂瞧了眼地上的几人,冷声下着命令:来人,立刻把这几人的官帽给我摘了,收归刑部严加审讯! 等几人被当朝拉走,没人敢说一个不字,都是瑟瑟发抖,人人自危。 裴寂转了转胳膊,微微侧头,对着其他官员道:诸位都听到了吗? 裴党官员立刻高扬头颅,纷纷附和:听到了。 裴寂点了点头:卢显林,身为户部尚书,掌管朝廷最高财政衙门,却不顾大周礼法,赃私狼藉,以身试法,由此可见,户部已经被这等蛀虫蚕食! 从今日起,原来户部所有官员,一个也不许离宫,全部都给我住在伙房,一个一个清查,没罪的释放,有罪的立刻收监发落! 今日的事这样一闹,还钱已经不顶事了,首辅大人这是明显的要追责。 众人惶恐不已,却也忍不住猜测。 这首辅大人从前对待很多官员可都是招安的法子,今日这一出,是要赶尽杀绝啊。 一定是今日朝堂上卢显林那老狐狸说那些话,惹到了首辅大人,不然,怎会是如此? 不不不,朝堂之事不足以,看来是有人触了首辅大人的逆头,彻底把人给惹毛了 第74章 折笔 从户部衙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裴寂朝东边望了望,终是转身离开了。 东边,正是云安殿。 李义奉命去办差,四更天才回府,可回去就瞧见首辅大人房里的灯还亮着。猜想着是他不在,那群奴才伺候的不好,便进房间里看情况。 一进门,扑鼻而来的酒气,地上是歪七扭八的酒壶,首辅大人独自一人坐在案前饮酒,神色阴郁,瞧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第102章 大人,深更半夜您怎能如此饮酒呢?身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李义说得诚惶诚恐。 裴寂却顾自又喝了一口酒:心烦。 李义自然明白主子这是在愁心什么,便小心翼翼道:大人,这都好几天了,您要不去云安殿瞧瞧? 这话一出,裴寂眼神猛的朝他一凛:多嘴。 李义立刻低下头,思来想去,还是不怕死的开了口:大人,您不能在这里一个人生闷气,不然,就真叫顾侍郎得逞了。 裴寂微微侧头,皱了皱眉:嗯? 李义便立刻道:那日在苑悦池,小郡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呢?实在是蹊跷啊。 此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义不由的暗叹,平日里在朝堂上谋虑深远,运筹制胜,举无遗策的首辅大人,怎么遇到小郡主的事,就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了。 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可他却没有察觉。 真是反常。 或者,这就是多情人的弊端。 那日,小郡主原本是没有出宫行程的,您想想,她为何会在宫里待的好好的,就突然要出宫了呢?而且还那么巧定然是有人故意引过去的。 裴寂眸光难辨,他的确忽略了这一点。 李义适时拿话头推他:大人,您该好好同小郡主见上一面的。 临了,裴寂抬了抬手:你出去吧。 李义欢天喜地的应着,退出了房间,他知道,主子这是听进去了。 裴寂则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这几日他的确很生气,强压着思念,才没去找她。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顾延翊的诡计,小郡主也是何其无辜,他怎么能混蛋到去怪她呢? 救人,不过是天性使然。 思及此,裴寂只觉得这几日瘀积在心里的东西,骤然解开,一瞬间的神清气爽,又变成了无边的思念。 他真恨不得,立刻把小郡主拥入怀中。 云安殿。 魏云珠昨夜看书一时入了迷,拖到五更天才睡,待饱睡起来,已经将近戌时。 念霜正午时还进屋劝她吃过再睡,魏云珠却困的抵不住,眼睛都不睁开,任由人喂食,之后便睡到了现在。 念霜拧了帕子替她擦脸,有些心疼,又有些抱怨:那些民间的话本子真有那么诱人?竟是叫郡主看了整整一夜,往后可万万不能如此晚睡了,太后若是知道了,要出大事。 魏云珠打了个哈欠,瞧着窗外已经暗下了的天色,将书藏在枕头下面:我看的可不是什么话本子 可话还没说完,门外便有侍卫通禀,说是太极殿的赵嬷嬷在寻念霜。 待念霜走了,殿里也没留人,魏云珠在桌案旁准备练字,可刚拿起笔,就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下意识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她猛的起身,吃惊极了:你怎么进来的? 裴寂嘴角的弧度还算友善:怕郡主忘了微臣,所以来看看。 魏云珠看了眼他身后,立刻慌张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没有人应答,只有裴寂轻笑着道:喊吧,最好把太后喊来,那所有人就都知道郡主您和微臣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魏云珠恼极了,指着门:裴寂,本郡主的寝殿你也敢乱闯!我命令你立刻出去! 男人轻狭慵懒的嗓音传来:微臣可是等了郡主一个下午,郡主才舍得起来,不知昨晚郡主在忙什么? 魏云珠微微有些窘迫,脸颊泛红,她局促的自书案旁坐下,一把拿起毛笔:管你什么事。 裴寂却眼神定格在少女手里紧握的那支笔上,精妙绝伦的毛笔,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锻造的,可在少女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的衬托下,简直一文不值。 郡主手里这支笔,甚是精美。 他缓步靠近,似笑非笑,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喜怒。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这话的意思,抬眼瞧了下,只见男人仍是一袭紫袍,可今日却随意很多。 他负手而立,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欣赏自己昨日纂写的小诗,大抵是刚刚沐浴过,他头发并未一丝不苟的全然束起,而是留有一半自脑后披散,竟是削弱了他平日里的凛戾。 是顾哥哥送的。 她鬼使神差讲了真话。 本以为裴寂会恼,可他却意外笑得温和:原来如此。 魏云珠本就不欲写字,下意识将那毛笔随手放在桌案,微微直起身子:你且快走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看见。 耳边快来男人低低的笑声,他俯身,衣袖润滑的料子堪堪从魏云珠耳畔后划过。 他弯了腰,肩头的发丝自然滑落,掉落在魏云珠的颈窝,有几根还轻微扎着她脖颈的肌肤,痒痒的。 他的头发和他脸一样,赏心悦目。 可魏云珠却在偏头躲闪的瞬间,听见咔嚓一声。 下意识寻着声音看过去,那精美的毛笔已经在裴寂手里断成了两节,然后随着他张开的手,咕噜噜自桌案滚落下去。 第103章 魏云珠秀丽的眉头微皱,正欲发作。 却见男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的眼眸迸发出懊恼,天真无邪,无辜至极,故作沉思,好似笔断了叫他始料未及,也被吓到了。 他笑着,轻声说道:瞧我这粗手粗脚的,我的错,下次赔郡主一支,可好? 他这声可好说的可谓,可怜兮兮。 魏云珠气急反笑,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没脸没皮的劣徒,在人眼皮子底下干了坏事,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可不是瞎子,看的清清楚楚。 第75章 撩完就跑? 裴寂,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女偏过头质问。 裴寂耸耸肩,嘴角没有一丝反省:怕郡主被有心人蒙蔽了。 魏云珠显然不信,一双眼眸冷冷瞧着他,看他如何原过去。 郡主,那日在苑悦池,您本来是要同顾侍郎见面的,可却阴差阳错见到了微臣,不奇怪吗?裴寂笑眯眯的反问。 这话倒是叫魏云珠一愣,的确,那日之事是有些太巧。 看到少女暗自思考,裴寂无声靠近,脚正好踩在那半截笔上:那日我会推他下去,是因为他故意激怒我。 少女眼眸一动,仰起头,眸中充满不解。 顾延翊为何要故意激怒裴寂呢?满朝文武,没有人不清楚裴寂的性子,激怒他根本难逃一死。 他是故意的? 思索间,男人低低的笑传至耳畔:所以,郡主的处境很危险,很叫微臣担心呢。 裴寂此刻手抵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前倾,二人离得很近,魏云珠一眼便瞧见了他半披的头发搭到了前面。 他不喜欢熏香,可魏云珠却莫名闻到一股诱人的清香。 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也不是香炉的香料,具体说不上来,可就是蛊惑人心,更灼心。 魏云珠愣怔了片刻,暂时把他讲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鬼使神差伸出手,本性使然的碰了碰那发丝。 人都爱漂亮的东西。 她轻柔的握住那绸缎般的墨发,就着白嫩里泛着粉色光泽的指节,绕了绕,抬眼,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圣人云,双瞳剪水迎人滟,风流万种谈笑间。 裴寂若是女子,定然能使全长安的公子哥都心荡神迷,趋之若鹜。 魏云珠觉得自己大抵是中邪了,直到男人又低又哑的笑声传来,她心头方才嗡嗡作响,忽而回过神,局促的放下手。 那缕轻柔的发丝划过她的掌心,像是羽毛般挠了挠,有点痒。 郡主,方才 裴寂保持着靠近少女的姿势,状作不解的含笑思索一番,故意将灼热的气息有意无意喷撒在少女莹白纤细的脖颈:是在同微臣调情? 少女面颊微微泛红,立刻窘迫的僵直身子,不再看他,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她忽而起身,短促说了一句:我去拿新的笔。 立刻就转身,往别处去了。 撩完就跑? 裴寂磨了磨后槽牙。 魏云珠刚走了两步,腕间忽然多了一股力道,整个人被拉拽至桌案前,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身后一个炙热的怀抱就毫无顾忌的紧贴上来。 放开我!少女被吓得不轻,下意识惊呼。 可裴寂干脆捉了那两只腕子,交叉着钳锢,将怀里的人儿抱的更紧,叫她动弹不得,声音又沙哑又坏:这次可是郡主先动的手。 少女有些难堪窘迫,就连脖颈都扬起了一抹绯红,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裴寂则饶有趣味的欣赏着那莹白的耳畔,在细微的挣扎下,逐渐染上粉红的过程。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怎么跟带露水的蜜桃似的,晶莹剔透,咬一口一定汁水丰沛,甜腻诱人。 他按耐不住,用手碰了碰。 果然,轻轻一碰就颤颤巍巍的,仿佛在对着一个在沙漠里干旱了小半个月的人说,来吧,来咬一口,很甜的。 这么想着,他也就照做了。 魏云珠身子猛的一颤,警惕性骤然满格,下意识惊呼:你干什么? 干 裴寂很想告诉她,当然是你还是算了,未免吓到小白兔。 魏云珠手腕用力挣脱着,可男人的臂膀就像烙铁一样僵硬,任她使尽全力,都无济于事。 没办法,她只能拿腔拿调:裴寂,你看清楚了,这里可是云安殿,你胆敢啊 后面的话,她被迫变了声调,身子倏然绷紧,发颤,她手脚都变得软绵绵,说不出话,瞬间没有了气势,甚至腰身都下意识一软,彻底叫她半伏在男人怀里。 裴寂双手去抵她的腰,自然就放松了那纤细的腕子,少女得了空,趁他不注意,大力拽住男人的胳膊,哼哧就是一口。 咬的很重,她嘴里尝到了血腥气。 可裴寂却仍稳然不动,少女小心翼翼的回头,却见他不抽手,反而眯起了眼,似乎是在享受疼痛? 抵在腰窝的手,愈发灼热,已经开始肆无忌惮游弋,见着少女不咬了,他还凑近,手掌落在少女另一侧脸颊。 郡主怎么不咬了?裴寂嗓音沙哑性感,温热潮湿的吻一枚接着一枚落在魏云珠滑腻的侧脸,掰过她的脸,试图吻她的唇。 第104章 少女气息抑制不住的急促而紊乱,她清晰的在男人眼中看到了名为欲念的东西,她曾经无数次见过,熟悉极了。 由身至心的恐惧,密密麻麻将她包围,啪的一声,裴寂转过了头,脸颊微微泛红。 魏云珠打了他一巴掌,力道不重,她现在被折磨的浑身无力,想用力都使不出来。 无耻 少女眼角泛红,发丝微微凌乱,有几缕达拉下来垂在耳前,美丽的杏眼里泪水漪漪,鼻尖微红,委屈极了。 明明挨打的人是裴寂,可此刻哭的浑身颤栗的却是魏云珠,她再次低声如泣的重复着自己的委屈:无耻! 裴寂皱了皱眉,松了手,不敢再去碰她。 似乎是压抑已久的情绪喷涌,山崩地裂,魏云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郡主裴寂叹息一声,唤了她一句,只能静静的瞧着她。 少女拼命要推开他,手撞在桌角,也不管不顾,声音断断续续:混蛋! 欺负女人,你、你算算什么男人! 郡主骂吧,狠狠的骂,微臣爱听。裴寂拍拍胸脯,神情有些搞笑。 小郡主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备受呵护,就算骂人,也翻来覆去只会那几句,说不出什么重话,但她所有的重话,都用来骂裴寂了。 裴寂自然知道,关于此事,他还一直很骄傲呢,毕竟,这才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样,他就得意了。 亏他的想的出来,多幼稚! 魏云珠才不会如他的意! 第76章 真香啊 少女哭到最后,紧紧抿着唇,声音越来越小,可肩膀可是在不住的抽泣。 骂够了?裴寂微微低头,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魏云珠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固执的侧头,躲开男人的视线,看样子气的不轻,瓮声瓮气着道:你滚。 可是刚哭过的调子,加上她独有的嗓音,叫这声音听起来软软的,裴寂只觉得像一只小猫咪,炸毛亮起了小钳子,毫无力道,就是挠的他心里发痒。 微臣错了,真错了。他微微靠近,语气里都是纵容,想着尽量诚恳一些。 少女看向他的眼里有恐惧,下意识后退:你.你别靠近我! 鬼才相信他知错了,这世间最不知悔改的人非他莫属。 裴寂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靠近,双手抵在桌案上,将少女圈在怀中,但仅仅只是逼近,丝毫没碰到她。 脸颊上的红印,不知为何,更明显了。 即使郡主打我骂我,我还是喜欢郡主。他嘴角的笑意柔和到了极点,可瞳孔里的固执,仿佛入魔,邪气的人头皮发麻。 他一向都是如此极端的人,平日的作风堪称分裂。 有时候残暴恣睢,禽兽不如,有时又情意绵绵,温柔如水,有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也有抵着自己额头温情密意的时候。 魏云珠看不懂他。 就像此刻,他又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叹息:谁让,微臣爱极了郡主呢? 少女不想再浪费时间,如今二人的距离已经快要将她逼疯,他明明没有碰到自己,可就是叫她生出,自己是即将被他撕咬吞咽的猎物,这一想法。 她微扬起头,眼眸里闪烁着疲惫:裴寂,你不能再来找我了,我们不能这样了。 我要成亲了 少女的声音里甚至染了一丝哀求,她只求他放过自己。 裴寂呼吸加重,黑眸半眯:魏云珠。 除了这个男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只是叫一声她的名字,就给她一种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压迫极了。 就像是,有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咝咝咝,从她的尾脊骨往上爬。 哦,不,那是裴寂的手,真凉。 魏云珠打了个寒颤,莫名害怕:你、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你们成不了婚。笃定的语气。 不许你再波及无辜!少女下意识喊出声,可半路上却举白旗投降,后面的话变了声调。 因为裴寂再次逼近她,几近变态的用鼻吸轻轻嗅着她的味道,然后用鼻尖轻轻磨蹭着她的脸颊,还有那莹白纤细的脖颈,美丽诱人的锁骨。 魏云珠想推开,可包裹着自己的阳刚之气,笼罩在四周,叫她微微发抖。 变态!疯子!登徒子! 少女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他赤裸裸而又肆无忌惮的盯视,毛骨悚然,身子又莫名其妙发酥。 那诱人的香气,是裴寂在梦中都逃脱不了的梦魇,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点出息了。 埋头深深嗅一口,情不自禁:真香啊。 但已经没有微臣的味道了。 他这话里有些懊恼,叫魏云珠心头警铃大作,脑海中莫名想起,他曾经在永安巷外宅的桌案处,对自己干的混账事。 下意识片头躲过,想要拐过那话题:你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寂仿佛如梦初醒,嘴角上噙着笑意,盯了少女一会,才慢悠悠的开了口:郡主,其实那日,真是你误会我了? 第105章 误会?不管怎么样,你想杀顾延翊,并不假,对不对?少女明明眼眸红红,怕的微微发抖,可却硬是要扯出一幅凶狠的小模样。 殷红小嘴倔强的质问,裴寂瞧着更想好好染指一番了。 更想大干一场。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得忍着。 毕竟,惹媳妇生气容易,哄媳妇难啊。他彻底放低自己的姿态,耐心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郡主如今很危险,这皇宫里可是危机四伏,微臣每日都担心的夜不能寐。 况且,微臣又不在你身边,时时不能照应,若是真的出点事,微臣不得后悔死? 魏云珠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当然是危机四伏,毕竟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微臣那日就是为了郡主的安全着想,想要找出这宫里真正的豺狼,彻底把他们清理了。 简直胡扯!照他的意思,顾延翊才是真正的豺狼? 顾侍郎不是好人,郡主信不信? 魏云珠怒极反笑,真把自己当傻子哄!她微微扬起头,话也说得硬了几分:好,你今天把话说明白,谁是真正的豺狼,谁应该被清理呢? 大周最有名的奸臣,不就是你自己吗? 少女的质问,倒是把裴寂逗笑了,沉沉嗓音混着沙哑低笑:小郡主,你这是被真正的坏人蒙蔽了双眼。 所有的事,并不是非好即坏,非黑即白的,比如,微臣这个在郡主眼里罪大恶极的坏人,偶尔也是会做善事的,再比如,出身诗书簪缨之族的顾侍郎,平日里被人称赞为仁义君子的人,也会阴险狡诈,使用阴谋诡计引诱微臣在郡主面前对他动手。 况且,顾侍郎的目的,不仅仅是郡主,他还有更险恶的用心。 想到这儿,裴寂就恨不得把顾延翊大卸八块,在自己面前装的清风劲节,铮铮不屈,还不是在郡主面前惺惺作态,装柔弱,博求郡主的可怜。 真是可恶至极! 魏云珠听了这话,显然不理解,因为这根本不在她的理解范畴之内,如果顾延翊真是故意的,可他把自己性命赔上,引诱裴寂推他下河,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裴寂继续引诱她的思考。 郡主是不敢相信吗? 那是自然,他说话从来就是亦真亦假,就连他如今的立场,魏云珠都无法确定了,保不齐现在又是故意在唬自己,她怎么会轻易相信呢? 裴寂似乎歪头思考了一阵,接着他眼眸一亮:不如郡主同微臣打个赌吧,如何? 我不要,一定是我输,你那么精明,哪会叫我占了便宜去。魏云珠下意识嘟囔,哪肯入他的圈套。 第77章 裴寂,你是狗吗? 裴寂微微放开少女,故作烦恼,不住的摇头叹息,一副惋惜极了的模样。 终于在哀叹一声后,开了口:微臣的金吾卫歇了也有小半年了,也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不然连武器都要生锈,况且,微臣瞧着这皇宫里的守卫实在不太行,要不,就全换成金吾卫好了? 果然是头恶蟒! 魏云珠恼怒的瞪着他,男人嘴角含笑,语调无辜,竟然连威胁自己都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脸皮真是堪比城墙厚! 裴寂倒是笑眯眯地反问:所以,郡主是赌还是不赌? 魏云珠没好气:赌什么。 微臣给够你充足的时间,你在宫主自己寻找答案,看看微臣刚刚说的危险,是否属实。 说到这儿,裴寂反转手腕,指了指自己,又冲着少女挤了挤眼:若是微臣输了,就随郡主的心愿,从此以后绝不再来打扰你。 魏云珠眼眸瞬间亮了亮,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好的心?骗鬼!还说不准到时候怎么抵赖呢。 若是郡主输了,裴寂顿了顿,语气囫囵,嘴角溢出沙哑又性感的低笑。 那低笑,伴随着他颇具探索意味的眼神,游弋到少女的衣襟前,没有再动,眸中燃烧的那股幽蓝火焰,不纯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你你要什么?少女心里发毛,下意识问着。 裴寂抬头,眼神终于从那处离开,他郑重其事的瞧着少女,正经极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俯身靠近少女的耳畔,嗓音沉沉,剐蹭起耳廓上莹白的纤维:我要郡主给我 后面的话,隐秘在少女绯红滚烫的慌张下,就连脖颈,都扬起了一抹春色,脸色刷的一下变了,难堪窘迫。 真是太无耻了! 裴寂饶有趣味的瞧着少女紧咬下唇的模样,下意识凑近,想要瞧的更清些。 魏云珠刚刚抬头,就撞到他正凑近自己,当那阴影笼罩下来,曾经那些令人羞耻的画面涌现,她抖了抖,立刻抵着桌案后仰。 你站远点,别碰我 裴寂低低笑了笑,还真挺君子的没碰,可却享受似的继续嗅着少女周身散发的清香。 吃不着,闻闻也总是能解些馋的。 魏云珠皱了皱眉,这家伙好像对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什么变态的癖好。 此刻,他郑重其事的嗅着,配着脸上的指印,活脱脱一个大变态! 第107章 便厉声问道:说,你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延翊直起腰身:回父亲,是儿子好高骛远,意气用事所致。 胡说!顾太傅重重的拍了拍桌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你急于重击裴党,甚至于铤而走险,是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脑! 顾延翊眼眸微动,没有说话。 你想在太后面前立功,立刻迎娶云安郡主,是吗? 最后一句反问,压迫感极重,顾延翊却毫无惧色:是。 顾太傅骤然起身,面上满是震怒,染上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糊涂啊!竟然叫一个女人左右你的政见,既然如此,那便将此婚退了罢! 况且,太后似乎对此婚事,也颇有不满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延翊打断了,他突然跪着走到顾太傅面前:父亲,此婚万万不能退! 顾太傅瞧着如此失态的儿子,眉头一皱:你可知,近日皇宫里盛传的谣言。 这些时日,关于云安郡主失踪的那半年,委身于一个奴隶的言论,可谓愈演愈烈。 无风不起浪,谣言有时候也不是全然不可信的。 顾延翊立刻道:父亲,那谣言荒谬不经,纯属无稽之谈,不可轻信啊! 顾太傅神色一凛:你的意思,是说为父是那偏听偏信之人吗? 儿子不敢。 闻此,顾太傅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顾家百年清贵,如何能叫此等女子过门,简直有辱圣人教诲! 为了上不负列祖列宗在天之托,下不负倚仗我顾家的众多门人客卿,你一定要去情绝爱,为父决意,退掉此门婚事。 这话一出,顾延翊眼神愈发幽暗,他郑重其事后退,将头同地面齐平:父亲,无论如何,儿子都要娶郡主,不管发生何事,绝不动摇! 顾太傅有些吃惊,又不由震怒。 逆子!他朝着儿子高高扬起了手掌,猛的落下。 啪的一声,巴掌落在了顾延翊脸上,对于教导自己这个儿子,他从不吝啬教训和惩罚,可谓付出了毕生的心血,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顾延翊微微偏过了头,他眸色晦暗不明,紧咬着牙:儿子,要娶郡主。 他自小便受到颇为严苛的教导,行事从来都是正己守道,从不跳脱所谓的仁义礼智信,小郡主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期望。 只是不墨守成规这一次,怎么了? 有错吗? 顾太傅面色犹如黑云压境,再次逼他:你说,你要娶谁? 毫无迟疑的调子,坚定到像是要把牙齿咬碎:儿子,要娶云安郡主。 这话一出,顾太傅急躁地四处踱步,良久,他停在顾延翊面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你要娶云安郡主,也不是不可。 父亲。顾延翊立刻抬头,猩红的双眸,划过一丝喜色:您 顾太傅点了点头:但你要记住,你必须得完成一件事,我顾家才会接受她入门。 顾延翊沉了一口气:但凭父亲吩咐。 顾太傅这下面色才柔和了一些,扶他起身:当今天子,虽然年幼,但小小年纪却天资凛然,民间甚至有神童天子一说,加之太后严加教导,想来以后定能成大气。 太后与越王关系匪浅,她宁愿同那匹夫周旋讲和,也不愿完全依附我顾家。 顿了顿,顾太傅瞧了眼自己儿子,意味深长:危矣!危矣! 父亲话里有话,顾延翊便问:您的意思是您不是天子党派?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严格来说,为父是守天下正统之党,遵循孔子道义之派,皇帝,理应拥护先皇嫡亲长子,凡事都是以长为先,翊儿,你可明白? 这意思很明显,他顾家一定会拥护大周正统皇室萧氏,可却不一定是当今的小天子。 他这是嫌小天子和太后太聪明,顾家更需要一个糊涂傀儡。 如今萧氏人丁萧条,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就薨逝,正统的嫡亲长子早就不复存在,而现在仅存的小天子和三皇子萧煜,都是庶出。 以长为先萧煜又正好是个傻子。 思及此,顾延翊有些踌躇的握拳行礼:可是 顾太傅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且好好想想,若是可以做到,为父便允诺你与云安郡主的婚事。 一刻钟后,天气骤变。 顾延翊满腹心事的回了房。 郡主那么善良,若是知道自己的婚事,会连累太后和小天子,定然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可他实在没办法放弃,只要能与她成婚,其余的都可以慢慢商量。 他同郡主是要厮守一辈子的,总会想出两全之策。 第79章 中毒 坤宁宫。 众宫女急急忙忙的进进出出,太医还在一旁候着,魏云清到了傍晚时,才渐渐转醒。 魏云珠立刻抓住她的手,急切的唤着:阿姐!阿姐! 第108章 今日阿姐在上书房批阅奏章,准备用午膳前,却莫名其妙一头栽倒,便昏迷到了现在,魏云珠已经守着她一天了。 有宫女将魏云清半扶起,她悠悠开了口:都下去吧,哀家没事了。 接着才对着魏云珠笑了笑:别担心。 阿姐,你以后不能再如此操劳了,太医说了,你需要静养。魏云珠想劝她好好歇歇。 魏云清却哀叹着摇了摇头,她眉头紧皱,仿佛意有所指。 外头回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坤宁宫的老太监,端着一碗白玉的小盅,低着头,恭恭敬敬:太后,该用汤药了。 魏云清显得和颜悦色:先搁在那吧。 可这老太监似乎迟疑了会儿,仿佛不愿搁在一旁似的,杵在殿里,也不离开。 魏云珠瞧着这位老太监,挺眼熟的,原是跟在皇帝姐夫身边的,如今在阿姐面前伺候。 魏云清瞧了眼那老太监,面色如常:你且先下去吧,哀家要和郡主说几句话。 待那老太监一离殿,砰的一声,那盛满汤药的白玉小盅,便猛然间砸在了地板之上,四分五裂,褐色的汁水飞溅,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魏云清却嫌砸了这小盅还不能解气,更是嗤笑着怒骂:狗奴才,对待自己主子倒是衷心的很! 珠珠儿,你说说这些伺候咱们的奴才,都是打哪来的,好端端一座皇宫,愣是被他们搞得千疮百孔! 魏云珠瞧了眼那褐色的汤药。 阿姐,这汤药里有什么问题吗? 魏云清闭了闭眼,眸中闪烁着寒光:这汤药我已经喝了足足快一年了,平日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近期越发觉得总会无端头脑发昏,太医配了好些药,都无济于事。 说来也巧,半月前,我将这汤药无意间撒在坤宁宫那只鹦鹉的食槽,没料想,那鹦鹉吃过沾了汤药的饲料,竟然是狂吠不已,然后浑身抽搐而亡! 魏云珠大惊,是谁如此大胆的下毒? 我便叫崔越去查,果然查出来这汤药有问题,里面有一味古怪至极的药材,千金难得,长期服用,便会使人神智不清,糊涂忘事,这是有人,嫌哀家和皇上太聪明! 魏云珠听的可谓是心惊胆战,虽说此事已经暴露,阿姐自然不会再继续服用这汤药,可是如此厉害的毒,已经服用了快一年,若是毒素在体内聚集,那阿姐岂不是危险至极。 想必这次突然晕厥,定然与这毒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她有些着急道:阿姐,那你身体现在如何了? 魏云清情绪稍稍平复:我已经寻了赵太医配了清火解毒的方子,每日服用,况且,此药并不致命,幸好是及时发现了,还不算太晚。 魏云珠担忧极了:那这下毒之人是谁,可有查出来? 魏云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崔越已经在查了,可还是没有眉目,不过,崔三郎此人忠厚仁义,想来以他的能力,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说的字字轻松,魏云珠明白,这是在宽慰自己,阿姐从来都是这样,任何苦楚都自己担着,总是一心为她着想。 外有豺狼内有虎豹,可谓内忧外患步步维艰,不回到宫中,她还真不知阿姐如今的处境是怎样的水生火热,身边更是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魏云珠渐渐有些明白,那日裴寂所说的,皇宫危险,是什么意思了。 魏云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叹了口气:其实,我更担心的是岩儿。 岩儿的汤茶倒是没有问题,可是我心里不安啊! 魏云珠握着她的手:阿姐,咱们应该派更宜乎的人,待在岩儿身边,时刻保护他,才可防范那些豺狼。 的确,她必须有所防范了。 便点了点头:有理,其实阿姐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正说着,外头有人禀报,崔少卿求见。 魏云清撑着病体起身,面上却染了喜色:说曹操到,曹操便到。 崔越进来后便见礼:见过太后,见过郡主。 崔越是德文四十五年,壬戌科一甲,第三名进士,入仕以来,恪尽职守,因为为人刚正不阿而被排挤。 又加之,崔家虽然是功臣之后,然而历经三代,家中子孙愚昧懵懂,家道中落,传至崔越这一代,从前的威望早就不复存在。 在遍地世家豪族的长安城,崔氏二字,便犹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现今崔氏这一支后人中,就只有崔越在朝中有正职,可却迟迟不能晋升,只能当个毫无实权的大理寺少卿。 魏云清见着他便问道:查的如何了? 崔越自袖中掏出一个明黄的香囊,呈了上来:下官发现这香囊有问题,里面的香料藏有一味药,和您汤药里的药材一摸一样。 魏云清接过后嗅了嗅,立刻恼怒着道:一群丧心病狂的东西! 魏云珠认得,这可是小天子平日里贴身携带的香囊,他们也敢做手脚,真是胆大包天。 顿了顿,魏云清面色阴沉了些,沉声道:崔越,今天唤你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第110章 少女抬头,立刻意识到这越界的距离有多危险,毫不犹豫伸手猛的将男人推离自己。 语气有些急促,脸颊染上了微红:你今日前来,到底有何事? 裴寂被推开后,却是好整以暇,甚至颇为君子的站得更远了些,一派明月清风样儿,倒是魏云珠呼吸有些急促,头上的珠钗微微颤动着,反倒显得她心怀不轨了。 魏云珠有些尴尬,她转过身子,背对着裴寂端坐好:本郡主在问你话呢。 裴寂嘴角噙笑,忽而从衣袖里摸出一个木盒子,搁在魏云珠面前的妆台上,修长的手指缓慢的敲了敲,示意她打开。 这是什么?魏云珠颇有些好奇,拿起木盒子掂了掂,不重。 她很怕裴寂又搞出一个像那珠钗一样的东西,便像是扔烫手的山芋一般,忽而将那木盒子放的远远的。 我不要。 这话因为有赌气的成分,倒是愈显得她娇憨,裴寂听着心情大好,便亲自拿过那木盒子,打开。 魏云珠下意识看过去,那盒子里是一支毛笔,上面套着玉石玛瑙雕刻而成的镂空花纹,竟是比顾哥哥送的那支,还要精巧得多。 不过,如此精致繁琐的毛笔,魏云珠倒是第一次见,这样,岂不是华而不实了? 裴寂瞧出了少女暗自的想法:微臣送你的东西,总得比顾侍郎送的更贵吧。 接着他将毛笔取出,递给魏云珠:这是微臣赔给郡主的毛笔,瞧瞧喜欢吗? 少女接过,有些哭笑不得。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幼稚,干什么都要同人家攀比,如今连送的东西也要攀比。 魏云珠瞧见这笔的笔毫,柔滑墨黑,却又笔锋凌厉,十分有韧性,不是狼毫,也不似羊毫,甚是独特。 第81章 不乱来,微臣保证 这笔毫,是什么做的?魏云珠好奇的问着。 我的头发。 魏云珠以为自己听错了,仰起脸:什么? 我的头发。 裴寂重复了一遍。 少女手指抚过那笔毫,的确是丝滑又冰凉,没想到,竟是他的头发。 裴寂笑得温柔:上次,郡主好像很喜欢微臣的头发,所以微臣思来想去,才想到了这个法子,可是剪下了两寸长,仔细的挑出最合适最细的发丝,做成了这笔峰,挑了整整一夜。 魏云珠手指停留在那笔毫上,微微有些吃惊他这一想法。 裴寂瞧着握笔的少女,好像是证住了,他黑眸半眯:郡主不喜欢? 魏云珠觉得难以回答,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任何人收到用对方头发做的毛笔,都会感到奇怪吧。 她抬眼,看向他的眼神具有探究意味:我觉得你的头发好看,你就用头发给我做毛笔,那我若是有一天觉得,你的眼睛漂亮呢? 裴寂轻笑,声音不轻不重:郡主若是真喜欢,微臣就把眼珠子剜下来,串上链子,给郡主当项链。 末了,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又添了一句:哦对了,当耳环或者更适合,一边一个,岂不妙哉。 妙,妙你个大头鬼! 他竟然还真的在思考,魏云珠立刻道:不必了。 裴寂状作不理解的模样,看向少女:嗯? 魏云珠无可奈何:你的眼珠子,还是留在眼眶里更美丽,这样才灵动 裴寂忽而截了她的话头:原来是这样,那微臣便不剜了。 魏云珠放下手里的毛笔,他们现在到底在说些什么话题,果然,和裴寂待的时间长了,就会和他一样变态。 裴寂则瞧着铜镜里的少女,低垂的眸子上一排纤长的眼睫,像只伫立休憩的海伦娜闪蝶,微微眨动,看到他就会逃离。 西洋人曾经进献给他一件宝物。 太美了,裴寂微微弯下身子,他直勾勾的看着铜镜里惊为天人的容貌,她是天生的美人。 纯天然的,带瘾的,白色芙蕖。 郡主听说过光明女神海伦娜吗?它被世人杀死,做成标本框进盒子里,据为己有。 魏云珠背脊僵直,额间泛汗,她见过。 手正巧搭在衣裳的扣子上,忽而一紧,竟然将一颗盘扣,生生扯了下来。 裴寂注意到少女紧握的掌心,指节轻轻动了动那小拳头:手里拿的什么? 魏云珠翻开泛白渗汗的手心,那颗被她扯下的盘口露了出来。 裴寂轻笑几声:看出来了,郡主是真怕了。 不过,微臣是开玩笑的,微臣怎么会舍得伤害郡主呢。 他比世人更自私,他想要活着的蝴蝶为他起舞,只为他一人。 魏云珠松了口气,却不敢搭茬,只觉得裴寂现今是越来越疯了。 把它拿起来。裴寂在她耳边引诱。 魏云珠照做,将毛笔握在手里,男人自后顺势覆盖住她的手:郡主,微臣教你写字,如何? 关于画画写字,魏云珠心有余悸,便小心翼翼问着:说好了,练字就是练字,不许干别的,更更不能乱来。 第111章 耳边是男人清脆悦耳的低笑,而后是沙哑的呢哝:好,不乱来,微臣保证。 魏云珠只觉得那潮热的吞吐间,叫她耳朵痒痒的,可怕他真的又发疯,只能堪堪忍受着。 裴寂则慢条斯理的带着少女,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字。 仔仔细细,不徐不缓,握着她的手,循循善诱般指引她触摸未知的命运。 后窗外,一道衣角一闪而过。 是封薇去而复返。 她对首辅大人的一切都烂熟于心,只是匆匆一个背影,便立刻认出。 鬼使神差,躲在这后窗的假山石旁,将屋子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脸色苍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有细微的血珠子滚落,也毫无感觉,手掌紧紧握成拳头,现在怎么样都比不过她心中的恨。 自从八岁那年,哥哥有幸得到首辅大人的赏识,入朝为官,这才结束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流亡生涯。 那时候,她只听说过他的名字,对他心存感激,直到一年后,他第一见到首辅大人,恍为天人之姿的惊艳,之后便是漫长的暗恋。 她在等,等着自己的家族更强大,强大到可以有资格同他比肩而立,终于,时机成熟了,可却半路杀出了个云安郡主。 如今,她的心意,已经在嫉妒中扭曲、膨胀,将她吞噬的面目全非。 魏云珠明明已经和顾延翊订婚了,却还要对着首辅大人不清不楚,她不配,不配拥有首辅大人的爱。 封薇又瞧了眼房里的二人,郎才女貌多么和谐啊,可她不信邪,更不信命,不管首辅大人爱谁,能长长久久陪着他的,只能是封薇。 忽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会叫魏云珠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等出了皇宫,封薇才对着身边的嬷嬷道:二哥今日在府上吗? 嬷嬷道:小姐,二公子已经三日没有归府了,听说是这几日在宫里替小天子准备生辰宴呢,想必是忙的抽不开身吧 小姐,您问这个干什么? 生辰宴? 封薇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三个字,忽然她嘴角露出一方阴暗的笑意,眸光中闪烁着寒光。 距离小天子的生辰宴,还有多少天? 嬷嬷推算了下时间:如果老奴记得不错,应该就是明日。 没想到这么快,封薇有些着急着道:你叫人去宫里给二哥送个信,就说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回府,我要见他。 嬷嬷有些不解:生辰宴只有一天,想必二公子忙完了,明晚就能回来了,您 封薇却焦急的打断了她的话:明日就来不及了,要快! 无论如何,不管魏云珠最后会不会嫁给顾延翊,只要她在,就一定会扰乱首辅大人的心,自己绝不能叫这等事情再发生,那便索性用更直接一点的办法。 第82章 天煞孤星 金华殿在太液池东边,大殿朱甍碧瓦,雕栏画栋。殿外,有来往取物侍宴的宫人,也有参宴途中在回廊上透气的宾客。 此次宴会,是为小天子的生辰宴,太后在这金华殿设下乐宴,百官前来恭贺,好不热闹。 宴上,鸾歌凤吹,击石弹丝,梨园众舞姬清歌妙舞。太后伴着小天子,举杯,同所有人笑饮,一片其乐融融。 魏云珠今日坐在阿姐的主位之下,不巧,裴寂这次是在自己正对面。 那厮依旧恬不知耻,喝酒、用菜干什么眼神都不离自己,少女有些气,又有些苦恼,狠狠瞪回去,却引的那登徒子更过分的挤眉弄眼。 索性故意把头歪一边,不看了! 因为是晚上的内宴,抛开了宫廷琐碎的礼仪,任由大家来去自由,毫无半点拘束之意。 此时,一位着青衣的清瘦老道,蓄着颇为潦草的胡须,但却颇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他起身情不自禁感叹:小天子是乃天人之福向,是我大周气韵之盘龙啊! 众人不禁议论,没见过这号人。 此时,顺天府府尹曹大人立刻热情着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位奇人,就是这位李道长。 魏云珠也好奇的瞧着这道长,听曹大人的语气,好像对此人赞许有加呢。 那老道立刻谦虚道:不敢、不敢!世外闲人而已,承蒙曹大人赏识,万万不敢当一个奇字啊! 曹大人摆摆手:欸!何止一个奇字,简直就是个神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老学术法,过去未来,无所不通,无所不晓! 这话未免太过夸张,其他人皆嘲叹,这曹可喝多了吧! 曹大人见众人唏嘘,很是不满:哪位不信,可以立即试试。 工部侍郎便直接道:请问李道长,可替本官相面? 老道笑了笑,这才坐下:乐意至极。 魏云珠,连带着众人,都十分期待,这道长到底神不神。 老道即刻瞧上了那工部侍郎的脸,相看了一番,他轻笑几声:这位大人,不是科甲出身吧? 工部侍郎微微一愣,他的确不是科甲出身,便道:即便是如此,又如何呢? 大人地壳浑圆,这是祖上积德之相,大人的福荫可不小啊。 第112章 工部侍郎眼睛一亮,立刻对着左右道:对极了,家祖家父半生都在凉北一代积攒福泽,乐善好施,以施针救人为家族第一要义啊! 大人的禄命不浅,本应是二品,但如今却只居三品,是因大人在三年前错信小人,被牵连所致,其余之事,在下可待宴会结束,再具体告知。 其实是有些事情说不得,牵扯到先皇当年的秘旨。 工部侍郎面露吃惊,缓慢的站起身子:真是神了,神了!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高位上,小天子本来也看的不亦说乎,他喝了一口茶,可刚咽下,就觉得不对劲,眼前的所有人都变得扭曲起来。 手里的茶杯倏然摔落在地,突兀的碎裂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年幼的小天子,双手抵在自己的脖颈,脸色苍白,仿佛难受到了极点,骤然间无法呼吸,便歪倒在了一旁。 魏云清最先发现萧岩的不对劲,立刻抱着他的身子,急迫的喊着:岩儿!你怎么了!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众人,戛然而止,立刻荒神般喊着: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魏云珠下意识扑到萧岩处,也是焦急万分,太监们也已经手忙脚乱的去请太医了。 整个宴会,乱成了一锅粥,跑得跑,喊得喊,所有人都一拥而上。 快救皇上! 只见小天子已经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球上翻,近乎晕厥,情况很不好,瞧的人是心惊肉跳。 你你那老道惊慌失措的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此刻正满面惊惧的指着魏云珠。 众人不明所以。 天煞孤星,灾星降世! 他这话,似惊雷般,炸的一众官员惊心破胆! 这老道开始絮絮叨叨,神经兮兮:是你,是你害我大周遭种种劫难,是你害小天子今日突发暴症! 魏云珠也吃惊极了,她回头,就瞧见那老道颤着手指着自己,不住的指责,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扭曲的恐怖,见着自己,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之后,他便跪在地上哀嚎,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念些什么不知名的咒语。 魏云珠始料未及,完全怔住了,只是兀自愣坐在地上,有些狼狈,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倒是裴寂最先反应过来,他厉声对着那老道斥责:大胆妖道!竟然胆敢在此处妖言惑众! 来人哪,把这个妖道给我拿下! 有金吾卫过去立刻捉拿,二话不说就要将人拖拽出大殿,可那老道仍是死性不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喊着:灾星降世!妖女误国!妖女误国啊! 等那老道被强行拖走,声音还久久回荡在大殿,众官员难免窃窃私语,时不时的看上云安郡主几眼,意味深长。 这场宴会不欢而散,小天子情况危急,现在暂时还顾不上其他的,众人都等在殿门外,因为太医正在里面为小天子诊治。 魏云清因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魏云珠则满目焦急的守在殿外。 一个时辰后,太医才走了出来,魏云珠立刻上前:赵太医,岩儿如何了? 赵太医用袖子擦了擦汗,赶忙道:郡主莫要担心,陛下已经平安无事,可 可是,陛下并未有中毒迹象,如今症状不明,老臣一时也无法分辨出是何种症状,所以,还无法保证,陛下何时能醒过来 魏云珠听了这话,只觉得大脑一滞,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一头栽了下去。 一直在一旁的裴寂,猛的将那娇弱的人儿接在自己怀里,焦急地喊着:郡主!郡主! 没有任何反应,他将人打横抱起,对着一众太医吼道:还不赶紧过来瞧瞧! 第83章 求太后处死云安郡主 天子生辰宴上人多口杂,那老道所说的话,自然也不胫而走,如今民间也盛传妖女误国的谣言。 一时间,魏云珠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今小天子还昏迷不醒,她却不能去看望,因为众臣如今对她指指点点,更有人一口咬定,小天子的急症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江湖术士在发生天灾人祸,亦或者政局动荡不安时,往往危言耸听,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可人是感性的,鬼话说多了,信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信的人一多,多离谱的鬼话都能变成神话了。 念霜瞧着自家小郡主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笑着道:郡主,您不要太担心,赵太医医术高明,想必过不了几日,陛下就能龙体康健了。 魏云珠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她昨夜睡的极不安稳,醒了好几次,折腾了一夜,却早早整了眼,晌午饭也吃不下几口。 念霜心疼的不行,她蹲下身子,扬起头:郡主,那江湖术士的话不可信,过上几日大家一定就都忘了。 顿了顿,她又气愤道:不对,是江湖骗子而已!就凭他那点雕虫小技,想骗谁呢!不会有人信的! 魏云珠扯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她明白,这等预世算术之言,历来最是能控制百姓之心的,总有人会信。 听闻,这几日已经陆续有官员上折子,说是为了大周万事太平,不应该轻视如今的谣言,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第113章 魏云珠真正感受到了墙倒众人推,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阿猫阿狗都想过来踩几脚,比如,昨日竟然有大胆的小太监小宫女偷偷给云安殿扔菜叶子和石子。 她起身,本欲出门去晒晒太阳,却听见外头一阵骚动。 只见云安殿前聚积了好些人,都是些宫人,各个都气势汹汹的站在殿门外,神情激愤,手里还提着些木桶。 奴才得罪了!有人高喝一声。 接着便猛的将手里的木桶用力朝殿门上泼去,只见颜色殷红的黑狗血,便犹如泼墨一般,将殿门染的惨不忍睹。 念霜跑了出气,厉声呵斥着: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一各个都活腻了! 接着她便抄起棍子,要赶他们离开。 为首的太监立刻道:姑姑,您也别为咱家们了,这都是诸位大人们授意的,说是要给云安殿去去晦气。 与此同时。 坤宁宫前,一众官员联名上折,请求太后处死云安郡主。 魏云清不肯见,他们便在殿门前长跪不起。 请求太后处死云安郡主,以平民愤! 道士之言不可不信,大周迫在眉睫,请太后给我等朝臣一个说法! 这响亮的声音,划破皇城天际,犹如天雷滚滚,传入坤宁宫,炸的魏云清是头昏脑胀。 她伸手用力扫下桌案上的东西,白玉茶盏猛的摔碎在地:一群人云亦云的东西! 越王攻入时,狐奔鼠窜,如今倒是同仇敌忾,真是笑话! 外面回廊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位老太监走了进来:太后,现在怎么办呢?老奴已经出去劝了好几回了,可诸位大人们就是不肯离开啊。 魏云清神色一凛:晾着,哀家倒要看看,他们能跪到何时。 顾府。 刚去宫里打探消息的随从,将宫里现下的情况,如数禀告给了顾延翊。 顾延翊神色阴郁的厉害,猛的起身:随我进宫。 等到了宫里,他先去见了封逸。 下官见过侍郎。 可封逸还没抬起头,便猛的一下被顾延翊踹倒在地,狼狈无限的趴在地上。 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妖道就是你搞出来的! 封逸惶恐的起身,跪着走到顾延翊面前,立刻道:顾侍郎,下官、下官冤枉啊!下官并不知那妖道会突然口出狂言,下官对此事真的完全不知啊! 顾延翊神色狠戾,一脚踢开那拽着自己腿的人,倏然拔出身后随身侍卫腰间的长剑,对准了封逸。 我说过,郡主是我的底线,你若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我定不饶你。 随着他的逼近,封逸是真怕了,下意识后退,嘴里不住的求饶:侍郎,您信我! 当顾延翊举起剑,他慌不择口:侍郎、侍郎,我还有办法! 顾延翊顿了顿,停住了动作。 封逸见状,立刻像是看到了希望般,起身讨好地笑着:我可以叫那妖道澄清,真的、真的! 顾延翊用力咬着牙齿,重重闭了闭眼,谣言已出,澄清,其实是于事无补的,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现在下的这盘棋,不能没有封逸,此人还杀不得。 思及此,他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的垂下,尽力恢复了平静,冷声对着封逸道:去办吧。 封逸如获大赦,立刻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顾延翊收起剑,快步赶往坤宁宫。 果然,这里的官员是越聚越多,众人跪在地上,手里举着折子,嘴里更是振振有词,大部分都在要求,太后能够立刻处死云安郡主。 顾延翊眸光一动,抬脚便要上前。 可却忽而被身后的心腹抓了衣袖,那心腹有些着急:公子,此事万万不可出面啊! 顾延翊身子一僵,想要挣脱。 可那心腹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公子,您忘了老爷那日所说的话了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如今,云安郡主出事,所有人都在看咱们顾家的态度,如今,是进退两难,阻止是错,推波助澜也是错,最好的法子,只有充耳不闻,您若是出面替云安郡主说话,那么,于您是百害而无一利。 心腹说的句句属实,却也句句砸在顾延翊心间,他身后的牵绊太多,想要为郡主说话,可却不得不顾及到方方面面。 他听着那些人对郡主的谩骂和诋毁,手紧紧的握拳,整个人因为隐忍而微微发抖,眼球似要充血。 他在压制,压制自己冲上去的念头,却又恨自己的懦弱无能。 第84章 刚才谁说云安郡主是九世妖女 末了,他还是一把甩开心腹,上前一步。 诸位大人,好兴致啊!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有人已经缓慢的走至了坤宁宫的玉阶之上。 那云淡风轻面对着百官的人,是裴寂。 顾延翊顿住了脚步,没有再向前。 啧啧。裴寂喉咙里发出这两个音,一副瞧热闹的模样。 诸位同僚,你们这是都忙什么呢?怎么也没人来通报本官呢?裴寂手指虚虚指了指众人,笑眯眯的问着。 第114章 一众官员窃窃私语,说来也奇怪,从前,若是遇上这样的事,首辅大人可是最爱火上浇油,看笑话的。 但这次联名上折中,却没有裴党一人,任谁都知道首辅大人性子顽劣,这次倒叫人猜不准了。 没有人回答。 本官问你们话呢!裴寂骤然提高音量,明明眼尾还挑着笑,却因为冰冷的音色,不怒生威,谁要来说说? 众人心蓦的一沉,只有曹可跪着向前:回、回首辅大人,尔等是在向皇后娘娘上谏,处死云安郡主。 哦,裴寂面上喜怒难辨,翻转了下手腕,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知,云安郡主犯了什么罪,劳驾大家如此兴师动众? 曹可立刻答:那日宴会之上,道长所说之话,您也听到了,此等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为了大周,尔等才出此下策,替太后下决心。 这话讲完,迎来了死寂般的沉默。 裴寂好整以暇的瞧了眼,那被好几人联合举着的长折子,半眯眼:把那折子递上来,叫本官瞧瞧。 那几个官员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手抬高捧着打开的奏章,跪到裴寂面前。 裴寂瞧着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嘴角似笑非笑,一边走一边排数着:工部、兵部这几人我不认识这是顺天府的、礼部、钦天监的屈光先生 他一路走,一路念,直到看完了整个奏章。 凡是被念到的各处官员,皆脊背发凉,只觉得自己似是板上鱼肉,下一刻就要被碾碎在首辅大人的唇齿间。 好啊,万众一心。裴寂再次看向众人,罢了,还笑眯眯的重复:万众一心啊。 没有人不知道,裴寂是个笑面虎,谈笑间便可将人吞吃入腹,这朝中最不好摆弄的主不表态,众人只觉得命苦啊! 刚才谁说云安郡主是九世妖女,应该碎尸万段的?冷不丁的一句,像是滴血的尖刀,悬在众人头顶。 众官安静,面面相觑,没人敢承认。 怎么,敢说不敢认?裴寂面色彻底阴沉下来,再无笑意。 工部侍郎颤颤巍巍开口:回首辅大人,这话是、是下官说的。 裴寂手背后,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你有种。 来人,拉下去砍了!他周身全是戾气,厉声喊着,形同鬼魅。 众官大惊失色,好端端的,这活阎王怎么又发起疯了! 另一位官员,情急之下哀求道:首辅大人,宋大人也是为了大周着想,您三思啊! 真是不要命了。 裴寂轻哼一声,似笑非笑,指了指那求情的官员:把他也拉下去,凌迟处死。 好了,没人敢再求情了。 裴寂冰凉的眼神扫视了一眼,落在为首的曹可身上,明明他嘴角还有笑意,日头也大亮,可就是阴森到叫人脚底发凉。 曹大人,那妖道是不是你带进宫的? 曹可哪敢抬头:是、是下官带进宫的,可他不是妖人。 嗯,裴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微微弯下腰逼近他:不是妖人,是神人,是吗? 曹可吓得差点瘫倒,可还是负隅顽抗:自然不是,不过不过那人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话一出,裴寂眼里的神色骤然变得凌厉,他直起身子,先是惋惜道:曹大人,你可太叫本官失望了。 哎。 一声叹息过后,裴寂一脚将一位手捧奏章的官员重重踢了下去! 傻子都看得出来,首辅大人动怒了。 天煞孤星,灾星降世,还有什么妖女误国,简直胡扯!这间,他已经将那份奏章撕成了好几半,用力扔在地上。 满朝文武百官,两磅进士多如牛毛,饱学鸿儒不计其数,一个个平日里都自诩学识渊博,抱玉握珠,居然都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鬼话,敢问各位白衣公卿们,你们的书是怎么读的! 痛击骨髓的一番话,言之凿凿,有些人云亦云凑热闹的官员,已经开始脸颊发红,羞愧难当。 见众人不回答,裴寂又道:平日里在朝堂上,一个个不是都引经据古,口若悬河,舌战群儒吗?怎么现在无话可说了。 曹可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没有人告诉他,首辅大人会参合此事,他若是知道,打死都不会出这个头。 其他的官员也都瑟瑟发抖,首辅大人记忆超群,看书可谓一目十行,他若是真把名单上的名字都给记住了,那就大事不好了! 首辅大人有多记仇呢? 从前,国子监有个国子司业因为做了一首诗,旁敲侧击讽刺首辅大人惨无人道的行事作风,被发现了。 那人为了活命,自请去凉北诵书,这一去就是三年,想着那样的小事,平日里日理万机的首辅大人肯定早就忘了,便寻了由头,找人将自己调回了长安。 可赴职那日,还没入长安城,就人头落地了,不用猜,首辅大人干的。 如此,这样的淫威下,众人只能灰头土脸的散了。 宫内之事的确是暂时平息了,可民间的谣言却是屡禁不鲜,甚至于压迫越重,谣言就愈演愈烈。 第115章 况且,裴寂如此强硬的镇压,也只能消停几天,思及此,他对着李义道:把曹可给我抓了,严加审问,一定要查出那妖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事太过蹊跷,加之小天子如今仍是昏迷不醒,中了什么毒,甚至于到底是不是中毒,现下都查不出来。 此事不仅事发突然,更是棘手至极。 第85章 她这辈子,哪里动过刀啊 这几日宫里终于是消停了,魏云珠也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整日仍是笑意盈盈。 可不说,不代表那些谣言,她听不见。 有时候路过宫殿,总能听到一些小宫女讨论那预言之事,一切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整整五日,岩儿都未完全清醒过来,百官积压的怨气,也快要淜湃迸发,整个长安城都被乌云笼罩,密不透风。 今日是每月在栖灵寺上香的日子。 就着阴沉沉的天,她上了轿子。 可这一路上,并不顺利,当轿子经过繁华的街市,到处都是百姓的议论声,而且毫无忌惮,说的狠毒又直白。 魏云珠尽量保持充耳不闻,倒是一旁的念霜,面色苍白的厉害。 突然,前方颠簸了一下,轿子突然就停了下来,念霜微微打开帘子,朝前看情况。 只见一大堆气势汹汹的人在前方,把路挡的严严实实的,其中为首的人长得凶神恶煞,粗壮黝黑的身子,形似山猪。 那山猪手里握着斧子,粗声粗气:朝廷为何还不处置妖女! 他身后的人,立刻也不断高举手里的棍子,应和着:处置妖女!处置妖女! 这话一出,仿佛是带动起了四周所有百姓,开始有人不住的朝轿子扔石子,烂菜叶子,有大胆激进的人还要冲上去。 侍卫们死死的拦着,可是遇见刁民,暴力制止会激起更大的民愤,到时候情况会更糟糕,况且,今日郡主只是按例上香,并未带太多的人马。 而四周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了,群情激愤。 魏云珠在轿子里,也听到了外面的情况,突然,就有石子抛了过来。 猝不及防,念霜眼看就要被打到,亏得魏云珠将人猛的一拉,才堪堪躲过。 念霜,你没事吧! 念霜摇了摇头,现下接连不断有东西砸过来,有些顺着窗子,直接被砸进了轿子里面,她立刻爬起来,就要护着自家郡主。 二人东倒西歪的抱作一团,念霜慌张道:郡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绝对不能出去。魏云珠沉声道。 现在的情况,外面百姓的情绪已经高涨到了极点,一旦出去,恐怕就会被乱石砸死! 突然,轿子外响起了人们惊吓的吼叫声。 魏云珠赶忙透着轿门的缝隙,看过去,只见是一个激愤的百姓,用斧头将一个侍卫砍倒在地。 魏云珠正好瞧见这一幕,吃惊的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失声尖叫。 念霜已经被吓得哭出了声:郡主,怎么办呢?我们今日出宫仅带了一队人马,怎么抵得过这么些人。 魏云珠将念霜扶起,主仆二人蜷缩在马车的一处死角,其实她自从逃亡了那半年后,已经看淡了生死,今日若真是祸端,那么想必自己也躲不过。 只是,她有些痛心,刚刚那位奋力保护自己的侍卫,何其无辜! 处置妖女!处置妖女! 妖女,滚出来! 在一声比一声高的呐喊中,封薇就站在对面的茶楼二楼,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嘴角噙着嘲讽的笑,眸中皆是狠毒,对着身后的嬷嬷道:你这次寻的人不错。 接着,她将自己手上一枚白玉镯子取下,递给嬷嬷:呐,赏你的。 嬷嬷欢天喜地的接下,她不过是去随便找了几个人,叫他们把轿子拦下,当个带头人,鼓吹并激起百姓们的愤怒。 没花多少银子,但这玉镯可值不少钱,这次可赚大了。 楼底下,乱象可谓是愈演愈烈。 有人闹喊着离轿门越来越近了,魏云珠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用力攥紧了衣袖里的小刀,是阿姐送给她的小玩意儿,平日里用来防身的。 混乱又极重的脚步声,叫她屏住了呼吸,眼睛一刻也不停的盯着那微微晃动的轿帘。 突然,整个轿子都猛的震颤了下! 魏云珠惊的手一抖,铿锵一声清响,小刀竟然落在了地上,瞬间,轿帘也被人大力掀开。 山猪凶神恶煞的与少女四目相对,他手里的斧头还滴着血,两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地上那柄,制作精良却锋利无比的刀上。 魏云珠慌张捡起地上的刀,刀尖朝着那人,可她却颤抖的厉害,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胸膛般咚咚咚直响,呼吸急促的厉害。 她这辈子,哪里动过刀啊,却不得不冷静下来。 山猪手提斧头,面颊的刀疤因为表情而显得愈发狰狞可怖,猛的上前,竟是握住了少女拿刀的手腕! 少女始料不及,撕拉一下,衣袍裂开之声,魏云猛的用力,将刀插入了山猪的胳膊。 山猪似乎是被激怒了,猛的拔出那刀,狠命的反手朝少女而去! 魏云珠下意识闭眼,可却听到小刀落地的声音,那山猪竟然瞪着错愕的双眼,毫无征兆的倒在了自己脚边,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动静。 第116章 他的背后,有一只利箭横穿心脏! 此时的轿外,大批金吾卫出现,将百姓们隔开,同时将那些闹事的人团团围住。 都散开,都散开!他们立刻疏散。 看到官兵来了,而且又真正死了人,那些看热闹的民众便立刻四散着离开了。 裴寂快步出现,他瞧了眼街上的狼狈景象,还有轿辇上,被石头砸出的大小不一的吭,以及各种裂缝,眼里迸发出浓滚滚的凌厉。 把他们全给我抓了,那些看热闹的,也抓了! 瞬间,所有人四散逃离,不到三刻钟,刚刚还被围堵的水泄不通的路,立刻就清好了。 裴寂一个箭步冲到轿子处,踩着那山猪便进了轿子,急切的唤着:珠珠!珠珠? 只见少女缩瑟在角落,浑身颤抖的厉害,瞧着自己脚下的尸体,微微摇着头,调子哆哆嗦嗦:我我我没想杀他 她对裴寂的呼唤,仿佛完全听不到,只是期期艾艾的流着泪,惊惧到了极点。 裴寂双手抚上她的肩,少女被吓得不轻,立刻朝后缩去。 他双手微微用力,摇了摇进入梦魇的少女,急切的唤着:珠珠,看清楚,是我!我是裴寂。 魏云珠如梦初醒,她先是呆滞的扬起苍白的小脸,然后涣散的瞳孔迅速汇聚出亮色,化作潮涌般的泪水,委屈的瞧着他: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裴寂心疼的将那不住发抖的人儿拥入怀中,手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第86章 不如,郡主随我回永安巷吧 魏云珠平安被护送到栖灵寺,已经近傍晚了。 掀开轿帘,是裴寂亲自伸出手背,让她搭着下轿的,魏云珠没有拒绝。 二人一同进了佛堂。 裴寂安静的瞧着小郡主,尊敬有加的礼佛上香,他不明白,这样善良美好的小郡主,那些人是怎么舍得谩骂她的。 其实,他刚刚是想把街上的人都杀光的,可为了不吓到小郡主,他才忍住没有动手。 看吧,这世间最善变的,就是人,昨日还对着小郡主争相参拜,敬其为神女,今日就可以如此狠毒的唾弃。 可他对小郡主,是永远不会变的。 敬香完毕,魏云珠回过身,瞧了眼裴寂,然后走过去,正儿八经的行了个谢礼:首辅大人,今日多谢你。 裴寂嘴角的笑意极其友好:郡主,微臣曾经说过了,你永远不必对微臣言谢。 魏云珠抬眼,对上男人深邃的眸子,她竟然觉得真诚极了。 其实,她前几日就很想感谢他了,那日他在坤宁宫外,在百官面前替自己澄清,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当面感谢。 少女莹白的额头,细微的滚下一点血珠子,裴寂一眼便瞧见了,他立刻上前,这才发现她的额角处有一细小的伤口。 猜想是刚刚情况危急,在轿子里刮蹭的。 裴寂眸中闪出寒光,手重重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杀意凛然:微臣出去把他们全杀了。 魏云珠却骤然握住了男人的衣袖,急促道:不可以。 为什么郡主总是对那些不相干的,甚至于伤害过你的人那么好,就是不肯对微臣好一点呢?裴寂不解。 魏云珠松了手:惩治那些带头闹事的,无可厚非,但对那些寻常的百姓动手,不可以。 少女眼眸中是坚毅:我是郡主,他们是大周的子民,不管他们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那我呢?我也是大周的子民,和千千万万的百姓并无区别,郡主也会永不抛弃我吗?裴寂的话中,莫名有些落寞。 魏云珠久久未回答,末了,她叹了口气:送我回宫吧。 裴寂耸了耸肩:宫里现在都是那些危言耸听的官员,太后已经焦头烂额了,郡主若是回去,太后恐怕更难。 魏云珠皱了皱眉,看来是那些官员们又爆发了,阿姐一定左右为难。 少女下意识叹了口气,有些伤情。 裴寂嘴角扬起一抹笑,声音像是顽劣的孩童:不如,郡主随我回永安巷吧。 魏云珠猛的一惊,打了个冷战,不住的后退:不 裴寂的眉细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郡主怎么了? 魏云珠摇头似拨浪鼓,手紧张地攥着衣裳:不,我不要去永安巷。 裴寂定定的瞧着少女,半眯的黑眸扬起危险:为什么不要去呢? 四月的天暖意洋洋,屋里又都是佛香,魏云珠却汗毛竖立,冷汗涔涔,她有些慌张道:于于理不和。 裴寂轻哼一声,令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真的? 他如狼一般的眼神盯着少女,眼尾的笑犹如弯刀,架在那纤细的脖颈上,容不得她说半句假话。 真的吗?珠珠。 他缓慢逼近,忽而伸手扣住了魏云珠的后脖颈,少女便犹如被拎住了后颈的猫咪,什么小把戏都耍不出。 珠珠,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从来不肯花心思好好骗骗我呢? 第117章 是因为不值得吗? 魏云珠终是被他给吓哭了。 不是不是少女慌不择言,声音被迫紧绷,似是即将断裂的弦:我我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裴寂的眼眸越来越阴沉,那只手在自己后脖处细微摩擦,像刀,下一秒就能斩下头颅。 良久 裴寂却噗嗤一声笑了。 吓到你了吗?我开玩笑的。 他平日里最喜欢逗弄少女,喜欢看她因为自己而情绪波动,喜欢她哭,喜欢她笑,喜欢她的一切一切。 魏云珠松了口气,却被他的顽劣惹的冷下脸,偏过头不想再理他! 裴寂瞧在眼里,一边低低地笑,一边自衣袖里拿出一道明黄的圣旨:郡主不瞧瞧吗? 给我。魏云珠伸手就要拿过。 好啊。 他嘴上答应的好,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以及惹恼了小白兔后,反以为荣的惬意。 裴寂忽而将那圣旨举的高高的,少女够不着便踮起脚尖固执的用力够,好不容易快够着了,却又被男人骗了,那圣旨又到他身后了。 男人不留痕迹的侧身,脚步微动,完全任由她左右扑过来,却每每都能侧身躲过,悠然自得。 稚嫩的少女哪会是他一个平日里习武从军之人的对手呢? 魏云珠的身子本就娇贵,什么事情都鲜少自己动手,这男人身姿似风般敏捷,自己绕着他忙活了半天,他却保持在原地就灵巧的全然躲过。 可恨! 好几次,她手都摸到那圣旨了,不可避免撞到男人的胸膛,腰带好多地儿,他反而故意挺身给自己碰。 裴寂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认为这等情趣,别有一番风味呢。 此刻魏云珠气呼呼的,放下手,不管男人怎么撩拨,她都不抢了。 裴寂则瞧着少女在自己的逗弄下,脸颊绯红,香汗淋漓,牙齿咬着唇,眼尾生红,眼眶湿露露的,仿佛被狠狠欺负过一样,发丝有些微微凌乱的垂下,正摇头嗔怒的瞪他。 裴寂闭了闭眼,喉结滚动。 真要命! 不要了,送你了!少女气极了。 裴寂这才赶紧赔上笑:好了,微臣给郡主看。 接着,他亲自捧着圣旨,凑到魏云珠面前,一动也不动,摆出一副真诚的样子。 少女哪肯再信,不为所动,却见那厮也规规矩矩的半天没动,便微微侧身,凶凶的威胁:不许你再骗我! 她小心翼翼伸出胳膊,将手试探似的搁在圣旨上,裴寂没动。 少女这才放心拿过,顺势摊开来看。 第87章 遇刺 阿姐的意思,是叫她先住在栖灵寺,对外宣称是在寺庙里静心,先堵住悠悠众口。 魏云珠明白,宫里不太平,阿姐这是在保护自己。 等在寺庙里安顿下来,已是半夜。 念霜伺候她入浴,瞧见自家郡主额头上的伤,她既担忧,又有些气愤:那些人简直太过分!竟然当街干下此等恶行。 不过,奴婢听外头的小沙弥说,首辅大人今日回去的路上可是不太平。 魏云珠微微一愣。 听说,首辅大人今日刚从栖灵寺离开,便受到更多激愤百姓的围堵,本来只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闹不出太大的事,可没想到,那些人里竟然混进了好些杀手。 念霜的语调稀松平常,像是在说毫不相干的事,却听的魏云珠心头一震,怎么好端端的会混进来杀手呢? 木质的水桶里,水汽缭绕,少女露出的半截莹白小肩迎着莫须有的寒气,掀起一阵悚然,太冷,她缓慢滑落,缩在温热的水中。 念霜倒像是在同人唠家常一般,声音轻缓,却比绘声绘色更加残忍。 混进来的那些高手,各个身手不凡,就连金吾卫都被打的落花流水,最惨的就数首辅大人了,他被人暗剑刺中后背,而且胳膊上还挨了好几刀呢,说是当场就倒下了。 大家都在打赌猜呢,猜那杀手到底是越王派的,还是顾家派的,竟然能把大周第一剑士伤得如此重,有个多嘴的家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说首辅大人被抬回去的时候,流了整整三桶血。 魏云珠眼神微变,睫毛扇动,轻声问:那那他死了吗? 水有些凉了,念霜靠着边儿,轻柔的加着热水,有些惋惜:可惜了,还活着呢,不过,伤得那么重,没个一年半载估计缓不过气来,郡主您可以安心了。 魏云珠觉得,自己是该高兴的,高兴他受了伤,以后就不会再来烦自己了,可又忽而觉得自己很没良心。 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 哎。 少女下意识微微叹一声,念霜看在眼里,便微微一笑,故意岔开话题:郡主,您刚刚听到东边的动静了吗? 魏云珠点了点头。 的确,自从裴寂走后,东边儿就一直窸窸窣窣的,可能因为不敢打扰到自己,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动静还是不小。 好像是一群小沙弥们在那边搬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还不叫人凑近呢。 第118章 魏云珠便笑着道:可能是住持要把厢房改建成佛堂吧。 念霜挽好头发,取来一件外衫,魏云珠踩着柔软的地毯,向床榻走去。 今日之事叫她身心俱疲,拉上被子双眼便不自觉的瞌上了,半梦半醒间,门外传来的一声巨响,忽而将她惊醒。 直起身子,便看到一个人影慌慌张张朝自己扑来。 她跑得很急切,甚至于推门而入,面颊上皆是隐隐的担心,眼神定格在魏云珠身上。 珠珠儿,你可有受伤! 魏云清说话间,竟然是带了哭腔,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瞧着不再像是坚毅果断的大周太后,而只是一位忧心操劳的弱女子。 阿姐!魏云珠又惊又心疼,立刻走下床榻。 魏云清一走近房门,瞧见妹妹完好无损,便体力不支,又或者是这几日经历了太多冲击之事,跌倒在地,瘫软着,默默垂泪。 阿姐,你怎么了?魏云珠赶忙将人扶到床榻上。 魏云清抽泣了好一会儿,两手轻轻抚上魏云珠的脸颊,仿佛庆幸极了:还好,还好你没出事,现在岩儿是这样的情况,你若再出一点情况,阿姐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灯光下,美人双目通红,杏眼灼灼,曾经所有的坚毅,都化作柔软的泉水,怎样都流不够,瞧的人心疼。 阿姐,我没事的,一点伤也没受,珠珠现在可以保护自己呢。魏云珠轻声安慰着她。 岩儿出事了!出事了!魏云清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哑着声喊出了出来,好像喊得大声些,她心底的害怕就能被驱散一些了。 魏云珠眼眸一颤:岩儿怎么了?赵太医不是在吗? 这几日,魏云清没日没夜的守着儿子,对外还要一副强硬的模样,现下见到小妹,她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心里的坚固城墙轰然倒塌。 她的肩头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嚎啕大哭下,嗓子哑的不像话,只能从喉间硬挤出字眼来。 岩儿身中奇毒,现在为止,赵太医也束手无策! 魏云珠心底猛的一沉,赵太医医书高明,若是连他都没办法,那岩儿就 她一把将魏云清抱在怀里,自己也害怕极了,却用瘦弱的身子,将阿姐紧紧搂住,她做不了什么,可至少能给她一点安慰。 阿姐,我在呢,珠珠会陪你度过这次难关的。 岩儿是天子,有佛祖保佑,他一定能挺过去的,相信我,好吗? 魏云清抬头,眼眶红的厉害,眼底满是失魂落魄,今日岩儿吐了两回血,她又听到珠珠儿当街遇刺的事,整个人便六神无主,近乎彻底崩溃。 这才有了刚刚的失态。 到底是舍不得魏云珠忧心,她此刻已经平复了心境,微微直起身子,有些懊恼,自己竟然跟个小姑娘似的。 阿姐知道了。 魏云珠倒是想起,幼时自己被雷声吓到,阿姐便像刚刚那样,紧紧抱着自己轻声安慰,所以,她也想强大到可以保护阿姐。 岩儿一定能挺过这关魏云清哽咽着,似乎在自己给自己吃定心丸。 半个时辰后,魏云清又变成了大周人人都敬畏的太后。 她眉宇间彻底染上了沉闷,悠悠叹了口气:我和越王,彻底谈崩了。 谈崩了,魏云珠凝眉。 他太贪了,给了好处,却不满足的还想要,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切切实实的巨贪! 第88章 复刻版的云安殿 关于那些条约中所牵扯到的利害关系,魏云清已经进行了透彻的分析,那人的用心之险恶,对大周而言可谓剖肝泣血。 他要让那把刀,永远悬在自己头顶,从此以后彻底控制自己,这叫她脊背生寒。 我若是答应,便是将大周的半壁江山双手奉上于他,日后整个祖宗社稷,他就是想改名换姓,都是易如反掌,如此,我怎么对得起先皇。 索性,我拒绝了他所有无理要求,那个豺狼便恼羞成怒 魏云清明白,这段时间以来,阿姐一直如履薄冰,步步都惊心动魄,她今日能如此失态,想必事端一定很紧急了。 魏云珠握着她的手,恳切着道:那下一步应该如何呢? 魏云清嘴角扯出一抹苦涩,暗含了些寂寥与无奈:还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越王下一步行动也没有章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色下,她神情中,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顿了顿:珠珠儿,叫你暂时留在这里,实属无奈之举,宫里那群老狐狸顽固不化,只能暂时先以此法子稳住。 魏云珠点了点头:阿姐,我都明白的。 魏云清瞧着妹妹,有些心疼的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就是叫我们珠珠儿受委屈了。 魏云珠尽量笑的叫她心安:不委屈。 相安无事过了几日,今日天刚刚亮堂,李义赶了个大早,来了栖灵寺。 魏云珠有些好奇:李义,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义答:奴才今日前来,是要带郡主看个东西的。 第119章 魏云珠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还好那恶蟒蛇没有亲自来,不自觉松了口气。 但转念一想,他应该还在养伤吧。 跟着李义,她来到了东边的厢房,说是厢房其实是个佛堂的主殿,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荒废了,久而久之就改成了沙弥住宿的地儿。 这里似乎是前几日整修过,门外竟是焕然一新,不过大门是紧闭的。 魏云珠颇有些不解:你带我来这里是何意? 李义没说什么,只是殷切的上前,打开了封闭的殿门。 魏云珠下意识朝里看去。 这是与云安殿一摸一样的陈设。 这一瞬间,她有些错愕,恍恍惚惚间,真的以为自己还在家。 少女为了不显眼,穿着颜色陈旧的衣衫,竟是与这堂皇富丽的殿内,有些格格不入。 她情不自禁走进去,停在桌案旁,只见这里有一株翡翠兰,翠绿的叶子与娇贵的花瓣相映成趣,兰芝常生下,是平日里养兰人的心血。 那边的窗下,整整一排素冠荷鼎,各个风姿绰约,袅袅婷婷,似那撑着脚尖的妙龄女子,翩翩起舞,扬起阵阵涟漪。 每一盆摆放的位置,竟然都跟云安殿寝殿无二,甚至于每个细微的细节。 可这些都是魏云珠自己亲手侍弄的娇花,他是如何知晓的?又是如何记得这样清的? 少女忽然想起他读书的那些名头,名不虚传的话,记住这些想必也该是很容易的。 郡主,这些都是首辅大人亲手为您置办的。李义小心翼翼打断少女的思维。 魏云珠扫了一眼四周,这哪里是栖灵寺的佛堂呢?分明就是一个复刻版的云安殿。 因为时间仓促,准备的急,或许有些地方还不到位。李义瞧着蹙眉沉思的小郡主,以为她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魏云珠却笑了笑:没有,这里很好。 李义舒心一叹:那便好,只要郡主您满意,首辅大人也就高兴了,他一高兴兴许身上的伤就能好的快些,那样便可以少受些罪 可说着说着,又变的忧心忡忡了。 抬眼,果然瞧见小郡主的眉头微皱,便又道:哎,首辅大人太倔了。 他现下如何了?魏云珠终于问出了口。 情况不容乐观,大人这次伤的重,好不容易醒了,第一件事便是问我这佛堂的事 可有查出那些杀手是谁的人? 李义一听这话,有些难为情的眨眨眼,艰难道:欸查是查出来了,不过 魏云珠回过身,反问:不过怎样? 思付了一番,李义搓了搓手:哎,其实是顾家。 首辅大人平日里和顾家不对付,这都是些常有的事,只不过,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没有提前防备,才叫首辅大人遭此横祸。 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坎吧! 李义说这话的调子,谈不上浓墨重彩,可那其中暗含的惋惜,和无可奈何,却很残忍。 魏云珠第一次见到李义这样。 或许,那恶蟒伤得真的很重吧。 可她想象不到,平日里张牙舞爪,作恶多端,强迫自己的时候,无论她怎么踢打撕咬,那人都像一块铁一样,这样的人也会受伤吗? 李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无从开口,对于自家主子和小郡主,他一直是又焦心又无奈。 明明就暗恋了郡主好多年,可怎么一见着心爱的姑娘,最先起的是疯病呢? 李义,你回去吧,我都明白了。见郡主没有拒绝这屋子,李义欢天喜地的告退。 魏云珠却陷入了沉思。 她从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些时日,他多次相救,她是真心感激的。 所以,萌生出担忧,也是正常的吧 之后的几日,关于裴寂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谣言,纷至沓来。 原本屈服于他的威严之下,朝堂上没人敢再递有关处死云安郡主的折子。 可今日,是首辅大人缺席早朝的第三天,太异常了,众人或多或少都信了那谣言。 首辅大人病重,以太后之力,根本无法保下云安郡主,听说,昨天都有人偷偷上密折了。 既然如此,咱们也该上折子,从古自今,预言一说,不可不信啊! 此时,又有另一个官员插嘴。 我看不可,云安郡主同顾家是有婚约的,若是得罪顾家,也麻烦。 听的人摇摇头:根本不会,从头到尾顾家都未表态,想必是不会管了。 下朝的众人可谓是议论纷纷。 第89章 病态的迷恋 幽静的殿内,快要燃尽的香炉还冒着一丝细细的雾气,许是这里真的和云安殿一摸一样,身子都会认错,魏云珠睡的很沉。 连一个身影入内,都浑然不知。 火折子划动,细微的呲啦声,滋滋的火花下,床榻旁一盏安神香烛被点亮,四周依旧昏暗,但相比刚刚已经足够。 足够,叫他好好看看她。 第120章 软塌被压下一角,裴寂坐在边沿,看着少女的睡颜,就算入睡了,小郡主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紧闭的眼,鸦羽般的睫毛,撩拨心弦,裴寂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柔的划过那小巧而娇俏的鼻子,殷红的唇以及精致的下巴。 莹白的小脸,叫那红肿的眼眶愈发明显,脸上残留着泪痕,应是一个人偷偷哭了很长时间,委屈的连梦中都微微蹙着眉。 珠珠裴寂轻声唤着。 魏云珠。他又唤了声,这次音调稍高。 嗯。遥远来自天际的声音,还有脖颈间似有若无的炙热呼吸,有些痒,少女不舒服的闷哼一声。 声音软糯粘腻,像一颗化开的怡糖。 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脏一紧。 掌心摸到那小巧的手,好像惊到了她,少女忽而抬手,力道不重的落到他的手臂。 那处有伤,破了皮的肌肤偶然被异物触碰,引起了阵阵刺痛,男人却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攥着少女的手,更大力的摩挲那里。 珠珠,我有多久没这样看过你了? 柔软的锦被被掀开,少女穿着洁白的里衣,躺着的软塌微微下陷,勾勒出美好的弧度,裴寂修长的手指下移。 白,雪一样白。 她的珠珠好白,官窑里上等的白瓷,捎着通透而薄的粉釉。 珠珠,珠珠男人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哝,手顺着滑腻似酥触碰着每一处。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干燥的像是被架着火,灼烤的柴,一点就燃。 珠珠,珠珠,我好想你。 想的快要活不下去。 鼻尖顺着少女的肌肤,肆虐游弋,变态又沉溺的嗅着味道。 熟悉又迷人,和他昨夜梦里的,一摸一样。他气息越发沉重,粗气连连,青筋暴起,用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克制想要吻她的冲动,生怕自己的忍不住,在那娇嫩如豆腐般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有时,他也偶尔会觉得自己的行径像个变态,这种病态的迷恋,阴暗又偏执,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她越是干净纯洁,他就越是想在那纯白的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一步一步,作一副只属于他自己的画。 总之遇上她,他总会失控,任何事情上。 睡梦中的少女,被打搅到了,两只小手下意识在空中乱挥。 别闹。她迷茫的顺着灼热抬头,试图躲过那呼吸的喷撒,水润的唇瓣无意识的微张着,引人采撷。 裴寂伸手扣住少女纤细柔嫩的腕骨,绸缎般的奶滑触感落入滚烫的掌心。 少女没有挣扎。 郡主真是只有熟睡时,才会这样听话。 他以手绕扣着她的腕子,抑制不住的缓慢收紧,指腹细细的摩挲,一寸一缕也不肯错过。 毕竟,他可是抓住了坠落人间的光明神女。 又是一声低唤。 直到往下,往下,再往下,超出限制,一道突如其来的感触,在魏云珠脑海中骤然炸开,她身子一颤,猛的起身,可却因为刚醒,又软软落回枕头上。 彻底清醒,眼眸正好对上床畔的身影。 啊下意识惊呼。 然后,一只有着修长手指的燥热掌心,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这样一来,熟悉的气息窜入她的感官,几乎是立刻就知道是谁了,昏黄摇曳的烛光下,男人的面孔忽明忽暗,嘴角勾起了笑。 裴寂? 这都什么时辰了,早就宵禁了,你是如何能进得了这栖灵寺的?少女有些惊讶。 皇宫尚可来去自如,更莫说一个小小的栖灵寺。 他倒是挺得意! 魏云珠拢了拢里衣,起身在床榻里侧贴墙而坐,却发现自己一双赤足正正的对着裴寂,她有些窘迫,快速缩回锦被里。 裴寂低低的笑了。 郡主不应该怕被我看到不是吗?他咬字故意囫囵,坏极了,就是意有所指。 非礼勿视。少女瞪了他一眼,短促的回了句。 裴寂嘴角笑意更浓,伸手,隔着锦被握住少女纤细的脚踝,微微用力。 她在始料未及下,惊呼一声,就被男人拢在了怀中,很紧。 你给我放开!少女有些恼。 裴寂却一意孤行,攥着她的手腕,引导着她摸自己受伤的手臂,故意摆出一副很疼的模样。 为了郡主,微臣受了很重的伤呢,郡主不瞧瞧的话,微臣可亏大了。 说到这儿,魏云珠忽而想到李义说的那些话,可面前的人生龙活虎,哪里像是受了重伤的人,却被他说成了半死,果然狗随主人! 胡说八道! 郡主瞧瞧吧。 这间,传言里半死的人,已经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的手,从腰间,一路往上,触到了衣袍的细带。 魏云珠又羞又恼,面颊已经染上了绯红,却也不敢闹出很大的动静,若是被寺庙的人发现,丢人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可不似那恶蟒一般的厚脸皮! 可此刻,他真真把脸皮厚发挥到了极致,一手掌控着少女的柔荑,贴在自己的衣袍,拉扯,掏出,挑开了那前襟的细带。 第121章 细带悄然落到地,魏云珠脸已经红的不像样子,这这怎么像是在拆晦涩的某种礼品一样。 布料滑落的瞬间,魏云珠慌张背过脸,耳畔的温度似要烧着了。 听李义说,你脊背受了好几刀,胳膊也伤得极重,我本以为至少得在榻上养个一年半载,没想到不仅能站起来,还如此生龙活虎。 本来是质问的语气,因为少女羞涩的厉害,嗓音嗡嗡的,反倒叫这番话听起来娇娇的。 这愉悦到了裴寂。 李义这小子懂规矩,得赏,重重的赏! 第90章 微臣喜欢郡主给的痛 贱命一条,最是好养活,死不了。裴寂嘴角的笑意友善,云淡风轻。 死过不知多少次了,却苟活到现在,他也不知到底是福祉还是祸端。 可能唯一的好处,是为了遇见小郡主吧。 向来薄情寡义的人,犯起执念来,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真险啊。裴寂顾自低喃,目光深邃。 若是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郡主了,那才是微臣最怕的事。 魏云珠身子一僵,死都不怕的裴寂,会怕见不到自己 男人俯下身,就那么瞧着少女,目不转睛,绸缎般的秀发被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优美的颈线清晰可见,几缕发丝调皮的垂落,搭在优美的蝴蝶骨上。 细细的黛眉,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缠着昏暗的烛光共舞,世间万物都恨不得细细的爱吻她的侧颜。 向下,游弋,裙摆及踝,露出一小节纤细赢弱的踝骨,柔弱无骨的小足羞涩可爱,他最爱握着它 裴寂情不自禁,靠近少女已经红透的耳廓:郡主,微臣想 多么晦涩的字眼,竟然就轻而易举的被他说出口,直白又热烈。 不要脸不知羞耻! 魏云珠猛的伸手,捂住男人的嘴,慌不择口:你、你不行! 裴寂挑眉,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魏云珠见他又要说什么,手上立刻用力,慌张着:你不许说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娇娆的恼气,喑涩的引人遐想,钻耳入骨,缠绵悱恻。 下一刻,裴寂轻笑一声,握住少女捂着自己的手,留下一枚潮湿温热的吻,缓缓枕在了她的腿前。 魏云珠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二月的烟霞,三月的火烧云,熠熠生出红绯。 露出的脊背上,纵横的伤痕,新旧交替,惨烈异常,甚至触目惊心。 当时刺我的那个杀手,特别凶狠,我都拼死护住脸了,他还不管不顾的乱挥乱刺,被他刺昏前,我只说了一句话,不要碰着我脸了。 裴寂一只手支起头,一本正经的满口胡诌,魏云珠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可不能毁了我这张脸不然,郡主会厌弃我的。他说这话时,语调似孩童般顽劣,还生怕小郡主听不清似的,字字清朗,声声掷地。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家伙听完我说这话,还故意只打脸,真是太过分了。 你说,是不是? 简直孩子气,问完还冲着少女挤了挤眼。 魏云珠故意拿话堵他:我看是你平日里横行嚣张,得罪了人家,仇家寻上门来了,以后若是再不收敛,就别想好过了。 裴寂笑了一声,瞧了眼桌上的小瓷瓶,那是他刚刚带来的药。 郡主,再怎么说,微臣这次受伤都和你脱不了干系,叫你给微臣上药,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吧。 魏云珠本欲拒绝,可眼神落在那骇人的伤口上,内心一沉,顿了顿。 良久,她细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行吧。 拔开小瓷瓶,魏云珠用手捻了药膏,送上了裴寂的背。 男人的背很结实,一看就是常年习武,在战场上带兵征战的人,恰到好处的线条,狰狞的伤疤,健壮又不失一种粗旷的美,和他妖孽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 与他本人堪称分裂的两种作风,也是如出一辙。 少女纤细的指节上,是泛着水粉色的指甲,干净的似月牙泉,在狰狞的伤疤上翩跹。 郡主为什么不肯随微臣走呢? 没来由的一句话,也不算没来由,魏云珠知道,他又开始了。 此时此刻,不由的想起之前在水池里,他为了惩罚自己,故意捉弄,偏偏要看自己吃痛又忍住的样子,思及此,魏云珠也学着他当时的模样,按下去时,微微用了点力道。 裴寂倒吸了一口气,嘶的一声后,他眼眸瞧上了小郡主,轻狭慵懒的嗓音含着笑意:郡主的报复心可真重。 少女揣着明白装糊涂:上药而已,这就疼了?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又用力按了按,果然裴寂肩膀微微一动,这下可笑不出了。 好吧,只要是郡主赏的,就算是疼痛,微臣都高兴呢。 这次,魏云珠刚沾了药,手都没完全落下,便听到他急促的吸了口气,又是一声因为疼痛的闷哼。 嗯 第122章 但是,这声不一样,像是冰冷的雪地上浇了一壶沸水,裂开冰隙,不仅鲜活起来,甚至燃起了熊熊烈火,魏云珠呼吸变的急促起来,连带着耳畔都染上了绯红。 闭嘴。她立刻小声责怪着他。 这要是叫旁人听到了,还以为他们在做什么呢,太容易想歪了! 多重的伤,你都不会哼一声,怎么女子的一根手指,就让你叫的如此厉害。少女没好气道。 裴寂勾唇,笑得有些坏,深邃的眉眼间带着些狡黠:郡主应该最明白,到底是为何啊 白问! 这人和孩童简直没两样,顽劣得很,就爱满口乱说! 裴寂倒是突然一本正经:郡主和旁人不一样,所以郡主给微臣的痛也就不一样,微臣喜欢郡主给的痛。 他仿佛思绪飘向了远方,若有所思:有时候痛到极致的感觉,微臣总会觉得很熟悉,因为喜欢公主时,微臣时常也是这种感觉。 说话间,他已经起身,一把攥住了魏云珠替她上药的手。 四目相对。 少女发现他眸中的热烈和欲念太过直白,那抑制不住的兴奋,甚至可以灼伤到对方。 痛到极致的感觉?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魏云珠其实是有些不太理解的。 他有时说话比恶蟒还凶,有时比孩童还顽劣,有时又莫名忧伤的云里雾里,真是个奇怪至极的人。 良久,裴寂没有如她想的那样纠缠,只是在衣袖里翻找出了一枚铜牌? 蜡烛快要燃尽了,昏暗中,魏云珠有些看不清楚。 裴寂凑近,将东西拿的离她近了近:郡主,你可认得这东西是什么? 第91章 我要你,跟我走 魏云珠有些疑惑的凑近,眼看着他献宝似的将那铜牌塞进自己手里。 这是出城的令牌,有了这个,郡主就可以光明正大逃出长安城了。 裴寂在说这话时,眼眸里的兴奋就似要迸发出来一般,整个人都激动的眨了眨眼,猛的一下攥住了少女的手。 郡主,我们一起私奔吧。他满心期待着少女的回答。 他对这样的未来是期望又憧憬,可魏云珠只觉得全身发冷。 她缩瑟的朝后退了退,因为惊吓,脸色瞬间苍白,裹紧身上的被子,却冷汗频出,张了张嘴,又不敢真的问出口。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对于将自己带走,还没有死心吗? 别看那恶蟒现在笑眯眯的,可却是个谈笑间就能吃人不吐骨头的主,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少女嘴唇嗫嚅。 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颤的厉害,对于这个人,她简直再清楚不过了,面上好像干什么都为所欲为,其实城府极深,心思太重,令人捉摸不透,实在可怕。 此事,他一定是经过了长久的图谋,一旦陷入那精心布制的罗网之中,自己就再难逃出他的手掌心。 裴寂冲着少女笑,邪气的人头皮发麻,见少女躲他,欺身而上,从被子缝隙中伸手进去,攥着那纤细的腕骨,细细摩挲。 他声音里也带了点笑,像是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兴奋,斩钉截铁的重复了一遍。 我要你,跟我走。 无半点可商妥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自信,像是锋利的刀刃,自暗血涌动中冲出,击搏挽裂,潦原浸天,是刮骨吸髓的压迫感。 魏云珠头脑一片混乱,怔怔的,猛的抽了几下手,非但没有抽出,还险些挣落了锦被,莹白的肩膀露出一片来。 冷,浑身上下都冷。 可屋子里并不冷,只是赤裸的皮肤挨着空气,扎的人发疼:你别开玩笑了。 少女单调的声音响起,孤注一掷。 裴寂目光灼灼,兴奋不减,含着笑伏在她耳边:微臣从不开玩笑。 身子只隔着一层被,魏云珠清晰的听到他胸膛平稳的心跳,颤抖着喃喃低语:我不走。 裴寂微微直起身子,想在少女脸上找出破绽,手顺着腰线缓慢上移,像猫玩弄老鼠一样戏弄:真的吗? 魏云珠的眼神下意识慌乱看向四周,人呢?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她焦心撂肺,现在可以大喊吗?若是激怒了这恶蟒,自己又该何处? 她紧咬打颤的牙齿,强迫自己冷静,不许露出丝毫恐惧的表情,她必须在周旋中,为自己赢得时间。 郡主? 男人忽然叫了一声,吓得少女慌乱中又低下了头,她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 窗外起了风,吹的窗户呼啦响,风声鹤唳。 许是这丝丝寒意袭来,吹的少女满颅燥血也冷静下来了,若是她猜的不错,打他准备这宫殿那一刻起,便在心中盘算着,何时将自己再次禁锢。 裴寂,我不能走。 男人轻笑一声,昏暗中,他黑眸半眯,眼尾挑起了危险的弧度,锐利的目光似乎是生出了爪牙,这是捕猎者的眼神。 瞧着被自己丢进树林里的小白兔,想要一探究竟,兔子被逼急了,是不是真的有胆子咬人。 走不走,由不得郡主,由的是微臣。 魏云珠确信了,他就是计划好了的,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第123章 她不住的摇头,抗拒都写在了脸上:不行,我怎么能和你走,你疯了! 心里说的话,在极度恐慌下全都抖了出来。 可刚说完,魏云珠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怎么愚蠢到去激怒一头恶蟒了。 果然,裴寂脸色阴沉可怖,他重新站起身子,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缩成一小团的少女。 良久,他精神分裂般,嘴角又勾起自嘲的笑,声音近乎卑微:郡主,微臣不是在逼你,皇宫里,我没办法寸步不离的保护你,所以,很不放心。 他突然俯下身子,近乎跪在床榻上,半是强硬半是温柔的将魏云珠揽进怀里,低低叹气,声音疯魔: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但以后还有那么长时间,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好吗? 郡主,别推开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别怕我。 她不会知道,那有多伤人。 我不想把你关在一个没人的地方,除了我谁都不能靠近,我真的不想这样,郡主,不要逼我,好吗? 魏云珠木讷的贴在他的胸膛,脸色苍白,手脚生寒。 突然,脑海中有声音在叫嚣,她趁着现下这个空当,裹着被子扬起小脸,讨好般抓着他的一方衣袖,低眉顺眼的哀求。 首辅大人,您位极人臣,在大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要什么都如探囊取物,更何况是女人 少女的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仰面瞧着他的眼神充满哀念,哑声求他:所以,你放我走吧,求你。 裴寂眸色一沉,单手钳起那精致的小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扯出一抹阴森森的笑:放你走,可以。 魏云珠静静的,等待他的后半句。 只是,郡主不害怕吗? 哪怕是在云安殿的深墙里,平日里应该也能听到铁甲撞击的摩擦声,战马奔跑的嘶吼声,百姓恐惧的呐喊声吧,长安的局势只会越来越不妙呢。 骤然,他一把抓住了少女的后脖颈,忽而引着她微微向前,又在她耳边阴森呢喃:你听。 听到了吗? 少女抖啊抖,声音带了哭腔:我不会怕的,我宁愿死在长安城! 不会怕吗? 小白兔真是嘴硬呢。 如果说,郡主走不走,和小天子能不能活这件事挂上钩,郡主还会这样讲吗? 魏云珠猛的一惊,血涌心头,这个诡计多端的恶蟒,他总是能准确的拿捏自己的命门,他知道,自己最深的恐惧是什么。 所以才会在对自己的威胁中,次次成功。 蛇打七寸,他总是炉火纯青! 第92章 像饿了三天的野狗 什么意思? 少女心间警铃大作,警觉的看着他。 难道说,岩儿中毒一事,真和他有关系吗? 裴寂几乎是立刻就洞悉了她心中所想,浅浅笑了几声:放心,微臣还没卑鄙到那个程度呢。 魏云珠紧紧盯着他,眸色生冷。 郡主,现在能救小天子的,只有你。 男人幽幽的调子传入耳畔,魏云珠微微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她不明白。 如何救? 裴寂手搁在少女的青丝旁,贪恋的抚啊抚,长臂绕到她后背,指尖轻轻打磨,剐蹭。 手掌微微往他怀里带,少女的耳畔乖巧的落在他嘴边,厮磨吞吐:知道小天子中的什么毒吗? 少女眸中一片茫然。 还记得先皇也中过毒吗? 魏云珠清楚的记得,整整有三个年头,先皇都活在躁郁和烦闷中,甚至于茶饭不思,全身痉挛。 他怕自己伤到别人的时候,会命人把手脚捆紧,嘴里咬着牛皮的靶子,次次鲜血都从他的齿缝间流下,狰狞的模样像是被厉鬼附身。 赵太医说过,他中毒了,因为毒气常年瘀积体内,侵蚀了五脏六腑,所以无可救药。 他记不住事,脑子总是混沌,甚至奏章都无法批阅。 小天子同先皇,中的是一种毒。裴寂漫不经心的说着。 可落在魏云珠心间,却犹如五雷轰顶,那毒是无解的啊!况且,先皇受此困扰多年,召集医者研制解药,花费巨大人力财力,仍是徒劳无功。 可怜岩儿小小年纪,竟然身染此剧毒,魏云珠有些无法接受,浑身瘫软。 裴寂手抵上少女的肩头,稳稳的撑着那娇弱的身子,才使她不彻底失去重心。 那那该怎么办?魏云珠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 裴寂动作轻缓的把少女压到自己胸膛之上,缓缓开口,似是引诱,似是威胁:郡主可以救他。 我? 魏云珠显然不信,全皇宫上上下下百余名太医,倾尽大周朝最好的资源,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救呢? 裴寂轻拍着少女斜靠着他的肩膀,调子半真半假:先皇多年来,所服用的丹药,皆来自兰陵。 他纤长的手指已经缠上了那精致的蝴蝶骨,中间下凹的线条优雅地勾勒出杨柳细腰,再到尾脊上那两个可爱俏皮的腰窝。 太动人了,所以,爱不释手。 第124章 微臣也是无意间知道的,解药就在兰陵郡主难道不想得到解药吗? 解药他字字清晰,却又囫囵,步步紧逼,引诱纯洁的少女,自投罗网。 郡主,和微臣一块儿去兰陵吧。 魏云珠半信半疑,可是,就算他说的这些真的是子虚乌有,但至少,也算岩儿的希望,不是吗? 这间,裴寂已经情不自禁底头,伏在这朵洁白无瑕的芙蕖之上,细碎的吻隔着花瓣落下,一个接一个,轻柔又急迫的矛盾。 相思桥下,冶艳芙渠正在盛放,裴寂不是严肃的观赏者,他更期待芙蕖被碾压,花汁四溅。 万籁俱寂,男人喉间逸出一声低哝:珠珠。 咔哒。 解开了。 少女恍然惊醒,猛地推开他。 急促而撂燥的喘着气,像是差点要溺亡,刚刚冲出水面一般。 你你离我远点! 负隅顽抗。 索性,裴寂也不着急,一个精明的捕食者,从来不会将可口的点心一口吞掉,他要慢慢品尝。 挑了挑眉,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哼后,他玩味的瞧着略显狼狈的少女:还没想明白? 魏云珠拉过锦被,盖住裸露在外的肌肤,稍稍平息后,如实说。 还没有。 裴寂却被她这话给逗笑了,他向后仰了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好整以暇:那就再好好想想吧。 魏云珠轻轻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那眼神,像饿了三天的野狗,紧盯着一只受了伤的幼兔。 可信吗?她反复在心里质问自己。 可她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爪回了宫,怎么能再次主动跳入火坑呢?况且,阿姐孤身一人在皇宫中沉浮,那样危险的豪华牢笼,她怎能独留阿姐一人承受? 况且,兰陵山高水远,距离长安相差十万八千里,不是永安巷,到时候那恶蟒若是再起了歹意,自己就算是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到时候,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彻底沦为他的玩物,她宁愿死,可是 裴寂自知少女绝不可能轻易答应,便耐着性子,柔声细语的引诱。 郡主,长安城一旦乱起来,顾家一定会胁迫你,到时逼你立刻和顾延翊完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同微臣去兰陵将一切调查清楚,替小太子寻到解药,去兰陵,会比待在长安更有价值。 相信我,郡主。 给微臣个机会吧,微臣什么都改。 说到这里,裴寂面上的兴奋溢于言表,他已经幻想出了自己与郡主未来的美好日子,只要一想到即将与心爱的姑娘独处,他就激动浑身颤栗。 若是郡主再迟疑,咱们动身晚了,就算真找到解药,对于小天子而言,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裴寂手抵在软榻上,身子微微前倾,装作苦口婆心的模样:小郡主啊,时间紧迫。 你还要多长时间才想的明白呢? 魏云珠只觉得眼前一黑,这男人心思缜密如丝,次次都能准确洞悉自己的踌躇,然后再用各种各样的鬼话,软硬兼施的适时推上自己一把。 郡主,这是你的机会,也是太后和小天子的机会,知不知道? 裴寂说的没错,这是岩儿的机会,可也是她的劫数,一招落错,万劫不复。 她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若是事情真到了最坏的地步,她不会躲着,若是需要来做利益交换,她愿意前往,为岩儿求得一线生机。 就算明知对方是魔鬼 思及此,她微不可查的哀叹一声,声音细的就像绣花针落地:好。 第93章 俏公子,你到底上不上? 树梢打下一阴影,皇城外。 魏云珠回头瞧了一眼,朱红的宫墙映入眼底,连接的是鸿图华构,千军万马依然巍然耸立,琉璃瓦映着初阳的光辉,绚丽璀璨。 可拏风跃云间,却有一丝丝悲凉。 她看到那玉阶之上,长久的站着一个身影。 年轻的太后身姿消瘦,眉宇中却有摧柔为刚的松筠之坚韧,送走了珠珠儿,她便是真真正正的孤身一人,这座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皇城,即将成为华丽牢笼,将她禁锢其中。 一路平安,珠珠儿。她在心头默念,只求佛祖佑她万安。 从皇城一路出了长安,顺畅无阻,裴寂瞧着紧跟着郡主马车的少年,半眯起了眼。 崔越,太后派来的眼线。 他觉得晦气极了,倒不是怕,而是嫌麻烦,毕竟他不想损失一分与郡主独处的机会。 中途歇息的时候,裴寂抬脚就进了马车,一副无赖样不肯下去。 魏云珠知道他没安好心,便规规矩矩的端坐,面露微笑:首辅大人不是要我给你个机会吗? 我知道你会改,既然如此,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对不对? 裴寂心里一动,倔强的小郡主也会主动对着自己笑。 他欲上前,将少女抱在怀里,可一条纤细的胳膊却横在了两人中间,魏云珠笑的动人:既然如此,我说不与首辅大人同坐一辆马车,可以吗? 第125章 如若首辅大人能克己守礼,保不齐,我会对你很好,索性,就全心全意跟你在一块儿。 我啊,最欣赏明月清风的谦谦君子了。 少女的眼眸里带了丝狡黠,她就是要把这高帽子给裴寂稳稳得戴着,叫他不上不下,有气儿都没处撒,再说出诺言稳住他。 至于对他好什么叫对他好呢?什么又是全心全意呢?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个准头,但随口画出这张饼,总能顶些用的。 每次不管干什么他都掌握主动权,逗猫似的戏弄自己,这次,魏云珠自己也要拿一次主动权。 裴寂嘴角扬起一抹低笑,小白兔聪明了啊,自己竟然反被拿捏了。 都听郡主的。他轻轻应着。 接下来马车昼夜兼程,三天里,裴寂都恭恭敬敬,不再去打扰她,最多只是掀开车帘,看她几眼。 并州,安谷镇。 从这里去往兰陵,只有水路,这里四面环河,是北地一代著名的漕运枢纽,纵横交错的水路,一眼望去洋洋洒洒,流入平通大运河,此地的人大多以鱼虾为食,倒是大米成了稀缺作物。 但过了漕运集口,村镇里却是贫苦不堪,这里的百姓吃穿用度糊口,全仰仗漕运。 可这是一条被达官贵人把控的门路,那滚滚的流水翻起来便是白银万两,可只会肥了某些人,百姓们却是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因此,又催生了另一产业。 一道道形枉影曲的河流,将近傍晚倒是越发被船上的花灯照的熠熠生辉,数不清的船,大的,小的,客家船,还有渔船,最显眼的,莫过于那些船头上伫立眺望的妇人,百媚千娇,调性豪放,暗送秋波的招客。 文人骚客,俊美公子,哪个都难逃温柔乡,他们在船厢内吹起浪荡的骨笛,把酒言欢,纵情欢愉。 裴寂下了马,正在与船夫谈价格,却不防被一群年轻的船娘围了个准,浓郁的脂粉气环绕,他只觉得俗气至极,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魏云珠靠着马车窗的边沿儿好奇的瞧着,只见裴寂手懒散的搭在腰间突出的剑柄上,面色冰冷,眼尾的弧度,是即将发作的折儿。 他站在人群中松形鹤骨,整个人丰神俊朗中颇有点艳丽贵公子的佻达,但又裹挟了三分孤傲,只叫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怪不得引来一众船娘争先搭话,美人眼眸笑意盈盈的盯着他,直白,大胆,热烈着不肯移开,就算他脸色似寒冰,同他腰间那把伏虎宝剑似的,凶神恶煞,也阻挡不了姑娘们的热情。 真是个妖孽,魏云珠下意识想着。 几时走?裴寂开了口。 有个着石榴红衣衫的女子,低着头同一旁的姐妹说了两句,两人笑的放肆又大胆。 船夫听见问话,笑笑:公子,您今儿来迟了,所有船都包完了,明日早些来吧。 裴寂神色淡漠再次开口:他们给你多少,我出双倍。 船夫有些为难,平日里遇见这等财神爷,他一定立刻把船上的客人赶走,可今日不同,船里那位,可是要献给贵人的 刚刚的红衣女子已经被身后姐妹故意推搡了好几次,她终于恼怒的甩了甩袖子,可回身又露出柳娇花媚的笑,摆着杨柳腰,款款上前。 那小腰真似扶风弱柳,又细又柔软,一手抵上,定然销魂入骨,一发入梦,她看上去年纪不大,身量却饱满,该圆润的地儿一个没落下,是个尤物。 她就那样直勾勾的瞧着裴寂,媚态纵生,拿热烈又羞涩的勾子,将男人全身看了个遍,然后落在了他眸子上。 脸红了,纵使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她都面红耳赤,因为越是心如铁石,到了榻上,越会判若两人。 不少船客都出来驻足,有时候风情不在面颊,在于举手投足间,这美人虽面容略显寡淡,但其身段,眼神,都是天生会拉丝儿,那个男人看了不抽筋骨?看来,又要有良家公子沉沦了。 这间,红衣女子已经卷了纤细的手指,勾上了裴寂的祥云宽边腰带。 公子,不要钱。 这小眼神,周围没有男子不醉。 裴寂眸光落在那勾着腰带的手上,脸色更黑了,搭在剑柄的手微微用力。 他要砍手了 入画,别闹了。 可剑还没拔出来,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声传来。 红衣女子闻言,立刻放了手,笑声卷着风一般的身姿,小跑到一位青衣女子身边。 乖乖叫了声:姐姐。 接着远远的,她还不死心的朝着裴寂道:好公子,俏公子,你到底上不上? 上?上船? 女子的声音,又妩媚又娇羞,咬字娇娆叫人想入非非,众人立刻心领神会,一个个的都捂嘴笑了。 第94章 裴寂面色彻底阴沉下来,眼眸中急风烈雨,朝前跨走了几步,鹰视狼顾,用剑柄烦躁的支开了挡路的红衣女子。 入画踉跄着后退几下,瞧着男人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男人啊! 这下,刚刚还调笑的围观众人,笑意僵止了,因为人总是有察觉潜在危险的天性。 裴寂面色阴沉,黑眸挑起的弧度明明很浅,却带着惊风怒涛,官场沉浮中纵横捭阖,大杀四方的气宇已经完全不再加以掩饰,周围这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自然难以抵挡。 第126章 他一本正经的开了口:我夫人,不喜欢我同别的姑娘说话。 然后,裴寂转过头,瞧见马车里,正在看热闹的小白眼狼,神色变的柔和。 魏云珠瞧了好半天了,眼瞅着他被一群娇媚豪放的美人调戏,脸色呐,是比那三年没刷的锅灶都黑,她看的是津津有味,更是笑出了声。 可这下,没成想被转身的裴寂抓包了,她立刻捂住笑意,局促地放下帘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有脚步声临近,男人含笑的声音传来:夫人,你倒是好,瞧见有别的女子麻缠为夫,不仅不下来赶跑她们,倒是乐意看为夫的笑话,是要考验你夫君吗? 谁是他夫人!魏云珠气呼呼的用力掀开帘子,恼怒的瞧着他:不许你乱叫我。 裴寂挑了挑眉,反问:那该叫你什么? 魏云珠也被问住了,总不能再叫郡主的,该怎么叫,她真不知道了,便不再理他。 裴寂故意一本正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要不叫妹妹? 可咱们明明已经过了,以兄妹相称不会奇怪吗? 唰的一下,魏云珠脸颊染上了红霞,真是不知羞耻,大庭广众的在讲些什么,不害臊! 或者,郡主叫一声哥哥我听听? 越说越离谱!魏云珠仰头正要训斥,可却瞧见有不少人往这边看,对上男人的坏笑,她用力甩下帘子,将自己和那登徒子彻底隔开。 诡计多端! 裴寂却低低地笑了,小郡主嗓音本就娇柔,若是真的叫上一声哥哥,那该是怎样的销魂,会酥完吧,到时候,他恐怕能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等魏云珠下了马车,围观的人却是更多了,众人只见,一位戴着轻纱帷帽的美人。 美人的脸掩在清透的白纱之下,犹如水中望月,自成朦胧氛围,举手投足间,端庄典雅,又平添仙姿袅袅,踩来几步,好似不是凡胎。 刚刚的红衣女子也愣在了原地,犹如窥见仙人之姿,只剩呆滞仰望。 船夫倒是有些无奈:公子,今日这船是真的包不得。 听见这话,魏云珠倒有些疑惑,面前这靡丽的花舟,是方圆几处最大的船只了,里面好像就只有刚刚那二位姑娘,真是好手笔。 此时,一直安静的青衣女子开口了:船家,叫他们小夫妻上船吧,不过搭把手的事。 小夫妻?裴寂嘴角微微上扬,说得不错。 船夫刚开始有些为难,可想了想还是应了:好了,也不早了,再闹真就误了时辰了,都上船吧。 裴寂小心翼翼的扶着魏云珠,踩上了花舟,其实他本来是要赶走那两人的,但因为刚刚那句话,想着罢了。 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陪着小郡主,她也不至于无聊了,还能说说话解个闷,也不错。 上船后,裴寂也不知去忙什么了,魏云珠一个人在船头吹风,鼻尖忽然萦绕上浓郁的香气,那名唤入画的女子正歪头瞧着她。 而且还越来越近,甚至用指尖小心翼翼在魏云珠的脸颊上轻轻碰了碰。 她下意识后退,却见入画还是一动不动的瞧着自己。 便从衣袖里掏出一颗饴糖,递给她:你要吃吗? 绝代佳人嫣然一笑,不过如此,入画痴痴的讲:姑娘,你真好看。 然后她快速拿了少女掌心的糖,歪头靠近:我想一直看着你。 看我做什么?魏云珠有些疑惑。 入画娇憨一笑,手指又点了点她的脸颊:像姑娘这样的画中美人,入画若是男子,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讨得姑娘的欢心。 啊?如此直白的夸奖,魏云珠有些羞涩。 可惜,名花有主了。入画摇摇头叹息。 不过刚刚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确是乘龙配凤,佳偶天成。 入画什么样的男人都瞧过,一瞧见那位公子,就知道他 眼眸闪过狡黠,叫她灵动似一只小狐狸,凑近魏云珠,打趣着。 一定很行。 魏云珠眸光中落上了不解,下意识看向入画。 入画却噗嗤一声笑了,笑的花枝乱颤,然后断断续续又在少女耳边落下几个字。 . 她故意咬重其中一个字眼,魏云珠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脸颊瞬间熟透了,直烧的要滴血! 可始作俑者呢,还是笑的起劲,直到有人唤她,她才歪歪扭扭的站直了身子。 入画被青衣女子拉开:姑娘,奴家这妹妹爱开玩笑,如有冒犯,还请多担待。 魏云珠虽然已经羞的不行,可尽量平稳:无事。 她此时才真正瞧清青衣女子的模样,皎若秋月,玉面淡拂,似秋水,伊人为醉,笑容被教的恰到好处,那弧度十分叫人舒心和煦。 骄阳与明月,牡丹与莲花,这姐妹二人一位耀如春华,一位冰清玉洁,两个极端却极其赏心悦目。 莺娘,我说的都是实话呢,这位姑娘有福分。入画着急的解释着,说到最后还朝着少女眨了眨眼。 第127章 最后,在她娇俏的笑声中,魏云珠再次羞红了脸,跑进了船厢里。 不过,她倒是有些奇怪,入画和莺娘这对姐妹,既然能包得起这花舟,想来应是富家小姐,可跟随着她们的那些家仆,却奇怪的很。 不像是在伺候小姐,倒像是在监视,况且二人见着那些家奴后,眼里似有若无的惧意,是掩盖不住的。 第95章 完完全全据为己有 夜幕低垂,嘈杂渐渐归于平静,唯一不变的是两旁楼阁台榭上坠的灯笼,摇啊摇,牵绊着云雾光晕。 路过的一切都是浮光掠影,花舟有时也会摇摇晃晃的半停,偶尔有妇人推开扇门,忙碌碌的收拾酒桌。 炉子里咕噜咕噜的煮着汤,冒着白气阵阵飘香,刚打上来的鲤鱼,肥美鲜嫩。 魏云珠却索然无味,非但没有胃口,还神色泱泱,她从未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儿也就是东狩猎场了,不像裴寂,高山原野、玉龙雪山、大漠孤烟,打小便上南落北。 她捧着一本书,可那些字落在眼里却无端涣涣散散,一定是这花舟太晃了,少女摇了摇头,企图清醒,却觉得更晕了,手脚酸软,无力的靠在软榻上。 昏昏沉沉的,魏云珠似是睡着了又没睡着,脑袋晕乎乎的,似是而非间,好像一脚踩空,身子下意识一抖,又沉沉陷入迷茫,汗水、干燥混为一谈,她觉得有一谭无底的深水,拖着自己不停下坠。 孤苦无依间,她抓住了一方柔软细腻的帕子,小脸下意识往上贴,倒是安心不少。 郡主,你不舒服吗? 裴寂在床榻边,轻柔的问着,他用一方带着香草熏香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她的脸颊,额头,事无巨细。 少女的面颊浮起异常的艳红,连带着眼尾都红红的,眉头微皱,像是一朵被急雨打湿的芙蕖,引人生爱怜。 男人的手,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缱绻着丝丝暖意,柔和的一塌糊涂。 裴寂此生最大的逆鳞,所有的恨意都来自罪籍的出身,向来眼底无人,只一心想爬到最高位,但他却心甘情愿伺候郡主,甚至十分喜欢这样。 做郡主的仆从,他也愿意。 他的指尖泛着凉意,魏云珠攥住了他的手,眼皮沉的厉害,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压的她完全喘不过气来。 我好难受好晕。少女瓮声瓮气的说。 瞧着少女委屈又难受的模样,裴寂明了,这完全是累病了。 前几日昼夜兼程的赶路,没有停歇便又上了船,小郡主本就是养在深闺的一朵娇贵芙蕖,不曾出过远门,受不得风吹雨淋,自然撑不住了。 少女似乎有些害怕,不停的往他怀里缩,依赖,留恋,裴寂稳然不动的黑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动。 怀中的少女软糯又滚烫,乖巧的依偎在自己的胸膛,他手无意抵在那精巧的腰窝下,微微低头,便可以看到那单薄的里衣,甚至更多。 细腻柔和的烛光下香软滑嫩的肌肤散发的光泽,微微带些粉嫩,裴寂喉结下意识滚动。 郡主,你生病了,微臣命人去熬了药。他声音低沉的厉害,将无力滑下去的少女,重新抱好。 毛茸茸的小脑袋无力靠着,湿热的气息喷撒,很软很绵,酥了他半边身子。 男人抬起纤长的手指,移到魏云珠脸侧,指尖装作不经意地擦过那殷红的唇瓣,很烫。烛光摇摇曳曳,黑暗的瞳孔之下埋藏着深不见底的暗潮。 裴寂想起从前,那些远远仰望郡主的日子,每次在永和宫的擦肩而过后,他都要在书房作画以静心,可看了画里的人,又前功尽弃,往往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他从少年到如今的青年,都是孑然一身,长安城的世家公子,哪个不是十五六岁已经娇妾通房一大堆了,可首辅府,美婢都不曾有一个。 他已经双手沾满鲜血,不想更脏了,他怕郡主嫌弃。 自古权与色总是挂钩,所有人都吃惊于,立在欲望顶峰,贪婪无餍,嗜金钱与权力为命的首辅大人,竟然没有过一点儿风流韵事,年年都有人想尽办法将无数美人儿双手奉上,可他却从未让任何一个女子近身。 可情动是人的天性,长安城中常年有流言,说是首辅大人有隐疾,不然,他这么些年又是如何纾解欲念的呢? 现下这样的情况,叫他抽身而去,作画静心,裴寂做不到。少女的手柔弱无骨,像缓缓的热水,抵在他的腹部。 他轻轻覆上那小手,带动着,摩挲。 抚摸,每一寸蓬勃滚烫的肌理,仿佛轻飘飘的羽毛描绘着有力的轮廓。 他的气息开始变得粗重,闭着眼,享受,又痛苦。 魏云珠的手,被那滚烫灼伤,有些不满,在他怀中不安分的动着,她好热,身上的火炉像是把她放在铁板上烘烤。 这样一闹,裴寂沉沉的闷哼一声,早已口干舌燥,不断地吞咽口中稀少的水分,喉结上下滚动。 全身每一处血液都在叫嚣饥饿,那血液的流速是无人道路上全速行驶的马车,在危险的边缘横冲直撞。 可她在生病。 待裴寂缓过来,指节已经紧绷到发白。 魏云珠被烫的被迫恢复了些意识,她胸口堵着气,呼吸不顺畅,费力才分辨出身后的人是谁。 第128章 她软软的叫了声:裴寂 一只迷失的羔羊,糊涂到依偎着灰狼,生病的小猫咪被人欺负,也忘了亮出小爪子,只剩下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 别动。男人声音低沉,沙哑中沾满欲念。 少女脑袋混沌,眼神迷蒙,听到这话,下意识往他怀里挤了挤,便乖乖不再动了。 真乖啊。 裴寂自胸腔里叹出一口气,若是小郡主永远这么乖就好了。 魏云珠毫无防备的靠在男人宽敞的胸膛,迷迷糊糊间,她的气息,划过他的喉结,一时间沸水浇上了冰壶,次啦一下,有野兽嚎叫着要破出牢笼。 裴寂心头一窒,刚压下去的邪火,噌的窜了上去,下一秒就要将理智燃烧殆尽。 他一手抵上少女的肩头,微微用力,一手捏着那精巧的下颚,抬了起来,四目相对。 柔软湿润的芙蕖花苞,迷茫又羞涩,他想要看它彻底绽放,想要纯洁之上更添妖媚,想要彻底攀折下,将它放在盒子里,精心浇灌。 然后完完全全据为己有。 第96章 微臣不会乱来了 下颌被钳制,高高抬起,脆弱的脖颈高仰,魏云珠偏着头,看着上方的男人,终于出了声你唔,剩下的话全部被吞没,他低下头重重吻她,裹挟她所有气息。 金风玉露相碰的那一刻,她听到了,自他胸膛里散发出来的满足叹息。 少女猛地惊醒,开始不住呜咽。 可那弱小的呜咽,几乎是立刻就被裴寂吞咽下肚,她黑色的长发垂落,散的到处都是,男人细长的指节,穿梭在黑发里,含着力道。 鼻子不通气,魏云珠就只能用嘴呼吸,可现下又被堵了个满怀,那细腻描绘线条中,就是不让她呼吸。 少女憋的不行,下意识拍打他的胸膛,却被强势捉走了腕子,孱弱的腕子被狠狠束缚在他的手心,唯美又禁欲。 然后,他抓着她的手,带领天真的少女,探索未知的命运。 魏云珠眼底漫出不堪忍受的泪光,可禁锢着她的人却是疯狂依旧,如痴如醉。 无奈,她用力一咬,血腥味顷刻间充斥口腔。 奏效了,也活过来了! 魏云珠大口的喘息,整个人凌乱又狼狈,脸颊绯红,可比刚刚染上了些许媚意,额间竟然是渗出了细密的汗。 郡主,你怎么了,接吻都不专心?裴寂抬头,看到微微半开的芙蓉花,鬓云欲度香腮雪,不外呼如此。 他轻笑一下,声音沙哑又性感:珠珠,你好美。 魏云珠被吓得不轻,她抬眼便在男人眼里看到了浓重的欲念,接着眼前一黑,巨大的阴影笼罩,腰间的手再次用力,俯身低头再次寻她的唇。 慌乱期间,少女猛地向后退去,颤着声:我生病了,可能是风寒,不能将病气渡给你 裴寂挑挑眉:风寒?那更要出些汗,好得才快。 他伸手再次抓上少女的腕子,却彻底触怒了她,少女使尽浑身的力气挣脱出来,忽而委屈的哭出声:变态,流氓,我明明生病了,你还要欺负我! 她一巴掌拍在男人手臂上:你不要脸! 被骂的裴寂眼里却有笑意,小郡主骂起人来都娇娇软软的,甚是好听。 郡主不是不舒服吗?裴寂放开了少女,静静的瞧着她。 魏云珠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我我好了,你、你走吧! 然后,又赶紧往后缩了缩,这下才发现自己凌乱的衣襟,甚至都被解开了。 那恶蟒趁着自己浑浑噩噩没意识,到底干了什么! 她立刻将衣襟快速裹好,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膝,似乎是在自我保护,固执的不肯再去看对面的男人。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裴寂歪头瞧了瞧。 明明病着呢,怎么就好了,得赶紧喝药了。他装出一副正经说教的模样。 太晚了,你回去吧。少女还在赌气,声调里是浓重的鼻音。 裴寂嘴角上仰,眼底的笑坏极了,倾身靠近少女,故意深深嗅了一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暗色涌动。 魏云珠真怕了,她黑发散乱着,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慌乱,手抓着软榻,脚跟往后蹬,摇着头:裴寂,你、你不要过来了 男人顿在原处,舌尖顶着颊侧的软处,内心的暴虐几乎是立刻就被这种,无助柔软的腔调勾了出来。 该死! 看得见吃不着! 本来就只是想吓吓她的,他只能强忍意志,悻悻作罢,随即,摆出一股真诚的表情,甚至眼底暗含了抱歉。 郡主,对不起,我们很久都没有了微臣没忍住。 嗯? 魏云珠耳朵似要烧着了,脸颊也近乎熟透,她丝毫不敢再去直视男人的眼眸,因为那里面的炙热,一定会将自己灼伤。 别怕。 微臣不会乱来了。 少女把自己紧紧闷在锦被里,她才不会相信那恶蟒的鬼话,谁知道是不是又在哄骗自己,只有他走了,她才能彻底放下心。 第129章 裴寂有些无奈,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落在了她的脑袋上,轻声细语的哄着:好了,该吃药了。 魏云珠在厚重的被子下,早就喘不过气来了,没法子,她迟疑了会儿,还是探出了头。 还好,裴寂的确端了一碗药,表情也还算诚恳,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彻底将被子放下。 可殊不知,她此刻的模样,落在男人眼里早已经变了味了。 脸颊潮红,眼含泪意,黑色的长发贴在两边的脸颊,又湿又潮,粘粘乎乎的像极了,唇瓣上若隐若现的牙印,也不是她自己的。 裴寂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想到了永安巷无数个夜晚,少女那些香汗淋漓的瞬间。 他微微靠近魏云珠,用勺子舀了些汤药,耐心的解释:这是刚才微臣寻人在街边的药铺,抓的药,怕郡主嫌苦,顺便买了些饴糖,先喝药,喝了再吃糖。 他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在哄三岁的小孩。 小汤勺已经抵在了少女的唇瓣,她只好张嘴,小心翼翼喝了,果然被苦到了,眉头小皱,可怜兮兮的。 郡主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旅途劳顿,自然容易生病,不过,等过几日,到了兰陵,就一切都好了。裴寂安慰着。 又喝了几口,魏云珠莫名觉得气氛越来越奇怪,给自己喂药的男人也离她越来越近,而且两人似有若无的触碰,叫她紧张,甚至冒汗。 同这恶蟒共处一室,太过危险,她从来都不觉得,裴寂会克制自己的欲念。 撇了一眼对面桌案上放的饴糖,用纸包着,还没拆开,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办是抱怨,半是细软的开了口:太苦了,我想吃糖。 裴寂只能将药碗搁下,起身去桌案上拿饴糖,他一边拆着外包的纸,一边回身:吃了就乖乖喝药。 可少女竟然趁着自己取糖的空隙,端起药碗,捏着自己的鼻子,咕嘟嘟一口将药灌了下去。 郡主等他反应过来,那药已经被一饮而尽了。 这药极苦 第97章 是不苦了,可近乎窒息 魏云珠重重放下药碗,她以为喝的快些,趁苦味没留住,就不会尝到苦了。 可没想到,苦涩还是瞬间充斥口腔,平日里一点苦都吃不得的少女,瞬间泪萦于睫。 她紧紧抿着唇,懊恼刚刚的自讨苦吃。 裴寂快步向前,俯身以唇封缄少女的抽泣,企图卷走她的苦涩。 魏云珠始料不及,呜咽两声,双腿死命蹬着,可在男人绝对的压制下无异于蚍蜉撼树,仍是纹丝不动。 可下一刻,那鸣鸣的反抗忽然停止,有一颗甜腻的饴糖被顶了进来,中和了那晦涩的苦味。 静谧的夜里,窗外的风声伴着尤红殢翠,羞涩又靡丽。 可糖都喂进去了,面前的人仍是孜孜不倦,食髓知味。 裴寂!少女含糊不清的恼怒。 终于,裴寂松开了那甘冽清新的唇,她随即张着口呼吸氧气,像快要溺死的鱼。 别分心,先把糖吃完。裴寂沙哑的警告。 少女下意识动了动嘴,发现怡糖竟然不在自己嘴里,可容不得她多想,薄唇再次重重的贴上来。 炙热的手感触着背脊,描绘着优秀的脊线,另一只手从中间窜上来,颈下的骨骼微凉,魏云珠呼吸一滞,脚底发软,下意识搂紧了男人的脖子。 重心无意间靠向他,结果就是任他为所欲为。 怡糖正在缓慢融化。 没有真正的在一起,无疑是煎熬。 但他狂热到甘愿被折磨。 糖终于彻底化了,少女鼻息堵的厉害,觉得自己差点要被憋死,索性,面前的人要够了。 魏云珠大口喘气,眼神有些迷离,面颊缺氧到比刚刚还要更绯红。 是不苦了,可近乎窒息。 抬眼,却见男人正仔细端详自己,眼里是熄不灭的火,叫嚣着要燎原,还有些隐忍的克制,她不觉得他能做到。 一颗心,急促的跳着,她忽然抓起空了的药碗,狠力的朝裴寂砸去。 铁了心要砸醒他! 裴寂微微侧身,那药碗斜斜的划过,砰的一下摔在桌案角,碎的彻底。 少女的呼吸不稳,眼尾挂着楚楚可怜的泪珠,但却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殷红肿胀的唇瓣一张一合的大口呼吸着。 裴寂甚至能看到里面小巧的齿尖。 郡主,微臣只是想帮你解苦。 你真凶。他倒是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魏云珠气极,一手指着门,恼气的呵斥:裴寂,你放肆! 你立刻给本郡主出去! 裴寂微微后退,正襟危坐的理了理衣袖,尽量的克制,企图埋下眼眸里的炙热与情动:药喝了,郡主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颊,哄哄她,讨好她,但得到的却是少女的躲避。 裴寂笑了笑,收回了手:夜深了,郡主快些将歇吧。 微臣便不打扰了。 他毕恭毕敬的讲着,没敢再去碰她。 毕竟,保持诚信,才有下次嘛。 第130章 魏云珠故意闭着眼,不肯理他,只听见了脚步声,收拾药碗的声音,最后是关门声。 竟然听话了,算得上稀奇了。 不过她总算松了口气,拉上锦被躺好,只希望这次的兰陵之行能够顺利,寻到解药后就立刻回长安。 第二日,天边刚刚泛出了鱼白肚,魏云珠便醒了,也是因着船摇摇晃晃的,搅的她怎么都睡不好,索性早早起来了。 昨晚喝了药,身子果然清爽了很多。 她出了船厢,就见入画在悠闲的晒太阳,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趴在甲板上,胳膊撑头眯着眼,两只莹白小巧的赤足,徐徐的拍打着,像条美人鱼似的。 无意间垂落的纱衫,慵懒的斜斜堆砌在脊背,露出的左肩,修削合度,妩媚纤弱。 但肩头上,一个类似于印章的刺青,却十分明显,距离太远,魏云珠看不清楚。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入画,见到来人是她,第一反应是仓皇的将纱衫拉上去,掩盖那刺青,整个人都有些紧张窘迫。 魏云珠自然察觉了,立刻就意识到,那刺青,应该是入画不想叫旁人看见的,毕竟,每个人心底都有逆鳞,不愿他人轻易触碰。 她笑了笑,自然地走过,将手里的书递给她:解闷儿的,要看看吗? 入画见她未追问,顷刻就恢复如常,娇媚一笑:打小家里就穷,十几个兄弟姐妹,加起来连半个字都不认识。 正说着,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你可以同莺娘说到一块儿了,她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的确,那位莺娘姑娘的确是知书达理,每夜从她房中传来的琵琶声,十分婉转动人,可就是听来叫人莫名悲凉。 两人说说笑笑的讲些平日里的趣事,直到有位消瘦的家仆前来唤她。 那家仆面色僵硬,绝对谈不上毕恭毕敬:入画姑娘,该进去学规矩了。 入画倒是见怪不怪,她俏皮地朝着魏云珠眨眨眼:今日傍晚在这里等我,咱们烤鲫鱼吃! 魏云珠点了点头,瞧着她的背影进了船厢。 三日后,花舟终于抵达了兰陵。 集运口,入画和莺娘站在一顶轿子前,同魏云珠挥手告别。 她今日一身烟罗紫的袍子,一只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固定着头上的轻纱,额间吊着孔雀绿翡翠珠链,两侧的头发被入画细心的编好,耳边垂着金镶紫宝石耳坠,摇摇晃晃,似是明艳动人的西域少女。 回身举步间,有淡淡的花香散发,已经有不少人远远的围着看了,裴寂有些不爽。 少女们相处了几日,已经有了感情,离别自然是不舍得。 魏云珠小跑过去,气喘吁吁的将自己耳朵上的坠子取下,塞到入画手里。 耳坠为凭,你们以后定要来寻我。 第98章 别怕,微臣在呢 到了兰陵,城郭巍峨,街巷开阔,马车华轿络绎不绝,虽然还未入夏,但这里已经骄阳似火,阵阵燥热,魏云珠心想,换上一身清凉的衣裳是对的。 因为这里属于陆运枢纽,道路四通八达,可直抵波斯国,时不时有金发碧眼的异域人路过,都是些做生意的商人。 各类运输生意,再加上是来往商队必经之路,便不乏大有险中求富贵之人,走私的,三教九流,亡命之徒在此地捞金,蝇营狗苟,历代帝王都为此地的管理犯难。 宽敞的官道上,少女坐在马背之上,有些摇摇晃晃,前方是位顶俊俏的儿郎,稳稳牵着马,缓慢的行走。 魏云珠是第一次骑这样的高头大马,她小时候练过马术,但骑的都是矮种马,而且,她本就不喜骑马,加之上次在丘鸣山打冬猎坠马一事,叫她骑马时总是发怵。 此刻,她整个人都有些晃晃荡荡的,心跳加速,用力握缰绳的手早已发酸,抬眼,那人的背影映入眼帘, 她浑身忽然就放松下来了,既然牵马的是裴寂,就算自己真的摔下来,他也能稳稳接住自己吧。 街边两旁的人,纷纷好奇的瞧着这似是画卷的两人,风吹日炙,透过眼里发黑的光晕,牖中窥日,惊诧于马上的美人。 烟罗紫的轻纱婆娑起舞,随着颠簸,珠钗上的滑珠、额间的翡翠珠链,晃啊晃,头上轻纱小心翼翼的遮挡着面容,但却是掩映生姿,朦胧更胜一筹,一眼便可心旌摇曳。 这样柔桡轻曼的纤弱身段,像是江南水乡的柔枝嫩叶,似是西湖白堤的弱管轻丝,她们不由猜测,到底是何地,何样的山水,竟能养出这样霞姿月韵的女子。 而牵着马的男子,于人群中鹤立鸡群,腰跨一柄凶神恶煞的利剑,风刀霜剑,杀气腾腾,定然是矜纠收缭之人。 裴寂打眼瞧了瞧马上的少女。 在他心里,小郡主是一朵需要精心浇灌的芙蕖,无一不需细致周到,便以为她会受不了这兰陵的烈日。 现下来看,倒是多虑了,少女近乎雪白的肌肤在骄阳下发着光,脸颊微微发红,倒更显气色,眼眸清凉,嘴角笑意盈盈,更似一朵娇艳盛放的红玫瑰。 街巷两旁逐渐热闹起来,他们已经步入闹市区。 本来一切都其乐融融,可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人喊马嘶,乱作一团。 第131章 只见一道毛草的棚子底下,放置着大大小小的铁笼子,周围一切都脏兮兮的,来往的人将地上的积水踩的到处都是污泥。 最骇人视听的是,那笼子里可不是鸟兽牲畜,而是活生生的人! 里面有五六岁的小孩,各个都是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眼神空洞。 还有十五六的少女,被成堆的塞在原本关牲畜的笼子里,歪歪扭扭的瘫倒在污秽中,她们穿着甚少,基本都衣不蔽体,最好的也是裹件皱皱巴巴的袍子。 白花花的身子裸露在外,总有不怀好意的人瞌着荒淫无耻的眼神看过去,更甚者,有好色之徒过去将手伸进笼子里,恶意掐着少女的腰身。 可那些妙龄少女,本该是最青春洋溢的时光,却是不吵不闹,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的呆滞,眼神中满是麻木与死寂。 她们如今的境地,哭是最没用的,哭只会换来毒打与挨饿,唯一能激起渴望的东西,只有食物。 魏云珠第一次瞧见,简直魂惊魄落,害怕极了,裴寂看在眼里,将人抱下马,虚虚的笼着她,手掌小心抚着少女的后背。 别怕,微臣在呢。 和那破败生锈的笼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前边儿,一张摆满山珍肉食的长方桌,旁边坐了一个衣紫腰黄的男人。 那人身穿上好的蜀锦紫袍,腰佩金银鱼袋,肚子圆滚滚的将腰带撑圆,整个人肥头大面,虽然高冠博带可难掩粗鄙之态,面上满是颐指气使。 看他戴着的发冠样式,应该官衔不低。 此人是谁?魏云珠有些疑惑。 裴寂此刻同样的瞧着那男人,他嘴角的笑意暗含讥讽,鄙夷不屑中又带点切齿愤盈。 郡主真想知道他是谁吗? 难道我认识?魏云珠下意识的问着。 哎,裴寂竟是叹了口气:微臣怕说出来后,郡主知道了会气结郁心 此时,有一队骑马而来的商队,在那男人面前停了下来,形形色色的人下马,似是同那人交谈着什么。 一个瘦弱的美人,从笼子里被暴力的揪出来,黑灰的布衣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从头到脚大片大片的裸露,她的左肩头,黑色的印章刺青清晰可见。 魏云珠眉头微皱,这刺青,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好生眼熟。 男人提溜着少女的后脖颈,和集市上挑选家畜并无二样,他粗粝的手掌来回摸着,似是在检查,然后一把捏住美人的脸,掰开嘴,瞧了瞧牙口,摩挲了几下光洁平整的牙齿。 他点了点头,看来很满意,接着随手将盘子里的几块肉扔在地上,美人立刻似小狗一般,伏在满是污水的地面,对着那肉狼吞虎咽,时不时还惶恐的抬头看看男人,生怕他反悔。 男人摊了摊手,有些嫌恶手上因肉留下的油脂,然后,少女莹白的脸颊就成了他的手帕子,被无情剐蹭。 成色不错,洗干净了,可以卖个好价钱,路上避过官道,还要注意别给老子乱来,把人弄死了唯你们是问! 等美人被拖走,男人又揪出一个裹袍子的少女,这姑娘瞧起来年纪更小,被吓得不轻,浑身颤抖,紧咬着牙关,不肯那男人查验。 那人立刻生疑,凑近瞧了瞧少女的嘴,立刻就明白了,二话不说便一拳挥了上去。 呕吐的声音响起,少女猛地一口呕出了鲜血,伴随着几颗牙齿滚落的,还有一些面饼渣子,人已经是被打的斜斜歪倒在地,气若游丝。 妈的! 哪个王八羔子给她东西吃了! 第99章 真是猖狂至极! 一众人胆颤心惊,皆不敢多言。 男人穷凶极恶的眼神环视众人,气极了,只能把气都撒在少女身上。 中原的贵人,喜爱扶风弱柳的柔情媚态,讲究楚腰纤细的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之态。 因此,男人一直严格控制这些奴隶的饮食,往往吃一顿饿三顿,那些规矩都是饿出来,打出来的,才可在出卖前,教养的安静乖巧,弱管轻丝。 毕竟,这批美人都是上等成色,若是卖到青楼酒肆便是暴殄天物,她们其中一些,是要被长安城某些贵人挑走的,可不得精细些。 男人已经十分暴怒,他怒目圆睁,一脚踩在少女的肋骨。 贱人!看看你这个腰身,肥了这么多,偷吃了多少,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吃吃吃,往死的吃!你以为你是牲畜,能论斤卖的! 贪吃低贱的货色!知不知道你多吃一口饼,我这里少卖多少银子,就算给你卖出去,那些个客人,一眼就知道你不值钱! 男人用脚狠狠的丈量少女的腰身,越发恼怒,身上的横肉随着他的动作,也滚动着,一脚比一脚狠的踹上少女的肩膀。 没规矩的东西,手脚不干净,去了主家也是被打死的贱命!与其以后等着主家问罪于我,倒不如现在就把你个不要脸皮的打死! 贱人!贱人! 男人满脸的厌恶,毫无顾忌的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拳打脚踢,暴虐无道叫一旁的人都无法忍心再看。 少女漂亮的脸颊被踩在污水里,被迫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一声呜咽,神情既空洞又绝望。 第132章 魏云珠被男人惨绝人寰的行为,吓得后退一步,下意识攥紧了裴寂的衣袖。 她微微发颤着抬头,望着他。 裴寂倒是神情自若:郡主,旁人在管教自己的奴隶,咱们不好干预。 他瞧见了她眼底的不安与惊慌,不动声色向前挪了挪,替她挡住一些路人的目光,然后一只手慢慢的握住了她的。 这个男人,是顾家的好儿郎啊! 他就是顾太傅的亲弟弟,顾延翊的四叔顾怀茂。 这话传入魏云珠的耳中,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眼神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霎那间,她以为是狂风暴雨要来袭,不然为什么日头突然就黑了呢? 原来,是她自己血涌心头,眼前发黑! 看见那些奴隶肩头上的印章刺青了吗?空谷幽兰,那是兰陵顾家的家徽。 记忆瞬间窜入脑海中,是啊,那可不就是兰陵顾家的家徽,幽玄高雅,超凡脱俗,坚贞不渝的兰花被视为幽谷中的君子。 本该是最品行高洁的事物,却被烙印在这些女子的肩头,作为奴隶的象征,进行罪恶的交易。 真是猖狂至极! 这还是大周的治地吗! 天旋地转,她甚至有些站不稳,被裴寂稳稳撑着,才不至于失去重心。 有个念头,牢牢地扎根在她脑海中,不敢想,却又肆意的折磨着她。 顾延翊知道这些吗? 在长安城,无人不知,顾延翊素有高风亮节的美名。 人人都称赞,他是大周的雪中竹枝,含仁怀义的高洁君子,可他知晓自己家族中的纳污藏秽吗?看的到这惨无人道,听的到这肮脏龌龊的咒骂吗? 若他看到了,是弊绝风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者是助纣为虐? 魏云珠不敢想,这对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郡主,你知道为什么顾家要给奴隶们打上烙印吗? 裴寂的声音惊醒了她,剧烈的乱石已经砸下。 空谷幽兰,代表着顾家,只要被打上烙印,那么也就代表了顾家,这些女人,会源源不断的输送到掌控大周脉搏之人的身边,挤入大周骨髓,深入血液。 长安城中,多少自诩清廉正直的官员,家里却圈养着这么一朵空谷幽兰。烙印,是在时时刻刻提醒那些官吏豪族,他们与顾家有哪些龌龊的勾当。一清如水?假的不能再假! 魏云珠已经半伏在裴寂的怀里,她手脚发软,不受控的颤抖,无法消化这些事实。 裴寂将自小衣食无忧的少女抱在怀里,二人姿态亲昵,他知,温室的娇花远远无法承受这些话,但还是残忍的全部说出。 郡主每日在深宫中,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自然也用不上铜钱。 裴寂说着,自衣袖里掏出一枚铜钱放在少女手心,的确,魏云珠打小就对金钱银两毫无概念,这铜钱,她甚至甚少见到。 你可知道,这铜钱是如何锻造而来的,铜与铅等比例锻造,顾家常年把控户部,私自把铜钱中含铜比例提高至六成,用一两银子,买两千铜钱的代价,大量收集铜钱,融化重炼,造了铜器去卖,一转手就是十几倍的暴利。 一两银子兑换两千铜钱,是朝廷定的官价,可如今的市面上,一两银子却只能兑换八百铜钱,国家花了那么大的本钱去开矿炼铜,炼的铜再多,只是肥了顾家的裤兜,好了那些个顾家手底下的贪狗,苦了小民百姓啊! 铸钱之事关乎国体,关乎民怨,能冒着砍头的风险,霍乱铸钱,其中获利,让人惊心破胆,就算是微臣也甘拜下风。 郡主以为,顾家的胆子,就只是这么大了? 远远不够,贩卖奴隶,贿赂官员,霍乱铸钱,顾家在北地耕种多年,自然是根深蒂固,野心疯长。 魏云珠明白,北地自古与西域贯通甚深,历代帝王对其都严加管制,唯恐地方之权被豪族把控,顾家如此猖獗,是不会被容忍的。 可他们竟然在长安还要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真是好一个心无杂念! 她看向了那穷凶极恶的男人,顾怀茂,他是板上钉钉的顾家人,所作所为自然也是秉承了顾家的意思,乘的也是顾家的势,才如此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 裴寂有些嘲讽的瞧了顾怀茂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嗤笑,黑眸却平稳的没有一丝波澜。 顾家的胆子,远不止这些。 第100章 只为他的小郡主 他们以商队作为粉饰,走私奴隶、盐铁、铜器、玉石,国家禁什么,他们便胆大包天的贩卖什么,这些也就罢了,可有一样 裴寂的表情变得凝重,一字一顿:武器。 在大本营走私武器,顾家的居心何在!魏云珠不寒而栗。 但她心中又有疑问:首辅大人,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裴寂眸中并无波澜:刚刚郡主不是都亲眼瞧见了吗?天高皇帝远,总有帝王管不着的地儿,这兰陵活阎王的称号,顾家可不是浪得虚名。 魏云珠眼神中似有踌躇,又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她猛的抓住裴寂的手。 第133章 裴寂,要怎么做,才能解救她们? 少女的眼中,早已经蓄满了泪水,珍珠似的滚落,被日头一照闪着光,脆弱易碎可又暗含坚毅。 同为女子,她怎么会不伤心,流亡在外的那些日子,她看了太多颠沛流离的人,拖儿带女凄惨露宿街头的妇女,被丈夫毒打,与野狗抢食的少年,为活下去被迫卖孙子孙女的老人,肮脏的污泥里奄奄一息的幼童。 和他们只有一街相隔的对面,却是世家门阀醉生梦死的销金窟,穷奢极侈,骄奢淫逸。 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百姓,繁华如长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的地儿呢? 从前魏云珠只觉得大周是自己的家,这个家只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土万世开太平,只有平安与喜乐。 可现在,她清楚地意识到,不是的,她的大周并不是这样的,可她应该告诉谁呢?谁又可以解救这些苦命的百姓,严惩顾家呢? 她是郡主,在皇宫里,没有人敢忤逆她,可在这兰陵,怎么可能行使郡主的权利呢?皇权岌岌可危,外有西域虎视眈眈,内有世家大族为虎作伥,内外交困,四面楚歌,她贸然行事,只会连累旁人,害了自己。 况且,她一个落魄的郡主,又能做什么呢?那些豺狼只会把她当成一颗弱小不堪的石子。 顾怀茂说不准正等着她自投罗网,抓了自己这个落魄郡主,立刻送去同顾家新主顾延翊同房,以此邀功求赏。 儿时的记忆渐渐远去,她心里那一袭白衣少年,也渐渐模糊,顾家最年轻的家主,他怎能不清楚这些,更甚者,也是始作俑者! 渐行渐远儿时已经太遥远了,不是吗? 她抬眼,与裴寂四目相对,想开口求他,可却比谁都明白,裴寂不会帮自己的。 他对兰陵的情况,早就了如指掌,却仍然熟视无睹,视而不见。 裴寂定定的瞧着少女,他清楚的感受到,她是如何的伤心欲绝,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在发抖的确,把这些告诉她,真的太残忍了。 一个从小就认定的东西被彻底撕碎,不会好受的。 其实,顾家这颗毒瘤,对大周还是有点作用的,得益于他们对北地的把控,叫本就战乱频起的北地,反而维持了微妙的平衡,不再深陷战乱。 裴寂看向少女的眼神恍惚间变得悠长:微臣有时候也想学一学顾延翊,张口闭口仁义道德,或许这样,郡主就能多看我几眼。 但太可惜,微臣怎么都学不会当个清流正派,这世间之事,管它是好是坏,总得有人去做的,费尽心机去维持大周的运转,这是微臣的选择。 世间之事,世间之人,裴寂皆不在乎,除了他的例外,因为这个例外,他才想缝缝补补,拆东墙补西墙的维持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为的是什么呢? 只为他的小郡主,永远生活在团花簇锦中。 他要她养尊处优,受万人朝拜,就算自己赃心烂肺,堕入阿鼻地狱,也绝不悔改。 心怀万民的小郡主,眼睁睁看着子民挨饿受冻,骨肉离散,竟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那滚烫的热泪便潮涌般夺眶而出,比任何一次都哭的叫人心悸。 裴寂在她的脸庞上,看到了愤怒,还有怜悯,回肠寸断,掏肝挖肺的极致痛苦,生平第一次出现在这颗大周最明艳的珍珠之上。 她在自己面前哭过很多次,委屈的,恼怒的,厌恶的唯独这一次,刊心刻骨。 裴寂,这世间是不是从来没有两全一说。 裴寂眼眸微动,他也曾经无数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痛恨过命运的不公,记恨过佛祖的残忍,儿时也想过,凭什么自己没有父母,出身如此低贱。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以为,世间不会有两全。 没有等来他的回答,少女的眼神飘忽到前方,扫视了一眼四周,这些大周的子民,都在水生火热之中。 裴寂,我们走吧。 她敛起了泪水,声音意外的平静,转身不再去看那残忍的一切。 兰陵顾宅,主人是顾怀茂。 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府前,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可轿里的人,却迟迟不肯下来,一旁的小厮不耐烦的催促:赶紧下来吧,我们家老爷外出办差,算着时间马上要回来了,若是误了时辰,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只见顾怀茂便大刀阔斧的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小厮立刻狗腿着道:老爷,这是您要的人,今日到了。 顾怀茂皱了皱眉,似乎是想不起来了,便略微烦躁的向前一步,大力掀开轿帘,瞅了进去。 忽然,他眼里的暴躁变成了猥琐的笑意,手指意味深长得在自己宽肥的下巴上划了一道,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轿子里的人。 好!办得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轿帘拉下:所有人重重有赏! 他又回眼瞧了下轿子:把人给我洗干净,记得叫婆子调教好了,把药喂足,今晚送到我房里来。 好嘞!小厮欢喜的应着,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问:大、大人,您要哪一个? 第135章 但莺娘的尸体被带走,想要再接触,恐怕不容易 魏云珠眼睛忽而一亮,想起了一个人。 亥时,夜已经深了。 魏云珠倚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已经等候多时了,终于瞧见了裴寂,风尘仆仆归来。 瞧见小郡主在等自己,裴寂眸中有抑制不住的欣喜,可靠近后,又故意道:郡主好兴致,赏月吗? 魏云珠轻轻打开面前的食盒,漏出一整盒新鲜的荔枝,上面还挂着露珠,是裴寂今日刚命人送到的。 没有月亮,等你。 裴寂顺势坐下,把玩着石案上的杯盏,眼角噙笑看了她好久,方才不紧不慢:郡主说只要微臣克己守礼当个谦谦君子,就会全心全意对微臣好。 微臣信了,所以,天色已晚,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不妥当,再者,你也该休息了。 说的像模像样,魏云珠没成想,他这大尾巴狼装的挺像,竟然拿她曾经说过的话堵自己。 话虽如此,但坐下来一起赏月,也不算越矩,你放心罢。魏云珠这话说的有些心虚。 第102章 诱人极了 裴寂哪会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望了望黑黢黢的天,点了点头,故意道:今日月亮不错,挺圆。 事实是,根本没有月亮。 魏云珠不满的瞧着他,可随即又眼神放软,想着措辞。 裴寂仔细端详了会儿少女的脸,声音里含着低笑:郡主的眼睛再美,总是不能当嘴巴使的,想说什么,还是直说吧。 果然,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 魏云珠不自然的眨了眨眼:我遇到了一个难题,或许你能帮我解开。 说是说出来了,可裴寂呢,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侧过了身子,丝毫没有搭茬儿的打算。 他不做声,魏云珠便将食盒里的冰镇荔枝取了一颗,放在手心,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吃荔枝,很甜的。 裴寂却连那荔枝看都没看,只是一刻不停的把玩着那杯盏,仿佛是多稀奇的玩意儿一样。 乐此不彼。 真是得寸进尺! 魏云珠只好亲自剥好了一颗,粉嫩的指尖掐着荔枝,一点点将深红的壳剥干净,接着小心翼翼捻着,送到了裴寂嘴边。 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娇皮嫩肉,玉润珠圆,还冒着丝丝凉气,诱人极了。 她举了荔枝许久,裴寂才略显勉强微微转过黑眸,倾身,张嘴含下了少女指尖的荔枝肉。 微凉的薄唇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指尖,带着悸动咬下,轻抿间卷了进去,汁水四溢,甜腻的味道立刻散开,唇瓣略微湿润。 少女的手呆愣在了空中,本来是要他用手拿的,怎么就直接上嘴了。 不过,只要他肯帮自己的忙,直接咬也可以。 谁知,裴寂却皱着眉,不咸不淡:不甜。 接着,他眼神游移到那高高堆起的荔枝上,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 得了便宜还卖乖! 魏云珠尽量笑的友善,耐着性子又剥了一颗,轻车驾熟直接送到男人嘴里,软软的问他:首辅大人,这颗甜了吗? 可能荔枝真的太甜,裴寂又偏偏不喜甜,吃到第三颗,他便皱了眉,清清嗓子:够甜了。 他黑眸半眯,瞧了瞧小郡主空荡荡的身后:郡主今日,怎么不带着崔越了? 就不怕他贼心不改,直接把她吃干抹净了? 魏云珠顾自剥着一颗荔枝,仿佛真的很认真在想:我有事求你,哄你的样子若是被崔越看到了,那多没面子? 说完,她便将荔枝肉再次递到裴寂嘴边。 裴寂哑然自笑,低头含住了那荔枝,可是真的太甜了,甜的眯喉咙,不过小郡主一向嗜甜。 魏云珠收回手,下意识捻了捻手指,上面粘着残留的荔枝水,黏黏腻腻的,少女本就喜爱干净,这叫她轻皱起了眉头。 裴寂看在眼里,回房取了干净的帕子,抓起了她的手。 魏云珠下意识一缩,却被男人抓的更紧,接着那帕子便罩在了她手上。 他低头擦拭的动作漫不经心,微凉修长的指节,时不时触碰到少女的肌肤,力道轻柔,但却能激起阵阵酥麻。 魏云珠下意识蜷了蜷手指,裴寂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坏笑,觉得甚是有趣。 于是,他收了帕子,刚好空出来的手,蛮横不讲理的伸过来,强硬的与她十指相扣,继而紧紧的握住。 这样,瞧起来才是真正的和谐呢。 男人似乎很满意,故意将与她十指相扣的手高高抬起,明晃晃的在空中比划,好像得了郡主的手,就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呢。 魏云珠羞得要命,辛亏这儿没有旁人,被他紧紧握着的手,没轻没重的,都快要僵硬了。 但是滚烫的灼热,自他的手掌心而来,仿佛带着某种火焰,经久不息。 他的手掌十分宽大,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掌心和指腹都是被武器磨下的茧子,十分粗粝,现下正一点缝隙没有的,将魏云珠精巧又粉嫩的小手卷在里面。 他低笑着抬头,将少女脸颊的粉嫩尽收眼底,故意轻轻摩挲得她心悸又发痒,不安分极了,也坏极了,回味似的道了句:荔颊红深,麝脐香满。 第136章 魏云珠耳根子红的似熟透,全是因为那男人故意在她耳畔上吹气。 微臣,最喜欢与郡主,十指相扣 魏云珠脑子嗡的一下,这家伙又在说什么,他那些奇怪的想法,不能收敛一下吗 想到这里,魏云珠真想立刻挣脱出来,但抽了两下却是于事无补。 她羞愧万分,恼怒着道:你到底帮不帮,不帮算了! 裴寂就是个活脱脱顽劣的孩童,次次都故意要把人惹毛,没办法,谁叫小郡主在外面都是端庄温柔,他可不想和其他人一个待遇。 小郡主只会对他发脾气,这可够他得意一阵子了! 男人低低地笑了,笑声清脆悦耳:郡主是想让我找人,查那个女人的死因? 魏云珠终于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沉住了气:不错。 裴寂歪着头,将手抵在下颚,似笑非笑:连太医都不一定能查出来的东西,郡主倒是相信我。 可没等少女回话,他又直起了身子:郡主请回吧。 魏云珠抬起澄澈双目瞧着他,有些迟疑:你这是答应了? 裴寂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如此,就当他是默认了,魏云珠又怕他反悔,便起身立刻道:好,我明日等你的消息。 说完便提着食盒,就要赶紧溜走,月黑风高,同这男人单独待在一起,的确不安全。 裴寂瞧着少女窈窕的身姿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求到人了就赶紧跑。 第103章 像一只臣服的野兽 魏云珠回了房,她有些发愁,也不知裴寂是否能顺利查出毒药的来源。 以防万一,她还是唤来了崔越,吩咐道:你暗中再去一趟顾府,看看入画的情况,若可以的话,带着她来见我,但一定要谨慎,不可叫旁人察觉。 崔越应了声,便立刻去办了。 北地多燥热的艳阳天,第二日晌午时,魏云珠倚靠在凉椅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梦里却是阴雨连绵,天昏地暗,她看到岩儿浑身是血,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阿姐就站在他身边,艳红的衣裙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黑色血迹,干涸,化成了朵朵妖艳的花,阿姐就那么跪在地上,崩溃得大喊大叫。 岩儿! 猛的惊醒,汗水浸湿了里衣。 刚刚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魏云珠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饮下一碗凉茶,方才能平心静气,正巧崔越回来了。 他表情有些凝重,恐怕是事情不顺利。 果然,他微微皱眉:郡主,入画不见了。 属下赶去顾府时,入画已经不知所踪,顾怀茂知道后勃然大怒,已经派人去寻找了。 恐怕是入画不堪忍受,所以才逃离了顾府。 思索片刻,魏云珠便又道:你让侍卫暗中寻找入画的下落,她一个弱女子,定然跑不远,一定就在兰陵城躲着,记着,一定要赶在顾怀茂找到她之前,将她带到我面前。 不过,入画这条路暂且断了线索,之后,就只能等裴寂那边的消息了。 傍晚的时候,魏云珠正在听崔越报告入画的事宜,却远远瞧见裴寂信步而来。 瞧见小郡主同崔越在一块儿,裴寂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停在了原处,眼尾挑起危险的弧度,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魏云珠大抵明白了,便寻了个由头,将崔越支走了,果然,那人这才恢复了不咸不淡的笑意,漫不经心的走来。 郡主对微臣的表现可还满意?他莫名问了这句,尾调中虽含笑,却令人无法琢磨他的喜怒。 什么表现?少女有些疑惑。 微臣没有杀了崔越。 他半真半假的勾了勾唇角,调子有些阴森:郡主近日来,总会和崔越说话呢。 魏云珠只觉得脑袋疼,怪不得这恶蟒有好几日看崔越的眼神都不对劲,原来是在阴测测的琢磨这事! 她感叹着:裴寂,你难道对这世间万物,就没有一点的慈悲情感吗? 裴寂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哼,继而是讥诮又低缓的笑声:慈悲?情感? 他在笑,可黑眸里却似隐匿了无限的寒冰,凉薄到像一把刀,能割皮剜肉。 微臣是从斗兽场里厮杀出来的啊。 他从小便生活在弱肉强食的残忍厮杀与黑暗中,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魏云珠心绪微微波动,下意识叹了口气,抬眼却见男人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们静静站了很久,直到一只鹌鹑,展翅飞翔时翅膀无意间扑腾在了窗上。 魏云珠才发现,他的衣裳,就连发梢都带着湿意,便问:你昨夜未归? 昨日夜里的确下雨了,不过差不多卯时就停了,他身上这样湿,只能是夜里淋了雨。 裴寂并未言语,只是眼看着小姑娘将一旁干净的帕子取来递给他,并问着:你去哪了? 开馆。男人接过帕子,不咸不淡,神色自如。 魏云珠顿了顿,恍惚了下,才意识到他方才说的,是开谁的棺。 第137章 裴寂看在眼里,垂首开始擦拭自己的手,纤长的指节被他根根掰开,擦的仔仔细细,生怕遗漏, 郡主放心,挖坟开棺这等事,还不必微臣亲自动手。 他顿了顿:微臣的手不脏的。 诶?魏云珠没料到他会这么想,张了张嘴本想解释,可临说出口,还是成了:那,有查出来什么吗? 裴寂微微挑眉:刨尸验骨,最少三日。 嗯。魏云珠应了声,时间还不算太紧。 二人离得很近,一滴水,莫名打在她的手背,很凉,少女抬头,视线便定格在了裴寂已经湿透的发梢上,声音很轻:你头发还湿着。 男人的眉细不可见的蹙了一下,抓起帕子,随手擦了两下,毫无耐性。 他的头发很美,比水鬼的发丝都要俊俏,可他瞧起来却一点也不爱护,太过粗暴。 魏云珠伸手,先是拉住了他的衣袖,杏眼脆生生的瞧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嗯?裴寂伏低身子,以为她还要问什么。 我帮你吧。 说完,少女就顾自拿过他手里的帕子,可男人比她高太多,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你低头。 郡主竟然裴寂微微一愣,向来反应敏捷的他,突然被搅得心神不宁,甚至身躯僵硬,他一向冷漠的表情,暗含了些不可置信。 魏云珠以为他是没听清,便扬了扬手中的帕子,重复:你低头,我帮你擦。 心软的一塌糊涂。 高大的男人听话地低下身子,像一只臣服的野兽,野兽的身下,是娇贵柔软的小公主,可以抚慰他内心一切伤痛。 雨后轻柔的风,凉凉的,痒痒的。 她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影,满满的,只有他一人。 裴寂微眯眼眸,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轻声开口:郡主,你这样微臣很喜欢。 魏云珠脸颊微微发烫,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只是尽量平静:受了我的照顾,就要帮我干活,把我想要的结果查清楚。 公事公办的语气,裴寂却勾唇笑了,眼里似乎是火星子雀跃而出。 他又故意逗弄少女,煞有介事:其实想要微臣帮你干活,有更好地法子,只要郡主愿意,微臣一定百依百顺。 魏云珠盯着男人眸子里的坏气,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她怎么会不清楚,这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便故意装没听见,充耳不闻。 可裴寂呢,他还怕少女不信似的,补上了一句:真的,不信的话,郡主可以试试。 第104章 郡主,你就是只小狐狸 魏云珠眼珠子转了转,道:首辅大人,你说过,是不会乱来的,更何况你又忘记了?本郡主说过,只要你听话,我不仅会对你好,还会对你全心全意。 难道,大人不想同珠珠那样吗? 她又在拿画出来的大饼哄他,骗他了,但无论如何,只要管用便好。 郡主,你就是只小狐狸。 少女笑而不语。 良久,她收了帕子:现在好了。 裴寂似乎略有不满,他捉起少女的腕子,搁在自己潮湿的肩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衣裳也是湿的,郡主不管了? 这人竟然还想让自己帮他换衣裳吗? 怎么可能! 魏云珠忽而将帕子塞过去,瞪着眼睛驳他:刚说的话,又忘了? 自己回去换衣服。 正说着,远方突然传来崔越的声音。 郡主,入画找到了! 魏云珠立刻向外走去,急切着道:真的吗?快带我去看看。 接着她便随着崔越快步离开了,裴寂瞧见了,不禁磨了磨后槽牙。 到了屋里,床榻上的入画可谓是惨不忍睹,腹部中剑,叫她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刚刚郎中已经替她处理了伤口。 魏云珠完全无法把面前这个浑身是伤,骨瘦嶙峋死气沉沉的女子,同记忆里那个明艳娇媚的少女合并为一人。 她小心翼翼翻开入画的衣袖,少女本该洁白无瑕的胳膊,此刻已经是遍布伤口,竟然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 畜生!魏云珠眸子里有了愤怒,双手紧紧攥着。 接着她转而对着崔越道:崔越,这是怎么回事? 回郡主,属下今日在西街搜寻入画的消息,正巧碰上入画被顾怀茂的人追杀,那些人是想下死手的,所以她伤的很重。 是属下去迟了。崔越有些自责。 罢了,不怪你,是顾家的人太过阴险,希望入画能挺过这一关吧。 魏云珠有些担忧的瞧了眼入画:她现下的情况如何? 郎中说,现在只能暂时用人参把命吊着,活不活得过来,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魏云珠替入画把被子掖好:崔越,你派人好生照顾入画,需要药材直接去买便可。 一连三日,都是白日里艳阳天,晚上下雨,如此倒是更热了,先前是干热,现下是湿热,跟汗蒸似的。 第140章 那纸鸢便从裴寂掌中脱离,颤颤巍巍的逆风飞去,灵动的蝴蝶正在回归大自然,撒欢儿般挣脱束缚。 飞过片片树影婆娑,上升,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与天空就要融为一体。 一次就成功,看来上天也在帮郡主,佛祖会保佑郡主开心顺遂。 魏云珠因为奔跑,脸颊微微泛红,整个人都添上了点明艳,她停下朝着裴寂的方向望了望。 却意外发现他正对着空中的纸鸢发呆,神色莫名落寞。 她拉了拉紧绷的鱼线,小跑到裴寂身边,将线轴递到他面前,努着下巴示意:拿着。 裴寂顿了顿,下意识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少女见状,立刻将线轴塞在他手里。 纸鸢乘风而动,在空中打了个旋儿。 魏云珠有些着急:快拉住,别一会掉下来了! 一边说着,还帮他拉了拉鱼线,纸鸢立刻升高,真的似一只飞舞的蝴蝶,活灵活现。 裴寂有些迟疑,但还是学着她,也拉了拉鱼线。 两人此时挨的很近,他瞧了眼身侧少女毛茸茸的脑袋,腾出一只手,轻轻在她头顶拍了拍:现在心情好了吗? 怪不得,平日里对各种无聊的嬉戏都毫无兴趣的首辅大人,竟然要放纸鸢,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嗯。魏云珠瞧着空中飞舞的纸鸢,嘴角洋溢着娇俏的笑,轻轻应了声。 可下一秒,少女的眼神又被巨大的落寞席卷,充满了悲伤:岩儿也很喜欢放纸鸢呢,可现在 还没说完,一阵疾风吹来,纸鸢打了个折子,在风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直直坠落,少女因为着急,本欲抓住线轴,可却将男人的手抓了个满怀。 她微微一愣,可现下也顾不得了,摇了摇他的手:快拉住,真要掉了! 裴寂瞧了眼那着急的小手,低低笑了下,抓着线轴的手微微用力,那纸鸢便立刻像得了势头似的,又有了精气神儿,升了上去。 少女这才放了心,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大大咧咧的抓着他的手,耳廓立刻羞红,局促的放下手。 裴寂轻哼一声,笑声悦耳:郡主害羞了? 鬼才害羞呢! 少女扬起头,瞪着眼睛一副斥责的模样:本郡主命令你好好放! 裴寂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温柔,他音色缱绻,蛊惑人心,却又似烈酒灼心:好,郡主要什么都成。 不远处的高台上,一道狼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二人的方向,锐利的似是一把尖刀。 美丽矜贵的少女和高大英俊的男人,多么和谐啊,就像画中人似的,可却如烈火般灼伤了他的眼,他看着裴寂,眼中杀意浓重。 直到有人唤走了他,只留少女一人。 男人扬起玩味的眼神,将她从头扫到尾,自从少女进了兰陵,他就很难再把眼神从这小美人身上移开了,迫不及待想要吃了她。 这热烈的目光,从魏云珠进了房间,才稍有中断,这个勾魂摄魄的小尤物,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呢。 这男子身旁,有位戎装少年,意味深长的朝下看了看,他转了转手腕,笑容天真无限,可眼里却是极为反差的狠毒:世子殿下,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立刻去将她夺过来,给你做宠妃! 阴影下,男人转了转指节上华贵的宝石扳指,眼里的暗色,喜怒难辨。 好啊。他微微勾唇。 不过,要先解决那只豺狼才可以。 又过了几日,入画恢复的势头很不错,这几日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入画,郎中先生开的药,你必须全部喝掉,再叫我发现你嫌苦,给倒掉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入画瞧着少女故作说教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好好好,都听你的。 两人正说笑,门外却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崔越几乎是同一时间进来禀告:小姐,顾怀茂带人闯了进来。 小院里,已经挤满了人,顾怀茂瞧着面前一排排的仆从,立刻就察觉到,这里住的人不一般。 这人恐怕不是一般的仆从,而是武艺高强的暗卫,但他平日里在兰陵横行霸道惯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带怕的! 便挥挥手,示意他的人都上去,果然双方交了手,顾怀茂手底下的人都是高价买的西域打奴,各个都不是吃素的。 终究还是清出了一条路,他嘲讽的看了眼地上的死人,踩着尸体便朝那紧闭的门前走去。 今日,他说什么也要找到入画那个贱娘们! 在他推门的一瞬间,崔越已经拔剑紧盯着前方,而魏云珠也倒吸了一口气。 突然,大批的人马包围了顾怀茂一众人,一个打奴甚至直直得被踹的冲向顾怀茂,吓得他一个闪身。 只见那打奴已经歪头断气,七窍流血。 顾怀茂顺着那方向看去,只见来人一身雪白直裰长袍,芝兰玉树,可眸中的狠厉却透着血腥的厮杀。 他右手漫不经心的搭在未出鞘的剑上,食指轻轻敲动着,身上的压迫感极重,直叫人望而生畏。 是他! 顾怀茂心中警铃大作,这活阎王怎么来兰陵了?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北地兰陵地界,不是南方,更不是长安,他裴寂岂敢猖狂? 第141章 可到底是忌惮首辅的势力,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来,肥肉叫他显得有些狰狞,迎了上去:首辅大人大驾光临,为何不告诉下官呢?下官若是知道您来,定然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您。 裴寂嘴角挂着漫不经心地笑,嗤了一声:顾刺史太客气了,不知亲自来本官这里,有何贵干? 最后那句,他咬的极重,黑眸半眯间,仿佛顾怀茂是要被他即将猎杀的牲畜。 顾怀茂眼神不自觉的动了动,舔了舔嘴唇:下官府中跑了下人,特来搜查。 哦?裴寂轻哼一声,似笑非笑,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喜怒:你可知,本官的夫人在那房里? 我夫人脾气大,若是你冲撞到了她,她一生气,就算是我这个首辅也保不住你啊。 顾怀茂半信半疑,他怎么没听说过,裴寂什么时候娶妻了? 不是都传言他有病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尽量笑的友善:既然如此,下官便不打扰了。 第107章 裴寂,我不怕 顾怀茂如今已经有所察觉,他能带人闯入,定然是确定了入画的行踪。 魏云珠今日出了一趟府,回到府中,却听侍卫说入画出门去了。 她心中莫名升腾起了一股不祥之兆,立刻追问:她去哪了? 属下也不知。 不过,入画姑娘托属下将这个给您。侍卫将一封信恭敬递给魏云珠。 她接过立刻拆开,仔细看过后,忽而猛的站起了身子,入画这傻姑娘! 她要自己卯时与她在同福酒楼见面,会将散情明月的解药交给自己。 她竟然要去顾府,替自己偷出解药! 她出门多久了?魏云珠心惊的问着。 侍卫道:不久,约莫一盏茶。 太危险了! 她是想要解药,可绝不会拿入画的生命去换! 顾怀茂为人阴险狡诈,入画去了无异于羊入虎口,没人知道那小人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以他的狠毒程度,入画不可能全身而退,说不定是早就预备好的陷阱! 崔越,你速速去寻并州司马曹大人,将我的玉佩交给他,同他入顾府相救入画! 崔越不敢怠慢,领了命立刻出门,翻身策马而去。 可是崔越单枪匹马去寻曹大人,再入顾府,非得要费些时辰的。 来不及了! 她要想办法拖住顾怀茂,给入画争取时间。 思及此,魏云珠深吸一口气,沉声对着侍卫道:备轿,去顾府。 天色渐渐昏暗,马车在不小的风中急驰。 魏云珠明白,若是入画真的出事,她只能先拿自己郡主的身份争取时间。 不管如何,顾怀茂面上总会顾忌她这个郡主。 马车外响起咚咚咚的声音,车身猛的一下一个颠簸,车夫骤然勒紧缰绳,急促的高声吁了一下。 马车倏然停下,魏云珠被巨大的惯性使然,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她用力撑在马车内壁,才没有摔倒。 马车内的东西噼里啪啦滚落一地,桌案上的茶杯因为摔碎发出巨大的响声,烛台也不知滚落何地了,整个车厢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她壮着胆子出声询问。 可寂静的夜里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吹树叶的莎莎声。 魏云珠握紧了掌心上横躺着的一支锋利的金钗,攥在身前以此防身,她静心听了会外面的动静,这才鼓起勇气要伸手掀开帘子。 可看到面前的景象,她错愕不已。 暗夜下,那马车夫已经滚落在一旁,不知死活,而在马车沿顶儿摇摇晃晃的照灯,昏黄又浮动的光晕下,扯出了一个形同鬼魅般的黑影。 马儿还在躁动,突然嘶吼一声,魏云珠被震的险些跌倒,矗立在车夫位置的男人眼神中满是凛冽,他单手拽住缰绳,悍然缠在手臂上猛然一拉,那本欲急驰的马匹立刻便蔫了下来。 裴寂? 魏云珠稳住身子,皱眉看向暗夜中长身玉立的雪衣男子,心头忽而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你疯了! 急驰的马车,速度可想而知,稍有不慎便会成为马蹄下的亡魂,被踩成烂泥。 他怎么敢如此冒险! 郡主才是真疯了!裴寂冷面取下腕子上的缰绳,转身同少女面对面。 他俯下身子,单手钳住魏云珠的脸,强迫她同自己对视,脸上是冷彻心骨的寒意:郡主准备去哪?顾家? 裴寂的面孔被摇晃的照灯映的忽明忽暗,苍白的皮肤配上阴森冷漠的调子,倒真像是鬼魅降世一般。 你可知道,去了那里,结果会是如何? 魏云珠对上那如狼般的眸光,只觉得有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容不得她说半句假话。 眼睛不自觉发酸:知道。 可她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你不知道!他冰凉的音色忽而提高,咬牙切齿,眼里的冷冽下一秒就能凝结成冰:只要你去,顾怀茂会立刻把你献给他的主子,顾家的新家主,顾延翊。 魏云珠心蓦的一沉,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袖,闭了闭眼,轻声:裴寂,我不怕。 第143章 他只觉得体内有一股火窜了上来,急不可耐的对着身后的侍卫们道:都给老子转过身去! 接着,她一把抱起女子纤细的腰身,立刻将人放在桌案上,猥猥琐琐的解衣带。 就是现在! 入画瞅准时机,眼里的媚色全然都幻化成浓滚滚的恨意,握紧袖子里藏的匕首,便猛的一下朝顾怀茂的胸膛刺去! 可她低估了男人的反应力,只见他手臂下意识一挡,那匕首便不歪不斜的正巧插进了他的臂膀。 顾怀茂厉色急眼,猛的一巴掌打了上去,入画便似个破败的娃娃一般,被狠狠摔落在地,脸颊立刻肿胀起来。 之后,便是一脚比一脚狠的猛踹了过来,他脚踩着女子的脸颊,眼珠子瞪得狰狞:贱人!不要命了! 他一把抽出一旁侍卫腰间的砍刀,高高扬起正欲结束这女人的性命,可浓滚滚的烟雾却骤然自外从四面八方的缝隙窜进来。 房门外,只见无数支涂满甘油的火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牢牢插在门框各处,就引起一片火势来。 室内突然就呛的人无法呼吸,顾怀茂一把捂住口鼻,暴虐的踢了一脚自己的侍卫。 蠢货,还不赶紧都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有人强力破开房门,大火已经将整个房屋的外围都点着了,浓烟滚滚升入天空。 侍卫赶忙进来将顾怀茂往外扶:老爷,老爷不好了!府内走水了! 顾怀茂暴怒: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走水? 侍卫本欲开口解释,可顾怀茂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激动的拍了拍大腿:库房怎么样? 侍卫支支吾吾:库房也、也走水了,不过属下们正在极力救火。 顾怀茂猛的一惊,他崩溃的闭了闭眼,整个人都有些重心不稳:你别管我了,赶紧去库房救火!快去啊!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一瘸一拐的也朝着库房的方向跑去,那里面可都是他多年来积攒的白花花的银票啊! 比命都重要! 此时,一众官兵也鱼贯而入,崔越带着曹大人也赶了来,曹大人见这火势凶猛,也赶紧派人去救火。 崔大人,贵府怎么突然起了大火? 顾怀茂因为心焦,这才回过神来,他没想到,曹老鬼今日也来凑热闹,可也顾不上了:曹大人,你来的正好,有人故意放火要害我! 忙忙碌碌半个时辰,这火终于是灭了,但库房也烧的不成样子了,顾怀茂痛心疾首,可也不能在旁人面前表露什么。 便开了口:曹大人,实不相瞒,今日我在府中抓了小毛贼,一时疏漏,不知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要火烧我顾宅! 哦?曹大人捋了捋胡子,沉思一番:大人你抓到了一个毛贼?那想必此贼人定然与这大火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那便将此人交给本官,本官一定严加审问,还顾大人你一个公道。 第109章 桂花酿 天色仍然是漆黑一片,马车就隐匿在道路两旁。 向东的方向,有烟雾冲向天空,火光可见。 夜风伴着寒气,颇冷,魏云珠衣衫单薄,不禁打了个寒颤。 裴寂看在眼里,眉毛细不可闻的蹙了下,解了自己的披风,慢条厮礼的将少女裹住。 他修长的手指在披风前打了个结:现在冷静下来了? 魏云珠瞧了眼火光的方向,屏息嗯了一声。 裴寂是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心思缜密如丝,一眼便可洞悉人心,这样杀伐果断又擅长蛰伏在暗处,她一点也不奇怪,他能一步步自地狱攀爬而来,立于权利顶峰。 以后,不准再凶我。 少女动了动刚刚快要被他捏碎的肩膀,声音娇气,暗含了点委屈。 顿了顿,她又别扭的小声补了句:今日之事,多谢你。 裴寂端着少女的脸打量了一番,语调漫不经心:不必谢我,还是去谢你的崔三郎吧。 微臣不过骗郡主不做傻事罢了。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话锋一转,又酸又凉的:他来了。 少女下意识同他对视,也学着他端详自己的模样端详他,终于在他的眉眼间,看到了类似于记仇的情绪。 她还未来得及问出口,便听见外边传来的马蹄声。 掀开帘子一看,只见挂着司马府牌子的马车停了下来,崔越率先下马禀告:回郡主,入画姑娘已经没事了。 魏云珠立刻下马车先是向曹大人道了谢,不过入画得去并州府衙门一段时间了,否则顾怀茂恐会起疑心。 曹大人再三说明,他会派人好生照顾入画,魏云珠这才放心。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这才郑重其事向崔越行了一礼:崔三郎,今日多谢你。 裴寂懒散的靠在马车里,撩着帘子冷眼瞧着,在黑夜中眯起了眼睛,强勾出的一抹笑,是危险的弧度。 呵,还真去和她的崔三郎道谢了? 他想杀人。 崔越此时右眼皮莫名跳了下。 他下意识环视四周,真是奇了怪了,没什么人,他怎么觉得脊背发凉呢? 第144章 回过神来,他才开口道:郡主不必言谢,其实属下也没做什么,同曹大人去了顾府后,本以为还得同顾怀茂一阵厮磨,却正巧遇见顾府大火,这才顺理成章的将人救了出来。 如果没有那火来做由头,就算他们及时赶到,顾怀茂不仅不会放人,更甚者入画恐怕已遭毒手。 听见这话,魏云珠微微一愣,她扭头转向马车,风将帘子高高的吹起,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他走了? 第二日,白日里不见裴寂的身影,到了傍晚他才赶回来。 魏云珠不请自来。 裴寂的房间灯是亮着的,少女提着食盒轻轻靠近,本欲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稍稍一碰,便吱呀一下的开了。 并未多想,抬脚便走了进来,耳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她探头向里看了看,发现裴寂竟然赤身坐在浴桶中沐浴。 男人坚实的臂膀,蓬发着张力,水滴顺着脖子往下淌,说不上来的性感。 啊!少女似是受惊的小白兔,惊呼一声便猛的转过身,支支吾吾:你、你沐浴怎的不关门! 裴寂瞧着少女晶莹中越来越红的耳廓,眼底扬起了玩味的笑:郡主突然闯进来,倒要怪微臣不关门。 魏云珠牙齿咬着下唇,不肯说话,也不敢转身,因为她听到了男人站起身子时哗哗的水声。 果然,裴寂直起了身子,没羞没臊的提意:郡主既是想偷看,不如走近些,仔细瞧瞧? 少女听见脚步声,羞涩到颈后都起了绯色,生怕他真的靠近:我、我准备了糕点,你不吃算了! 裴寂闻言轻笑一声,果然回过身穿上了衣袍,他拾掇妥帖,这才侧身又瞧了眼一直不肯转过来的少女。 他挑了挑眉:好了,郡主可以看了。 魏云珠小心翼翼地转头,发现他穿戴整齐,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案上,气息还有些不顺畅:要尝尝吗? 不等他回答,少女已经顾自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佳肴都摆了出来。 说是佳肴,其实就是小姑娘按照自己的口味,准备的一些甜腻腻的糕点。 魏云珠正正经经伸出一只手,示意:坐。 裴寂轻笑:郡主是来道谢的? 魏云珠眼看着他坐下,这才点了点头,伸手将一盘她最爱的桂花糕推到男人面前:多谢你,愿意救入画。 裴寂盯着少女看了会儿,忽而又含笑:既是感谢,郡主应与微臣共饮一杯。 话毕,他便起身,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上面整齐摆放的酒罐子,最终取了一方白玉酒壶,自顾自倒了一杯,递给魏云珠。 少女却没有接的打算,她微微蹙眉,轻声:我不喝酒。 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然后收回手,将酒一饮而尽。 魏云珠瞧了眼那边的柜子,有个类似于花蜜的青玉罐子引起了她的注意,便指了指:那是什么? 裴寂答:桂花酿。 少女起身过去,俯下身嗅了嗅,果然没有酒味,只有一股桂花淡淡的飘香。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拿起那罐子便道:那我喝这个。 魏云珠素手捧杯:我敬你。 裴寂将少女的自作聪明看在眼里,给自己斟酒,话中笑意更浓:那桂花酿是微臣新得的宝贝,郡主尝尝,看到底如何? 闻言,魏云珠又低头嗅了嗅杯中的桂花酿,桂花香气扑鼻而来,便忍不住小小酌了一口。 没有桂花糕那么甜腻,这桂花酿保留了桂花的清香,淡淡的甜味发酵,萦绕在舌尖,是恰到好处的氤氲。 她抬头,眼睛亮亮的:很好喝。 裴寂翻转手腕,黑眸一动不动,像是在看自投罗网的天真猎物,语调中暗含引诱,似美酒蛊惑人心:郡主喜欢,就多尝尝,微臣还有很多呢。 第110章 撩人的小猫咪 两杯桂花酿下肚,少女的脸颊已经桃花似的泛起了微红。 她莫名觉得头晕,手指轻轻抚上额角,有些懊恼着道:我怎么有些晕 裴寂故作姿态:兴许是兰陵太过燥热,郡主不习惯的原因。 少女晕晕乎乎的,大脑已经没办法思考,乖巧的点了点头,对着杯子里的桂花酿娇憨一笑,又一杯就下肚了。 是真的好喝,甜甜的 裴寂已经不动声色坐在少女身边,眼看着她又要去拿罐子,便伸手捉了她的腕子:不能再喝了。 少女软软的挣脱着,嘟起小嘴,不满着:凭什么?又喝不醉!喝不了酒,我还喝不了桂花酿了! 裴寂倒是被这话逗笑了,小郡主太好骗了,他索性丝毫不再掩饰:郡主,你醉了。 少女顿住了,似乎是迟钝的思考了下,接着肯定的摇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会醉呢? 她终于抽出了自己的腕子,顾自在空中挥舞了下:我又没喝酒! 怎么微臣说什么,郡主就信什么呢?他凑过头来在少女颈间嗅了嗅:还说没醉,闻着比桂花酿都香了。 第146章 她揉了揉眼,用力眨动几下,男人的五官还是模糊的,可除了裴寂之外谁还能有这一身疯狗的味道。 哦,就是你啊 那那你打你自己吧。 裴寂: 魏云珠头晕的厉害,想着什么就说出什么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下即将羊入虎口的处境:裴寂,我、我好热 裴寂轻笑,又低又性感的调子,暗含引诱:热?少穿点就不热了。 少女红唇微肿,水光潋滟,湿漉漉的杏眼思考了一番,果然就要伸手,可用力抽了抽,才发现自己手腕被绑着。 她抬头,脸颊透着绯红,可怜兮兮的瞧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是在求救。 裴寂无奈,搂着腰将人扶起,然后虚虚的环着替她解开腕子上的束缚,期间还使坏的在少女耳廓上吹气。 那力道不轻不重,魏云珠却觉得自己的神经末梢都在颤抖,加上双手自由了,便努力的朝前爬去。 结果,爬到榻边,咚的一声摔了下去。 不知是疼到了还是吓到了,少女发出软软的啜泣声,呜咽的上气不接下气。 裴寂眼神一动,立刻下榻俯身将人抱起来:摔疼了? 魏云珠愣怔了几下后,忽而哭出了声。 疼我疼 少女面色潮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挂着泪珠子的眼睫,一眨一眨的,泪水咕噜咕噜往外涌,潮湿的碎发黏腻的沾在额角。 像受了伤的小喵咪,却又诱惑到极点。 裴寂坐在床榻边沿,将少女搁在自己腿上,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耐心的问她:哪疼? 少女无助的向他伸了伸自己的两条胳膊,裴寂顺势看过去,刚刚被他绑过的纤细腕子,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红晕,在少女牛奶似得皮肤下异常明显。 他随手拉过一个腕子,指腹按压轻轻揉了揉。 明明没用劲,可少女娇气极了,她立刻不适的哼哼唧唧。 裴寂低沉一笑,立刻将人抱回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前。 男人喉结滚动,嗓音沙哑欲念浓盛:怎么这么娇? 少女软的像棉花似的,靠在他胸膛的头,钻孔似的,不停动着,更要命的是,那两只小手也不听话的乱勾乱扒。 裴寂身上起了薄薄的汗,衣襟早已经被扯开,斜斜的挂着,壁垒分明的腹肌半露半隐。 少女的脑袋靠在上面,后背漂亮的蝴蝶骨几乎要飞出去。 因为喝了酒,她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听不懂,但又娇又软,偏偏又染上了入骨的媚,一下又一下,勾人心魄。 裴寂喉咙发干,下意识吞咽口腔所剩无几的水分,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身体里面潜在的欲念被轻而易举地唤醒,呼吸立刻就灼热起来,看似平静的黑眸下是来势凶猛的火焰。 他捧上少女的脸颊,微微抬起,她长而卷翘的眼睫懵懂的颤啊颤,水灵灵的杏眼眨啊眨,细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唇瓣亮晶晶,粉润待采撷。 鲜嫩多汁的水蜜桃,甜不甜,尝了才知道。 唔 唇瓣被重重覆上。 少女只觉得难受极了,小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不断推搡着,她被打搅的一点也不舒服! 不魏云珠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这根本就算不上是吻,裴寂就是头饿狼,恨不得立刻就把她吃干抹净。 一阵凉意,惊得魏云珠浑身打颤。 然后是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触,少女吓得几乎要跳起来,手掌握成小拳头,急风骤雨的全部砸向那使坏的男人。 裴寂抓住魏云珠的手腕,翻身欺下,摁进柔软的枕头。 亲吻,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然后,魏云珠的眼神终于变得清亮,她清晰的看到,男人眼里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欲念。 然后,他就亲了上来。 不似刚刚的狼吞虎咽,熯天炽地,这次是缠绵悱恻,又欲又温柔。 魏云珠忽然生出一种酥麻感,难以招架。 犯规犯规,这么温柔干什么! 魏云珠软的厉害,裴寂微微抬头,却是更加卖力,他低低的笑着,嗓音沙哑着:你先勾引我的,现在想跑了? 少女眼神快速看向一旁,小狐狸似的拖延时间:你、你弄坏了我最喜欢的裙子赔我! 裴寂浅浅笑了几声,抓着少女的手往下,坏极了 啧还不承认勾引我? 你管我!少女连发凶的模样都奶奶的,肌肤也透着粉。 魏云珠才不管那些,她索性一副豁出命的固执模样,手臂横在二人中间,不讨到说法誓不罢休。 到底赔不赔! 裴寂对魏云珠了如指掌,粗粝的大掌不怀好意的摩挲。 那么,珠珠,他亲了亲少女的胳膊,然后是少女可怜兮兮的眼角,轻而易举就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指腹有练武留下的粗茧,现下缓慢的摩挲在少女滑腻似酥的肌肤上,慢条斯理中带着层层酥麻感,直叫人上下为难。 第147章 魏云珠被刺激的下意识往后仰,精致美丽的锁骨绽放的淋漓尽致,勾魂摄魄的天鹅颈微微发颤。 裴寂含笑抵着她的腰:珠珠,想让我怎么赔? 以身相赔? 魏云珠瞬间清醒了,她脸色艳红的异常,湿漉漉的杏眼瞪着裴寂,似嗔又似怒。 你怎么这么混蛋啊 裴寂笑着又去吻她:只对你混蛋呢。 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先是恼怒,到最后只剩下无力。 珠珠,裴寂唤着她,仔细的瞧着少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然后低低的笑,透着几分恶劣:还行吗? 闭嘴吧死变态! 魏云珠哪里说的出话,费力的仰头瞪他,然而水汽氤氲的眼眸毫无震慑力可言。 还敢瞪? 到最后,魏云珠只觉得自己像是海上的浮萍,几乎要溺死在这片海里 第112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兴奋 然而一觉醒来,魏云珠发现她衣衫整洁的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浑身干净清爽没有任何不适,她拉开衣襟瞧了瞧,也没有任何痕迹。 天,原来是做了一场春梦。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欸她喝酒了吗?喝的不是桂花酿吗? 少女坐在床榻上愣了好几分钟,茫然到窘迫,再到彻底清醒。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就记得那渗透到骨子里,脚趾都蜷缩起来的触感要命啊! 这梦过分真实了,只是想想,她就脸颊发烫,腿软。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想将那燥热带走,却在烦躁不安下,连耳朵都染上了红。 魏云珠啊,魏云珠,这才哪到哪,你竟然就做那种羞耻的梦,而且还是和那只恶蟒真是不得了了! 等梳洗完毕,她坐在镜子前,仍是觉得昨夜之事有猫腻。 忽然裴寂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语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意气风发。 日上三竿了,郡主怎么这样贪睡? 话毕,他推门而进,不过稀奇的是,他今日仍是一身雪袍,对此魏云珠倒是有些奇怪,裴寂一向嗜杀,又喜爱艳丽浓重的颜色,比如紫袍,这些时日都不见他穿了。 郡主咱们该出发了。 魏云珠这才忽而意识到,他的放肆,闺阁中女子的房间竟然直推而入,本欲斥驳,可抬眼便对上男人含笑的眸子。 梦里的场景如倒影一般浮现,她脸颊抑制不住的泛红,眼睫慌张的一眨一眨。 裴寂眼底笑意渐浓,但却故作不解的姿态,上前一步,关切着:郡主,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他想摸摸少女的额头,少女却似受惊的小白兔,猛地起身后退两步:无、无碍。 她一定是魔怔了,脑子老是不听使唤! 抬眼看了看裴寂,他眸中似有不解,应该是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为何这样吧 踌躇了几下,魏云珠终于艰难的问出了口:裴寂,昨夜我不是去向你道谢,然后 裴寂挑了挑眉,一副没听懂的模样:然后怎么样? 没、没什么了,你出去等我吧。少女难以启齿,只能慌不择口的先赶他出去。 裴寂点了点头,眸中并无波澜:也好,不过错过入画离开的船只,郡主可别到时候再怪微臣。 这话一出,少女才猛然间想起正事,是啊,为了安全起见,今日就要将入画送离兰陵。 集运口,魏云珠握着入画的手:到了江南,一定要给我写信。 入画本就是江南女子,此次也可以圆了回家乡的梦。 入画已经哭的稀里哗啦,她忽而跪在地上:姑娘,多谢你愿救入画于水生火热之中,是入画无能,无法帮你拿到解药。 魏云珠赶紧将人拉了起来:你愿意帮我,我已经是十分感激,入画,到了江南,找到你的父母兄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最后,远远的看着入画上了船只,魏云珠也哭的厉害。 裴寂自后虚虚的护着她,可这一哭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到了马车上也停不下来。 魏云珠触景伤情,想到了阿姐,还有岩儿。 少女是真的伤心了,语气甚至有些绝望:我真是没有用,这么些天了,对解药还是没一点法子 可、可岩儿还在等我。 裴寂将她的伤心看在眼里,这些日子,少女胃口不好,晚上睡的也不安稳,整个人都更瘦了,他疼在心里。 瞧着少女眼角滚落的那颗泪珠,竟然伸手下意识去接,冰凉的泪打在他的手心,裴寂心里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将他裹挟,密不透风,心脏堵的生疼。 这一刻,他原本如磐石一般的心脏,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再也不想看见小郡主不开心了。 傍晚的时候,裴寂叫来了崔越。 崔越对于他的想法,有些出乎意料,更多的是吃惊,没料到他竟然会想做到这个程度。 但裴寂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崔越,我去解决这件事,你看好郡主,天亮之前,我会回来。 第148章 崔越面色一沉:首辅大人,此事 可还未说出口,他便被裴寂眼里如死寂一般的沉闷,将话顶了回去,这戾气是要杀人的象征。 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的首辅大人,是令长安城里所有人都铩羽而归的存在。 二十岁,以罪籍之身,摘下科举第一甲第一名震惊朝野,成为无数寒门学子相仿相效的神。 下年,以一己之力斩杀犯京的异姓藩王,力挽狂澜。大周治下两百年,才出了这么一个文武双料的天才。 他暴躁乖戾,杀人不眨眼,可也深谋远虑,官场沉浮往往举无遗策,如此意气用事,崔越是第一次见。 他为人正直,有些话不得不说:首辅大人,您今日去了,北地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裴寂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他从去年冬天开始就插手北地的军政要务了,忍了多年的成果,若付之流水,的确可惜。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替小郡主救下入画那一次,他舍弃了到嘴的肥肉,告诫自己仅此一次。 可当他见到小郡主的眼泪,她在自己身边,却日日因为一些事万分难过。 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只想满足心爱的姑娘心中所想。 起身,便毫无迟疑的踏了出去,神色还是以往的懒散,却带着谁也阻止不了的气度。 首辅大人,你的剑。崔越拿起桌案上遗落的剑,递给他。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这个长安城最大的恐怖志异故事裴寂,也是性情中人。 殊不知对面的高台上,有人亲眼看着裴寂提剑出了门。 稚嫩的少年音:世子殿下,咱们到底何时出手? 一身华服的男子,眼神自始至终都没离开那间屋子,他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尤物,就在里面。 现在。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即将把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兴奋。 第113章 小郡主出事了? 堂皇富丽的大殿内,一派骄奢淫逸的靡丽气息扑鼻而来。 夭桃襛李,并蒂芙蓉,少女娇柔赢弱的肩膀前,冒出一张满是横肉的肥硕脸庞,面颊的伤疤因为调笑,愈显狰狞。 在这里,他比帝王更盛,可赛活阎王,人人须得对他俯首称臣,多少我见犹怜的美人,皆乖巧盼他垂怜,所以说,长安有什么好呢?没有他在这天高皇帝远之地半分快活。 嘶美人忽而齿缝间渗出痛呼,非人的折磨已经快要将她逼疯,但惊呼声却是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顾怀茂折磨死过多少女人,兰陵人尽皆知,想要活命,她怎么敢叫喊出声。 大殿前,一排用金线绣着凤凰的大红灯笼,泛着微亮的光泽,狂风卷着尘土袭过,一颗倏然落地。 一身白袍盛雪,裴寂手里的剑已经出鞘,在暗夜中闪着寒光,他矗立着,宛如死神降临。 明明是芝兰玉树,偏偏眸中的厉色却是浓郁到化不开,剑是冰冷的,欢迸乱跳的是杀意凛然,一剑封喉,不过是染指间笑谈。 慢条厮礼的推开殿门,绣着金边的黑色锦靴,缓慢地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去到那哄笑极欲之地。 仅仅过去了两刻钟,一片靡丽的酒池肉林已经鲜血淋漓,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平静,各个都逃也似的,四处乱爬。 来人快来人!顾怀茂彻底瘫软在地,对着那柄凶神恶煞的利剑,恐惧如筛子。 他的瞳孔里,倒影出一个雪袍阎王。 从裴寂踏入大殿起,源源不断的死士便冲出来企图阻挡他的杀意,但一切都是徒劳。 来自地狱的煞神,每跨一步便挥刀斩杀一人,从容不迫,恣意轻慢到犹如踩死一只蝼蚁。 整个外殿,躺满了尸体,血流如注,血腥气息叫人几欲发呕,气破山河的不可撼动下,雪袍少年眼中却是跃跃欲试的兴奋,含着血腥厮杀下的变态兴奋。 裴寂享受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也享受皮伤肉绽、鲜血淋漓的厮杀他人,这种感觉,诡异的和他爱慕小郡主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顾怀茂瞧着面前人嘴角癫狂的笑意,他的雪袍早就被鲜血染红,如此疯魔,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胳膊挡在身前,瑟瑟发抖,双脚不住的往后蹬着,不断挣扎。 裴寂,你疯了! 你今日若敢杀我,整个北地立刻会乱成一锅粥,你敢不敢赌! 裴寂轻哼一声,嘴角的笑意是硬扯出来的:你以为,我会在乎? 你、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了你想要什么,钱,还是珠宝,或者女人,我都有,你想要我立刻给你送过去! 他是真怕了,突然起身跪在裴寂脚边,祈求:首辅大人,大家都是入朝为官,有事好商量,北地四十五条商线,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眼看裴寂不为所动,他立刻又道:我、我三,您七,有钱一起赚,您看行吗? 裴寂对他的话完全充耳不闻,利剑上嘀嘀嗒嗒淌落的血滴,已经汇集成河,似心跳又似敲钟。 他不耐烦的蹙眉:话太多,太吵。 第149章 接着那剑便立刻悬在了顾怀茂的头上,砍下的瞬间,砰的一声,一道执拗又诡异的爆破声,自暗夜中传来。 顾怀茂猛的一下回过神,竟是哇的一下吐了出来,他面色苍白,冷汗频出,整个人都已经半死不活的虚脱无力。 他动了动脖子,自己竟然还活着?机械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 不可置信间,他猛的转头望向前方,只见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四周哭哭啼啼的娘们,利剑淌下的鲜血犹在,可那雪袍阎王已经不见了身影。 暗夜中,裴寂瞧着那划破天空的绚丽弧线,黑眸中有什么东西隐隐晃动。 这是崔越发出的信号,最紧急的信号,难道小郡主出事了? 半个时辰前。 小憩了一会的魏云珠刚刚醒来,打开门便瞧见一排排的暗卫,气氛莫名严肃。 崔越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心中猛的一惊,立刻顺着走廊跑了过去,到了尽头,才瞧见一方紫色的衣袍。 他松了一口气,抬脚欲上前:郡 可话还没说出口,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带着漫天飞舞的黄土,猛的将他逼退两步,忽然,回廊的圆柱断裂,一场厮杀来临。 一个戎装少年,扬起手里的刀,舔了舔刀口上的血,笑的猖狂:中原的武将,不过如此。 回身间,他身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同他的声音一样,莫名邪气血腥:人,我替世子殿下带走了。 一方小院,魏云珠正背靠着墙稍作歇息,心脏突突突的跳动,似乎要跃出胸膛,她喘着气,还要时刻关注四周的动向。 有人在追她! 狂风席卷,眯了少女的眼,用力揉了揉,她忽然意识到,裴寂去哪了? 虽然不想承认,即使自己总是想方设法的要摆脱他,但这个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却是那头恶蟒,只有他。 于是她提起裙摆,转身想要原路返回,应该去找他,或者问问崔越也好。 可人呢?都不见了? 还未踏出几步,面前的景象却叫她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惊恐,这里这里有一头老虎! 它身上的黑纹毛发顺滑透亮,一双眼在暗夜中发着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猎物,独属于猛兽的嘶吼从它的利齿间不断渗出。 它缓慢地逼近少女,凶猛至极,嘴角流涎不断,牙齿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展露在外,猛的又向前一步,脊背紧绷,已经是即将要捕猎的状态。 眼看着就要蠢蠢欲动扑过来的食人野兽,魏云珠浑身已经僵硬,动弹不得,如此近距离与这凶猛的东西对峙,她连跑都不敢跑! 从前,她在猎场见了不少次老虎,可仅仅是在笼子里,纵使它的嘶吼可震天地,少女也并不觉得害怕,只是需要缓缓神。 可现在不一样,眼前的猛兽是没有束缚的! 第114章 彻彻底底变成我的私有物 魏云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身处白日里的闹市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出现山林野兽,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她猛地抬头,只见四周竟然有接连不断的不知名东西在缓步靠近,越来越近 少女僵着身子环顾周围,前头、后头,甚至到处它们都聚集而来。 是成群的老虎! 各个都是成年的体格,它们将瘦弱的少女团团围住,每一只都预备着撕咬今日美味的晚餐。 魏云珠已经不敢再呼吸,她瞳孔骤然紧缩,浑身开始打颤,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眼角的泪水毫无知觉的打下。 僵持中,她自我保护般闭上了眼,可下一秒,一个微凉的东西,似毒蛇般缠上了少女的脖颈。 打颤的小猫咪被扼住了后脖颈,立刻就动弹不得,被死死的掌控。 那指节上戴着的宝石扳指,异常冰凉,少女一个激灵,猛的一下吐出一口屏息已久的气,然后她看到了一张面孔。 镶金丝线缠绕着细辫,两边各坠着犀牛角,他身材高大魁梧,衣衫上的明黄锦缎压边,将他衬托的贵气凛然,眼神中含着野性难驯的不羁,毫无顾忌的傲睨她的一切,张狂意妄。 他就这样,有意无意的摩挲少女的脖颈,静静的欣赏她的恐惧,触目她的眼泪。 良久,男人勾了勾嘴角,是阴森的笑:郡主啊,若你能预想到今日的情景,会不会后悔当初骗了我呢? 对吗,狡猾的小骗子。 什么东西倏然掉落,砰的一下碎了,魏云珠被惊的颤了颤,却意外发现,自己越是恐惧,越是落泪,面前男人眼里的兴奋就多一分。 她生生止住了眼泪,有些不能确定,声音轻轻的,带着试探。 呼延必? 这是北地边陲邻国呼延氏部族的世子 是那个曾代表呼延氏部族,入长安朝拜的呼延必! 呼延必只是吹响了身前垂落的骨哨,虎群便渐渐肃立,然后乖巧的匍匐在他身后,其中最大的那只,把魏云珠吓得最凶。 此刻却似温顺的小狗一般,靠近呼延必,甚至在他的手掌边蹭了蹭,发出的声音也是愉悦又乖顺的。 第150章 呼延必却微微侧头,眼神一凛,忽然猛的一掌拍了过去,那巨大的野兽竟然翻滚倒地,下意识呜咽一声,却在男人烦躁的眼神中,蔫巴的不敢再动。 食人的野兽竟然也会有所恐惧吗? 可男人教训完了畜牲,手掌嫌恶的在腰间掸了掸,然后抬起头瞧着魏云珠时,嘴角却噙着笑。 无知畜牲,吓到郡主了,该驯。 他的眼眸是深海般的蓝色,比草原的雄鹰还要尖锐,可笑起来,又无端带点少年的脾性,矛盾至极。 郡主能记得我,我深感荣幸。 他在笑,可魏云珠就是毛骨悚然,他的意图绝不会如此简单! 呼延氏部族是西域最强大的部落,他们与大周北部边疆相比邻,既是大周的盟友,也是盘踞在大周身边,最强有力的对手。 那年呼延氏部族北上入长安,与周文帝友好觐见,作为呼延氏部族世子的呼延必,亲自求娶云安郡主,若是魏云珠真的嫁过去,北地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定能安稳数十载。 可惜,周文帝并不愿意小郡主去那极苦之地受摧残。 那年的狩猎场上也是热闹至极,天之骄子呼延必,表现斐然,以一己之力活捉黑瞎子,被周文帝夸赞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朝野上下,对于这门亲事无不喜闻乐见,以为郡主一定会被指给呼延必,可没人料到,周文帝耍了一道心计。 只有金银珠宝,牛羊牲畜,世子同自己真正想要的赏赐失之交臂。 也是在同一年,周文帝定下了小郡主与顾延翊的婚事,他竟然有些庆幸,顾家出了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同郡主是天作之合,才堵住了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那年,我灰头土脸离开长安,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从那刻起我便对着长生天起誓,总有一天,郡主会是我的。 他的眼神如贪婪的恶狼,嘴角勾着笑,可眸中的掠夺比刚刚的猛虎是过犹之而无不及。 魏云珠强迫自己镇定,开口问: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她其实是想拖延时间的,裴寂去哪了呢?自己得拖到他赶来才行,她警告自己面上绝不能露出一丝恐惧。 可是,她现下真是才出蟒口,又入虎穴啊! 呼延必似笑非笑:五日前,顾怀茂就对外散下消息,大奸极恶的首辅大人挟持郡主,欲意谋反。 忽然,他扣着少女后脖颈的手,毒蛇般滑到了那精致的脸颊,他的手,甚至在颤抖。 自从长安一别,我夜夜在梦中,都描绘着郡主的盛世容颜,从你踏入并州的那一刻,便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然后,男人粗粝的指腹不停的抚摸她的脸颊,撩拨着飘逸的发丝,一路向前,停留在少女娇艳欲滴的唇瓣上,使坏似的捻下来一点口脂。 竟然就堂而皇之的送入了他的口中。 真甜啊 我猜想,郡主绝不会以天家贵女的身份嫁于我,所以,我会把你关起来,抹杀你的姓名,从此以后只当我的宠妃,谁也不能靠近你,然后在我的帐篷里夜夜承宠,忍受我的折辱,彻彻底底变成我的私有物。 他咬字极重,后面已经是一字一顿。 这是我给郡主,还有死去的老皇帝,最好的报答呢。 魏云珠心尖都在发颤,浑身僵硬到无法动弹,万般思考上心头,可却完全做不到。 她若是用郡主的身份压他,到时真激怒了这人,换来他的变本加厉,自己仍是死路一条。可示弱的话,若激起他更大的占有欲,又该如何? 这是死结,无解,至少现下的情况是这样。 世子殿下,快要天亮了,咱们该回去了。 一道声音打破了魏云珠的愁绪,她敏感地意识到,这就是刚刚追自己的少年。 立刻回营。 呼延必冷冽的声音响起,他伸手再次扣住了少女的脖颈,少女便如同被拎住了后颈的猫,任何把戏都耍不出了。 第115章 欲罢不能时 魏云珠袖中藏着一把短剑,她紧紧地握着,眼神中有恐惧,可也死死盯着呼延必的胸膛,她在琢磨,该如何一击即中。 若是冒然动手,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世子殿下,今夜您还回去复命吗? 不了,今夜我就要同郡主睡在一起。呼延必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玩味。 可她在少女的脸庞上,却没有看到期待已久的眼泪,泪水漪漪的怜弱美人,被狠狠摧残起来,才会挑动神经更加兴奋,到时,那该是如何的成就感。 于是,他心里的罪恶欲在膨发,想要欺负她,刺激她落泪。 他的声音似恶魔在低吟:郡主,我劝你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有顺从你才能少吃点苦头,况且,今晚你必须看着我,那样才有趣。 他这样说完全是故意的,想要看到少女因为畏惧而颤抖,可很意外的,魏云珠神色平静,没有露出丝毫的畏惧。 甚至,她转过了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你在看什么?呼延必有些恼火,捏着少女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从今往后,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第151章 魏云珠不说话,眼睛是真切的看向了他,可除了茫然,什么都没有。 她的眼里,没有自己,呼延必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神色骤然变冷。 他笑声似寒冰:整个兰陵都传遍了,见到罪臣裴寂者,立刻将其诛杀! 所以,郡主啊,不要再期待他来救你了。 兰陵西郊的关裕口,是呼延必此次盘踞的地点。 星际辽阔,草地仿佛连接着碧空,这里距离西域已经很近了,居住帐篷是最寻常不过的。 一顶最大的帐篷里,呼延必正在同众人饮酒,闹哄哄,酒气熏天,有人已经酩酊大醉,高声笑闹,释放狂野。 而呼延必则手握酒囊,把玩似的摇晃在手中,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阶梯下的少女,欣赏着她的一举一动。 四周的一切都是狂放粗糙的,只有她,身处哪,哪就会变成一副写实的昂贵画卷,华贵的衣裙,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儿。 她瞧起来,很贵。 西域的女子骨量天生粗大,多么美艳绝伦的胡姬,都不及她翩如兰苕翠的万分之一。 少女面前的桌案,摆着各式各样的瓜果美食,刚刚出锅的牛肉,热气腾腾,十分诱人。 他以为,像郡主那样的贞洁烈女瞧见了,一定会倔强的高高抬起头,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他给的食物。 可是又失算了,郡主竟然吃的正香甜。她端坐着,小口吃着面前的牛肉,用膳的姿态也是十分赏心悦目。 魏云珠的确吃了他的食物,但并不是妥协,她已经恢复了冷静,便明白,她必须填饱肚子,那样才有力气逃出去,盲目强硬,不过是以卵击石。 很嘲讽的,这是她在与裴寂的周旋中,学到的经验。 呼延必此时已经起身,他一步步走下高位的阶梯,靠近魏云珠,居高临下瞧着她,眼神玩味。 看来郡主还是聪明的。 男人的手指拨开少女微微凌乱的发丝,再滑过莹白的脸颊,轻轻摩挲。 魏云珠没有反抗,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却纹丝不动。 然后,他缓缓俯下身子,与少女对视,端着那精致的脸庞细细打量,忽而又噙了意味不明的笑,伏在了那小巧的耳畔。 是得多吃点,这样今夜才会有力气,他顿了顿,话中的笑意更浓:不然,以郡主这样娇弱的金尊玉体,恐怕受不住。 他的手顺着少女的颈线缓缓下移,勾住了她纱衫的边沿,将拉不拉,像猫玩弄老鼠一般的戏弄。 今夜,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呼延必的目光肆虐又无礼,他顺着那精致的脸颊,游移到脖颈,再到锁骨下的淡紫领口,他诧异于那美妙动人的天鹅颈,纤细脆弱到了极点,仿佛轻轻一碰,就可攀折。 如此名贵的娇花,即将在他掌心中随意翻弄,只是想想就叫他血脉贲张! 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理智全失,只一心想要狠狠将她攀折,然后再肆意的爱抚把玩,他是凶狠的捕食者,遇见脆弱易碎又美丽无比的东西,只想摧毁,沾染纯洁,然后碾碎在掌心。 以满足他阴暗的欲望。 毁了她,占有她,她才能心甘情愿被自己囚禁在这极苦之地。 郡主,今夜,你会完完全全属于我,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魏云珠牙齿咬得紧紧的,她袖子里还藏着短剑,真的很想立刻给面前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少女坚韧的模样,极大程度激发了男人的征服欲,他呼吸莫名急促,觉得她表现的如此之平静,恐怕是有猫腻,说不准是在故意磨蹭时间。 郡主最好不要想耍什么花招,这里方圆几里,到处都是我的人。 呼延必警告了下,然后便把玩起她顺滑的发丝,绕在指节上,缠弄,撩拨,不怀好意。 小郡主可真白啊,类似于官窑出产的白玉釉瓷,白中带着晶莹透亮,成色是绝无仅有,是繁华如长安城最璀璨的珍宝。 从他现在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少女莹白肌肤上的小绒毛,他发誓,一会儿在帐中,会叫她全身上下一切都颤栗,包括那些可爱的细枝末节。 少女平静中又带着一丝矜贵的声音响起:世子殿下,本郡主吃顿饭而已,你总看着不太符合礼节吧? 呼延必忽而笑了,笑的阴森狠戾,又带点张狂的兴奋:从现在开始,郡主若是再讲我不爱听的话,一个字,多加一次。 魏云珠心头一窒,顿了顿,还是没理他。 她其实早就害怕的发颤了,只是在强迫自己,不许抖,不能叫他看出破绽! 呼延必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瞧着少女,和他驯养的那只老虎,有说不上来的相似,他们的本性都是以最快地速度狠狠撕咬上猎物的脖颈,感受她的美味。 的确,呼延必是这么想的,他要贴上那脖颈,狠狠地咬下去,惩罚她,美人的血,也定然是香甜醉人的。 欲罢不能时,他会好好折磨她。 第116章 似勾子,撩拨人心 这几年,他日日的想念已经化成疯魔的执念,带着恨意,永生永世不能消磨。 他发了疯似的,入了魔般,彻夜想她,想看她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泪水漱漱时动人的模样,想看她承欢时欲生欲死的娇柔媚态。 第152章 他要让她颤抖着哀求自己放过她,哭泣着娇声唤他世子殿下。 他握着酒囊的手动了动,然后递到了魏云珠眼前,猛的靠近她。 郡主,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魏云珠微微皱眉,下意识抬头,可下颚已经被人强硬的抬起,然后死死禁锢着她,将酒囊对上她的小口,毫不留情的要强灌。 辛辣立刻充斥口腔与鼻息,她猛地一下被呛住了,胸腔剧烈沉浮,下一秒便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眼角生红,脸颊也染上了绯红。 男人终于放过了她,少女别过脸,身子完全失去控制,重重摔倒在地。 呼延必却站起了身子,居高临下欣赏她的狼狈,他已经等不了了。 招招手,一行老嬷嬷便自帐篷外鱼贯而入。 男人的声音,冷的可怖:好好教导。 然后,刚刚还闹哄哄的帐篷,所有人都识趣的离开,四周骤然变得安静,一脸阴笑的嬷嬷已经拿过了刚刚呼延必手里的酒囊,在魏云珠面前晃了晃。 姑娘,多有得罪。 然后,魏云珠就猛地被拉了过来,酒囊的口不由分说抵开了她的唇舌,猛力的往进灌,少女几乎作呕,拼命的推搡酒囊,却是无济于事。 她娇弱的身躯开始不住的发抖,那双盈盈秋水的眼眸中瞬间充斥着惊惧,泪水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整张脸都憋的绯红,像是被人丢入丛林的小白兔,狼狈又可怜。 莹白的肌肤,渐渐泛红,复而又蔓延到全身上下,白玉瓷盏沾染上了粉色的嫩釉,愈来愈恐惧的颤抖,却只有赏心悦目。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滚烫,像是在火上烧灼似的,那辛辣的酒水划过喉咙,逼的她眼角生红,泪意不止,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灼烧异常, 她根本没有酒量,就是被酒气熏一熏都能半醉,可周身生疼的奇异感受,叫她皱了眉,热,无穷无尽的热,甚至勾带着五脏六腑都是烧的,像燃起了熊熊烈火。 奇怪,太奇怪了! 然后,嬷嬷带着诡笑的声音,将她拉入了无间地狱。 混沌的大脑,接收到时,叫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姑娘,这是合欢酒,你喝了,一会在帐子里对世子,对你,都好。 合欢酒? 魏云珠的脑海中炸响一道惊雷,这样龌龊的东西,他竟然敢堂而皇之的用在自己身上,真是过分至极! 走开走开! 少女终于颤着声吼了出来,她美丽的脸颊已经皱成了一小团,娇小的身躯,不停的抖啊抖,恐惧中是深深的愤怒。 姑娘,我劝你就乖乖听话,我们世子殿下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明白,再强硬下去,对你可没有好处。 给姑娘你喂合欢酒,也是为你好,少些痛。 老嬷嬷是笑着说的,不过却咬着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 但是这说的也是实话,她算是看出来了,世子是真想叫这丫头一辈子陪在身边的,毕竟,他对待女人一向毫不怜惜,却是不愿意对这丫头使那些手段的。 因为魏云珠激烈的反抗,此时她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大片衣襟被酒水打湿,发丝凌乱,狼狈不堪。 替姑娘更衣。呼延必提醒着嬷嬷。 走开不要 少女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哭喊,她拼命咬着牙,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胸口一抽一抽的,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四肢都是软绵绵的。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虚空的漂浮在海面上,已经近乎脱水,大口的喘着气儿,胸腔一起一浮却擦磨的生疼,她紧紧咬着牙,抵制那最后一丝清醒的崩断,不断的向后退去。 直到,身子贴住了冰冷的墙壁。 诡异的,小腹有一种下坠感,缠绕着她,似乎要将她拖入海底。 然后,一个冰冷又粗糙的手,贴在了她的衣襟,可她已经无力阻挡,一路往下,却突然诡异的停住了。 这姑娘,好像来癸水了。 嬷嬷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心头跳的厉害,然后缓慢的转过身,诚惶诚恐的跪在呼延必脚边,张着嘴,却不敢说话。 以世子往日里的脾性,恐怕会大发雷霆 但思索再三,她还是无奈的开了口:禀告世子殿下,今日恐怕不是个好日子 呼延必眼神一凛,眸中是满满的不耐烦:你说什么? 嬷嬷立刻冷汗频出,她小心翼翼用袖子抹了抹汗,屏住呼吸:姑娘她身子不方便。 呼延必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即刻瞧见捂着小腹的魏云珠,便立刻明白了。 男人微微青筋暴起,手里原本捏着的杯盏,顷刻间就在他手里化成了碎片,悉数掉落在少女裙边。 呼延必已经烦躁到了极点,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一定会冥冥之中错过什么,可她 有什么法子吗?他阴沉着脸问。 嬷嬷左右为难,她的眉毛快要扭成了麻花,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这样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呼延必忽然暴虐的一脚将刚刚的杯盏碎片踢的老远,他半跪在少女面前,用力捏起了她的下颚,将已经软成一滩水的少女提了起来。 第153章 她已经被灌了足量的合欢酒,整个人意识迷蒙,动人心魄的杏眼,不再亮色漪漪,而是微微涣散,张大的,却也是无神的,眼睫微微颤动,沾连着晶莹的泪珠,似勾子,撩拨人心。 她有些虚脱的浅浅呼吸着,每呼吸一下,就带动呼延必全身的血液沸腾一次,男人的呼吸渐渐染上了急色,也越来越粗。 可魏云珠却只是觉得痛,哪里都痛,尤其是小腹,那种下坠感,简直要把她逼入绝境。 第117章 被囚禁在华丽的牢笼里 但她却十分庆幸,没想到平日里自己最讨厌的来癸水,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可是酒是冰凉的,被强灌下后,小腹便开始绞痛,魏云珠身子娇贵,次次来癸水都疼痛难忍,这次又被那样欺负了,加重是自然的。 冰凉与燥热的双重入侵,冰火两重天,少女只觉得腹部像是起了一阵漩涡,吸附着她的五脏六腑,连带着对肚皮的吞噬,带动一阵阵疼痛,而且力道时大时小,每过一会儿,就倏然重击一下,仿佛要摧毁一切。 这不同于伤口的痛,是阴测测的,琢磨不透的,被闷在小腹里的剃头子,叫她不由的想要四处翻动。 癸水带来的疼痛,往往伴随着腰酸,背软,整个胳膊腿都是酸痛的,魏云珠额间有细密的汗渗出,眉头紧皱着,痛苦不已。 呼延必察觉到了少女的不对劲。 郡主,你怎么了?他下意识靠近,俯下身抓住了她的肩膀。 魏云珠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可她还是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不要轻易表露,强忍着剜心的疼痛,抬起了头,嘴角缓慢的扯出了一丝苍白的笑。 世子殿下少女终于站直了,纵使她已经狼狈到现下这个境地,一笑,却仍是仙姿玉色,牵动人心。 呼延必愣住了,少女这一笑,芙蓉花貌,皎若秋月,一如当年在长安的初见,他恍惚间觉得这对视,穿过层层峰峦叠嶂的时光,与那久远的笑容重叠。 他心中原本浓浓的恨意,很莫名其妙的,竟然就轻易的消散了一些。 原来是这么容易的吗? 下意识,他声音里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回应她:怎么了? 魏云珠抬手攥紧了男人的袖子,她双脚虚空,酒劲叫她晕晕乎乎的,面颊又开始升腾起新一轮的绯红,火势凶猛,可身子却是软绵绵的,她微微用力,企图稳稳的站立,努力叫所有的理智都回笼。 她笑的尽量柔和,纯良。 是珠珠太不争气,如此重要的日子,身子竟然出了问题。她这样说着,可心底却厌恶到了极点。 这些时日以来,我遭首辅挟持,流亡在外,痛苦不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才能脱离他的魔爪。 少女说这话时,情真意切,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温柔有加,她整个人都似是摇摇欲坠的柳枝,叫呼延必忍不住的想把她揉进怀里,爱怜一番。 世子殿下以为你此次是拐走了我,但其实在珠珠心里,世子是解救珠珠于困苦和危难中的大英雄,也更是珠珠想要感谢的大恩人。 她一副柔弱可任欺的模样,又乖巧的要命,这样温柔美丽的人儿,定然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品行。 所以,她怎么会说谎呢?她嘴里吞吐的任何字眼,都应该是真理。 呼延必现下就是这么觉得的,她说什么,自己就应该遵从什么。 况且,她竟然说,在她心中自己是大英雄,大恩人这样一个端丽冠绝的莲花仙子,含情脉脉的唤自己英雄,她精妙绝伦的眼眸里,充斥着敬仰、温柔、情谊 多么美妙动人的事! 作为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呼延必有看穿一切的本事,可当他对上少女绝美的眼眸,却寻不到一丁点儿的虚伪。 为何呢? 难道是虚荣心在作祟?可他堂堂七尺男儿,不可能如此不坚定,这样,他面部已经毫无意识的松动,这松动恰巧就被魏云珠察觉。 世子,珠珠只求你一件事 少女因为全身无力,差点倒下去,呼延必急忙撑住她的身子,明知有可能会是陷阱,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毕竟,在她面前,失态是常态。 郡主所说是何事?他轻声问着。 说真的,他很好奇,都这个时候了,郡主会提出什么要求呢?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管是什么要求,都不能答应。 因为,他不会给她一丝一毫逃跑的机会。 酒劲已经彻底上来了,魏云珠双眼迷离,甚至有些恍惚,手指发烫,而且还在抑制不住的打着颤,身上的痛意也如潮涌般席卷。 她张了张嘴,甚至唇瓣都在发颤,一时叫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没有说出来话,还是说话声音太轻。 少女朦胧半醉的模样,比那美酒还要诱人,眼眸里有天然的水汽,湿漉漉,又亮晶晶,简直勾魂摄魄,面颊上有些淡淡的小小红晕,是刚刚灌酒的嬷嬷留下的,意外的像是吻痕,仿佛是被欺负惨了。 可这样莹白的肌肤,简直嫩的像豆腐,想必轻轻一碰就能留下印记吧,呼延必一边肖想,一边微微皱眉,有些恼那些没轻没重的老婆子,竟然伤到郡主。 郡主,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他提醒着。 第154章 那娇艳欲滴的唇瓣再次轻启,却还是磕磕绊绊,说不清楚,一张一合的,看的呼延必倒是喉咙愈发干燥,他喉结滚动着,抵着她肩膀的手,疯了般想要的更多了。 他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颊,灼热的发烫,眼前的少女醉的站都站不稳,她是被精心娇养的名贵花种,根本没有一丁点儿在外的生存能力,真逃走了,她一个人该如何活下去呢? 因此,她必须依附自己,成为自己的笼中鸟,永生永世被囚禁在华丽的牢笼里。 呼延必俯下身子,耐心的听着少女嘴里的话。 她说:世子,我真的恨透了挟持我的裴寂,他比任何野兽都可怕,我怕他 帮我杀了他,好吗? 只要你杀了裴寂,从此以后,珠珠只会全心全意待你一人。 这话,叫呼延必身形一僵,这可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小郡主到底是何用意呢? 他锐利的眼眸看向少女,想要看出点什么,但除了温柔与天真,没有一丝杂质,就像是纯天然的白玉瓷釉,一眼望到底,只有通透。 然后,大周最娇贵的郡主,竟然就用那双充满敬仰的目光,瞧着自己,渐渐将尊贵的身子靠近他,戒备全无。 世子殿下,你能答应珠珠吗? 良久,男人的声音响起:好。 第118章 娇弱无力的小白兔 兰陵永渡口,今日可谓是盛况空前。 众人已经翘首以盼,等候多时,今日这里会举行盛大的朝拜仪式,久负盛名的西域佛子,会游行为百姓祈求福泽。 一阵敲击的钟声响起,只见一个装饰豪华又繁琐的宝车,正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推动,可里面并不是意料中的佛像金身,而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稚童。 这其实就是兰陵人视作神明的佛子,其年纪虽尚小,可在整个西域都是声名烜赫,信徒更是数不胜数。 喇嘛曾预言,他是神佛转世灵童,起初人们并不重视,可后来,只要在寺庙中供奉他的香客,凡有所祈愿,必有所应,而且皆可应验。 如此他便被人们传播的神乎其神,经过他手的圣水,甚至可以包治百病,多顽固的疑难杂症都可药到病除。 求财求运,男女姻缘,一切因缘际会,都可在佛子处寻到回响。 众人见佛子出现,皆虔诚的跪拜,街市两边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那华丽的宝车,是金子堆砌而成的,其造价之高,足以代表佛子在众人心中无限崇高的地位。 宝车后,是一众僧人尊敬的追随,他们每人手奉菩萨塑像,也被捧的极高。 百姓们将生活的希望系寄于此,他们散花烧香,肃穆祈福,花瓣落在华贵的宝车上,卷起淡淡佛香,更显壮观。 声声的玉帛敲击中,魏云珠正乖巧的被呼延必抱在怀中,她虽然内心十分厌恶,可面上却不敢吐露一分一毫,她必须先蛰伏起来,放松他的警惕,况且,只有离开帐篷,才有逃离的机会。 更糟糕的是,她被喂了药,浑身无力。 透过马车窗,她也瞧见了那华丽宝车,有些微微震惊,北地一代名声大噪的佛子,竟然是个年纪尚小的幼童。 魏云珠仔细的瞧着那孩子,微微皱眉,真的看不出一丁点儿佛缘。 他通身胖乎乎的,圆圆的面颊倒是沾上了丝可爱,但是目光却是异常的呆滞,甚至有些涣散,和灵动没有一点关系可言。 就类似于,被过度打磨的美玉,灵魂被掏空,只剩下一个麻木不仁的躯壳,这根本不是悯怀众生,倒更像是毫无思考能力的木偶,苍白又麻木。 仿佛他被万人敬仰的高位,却也吸干净了他的精气神儿,就是街旁,被亲娘抱在怀里吃着冰糖葫芦的小娃娃,都比他灵动百倍。 若是将这佛子放在长安城任何一座私塾,课上这样的出神,恐怕怎么都会被先生斥责一句,学业不精,冥顽不灵。 魏云珠秀丽的眼眸中,满是疑惑与不解,这样寂静的死水,却被人们奉为神明可场面这样宏大,她也一时有些怀疑自我。 可下一秒,她瞧见了高台上,站在佛子身边的人,那是顾延翊! 他永远都是芝兰玉树,嘴角的笑意彰显温文儒雅的气度,一切,他的一切都是仙露明珠般,精准计算好的温润。 不愧是顾家。 层层寒意从魏云珠心底往出冒,真不愧是你啊,顾延翊。 外,一个顾怀茂,把控兰陵的众多商线,大权独揽,横行无忌,大肆敛财,为疯长的野心添砖加瓦。 内,扶植一个稚童成为佛子,把傀儡推上神坛,佛法也成了他们控制人心的工具,潜移默化下,控制北地百姓们的思想。 对于外,不过是顾家世世代代沿用的伎俩,可这内,必然是顾延翊的手笔。 大周的雪中竹枝,识明智审,做事渊谋远略,他一定知晓,人心才是问题的关键,只有抓住了人心,才可得到一切。 不过,魏云珠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身上有过多的停留,她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 终于,那一袭雪袍,闯入了她的眼眸中。 远远的,穿梭过芸芸众生,裴寂就矗立在那儿,如同绝世独立的玉宇琼楼,一眼便可惊醒梦中人。 第155章 他的脚下,匍匐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 少女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一身污血,已经不成样子,似牲畜一般企图手脚并用往前爬的人,竟然是顾怀茂,不过迫于裴寂的眼神,他猛地一颤,狗似得又退爬了回去。 一直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出行前,呼延必怕她逃跑,给她喂了药,这叫她本就酸痛的四肢,更是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况且,小腹的胀痛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是在不断加重。 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就连太阳穴都突突突的跳着,扯的她生疼,手脚像灌了铅,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呼延必发现,郡主不太对劲,好一会儿都不动了,便贴近她,发现了少女额间只有凑的很近才看见的细汗,就以为她是药效上来了。 便轻轻抚摸了她的脑袋,然后缓缓压向自己的肩头:郡主,靠着我把,可以舒服些。 魏云珠照做了,简直温顺的似绵羊,男人自然也是心情大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少女其实是在蓄力。 也不知呼延必给自己喂的是什么药,魏云珠只觉得有阵阵寒意侵蚀她的四肢百骸,仿佛要将她冰冻住,以此来限制她的行动。 少女紧咬着牙,浑身绷的很紧,不知不觉间,她呼吸便开始加重了。 可是,蓄力间,她本就艰难的想要控制自己沉重的四肢,在付出巨大努力时,小腹却猛的一下绞痛,雪上加霜,她莫名委屈,有眼泪不争气的摇摇欲坠。 可却生生忍住了! 然后,呼延必只瞧见,这只原本娇弱无力的小白兔,突然爆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力量,不过以这力量去抗衡他当然是自不量力,可却足以支撑她彻底探出马车外! 极快的速度,还未反应,魏云珠的半个身子,已经彻底漂浮在马车之外,飘摇又脆弱的浮萍,孤注一掷的抓着布帘,终于荡了出去。 少女扬起了小脸,用尽全部的力气,终于嘶喊了出来。 第119章 裴寂,救我! 这声音过于急迫,猛地一下在人群中荡开,少女因为嘶喊的太用力,致使音调更加尖细,便在幕鼓的沉重敲击声中,愈显突兀。 百姓们纷纷回头看去,竟然连佛子都下意识顺着那声音看去。 顾延翊也转过了头,万分欣喜中,他看到了郡主! 自从郡主离开长安,他便担心的夜不能寐,竟然在此刻见到了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儿。 那日,他得知郡主被裴寂拐走,下落不明,气急攻心去阻拦,却为时已晚,若不是为了郡主,他是不会来兰陵的。 不顾父亲的阻拦,孤注一掷的来到这水生火热的北地,他发誓,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都要将郡主平安带回长安。 可他却并不知晓,魏云珠如今见他,已经似见凶恶的豺狼。 可他还未来的及吐露欣喜之色,便缓缓僵硬下来,然后彻底消失殆尽,他就站在最高、最显眼的祭台上,可郡主的眼里没有自己。 她的目光,淡淡略过了,就像他只是普罗大众中的陌生人,然后,那目光停了下来,停在自己身后。 他顺着少女的目光,转过头去,瞧见了那个身影。 人群热闹的尽头,一身雪袍的男人,身上却沾染了大片的血迹,他手提滴血利剑,脚下爬着的、血肉模糊的人是顾怀茂。 然后,郡主的声音再次传来,破霄而出,在半空中炸响,急迫、恐惧,又孤注一掷。 裴寂,救我! 魏云珠终于完整地喊出了这句,顷刻间,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 她没想哭的,可泪水就是不争气的流个不停,心里的委屈早已经泛滥成灾,她不明白,自己生平最讨厌的恶蟒,怎么就一出现,就叫自己把那些故作的强硬姿态,卯足劲维持下的平静,都变成了溃不成军的脆弱。 半个身子飘在半空中,魏云珠怕极了,小腹又疼的厉害,她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哭! 可事与愿违,只是一眼,看到了他,就觉得又委屈又难过。 而此时,顾延翊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去,就是他还抛头露面的站在祭台上,下面还有千万的百姓,也伪装不下去了,眸中阴狠遍布。 因为,他听见了,而且听的清清楚楚,郡主说的不是,顾延翊,救我。 而是裴寂,救我! 很快,魏云珠已经被猛的拽了回去,娇弱的少女,被恶狠狠的摔回马车里,丝毫不怜香惜玉。 呼延必的手掌,骤然掐住少女的脖颈,狠狠将人禁锢在车壁上,他周身全是暴躁的戾气,每个字都像是自切齿中各个打磨出来的:贱人。 你敢骗我。 脖颈上的手,在不断收紧,魏云珠只觉得自己胸腔的空气在一点一点的减少,甚至隐隐作痛。 可男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眼眸生红,手臂上已经青筋暴起,像是罪恶的猛虎,下一秒就能轻而易举的猎杀一只弱小的幼兔。 少女脸色涨的通红,她的瞳孔在被迫放大间开始变得涣散,唇瓣微张,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求生意识叫她双手下意识抓住男人的手腕,不断试图推搡。 第156章 可力量太过悬殊,这无异于蜉蝣撼树,只是徒劳无功。 当胸腔的空气彻底被榨干,魏云珠只觉得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无限放大,她浑浑噩噩,双手也垂下了,像个破碎的娃娃,彻底无法反抗。 自己要死了吗?她绝望的想着。 咳、咳! 剧烈的咳嗽下,空气哗啦啦全部挤进胸腔,呼延必在她濒死前,放开了手。 少女可怜虫似的滑落在地,不住的喘气,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可她半只手,还固执的搭在马车外,那是她深深的绝望中,最后一点勇气,风中飘舞的衣袖似在颤抖,弱小又无助。 下一刻,一股力道袭来,一只手紧紧攥住了那衣袖,顾延翊冲上来抓住了少女的纱袖! 他已经顾不得现下是何等重要的场合,也顾不了任何人的目光,只是在众多错愕不已中,疯了般失态的冲上去。 脑海中只余一个念头,他必须抓住郡主! 周围潜伏的顾家暗卫,已经纷纷出动,可来不及了。 马车快速蹿过,布料划过顾延翊的手掌心,留下火辣辣的烧,然后自指腹间抽离,决绝又刺痛。 惯性使然,他整个人都被摔倒在地,等回过神来,已经是满手的鲜血,他怔怔的捻了捻手指,什么都没有,只有寒冰、寂寥,以及懊恼。 他身子本就病弱,刚刚的力道不轻,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虽说世间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但为什么,他总是次次都抓不住郡主呢?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郡主瞧着自己的眼神,带着躲避、无奈,而且,她很久很久没有认真看过自己了,每次都只是不经意的一眼,那种忽视,叫他抓狂。 他心思敏锐,有些东西,早就察觉了,可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他还不愿承认。 他总想,要是他们没长大就好了 前方乱糟糟的,百姓们好似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纷纷躲避,皆大惊失色。 顾延翊瞧过去,不远的尽头,一个雪袍身影映入眼帘,他面色平静的未生丝毫波澜,可那双黑眸下,却是暗潮汹涌,夺命的杀意尖锐到已经蹦溅而出。 裴寂在官场中沉浮多年,为了权势已经习惯了圆滑布局,可今日,他那战场上厮杀的粗粝狠劲,已经抑制不住的显山露水,没有任何一刻,叫他周身的杀气如此之重。 裴寂的耳朵,有时迟缓,群臣谩骂,百姓唾弃,他往往都听不见,可对于小郡主,甚至是一声细小的呢哝,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就比如刚刚,少女撕心裂肺的呼唤,他听的一清二楚,整个人便血涌翻腾,几乎是立刻,他决定,把那个胆大包天挟持郡主的男人大卸八块! 转身,肩膀上却多了一只手,主人很清瘦。 首辅大人,万万不可贸然行事。 第120章 首辅大人,收手吧 顾延翊早已收起了刚才的失魂落魄,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温文儒雅。 他轻声提醒着。 裴寂回身,一双眼眸凉薄的瞥向顾延翊:找死。 呼延必是呼延氏部族的世子,若他死在大周的地界,呼延氏部族势力不容小觑,其野心昭然若揭,定然会以此为借口同大周敌对,到时北地必起战事烽烟,百姓便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况且呼延氏今年一直积极同西域其他部族交好,若他们联盟相互勾结,那么北地多年以来经营的繁华,必将毁于一旦,首辅大人应该很清楚这些吧? 裴寂瞧着他,突然就讥诮又低缓的笑了,他竟然真的在同自己分析这些利弊。 我想做的事,没有人能拦住。他声音里是满满的压迫和毋庸置疑。 说着话间,他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危险,街两旁的高处,蛰伏着很多人影,他们手中都有一把利箭,裴寂敢打赌,此刻已经全部都对准自己了。 他缓缓抬头,笑的漫不经心。 原来是顾家的暗卫。 看来顾延翊并不是个傻子,他敢如此堂而皇之当街阻挡自己,原来是早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布好了天罗地网啊 全朝野上下,顾延翊可以和任何一个人谈条件,但就是裴寂,他说话做事完全没有章法,任何时候都不顾寻常的礼法,一味全凭心绪。 此人危险至极,若不是早就埋伏好了暗卫,他断然不会贸然只身拦人。 首辅大人,请三思而后行。顾延翊脊背挺得很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里道路繁杂,在他精心的布置下,多如牛毛的暗卫掩藏在一切可控制的地儿,他们手里的利剑,早已经明晃晃的对准了一个人。 今日他敢来拦,就是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困住裴寂,甚至,只要他想,在这条街上要了裴寂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兰陵,可不是他裴寂能撒野的地儿。 顾侍郎这是准备报仇?裴寂扫视了一眼四周若隐若现的箭头,神情自若。 倘若在下今日真要报仇,那我与首辅大人的帐,只是这样,恐怕是远远无法两清的。顾延翊的咬字,微不可查得加重。 裴寂嘲讽一笑,随即往前走了一步,顾延翊竟然微微愣怔,就算自己先压下他一头,可仍会受制于此人周身所带着的压迫感。 第157章 他下意识清清嗓子:首辅大人,收手吧。 阵阵的狂风中,裴寂忽然笑了,他断断续续笑了好一阵,笑声伴随着抬起手指的动作,指在顾延翊面前。 笑足了,才开口:顾侍郎是聪明人,那么,你愿意和本官打个赌吗? 顾延翊镇定自若:什么赌? 然后,笑意在一瞬间全部转化为寒冰,裴寂嘴角凝固的弧度,阴森可怖:赌,是你养的那些狗先射中我,还是,我先拧下你的脖子。 顾延翊眸中有愠怒,但却足够沉得住气,身形纹丝不动,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有不容质疑的气魄。 呼延氏的可汗,同顾家交情深厚,我会即刻动身去拜访呼延氏,让可汗好好管教一番自己的儿子,我想,呼延氏不会不给我顾家这个面子。 若是真的硬来,不仅郡主会有性命之忧,还会激发两国矛盾,到时兵戎相见,岂不是闯下大祸,这些,首辅大人应该明白吧。 顾延翊讲这些话,是想要提醒他,这里是北地,是顾家的地盘,可不是他裴寂的蛇穴! 裴寂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似进入了思考状,顾延翊见状,稍稍放心,以他的城府,不会不明白,自己的做法,才是解决当前最好的法子。 然后,他看向了地上狼狈如死狗的顾怀茂,眼神微动。 顾怀茂立刻心领神会,费力的起身,不过动作却极轻,他可不敢惊动裴寂那疯子。 四叔在北地,统领商行多年,与呼延氏部族来往甚密,十分相熟,有他在,应是可以立即见到可汗的。 顾延翊话音刚落,已经手脚并用爬起来的顾怀茂,终于松了口气儿,然后似一只灰溜溜的老鼠,快步走过裴寂,惧怕到不敢抬头。 他有些庆幸,还好顾延翊及时赶到,才能将那疯子压制,不过那疯子也不知因何而发疯病,就是要自己死。 不过,他发誓,待自己逃离,一定出高昂的赏金,召集杀手,把那疯子剖肝挖肺,斩断手脚,做成人彘,狠狠羞辱,才可解他现下的心头之恨。 但是,有风贯穿的声音传来,然后他顿住了脚步,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四周的嘈杂骤然平静,水滴滴落的声音在他耳中无限放大。 他瞳孔莫名有强烈的凸出感,慢慢低下头,脚底旁有一滩血,而且一滴一滴还在不断汇集。 顺着向上,他的胸口,何时长出了一支手? 被穿透的胸膛,像破了皮的鼓面,风呼呼呼的往进灌,似是穿孔的声音,尖锐、冰冷,然后那只横空长出来的手,罪恶的转动着,摩擦出吱吱的声音。 顾怀茂脑子已经停摆,完全转不过弯来,这只在自己心脏上肆意捣鼓的手,是从何处而来的呢? 骤然,他瞳孔无限放大,眼神暴起,红血丝猛然布满,是意识到了,这手是从他后背,横穿而来! 也是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简直无以言表,直逼死亡的窒息感笼罩下来,他无望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眼球已经恐慌到快要爆裂。 翊儿救、救 顾延翊眸中迸发出吃惊的神色,他眼睁睁的目睹了,那只手,是如何似利剑般蛮横的穿过人的胸膛,鲜血飞溅,他甚至有些失态,冷汗冒出。 顾延翊,你何苦自作聪明呢。 我从来都没相信过,你可以护郡主平安。 裴寂的声音,伴随着更加猛烈的狂风,一瞬间,天地淡然,乌云遮日,彻彻底底地变天了。 顾延翊在愣怔间,竟然忘了给四处蛰伏的暗卫,下达命令。 第121章 美人血,果然香甜可口 裴寂已经收回了手,顾怀茂像一块破布,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再无生气。 四叔!顾延翊虚空的伸出手,可为时已晚。 然后,那只占满血腥的手,竟然如同印章一般,覆上了自己的面孔。 五指全部张开,就着满满的血迹,向下拖行,恶意十足的抹着血,而顾延翊,已经十分震惊,他真是从来都如此猖狂暴虐! 我要去找郡主了。裴寂留下这句,经过顾延翊时,重重撞向他的肩膀。 万事万物,眼花缭乱,裴寂从来都是不理不睬,他寡情少义,却谨记,只走向有魏云珠的地方。 夜幕低垂,狂风大作,四周飞沙走石。 裴寂正死死盯着前方,更深露重,一切如堕五里雾中,可他眼中的杀意却冲云破雾,压迫感肆意横生,海啸山崩即将来临。 在兰陵最繁华的地带,一处造价极高的露台,稳然矗立,露天的平台上,赫然有一架巨型的弩矢,杀伤力之大,足以见得其建造时,燃烧了多少人力与财力。 首辅的人,在北地每一个城镇的地标地带,大大小小皆建造了这样的露台,不下数百个,这是他插手北地军政要务后,做的第一件事。 用于防御外贼入侵的战争重型武器,射程范围,令人谈之色变,可如此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在平静的日子被启用,只为全城追杀呼延氏世子,呼延必。 弩弦已经被架上,一切都是蓄势待发,冷风中夹杂的寒气,叫整架弩矢,都形同即将征战的雄狮,一眼便叫人腿软。 第159章 呼延必一贯深谋远虑,他知道,魏云珠就是他的保命符,只有将她牢牢绑在身边,自己才会获得一线生机。 她在,裴寂才不会开箭。 可人呢? 少女在绝境中爆发的力量是惊人的,寂静的夜里,那道俏丽的身影,已经隐匿在了漫漫黑暗中,像是流星般,璀璨绚丽却又转瞬即逝,现在,他的眼中只有一片虚无了。 此时此刻,魏云珠躲在破旧不堪的空水缸里,她身材瘦小,寻了角落最不起眼的一个,藏进去后,仓皇的盖上了盖子,盖不严实,她就着一双在暗夜中熠熠生辉的眼眸,透着那缝隙,小心翼翼盯着外头的情况,身子抑制不住得打颤。 此时的裴寂,眼眸猩红,充满杀戮的眼眸含着笑,那笑比九层地狱里的鬼魅还要恐怖,他的手掌缓慢的抚过自己的脸颊,整个人都闪烁着诡异得兴奋。 他像是掌握人类生杀大权的地狱罗刹,居高临下的欣赏呼延必狼狈逃窜的模样。 天之骄子呼延必,就这? 才刚刚开始,就吓坏了呢,真是没意思。 他喜欢更有趣的绝命游戏,所以,呼延必的性命,可不能这样就了结。 把掌中的猎物,玩弄的奄奄一息,才是合格的捕猎者,他会亲自将活物,以最令它痛苦的手段,将之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然后再细细的欣赏,属于世子殿下海蓝色的眼眸中,满满充斥临死的绝望,然后爆炸开来,稀碎 若隐若现的月光下,一身雪袍的男人,按下了催命的回轮。 嗖的一声,一只箭狠狠钉住了那头猛虎的肩膀,一阵噼里啪啦的翻倒声,大片大片的东西被压倒。 呼延必猛的捂住伤口,因为惯性使然摔倒在地,他瞧了眼自己身上穿插的利箭,呼吸急促了一瞬,然后抬头看向裴寂。 他眼神中是满满的狠戾,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忽然似猛虎发怒一般嘶吼一声:疯子! 接着,他一鼓作气猛地一下将自后贯穿了肩膀的利箭,竟然是奋力拔了出来,一瞬间鲜血飞溅! 那家伙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杀了自己,对于大周,对于他裴寂,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处,可这疯子已经杀红了眼! 自己必须回敬他! 几乎是一瞬间,那群猛虎便冲了出来,各个都朝着那高台疾奔而去。 他们形成了大片的痕迹,越来越密集,不断的围上裴寂,时刻准备扑上去撕咬他。 裴寂转过头,面对这些野蛮的畜生,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怕,甚至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那样的漫不经心,那样的不以为意。 他转过了弩矢,对准了一只,毫无迟疑猛地发出一箭,这一箭正中要害,而且阴狠入骨,其箭身带着强力的腐蚀性,可化肉溶骨,一眼看过,那原本生龙活虎的巨大野兽,已经开始咕噜冒烟,然后是骇人视听的景象。 一瞬间,庞然大物竟然是变成了森森白骨! 然后,前赴后继的虎群扑了上来,生猛至极,凶狠无比,但也接连不断的被毒箭射中,他们猛地一下自空中翻倒,发出剧烈的响声,然后在痛苦的嘶吼哀鸣中,痛苦得左右抽动,翻滚。 然后,被血溶一般,他们原本强劲的血肉,被顷刻间腐蚀成了可怖的筛子,见之,叫人头皮发麻。 这边战况激烈,血腥几乎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际,而水缸里静静观察一切的魏云珠,几乎是被不远处惨烈的血腥场景,吓得瞳孔发颤,呼吸都快要停滞,眼角的泪水已经无声无息地落了很多。 不远处的高台,现下变成了炼狱炉,野兽的尸体破败不堪的堆积如山,被腐蚀后烧灼的气息,夹杂着鲜血的腥气,形成了一种浓烈的酸臭味,闻之令人几欲作呕。 明明没有下雨,可那一箭一箭的射过去,总有一些爆裂而来的液体似疾风骤雨般飞溅,染湿了天地万物。 天地混沌间黯然无光,风雨晦暝时柳泣花啼,这样的混乱不堪,哪还有什么世子殿下,更没有什么恶虎扑食,分明只有黑夜中抱头逃窜的死狗。 死狗踉跄的跑着,徒费无益的垂死挣扎,他华丽昂贵的袍服已经被鲜血染湿得彻彻底底,皮开肉绽中是体无完肤,在黑夜中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血治之花。 裴寂齿缝间溢出啧啧啧的调子,似乎可惜至极,可在他眼里,鲜血开出的花朵,纷华靡丽,分外妖娆,他嘴角勾出一抹猖狂兴奋的笑意。 他想叫那花,开的更艳些,毕竟,世间最妖娆的花朵,都是以鲜血浇养的,不是吗? 然后,他因为太过兴奋,握着弩矢的手,已经快要失控的颤抖不已,指腹微微用力,按下去的一瞬间 首辅大人,万万不可! 一声急切的吼叫声,划破了天际,是顾延翊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裴寂嘴角微动,眼里的神色莫变,他缓缓转过身,随着他转动的还有那架弩矢。 稳稳的对准了顾延翊! 随着顾延翊而来的,还有渐渐守卫在他身后的暗卫,裴寂抬眼,凛冽的眼神扫向那些暗卫,杀意渐起。 第123章 永远比你先找到郡主 没成想,那些暗卫在裴寂狠戾阴测的眼神中,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退却之意,片刻犹豫后,竟是退了下去。 第160章 纵使顾延翊再处变不惊,此刻也有一丝慌张,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他稳步向前,直面那杀意凛然的弩矢。 顾怀茂只是个傀儡,他死,是无关紧要的,再推举上去一个新人就好,但呼延必绝对不能死,他是呼延氏部族可汗唯一的儿子,未来的新可汗,顾家需要呼延氏的力量。 他必须要裴寂清醒过来,否则不管是自己、还是他,多年来在北地的耕植都极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他试图唤醒裴寂的理智:刚刚那一箭,世子已经身受重伤,落下终身的残疾是不可避免的,这样的惩罚,于他而言已经够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裴寂瞧了一眼,那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呼延必,刚刚还在垂死挣扎,现下已经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他嘴角挂着极大的嘲讽,是对顾延翊的嘲讽,从黑夜中滚烈而来。 顾延翊,你是个懦夫。 你说你爱郡主,可你心里有顾家,有北地,有权势,有大周,什么都有,所以,郡主在你心里到底能占几成呢? 顾延翊面上并无波澜,背脊挺得很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但他的心里呢? 恐怕只有自己清楚,他的手指在冷风中微不可察的动了动,没有握紧郡主衣袖的手,孤零零的,永远抓不住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其实很羡慕裴寂,可以抛开一切,可他呢?牵绊太多,注定无法追求自我,愁苦一生。 可我,永远是以郡主为先,所以我注定永远比你先找到郡主。 裴寂说这话时,嘴角噙着淡然的笑,可就是犹如万钧压顶,咄咄逼人。 可你比谁都清楚,郡主的心里没有你,从来都没有。顾延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定。 裴寂却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落寞又寂寥,暗含孤注一掷。 可我不在乎,喜欢一个人总是要吃些苦受些累的,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爱郡主,那就够了,尽管郡主总是不知道。 我从小命途多舛,水生火热往往都是常态,苦差事做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所以就算很苦,也叫我一个人承受就好,郡主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我做就好。 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顾延翊,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清清白白的陪着郡主长大,郡主会对你笑,对你哭。 这辈子,若是郡主能为我落下一滴泪,我裴寂此生无憾。 裴寂的声音,意外平静,像是在叙述旁人的事一般,可说出口的话,却莫名痛心伤臆。 顾延翊脑海中浮现出,在大慈恩寺那一日,郡主明明随着自己离开了,可她不快乐,在她以为裴寂会死的那一刻,眼角滚落出了一滴泪水,不知是冰凉还是滚烫。 泪珠从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眼眸中,打在污泥里,是属于裴寂的,可郡主的一切都应该属于他顾延翊,不该有裴寂的一丁点儿。 至此,相思化为阴暗的执念,那滴泪,成了他心中经久不息的魔障。 温文儒雅如顾延翊,有一天也会口出恶言:或许你死的那一天,郡主会笑出眼泪。 或许吧,那样也行。裴寂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从小习惯了,不敢有任何奢望,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是魏云珠给的,他都高兴。 良久,裴寂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哼笑,话锋一转,似乎说起了不相干的事:你说,要我放呼延必一条生路? 他这是在拿话掂量,顾延翊深知不能在他面前装糊涂,便答:是。 裴寂松开了弩矢,眼神定格在顾延翊身上,并不掩饰脸上的惊讶,然后他忽然又笑起来:你是胆子小呢,还是胆子大呢? 顾延翊没有答话,恰好更夫敲响了四更锣,夜深了。 裴寂身上的雪袍已经被鲜血浸润的惨不忍睹,面颊上也都是飞溅而来的血迹,叫他俊美如妖物,然后,他嘴角有绚烂的残忍绽放开来。 你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那就拿别的东西,换呼延必的命吧。 然后,他缓步靠近,压低声音在顾延翊身侧,压出了两句话。 顾延翊眸光微动,叫人无法分辨其喜怒。 今夜不太平,外边发生那样的暴乱,有百姓感叹,哪个阎王爷又发威了! 家家户户都战战兢兢,窗门紧闭,生怕被未知的动乱遭受池鱼之祸,只有顽劣的儿童,趁着家里大人不注意,偷偷站在窗户前,支起一个弱小的缝隙,好奇的向高台上瞧去。 裴寂的眼眸漫不经心瞥向那幼童怯生生的目光,小家伙被吓坏了,猛地一下摔落在地,然后是凳子翻倒的声音,锅碗瓢盆掉落在地的一系列动静,以及年轻的妇人故意压低声调的斥责声。 长安城最大的鬼怪志异故事裴寂,莫非是无知的幼童,谁又敢直视呢? 在一处放置废弃水缸的地儿,魏云珠已经待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完全困的睁不开眼了,她肩膀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身上,手上到处都是血,可却不知道到底是从哪流出来的。 浑身上下都疲乏无力,原本扒拉着盖子的手,一直通过缝隙观察外面的一举一动,现在已经缓缓地滑落,她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第161章 想睡极了,可又得克制,若是真的睡着了,呼延必找到自己了怎么办呢? 可她真的太累了,迷迷糊糊间,半睡半醒,整个人不安稳到了极点,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会被惊的一个激灵,可是下一秒又昏沉的即将睡去。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猛的惊醒,费力的支起身子,伸手将盖子悄无声息顶开一个缝隙,心脏剧烈跳动,小心翼翼的向外看去。 一双黑色的锦靴,停在了水缸面前。 明明是白色的袍子,可是却被鲜血染的一塌糊涂,那蜿蜒的血线,还是不停的流着,一滴又一滴,走一步,便生出一朵妖艳之花。 第124章 郡主,抱紧我 魏云珠因为紧张额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她紧紧攥着短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水缸盖被人揭开了,冷风一瞬间便灌了进来。 魏云珠到底是胆小,她乌龟似的往里面缩瑟,可头顶上的气氛却意外柔和,她小心翼翼的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含笑的凤眸,那笑容太过温柔,竟然叫人忽视了他周身充斥的血腥。 郡主,这里面很舒服吗?你怎么舍不得出来了? 那可不行啊,裴寂微微俯下身子,朝着少女伸出了一只手:若是着凉了,微臣会心疼的。 一轮明月下,男人的笑比月光还温柔,魏云珠眼神落在那只,占满鲜血的手上,指节纤细修长,皮肤很白,同艳红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云珠没有丝毫的迟疑,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然后,裴寂蹲下了身子,想要背她回家,可魏云珠却愣怔地站了会儿,迟迟没上去。 裴寂伸手瞧了瞧自己掌心布满的血迹,还有衣袍上,都是血迹斑斑。 他太脏了。 裴寂嘴角的笑意沾染上了些抱歉:郡主,对不起,微臣身上不干净。 诶?少女有些吃惊,她没有这个意思,更何况,自己也一身污泥,更是狼狈不堪。 一只凶狠的恶蟒,心甘情愿俯下身子,翘首以盼高贵的少女,能够对他有一丝垂怜。 微臣腰腿都酸了。 难不成,郡主要微臣这时候,去找一匹马吗? 就当给微臣个薄面,暂时把微臣当成马匹,凑合一次,行吗? 良久,少女终于靠近,然后伸出了手去够他的脖子,裴寂长身玉立,比一般人高大许多,魏云珠一下子整个人都腾空了,手臂便下意识的环住了他。 自从长大后,她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背过,很是不适应,自然也很不安生,总觉得会掉下来,而裴寂的手臂牢牢撑在她腿上,平平稳稳的护着。 刚开始,魏云珠十分拘谨,身子僵硬的厉害,总是小心翼翼的躲避那些似有若无的肌肤相触,所以只肯虚虚的环着他。 她其实心里是有些发怯的,裴寂射杀了呼延必,还有那些凶猛的老虎后,周身充斥的血腥气,夹杂着浓烈的戾气,浓重横生,久久无法散去,叫人胆惊心颤。 一条冰冷阴森的恶蟒,他同自己朝夕相处,有时蛮横无理,有时凶恶狡诈,会温柔似水,甚至也会脆弱易碎,变幻莫测中,魏云珠完全摸不准他,就像是站在蛮烟瘴雾中,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 可蟒蛇的本能是猎杀,当危机感渐起,他会毫不犹豫,立刻将对手绞杀,绝不留下后患。 若是叫她瞧见了顾怀茂是怎么死的,恐怕会被吓得三天说不出话来,那样横穿心脏的恐怖场景,任谁见了都惊魂丧魄。 裴寂的确有些庆幸,其实,有时候,他被情绪所困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嗜血的本性,可为了小郡主,他愿意压制天生的本性。 还好,微臣杀顾怀茂的时候,郡主不在身边,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怕我呢。 顾怀茂死了? 魏云珠有些吃惊,她以为,裴寂会顾全大局的。 裴寂察觉到少女的愣怔,慢条斯理的讲着:都是微臣不好,竟然叫郡主见到了那么多血,若是郡主因此害了噩梦,微臣会很自责呢。 要是郡主梦见,微臣是个吃人嗜血的魔头,一个专掳郡主的怪物,郡主更怕我了,那可太糟糕了。 顿了顿,他又自己舒展了眉头,释然了:算啦,要真是那样,微臣也高兴。就算微臣在郡主的梦里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那么也算是夜间入了你的梦,白日里我也死皮赖脸的缠着你,这样整整一日,郡主那里都有微臣,这是多好的事呀,恐怕微臣梦里都能笑开了花呢。 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声音犹如顽劣的孩童:对了,郡主只能梦微臣一人,无论如何都不准梦到顾侍郎。 幼稚! 连梦里都要争风吃醋。 魏云珠哭笑不得: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他走的很慢,也很稳,像是背着一个易碎的珍宝,过分小心翼翼,可是难免遇到路面颠簸,魏云珠便因为惯性,不可控制的紧贴上了他,可仅仅是那一瞬间,往往少女都触电般的松开,然后保持距离。 少女的动作,裴寂察觉的一清二楚,正巧前面路遇一个上去的陡坡,男人瞧了下,半眯了眼。 果然,经过那里的时候,身量极高的男人竟然脚下一个趔趄,两人不稳的晃了晃。 第163章 怎么微臣次次都把事情搞砸,总是留下不美好的回忆他微不可查的叹息一下,声音充满了懊悔。 微臣已经很努力了,努力模仿顾侍郎的样子,毕竟,那才是郡主喜欢的模样 魏云珠因为他声音里巨大的落寞,意外牵绊起了心绪的波动:裴寂,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她竟然想安慰他:你看,我今日的衣衫也很脏,全都是污泥。你身上都是血,我身上也都是污泥,我们是一样的。 裴寂眉宇松动:郡主的衣裳永远不会脏,在微臣心里,郡主从来都是干净、纯洁、美丽的,就像是落入凡尘的圣女似的,一尘不染。 郡主可是怪罪微臣来迟了? 魏云珠趴在他的肩头,也不知该如何同他讲,便小心翼翼的说着: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这样大费周章,会很累的。 微臣最不怕的就是累了,这些年,微臣都是在苦海中熬过来的,但郡主给的累,微臣却是开心的。 微臣没有什么心愿,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唯一的心愿就是一辈子待在郡主身边,永远的伺候郡主,就算当一个下人,微臣也心甘情愿呢。 这样,郡主就能多看微臣几眼,心里或许就会不那么讨厌微臣了。 要不,郡主就把微臣当个可口的点心吧,当一块桂花糕,可口香甜,吃起来美味 说这话时,他又开始不正经了,故意咬字囫囵,笑的坏极了。 原形毕露! 魏云珠脸颊泛红,耳根子发烧,故作恼气的低声斥责:那我就再也不吃桂花糕了! 裴寂低低的笑着,笑声清新悦耳。 他无意间的低头,看到那垂落在自己胸前的小手,满是斑驳的血迹,一道道红痕,在这娇嫩莹白的小手上,愈加明显。 裴寂内心一窒,笑意也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眸光中的暗色,汹涌着席卷而来的波动。 谁都不能伤害他的小郡主 少女因为惯性,有些微微滑落,裴寂缓缓用力,将人牢牢背的高了一些。 郡主,等到家了,微臣一定要仔细检查你身上,看看哪都受伤了。 第126章 微臣背媳妇儿回家喽! 听见他说这话,魏云珠瞬间慌张起来,检查?他要怎么检查? 若是叫他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咬伤,那还得了吗?不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少女在思索着,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我说检查,就一定要检查的。 他这话说的不容拒绝,魏云珠倒开始发愁了,思付着一会该如何和这人周旋。 她无意间看向裴寂身上的雪袍,其实他平日里瞧着总是丰神俊朗,神采奕奕地,她鲜少见到潦倒的首辅大人。 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首辅大人回回入宫觐见,都是耗时精心装扮的,力求清新俊逸,那些衣袍是李管事请长安城最好的师傅,用西域进贡的昂贵绸缎,严格按照朝廷的规制,赶制而成的。 早朝是卯时,已经很早了,可他并不嫌折腾,总是半夜起来把自己倒腾妥帖了。 从发髻上戴着的发冠,到根根头发丝儿,他都精心调整,小到一个玉扳指和腰间坠着的玉石,从大小、颜色、形状,到质地,都讲究个搭配合适,随事制宜,一切都恰到好处。 指甲和唇瓣的颜色更是大有讲究,会根据当日不同的心情,配合着当时的季节,实时打造。 若是莺飞草长四月天,须得是清浅的颜色,叫他同微风中的柳絮一样柔和,沁人心脾。 若是寒冬腊月出九天,须得是浓重之色,叫他在沉闷冰寒中惊艳那凛冽的寒风。 要知道,每次首辅大人进宫,无数的宫女都会驻足,竞相去多瞧上几眼,说是,谁看了首辅大人都得目不转睛呢! 李管事呢,他总是会念叨:宫中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去侍寝,也不过如此了,首辅大人,您进宫上朝是觐见皇上,又不是去侍寝,每日这样麻烦,也不嫌累呀! 您那点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可是您看看,这都去了宫里数不来的次数了,次次为了偶遇郡主,都绕好大一圈,可结果呢?人家还是不知道有您这号人。 这话是真真正正戳到了首辅大人的心窝子,说的对极了,裴寂自然恼羞成怒,他气的把正在写给郡主的情诗摔到他头上,咬牙切齿:李义,你根本就不懂,你才是个没有心上人的可怜虫呢! 李义捡起那情诗,无奈的将他捧高,笑意盈盈:是是是,大人您说的都对,他出口的话必是真理,万一有一天郡主看上您了,娶您做了驸马,那您就再也不用努力了,多好啊,简直是最睿智的选择,小人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裴寂在遇到小郡主前,连人类的感情都不曾有,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他自己总认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 毕竟,他这个人十恶不赦,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剩下一个貌美的躯壳了。 所以,他想最大程度的展现给郡主。 他总是会幻想,万一自己哪天在宫里碰到郡主了,正巧那日的穿戴,是郡主喜欢的颜色和样式,说不定郡主就能看上他,就算不那么快,可多看自己几眼,他也是高兴的。 第164章 裴寂一向对于自己的容貌和身段,是极端的自负,自小,他就在不同的姑娘眼里收获了惊艳的目光。 可是,他心爱的姑娘是那样高贵,那样神圣不可侵犯,所以他总觉得自己不配,应该更好看些,鼻梁应该更高,眼睛应该更漂亮。 若是真的惊艳绝色,容貌世无双,为什么郡主会对自己为她亲手描摹的画像生辰礼,弃之如敝履呢? 要是他能再漂亮一点,是不是郡主就不会无视他,爱上他呢? 他有时候总是会明里暗里的和顾延翊较劲,人家干什么,总要去横插一脚,暗自攀比,你瞧,我比他顾延翊能干的更好呢? 他也观察过顾延翊,他的确是长安城中高门贵女想要嫁的第一号人选,大周的雪中竹枝绝不是浪得虚名,可是即便如此,仔细对比下,顾延翊明明没有他好看。 但郡主的眼神为什么总望向他,而忽视自己呢? 他从来不敢去深想,也不愿意承认,对于郡主不喜欢自己的深层原因,他就是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好看。 魏云珠无奈极了,像是在教导顽劣的幼童:堂堂首辅,每日上朝,不好好勤于国事,总想的是如何打扮自己,净想着招蜂惹蝶! 裴寂闻言忽然笑出声来,跟之前都不一样,他这次笑得有些轻佻:郡主若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把微臣锁起来,然后微臣日夜都只给郡主一个人看。 简直说不过他! 少女气呼呼,不要再回答他。 裴寂却收了笑,故意一本正经的问:那郡主说,到底是微臣好看,还是顾侍郎好看? 又开始了,不去攀比一下,这人是不肯罢休的。 魏云珠才不理他。 郡主不说话,是觉得顾侍郎比较好看,然后,怕微臣知道了真相,冲去杀了那丑东西! 魏云珠蹙了眉,这人简直固执得可怕,心一横,索性把头埋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不管了:不知道! 裴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侧过头故意笑俯在少女耳边,低声说着:看来微臣猜的不错,那么把那丑陋小儿杀了,替世人洗洗眼,该提上日程了呢。 简直无赖! 少女气呼呼的,可那边裴寂已经开始喃喃自语的思付:明天吧,算了,不然就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瞧着是个好日子。 魏云珠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难保这恶蟒不会真的干出那事来,少女只好悻悻的回答,但声音里带着丝躁意:好好好,你最好看,人世间都是你最好看,除了你,旁人都是懒蛤蟆! 裴寂浅浅笑了几下,虽然小郡主说的不情不愿,还是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说的,但他听了还是心情大好呢! 然后,他故意朝前跑了几步,背后的少女不可抑制的晃了晃,只能紧紧圈住他。 天亮喽!微臣背媳妇儿回家喽! 你不许跑!摔了我,本郡主定你的罪! 第127章 如果是小郡主,他愿意例外 雾气腾腾的浴桶里,魏云珠终于放松了全身心,温暖的水,叫她全身都热烘烘的,柔软细腻的水蒸气打在她的脸上,房间里散发着白烟的香炉,都叫她感到舒适。 来了癸水,又跑了那些路,受了凉,她腹中的绞痛一直持续不断,但此刻却奇异的缓解了,便有些贪睡。 隔间外,裴寂静静矗立着,他伸手铺摊开衣裙,领间有斑驳的血迹,然后蜿蜒曲折的似小溪,向下流去,脊背处一只小青鸾鸟,已经被血浸透,成了干涸的黑色。 裴寂的眉毛不禁蹙了蹙,他只是看看郡主换下来的旧衣裳,就知道她受伤了。 思及此,眼神开始变得幽暗。 他仔仔细细的翻弄着,看到衣袖也染上了血迹,越看越火大。 真后悔没把那畜生杀了! 雪白的指节停在了裙裾处,腹部往下的地方也有血迹,血渍晕开成了圆形,隐隐约约,色泽并不明显。 这里也有血? 他放下衣裙,靠近屏风:郡主,你可沐浴结束了? 魏云珠正在系着小衫的纽扣,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惊惊慌慌的问着:怎么了? 裴寂柔声细语:既然结束了,那微臣就进去了,得帮你检查检查伤口。 检查伤口? 那可使不得,恶蟒从来都贼心不死,若是再对自己动手动脚,干些不怀好心的坏事,那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没有大碍,我自己上药就好了。 可男人的声音确是毋庸置疑的:不行。 魏云珠穿戴妥帖,小心翼翼贴近屏风的小缝儿,悄悄向外看去,裴寂正在不远处等她,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了,况且,她知道,那人从来说一不二,说检查就一定会检查。 所以,少女裹紧了自己,蹑手蹑脚的绕到后门,出去后,从回廊去了正堂。 夜深人静,一切都静悄悄的,可拐过弯儿,魏云珠竟然看到了一方温润如玉的白袍。 透过那清瘦单薄,却如璞玉般儒雅美好的脊背,少女立刻就认了出来。 顾延翊? 她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半夜三更的,顾延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找自己的? 顾延翊闻言转身,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暖和煦,温柔的似是三月的春风,四月的日光,他从来都是儒雅平静,鲜少对人疾言厉色。 第165章 长安城的百姓,总会感叹,当今朝廷只有雪中竹枝顾侍郎,可以称得上是文人风骨,君子端方,就算是地位再低的人,在顾侍郎眼里,都是一视同仁。 此刻他仍然温和有礼,但因为见到了郡主,眸中的欣喜之色却难以掩盖:亲眼见到郡主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 魏云珠顿住了脚步,没有靠近他,也不愿再靠近他。 顾延翊自然察觉到了什么,有些东西,真的变了,他执拗的微微张开手,那只没能抓住郡主的手,掩藏着落寞,伤痛,以及无能为力。 他的声音失落到了极点,可还是温柔的笑着:郡主,你受苦了,都是我太过无能为力,没有护住你。 他明白,魏云珠已经知道了顾怀茂的所作所为,自己的面具已经彻底被撕碎,一切美好的形象都荡然无存,郡主不敢接近自己,是必然的结果。 的确,魏云珠对这个儿时的好哥哥,产生了一种名为陌生的情绪,还夹杂着一丝丝惧怕,他温润如玉的面孔下,到底是怎样的呢? 她不知道,从来都不知道。 顾延翊觉得,郡主不愿意靠近自己,那就叫他来吧,对于郡主,他最心爱的姑娘,其实一步都不用走,他会走完一百步,永远追随她。 郡主,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顾延翊一定知无不言,绝不骗你。 随着他的靠近,少女惊慌地后退一步,对于他有着一种莫名的未知恐惧,条件反射想要保持安全距离。 顾延翊看在眼里,没有再逼近,他知道郡主心里已经对自己心怀芥蒂了,当一个坚固的城墙做为隔阂横跨在两人之间,就一定会生出不易跨越的间隙。 他总是想着,若是他们不长大就好了,可人总是会长大,在选择中,失去很多自己曾经珍视的东西,因为有些事,他不得不做,那是他肩负的责任,就算违心也不能肆意拒绝。 他的背后是根系复杂的顾氏家族,他即将成为新一代的掌权家主,肩负顾氏的家族荣耀,并不是人人都能同裴寂一样,随心所欲的。 可如果是小郡主,他愿意例外,愿意头破血流。 少女定了定心:顾怀茂是你派来的? 是。顾延翊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犹豫。 那佛子呢?也是你安排过来,控制北地的工具? 是。 又是一声干脆的回答,他永远不会去骗小郡主。 魏云珠脸色发白,差点就没站稳,顾延翊想扶她,却被少女拒绝了,然后,她站的很直,却不看面前男人的眼睛。 她不想再问了,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关于他到底是主动为之,还是被其中的利益牵扯逼迫而为,魏云珠都不想知道了。 顾延翊有自己的立场,就算她不赞同,也没有资格去高高在上的指责他,毕竟,每个人都有难处。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顾延翊一片坦诚之心,他不去解释,也不去诉苦,什么就是什么,只说事实结果。 事到如今,他再同小郡主去说,自己多么身不由己,多么被逼无奈,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倒像是强词夺理,叫郡主更讨厌自己,毕竟,那些关在笼子里,被当成牲畜一样的奴隶,恐怕还在饿着肚子。 从小,父亲就请最好的先生,教导自己学业、品行,先生曾教导过他,义士不欺心,廉士不妄取,他也曾信誓旦旦的想要做,仁中取利真君子,义内求财大丈夫。 可越是长大,他才明白,无论一个人多么耿直清廉、铮铮铁骨,在一个朽骨重肉的家族面前,在波云诡谲的权欲之争下,不管你自身多么强大,都会是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 站着做人,俯身做事,是他年少时为大周许下的誓言,可现在呢? 早就烟消云散了。 第128章 我会赔罪,就算你不肯原谅我 顾延翊也曾想过洗削更革,兴利除弊,可后来,带给他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一块顽梗不化的铁板,根深蒂固地扎根于五尺暗地。 纵使多么渊博的学识,多么利喙赡辞的引绳棋布之术,都无法将其撼动,云屯雾集中伸手不见五指,他迷路了,站在一堵看似轻飘飘的云雾屏障中,却一步都迈不开。 心境通透间,洞悉无遗又无力改变的痛苦,曾经一度叫他凄入肝脾,眼睁睁看着光明被黑雾侵蚀,渐渐腐朽,深知灼见却心甘情愿变成沼泽中繁衍而来的野心怪物。 顾延翊低下了头,嘴角浮现一抹笑,是对自己的嘲讽,若他是个蠢笨的俗人就好了,什么都看不穿,也就不会徒增痛苦了。 郡主的心思,他隐隐约约察觉了,却不愿意去承认,为什么会是裴寂呢? 顾公子,你走吧。魏云珠冷声下了逐客令。 她叫自己顾公子 纵使沉稳如顾延翊,也骤然间心绪波动,他眼眸微微发红,大有破防的趋势,却生生忍住了。 魏云珠转了身。 记忆中内仁外义,心怀鸿鹄之志的白衣少年,早已经被尘世的污泥沾染成了彻底的黑,魏云珠还记得,那年在兴庆殿的高墙上,他们并肩而坐。 白衣胜雪,豪言壮语:珠珠,我此生唯愿大周之百姓,安居乐业,济时行道要最贫苦的人们,也丰衣足食! 第166章 那时候,真好啊 顾延翊于她而言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他更是儿时关于自己在皇宫中的一段美好童忆。 曾经的天真单纯、无忧无虑,那些快乐到极致的日子,已经被掩埋在了深深的尘土中,往后此生,不复存在。 郡主!顾延翊抓住了少女的衣袖,像是濒临死亡前,固执的垂死挣扎。 我还能问你两个问题吗? 少女顿了顿,终是转回了身,点点头。 顾延翊笑的苍白又赢弱,却仍是温柔:郡主,如果日后,我杀了裴寂,你会恨我吗? 魏云珠没料想他会这样问,微微愣怔,然后有些无可奈何:顾延翊,你最清楚裴寂的手段,他暴戾狠恶,你杀不了他的,若因为此把自己的命赔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些话,被少女轻巧的说出,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为他着想,可顾延翊面上的笑容却骤然僵了下来,他眼底的暗色,悄无声息汇集的更浓更烈。 若有一日,裴寂杀了我,郡主会恨他吗? 他不笑了,眼底的神色,叫人不辨喜怒。 良久,魏云珠才开了口:因为儿时的情谊,我会的。 这几乎是顾延翊近一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最动听的话,他眼底重新有了笑意,可却不是纯净的,半真半假。 郡主,我知道,如今我在你心里,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然后他伸出手掌,递到少女面前,掌心中平躺着一个青色的小玉瓶。 这是解药。 少女闻言,眸中露出惊喜,下意识接过,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郡主,我会赔罪,就算你不肯原谅我。 少女还未抬头,耳边传来男人不带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她下意识:嗯? 顾延翊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剑,孤注一掷,声音却慢条斯理:郡主,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魏云珠抬起了头,不解的望向他。 然后,男人猛然间扬起了剑,眼神却一动不动的望着少女,毫无征兆,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猛地一下,狠命扎进了自己的右手! 一瞬间血肉模糊,他太过果断,太过决绝,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鲜血已经喷洒而出。 顾延翊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苍白的可怕,可他看向魏云珠的眼神甚至挂着笑,温柔极了。 然后他青筋暴起,手掌微微用力。 整个右手,已经被悍然的横穿,这力道的狠心程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可他竟然还在用力将剑刃扎的更深! 大量的鲜血,似河溪般不停的流着,沾染了衣袖,浸湿了衣裳,涓涓的血线顺着衣袍,流到地面,形成一滩血河。 直直流到魏云珠的脚尖,她看到顾延翊苍白的脸颊摇摇欲坠,因为疼痛难忍,他额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眉头痛苦的纠蹙在一起。 少女完完全全被吓到了,她呆愣的一动不动,然后,猛地颤抖一下,骤然间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 啊! 她的声音太过撕裂,划破了暗夜中寂静的云霄,甚至惊起了夜晚栖息的飞鸟。 恐惧从魏云珠的眼眸中,争先恐后的往出冒,她眼里几乎是立刻就起了红血丝,整个人因为大骇,而不停的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那被鲜血染红的一切,深深的害怕涌上心头,就连胃里都翻江倒海,下意识伸出的手,根本不受控制。 顾延翊,就这样眼睁睁在她面前,用剑扎穿了自己的右手,而且还越扎越狠,很不得把那手剜下来。 这可是顾延翊的右手啊! 寻常的世家公子,都极其爱惜自己的手,写诗作画,舞文弄墨,自然得精心保养。 更不论,那是顾延翊的手,不仅生养的美如玉,而且横槊赋诗双绝,被世人称赞貔貅之独角,重明鸟之顶翎。 曾经,有无数文人骚客写诗称赞其为,玉斧难藏修月手,待做明宵清绝。每个骨节,到每个纹路,都如精心雕刻般的精巧完美。 在深闺中,日日富养的美娇娘,见着了他的手,都会自愧不如。 那根根指节,就和他的人一样,冰清玉粹,贞不绝俗,曾经,他因为抚琴而得名含霜履雪,叫人暗暗感叹,若非上古名琴,是不配以这只手来抚的。 这只右手,是千金不换的孤品,他高中状元后,便有匠人以他的手印为模子,雕刻在一方玉石之上,矗立在国子监大门外,日日供无数学子抚摸朝拜。 这样的一双,被无数学子奉为神明的手,废了,被顾延翊亲手攀折毁尽! 第129章 那是郡主为他落下的泪 大片大片的血,顾延翊已经十分痛苦了,他的面部甚至扭曲的有些狰狞,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青筋一根根的暴起,可手上的力道却执意加重。 魏云珠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一面流泪,一面悲切的摇头。 这只手,是用来写字、作画的,不能是现在这样,被利刃活生生的横穿而过,变成无用的模糊血肉。 顾延翊瞧着少女苍白又悲伤的泪水,甚至硬生生扯出了一丝笑意,艰难的安慰她:郡主,别、别怕不疼的 第167章 少女的眼泪已经彻底肆虐,声音也近乎沙哑,她因为惊惧而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拽着顾延翊,企图叫他停下,可也因为那惨烈的情况而头皮发麻,以至于大脑无法思考。 顾哥哥,不要不要 她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怕的厉害,下一刻便以弱小的身躯扶住了顾延翊摇摇欲坠的身子,自己该拔刀吗?若是真的拔出来,他会不会因此而失血过多呢? 少女心急如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嘶声裂肺的大喊:救命!救命快来人啊来人啊! 她急切的呼唤着,然后小心翼翼的护着那只已经似乎在血水里泡过的手,哭泣声让她胸腔剧烈的抽动,从未哭的如此惨。 顾延翊已经脸色苍白的似是白纸,他类似于虚脱的弓着身子,由少女虚虚的支撑着,费力的抬眼,瞧见了她眼角晶莹的泪珠。 那是郡主为他落下的泪。 真好啊 郡主,不要恨我 魏云珠的耳边,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可还是哭的不能自已,完全说不了话。 顾延翊会永远追随郡主的脚步,就算郡主要抛弃我 这只手,彻彻底底地废了,哪怕经过长安城最好的郎中医治,也定会永远的留下一道蜿蜒曲折,丑陋至极的伤疤,再也不会有人去赞美,甚至,连笔都捂不住。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会从价值千金变成一文不值,大周的雪中竹枝,被残忍的折断一段最闪光的竹节。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和郡主相比,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顾哥哥,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恨你了,不恨你了 少女一边质问,一边急切的回应着,她没想到,他竟也是如此固执,若是再不说,他恐怕真会干下傻事,把整个右手都剜下来! 顾延翊瞧着如此伤心过度的少女,好像觉得也没有那么痛了,换来郡主的几滴泪珠,一切都值得了。 他左手终于松了剑柄,缓慢而颤颤巍巍的伸向少女的脸颊,想要帮她擦去眼泪。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可他却竭尽全力的露出轻松的面部表情,嘴角挂着的笑意仍然温柔,含着涓涓的暖意。 轻柔的安慰少女:郡主,你别哭啊,我真的不疼惹的郡主哭了,我会心疼的。 他微凉的指腹轻轻为她拭去挂在脸颊上的泪珠,然后留恋万分的摩挲着那令他魂牵梦绕的眼角。 心疼极了,他从来都看不得郡主哭的。 试着安抚她,仿佛刚刚的事只是再小不过的:好了,别哭了,会好的。 区区一只右手而已,于我而言,郡主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我同裴寂做了个交易,他想要的东西,我愿赌服输,会还给他的。 少女不理解,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顾延翊笑的坦然:裴寂不喜欢我的手,陪着郡主作画抚琴,他说,郡主绝对不会喜欢一个残缺的废物。 魏云珠瞧向被自己轻轻护住的那只手,想到了儿时,这只手会拉着她,肆意奔跑穿梭在宫阙之间,会耐心的教自己抚琴吹箫骑射,他曾经给自己做过一个瑞兽风筝,她欢喜极了。 每年上元节,都会精心给自己准备烟花会,年年生辰礼都别出心裁,庆生帖上一笔而下,观之如流水钟灵毓秀之飘逸,又如蛟龙飞天之流转锋芒,刚柔并济一手好字。 有一年,顾延翊用这只手,以一副细雨青松图做为她的生辰礼,长安顾公子出手的画,必然可以在长安城中卖出天价,是时下文人墨客最追捧的天才画家。 一场字画拍卖会,这幅画被捧上了黄金千万两的天价,可他将那幅画送给了自己,为整个长安城都津津乐道。 阿姐瞧见她宝贝那幅画的模样,还取笑,我当是什么宝贝呢,原来是顾公子送的,看来我们珠珠儿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想起了那时美好的时光,还有众人脸上的笑容,那时候真好啊! 可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为了保住呼延必,更为了北地的太平,只是废一只手,值了。 唯一的遗憾是我永远无法再陪着郡主写字作画了 顾延翊的声音充斥着无限的遗憾,却温柔的砸向魏云珠的心间,然后无穷无尽的痛苦来袭,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整个人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少女抱着他,任由那鲜血沾染自己的衣裙,六神无主,泪珠子似断了弦,心慌意乱泪如雨下。 郡主!崔越闻声赶来,看到魏云珠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崔越,顾哥哥他受伤了,你快来看看!魏云珠哭着道。 崔越立刻上前,扶过顾延翊,瞧了眼他伤口的情况:看情况,这刀子绝对不能轻而易举的活动,得赶紧去医馆,再迟一点恐怕这手就废了! 魏云珠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就着急的要随着顾延翊一起去医馆,可刚迈出脚,耳边就传来了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 第168章 他说:夜深了,外头不太平,郡主就不要出去了。 只见裴寂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一副慵懒又淡漠的模样,他双手抱臂,仿佛在居高临下的下达命令。 只是送人去医馆,微臣想,崔越一人去,应该够了吧。 你说呢?郡主。 第130章 偏偏就是拿小郡主没办法 然后,魏云珠那双充斥着泪水的眼眸看了过去,沾了晶莹泪珠的眼睫颤了颤,闪烁的光芒,是寒霜般的冷漠。 裴寂心里烦躁极了,他没想到,顾延翊竟然胆子大到来郡主面前,你看看,好好的院子都被他的血给污染了,而且,还叫郡主哭的那样伤心。 简直诡计多端! 顾延翊自己作死,郡主也要算在微臣头上吗? 裴寂一副质问的口吻,倒像是谁委屈了他一样:微臣可一点都没碰他! 顾延翊痛苦又艰难的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的可怕,轻轻一动,就牵引着更多的血流下,可他嘴角仍是温和的笑意:郡主,不要怪首辅大人。 没有人有错,只是我愿赌服输罢了。 然后,他将眼神缓慢的移向裴寂,刚刚的温和顷刻间消失殆尽,忽而沉下来,流露出丝丝阴狠:首辅大人,那是你亲口对我说的,男人就应该要愿赌服输的。 裴寂眼眸平静犹如一滩死水,他的面孔被打下的月光映的忽明忽暗,苍白的皮肤,森冷渐起,真似是鬼魅降世。 他黑眸半眯,嘴角缓缓露出的笑意,似是一把弯刀,已经泛起了波云诡谲的杀意。 你说什么?他生怕顾延翊听不清似的,字字清朗,声声掷地。 诡异的沉默。 我问你话呢!他指了指顾延翊,冷笑着重复:你说什么? 顾延翊扬起苍白的面颊:我说的是什么,首辅大人不是最清楚吗? 贱人。裴寂缓慢的发话。 话音刚落,窗户上的罐子,已经被他暴躁的扔了过去,狠狠砸在顾延翊身旁,稀巴碎。 然后,他拔开了腰间的剑,闪着光亮的利刃在月光的照射下,愈发寒气逼人,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剑柄,暗含汹涌的戾气与杀意,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剑绞杀猎物。 一步一步缓慢的靠近顾延翊,眼神比那腊月里的三尺寒冰还要冷个三分,一只凶狠的恶蟒,被激发出了最大的怒意。 你含血喷人! 终于,一声暴怒脱口而出,颐指气使,锋芒毕露着,一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到惟我独尊的派头。 他本就身量极高,扬起的下巴,眼里的戾气,豪横跋扈中是满满的鸷狠狼戾,平日里总是清冷至极的眼眸,染上疾言厉色的猩红,见之叫人畏之如虎。 要知道,在民谣里,他都被称为吃人的妖怪,民间的小孩哭闹调皮,父母都是以他恐吓的,由此,便可得知首辅大人炮轰旁人时,有多么的恐怖! 但这样嚣张的人,竟然徒生出了一种明艳之色,在怒气凛然的熏陶下,意外的艳丽夺目,因为有那张皮囊撑着,所以怎样都不会惹人嫌。 但他眼里的杀意,是真真切切的,魏云珠最熟悉不过,即将来临的将是惨无人道的暴虐。 魏云珠恐惧之下,是深深的害怕,她眼眶红的厉害,颤着身子挡在了顾延翊的面前,她丝毫不会怀疑,裴寂会强悍的将那把剑,深深插入顾延翊的胸膛! 她看着他,缓缓抬起了剑,锐利的剑锋直指顾延翊,然后少女便固执的护住了身后的人,尽管她的身子还在剧烈的颤抖。 裴寂声音阴沉的可怕:郡主,你让开,本首辅今日必须要宰了这个挑拨离间,满口胡言乱语的下贱胚子! 君子之道,仁义礼智,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勾引旁人的夫人! 真是恬不知耻,极奸小人,简直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他掷地有声,连珠带炮的骂顾延翊,可魏云珠怎么越听,越觉得裴寂这是在骂他自己呢。 男人再次逼近,企图把少女吓跑,可没成想,那锋利的剑刃,竟然被一只小巧、莹白、娇嫩的手给攥住了,一瞬间,鲜血缓缓渗出。 魏云珠握着那剑刃,哭的不能自已,以哭腔祈求着:裴寂,你放过他吧,我求你了 他的一只手已经废了,我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裴寂瞧见郡主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而且固执的不肯松手,鲜血已经顺着剑柄流下,他看了后简直心疼的要命。 开口解释:郡主,我没有。 他必须得好好狡辩一番,不然真就着了顾延翊的道,要知道,他刚刚才在郡主心里建立起一丁点儿的形象,可不能毁于一旦! 可他向前一步,魏云珠就恐惧似的向后退一步,裴寂有些着急,他想解释一下。 郡主,你一定要信我,我真的没有。 魏云珠还顾不得听他的解释,只是继续哀求,少女的声音甚至在发抖,就像是在同魔鬼做交易。 裴寂,顾延翊的手伤的很重,不能再耽搁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裴寂面露无奈,终是扔了剑,他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脸上还有满满的怒气,可是却丝毫没办法发泄出来。 第169章 他已经血涌心头,太阳穴突突突的直跳,可偏偏就是拿小郡主没办法。 奈何不了郡主,就只能找顾延翊撒气了,他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襟,像是提溜死狗一般,把他从郡主身后拖提出来,恶狠狠的切齿愤盈。 顾延翊,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你要是真有种,就别往手上扎,直接往命根子上扎,那本首辅就敬你是条汉子。 裴寂指着他的额头,一下一下的戳着:就问你,敢不敢? 顾延翊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甚至嘴角挂着一抹笑。 裴寂越看越火大,这蠢货脸上的笑,看似平静柔和,其实是对自己的嘲讽,挑衅意味明显,他甚至没有一丝惧怕,还有些傲慢。 有点像上位者,对失败者的怜悯。 他气定神闲地开了口:首辅大人以为,我会不敢吗? 挂着的笑容,是温润如玉的,却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猛地抓住裴寂的肩膀,在他耳边落下几个字:那样,郡主只会更心疼我。 刚刚郡主亲口所说,若是你杀了我,她一定会恨你。 然后浅浅的笑了几声,完完全全的嘲讽。 第131章 宁愿死也要护着他,对吗? 裴寂被气的够呛,他就是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急着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呢? 本官最看不起你这等贱人矫情饰行的模样,如此惺惺作态,也就只能骗骗郡主了。 你就是仗着郡主善良,而且心软,不然怎么会小人得志,奸计得逞。 若不是小郡主在,恐怕他早就一刀宰了顾延翊这个畜生,再把尸体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顾延翊根本没带怕的,他仍然噙着贯有的笑意,挑衅他:你是男人,那你就动手。 妙啊,真是妙哉! 裴寂慢慢悠悠瞥了眼一旁惊惧过度的少女,然后眼神游离到顾延翊的脖子上,轻哼一声,似笑非笑:我裴寂指天发誓,一定会替民除害,杀了你个奸诈小人。 然后,他像扔破布一样,随手将顾延翊扔在一旁,重重的摔倒,叫他又雪上加霜似的,不停剧烈咳嗽,整个人都虚弱无血色。 崔越立刻扶起他,瞧着如今这僵持不下的气氛,他对着魏云珠开了口:郡主,您就在这儿安心候着吧,属下会带顾公子去就医的,您尽管放心,属下绝不会叫顾公子出事。 顾延翊已经陷入了极其痛苦的状态,少女心里还是不住的担心:可 她能担心自己,顾延翊真的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喜,便笑着道:郡主,这等小事,就不麻烦你了,我还好,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不能因为我,扰了郡主的清净,是我鲁莽了,不该冒然来寻郡主,叫我们三人都痛苦。 他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儿,裴寂却看的双眼直冒火星,真想上去把那碎嘴子的脖子折断,他最好赶紧走,不然后果必定不是他能承受得了的! 瞧着崔越带顾延翊离开,魏云珠这才转过了身,她的眼神落在裴寂身上,是深深的绝情以及冰冷。 裴寂缓步上前,手搭在少女的肩膀,尝试着解释:郡主,你信我,别信顾延翊。 魏云珠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裴寂,你叫我拿什么信你,你敢说,你不想杀了顾延翊? 这话倒叫裴寂无法反驳了,他的确想要杀了顾延翊,而且是恨不得立刻把手里的剑往那人心窝子里戳。 男人的沉默,在少女的意料之中,她一把甩开肩膀上的手,声音似寒冰般冷漠: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呢? 裴寂的嘴角缓缓勾起,他声音里带了点笑,但却异常阴森诡怖:郡主问我为什么? 他面颊的笑意忽然停止,眼眸一瞬间变得极其猩红,声音里含了些急躁: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郡主已经知道了顾延翊的真实面目,可还是处处护着他! 魏云珠垂眼不再看他,也不想回答。 因为什么?因为你爱他对吗!裴寂骤然提高音调,因为隐忍,他的声音甚至在发抖,整个人都被戾气包绕。 这是他最不愿承认,也最无法面对的事实。 下一刻,他手臂猛地掐住少女的脖颈,整个人因为暴怒,而青筋暴起,牙齿都被咬的咯吱作响。 告诉我,你有多爱他!宁愿死,也要护着他,对吗? 少女被扼住了脖颈,几乎是立刻就喘不过气来了,她面颊渐渐胀红,但眼神却固执的要命。 问你话呢!他音色冰冷刺骨,语气暴怒不善,类似于一只发了狂的山林野兽,悍然的叫人不自觉心生恐惧。 魏云珠心蓦的一沉,双手下意识抓住了男人的手腕,但却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的。 果然,恶蟒的本性,就是阴狠绞杀! 然后,少女的眼神开始涣散,瞳孔因为挤压而无限扩张,她已经彻底无法呼吸,这个疯子,恐怕会在暴怒下真的掐死自己! 她试图晃了晃男人的胳膊,微张的唇瓣像是河岸边濒临干涸死亡的游鱼,无助到了极点。 裴寂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整个人仿佛进入了梦魇,眸中戾气横生,原本漂亮的眼睛,因为扭曲的情绪所致,染上了一层黑色的浓雾,肃杀感犹似狂风般从每一根血管中呼啸而起。 第171章 你说你爱我,其实根本就是假的,只是占有欲在作祟! 她喊出这话,简直勇气十足,她丝毫不会怀疑,裴寂会因为这些话,将她的脖子生生折断。 良久,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并未来到,刚刚暴怒如野兽的男人,竟然反常的平静了下来,叫气氛更加诡异。 他看着魏云珠,不说话,只是笑,让少女心里直发毛。 好啊!好的很!然后他兀自夸张的感慨了两句,接着一把拉过了少女的手。 因为太用力,惹的少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她因为太过紧张手掌紧紧地握成拳状,男人毫不怜惜的将那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魏云珠不明所以,原本尝试着要缩回去,可手腕被紧紧攥着,丝毫都动弹不得,裴寂将一罐小瓷瓶放在了她手心。 魏云珠看了后莫名熟悉,这不是散情明月的解药吗? 郡主次次都控诉微臣,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在郡主的认知里,有多少是道听途说来的呢?郡主有没有真正的想要了解过微臣呢? 他说这话莫名伤感,字字句句都饱含搓掖:郡主总说微臣学不会爱人,可郡主也从未对微臣说过,我应该怎么去爱你 然后他低下了头,一向不可一世,对谁都趾高气扬的首辅大人,像是泄了气的球,断了线的风筝,垂头丧气,没了精气神儿。 郡主说微臣从不会为你着想,可你又何曾替微臣想过?裴寂整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微微躬着的身子,似一只身负重伤的野兽。 末了,叹息一声:总之,任何时候郡主都不会信微臣。 说完这句,他竟是僵硬的转身,身形摇晃的朝前走去。 魏云珠瞧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了负罪感,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的确,她不了解裴寂的一切,也从未动过心思想要去了解他,他的喜好,口味,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自己好像都一无所知。 少女心思单纯,耳根子软,心更软,她倒是希望裴寂能够大发雷霆,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恶蟒就应该是那样蛮横无理的。 可他刚刚那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惹的她心里极其不安,那人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皮囊,说不定自己就是被那美丽的皮囊给迷惑了。 她最后瞧了眼裴寂的背影,他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魏云珠告诫自己,那恶蟒诡计多端,说不定就是用的苦肉计,可不能叫他得逞了。 可掌心里的解药,却犹如千斤重,而且冰冷似寒冬晚霜。 第133章 坠入了湖水里! 裴寂走了,一连三天也没回来。 今日是端阳节,仆从们在门口挂上了艾草,也撒上了雄黄。 北地气候炎热,温度竟是比长安的酷暑还要高些,魏云珠回想起,每年这时候,阿姐总会命御膳房包粽子,各种馅的,年年都有新花样儿,然后送给讨赏的宫人们。 宫人们排队领赏,诺大的皇宫这时候总是热闹无比。 可今日,她望向萧条的小院,一时间无限感慨。 等到了傍晚,热浪稍稍下去了,魏云珠才出门,因为她今日收到了顾延翊的信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 乘上马车,行至桥上,只听马车夫吁的一声,马车便猝不及防的停下了。 因为惯性,魏云珠差点摔倒,崔越在外禀告:小姐,前方道路拥挤,有商贩挡住了去路,想要过去,还请您稍等片刻。 魏云珠应声,接着挑开车帘,向前望去,也不知那处发生了什么,闹哄哄的一片乱。 只见是瓜果蔬菜滚落了一地,还有些吵闹声,想必清场得费些时辰了,这里堵的水泄不通,就算是想换条路走,也难以掉头了。 桥下湖岸边,一方宽敞的窗户。 小厮正将一碗药放在桌案上:公子,该喝药了。 顾延翊却熟视无睹,他俊秀的脸庞十分苍白赢弱,定定的瞧着桥上的马车,可谓望眼欲穿。 小厮也顺着自家公子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主子的痴病又犯了! 也不敢打扰他,只好静静的立在一旁。 夕阳余晖将湖面照的耀眼,四周还是满满的蝉鸣声,带动起了燥热。 魏云珠瞧着前方的情况,十几刻钟过去了,竟然还是没有一点进展,那些小贩瞧着人高马大的,搬运货物需要如此长的时间吗? 少女心里有了一丝猫腻,莫名心慌。 便对着崔越道:崔越,咱们走另一条路吧。 话音刚落,一只利剑,便噌的一声,自外窜了进来,就从魏云珠的眼前一闪而过,然后猛地一下斜插在了马车木框上! 然后,上一刻还在熙熙攘攘中推搡的商贩们,竟然立刻抽出利剑,朝着马车的方向冲了过来。 崔越立刻拔剑冲了上去,并对着侍卫大呵:保护小姐! 一阵乱战,可无奈对方的人太多,一刀猛力劈下,马车彻底被毁了,魏云珠自然也暴露在了刺客面前。 四周满是人们的尖叫声,还有四处逃窜的身影,以及孩童的啼哭声,一切都混为一谈。 岸边的静室里,顾延翊瞧见了桥上的情况,他猛地起身,因为受了伤,甚至有些狼狈,立刻就要跑出去。 第172章 小厮即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赶忙跪挡在自家主子面前:公子,您可别去了,先生说了,您这伤口可不能再出一点意外了! 顾延翊显然已经慌了神,他强压下自己的情绪,恼怒:让开! 小厮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抱住了他的腿:小的不能看您去以身犯险! 顾延翊心急桥上的情况,鲜少情绪如此激动:滚开! 然后他一脚踢开了小厮,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可外头都是四散逃离的路人,他根本没办法立刻靠近小郡主的马车。 魏云珠惊恐的瞧着眼前的刺客,那闪着寒光,还滴着血珠子的砍刀,就高高举在她的头顶。 但那刺客倒是有些奇怪,他看到马车上竟然是个女人,有些迟疑,这不是他的目标。 可是,剑在弦上,若是不杀人灭口,恐怕会是后患无穷。 当刀落下时,魏云珠忽然猛地一下闪身,然后滚了下来,剧烈的疼痛叫她心脏直往下坠,可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刺客没料到,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爆发出这等力量,扑了个空后,便挥刀再次攻击上去,那把刀骤然出现在魏云珠眼前。 太近了! 可下一秒,刺客突然自后仰躺着倒下,咣当一声,刀也随之落地,少女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瘫软在地面。 崔越本欲上前扶起她,可却被其他刺客扰的无暇顾及,只得再次加入混战之中。 突然,利箭划破长空的嗖嗖声传来,魏云珠眼瞅着利箭直直的朝着自己飞来,她奋力一躲,可还是迟了,那箭堪堪擦过了她的肩膀! 钻心的疼痛感传来,鲜血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很快沾染了她的大片臂膀。 小姐! 崔越斩杀了几位刺客,回头的瞬间,却发现郡主被弓箭射中,受了伤! 他立刻回身,拉起缰绳,绝对不能恋战,他必须先带小郡主冲出去。 可源源不断的刺客再次袭来,有人一刀砍在了那马身上,下一刻,马儿因为受惊,突然扬起头前蹄一跃而起,痛苦万分的嘶鸣。 崔越奋力拉着缰绳,企图阻止马儿发狂,可是一切都来的太快了,那马匹开始原地打转,惯性使然的不停甩着马车。 魏云珠肩膀受了伤,本就无力攀附,更是无法保持平衡,她尽力用手指扒住马车边沿,可是随着一阵比一阵大的震动,她越来越使不上劲了。 突然,随着马的一阵狂吼,少女被大力甩出了马车外,竟然是坠入了湖水里! 小姐! 郡主! 不断拨开人群,狂奔而来的顾延翊,目睹了这一切,他心脏骤然间滞停,撕心裂肺的喊着。 拼命往少女坠落的地方跑去,可是人群拥挤,一切都太混乱了,一切的一切都阻挠了他的脚步。 得去救郡主! 血迹,从他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掌处渗出,甚至大有浸透的趋势,但他却浑然不觉。 顾延翊很痛,不是因为流血,而是,没有什么比叫他眼睁睁看着小郡主受到伤害,更叫他痛彻骨髓的了! 终于,他够到了堤坝,没有任何迟疑,正欲一跃而下,却猛的被人一把自后抱住。 公子,不可啊! 上次坠水的事端还历历在目,小厮心有余悸,卯足了劲不肯松开他:公子,真的坠湖,您这只手会废的!况且,您不会凫水! 第134章 别怕,微臣替你解毒 松开! 拖着病弱的身躯,他竟然就用受了伤的右手,猛地一下推开了小厮,一瞬间鲜血大量溢出。 然后,噗通一声,义无反顾的跳入了湖中。 好在湖水不深,顾延翊忍着手掌的剧痛,不断的向前走着,他内心急躁不安,只一心想要去到郡主身边。 可骤然间,他看到了一道身影,裴寂不知何时出现,将在水里奄奄一息的少女抱上了岸。 他每次出现,都是那样及时。 浮光掠影下,高大的男人抱着瘦弱的少女,宛如英雄降临,一副好和谐的画面。 不过,郡主总算是得救了。 然后,他竟然觉得两人依偎的背影开始变的模糊,渐渐重影,又互相交叠,晃的他头晕目眩,耳边响起突兀的空鸣声,眼前突然就黑了。 手掌里的血不断渗出,他倒在了湖水里。 十几刻钟前,魏云珠被大力甩出,直直坠入湖底,尚有意识的少女,不断的扑腾着,挣扎着将脑袋冒出了水面。 可是肩膀的伤口叫她的身躯犹如有千斤重,不断的下沉中,甚至呛了水,使得胸腔都开始疼了,挣扎了几下,体力就被耗尽。 身上似乎拖拽了个极其沉重的石头,在不断的拖着她,不停下坠,她嘴里吐出的气泡,是她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 一眼望不到头的水中,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少女的全身,那恐惧名为死亡。 忽然,透过层层的水波,她竟然看到有人朝着自己张开了手臂,浮光跃金下,似乎是天神降世,带着熠熠生辉的光彩夺目,专门来救她于水火之中。 然后,一双有力的臂弯箍紧了她的腰,带着她向前游去,少女竟然是意外的平静,可水下的世界却是模糊不定的。 第174章 他将那个藏着带毒利箭的刺客留到了最后,声音邪气凛然,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气:是你啊。 刺客本欲逃跑,可一道剑影朝自己袭来。 他下意识张开嘴大喊着,可是当剑准确无误的没入胸口,他瞪圆了双眼,保持口舌大张的姿势,鲜血喷涌了出来。 你你刺客颤着手指着他,发出最后的怒吼。 裴寂却猛的拔出剑,血飞溅到他的脸上,眼里的愤怒却愈发浓烈了,他提起剑快速划过刺客的左臂。 只见他的胳膊,猛地一下被砍下,毫不留情跌落至湖水里。 裴寂的声音充满执念,又像是喃喃自语,嘴角甚至有些扭曲:你敢伤她,我砍了你的胳膊,不为过吧? 下一秒,他就着喷涌的鲜血,伸手准确无误的砍下刺客的另一只手臂。 他看着面前鲜血淋漓的东西,好像还不满意似的:对了,你是用眼睛瞄准的。 接着他手起刀落,砍下了刺客的头颅 疯狂的厮杀,将人大卸八块,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狠毒法子,嘶吼声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疯狂到,妖魔鬼怪都不敢看。 这一次,鲜血厮杀丝毫未激发他的愉悦快感,只有满满的愤怒,心爱的东西受到伤害,他必须为之讨回公道。 可在满腔的愤怒中,还有一样东西,始终紧紧萦绕在他心头,从刚刚开始,裴寂便清楚的意识到,那是一种深深的恐惧。 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地狱里,所以自然而然的认为,死,不过是最平常的东西,死便死了,一了百了。 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人命,在他的眼里形同于蝼蚁。 可当小郡主受了伤,他这个早已肮脏腐烂到彻彻底底的人,却对死亡产生了一种惧怕。 他很怕,怕小郡主真的消失不见。 自己心爱的姑娘,是那样高贵美丽,她总是笑意盈盈的瞧着世上的一切,声音甜软动人,那样的讨人喜爱,若是她死了 裴寂不敢想。 他只知道,所有人死了,魏云珠也不能死,她应该永远骄傲明媚,永远熠熠生辉的活着。 天彻底黑了,后来,所有无意间目睹的人,都说,那时桥上下黑压压一片,全是残缺残骸尸骨,整整一座桥,没有一个活物。 紫衣罗刹,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女,跨过横尸遍野,走过血流成河,死寂般的暗夜下,是来自地狱的寒霜,煞人的杀气经久不息。 顾延翊是被手下人救出水面的,他在眼神迷离间,看到了一个仰躺着,已经断了气的刺客,那人手里的佩刀,在反光中闪着寒光。 莫名眼熟。 不对劲! 半个时辰后,郎中替他重新包扎时,有侍卫禀告:大人,都查清楚了,那群刺客身上的装备都属咱们的暗卫所。 暗卫所,是他亲自培养的一支杀手队伍,也是特务组织,倾注了多年的心血,都是他最信任的属下。 暗卫所分布十分之广,总部便在兰陵,其他地方也有,但都是分部,可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地方。 顾延翊皱了皱眉,沉声道:近日来,暗卫所可有执行任务? 侍卫道:没有,不过说来也奇怪,属下去暗卫所清点过了,一人不缺,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嫁祸。 接着,他身后的人呈上了一个托盘,上面盖着黑色的布以遮盖,侍卫一边掀开,一边道:这是其中一位刺客的手臂,您过目。 那手臂是被极其锋利的刃口,一剑劈下,其骇人程度,足以说明,此人被杀的有多么惨烈。 顾延翊受人搀扶着起身,拧眉瞧着那手臂,果然肩头处烙着独属于兰陵顾家的家徽,空谷幽兰。 他伸手摸了摸那刺青,眸中便有了了然的神色:不是咱们的人。 侍卫点了点头:那些刺客,属下全都清点过了,一共六十九人,全部毙命,所有人都刺着空谷幽兰。 接过小厮递过的帕子,他有些嫌恶的擦了擦手,声音沉的厉害:派人仔细调查这些人的由来。 顿了顿:还有,今夜我要去一趟暗卫所。 他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丝疑虑,仔细的回想着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到底是谁呢? 想要借他的手,杀了裴寂。 不过这人确实失算了,没想到马车里的人不是裴寂,可此事既然牵扯到了小郡主,那他一定会将此人揪出。 况且,此人意欲挑起他与裴寂之间的纷争,可谓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其心可诛,简直歹毒险恶! 可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却十分担心:公子,您不能再操劳了,先生刚刚还说,您右手的情况不好。 顾延翊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右手,其实他真的没有说谎,自己的确不在意这只手,因为,如果真能用这只手换来郡主的垂怜,他求之不得。 便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小厮暗自叹了口气,自家公子从小就倔,对小郡主的痴病,是经年累月越来越严重了。 他若是真有分寸,就不会拖着病弱的身子,一意孤行,不顾所有人阻挠,拼了命也要来这气候极端的北地了。 第175章 第136章 一身变态味的裴寂 魏云珠是在一阵寒冷中醒来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明黄的纱帐,有悠悠的佛香散入鼻腔。 她脑海里一瞬间混乱不已,一片空白,轻轻动了动胳膊,钻心的疼痛感袭来,终于清醒了三分。 费力的微微侧头,就看到一袭紫袍,干净的不像样子,靠在软榻上像是在小憩,或许是因为身子比较虚弱,魏云珠莫名觉得,他看起来很困乏。 而且,比之前瘦了点。 说真的,虽然只过了几天,可少女却觉得仿佛有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他,怎么这样憔悴了? 睡着的首辅大人,容貌依旧丰神俊朗,好看到近乎妖孽,朗目疏眉,长身玉立的倒是平添了一点翩翩少年气。 昏黄的烛光打下,在他长而浓密的眼睫下,投出一片阴影,意外遮挡了他平日里眼眸中的凌厉与清冷,愈显柔和,卸下了防备的裴寂,竟然是如此的温和。 然后,她终于回想起了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在桥上遇险,然后又坠了湖,她好像在岸边对着裴寂胡言乱语了好多话,可大多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他猩红的眼眸,以及故作镇定的神情,还有安慰她时的笑意,那一刻的惊慌,任谁都始料未及。 也不知过去几天了,难道他就一直这样守着自己吗? 一股暖流涓涓而来,自魏云珠的心口流向身体的每一处血脉,莫名其妙的感触,带着淡淡的安心,席卷少女难猜的心思,瞧着男人的目光,自然也变得柔和起来。 然后,她正认认真真地看着,谁知那瞌着眼的人,却漫不经心的开了口:好看吗? 魏云珠眼神立刻闪躲的离开,这个她是知道的,睡梦中的裴寂,也随时保持着一级警戒。 她还记得,永安巷卧房的软枕下面,常年放着一把短刀,每次外面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条件反射的去摸那把刀,魏云珠有好几次都因为这个被惊醒了。 郡主真是贪睡,两天两夜也不肯醒来。男人缓缓睁开眼,身子微微前倾,好整以暇。 两天了? 怪不得魏云珠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和散了架似的,手脚软绵绵的,抬起来都费力。 她瞧了眼四周,疑惑地发问:这里是何处? 裴寂起身:隆禅寺。 魏云珠了然的眨眨眼,她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极其单薄的纱衫,下意识微微皱眉。 她心中所想,是怎样也瞒不过裴寂的,男人不动声色的靠近她。 面颊上的神情,无比真诚:郡主放心,衣裳是微臣亲自帮你换的,毕竟旁人愚笨,根本不配伺候郡主。 所以,伺候郡主这事,还是得微臣亲自上。 他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说自己午膳吃了什么似的,可落到少女耳边,怎么想怎么不对。 合着,只有他配伺候自己? 把不正经的话,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就只有一身变态味的裴寂能做到了。 可少女不接他这茬儿。 毕竟,大权独揽,位极人臣的首辅大人,竟然也会事无巨细的替旁人更衣解带,乐意至极的干起来小厮的活计,实属难得。 她故意装做一幅平静的模样,正正经经道了声:多谢。 裴寂点了点头,真的像个乖顺的小厮一般。 魏云珠想要起身,可刚一动,便牵扯到了肩膀的伤口,娇气的少女立刻痛苦的嘶了一声。 裴寂赶忙上前想要帮着她坐起来,不料却被拒绝了,男人小狗似的哼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嘟囔:郡主真记仇,微臣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魏云珠: 见少女不说话,男人轻轻蹲下身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委屈极了:郡主,那日之事,真是你误会微臣了。 你一定要相信微臣。 魏云珠试着抽了抽手,可却被攥的更紧,索性放弃了,由他去了。 但说实话,她是不信的,因为她最清楚,这恶蟒到底有多想杀了顾延翊。 裴寂,你现在这样狡辩,有意思吗?你把我当傻子,以为我会信吗? 裴寂动容的摇了摇头:微臣怎么舍得把郡主当傻子呢?再者说,郡主这样聪明,微臣什么事又能瞒的过郡主呢? 这样善解人意的郡主,怎么就是不肯好好听微臣解释一下呢? 魏云珠瞧着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模样,依旧稳然不动,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是在给自己带高帽子! 我不会信的!少女铁了心,这人巧言如簧,多听他说几句,一定又会把自己忽悠的绕进去。 她才不要! 谁知,裴寂仍是不死心,他握着少女的手不断缩紧,身子前倾逼近她,一时间眼圈竟然红红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郡主,你一定要信我,我没有! 然后啪啪两下,有两滴泪打在了魏云珠的手背,凉的她一个激灵。 裴寂,竟然哭了?! 只见离她近在咫尺的男人,眼角愈加的绯红,甚至眼角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叫他本就俊美的脸庞,平添了一种被急雨打湿的脆弱,配合着深邃的五官,竟然有一种浓墨重彩的怜懦感。 第176章 像是被人欺负惨了的病弱书生,但是又有明艳动人的矛盾,总之,美人落泪,引人爱怜。 魏云珠莫名想到一句: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 她慌了。 下意识向后缩:你、你怎么了? 男人越发动容,少女每缩一下,他便逼近一分:郡主,你真的错怪微臣了。 微臣,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两人现在离得太近了,少女的心跳本能的快速跳动,她呼吸都有些急促:你先放开我。 裴寂说什么也不肯放:郡主根本不信微臣,是吗? 说完,他又落了一滴泪,可谓是蝉露秋枝之态。 叫魏云珠不禁自我怀疑,他表现得这样委屈,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他了?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她的确是不了解整件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的,或许只听一人的一面之词,的确有失偏妥,也不够公平。 自己应该听听裴寂是怎么讲的。 第137章 真乖 在男人的攻势下,魏云珠简直招架不住,她沉了一口气,语调有些慌张的急促:你、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先别哭了 裴寂点了点头,还是不撒手。 少女便微微坐直了身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说吧,我听着呢。 裴寂果然乖巧的松了手,他像是受委屈的孩童,诉说自己的苦闷:郡主,天地良心,微臣真没有叫顾侍郎去你面前自裁。 魏云珠微微皱眉,难道是顾延翊在说谎? 微臣只是叫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裁。 然后,他像是受了伤一般,将头放在少女的腿上,蹭了蹭,似乎在说:快摸摸我吧。 但少女的嘴角却下意识动了动,她眸色中染上了些不可置信,然后是隐隐的嗔怒,甚至怒极反笑。 天啊,他到底在委屈什么! 魏云珠瞧了瞧他温顺伏在自己腿上的脑袋,真想立刻给他敲烂! 因为被气的呼吸不畅,她一瞬间开始剧烈的咳嗽,裴寂起身,瞧着面色染上了一圈红晕的少女,皱了皱眉。 然后他顾自走出去,同门外的僧人交谈了几句,没过一会,便又进来了。 不过手上多了一碗药。 郡主,该喝药了。他嘴角噙笑,柔声细语的提醒她。 少女正生着闷气,自然不想理他,固执的别过头,以表示自己不想喝的坚定决心。 裴寂缓步上前,坐在床榻边沿,耐心着道:喝一点吧,为了给郡主解毒,微臣费了好大的劲呢,就看在微臣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把你这条命给抢了回来的份上,赏微臣个脸,把药喝了,好吗? 魏云珠微微一愣,她竟然忘了自己中毒这一回事了。 便微微转过头,语气有些生硬:凶手可有找到? 裴寂用勺子搅了搅滚烫的药,叹了一口气:此事是微臣不好,微臣考虑不周,叫郡主乘坐我的马车出门,这才招致了那些贼人。 魏云珠皱了皱眉,难道那些刺客是冲着裴寂来的? 思及此,她忽然回忆起,那刺客劈开马车,看到自己的时候,的确迟疑了一番,看来是他们一开始以为马车里坐的是裴寂。 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下手极狠,那毒箭上的毒,狠毒至极,看来真是恨惨了我呢。 说到这里,他嘴角扯出嘲弄的一笑:不过,微臣的仇人真的太多了,他们恐怕各个都想把微臣置死地而后快呢,位极人臣却人人得而诛之,微臣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头什么。 魏云珠看向男人的双眸,这就是他就算睡着了,也要保持警戒的原因吧。 她声音喃喃的:裴寂 男人抬头,看向少女苍白的面颊,眉宇间是满满的心疼,懊悔着:只是,委屈了郡主,替微臣受了这次的伤。 郡主知道吗?当微臣看到你受伤,真是恨不得杀了自己,只要能替郡主分担所有的痛,就算那毒箭把微臣射成筛子,微臣也愿意。 他想带给她平安喜乐,可却一次次叫她置身危险,这时候,偏执如他,也会反思,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毕竟,他本不该出现在小郡主的生活里 裴寂,其实你不用这样。少女轻声道。 男人却呼出一口气,嘴角洋溢起一抹柔和的笑:好了,真该喝药了,凉了会更苦的。 然后他舀出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少女嘴边,眼里的神色是不容拒绝的。 魏云珠瞧了那黑漆漆的汤药一眼,紧紧蹙着眉,她生平最讨厌喝药,所有苦涩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见她不肯张嘴,裴寂把勺子轻轻在少女的唇瓣上抵了抵,然后唤她:郡主? 魏云珠迫于压力,猛吸一口气,终于张开了嘴,她以最快的速度将汤药喝进嘴里,瞬间,极度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肆无忌惮的散开来,少女痛苦极了,立刻就要吐出来。 裴寂看在眼里,立刻威胁她:不许吐出来。 少女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吞咽,那苦涩便顺着口腔滑进了喉咙里,终于是艰难的喝下了一口。 第177章 生病的少女,愈发的娇气,只是一口药,就叫她委屈的不成样子,眼角红红的,双眼亮晶晶的,有泪意似乎要溢出。 裴寂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低眉看了看手里的那一碗药,不禁有些愁,这么一碗药,按照小郡主的喝法,得喝到什么时候去? 果然,当他把第二口递到少女嘴边,她就再也不肯张嘴了,逼近一下,她还一边摇头,一边期期艾艾的落泪。 生病的是她,明明是为她好,怎么好像自己在欺负她似的。 裴寂微微俯下身,靠近她,平齐的直视少女的眼眸:郡主不喝了? 魏云珠点了点头。 裴寂又逼近一分,鼻尖差一点就要抵上她的,沉声问:真不喝了? 少女可怜兮兮的低哝,声音发颤:苦 男人少见的,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的确,这样喝药的法子不太好,郡主应该比较喜欢那样喝。 那样喝? 少女有些疑惑,却见男人直起身子,将药碗送进了自己嘴边,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她一瞬间警铃大作。 果然。 唔! 下一秒,阴影笼罩,男人的薄唇已经不容拒绝的贴了上来,一点也不急躁,是柔软细腻的,缓慢的撬开紧闭的蚌壳。 苦涩的汤药,就这样被缓慢地推了进来,一口一口,在绵软的纠缠中,原本苦涩又坚硬的汤药,变得柔软不堪,一下下因为她被迫地吞咽,滑进喉咙里。 不咽下去,他就不叫自己呼吸! 魏云珠的手掌抵在男人胸膛,原本还在拍打,可渐渐的,愈加无力,病重的少女全身都软绵绵的,真是没有一点力气。 良久,男人终于松开了她,少女微微后退,张着嘴,急促的呼吸着。 裴寂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声音低沉又幽深,抵着少女的额头:真乖,全都喝下去了。 第138章 伺候郡主,微臣乐意至极 魏云珠猛然间后退,身子贴上了冰冷的墙面,撞击使她的伤口疼痛不已,便强忍着倒吸了一口气。 裴寂瞧见了,但他眼里的笑意太坏。 郡主不用见外,微臣舍身伺候你,早就伺候惯了,没事的,这几日你昏迷不醒,喝不进去药,微臣都是用的这个法子呀。 真是不要脸! 魏云珠脸颊骤然间发烫,染上了火烧云。 耳边传来裴寂低低的笑声,眼看着他又要把药往自己嘴里送,少女着急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小郡主在生病呢,小小的欺负几下就哭的惨兮兮,裴寂瞧着心疼,便不准备惹她了,用勺子舀了汤药,吹凉了些许。 少女却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惊慌地上前,一口咬住了勺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那汤药抿入了嘴中。 因为她这动作太过匆忙,汤药便顺着少女的两片唇瓣中,漏出了些,顺着唇角滴到了裴寂的手背。 魏云珠有些窘迫的眨眨眼。 裴寂却眼底笑意渐浓,甚至以衣袖帮她细致的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用、用帕子吧 少女微微躲闪,声音轻轻的。 可裴寂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立刻沉了下来,扬起了危险的弧度。 魏云珠知道,这人又误会了,自己又不敢真惹恼他,只能小猫似的讲:我怕、怕把你衣裳弄脏。 男人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眼神果然柔和不少,他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少女的唇瓣,真像芙蓉花瓣啊,又香又软,还甜。 怎么会脏呢? 他冲少女挤了挤眼:伺候郡主,微臣乐意至极,又怎么会嫌脏呢? 更何况,微臣最爱 下一句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精致的小手给捂住了嘴,少女完全预判了出来,他一定又要讲那些叫人面红耳赤的混账话! 裴寂就着那小手,低低地笑了。 药真该凉了。 魏云珠这才放下手,任由他继续用勺子喂自己喝药,少女怕苦,喝药本就艰难,现在被裴寂一勺一勺的喂着,只觉得难熬至极。 可又不能不喝,只能蹙着眉硬喝。 裴寂看在眼里,看少女喝完最后一口,便立刻将一颗蜜饯塞进她苦涩的唇齿间。 少女微微一愣,立刻得救般以舌尖将那蜜饯卷进了口中,以缓解那苦味,丝丝清甜的味道缓缓的散开,带着缱绻的馥郁,波澜渐起。 郡主,你该休息了。 耳边传来裴寂温柔至极的声音,少女却摇了摇头:我不困。 裴寂却自顾自扶着少女躺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柔声细语:受伤了,就得静养,听话。 男人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眼皮,意外的温暖,声音似乎带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乖,闭眼。 然后魏云珠就莫名其妙照做了,仿佛受到了催眠一般,困意来袭,眼皮立刻就沉重的不想再睁开了。 之后,少女便陷入了绵长的梦乡,见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裴寂这才帮她掖好了被子,手掌轻轻抚上少女细腻的脸庞,无限留恋的爱抚。 其实是他在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 这次小郡主伤得不轻,那毒过于狠毒,而且加大了剂量,存的是一箭毙命的心思。 第178章 然后,他起身走出了门外。 仅仅是一瞬间,一门之隔,裴寂刚刚眼里的温存笑意全部都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入彻心扉的寒冰,萦绕着凛冽的杀意。 寂然无声的黑夜,化不开的浓重雾气,一道道黑影已经整装待发,皆恭恭敬敬的跪候。 宁错杀三千莫放过一人,是裴寂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寅时,顾府。 顾延翊正惴惴不安的踱步,他心中十分不安,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派出去的人却没有一人回来复命。 有侍卫进来,他便道:立刻同我去暗卫所。 暗卫中,各个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人,是最忠心的手下,要说任务失败跑了,是不可能的。 叛变,更是不可能。 每年,他都拨下巨额的银票,纂养着这支私兵,他们训练有素,个个都是顾家的死士,已经十余载,若说所有人都忠心耿耿,恐怕过于以偏概全。 但叛变,在暗卫所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一但发现叛徒,不仅本人的下场会凄惨至极,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寻到,然后处决,而且其家人也会被残忍杀害。 所以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不简单,必须得去暗卫所一探究竟。 快马加鞭赶到时,平日里戒备森严的暗卫所今日却是大门紧闭,无一人看守,静悄悄的,空气中传来一阵诡异,又浓烈的血腥味。 顾延翊翻身下马,示意身后的属下拔剑警戒,他则独自一人上前,将手掌轻轻抵在大门上,却没有推。 低头,他瞧见门缝里有血迹渗出,就连边沿也有黏腻的血水,悄无声息,极其缓慢的时不时滴下来一滴。 他手已经搁在了剑柄上,在大力推开门的一瞬间,自然也拔出了剑。 向前望去,整个暗卫所空无一人。 确切的来说,是没有一个活人,整个院落,连带着回廊,都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尸体,甚至于,暗卫所十一位军头的尸体,皆整整齐齐挂在廊下。 各个都面部狰狞,大张着嘴,但都被凶狠地拔了舌头,血从他们嘴角流出,真真正正的血盆大口。 这样惨烈的死状,足以说明,他们死前是如何的痛苦! 一阵风吹过,没有一点人气儿,有的只是炼狱般的死寂,以及阵阵令人发呕的血腥气。 顾家整整养了十年的心血,各个都是绝顶的高手,竟然一夜之间被屠的彻彻底底。 顾延翊猛地踉跄了一下,动作太快了,而且,在他顾家的地盘,竟然也是如此猖狂! 他踩着一地的尸体,赶去正堂,毫无例外,无一活口,下意识的,他手掌紧紧握成拳状,眼眸已经变得猩红。 整个人因为心口剧烈的震动,开始不住的咳嗽,一旁的心腹立刻扶住他,却被伸手拒绝了。 第139章 为何郡主总不愿微臣伺候你? 外头的日光斜斜的自窗户缝隙穿插而过,燥热下,没有一点风。 魏云珠就是在这股燥意的驱使下醒来的,发了一身闷汗,身子倒是反而轻松起来了,伤口好受了很多。 她微微坐起身子,不知自己这是睡到什么时辰了,然后,就见到裴寂推门而入。 他瞧见刚刚醒来的少女,自外而来的戾气还未完全卸下,眼角的笑意却是温柔至极。 郡主。 不知为何,魏云珠觉得今日他身上的杀气尤为重,但嘴角的笑意却十分友好,总之,多么温柔都掩盖不住那种凛冽之气。 男人缓步靠近,却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身去了盥洗架旁,他将自己修长冷白的手,浸在水里,仔仔细细的洗着,不知为何,他固执的洗了很久。 然后扯下搭在上方的干净棉布,颇用力的擦拭着,一边还不满意,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似的。 说实话,裴寂这双手,除去掌心因为常年习武而留下的茧子,骨相是极好的,指节修长,十分的赏心悦目。 男人瞧见了少女眼里的疑惑,这才走至床榻边沿:刚从外面回来,手上不干净,怕冲撞到郡主。 魏云珠见他面露疲惫之态,便问:你一夜未归? 裴寂点了点头,笑的莫名邪气:微臣去点灯了,挂满了一整个回廊,很美呢。 少女有些狐疑,又不是什么节日,哪里会点这么多灯呢? 却忽然想到,每年上元节,整个长安城都火树琪花,一盏盏彩灯光彩溢目,云安殿前那颗槐花树,也是由她亲自将祈愿灯挂上去的。 魏云珠面露伤情,语调有些落寞: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花灯呢? 裴寂不动声色看在眼里,然后他发现少女的发丝不听话的耷拉在额角,便伸手,轻轻帮她别至耳后。 怎么没有,郡主若是喜欢,微臣可以带你去看。 魏云珠抬头,眼前一亮:真的吗? 裴寂低低地笑着:自然是真的,微臣说到做到。 不过,魏云珠心里还藏着一个事,现在解药也有了,不知裴寂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长安呢? 正在她思付着该如何开口时,裴寂却道:郡主,你该换药了。 啊?少女惊呼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是在左边的肩膀处,要换药,就连里衣都要退去一半,便支支吾吾:你出去吧,我、我自己来。 第179章 裴寂却一副真诚的模样:郡主受了伤,会不放便的,还是叫微臣伺候你吧。 少女立刻诚惶诚恐的摇摇头:不行! 男人倒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他摊了摊手,甚至露出颇为君子的模样:郡主想哪去了,微臣只是给你换个药而已。 这里不比皇宫,没有宫女丫鬟,只有侍卫,郡主伤的位置自己又不好动手,就只能微臣干了。 他说完这话,还故意叹了口气,好像是被迫无奈似的。 虚伪至极! 见小郡主不肯松口,裴寂抬起自己的手,左右掂量着瞧了几下,一副伤情的模样:如果是顾侍郎那双手,郡主是不是就不会嫌弃了? 魏云珠皱了皱眉,他又在胡扯什么呢! 郡主,微臣的手真的不好看吗? 然后,他将手伸了出来,完完全全展示在少女面前,像在极力的表现,和一个求表扬的幼童没有两样。 少女不明所以,她虽然知道裴寂对自己的容貌身段一向是极端的自负,可莫名其妙问她手好不好看,又是怎么了? 恶蟒的心思,你别猜 见少女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也不回答,男人顷刻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仿佛都苦恼到了极点:微臣的手好看,还是顾延翊的手好看? 魏云珠微微一愣,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什么都要同顾延翊攀比,现在连手都要攀比了 为了不激怒这头恶蟒,魏云珠只能无奈道:我不是嫌弃你 裴寂挑了挑眉,好整以暇:那为何郡主总不愿微臣伺候你? 魏云珠叹了口气儿,你见过哪个女子会挑个男人来贴身伺候自己。 更何况,他所谓的伺候,她消受不起! 不过,魏云珠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对付这头凶狠的恶蟒,强硬是不可取的。 思及此,她便道:你是首辅大人,身份尊贵,又怎么能像个奴仆似的,伺候我呢? 好一顶高帽子。 裴寂面色毫无波澜:那有什么,要说身份尊贵,郡主的身份可比微臣尊贵多了。 巧舌如簧的恶蟒! 那好,本郡主命令你在门外候命,一但本郡主需要,喊你了,你再进来。 小白兔真是学聪明了,裴寂磨了磨后槽牙,干脆直接耍赖:郡主就是嫌弃微臣,哪哪都嫌弃。 挺有自知之明,还真是! 但魏云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大着胆子继续拿话压他:裴寂,你是不是要违抗本郡主的命令? 裴寂一向脸皮比城墙还厚,竟然状做思考一番后,还点了点头。 然后大言不惭:微臣违抗过的命令,还算少吗? 魏云珠无奈极了,有些恼怒的瞪着他,不肯再说话。 可裴寂,却只是定定的瞧着少女,他嘴角虽然挂着笑,可是眼神却十分不对劲,看的魏云珠莫名发毛,总觉得他心里又憋什么坏主意呢! 果然,伴随着男人眼眸一亮,他开口了:郡主,不如我们不回长安了。 他莫名说了这一句。 嗯?这人一直以来都想一出是一出,魏云珠轻微的愣怔过后,心中警铃大作。 然后,裴寂骤然间抓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攥在他的手心,整个人都异常激动,声音里也染上了些雀跃:郡主觉得如何呢? 少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用力抽手,想要推开他,可力量差距之大,叫她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不悦的瞧着他。 裴寂的眼底,星星点点的雀跃,像是星光一样,越积越多。 第140章 强烈的占有欲 郡主,行吗? 裴寂再次充满期许的问着,他面上的激动溢于言表,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对生活的期许,以及对未来美好的向往,这种强烈的期盼,倒削弱了凌厉,增添了少年气。 咱们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儿,两个人,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岭南的大草原,苏哈察儿玉顶雪山,江南水乡,微臣可以带郡主一一走过,那些都是微臣年轻时走过的美景,天地广阔,难道郡主就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瞧一瞧吗? 他讲的简直是绘声绘色,津津有味,好像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似的。 可他越是这样,魏云珠就愈发觉得恐惧,他讲这些话,说来容易,可根本就是叫自己抛弃阿姐,抛弃岩儿,抛弃家人,抹除自己曾经的一切,后半辈子隐姓埋名永远同他在一起。 怎么可能呢? 他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自然可以悠游快意,可魏云珠不同。 她人生最割舍不下的,从来都是家人,更何况,现下她心急如焚,日日心焦岩儿的情况,怎么可能同他离开。 更甚,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后半辈子都要伴着这只恶蟒,那会是如何的生活?仅仅是这一年多来的纠缠,已经令她万恐千惧了。 这只恶蟒,他浑身冰凉,一颗心坚硬如铁,总是对自己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他阴晴不定,脾性时好时坏。 他所谓的爱,就是将自己紧紧缠绕,不留一点空隙,完全不给自己呼吸的机会。 第180章 她总是觉得快要窒息! 就类似于,在无尽的黑暗中,被拖入汹涌而来的水中,挣脱不了,就只余死亡的恐惧,溺毙会是她唯一的结局。 不、不可以,裴寂,我们不能那样! 你忘了吗?我们此行的目的,现在已经找到了答案,就该立刻回长安了。 少女的眼底已经溢出了泪水,她面露恐惧,不住的摇着头,神色中是满满的抗拒。 她挣扎着起身,天真的想要逃离,可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毫不怜香惜玉的按回去,裴寂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以及暗夜彻底笼罩黎明的架势。 郡主,皇宫不过是一座华丽的牢笼而已,微臣可以带你去更广阔的地方,塞上烽烟,江南烟雨,郡主曾经在画本上看到的一切都能化为现实,郡主心仪哪,微臣就带着你去哪,就咱们两个人,岂不是逍遥快活吗? 魏云珠对于他口中的世界,没有任何期许,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她不明白,为什么裴寂总是将他所认为的好东西,强加给自己。 从来也不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从来不顾及自己的感受。 不,我不会同你走的,我要回家,我的家在长安! 少女终于艰难的吼了出来,她因为惊惧的颤抖,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甚至有丝丝的血迹自那纱布上渗了出来。 纵使她的背已经紧紧贴在了墙上,裴寂还是在不停的逼近她,男人的眼底,已经布满了寒冰,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属于少女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顾延翊说的那些话,历历在耳,还有郡主为顾延翊留下的那些泪水,以及,面对自己的迫切,她眼中那似有若无的厌恶。 一切的一切,都叫他近乎抓狂。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就算看到少女脖颈处已经生长开了艳丽的血色芍药,也强硬的不肯罢休。 甚至,他指腹抚了上去,轻轻摩挲那伤口,痛是什么呢?心痛又是何种滋味呢? 他疯了般想让魏云珠也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更浓烈的血渗出,疼痛感叫少女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泪水似那断了线的珠子,哭的稀里哗啦。 她试着挣扎,却丝毫都动弹不得,只是含糊不清,期期艾艾的哭哝:裴寂,你不要逼我了,不要再逼我 这些时日,她经历了太多太多,一朵温室的娇花,毫无抗击打的能力,却见到了那样多的鲜血,领略了那样多的人世疾苦,不在她的承受范围,本就使她近乎崩溃。 而现在,裴寂却说,要带自己私奔,他从来不会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而且不管是什么,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做到,他死都不会再放过自己!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紧绷到极限的琴弦。 然后,那小巧莹白的手,竟然握起了一把小刀,绝望的压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她的声音,似是被围困在掌心中的小雀,虽然任人生杀予夺,却于绝望中啼出一腔血。 我要回家。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又孤注一掷,对于这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恶蟒,她唯有拿自己作为赌注,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可天真的少女却忽略了一个点,心思缜密如丝的裴寂,怎么会洞悉不了她心中所想。 然后,在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之际,纤细的腕子已经被抓住,刀锋立刻就调转了刃头,紧紧抵上了裴寂的胸口。 男人的声音,残忍又温柔:郡主,微臣最看不得你受伤,既然郡主想这样,那就索性刺微臣吧。 话音刚落,这头疯蟒,竟然就真的手微微用力,控制着魏云珠的手,缓慢的将刀尖送入自己的心口。 魏云珠被吓得魂惊胆落,瞳孔剧烈的震颤,甚至于有些恍惚,愣怔的两秒,便开始不住的摇头。 眼看着那刀尖,一点一点的没入裴寂的胸口,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到一丝疼痛的痕迹,甚至,很变态的,带了些享受。 疯子! 鲜血,缓慢地滴落,越积越多,少女握着剑柄的手,不住的颤抖,明明想要松开,却被裴寂死死的禁锢着。 然后,来自男人心口的血,就那样接连不断的落在那精致的小手上。 鲜血淋漓中是滚烫的烧灼,少女被吓得不轻,终于松开了手,却发现到处都是血!简直刺的她无法睁开眼! 你你 魏云珠张着苍白的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第141章 执拗的疯子 咣当一声,短刀落地了。 可血还在流,裴寂显然感受到了少女惊惧的颤抖,还颇为君子的安慰:郡主,别怕,微臣不疼。 没有人问他疼不疼。 他的声音轻柔,却是孤注一掷的寂寥,像个执拗的疯子,自我欺骗。 少女已经六神无主,瞧着他的伤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许,自己应该趁着他受伤,刺的更深一点,或者,叫人进来替他包扎伤口? 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现在,郡主能好好换药了吗? 魏云珠微微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说这个,这人难道不知道疼的吗? 第181章 她抬眼,便对上了男人固执的眼眸,那是怎样都化不开的顽石,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不再同刚刚那样慌张。 因为她明白,对于这只恶蟒,来硬的,只会激起他更大的疯病,倒不如先稳住他。 思及此,少女终于说服了自己,沉了一口气:那就劳烦了。 然后,裴寂顶着胸口的大片鲜血,竟然就若无其事的取了药罐,只不过,再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反倒是一直瞧着自己的伤口。 魏云珠下意识低头,这才意识到什么,顿了顿,才手指僵硬的解开了腰间的系带。 然后将左肩的外衣褪至手肘处,少女的身躯冰肌玉肤,露出的臂膀更是弱骨纤形,那藕荷色的诃子上绣着金线凤凰,一看就用料讲究,珠圆玉润若隐若现。 纱布上有血迹渗出,完全可以预想到那伤口是多么的殷红,在肤若凝脂下衬托的愈加令人心疼,浑然天成的白玉,怎么能有一丁点儿的缺口呢? 裴寂柔声道:郡主,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血痂同纱布黏在一起,揭下来后,带着一种撕裂的疼痛感,魏云珠眉头紧皱,双腿下意识曲蜷起来,贝齿紧紧咬着软唇,疼的厉害。 裴寂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放轻了动作,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俯身对着殷红处轻轻吹气。 带着阵阵凉意的气流,温柔的佛过,仿佛真的能带走些许疼痛,少女缓慢的睁开了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却瞧见裴寂的脸色十分苍白,而且额间有细密的汗水渗出,整个人瞧着赢弱不堪。 她视线向下移动,发现他胸口的衣衫,竟然是被浸湿的更彻底了,便有些发慌的张了张嘴:裴寂,你 不打紧,微臣疼贯了,反正也没有人在乎,一点小伤而已。 魏云珠突然想到了,寿安宫前那只受伤的小野狗,它就是顶着这样一双,湿漉漉,可怜兮兮的眸子,看着自己。 仿佛在诉说,它是无人爱怜,没人要的小可怜,祈求自己给它点食物。 魏云珠突然有些恼自己的不争气,怎么心肠就不能硬些呢! 明明就是这恶蟒先发疯,把刀插到自己胸口的,可不关她的事,可偏偏他又生了一副这样好看的妖孽皮囊,竟然叫她有了莫名的负罪感。 裴寂,要不,你先去处理伤口吧。少女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男人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只是摇了摇头。 魏云珠心一沉,罢了!不管了,这人平时拽着自己的时候劲儿那么大,想来这点小伤,肯定奈何不了他! 这间,裴寂已经替她处理好了伤口,少女只是低头瞧了眼,便愁眉不展,这伤口的位置,已经近乎到脖颈了,蜿蜒的血痂,可真丑! 会留疤吗? 少女突然问了这句,她眼睫轻轻颤抖,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声音带着哭腔,叫裴寂忍不住的想将人立刻揉进怀里。 他的声音更加轻柔:不会。 取了另一罐药,以指腹捻了些许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这是祛疤的凝膏,一定不会留疤的,微臣保证。 莫名的,魏云珠就觉得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暖流,像是吃了定心丸,她就十分相信了。 良久,等裴寂替她将衣衫穿好,甚至贴心的把她腰间的衣带,打了个漂亮的结,一切都规规矩矩,的确如他所说,只是换个药。 然后,他收起了药罐子,起身恭恭敬敬道:郡主,微臣就先告退了。 魏云珠狐疑地点了点头,眼看着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可是走了没两步,竟然虚空的踉跄了下,在魏云珠震惊的眼神中,她瞧见男人痛苦万分的捂住了胸口的伤口。 接着,鲜血便接连不断的流了下来,顺着衣袍,形成涓涓的血线,一滴一滴掉落至地面,化为血泊。 裴寂的步伐已经不稳到了极点,猛的一下扑倒在身侧,便不慎将一架屏风撞倒。 接着是板凳被撞翻的声音,男人的手已经紧紧抵在桌案上,他的脸掩埋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见额间的冷汗大颗坠落,类似于受伤的猛兽,被重击后露出獠牙,危险度攀升。 裴寂少女试探性的唤了他一句。 裴寂抬头,他眼眸猩红的厉害,却是戾气横生,带着一种原始的兽性,眸光不自觉的锐利,带着与生俱来的厮杀气息。 少女被惊的浑身一颤,看来他伤的不轻! 便立刻起身走下床,不顾他浑身散发的冰凉,企图靠近他。 别过来!他紧紧咬着牙,是隐忍极致间,自齿间磨出的三个字。 魏云珠摸不清楚他现下的情况,被他吼的愣了愣,顿在了原地,不敢再向前。 别过来,脏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用尽全力,让自己温柔下来的声音,甚至他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苍白的笑。 强悍的猛兽,野气凛然,即使身负重伤,也依旧是强横的一方,瘦弱的少女,任何时候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可就是这样强弱分明的对峙中,裴寂却莫名显现出了一种脆弱感。 魏云珠低头,瞧见了一地的血渍,然后,伴随着花瓶碎裂的声音,有个庞然大物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第182章 裴寂整个人都血淋淋的,歪倒在地上,仿佛没有了生气儿。 少女心间猛的一颤,就打着赤脚,不管不顾的踩在了地上暗红的鲜血之上,飞奔到裴寂身边。 来人!救命啊! 第142章 郡主真偏心! 裴寂被几人抬回了房间,可整整两个时辰了,也不见郡主过来。 他略微有些烦躁:郡主还在房里? 侍卫道:是,郡主一直未踏出房门。 你现在去,告诉郡主,就说本首辅心口疼,快要疼死了,务必要请郡主来一趟。 侍卫心里默默排腹,首辅大人可真够厚颜无耻的,他看起来哪像是受了重伤的人呀。 但也不敢真的忤逆,便赶紧小跑着退出去了,这郡主要是再不来,恐怕首辅大人的疯病又得犯了。 侍卫在魏云珠房门前的廊上站定,请了安,等见着了郡主,便装作一副万分焦急的模样:郡主,属下是来请您过去一趟的! 您去看看首辅大人吧,他这次伤的可不轻。 魏云珠倒是纳闷:不是去请了郎中吗?又有专门的人来照料,有什么问题吗? 侍卫道:本来都好好的,但刚刚不知道是怎么了,大人心口疼的厉害,死去活来,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这样说了,魏云珠就不得不去了,她叹了口气:走吧。 等进了房门,就见本来无精打采的人,一见到她,眼眸骤然亮了起来,而且起身便迎了过来。 魏云珠又想到了寿安宫前的那只小畜生,每次迎接自己时,便闪着这样一双兴奋,又充斥着期待的眼眸,那样的容易满足,好像见到自己,就是天底下最令它高兴的事了。 这小野狗就差摇尾巴了。 瞧着平日里凶神恶煞,叫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首辅大人,竟然和一只小狗似的,魏云珠嘴角便忍不住的上扬。 郡主,你怎么才来?他这话可真委屈呢。 你不是心口疼吗?少女挑眉问他。 怎么她瞧着,这人还是生龙活虎的,疼的都死去活来了,还能站起来迎接自己? 裴寂眼神微不可察的闪了闪,不好,竟然忘了生病这么一回事了,都怪自己这个没出息的,一看到郡主就激动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郡主力气小,扎在自己胸口的那点伤口,根本不算什么,从前在战场上,他受过比这重一万倍的伤,谈笑间刮骨疗毒,都是常有之事。 然后,他咳嗽了几下,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加上苍白的唇瓣,有病气,却丝毫没有压制他的姿容,反而徒增了一种秋日烟雨的垂怜。 疼啊,怎么能不疼呢! 说话间,他那双凤眸,暗含楚楚可怜,似乎在期盼主子的安慰。 堂堂首辅,这点伤就这样了,魏云珠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信! 伤口疼就去找郎中,就喝药,找我也不顶用呀,我能治病吗?魏云珠一副说教的口气,好像裴寂就是个顽劣的儿童一般。 郡主怎么不能治病,在微臣这里,郡主可是比那些庸医顶用多了。 魏云珠被气笑了:那你倒说说,本郡主怎么就会治病了? 裴寂故作思考,他瞧着少女的眼神裹挟了三分湿润的水意,凶猛的野兽,竟然也能小狗似的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听起来违和,但看起来却莫名和谐。 微臣喝了好些药,都不顶用,定是因为邪气入侵,郡主身份尊贵是金枝玉叶,更是大周最璀璨的金凤凰,身边自有神灵庇佑,您待在微臣身边,微臣沾点光,说不定病就好了呢。 简直满口胡诌! 那本郡主来了,你现在胸口不疼了?魏云珠没好气地问着。 裴寂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好像,真的好了很多。 魏云珠无奈的叹息一声,微微嗔怒:你真会编! 裴寂讨好的笑了笑,恶蟒已经完全收起了獠牙,温顺异常,但到底是真是假,却是不得而知的。 郡主真偏心!顾侍郎病了,你就泪流满面,微臣病了,你就说是编的! 难道微臣真没有他顾延翊漂亮吗?还是说,郡主觉得他比微臣更会讨郡主欢心? 越说越离谱! 这话讲的,好像她是个多么好色的郡主一般,任由身边的面首争风吃醋似的! 况且,他把人当傻子吗?以为他装病,自己会瞧不出来? 裴寂却是一副怎么样都不肯罢休的模样,他双手插着腰:郡主,你今日必须告诉微臣,到底是微臣漂亮,还是顾延翊漂亮? 这人的疯病真是越来越严重,而且越来越善妒,还小心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魏云珠又不敢真的激怒他,只能无奈着:你漂亮,你最漂亮,整个大周你是第一! 裴寂这下高兴了,好像真的整个人气色都好了不少。 魏云珠望向他,只觉面前这人瞧着分明是只病蟒,可是其危险度却未减丝毫,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像只小狐狸。 还是不拆穿他了。 你刚刚说,本郡主有神灵庇佑,那你想不想也被神灵庇佑,药到病除呢? 第183章 裴寂直勾勾地盯着少女,一手撑在下颚,歪着头,乖巧的点了点头。 魏云珠满意的笑笑:既然如此,你什么都听我的,对不对? 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少女就怕他否认似的,又立刻添了一句:我说,咱们已经待在兰陵太长时间了,等你病好了,就立刻启程回长安,你听不听? 这话一出,裴寂眼眸中的神色,缓缓变得凌厉起来,闪烁的光彩也不再是柔和的,而是带着若隐若现的危险。 黑眸半眯,原形毕露。 魏云珠谨慎的瞧着他,甚至觉得下一秒,这恶蟒就要扑过来,扭断自己的脖颈! 千钧一发,她沉住气,突然皱眉扭头到另一边,声音娇气极了:刚刚自己说的话,转头就不认了! 裴寂一动不动的盯着少女,嘴角勾起一个危险至极的笑意,竟然被这只天真的小白兔给绕进去了。 哦不,说是小狐狸才更贴切。 罢了,回长安就回长安吧,他有足够的信心,不管在哪里,这只小白兔都逃脱不了自己的手掌心。 毕竟,若是他真的强硬得把小郡主掳走了,小郡主定然会激烈反抗,到时候不太好办,倒不如先回长安,然后从长计议。 第143章 郡主,你真狡猾 总之,这个驸马他是当定了! 而且,他还没叫顾延翊那家伙永远翻不了身呢,他恶狠狠的想着。 天真的少女自然不知道他这些坏心思,只一心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叫他同意回长安! 裴寂的目光又柔和下来,他伸手轻轻扳过少女的肩膀,指节又缓缓刮了刮她精致的鼻尖,声音中含了些无可奈何:郡主,你真狡猾! 小郡主天真又单纯,从来都不加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眼里露出惊喜之色:你同意了? 裴寂看在眼里,点了点头。 少女一瞬间展露了笑颜,杏眼弯弯,似是芙蕖绽放。 裴寂脑海里只余,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小郡主拐出来,如今又要送回去,内心可是不舍极了。 但能瞧见这样一个醉人的笑,就算辛苦点,他也觉得值了。 长安城面上风平浪静了些时日,随着首辅大人的回归,其权势内部又开始汹涌淜湃。 当铺,街市,到处都是朝廷派的人,设置的换币处。 新制的铜钱已经全面问世,朝廷以两倍的价钱回收旧制的铜钱,一时间,引得百姓们津津乐道,争相换取。 顾府。 顾太傅大发雷霆:仅仅三天,市面上的旧制铜钱就只剩三成,你竟然说什么从长计议! 顾延翊跪在地上,神情晦暗不明,自从裴寂对户部进行大清洗,便全权掌控了户部实权,他锻造新制铜钱,是彻底断了顾家这项肥厚的交易暗线。 父亲,儿子立刻去见封逸,商议此事。 顾太傅收起了一贯慈祥的面具,一脸的冷漠:希望这次,你不要再叫为父失望。 顾延翊起身,立刻马不停蹄出了府。 封逸已经等候多时了,今日他收到飞鸽传书,也立刻赶了过来。 顾侍郎,长安的商线,已经基本被裴寂把控,咱们必须行动了!封逸显得颇有些急躁。 顾延翊却一副忧思的模样:时机还未成熟。 裴寂与越王沆瀣一气,此时不发,我们的损失定然会越来越大,要不了多久,这里的漏洞,就会烧到北地。 封逸所说不无道理,但顾延翊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们的准备还不够充分,若是此事不能一击即中,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事不可再拖了,越王那边有动作,若错失良机,不知又要等多久。封逸苦口婆心的劝说。 良久,顾延翊缓缓踱了几步,终于点了头。 当晚,魏云清看完了今日的奏章,她揉了揉太阳穴,显得疲惫不堪。 封逸此刻上前一步:太后,顾太傅有本启奏。 魏云清立刻明白了,她伸手示意其他的宫人都下去。 呈给哀家。 其实是一封密信,看过后,她便皱起了眉头,思索良久才开口道:顾侍郎何时来见哀家? 封逸道:回太后,明日您午膳时。 魏云清的身边,越王的眼线不在少数,想要避过那些人,每日午膳,她都习惯在抱厦用,那是唯一的时机。 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宫人大声禀告:云安郡主到。 魏云清示意请人进来,又对着封逸道:且叫顾侍郎来见我,你先下去吧。 魏云珠进来的时候,和封逸打了个照面,对于他的请安,微微点头。 她不喜欢这人,和丘鸣山狩猎之事有关系,但更多的是感觉,此人时常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却有一股阴冷之气,他眼睛狭长,看过去莫名神色渗人。 珠珠儿,你来了。 魏云清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这才扭过了头:阿姐。 岩儿的身子可好些了? 魏云清拉过自家妹妹,笑意温柔:放心,服用了解药,太医也天天用药膳替他调养,现在是越来越精神了。 第184章 魏云珠点了点头,她火急火燎赶回来,就怕耽搁岩儿的病情,幸好回来的路上没有耽搁,裴寂也没再说什么,他们才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 阿姐,不仅是岩儿,你也要注意身子,张太医说你劳累过度,须得好好休息,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这样下去不生病才怪。 魏云珠颇有些担心,因为阿姐又瘦了很多,而且整个人因为操劳,身子大不如从前。 魏云清点了点头,也就只有在小妹面前,她才愿意流露出疲惫之态,其他任何时候,她都像是紧绷的弦,一刻也不能松懈。 放心吧,阿姐很好。 魏云珠叹了口气,接着她才想起来:阿姐,刚刚封逸怎么在这儿? 魏云清眼神微动:此人忠诚,倒值得任用。 魏云珠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开口,总不能说,她就是莫名不喜欢人家吧,便不再说什么了。 倒是魏云清又开了口:珠珠儿,明日午膳,你在抱厦等着阿姐。 这话一出,魏云珠倒是有些纳闷儿,平日里阿姐政事繁忙,自己最多也是晚上陪她一块用膳,午膳倒是很久没有一起了。 不过她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记住,明日晌午,不管在抱厦遇见谁,都不能离开,一定要等着阿姐。魏云清忽然郑重其事道。 魏云珠皱了皱眉,她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便追问:阿姐,你怎么了? 可魏云清却是一脸轻松,依旧笑意盈盈,她摸了摸面前少女的头发,眼里是无限的宠溺:没什么,就是阿姐想和珠珠儿一起用午膳了。 珠珠儿离开长安太久了,现在总算回到阿姐身边了。 魏云珠轻轻靠在姐姐怀里,声音娇娇的,像是儿时每次撒娇一样:阿姐,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魏云清笑了:阿姐早就知道了,我们珠珠儿已经长大了。 骗人,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说到这儿,少女的眼眸有些发酸,声音也嗡嗡的,不管什么事情,阿姐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生怕她这个妹妹收到一丁点儿伤害。 可是,她也会担心呢 第144章 温顺的似小狗 封府。 封逸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黑夜中骤然出现一队人马,将他团团围住。 封文显信步而来,他神色晦暗不明,声音似寒冰般压迫感极重:二弟,这么晚了,准备去何处? 封逸不动声色瞧了他一眼,并无惊慌,一切神色都掩藏的刚刚好: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 封文显是个急性子,他立刻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拿下封逸,并厉声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这些时日在干什么? 简直愚蠢,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整个封家可能都会因为你这个蠢货而遭殃! 封逸自知瞒不住,便识时的跪下:大哥,此事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了! 封文显突然暴虐的一脚猛踹了出去,封逸摔倒在地,猛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扶着胸口不住的喘气。 封薇闻声赶来,便看到了这一幕,她立刻冲上前,一把护住封逸。 大哥,三思啊! 封文显眼眸猩红,怒目冲冠:你让开,今日我必须得教训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话间,他已经拔出了剑,作势要杀了封逸。 封薇明白,大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便也跪在地上:大哥,你放过二哥吧! 我再说一次,让开!封文显的怒气丝毫不减,反倒加重了。 封薇跪着走到他面前:大哥,你要罚就罚我吧,二哥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这话一出,封文显倒是放下了剑,他瞧着封薇,拧起了眉毛:你说什么? 封薇又靠近一步:大哥,封家如今的情况,看似风光,其实只是首辅争权夺利的工具,他心里是如何看待封家的,大哥应该是最明白的。 这番话说的不错,封文显一直以来都明白,封家于裴寂而言,恐怕连一只狗都算不上,这么些年了,他能平安无事在裴寂手下分得一分羹露,全凭他的委曲求全。 裴寂阴晴不定,对于忤逆他的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并且对于手底下的人一直都是强势的管理,封文显对此早就有所不满,积压的情绪,每况愈出。 况且,他本来就是野心极大的人。 大哥想要不再受制于他,甚至平起平齐,我封家就必须强大起来,所以我们必须手握他的把柄,这样才能永远立于不败。 封文显却道:你以为,仅凭你们那些伎俩,就真的可以奈何裴寂吗? 封薇神色坚毅,圆圆的脸颊表现出不同于寻常的冷静:没有人能奈何首辅,但除了大哥你,只要大哥愿意,一切都是手到擒来。 封文显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摇了摇头:不行! 封薇便道:大哥,我们封家必须强大起来,他才会心甘情愿娶我。 封文显沉思良久,这才将封薇扶了起来:先起来吧,此事,容后再议。 第185章 虽然是如此说,可封文显的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虽多处受制于裴寂,可是长久以来一直在操练私兵,或许,趁此机会,他真的可以赌上一把。 此时,他的心腹上前一步:大人,那属下还去首辅大人那吗? 封文显眸光深沉:暂时将此事压下,不必禀告首辅大人。 他有他的思量,此事他不会参与,但可以袖手旁观,装作毫不知情,若真因为此,将妹妹献入首辅府,那于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第二日晌午。 本该去抱厦的魏云清,却留在了上书房,她遣散了一众伺候的宫人,只留下了封逸。 顾延翊过来时,是独自一人。 他将一封父亲的亲手信件交给魏云清:请太后过目。 魏云清缓缓摊开,其实她本不想将宝押在顾家,可是如今她四面楚歌,独木难支,不得不倚靠一方势力。 至少先清出一道血路。 顾延翊明白,太后对于此事有顾虑,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力道:此事,家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太后不必疑虑,全权交给微臣便可。 魏云清点了点头:哀家自然明白。 顿了顿:请顾侍郎稍后。 魏云清径自朝里走去,来到后方的寝间,小天子睡的正熟,她温柔的抚摸着那稚嫩的面孔。 若是没有岩儿,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坚持不下来的,这位置,太苦,太累,也太孤独。 接着,她轻柔的掀开明黄的被子,解开小天子的衣带,竟然是取下了一封诏书! 她没有耽搁,立刻就起身朝外走去,将手里那封以鲜血写下的诏书,郑重其事交给了顾延翊。 与此同时的抱厦,宫人已经摆好了饭。 魏云珠早就到了,却迟迟不见阿姐的身影,她唤来一旁的宫人:去请太后了吗? 宫人回:回郡主,请过了。 魏云珠瞧着空空如也的对面,有些心神不宁,她昨夜睡的不好,思考想去都在阿姐昨晚那几句话中挣扎。 窗外风雨渐起,天气阴沉的厉害,凌厉的风吹的窗户呼啦作响,仿佛在预示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她右眼皮跳的厉害,想去找阿姐一探究竟,可是又不敢贸然行动。 突然,抱厦内哗啦啦闯入一队金吾卫,裴寂带着一身戾气闯了进来,没成想,竟然瞧见了小郡主。 魏云珠瞧着他这架势,心里大惊,阿姐那里果然是出了什么事端,不然这恶蟒为何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她微微直起腰身,显得有些恼:本郡主用膳,首辅大人为何无缘无故闯进来? 要知道,自从回到长安,宫门外一别,足足五日,裴寂都没见到小郡主了,如今一见,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他面上露出一抹极其友善的笑意,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微臣见过郡主殿下,刚刚是微臣鲁莽了。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恶蟒,见到小姑娘,竟然就立刻温顺的似小狗,就差摇尾巴了。 他招招手,对着四周的金吾卫不耐烦道:都先出去。 他可不能叫这些人知道些什么,比如,他对小郡主是如何的谄媚。 第145章 就允微臣这样抱抱你,好吗? 裴寂靠近少女,煞有介事瞧了眼满桌的佳肴:如此佳肴,郡主不享用,是在等谁吗? 话里有话。 少女瞅都没瞅他,娇气的反问:首辅府的饭菜这么差吗?要堂堂首辅来这儿蹭饭? 裴寂低低的笑了:微臣来蹭郡主的饭,不知郡主可否赏脸。 魏云珠眼眸终于落到了他身上,开了口:赐座。 她身边的宫人,立刻将一张椅子摆了过去,不过离她有够远的。 裴寂挑了挑眉,略有不满,单手拎起椅背,提溜到魏云珠身边,这才坐下。 少女却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皇家贵女的礼仪,也不看他。 裴寂一手搭在椅背,一手撑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前倾,对少女呈一种环绕状。 他爱死小郡主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了。 抬眼,发现小郡主身边那些宫人实在碍眼,简直没有一点儿眼力见,便微微皱眉,冷声下命令:你们也下去。 他们都是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自然多有不放心,更何况,郡主还没说话呢,便一个个踌躇不动。 裴寂见状,眉宇间的戾气又横空而出,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一副欲要发作的模样。 魏云珠看在眼里,她如今对这男人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了如指掌,若是再不合他的心意,恐怕就会酝酿一场暴风雨。 你们先下去吧。她吩咐道。 站在少女身后的念霜,最是清楚首辅大人有多危险,心里着急,还下意识朝着郡主前进了一步。 裴寂黑眸半眯,眼神扫到了这小宫女身上。 魏云珠立刻状做厉声:念霜,去廊上候着。 念霜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心里不停的默念,老祖宗保佑,郡主一定要平安无事。 这下,诺大的抱厦,只剩魏云珠和裴寂,这样裴寂才满意,他瞧着心情还算不错,开口的话却是:郡主今日为何会在这里? 第186章 他这是在拿话掂量,魏云珠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平稳:云安殿的饭菜不好,便想来抱厦吃点新鲜的。 裴寂微微低头,笑声又轻又低。 魏云珠有些不满的蹙蹙眉:怎么?本郡主不能在这儿用膳吗? 男人微微靠近,薄唇近乎贴近少女的耳廓,他的声音里含着轻笑,莫名轻薄:微臣以为,郡主更喜欢永安巷的饭呢。 一瞬间,少女的周身立刻涌起了层层叠叠的冷意,浑身所有细小的绒毛都竖起,整个人都僵住了。 裴寂伸手轻轻拨弄了下少女的耳廓,唤回她的意识:郡主? 少女猛的惊醒,下意识想要拉开同他的距离,却不知何时,男人的手已经搭在了自己腰间,禁锢着她,叫她动弹不得。 裴寂,这里是皇宫!魏云珠有些恼怒的提醒他。 男人却得寸进尺,圈着纤细腰肢的手臂微微发紧,骤然靠近少女,浅浅的笑了几声:现在怕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张牙舞爪的。 魏云珠不住的挣扎,躲避同他的一切肢体接触,不成想却越挣扎越紧,少女面颊微微染上绯红,恼气的瞪了他一眼。 放开! 男人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迹象,反倒是嘴角挂着的笑坏极了,这人从来都喜欢捉弄人! 裴寂,你信不信本郡主立刻喊人进来! 裴寂却慢条厮礼的抬起手,极其温柔的捏住了少女的下颚,力道不重,却足以叫她无法挣脱。 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狂气:郡主尽管叫人。 顿了顿,他嘴唇再次贴了上去:外面都是微臣的人呢。 可恶至极! 魏云珠正思付着,以现在的角度,怎样打他可以叫他疼一阵,以逃脱,可腰身一紧,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裴寂将人抱坐在腿上,手臂紧紧箍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下巴抵在少女的脖颈上,埋进去深深的嗅了一口。 真香啊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像个阴暗的变态,对小郡主身上的味道有着变态的迷恋,有瘾似的。 少女瞧他这副样子,怕极了,拍打着那铁一般的手臂,不住的挣扎。 裴寂沉沉的叹息了下,手上加重力道,在少女的腰肢掐了掐,好心提醒她:别乱动。 然后,他的嗓音又性感又低沉:那里有多想郡主,郡主应该知道吧? 少女因为他这话,一颗心跳的厉害,再也不敢乱动,毕竟,自己现在正好坐在 见少女听话了,又变成了温顺乖巧的小白兔,裴寂奖励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在她耳廓落下一道轻吻,声音中带着叹息:郡主还是听话的好,毕竟,微臣不想在这里欺负你。 明明是威胁的话,他偏偏说的温柔似水,和讲情话似的。 真是虚伪! 魏云珠试探的开了口:裴寂 可还没说出口,耳边就传来男人的声音:郡主,就允微臣这样抱抱你,好吗? 已经抱到手里了,她就算不允,顶用吗? 少女虽然心里这么想,但终归是不敢讲出来的,便索性沉默以对。 这几日,微臣真的好想郡主。 他说的是实话,见不到小郡主的每时每刻,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男人的声音带着落寞与低沉,意外的真诚,魏云珠只觉得自己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剧烈的跳动,这颗心,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的律动呢? 昨日下朝,微臣故意绕去云安殿,郡主却吝啬的不肯踏出殿门,其实,微臣只是想瞧一眼郡主的风筝呢。 郡主不想见到微臣,微臣明白,为了叫心爱的姑娘高兴点,微臣才硬是忍住,不去打扰。 他说话间,就像是碎碎念,却又饱含无限的愁思,像是被人抛弃了似的。 少女身子一僵,她总是会警告自己,这只恶蟒诡计多端,捉弄人的恶趣味层出不穷,绝对不能心软,但有时候,一个人的心,是由不得她自己的。 裴寂,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了。魏云珠微微叹息一声,踌躇了很久,还是说出了口。 第146章 尝到了甜头 裴寂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变的情绪,他声音低沉,是掩盖不住的失落:郡主,你为什么总要推开微臣呢?微臣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 魏云珠不知该如何同他讲,没有再说话。 良久,裴寂话锋一转,似乎说起了不相干的事:郡主今日是在候着太后吗? 魏云珠身子一僵,冰凉的蛇身已经自她的后背,缠上了脸颊。 哦不,是裴寂的手。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少女娇嫩的脸颊,明明动作轻柔,魏云珠却觉得犹如千钧重,毛骨悚然。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但,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后怎么还不来用膳呢? 魏云珠勉强扯出一抹苍白的微笑,声音轻轻的:或许,阿姐是有要事,才会耽搁了。 裴寂指腹微微用力,扳过少女的面颊,毫无征兆的靠近,鼻尖稍稍就要挨着她的,薄唇中喷撒的呼吸,带着灼热:真的吗? 第187章 他这一双眼,拥有穿透人心,看穿一切的力道,魏云珠明白自己若是在他面前说谎话,一定会被一眼看穿,但她心里有顾忌,只能硬着头皮:真的。 裴寂伸手撩拨了下少女额间的细汗:郡主紧张什么,都出汗了。 魏云珠丝毫不敢动弹,坐在他怀里,姿势有些别捏,根本不敢把重心放下,只能紧紧揪着他的衣袖。 裴寂见状,瞅了一眼那紧张的小手,嘴角挂着的笑意不怀好意:郡主别怕,你说什么,微臣就信什么。 魏云珠稳了稳心绪,这才开口道:我只是有点热。 的确,天气是越来越燥热了,少女衣着单薄,轻纱朦胧,明明还未到盛夏,她已经迫不及待穿上了新制的夏衣。 不过,甚是好看,瞧着又娇又贵。 裴寂圈着少女腰肢的手,下意识收紧,强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他瞧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随着身体的动静,微微颤了颤。 几乎是立刻,他就不可抑制的贴了上去,不过是浮光掠影,只是轻轻碰了碰那绵软。 少女猛的一惊,双手抵住他的胸口,眼里是满满的惊慌失措,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微微颤动,仿佛有水汽摇摇欲晃。 你你大胆! 裴寂敛眉,低低地笑了,声音中带着些沙哑:微臣胆子有多大,郡主不是最清楚吗? 说话间,他再次凑近那沁人心脾的芙蕖花瓣,欲再次落下吻,却被少女躲过。 尝到了甜头,裴寂怎么肯再放过她。 原本捏着少女下颚的手,缓慢向后移去,抵住了那精巧的后脑勺,然后往回带,叫怀中的人儿,彻底无法动弹。 接着,他强势覆了上去,只不过薄唇落下时,却十分轻柔,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魏云珠面颊骤然间染上了绯红,耳根子红的厉害,这里可是皇宫,他怎么能如此大胆,若是叫人瞧见了,该怎么办呢! 可裴寂却愈发来劲,绵密的吻,接连不断的落下,吻一下又放开,一副痴迷到孜孜不倦的模样。 少女望向他的眼眸,瞧见了浓烈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的欲念,她害怕这人真的做出出格的事,便颤着声唤他:裴寂不行 这一声裴寂,微微发颤,带着泪意,有点委屈又无助到了极点,就像是被欺负惨了后,轻呼出来的调子。 裴寂本就压制着心中的欲念。 他禁锢在少女腰间的手,开始肆意游弋。 他亲了亲少女的额头,又在鼻尖也落下一吻。 裴寂抵着魏云珠的额头,暂时停下,他呼吸变得急促,整个人粗气连连,青筋已经暴起。 他等不及了,立刻就要将那花瓣嚼碎在舌根,品尝它的甘甜 砰! 突然,一声急迫的开门声传来,李义突兀的冲了进来。 少女被吓得不轻,娇小的身躯猛地一震,条件反射将脸埋在男人胸膛,泪意汹涌间,耳根子似要烧着。 裴寂也始料不及,他手臂紧紧护着怀中的人儿,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眸,落在李义身上,几个字,从他紧咬的牙齿缝间蹦了出来。 李义,你找死! 天地良心,若非情况紧急,他李义绝不会这个时候闯进来找死! 他惜命的很呐。 可是,刚刚在殿外,他接到消息,踌躇了多时,也不见首辅大人出来,便立刻明白了,自家大人这是又犯糊涂了。 关键时刻,他怎么净想着谈情说爱了,这恋爱脑可不兴啊,再迟一会儿,敌人真就要打到家门口了。 他没办法了,只能硬闯,果然,他家大人只顾着温香软玉在怀,早把正事忘到脑袋后面去了,真是叫人操心! 大人,您去一趟上书房吧! 李义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他盯着裴寂就要杀人的目光,勇敢又急促的喊了出来。 这话一出,裴寂眉宇间的厉色并未减退,只是皱了皱眉,声音冷若寒冰:怎么回事? 李义朝前走了几步:大人,顾侍郎已经去见太后了! 裴寂面上并无波澜,他思索了一瞬,便道:你去廊上等我。 是。李义退了出去,十分庆幸他家大人没有鬼迷心窍到玩物丧志。 魏云珠将李义的话听的一清二楚,顾延翊去见阿姐了,裴寂这边又如此警戒,看来事情的确不简单。 思索间,裴寂已经拦腰将怀中的少女抱起,并轻轻搁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娇贵的少女脸皮薄的厉害,就这一会儿,便哭成了可怜兮兮的小花猫。 男人嘴角噙着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郡主,微臣得走了。 魏云珠心里不安极了,眼看着他转身,忽然伸手揪住了男人的衣袖。 裴寂回过身,就见少女挂着泪珠的眼睫轻轻颤动,声调含着浓浓的哭意:你、你要去做什么? 裴寂嘴角的笑意极其友好,不认识他的人瞧见了,一定很安心。 放心,微臣是好人。 第147章 还是个性子刚烈的 上书房,一个老太监急急忙忙的闯进来:禀太后,首辅大人已经到了! 第188章 话音刚落,殿门已经被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两排金吾卫鱼贯而入,敢带着兵器进上书房的,也就只有裴寂了。 太后对微臣竟是如此防备。 魏云清面上并无波澜,反倒是笑的平静:首辅大人造访,哀家竟然不知。 裴寂迈着缓慢的步子,踱至顾延翊身边,十分的漫不经心:呦?咱们侍郎大人也在呢,都怪本官眼拙,竟然没看到。 顾延翊右手还包着纱布,单薄的身子下,赢弱不已,可他却依旧明月清风,面上是自信稳然的笑意:首辅大人政务繁忙,今日也有闲情逸致来这上书房。 裴寂却笑了,他笑的断断续续,身子也随着笑声轻轻晃动,笑够了才轻挑的开了口:侍郎大人多虑了,本官闲情逸致多得很呐,愿意天天来这上书房呢。 顾延翊波澜不惊,他最是知晓,裴寂这人一向说话没有章法,做事也是不管不顾,便淡然道:首辅大人如此辛劳,是我大周之福分。 裴寂却忽然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拍掌,甚至弯起了腰:顾侍郎这张嘴呐,是真会说。 他仿佛一副真的在赞赏的模样,笑嘻嘻的没个正形: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你是正人君子呢。 然后,他骤然凑近,笑意僵固,眼尾挑起了危险的弧度,黑眸中藏着暗潮下的腥风血雨,整个人散发着呼之欲出的戾气。 声音低沉的可怕:怪不得,连郡主都被你骗过了。 他手已经压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实不相瞒,每次见着顾延翊这副装模作样的清高嘴脸,他就恨不得立刻在他心脏上钻个血窟窿出来! 管他什么顾家,他可不会把这病秧子放在眼里。 顾延翊纹丝不动,他意识到了周身充斥的凛冽杀气,可却没有丝毫的惧怕,甚至回过头,直面那索命罗刹。 淡淡开口:不是我骗郡主,而是郡主偏心。 见鬼! 为什么有的人就是急着想死呢! 裴寂紧紧咬着牙关,眼眸中的厉色足以杀死一片,几个字,自他的唇齿间生硬的摩擦而出:你有种! 小畜生,你爹我都不怕,还会怕你吗? 顾延翊眼神一凛,丝毫不退让:首辅大人,请自重。 这边争锋相对,刀风剑影一触即发,魏云清倒是开了口:二位爱卿,时辰不早了,哀家也乏了,你们且先退下吧。 裴寂转过身,声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慢着。 魏云清有些不悦的挑挑眉:首辅大人还有何事? 微臣听闻,这上书房里进了贼,这才立刻赶来护驾。 魏云清却笑了:首辅大人真会说笑,上书房,怎么会有贼呢? 太后最明白,微臣从不说笑。 裴寂黑眸半眯,整个人都洋溢着危险,说话间压迫感极重,又大胆到肆意妄为,毫无尊卑可言。 接着,他散漫的行礼:微臣也是为您和皇上着想,若真是藏了个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危险至极。 请恕微臣鲁莽。他说完这句,立刻侧过身子,以眼神示意身后的金吾卫上前。 众人会意到命令,即刻开始搜查。 这可是上书房! 魏云清见状,恼怒极了:裴寂,你这是做什么! 裴寂状作抱歉的笑笑,眼里却是满满的不屑一顾:微臣也没法子呀,这都是为了您和皇上。 他话说的好听,叫人根本无法反驳,把所有的余地都铺满,杜绝一切后患。 魏云清虽恼怒,但也的确还奈何不了裴寂,便只是冷眼瞧着他。 李义带队进去亲自搜寻,并未发现可疑物件,裴寂便将主意打到了顾延翊身上。 他指节抵在下巴颏,绕着顾延翊缓步走了一圈,一副欲言又止,为难极了的模样。 顾延翊索性推他一把:首辅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裴寂眼神一亮,眼里透露出假的不得了的赞赏:顾侍郎果然顾全大局。 为了皇上着想,就劳烦你允本官的人搜身。 果然,这话叫顾延翊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薄怒,他苍白的面色,竟然显得有了血气,真的似青松翠竹般的孤傲:你说什么? 裴寂厚脸皮一笑,语调却是不容拒绝:这上书房藏了脏东西,顾侍郎最可疑,若是不搜身,又如何能证明清白呢? 顾延翊用力摔了摔袖子,冷哼一声:脏东西?首辅大人给本官泼过的脏水,还少吗? 裴寂已经没有了耐性,他话语中充斥着急躁:允还是不允? 他允,好办。不允,更好办,索性把人杀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神不知鬼不觉,有人问,讲不知道就好了。 顾延翊一派清风两袖的样儿,声音清正: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搜便搜吧。 还是个性子刚烈的,放一般人定然是同顾侍郎赔礼道歉,不会搜了,可裴寂却不信他的鬼,这小畜生心里的坏主意多着呢,简直一肚子坏水儿。 好,顾侍郎以身作则,本官佩服! 第189章 接着,他便示意一旁的金吾卫上前搜查,那金吾卫事无巨细的在顾延翊身上摸索了一番,可却是一无所获。 裴寂倒是疑惑了,这两人玩儿他呢? 顾延翊这边神色已经十分僵硬,他微微侧身,冷眼瞧着裴寂,声音满是寒冰:首辅大人,搜过了,本官可以走了吗? 裴寂恨的牙痒痒,还得忍着,他这人生平最讨厌忍耐,所以,看不惯谁,就立刻杀了,对顾延翊倒是头一回。 他面上笑盈盈的,不过是冷笑,一下比一下瘆人,手缓慢搭在顾延翊的肩膀,似若无力的拍了两下,凑近他,压低声音。 滚吧。 他这副样子,顾延翊早就料到了,就是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他也敢这样肆无忌惮。 顾延翊冷哼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裴寂,在原地磨着后槽牙。 第148章 诛杀叛贼裴寂 封府。 有侍卫进书房向封文显禀告:大人,顾侍郎在门外候着。 封文显略显沉思,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因为什么事已经忧思许久,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招了招手,叫侍卫先退下。 此事他已经考虑一晚上了,仍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顾虑太多,不敢太过铤而走险,可又不甘现状。 良久,终是抬了头,沉着声:请顾侍郎进来。 顾延翊到的时候,开门见山:封大人,我特来将诏书送予你。 说话间,他已经将藏在腰带里的诏书取出,递给封文显。 封文显打开后,仔细的看了看,却是默不作声。 顾延翊见状,立刻道:请封大人出兵,诛杀叛贼裴寂。 封文显面上波澜不惊,他将诏书原封不动的叠放好,一副迟疑的模样:可我,该如何相信,这封诏书是真的。 顾延翊眼神死死盯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此诏书,是太后亲自用鲜血书写而成,如假包换。 封文显微微朝着椅背靠了靠,手指不停的在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愁眉不展,眼神却犀利到极点:诏书造假,轻而易举,在下不得不谨慎。 顾延翊早就料到了,封文显虽然野心勃勃,可是却多处受制于裴寂,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况且,裴寂残暴至极,稍有不慎,便会被残忍的清理。 封文显的内心,其实是惧怕裴寂的。 可是成也萧河,败也萧何,顾延翊深知这一点,所以才毫不担心。 他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带着自信与笃定:封大人,今日你见了我,就注定同此事脱不了干系了。 此事,不管有没有你,都是迫在眉睫。 封文显嘴角扯出一抹极其不友善的冷笑,盯着面前病弱的少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这几句话准确无误抓住了要害,将自己完全拿捏。 要知道,裴寂一向疑心病极重,或许他当前不会知道顾延翊来找过自己,可到时,就算他没有参与,顾家失败了,裴寂秋后算账,自己一定难逃一死。 若是顾家成功了,那必然也会容不下他,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是进退两难。 为今之计,是先将两方稳住,观望过后,再做最后的定夺。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笑的偏向于熟络:顾侍郎所说之话,在下当然明白。 顾延翊微微颔首,等着他的答案。 诛杀叛贼,在下义不容辞。 封文显抱拳,面容坚毅无比。 顾延翊点了点头,笑的温润有礼:大人明智。 为什么会选择封文显呢?这是顾延翊亲自挑选的人,他一直积极的同封逸接触,也有这个目的。 可是封文显此人野心极大,若是放权太多,定然不好控制,裴寂选择他,的确如虎添翼,可也同样是养虎为患。 所以,封逸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几日,长安城不太平。 朝堂的局势是波云诡谲,风云莫辨中,众人都在观望踌躇。 好几日的朝堂,都是在声讨和对骂中度过的,几方势力各执一词,谁都不肯退让。 越王的勤王军队已经逼近皇宫,现在就驻扎在皇城外不到十里地,他已经连上三天奏章,请求太后同意勤王军队入驻皇宫。 魏云清压着此事,就是不肯松口,已经头疼好几天了。 在上书房一待就是一天一夜,早就操劳过度。 早上阿姐因为晕厥,请了太医过去,魏云珠便一直担心的寝食难安,她终是抵不过心里强烈的担忧,准备去上书房见见阿姐。 等到了,却发现阿姐不在,上书房的宫人本欲去禀告,魏云珠却道:算了,我在这里候着吧。 谁知,天已经蒙蒙黑了,还是不见阿姐来,她躺在内殿里的贵妃榻上休息,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咚咚咚! 一阵剧烈的响动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少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便赶紧起身,却听到外头有动静。 蹑手蹑脚向外殿走去,便瞧见竟然有不少人,她悄悄躲在扇门后,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第190章 金碧辉煌的大殿,处处都彰显着最高权力的威严。 一壮年男子矗立在大殿中央,他一身玄色的对襟窄袖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丝流云纹滚边,其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勤王军队。 堂皇富丽下,却仍然掩盖不住他的雄姿英发,天家威严不可侵犯,却在他的凌厉下,愈加削弱,仿佛天降神龙,也要敬畏这个俊美的人间武将三分。 魏云珠瞳孔微微震颤,这是越王! 而越王的身后,缓步走来的紫袍男人,神态恣意潇洒。 是裴寂。 魏云珠眼眸中有了一丝疑惑,裴寂今日是同越王一起进宫的?还是这二人又发生什么冲突了? 随着脚步声,越王竟然发现,裴寂腰间那柄凶神恶煞的利剑上,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桃木梳,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玩意儿,实在突兀。 他黑眸半眯,真是太不像话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肃杀气氛所震慑,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真的迎接一场血腥的厮杀。 只有那紫袍男人,他神色淡漠,别说是恐惧了,简直是漫不经心到了极点,他径自走过越王,在他前方站定。 竟然敢用背对着越王,猖狂至极,却也犯了大忌,将后背对着一头恶狼,只会是死路一条。 放眼整个大周,敢对越王如此轻慢的,恐怕只有他裴寂一人。 毕竟,百姓口中的疯子首辅,从来都是无所顾忌,肆意妄为,不怕死、不惜命,所以,这世间就没有能震慑住他的东西。 男人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却危险至极,像是蟒蛇吐信子,冰冷又残忍:太后,您这又是何苦呢? 魏云清被逼至高台,她的面容天衣无缝,坚毅中充满威严,与之的年龄极其不符。 她冷笑一声,没有丝毫惧怕:如此逼迫我们孤儿寡母,你们可真是大周的好臣子啊! 第149章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可恨 裴寂丝毫不在意,挑挑眉: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然后,他眼神故意看向远处,苍白的皮肤在琉璃瓦光彩溢目的映照下,愈显阴森,可深邃的眉眼却牵起了一方艳丽,掩盖不了妖孽的本质。 他缓慢而又讥诮的开了口,声音清冷,明明是抛珠滚玉的调性,却暗含跋扈自恣。 大殿安静异常,魏云珠也将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我们什么时候占领皇宫,裴寂终于转过了身,漫不经心瞧了眼一直肃穆的越王,唤他 义兄。 义兄?义兄! 像是一道巨石,砸在了魏云珠心间,万物瞬间停滞,只有她的一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迎合着窗外狂躁的风声。 她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可是又哪里都动不了,撑在墙面的手掌,指节生红,用力支撑,似是脆弱易折的小白花。 就是这样极其别扭的姿势,她却忘记了动一动,直到手脚有了发麻抽筋的征兆,都是浑然不觉,是近乎于震惊中的呆愣。 分明是盛夏,可少女只觉得,周身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寒冷所包围,那冷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反正源源不断的从脚底,一路侵袭自头顶。 身上的细小绒毛瞬间矗立,简直毛骨森竦!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对毫无承受力的少女简直是风卷残云的打击,东海鲸波,呼啸而过时海沸山裂,只剩下不安。 怎么会这样呢? 其实她一直明白,那恶蟒的立场本就是混沌不清,残***邪、温柔、顽劣,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孰正孰邪,孰清孰浊,不得而知。 说他清,他却屡屡打压朝廷骨鲠之臣,贪婪无餍,嗜金钱与权力为命,说他浊,他却又次次推贤进善,从奸邪佞臣手里保下谏臣良士。 皇帝姐夫曾经说过,裴寂绝对是大周不可多得的人才,因为有了他,那些躲在暗处的贪婪恶狼,便会有所顾忌,朝堂才不致于动荡。 有人说他厥功甚伟,可殊不知,他也成了大周皇室最忌惮的豺狼虎豹! 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怪不得那日她去永安巷求他庇护,越王亲兵会在场,原来是这样的, 他从来都蛮横不讲理,可是在百花楼那日,一曲《伶仃谣》后,他那么坚定,那么温柔真挚的看着自己,说什么微臣有了郡主,便有了家。 所以,魏云珠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为他推脱,留下一点莫名的余地。 说不准,裴寂会因为她,站在岩儿一边。 可时至今日,一切自我欺骗被狠狠撕碎,原来,越王是裴寂的义兄! 她的手彻底麻了,甚至开始一抽一抽的疼,疼痛感叫她回过了神,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可眼里的泪水已经肆意,犹如泛滥的河堤。 自己为什么要哭呢? 他本来就是个大奸极恶的坏人,既然早就知道了,那现在就更不用吃惊了,少女只是有些痛恨自己的愚蠢,竟然总是对他抱有一丝希望。 他讲话从来都是模棱两可,演技也从来都炉火纯青,每当自己彻底绝望,就又会被他故意下的期许,勾的怀疑自我。 自己涉世未深,对人对事从来都不设防备,所以才会被他如此肆意的戏弄。 该醒了。 少女精致美丽的眼眸,似是被燃烧殆尽的灰烬,泯灭了最后一点光彩。 第191章 此时,久久不语的越王开了口:微臣已经给足了太后考虑的时间。 他锐利的眼眸,暗含无懈可击的自信与狂傲,似猎鹰紧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肆无忌惮欣赏着年轻太后的容颜:允诺勤王军队入驻皇宫,是太后现下唯一的选择。 魏云清眼里是满满的厉色,直面那人的挑衅:越王殿下,是否太有自信了。 她自知,不到万不得已,自己绝对不能松口,一旦勤王军队入驻,自己和岩儿将会彻底沦为盘中餐,不单单是成为傀儡,那个疯子,他会杀了岩儿! 他不可能容得下先帝的儿子。 她自己死了,不足惜,可岩儿绝对不能出事! 越王却笑了:大周王室危如累卵,早就大势已去,你又何必替他苦守? 顿了顿,他的声音里带了叹息:宝幼,你不欠他什么了。 宝幼,是魏云清的乳名,多年未有人唤过,但除了他,他一直固执的只唤自己宝幼。 为敬亡夫在天之灵,云清会誓死守卫大周的每一寸土地。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坚毅,孤注一掷,在席卷而来的暴风雨中,留下声声掷地的回音,刚烈决然。 越王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儿,眼眸却未有半分离开魏云清,他做事从来果断,可一遇到她,就抑制不住的心软。 双方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越王迟迟未动手。 突然,有侍卫跑了进来,越王眼神一凛,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侍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果然,男人的面容骤然间,犹如黑云压城,眼眸中零星的戾气,顷刻间就汇聚成了猛烈的急风骤雨。 他猛地盯上了魏云清。 魏云清却笑了,笑的从容自若:越王殿下,哀家精心为你备下的礼物,喜欢吗? 现在换她来挑衅他了。 放人 越王一字一顿的咬出了这两个字,眸光狠戾。 魏云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对于他的反应,意料之中,她慢悠悠的坐下,声音隐隐有了胜利者的姿态。 放人?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可恨。 多搞笑,这人信誓旦旦说爱自己,可转头就为了别的女人,很不得杀了自己。 真是可笑。 自己不过是找人抓了,他远在南疆的妻子。 越王整个人已经隐忍到了极点,他猛地一下拔出了腰间的利剑,缓步朝着魏云清而去。 魏云清见了,却是笑意更浓,他会不会杀了自己呢? 有些好奇呢。 当那闪着寒光的利剑,缓缓抬起,利尖直面雍容华贵的女子,世间万物都仿佛停滞了 砰的一声,一阵跌落声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第150章 裴寂,你放肆! 魏云珠因为惊慌下的无意识举动,不小心碰到了屏风,那轻飘飘的东西,竟然就倒了下去。 原本还懒洋洋的裴寂,与一道眼神交融,一向处变不惊的他,愣了一下。 啊!是郡主情况太不妙了。 大殿中的气氛,近乎诡异,面面相觑下,个人心思各不同。 你你魏云珠缓缓抬起的手指微微发抖,她苍白的唇瓣张了又张,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毕竟,裴寂最不愿郡主知道的秘密曝光了,她还那样直白的瞧着自己。 简直形象全无啊,不对,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形象,现在更糟了。 义兄啊,你可害惨我了! 要命啊!他本来就不想参合那二人的事,都说了,不来了,却硬被自己那便宜义兄给拉来了。 现在好了,郡主全知道了! 裴寂有些懊恼,像是顽劣的儿童干了坏事被抓包,但仅仅只是懊恼,自己考虑不周,竟然被郡主知晓了。 真面目被发现,是个人都会羞愧到脸烧的疼,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得了,但裴寂是谁?他脸皮堪比城墙厚,根本不知羞愧为何物。 毕竟,小郡主单纯又善良,他只要好好狡辩一番,将此事圆过去,也还可以挽救。 他从来不会反省自我。 然后,裴寂装作没事人一般,急迫的靠近少女,眼眸中是见到心爱之人时的欣喜若狂,嘴角的笑意洋洋洒洒,温柔中流露着暖意。 他是真的高兴,简直恨不得将小郡主紧紧抱在怀里,他总是觉得,同郡主分开几刻钟都无法忍受,这下一见,只想好好诉说那绵绵不断的思念之苦。 郡主,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多金吾卫,吓着你怎么办? 他难道还不明白吗?最能吓着少女的,就是他自己! 魏云珠微微摇着头,刚刚的震惊已经变成了满目的恐惧,像是见到了鬼魅般,害怕的全身颤抖,踉跄的往后退。 裴寂瞧见少女这副惧怕到了极点的模样,忽而转身对着因为刚刚不明的响动,而警戒在少女面前的一个金吾卫,恶狠狠的骂道:愚蠢的东西,还不赶紧退下,吓到了郡主,本官要你的命! 可笑!魏云珠警觉的盯着裴寂,这人又在演戏了,他明知道自己怕的到底是谁! 第193章 少女发出一下无声的惊呼,接着双手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难道说,那次不是梦,是真的! 完了,彻底完了,她竟然怀上了那恶蟒的孩子! 郡主,郡主? 胡太医的声音唤醒了在痛苦和震惊中挣扎的少女,她猛地一下回过了神,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惊慌无助:胡太医,此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郡主还未成婚,这等宫廷丑闻,胡太医自然明白,绝对不能同外人所道,可他更担忧郡主的身子。 请郡主放心,此事老臣一定守口如瓶,可纸包不住火,如今三个月尚不明显,再过些时日,等身子重起来,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况且,您自小身子骨就弱,如今脉象极不稳定,已经有了落胎的先兆,须得小心调理。 魏云珠已经近乎于六神无主,这个意外,简直太令她难以接受,不过幸好胡太医是照料自己很多年的太医,值得信任。 胡太医,若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有没有办法? 胡太医听了这话,倒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叹了口气:办法倒是有,可郡主您的身子不好,若是强行落胎,必定伤及内里,不若老臣先为你开几方生养的方子,待您身子好些了,再做此打算。 魏云珠点了点头,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 当日傍晚。 魏云珠赶走了所有人,她自己已经在房里不吃不喝有半日了。 少女靠坐在床榻上,双手抱膝,将脸颊深深埋在双膝间,肩膀颤抖个不停。 泪水早已经肆虐,一双眼眸也已经红肿,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伤心欲绝,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团乱麻。 那日,她知晓了裴寂和越王的关系,自然也就明白了,去年那场政变,怎么可能没有裴寂的参与? 他是故意的,一直以来,他说那些支持岩儿的话,都是在演戏,所以,少女已经下定了决心,从此以后,和那恶蟒彻底划清界限。 可这个时候,自己竟然有了身孕,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告诉阿姐,这样的丑闻一旦传出去,她该如何自持。 最重要的事,绝对不能叫那恶蟒知晓此事,从前在永安巷,他就生过用孩子困住自己的想法,一旦被他知道,自己便会永远被困在他锻造的牢笼中,永生永世无法逃脱。 她不要那样的命运! 哭累了,也近乎虚脱,不知是不是肚中的孩子,感应到了她的伤心欲绝,还有她一直悬在脑海中的想法落胎。 此刻少女的小腹竟然一阵一阵的抽痛起来。 魏云珠怅若未闻,只是直起腰身,艰难的靠着墙面,伸手木纳的覆在小腹,奇异的,她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这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吗? 这是那恶蟒的孩子不假,可也是她自己的孩子,若是真的狠心打掉,小家伙一定会伤心欲绝,这样,算不算罪过呢? 可她真的没法子了。 顾延翊今日在工部衙门与人商议事端,出了殿门,便不自觉的往云安殿的方向去了。 一连十几日,他日日来,可却日日不敢踏入。 站在宫墙外,他遥望远处,仿佛那充满相思的眸光,真的能穿透沉闷的红墙绿瓦,看见他最心爱的姑娘。 郡主恐怕早已经对自己绝望了,不是吗? 他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自嘲地想着,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总是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端着药材的小太监和他正巧打了个照面。 奴才见过顾侍郎。 顾延翊低眉,瞧了眼小太监,这是郡主身边的阿荣,不过他怀里抱了几大包药材。 这么多? 他眼里流露出担忧,立刻问:怎么准备如此多药材,郡主生病了? 阿荣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又立刻恢复如常:回侍郎,我们家郡主自小身子骨就弱,这都是太医院新开的调养方子。 顾延翊手指翻开那系带,瞧了瞧布袋里的药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去吧。 您要进去吗?奴才可以向郡主通报一声。 不了,本官只是碰巧路过。顾延翊笑着道。 等阿荣离开了,他倒是皱起了眉,郡主的一切,他都事无巨细放在心上,她身子骨弱,常年需要服用一些调养方子,他是知晓的。 至于郡主每个季节,所服用哪些药,他都了如指掌,可今日这些药材,似乎同往日有些不同。 他心中莫名一阵不安,微微回身,又朝着云安殿望了一眼,眉头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舒展开来。 希望是自己多虑吧 第152章 郡主,与我成婚 是夜,窗外风雨交加,狂风席卷碎雨拍打着殿门,犹如厉鬼嚎叫。 被惊醒的少女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蜷缩在榻上一角,砰的一声巨响,那摇摇欲坠的窗户终于猛地一下被拍开,一瞬间凛冽的风灌了进来。 魏云珠瞧了眼那不断动荡的窗扇,外头山雨欲来的暗色,加剧了她眼神里的恐惧,便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念霜 念霜。 第194章 可是久久不见念霜出现,少女只能自己起身,小跑着朝那窗户而去,风太大了,雨势也凶猛,少女伸出纤细的胳膊,费力地将窗户关上,这样才将那些骇人的风雨隔绝在外。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少女松了口气儿,转身正欲跑回去,却听见斜后方的殿门发出一阵巨响,顷刻间摧山倒海的风雨在她后背显露。 魏云珠的心猛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清晰的感触到,有人进来了! 下意识的转过身,她被眼前湿漉漉的一团东西,吓得猛地朝后仰去,一团浓雾下,那人似乎是从地狱攀爬而来的水鬼! 湿漉漉的水汽,滴滴答答从他的衣袍上滴落,沉闷的脚步义无反顾的朝着惊惧的少女而去。 魏云珠瞳孔剧烈放大,不可抑制的惊呼出声,可是声音还未传导,便被一只冰凉,似是在冷水中泡过的,过分湿漉漉的手掌猛然捂住了口鼻。 唔唔 惊呼声变成了被掌控的闷哼声,魏云珠不住的反抗,踢打着那人,眼底早已经涌出了泪意,整个脸颊都被憋的通红。 郡主,是我! 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正在奋力挣扎的少女似乎被唤醒,缓慢的愣怔在原地。 是我,你先别喊。 魏云珠立刻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是顾延翊? 顾延翊见少女安静下来,这才微微松了手,压低声音:郡主,我放开你,你别喊。 魏云珠眼神里是满满惊魂未定的恐惧,但是仍旧点了点头,等脸颊上的钳制终于去除,她才活过来一般,猛地大口呼吸起来。 顾延翊心疼的皱了皱眉,想要将少女搀扶,可是却被魏云珠猛地一下甩开了,她一边细微的喘气,一边质问:这么晚了,你为何突然出现在云安殿? 顾延翊这才将斗篷的遮帽取下,他整个人几乎被雨水浇个透彻,狼狈到了极点,魏云珠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之间有些怀疑:你 男人却猛地一下将少女拥入怀中,那样用力,那样不顾一切,他的声音悲切又着急,染上了极端的色彩。 郡主,我都知道了! 魏云珠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出来,可是这束缚却比磐石还要坚硬,密实的叫她越挣扎越无法呼吸。 顾哥哥,你先放开我!少女的声音有些恼气。 不,我再也不想放开你了,只要松手,你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云珠蹙着眉,她有些不明白,平日里最是风光霁月的顾延翊,今夜为何会如此狼狈? 她有些无奈的柔声问着:顾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都知道了,你有了身孕。 魏云珠全身骤然间僵硬起来,阵阵冷意从脚底板往上冒,她蓄力,猛的一下将环抱着自己的人推开,有些不可置信:你监视我? 顾延翊眸中不是往日的熠熠生辉,而是一种混沌不堪的晦暗,就那样死死的盯着少女。 莫名的,魏云珠想到了丛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撕破斯文的友善面具,露出森森的獠牙,眼眸中是最原始的兽性。 警觉的闸口在少女的脑海中拉开,她的神经骤然紧绷,发现顾延翊的眼神已经落到了自己的小腹处,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眸光,不带有一丝感情色彩的冰冷。 魏云珠手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小腹,一步一步后退,可面前的男人却是步步紧逼,他如今的模样比那索命的罗刹还要可怕三分。 近乎于燥郁与阴沉之间,这样的气氛终于是把少女逼的退无可退,她骤然间跌坐在床榻,浑身都在打着颤。 男人竟然缓慢的蹲在她面前,伸出了手,不过却停留在了半空中,然后,在少女不断的颤抖中,虚虚的覆上了她的小腹。 不过,中间还隔着少女的手掌。 魏云珠终于鼓起勇气,颤着声唤他:顾哥哥? 毫无反应,男人疯魔一般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不断抚摸着少女的手背,明明是羽毛般的轻抚,可魏云珠就是怕极了,她眼角的泪意已经肆意流淌,声音也带着哭腔。 顾哥哥 这样,终于唤醒了顾延翊,他缓慢的抬头,瞧见了少女微微颤抖的眼睫上,已经泪珠漪漪,温润回笼,眼神里的暗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郡主,你怎么哭了? 他似乎没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妥,反而用微凉的指节,慢条斯理的帮少女拭去眼角的泪珠。 可那泪水,就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魏云珠心里一面是积压的无助,一面是未知的恐惧。 此事被顾延翊知晓,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又该如何言说。 郡主,别怕,我们可以立刻成婚。 哭泣的少女骤然停滞下来,她以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瞧着顾延翊,那其中闪烁着深深的疑惑。 似乎是读懂了少女心中所想,顾延翊一把抓住她的双手,紧紧握着,声音温柔而坚定,真诚炙热:郡主,与我成婚。 魏云珠的眼神剧烈震颤,她忽而将双手挣脱开来,急促的摇了摇头:不、不可以! 第195章 顾延翊一副大为受伤的模样,他的眼眸已经染上了猩红,将手掌抵在少女的肩头,声音执拗:为什么? 你我尽快成婚,这是最好的法子,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孩子,那他就是我顾延翊的嫡子。 他承认,第一次知晓这个消息,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割成了两节,疼的死去活来,几乎是立刻就生出了除掉那个孩子的本能想法。 可刚刚看到郡主满脸的泪珠,还有她下意识护着小腹的模样,他虽心如刀割,可却偏偏心疼的要死。 第153章 为郡主而活 魏云珠落下了一声叹息,她面色苍白的厉害,乌发被他带来的水汽打湿,说不出来的可怜。 缓缓抬起头,声音细弱:对不起 郡主,你我之间的婚约是先帝亲自指下的,无论如何,顾延翊这辈子,只会有郡主一个妻子。 就算郡主抛弃我,我也绝不会再放手。 他语调温柔,但话语间却充斥着力量以及坚定,一双眼眸就那样炙热的瞧着少女,仿佛想要看穿她的内心。 魏云珠望着他的眼神,突然充满了伤情,可是却话头一转,仿佛说起了不相干的事:顾哥哥,我们定下婚约有多久了? 顾延翊似乎晃了晃神,良久,他单调又温柔的声音响起:六年,三个月。 太久了,久到他常常恍惚以为,这是一场即将苏醒的美梦。 又二十一天。 他的声音融化在孤寂的黑夜里,却意外牵引起阵阵暖意,像是在诉说什么美好的事,却渗透着说不上来的感性。 我一直都觉得,郡主年纪尚小,应该再多等等,可是如今兵荒马乱,各路势力拼死博弈,等到了真正平定叛乱那一日,我实在无法确定,以自己现在的身子,能否撑的到那一日。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见到郡主凤冠霞披,揭开盖头为我展露笑颜那一幕,我梦见过无数次,若是真的见不到,我恐怕只会抱憾临终。 我肩上负着太重的担子,一只以来都是刀口舔血,命悬一线是常有的事,我从来不是不愿同郡主成婚,而是,太过害怕,担心郡主成为我的遗孀,孤零零的一人活在这险恶的人间,这样,我若真的下了阴曹地府,也实在无法瞑目。 可这半年,我想了很多,简直做梦都想与郡主成婚。 人世沧桑,槐南一梦,世事总是变幻无常,没人能看清前方的路,与其在畏惧中推开心爱的人,倒不如,拼命抓住她,两人一起好好活着。 顾延翊的眼神似乎有了湿意,黑夜中,他的眸光熠熠生辉,光亮流转中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燃着名为希望的熊熊烈火。 郡主,我此生对人对事皆问心无愧,不敢说襟怀磊落,可也坦荡无阿,我一生只有两件事,一为郡主而活,二为顾家而活,可现在,我也想自私一次,为自己活一次。 只有娶了郡主,我才能是我,不再是傀儡,而是真真正正的顾延翊。 魏云珠可以从他的眼中,看到清晰至极的真挚,可是,他真的明白这样意味着什么吗? 顾哥哥,我希望你明白,裴寂他是个可怕至极的人,况且,我与他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了,她希望顾延翊能够明白,放下执念,是自己与他唯一的归宿。 顾延翊怎么会不明白? 他夜夜都难以入眠,悔恨侵入他的骨髓,渗入他的血肉,将他折磨的不成人样,他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 如若,他能早一点回到长安城,一定比裴寂先一步找到郡主,那郡主又怎会落入魔爪,受人搓掖。 他向来顾事周全,对待一切计划都细微缜密,可用尽谋略,自以为举无遗策,到头来,却让最心爱的姑娘受到伤害。 只要一想到娇弱的小郡主,受到耻辱时该有多么无助,他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所以,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就无足轻重,他又怎么会在乎呢,只要是小郡主就好,仅此而已。 顾延翊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比之一旁的兰花还要仙露明珠,他瞧着少女,像是在看世间最宝贵的珍珠。 郡主在我心中,从来都是纯洁澄澈,就像六月荷花上的露珠,一尘不染,清莹秀澈到穿透所有污泥,每当我看着郡主,朝堂上的功名利禄,官场上的逐名趋势,一切肮脏就都云消雾散了。 魏云珠却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仿佛有千万的愁思,绕上了心间,不知在想着什么,久久没有开口。 顾延翊明白,郡主这是在为难,第一次,他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的郡主,是人世间最纯净的一汪清泉,可现在,这清泉四周包绕了浓浓的雾气,朦朦胧胧,叫人难以琢磨。 她明明说,裴寂是个可怕至极的人,可为何,一听到他,郡主总是露出这样伤情、这样犹豫不决的神色,她从来都学不会俗世间的粉饰情绪,所以,内心的踌躇与挣扎总是被一眼看穿。 更何况是,爱之深情之切,对她了如指掌的顾延翊。 他很想问个明白,郡主为何总是对他心软?那诡计多端的恶蟒,到底是何德何能,叫郡主如此伤心? 第196章 他的郡主,他最心爱的姑娘,应该是个天真烂漫,从来都高贵美丽,一生衣食无忧,只需要享受的小姑娘。 而不是现在这样 但他永远都学不会对郡主咄咄逼人,所以,永远也不会问出刚刚那些问题。 然后,顾延翊就像儿时那样,手掌落在少女的发顶,轻柔的抚摸:郡主,你我成婚,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辅佐陛下,顺利掌权一切的一切,都有我在。 少女终于再次抬起了眼眸,她的一双眼,遍布迷茫、不安、恍然,可就是偏偏没有期许,没有喜色,像是一谭静止不动的泉水,明明没有丝毫流转,却依旧美得勾魂摄魄。 那是顾延翊此生最深的沉沦,心甘情愿,沦为她的奴隶。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郡主,你愿意吗? 他的眸光,纵使在无尽的黑暗中都熠熠生辉,璀璨生出星光,掩藏在污泥里的暗月,即将要高高悬挂天际,他如何还能自持。 魏云珠直面他烧灼人心的眸光,眉心隐隐落下些别样的神色,眼眸清澈又混沌,介于两者之间,是一种微妙的矛盾。 良久,少女终于轻启唇瓣,声音轻的似是水滴声,顷刻间就被窗外的风雨湮没。 第154章 谁、谁是你夫人? 窗外,一道人影闪过,踩着急促的步子,可脚步却很轻,没有任何人察觉,他便翻出了宫墙。 几刻钟之后,那人停在了外廷回廊之上,轻轻摘下头上披风的布罩,封逸的脸赫然出现。 夜风骤起,一只白鸽划破平静自暗夜中飞来,稳稳停在他的手上,安抚似得摸了摸,封逸便将一封密信放置好,又立刻放飞鸽子。 四周仍是静悄悄的,当他消失在夜色里,一切了无痕迹。 你可知,郡主恐怕同顾侍郎的婚事要近了。 为何?不是都说这门婚事玄乎吗? 你有所不知,这婚事若是再拖下去,恐怕郡主的肚子就藏不住了! 两个宫女正在窃窃私语,一旁走来的主事大宫女立刻厉声道:昨日嬷嬷说过的话又忘了?不仅偷懒上瘾,还妄议主子! 两个小宫女立刻被吓得够呛,慌忙赔罪着告退了,主事宫女以凌厉的眼神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快步离开了。 内阁衙门。 裴寂听完主事宫女的禀告,仿佛进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接着,一种喜悦之情,将他彻彻底底包围,声音甚至有些发抖。 此事,你可能确定? 回大人,此事八九不离十,胡太医这几日,日日去为郡主请脉,况且,郡主近些时日所服之药,经奴婢查验,也的的确确是保胎药。 裴寂猛的一下站起了身子,整个人都显得不安分到了极点,他将微微颤抖的手掌撑在桌案上,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的没想到,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同郡主真的有了一个孩子,那个小小的生命,即将孕育自他最心爱的姑娘,会喊他爹爹,喊小郡主娘亲。 从小到大,他没有过家,对母亲的概念紧紧止步于九岁,对父亲更是人世间最厌恶的存在,他总是什么都不在乎,对人命更是淡漠。 遇到小郡主之后,小郡主就是他唯一的牵绊,所以,现在又多了一份牵挂吗?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这人世间也不全是冰冷,或许,这才是他一直找寻的意义。 像是黑暗中,拨云雾见青天,天光乍破,挤进了一点点的光亮,带着生活中的期翼,足以照亮他晦暗不明的世界。 裴寂有些欣喜的搓了搓手,他想,他应该立刻拟下诏书,上诏求娶小郡主。 这么想着,他便立刻动手,但却不慎打翻了砚台,便颇有些着急的道:李义,赶紧准备笔墨纸砚,本官要向太后上诏。 李义自然明白,自家大人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名不正言不顺终是要熬成正主了! 若是小郡主真能与他成婚,那首辅大人也就不至于天天过的和个缺爱的流浪汉似的,只晓得喊打喊打。 首辅大人,真是恭喜您,终于能如愿以偿当上驸马爷了,是不是连小的以后也不用努力了? 裴寂赏了他一记刀眼,这个李义,次次编排他都是第一名,越来越过分! 李义,你就酸吧。不过他一点没生气,反而得意洋洋。 等写了诏书,裴寂揣怀里,直往云安殿奔。 必须叫小郡主也知道,他可是铁了心要负责的! 云安殿。 魏云珠整整三天,一口饭都吃不下,胡太医开的药也是,吐的整个人近乎虚脱。 念霜瞧着柔弱不堪的少女,心疼的直掉眼泪:郡主,您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呢?还是吃点东西吧。 魏云珠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吃,而是根本吃不下去,全身有气无力,也难受极了,她自小身子骨就弱,年年不知要生多少次病,自从有了身孕,更是糟糕了。 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阿荣急匆匆的前来禀告:郡主,首辅大人来了! 魏云珠身子难受的紧,一听到这四个字就来气,立刻道:把人赶走,就说我不在。 第197章 阿荣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可不一会,便传来他为难又急切的声音:首辅大人,您别为难奴才了,我们郡主今个儿真的出去了! 话音还未落,裴寂已经闯了进来,魏云珠原本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挣扎着起身。 你你闯进来做甚? 裴寂面上洋溢着明艳的笑意,他一看见魏云珠,便夸张的张开手臂,一副拥抱的姿势,疾走到不稳的朝着少女快步而来。 魏云珠躲无可躲,只能在空中虚虚的伸起纤细的胳膊,企图提醒他:你不准过来!擅闯云安殿,可是死罪! 她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说起话来气势全无,软软绵绵的,再就是掩盖不住的惊慌无措,哪里会顶用。 裴寂熟视无睹,但只是坐在了少女一旁,整个人一副雀跃的模样,眼角甚至微微发红,眸光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璀璨。 魏云珠有些摸不准,他这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又是怎么了,便试探的开口:你为何总是如此没有规矩? 这里是皇宫! 少女尽量让自己瞧着有气势些,可那恶蟒只是小小靠近一点,她就全然破功,立刻向后蜷缩着。 夫人,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裴寂手撑在贵妇榻上,俯身不住的靠近少女,还极其冒犯的嗅了嗅,声音懒洋洋的,却是心情极好的调子。 魏云珠顿时紧张起来,她脊背弓起来,拼命往后躲着,没有穿鞋子的小脚,躲在裙摆里,脚尖也因为紧张,而不住的蜷缩,眼圈更是抑制不住的泛红。 谁、谁是你夫人? 裴寂饶有趣味的瞧着面前惊惧的小白兔,低低笑了几声,调子像是搭在半空中一样:当然是 他故意停顿了下,靠近少女的耳廓,对着那精巧的小东西使坏的吹了口气儿:你啊。 然后,他手伸了过来,也不知有何意图,少女浑身一颤:你胡说! 裴寂似乎不满的挑了挑眉,手轻轻落在少女的肩膀处,惊的小白兔牙齿都开始打颤,她贝齿立刻咬住唇瓣,企图叫自己镇定。 男人指腹微凉,带着摩挲下的麻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叫魏云珠发自内心的恐惧。 第155章 完全掌控的状态 你不要过来,你离本郡主远点 裴寂对她的警告丝毫不在乎,浅笑了几声,扬起意味深长的眸子,朝少女的小腹处撇了两眼,接着游弋到那小鹿般的杏眼上,不动了。 魏云珠心里骤然一惊,难道说他知道了些什么! 果然,恶蟒轻吐蛇信子:郡主,只要是你的事,微臣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他这是在拿话推自己,潜台词可不就是,最好老实交代。 魏云珠顶着压力和心跳,故作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裴寂黑眸半眯,自顾自点了点头,忽然从衣襟里掏出一封奏章来,凑过去,努了努下巴,示意少女瞧一瞧。 魏云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立刻将奏章拿过来,摊开一看。 瞬间,气血上涌! 这恶蟒竟然上奏章,要求娶自己! 她可是有婚约的人啊,不管如何,这样是不合礼法的,他为何总是学不会守规矩呢? 裴寂,你明知道,我是有婚约的。魏云珠有些惊慌失措的提醒他。 裴寂眼尾已经挑起了危险的弧度,他搭在少女肩膀的手,似是冰凉又肆意的蛇尾,游移过胳膊,自腰线缓慢的停在少女平坦的小腹上。 他神情淡然又慵懒,可指尖的触碰却是不容拒绝的,阵阵摩挲下,少女不可抑制的开始打颤。 男人的眼神,仿佛藏着无限星光熠熠,包含着期许,指腹无比温柔的微动,轻轻抚摸,可就是不够温柔。 他凑近少女,声音犹如坠入寒冰:难道郡主还想嫁给他? 他忽然哼笑了一声,声音轻的似羽毛,调子古怪:还是说,郡主想叫我们的孩子叫顾侍郎爹? 男人嘴角噙笑,是萃着冰冷的柔情,落在魏云珠眼里,触目惊心! 她只觉得,脖颈间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扼住了自己,脆弱的脉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掐断,一股冷意骤然间席卷全身,可额间却有冷汗溢出。 他是何时知道的!? 你胡说!魏云珠斩钉截铁的回答,可一双波光粼粼的杏眼却下意识微微眨动。 裴寂对少女了如指掌,他瞧了眼那微微颤动中勾魂摄魄的美丽杏眼,知晓小郡主脸皮薄,一点谎话都说不了,从来都是叫人一眼看穿。 他手掌故意慢条斯理的向上游移,指腹微微抬起,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耳廓,连带着摩挲生痒,少女一个激灵,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可男人的手仍然肆无忌惮,她的耳朵本来就因为说慌而微微发红,现下被他这样一弄,更似那烧红的云霞。 微臣有没有胡说,郡主心里最明白。他死死盯着少***森呢哝。 然后,他缓慢的靠近,巨大的阴影覆盖而上,俯身在少女滚烫的耳廓上落下一枚冰冷的吻。 声音低沉的可怕:郡主也应该知晓,骗微臣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第199章 你对微臣讲出的那些话,真的很伤人呢,纵使微臣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或者说,微臣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可是在郡主这里,微臣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心痛。 痛?可是她也在痛,既然痛苦,又为何要互相折磨呢? 魏云珠顶着脖颈上,不断摸索的冰凉手掌,浑身抑制不住的打颤:既然痛苦,那为何不索性选择放弃呢? 裴寂却笑了,低着头笑,笑声低沉又性感,忽而停止,莫名神经质:微臣平生不仅仅享受厮杀的快感,更享受痛彻心扉的感触。 这样的感触,只有郡主你能给呢。他嘴角吐出的气息温热,打在少女的耳廓,一路游弋至脖颈。 魏云珠下意识躲闪,却意外抬高下颚,仿佛是在迎合他,裴寂抓准机会,变态似的一边轻嗅,一边吹气儿,动作小心翼翼,行为却无比大胆。 然后,一个温暖湿润的柔软,轻轻触了触她脖颈的肌肤,无限放大的感官,带着无可救药的刺激,瞬间传达至大脑神经。 裴寂使了坏,可也是情不自禁,他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过了,以至于他夜夜独守空房,情难自禁,思念泛滥成灾,难以入睡。 敏感的少女立刻颤了颤,纤长浓密的眼睫,也随之微微颤抖,就像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从来都不会在他身边停留,简直没有丝毫留恋。 他哑声威胁:郡主若是敢对我们的孩子做什么,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魏云珠忽而吸气,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这恶蟒的疯病如此严重,做人做事都异于常人,他说这话,绝不是在开玩笑。 少女贝齿紧紧咬着软唇,默不作声,可是却害怕的指尖都在颤抖。 不知顾侍郎可知道此事?若他知晓了,还是不知死活的觊觎郡主,那微臣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到时,我会亲手割了他的喉咙。 还有郡主所在乎的一切,都将为你愚蠢的想法,付出代价。 裴寂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是血腥无比。 魏云珠红着眼瞧他,忍着发抖的声音:你为什么总要如此呢?逼我,欺负我,你很开心? 这话倒是叫裴寂没法子回答了,他虽然爱惨了小郡主泪水漪漪的娇美模样,可也仅仅限于在床第之上,他真不是有意欺负自己媳妇的。 郡主,我只是不希望咱们的孩子认贼作父,顾延翊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要相信我。 认贼作父?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孩子若真是被这恶蟒教养,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认贼作父! 你骗了我多少次了? 你告诉我,你和越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糟糕,忘记这局事了,真是大意,这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叫小郡主知道,当初他就是抱着把心爱的姑娘掳回家当媳妇的心思,在她成婚前怂恿义兄北上进京。 他面颊上露出一瞬间的懊恼,若是平常人,龌龊的心思和狠毒计划被戳穿,不是无地自容,就是恼羞成怒,可偏偏裴寂就是脸皮比城墙厚。 刚刚那转瞬即逝的懊恼,也仅仅是因为懊恼自己应该小心些,竟然被郡主发现了,可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改之心。 郡主,此事你听微臣解释。 他必须要好好狡辩一番。 很明显,魏云珠并不想听:此事用得着解释吗?你把我当傻子,不代表我就真的是傻子。 少女紧紧缩瑟在一角,泪水胡乱的糊了一脸,可怜兮兮,微微苍白的唇瓣,徒增三分病弱气,似一朵疾雨中摇摇欲坠的芙蕖花,被打湿的彻底,可却强撑着不肯屈服。 这样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竟然是比平日里还要勾魂摄魄。 裴寂心里痒痒的,下意识倾身靠近少女,一副图谋不轨的变态样儿,吓得魏云珠继续缩退,可是娇小的身子已经紧紧贴着木靠,退无可退。 第157章 玩味的诱捕 男人的一只手继续游走,薄薄的衣衫下,压过少女小腹的手,传来温热,然后少女纤细的腰身被堪堪掌握住,停下不动了。 裴寂低低的讲着:越王只是微臣的义兄,他干的那些事都和我没关系,我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呢。 那她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上次在上书房,是哪个狗对越王说的,我们什么时候占领皇宫,这人简直不要脸,少女愤恨的想着。 休想再骗我!小白兔也是有牙的。 裴寂笑了,笑的异常温柔,可说出口的话却残忍至极:不管郡主信不信,郡主这辈子都逃不开微臣的。 他下巴轻轻搁在少女微微发颤的左肩,再次敲响地狱的响钟:但是,微臣劝你,最好还是相信,不然 少女额头生汗,两人挨得很近,这种若即若离,明明就是暧昧缭绕,可魏云珠却觉得自己像是在水上不断漂浮的枯叶,她浑身僵硬,拘谨到一动不动,生怕沉入水底,而溺亡。 因为在小憩,又是在自己的寝宫,她贪凉,穿的十分单薄,身边的人危险至极,手掌还掐着自己的腰肢。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骨节分明的细长指节,蠢蠢欲动,少女怕极了那双手,从前,他总是精心打磨过指甲后,肆无忌惮的折辱自己。 第200章 良久,裴寂终于舍得起身,他眼眸透着深沉,就那样静静的盯着娇怯的少女,仔细中透着绝对的强势。 接下来的话,他都不用说出口,因为自己心爱的小娇娘胆子太小了,每次明明还没有怎么样,就已经被吓得花枝乱颤了呢。 少女不知从哪攒了一股力气,突然就跑下了床,裴寂下意识伸手一抓,却只触到那转瞬即逝的飘带,随着他的掌心,如疾雨般划过。 魏云珠踉踉跄跄的朝前跑去,裙摆下,是一双精致小巧的玉足,脚踝处的铃铛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的声音,是属于裴寂的痕迹。 男人瞧着那弱小、慌张,又可怜无比的背影,缓缓的坐直了身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带着追捕猎物时的兴奋,残忍至极。 然后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靠近少女,不紧不慢,玩味的诱捕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兔。 魏云珠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一颗心快要跳出,伸出纤细的胳膊,企图打开殿门。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殿门难道是锁死的吗? 她不停的摇晃着,使尽全力,依就徒劳无功,猛地转过头,却发现男人还在不停的靠近自己,浑身开始打颤,眼角的泪水不争气的流着,慌张又无助的拍打着殿门。 声音模糊不清,含着浓浓的哭腔,可是又细弱的和小草似的:来人!来人! 后背已经被巨大的阴影笼罩,恶蟒下一秒就会紧紧缠绕住她,然后被一口咬上脖颈,誓死也要同自己纠缠。 郡主,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鬼魅般的阴森语调传来,刺激的少女更加恐惧,害怕令她不断绝望的捶打殿门。 谁来救她!谁来救救她! 忽然,殿门开了,魏云珠甚至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真的可以凭一己之力推开这沉重的殿门,然后,她瞧见了阿姐。 顾不得四周有多少人,少女就那样跑了过去,猛的一下扑倒在魏云清的怀里。 魏云清俯下身子,将人捞在怀里,惊诧的呼唤:珠珠儿! 惊惧过度的少女,哭的惨兮兮,整个人都颤抖着,声音里是浓浓的恐惧:阿姐,救我! 魏云清抬眼,一双眸子锐利的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因为怒意,甚至红了眼:裴寂,你大胆! 然后,无数御前侍卫拔剑而上,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首辅大人有多可怕,没有人会不知道,也没有人敢去冒然挑战他。 大周永远都不败的战神,可不是浪得虚名。 裴寂完全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嘴角的笑意,邪气凛然:太后这是想和微臣兵戎相见? 魏云清眼神里布满压迫与严肃:别以为哀家不敢! 裴寂却笑出了声,一边断断续续地笑,一边拍着掌,伴随着笑声距离她越来越近,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逗弄的他停不下来。 然后,笑声诡异的戛然而止,他一双盯着魏云清的眼,冷血,充满兽性,毫不留情:太后真是越来越自大了,说任何话前,可要考虑清楚了,不然,外面那些金吾卫,手该痒痒了。 况且,他们手里的刀好久没见荤腥了,或许应该用鲜血来祭祭刀? 他这句反问,语调活像个顽劣的孩童,配上眼里的变态,简直是不伦不类。 你魏云清指着他的指节都在发抖! 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拿他没办法,就算他此刻是孤身一人,可是整个皇宫,到底埋伏了裴寂多少的暗卫,她根本不敢想。 皇权危如累卵,佞臣当道,她必须委曲求全,否则,她在乎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裴寂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瞧了眼那虚弱抽泣的少女,缓缓又从衣襟内掏出一封完整的诏书,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 然后装模作样的微微俯下身子见礼,声音却是没有一点尊重人的意思:微臣有本启奏,请太后过目。 然后他毫不客气的将诏书递到了一位御前侍卫的面前,不耐烦的催促他赶紧拿去给魏云清。 但裴寂等不了了,他索性直接说:微臣准备与云安郡主,择五日内完婚。 肯定的语气,丝毫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狂妄模样,叫魏云清恨的牙痒痒,她抱紧怀里的人儿,声音锐利:首辅大人可知,郡主已经身有婚约。 裴寂漫不经心的装作思考,无辜的摇摇头:微臣不知。 然后,他没给魏云清机会,又道:没剩几日了,太后还是赶紧张罗为好。 然后,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大摇大摆的走过那些举剑的御前侍卫,悠闲的出了云安殿。 第158章 受到惊吓的小白兔 夜里,轰隆隆一声,天边忽然有闷雷炸开,雨势大如瓢泼,从天而降犹似无数根水色的细线,从苍穹悍然钉入大地。 安磬在封府拥挤的奴隶寝舍之内,警觉的他猛的睁开了眼,对于四周细微的风吹草动敏锐捕捉。 一道惊雷炸起,电光火石闪烁间,窗外出现一个人影,转瞬即逝,安磬眼眸猛的聚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便起身下床,欲倒茶饮水。 可凉透的茶水刚滚下肚,他便身后一僵,缓缓转过身,汗毛乍起,凶狠如他也下意识后退一步。 第201章 狂风骤雨拍打的窗柩噼里啪啦作响,狂风却卷不走凛冽。 那男人坐在窗下,懒散的把玩着本属于安磬的剑,就如那雨柱一样,是自天而降的嗜血罗刹。 让人心惊胆战! 外边的回廊上,时不时闪烁的雷电光影,拂过男人的眉眼,那是一双佚丽绝伦的眸子。 裴寂瞧见不远处朝自己而来的身影,缓慢放下手里的剑。 颀长的身躯,一身紫衣带着妖孽般的美丽,可是却风眸狭冷,周身带有异乎明显的杀戮气息,整个人裹挟着悍然的野气。 类似于一头漂亮的野兽,吃人不吐骨头。 安磬。裴寂的声音响起。 安磬自诩武功高强,可在这人面前却总是不自觉俯首,上次见他,他的声音言犹在耳 从此以后,你叫安磬。 自那之后,没有名字的昆仑奴,有了名字。 裴寂嘴角噙着懒散的笑,睥睨捭阖,语调漫不经心:不是说好,要为本官效命吗? 安磬无意间触到裴寂的眸光,竟是骤然间浑身发冷,出口的声音却坚定不移:奴,愿为首辅大人以效犬马之劳! 裴寂瞧了眼跪在地上的人,笑着居高临下:效命于本官,为本官办事,为本官杀人,一旦开始,再无退路。 轻巧的语气,落在安磬耳膜,却是一字一句犹如千钧,与野兽为伍,无异于刀口舔血,但他必须抓住机会。 自从上次搏斗过后,裴寂再未找过自己,一度叫安磬心生怀疑。 现下才明白,不过是养兵罢了。 奴明白。 裴寂满意的微微点头,伸手将剑送还给安磬,他鸦羽般的眼睫半压,遮住了一半的灼热嗜血,有什么东西在隐隐雀跃。 明日在兵部,为本官带兵劫杀封文显,事成之后,你会是新一任枢密院枢密使。 轰隆隆的巨响下,天空炸开了一个口子。 一种名为挣扎的厮杀雀跃,已经缓缓烧了起来,在安磬的眼中有了燎原之势。 毕竟,这太诱人了,不是吗? 不肖一会儿,那颀长挺拔的身影,自暗夜而来,缓缓步入雨幕之中。 颇有倾盆之势的大雨,接连的拍打在裴寂身上,雨水自帽沿形成一道道水线,自肩膀滑落,可他仍是从容不迫,没有一丝污泥敢私自飞溅在这嗜血阎王的衣摆之上。 他目光触及这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下一片混沌。 他想起,每到雷雨夜,自己心爱的小郡主,总是会做噩梦,从前在永安巷,她会似受到惊吓的小白兔躲进自己怀里,哭的泪水漪漪。 裴寂只要一想起那双落泪的美丽杏眼,还有她执拗拒绝自己的模样,便加快了脚步,朝着云安殿而去。 ** 坤宁宫。 魏云珠坐在外殿,她衣着单薄,身上披着软毯,云雾般的乌发如泼墨般披散在身后,她双手环抱弯曲的膝盖,眼圈红红的,缩瑟在角落。 一道惊雷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外面云骤雨疾,雷声一道比一道响,她自小就害怕极了雷雨天,便索性来了坤宁宫,欲寻阿姐。 可是阿姐不在,泪珠摇摇欲坠,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叫本就娇气的少女身心俱疲,这会儿更是忍不住的委屈,泣意绵绵。 阿姐她泪腔含糊的独自喃喃。 殿内因为外面的狂风,烛火摇曳,时不时被吹灭几盏,少女赶走了所有宫人,如愿独自一人,却害怕得瑟瑟发抖,微弱的光亮照在那沾着泪珠的眼睫,轻颤。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忽然开了。 魏云珠抬头,一瞬间的茫然,眼眸忽而恢复了清明,走进来的是魏云清。 雾气退散,彻底化为泪珠,无限坠落,少女起身扑进她怀里:阿姐 魏云清只觉得自家妹妹身上凉的可怕,而且沾染了些许潮气,不禁忧心:珠珠儿,这样的天怎么跑出来啦?着凉了可怎么办? 魏云珠摇了摇头,声音氤氲着泪意:阿姐,我做噩梦了。 的确,她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梦里,一片绮丽的幻境下,原本所有人都在,她的家人,她所珍视的一切,她光怪陆离的梦。 可天地骤变,酝酿出一大片乌云,一切都阴沉得没有一丝光亮,所有人都消失了,绝情的离她而去。 然后,紫衣恶蟒朝自己伸出手,明明奸邪,可却摆出一副瑰丽妖异的模样,他诱惑着。 珠珠,来到我身边,永远陪着我。 少女摇着头,惊惧:不、不 恶蟒笑了,笑的残忍至极,他伸出手,全部都是血,艳丽浓重的色彩,灼伤她的眼。 你看,这是他们的血。 这就是珠珠不听话的代价。 然后,少女瞧见了血泊中的家人们,撕心裂肺的大喊,却被恶蟒紧紧纠缠住了脖子,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陷入了无限黑暗,再也逃脱不了。 魏云清轻柔的安慰着怀中的人儿,眉宇中是满满的心疼:别怕,阿姐在呢。 少女哭累了,这才抬起了头,一脸泪痕:阿姐,你会好好的,是吗? 第203章 整个人被向下拽过去,背部挨了一下重击,严重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黑,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魏云珠也始料未及,她下意识喊着:阿荣! 然后,那小太监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他抬起头的那双眼,狰狞、凶恶,猛地一下盯上了魏云珠。 她立刻大喊:来人!快来唔! 可还没喊出口,便被那太监粗鲁的捂住了口鼻,然后他将少女死死地控制住,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 另一只手则端起药碗,穷凶极恶,就往少女的嘴边凑! 魏云珠双手不停的推搡着,嘴里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无奈之下只能用力咬住药碗的边沿,那太监气急败坏的将之抢下来,汤药也撒了一大半。 太监低声骂了句:贱人,老实点! 他将不停挣扎的少女猛的拉回,愈加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复而将药碗凑了上去,手腕用力便是不断猛灌的动作。 魏云珠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那汤药被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滚过喉咙,引起阵阵烧灼,由于不停的挣扎,也呛的她面颊生红,小幅度的咳嗽着。 终于,结束了 少女被无情的扔到地上,迷迷糊糊间,她看向那太监的背影,一个不停摇晃的腰牌,是她闭眼前最后的视物。 第160章 这人就是仗着小郡主偏心! 同一时刻,兵部衙门。 裴寂与顾延翊正在练兵场同游,声势浩大,风和日丽下隐藏着阵阵沉闷。 时不时有意气风发的少年兵将,一展马背儿郎的风姿,跃马扬鞭,风驰云走。这练兵场连接着骊山,后方就是猎场,装备精良,风一吹就是白花花的银钱。 经历了一场猎试,裴寂同顾延翊并肩骑马自树林而出,懒散恣意,谈笑风生。 裴寂声音还算爽朗,像是心情不错:顾侍郎果然学艺骑射皆名动天下,可谓箭无虚发,看来,本官也要自愧不如了。 他一旁的男子,一身雪袍,清冷孤傲遗世独立,右手裹着纱布,可却有力的抓着缰绳,似乎未受之分毫的影响。 顾延翊轻笑:首辅大人说笑了,下官这点雕虫小技怎能与大周神射手相比呢? 明明只是客套话,可裴寂最擅长顺杆儿爬:这么一想,今日的打赌比试,本官猎的猎物的确比顾侍郎多呢。 他转过头,眼神盯上顾延翊,压迫感兵临,伸出手指头懒洋洋的指了指他:你输了,就得给本官彩头。 顾延翊直面他的眼神:但凡是下官能满足的,一定答应。 他其实与封逸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在这猎场设下埋伏,将裴寂引入圈套,找准时机捕杀恶蟒,做好背水一战的打算。 可偏偏兵部这么一群人,谄媚权贵,死活都要伴驾在裴寂身边,各个都见风使舵的抢着讨好,叫首辅大人没有一丁点儿落单的机会,那封逸也就更是无法下手。 他必须找到机会,叫裴寂单独同自己比马,这样他才能落单。 自从知道郡主有了身孕,顾延翊的心里就充斥了仇恨,漫天弥漫开来的悔恨莫及,化作浓浓的恨意,叫他恨不得立刻就把裴寂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练兵场之上,封文显正有意无意的瞧着猎场的情况,他对着身边的安磬道:你去猎场四周看看。 安磬立刻退下,不过在猎场经过裴寂时,状似无意的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一切如常。 裴寂则微微拉了拉缰绳,声音依旧懒散:本官择日便要大婚,不若,顾侍郎送本官一份贺礼,就算这个彩头讨过了。 顾延翊眼眸微动,神色未变,语调中却裹挟了一丝凌厉:不知首辅夫人是哪家的女郎呢? 裴寂笑的恣意,仿佛开心极了,他手拉缰绳靠近顾延翊的马,故意压低声音:自然是云安郡主。 此话一出,旁边的朝臣们下意识低了头,但耳朵却都竖了起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顾延翊拉着缰绳的手微微缩紧,鲜少外露的情绪每况愈出,可出口的语气却是淡淡的:首辅大人,说笑了。 满朝文武,没有人不知道,郡主是他顾延翊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裴寂微微颔首,傲睨一世:本官从不开玩笑。 顾延翊神色一凛,声调开始往下沉:以首辅大人的年纪,是该娶妻了,大周配得上大人你的世家贵女不在少数,首辅大人又为何要强抢他人之妻呢? 这话说的,可不就是赤裸裸的嘲讽吗?嘲讽他年纪大,没媳妇,裴寂被气的够呛,他觉得顾延翊这小畜生次次都能在自己暴躁的边缘放炮。 所以,他身子微微前倾,笑的恶劣,说话也夹枪带炮:什么叫本官强抢他人之妻?你可真会胡编乱造。 本官问你,你说小郡主是你的,可你了解她吗? 顾延翊哼笑一声,声音清冷:下官的未婚妻,下官自然了解。 其他的不论,或许自己样样都比不上裴寂,可对于对郡主的感情,他有十足的信心,关于郡主一切的一切,他不仅了如指掌,而且都烙印在了心间。 第204章 这是他唯一的优势。 裴寂却笑了,笑的十分轻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 声音也因为笑意染上了些颤,更显不以为意:小郡主在本官面前,娇俏、听话,就算被欺负哭了,都会抱着本官的胳膊,娇娇软软的叫夫君。 这样的小郡主,顾侍郎了解过吗?他微微挑眉反问,其实就是挑衅。 顾延翊眼神落在他剑柄上坠着的桃木梳上,微风中,仿佛散发着香气,可配着那柄凶神恶煞的利剑,就是万般不合适。 郡主可不听话,记得小时候,每次用膳,就算是膳盘摆放的位置不对,她都闹脾气不肯吃饭呢 顾延翊眼尾含笑,仿佛眉飞色舞的说起了他与郡主儿时的事。 裴寂眯起了眸子,脸上的笑成了冷的:原来是这样,那都是儿时的陈年旧事了,恐怕连小郡主都不愿意提起了。 顾延翊笑的如荆棘一般锐利:是吗?若首辅大人真的了解郡主,能够洞悉郡主心中所想,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迫她。 变脸,只是刹那间的事。 裴寂眼神中有极致的暴风骤雨掠过,暗藏着波涛汹涌的危机,暂时潜藏在礁石下,即将就要白浪掀天。 顾延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东西?他彻底撕破了友善的脸皮,露出了野兽的森森獠牙。 顾延翊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因为情绪波动的隐忍,眼眸蓦然生红,他紧咬的牙齿中蹦溅而出的话,一字一顿:她不是东西! 然后,他眼眸波动,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忍住了,终于堪堪恢复如常,深吸一口气。 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能和郡主一般仙露明珠。云安郡主姿容卓绝,大抵这世间的男儿只一眼便都会心生爱慕,甘愿为之倾倒,首辅大人这样,下官不意外。 有一旁的大臣听到这话,下意识嗤笑一声,可却被裴寂猛地一下投来的狠戾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抬头。 旁人怎么样,下官管不着,重要的是,郡主心中所念之人,所偏之人,是谁。 顾延翊说的云淡风轻,却暗含胜利者的姿态。 裴寂舌尖顶了顶上颚,气的牙痒痒,这人就是仗着小郡主偏心! 第161章 郡主心里的人是我 一派胡言。 说话间,裴寂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剑柄,顾延翊身后的侍卫也立刻警戒,二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变得剑拔弩张。 可裴寂却只是状做不以为意的拨了拨腰间的尘土,声音轻慢:读书人贯爱妖言惑众,本官历来不信旁人,只信自己。 那就好。顾延翊笑着回敬:首辅大人只需要明白,郡主心里的人是我。 他在激怒裴寂,果然,男人面色僵硬又铁青,这句话正中暴风中心点,他猛地一下拉动缰绳,汗血宝马前蹄上扬,嘶鸣声响彻猎场。 是吗?那便比一比。 疾风甚雨,雷轰电掣间狂涛巨浪惊起大片飞鸟。 裴寂声音狂傲,在风中飘袭:从此以后,小郡主心里的人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 顾延翊的眼底是深深的寒意,像是湖泊底的深渊巨洞,不为人知,却结满寒冰,勒马扬鞭追赶而去。 猎场的擂鼓声,咚咚咚的响着,接连不断,一场未知之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清点的奴隶噔噔噔跑来:首辅大人,猎物已经清点完毕。 裴寂懒洋洋瞧了眼:结果。 今日打猎,您猎中五十八只,顾侍郎也是五十八只。 裴寂忽然笑了,真是有趣,他眼睛盯上顾延翊已经渗出鲜血的右手,还真是不在乎自己那只手呢,刚刚可是拼了命拦截自己就要到手的猎物。 他语调漫不经心:顾侍郎,说吧,现在怎么算? 顾延翊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便笑着道:既然是平手,那便再比一次,你我二人,谁先策马绕过整个猎场,就是谁赢。 好。 裴寂爽快的应下,二人立刻就策马扬鞭,飞速冲了出去,似那离弦的箭,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 天边渐渐扬起了灰暗,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就连金色的夕阳都照不进分毫,天地混沌。 两人从刚开始的不相上下,到顾延翊的马渐渐占领了上峰,他从来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可这次,自己必须将裴寂引过来。 他奋力扬鞭策马,必须再快一点! 再过几丈,就到陷阱处了,他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将裴寂困在其中,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顾延翊急驰在前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背对着一头凶残的野兽,将自己暴露在它的爪牙之下。 他完全不知道的是,自己后头的裴寂,单手持弩,隐藏在袖中的弩身,精巧别致。 但上面却雕刻着仿若吃人的九头蛇纹,镶嵌的宝石,贵气凛然,略有绣花枕头的味,但其杀伤力却令人胆寒发竖。 因为这箭头,是带着倒沟槽的,轻轻刮过,便是剜心挖肺。 更因为开箭的人,是裴寂。 第205章 他黑眸散发出凌厉的杀意,蓄势待发下,是浓烈到发黑的汹涌暗色,缓缓抬起手腕,对准了前方的顾延翊。 铺天盖地的狂风下,他眯了眯右眼,自后已经描绘出顾延翊的心脏,一击即中,射穿命门,他计算的恰到好处。 指腹放在出箭处,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微微用力,指腹缓缓下压,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尘土而来 大人!大人! 顾延翊自然听到了这兵荒马乱的唤声,他勒马停下,立刻调转了马头。 大人,不好了! 裴寂被打扰了兴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嗜血的残暴气息,他不满的挑挑眉,微微侧过马身:何事? 原本急驰而来的黑马,甚至来不及勒绳完全停下,李义便连滚带爬的跌落下来,他趔趄着跪在裴寂面前,声音跼蹐不安,魂惊魄落。 裴寂眼眸一暗,察觉到不太对劲,问:到底怎么了? 李义终于抬起了头,面颊却苍白于色,全是惊愕失色与大事不妙。 郡主出事了! ** 片刻之前,被人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躺在血泊中无人问津。 刚刚回来的念霜,见到这番情景,大惊失色的跑过去:郡主! 歪倒在一旁的阿荣,还处于昏死状态,大批的宫人涌了进来,在众人的惶恐下,太医也随后赶到。 少女面色苍白,身子冰凉到毫无血色,躺在病榻上,仿佛失去精气神的娃娃,寂静无声,透着绝望。 念霜被吓的身子抖动如筛子,在一旁着急的啜泣,双手合十,不住的向神明祈求,郡主一定要平安无事。 阿荣终于慢慢悠悠的转醒,念霜立刻用力晃着他,哭的绝望:你到底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郡主为何会出事? 阿荣茫然四顾,反应了很久,竟然是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麻木一般似木头,陷入无限的自责中。 ** 兵部衙门猎场。 跪在地上的李义只是讲云安郡主突发急症,裴寂和顾延翊便深感大事不妙。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云安殿的大门现在谁也进不去,我们的人也不敢硬闯,您赶紧去吧! 裴寂面色冷厉的可怕,眼神中的暗色浓烈到化不开,猛的一下扯动缰绳,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方向策马扬鞭而去。 一瞬间,飞沙扬砾,遮地盖天的暗色下,他冲破一切,朝着心爱的姑娘飞奔而去。 裴寂消失在猎场尽头。 留在原地的顾延翊,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扬起手里的鞭子,也朝着他消失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一向就敏感,听到刚刚李义的话,一颗心便起伏不平的剧烈跳动起来,今日一整日,他的右眼皮都在跳,这叫他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郡主出事了? 他不顾右手隐隐作痛,双腿夹着马肚向云安殿的方向疾驰。 夜幕降临,隐隐约约间,一切都不可见,金碧辉煌的皇城宫阙,沉闷又宏伟,斗拱飞檐,宫灯下的琉璃富丽堂皇,却难掩不太平。 静静隐密在夜色中的,还有成群的金吾卫,将云安殿围了个满怀。 急匆匆的宫女,手里拿着带血的白布,穿梭来回,裴寂就站在殿门外,身形甚至有些晃荡。 他不敢进去。 第162章 为什么伤害我的孩子! 寂静的黑夜,一切轮廓沉浸在墨海般的深渊,与整肃的轻甲兵快要融为一体。 一道身影,久久在殿门外,雕像一般,似乎即将被浓重的夜风拂干,他微微低头,脸色隐秘在黑暗中,汹涌的情绪被掩藏,只有抵在宫柱上微微发抖的手,透露出他的隐忍。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顾延翊恼怒的声音传来:都给我滚开! 一众金吾卫死死的拦着,双方在对峙下剑拔弩张。 裴寂阴郁的眨了眨眼,声音低沉的可怕:都让开。 顾延翊立刻冲了上去,他一把拉住裴寂,猛的一拳打在他的嘴角,力气之大,使得高大的男人甚至身形晃动了一下。 这都是你逼的! 裴寂嘴角渍上了血迹,他用指腹抹了抹,竟然是笑了,可笑的十分阴森可怖:顾延翊,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就凭我是郡主的未婚夫,凭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顾延翊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直面那杀气凛然。 裴寂眼里的深沉暗潮汹涌,他猛地一下揪起顾延翊的衣领,恶狠狠道:那你可知,郡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顾延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可眼神却凌厉至极:可结果呢?你好好看看。 他扬起下颚,扫了眼云安殿:郡主宁愿死,也不要那个孩子,你还不明白吗? 裴寂黑眸微微晃动,手不自觉的松了松,可仅仅只维持了一秒,便又露出了撕心裂肺的嗜血模样,他真想立刻把这病秧子的嘴割下来! 若不是你整日在郡主面前妖言惑众,挑事生非,郡主怎么会抛弃我与她的孩子! 顾延翊,你的那些痴心妄想,想都不要想,郡主是我的。 顾延翊不甘示弱: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你就该知道,郡主有多厌恶你,多恨你,从此以后,你最好不要再去纠缠我的未婚妻! 第206章 裴寂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眸光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他猛地一下将病弱的男人推了出去,暴虐的字节,从齿缝中一个一个剐蹭而出。 你记好了,我一定会亲手把你抽筋剥皮,大卸八块! 接着,他微微侧身,吩咐身后的金吾卫:请顾侍郎回去。 毕竟,他不愿意叫云安殿门前溅血,不吉利,不过,都攒着呢,他会在最后时刻,给那个病秧子致命一击。 轰隆隆的响动下,几个金吾卫合力推开了殿门,连接的转轴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听到这动静的阿荣,率先跑过来阻拦:首辅大人,您不能进去! 裴寂一把将阿荣拨开,面色沉重犹如汉城湖底最坚实的寒冰,冷若冰霜间是满满的怒不可遏:滚开! 阿荣猛地一下摔倒在地,挣扎着起身,踉跄向前跑去。 此刻的裴寂,形同地狱的恶鬼,明明失魂落魄,却带着死亡的绝望气息,大步流星朝那床榻而去。 整个大殿,灯火辉煌,窗外的天边也投出了一丁点亮色,密不透风间挤进来一丝别样。 悠悠转醒的少女,眼神有一瞬间的木讷,大脑浑沌到忘记了一切,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什么,艰难的抬起胳膊,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又虚空。 终于缓慢的移动到小腹,她将手掌覆了上去,眼神中有了激烈的波动,张了张嘴,却半天发不出一个字节来。 她的孩子,还好吗? 突然,殿门开了,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看向不远处的虚空,一道身影,在纱帐外若隐若现。 愈来愈逼近的寒气,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少女的瞳孔中逐渐倒影出一人,是裴寂! 条件反射的,丝丝恐惧蹦溅而出,魏云珠指尖轻轻蜷缩,扣着软榻,内心一片空白,偏偏身上莫名的剧痛又向她袭来。 男人在她的纱帐前站定,似乎是在踌躇,久久没有靠近,他眉宇间充斥着一种阴郁的深沉,眼眸中满是阴躁,透着纱帐,穿越一切,对上了少女的眼。 莫名的,魏云珠双眼不自觉睁大,她似乎被吓到了,浑身为之一颤! 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虽然表面毫无波澜,可少女就是看到了被他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暴风骤雨,如同黑雾一般,席卷着病态的躁海。 果然,下一刻,男人猛的一下向前,掐住了少女的脖子,声音狂躁到极点:为什么伤害我的孩子! 魏云珠睁着无助的双眼,眼角的泪珠早已经肆无忌惮的流淌,微微颤抖的眼睫,是她最后的保护色。 她的声音义无反顾,弱小又固执:没有为什么,我绝不会留下你的孩子! 裴寂眼眸已经近乎于充血,他狰狞的表情下,野兽的本性暴露无遗: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的心为何这么狠!告诉我为什么!男人手掌再次用力,激动下不管不顾的再次捏了捏那纤细的脖颈。 少女在魔爪的禁锢下,呼吸不自觉的急促,胸口起伏不平,一双美丽的杏眼充满恨意,直面男人的凌厉: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认你这个父亲。 所以,你想报复我。裴寂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蹦溅出这几个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魏云珠铁了心,不想再同这恶蟒纠缠下去,若她不如此决绝,那他对自己的折磨,一定会是无穷无尽的。 她要结束这一切! 是的,我是要报复你。她眸光不再闪躲,直面疾风骤雨。 裴寂嘴唇松动,可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紧紧咬着的牙齿,甚至咯吱作响,发了狠劲似的,用力掐紧少女的脖颈,整个人因为情绪的作祟,颤抖下狰狞可怖似是魔鬼。 不断的用力下,少女逐渐开始无法呼吸,本就病弱的她,像是濒临溺死的落水者,嘴唇微张,泪水四溢,因为过分的痛苦而紧皱眉头。 求生意识叫她双手挣扎着摸上了男人发力的手,可裴寂却视若无睹,他发了疯一般,像是誓要将手下的脖颈掐断! 第163章 疯狂的占有欲 男人紧紧咬着牙,眼眸中不断落下泪来,就那样极其扭曲,极其诡异的盯着少女,就算少女的喉咙已经发出绝望的呜哝声,也不肯放手。 然后,魏云珠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开始变得涣散又麻木,神色苍白到可怕,像是一具只剩躯壳的假娃娃。 她缓慢的闭上了眼,抓着裴寂手背的双手也松了下来,不再挣扎,声音细不可闻:阿姐 裴寂脸颊的泪痕越来越长,疯癫一般细细观察她,终于慢慢松了手。 新鲜又踊跃的空气,骤然间挤进少女原本气息贫瘠的胸腔,她猛然呼吸了几下,眉头痛苦不堪的皱起,脸颊这才有了起色。 见她恢复了呼吸,裴寂才抬手缓缓起身,他用力倒吸了口气儿,声音变成了一贯的冷漠。 你就这么恨我,不惜杀了我们的孩子。 魏云珠微微扭头,不想再看他,声音冷淡:随你怎么样,我累了,不想再纠缠了,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如果死了,可以摆脱你,那我乐意至极。 裴寂已经彻底恢复平静,他的眉宇间是死寂般的沉默,久久不语。 第207章 少女单调又绝望的声音再次响起:裴寂,我不欠你的,我这小半生不敢说过错全无,可一直谨记善念,没对不起任何人,我不明白,老天为何这样对我,而你,又为何不肯放过我。 她转过头,眼眸落在裴寂处,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疲惫:裴寂,我承认我恨你,恨你强迫我,恨你骗我,恨你毁了我的人生,简直恨透了你。 或许我当年不该救你,救了你这个魔鬼,就当是我作茧自缚,我活该,可我现在不想恨你了,只求你放过我,长此以往,只要你我不复相见。 裴寂眼底再次溢出一滴泪来,他伸手抹了抹,忽然回过了身,渐渐靠近少女身边的床榻坐下,温柔至极的,把她露在外边的胳膊放进锦被。 魏云珠仍然不死心:就这样,好吗?我们之间,止步于此,让这个错误终结。 裴寂嘴角竟然噙上了一丝笑意,诡异至极,他眉宇温柔的不像样子,和刚刚暴虐的他判若两人。 伸手,以自己的衣袖,轻柔的帮少女擦拭着眼泪,像是在对待稀世的易碎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爱护至极。 郡主,微臣爱你,爱你爱到无数次想亲手杀了你,这样,你就能永远乖巧的留在微臣身边了。 少女内心一滞,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是郡主可知道,为何微臣一直不杀了你吗? 因为微臣不喜欢死物,更喜欢活物,微臣想要活着的郡主,永生永世陪着微臣。 魏云珠浑身开始不住的打颤,牙齿都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面前男人含笑的眼眸中,是满满的变态以及疯狂的占有欲,叫她打从心底的恐惧。 裴寂忽然双手按上了少女的肩头,仿佛是在强制的使她不再颤抖,凑近那莹白的耳廓,如恶魔般低声呢喃。 一个痛苦挣扎的人,死,对她来说其实是解脱,他俯身逼近少女,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绝望的活着,才是生不如死。 你杀了我的孩子,就要活着,接受惩罚。 魏云珠的一颗心脏瞬间揪的很紧,甚至开始隐隐作痛,不可置信间,潮汐般的恐惧,肆无忌惮席卷她的全身,叫她彻彻底底的溺亡。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然后,裴寂留下一个诡异又执涩的笑,柔情似水的抚了抚少女的发丝,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纱帐,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侧头,隐密在黑暗里的眼眸中只余一片暗色,语调阴森冷戾:郡主,你一定会好好活着。 当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隐忍不发的少女,终于是爆发出了一阵哭泣声,泪水肆意流淌在脸颊,甚至一度哭的无法呼吸。 她双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努力想要感受到一点温度,可是除了冰冷,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 曾经,这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从来都纯善的少女,哪里会忍心伤害一个真真切切的生命,更何况,那也是她的孩子! 她其实从未想过,打掉这个孩子。 可是世事无常,恐怕,是天意。可她恨,到底是谁如此残忍,杀害了她可怜的孩子。 此事,她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阿荣踉跄着跑了进来,首辅大人的金吾卫退走后,他这才有机会冲进来,可也因为刚刚的吵闹,被人打的鼻青脸肿。 郡主,您醒了,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有罪!他重重的跪下,声音悲切中满是悔恨。 魏云珠抬了抬手,整个人哭的近乎晕厥过去,朝着阿荣招手,尽量放平气息:阿荣,不是你的错。 阿荣跪着向前走了几步:郡主 后面的话,他已经因为哭的含糊不清而讲不出来,只是暗下决心,从此以后,就算是豁出命来,也不能再叫郡主受伤了! 与此同时,封薇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 终于,她等来了一只信鸽,身后的封逸却先她一把抓住了飞来的鸽子,取下密盏。 摊开后,他松了口气,递了过去。 封薇急不可耐的接过,看过后,眼里便闪烁出得逞的喜悦,成了! 但下一刻,眉宇间又流露出担忧:二哥,此事可有善后干净? 封逸点了点头:放心,那小太监的尸体,已经被丢进乱葬岗了,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那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呢? 三日后,我已经安排妥当,届时小妹你,一定能够得偿所愿。封逸温柔的瞧着眼前的少女。 封薇一听这话,果然欣喜的靠近一步,双手挎住男人的胳膊,笑的天真烂漫,声音甜美:二哥,你对我真好。 封逸瞧着少女的笑颜,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执念,暗含着深深的爱慕宠溺:只要你开心,二哥什么都愿意做。 让他死,也心甘情愿。 第164章 狂风骤起巨浪来 盛夏已过半,天气仍是燥热难耐,这几日阴雨连绵,雾蒙蒙的黑云压着整个皇宫,就像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完全喘不过气来。 各方势力博弈,人人自危。 天还未大亮,透着若隐若现的暗色,今日小天子身子不适,未上朝。 第208章 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队轻甲兵自太极殿后方整齐的排列而过,路过的宫人不敢驻足,皆低着头行色匆匆的快步走过。 兵部衙门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封逸亲自坐镇,一旁的军头将一枚令牌交给他,神色透着忧虑:咱们真的不等封大人了? 封逸神色一凛,声音阴沉:此事大哥早已吩咐于你,你说这话,是想违抗命令? 的确,三日前封文显便将一切布阵妥善,命他今日出兵,可眼瞅着时辰到了,封文显没来,倒是封逸替他坐镇。 军头不禁有些怀疑,可也不敢真的耽搁,便道了句:属下不敢。 将消息传给裴寂。 封逸抬了抬眼皮,嘴角的笑意越发阴冷,这次,他准备瓮中捉鳖。 廊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士兵来报:顾侍郎到。 顾延翊信步而来,声音一贯的沉稳:皇宫各处的埋伏如何了? 封逸起身,愈显恭敬:放心,一切皆按计划行事。 顾延翊点了点头,他站在兵部衙门的走廊之上,朝着西北角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云安殿。 他的眼神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发誓这次背水一战,一定会将那恶蟒碎尸万段,然后,他会带郡主回自己的家乡,永远过上平静的生活。 接着,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外走去,有顾家的死士迎了上来。 顾延翊便道:带去太极殿的人马,留下一半,守着云安殿。 死士大惊失色:公子,这万万不妥! 顾延翊苍白又俊秀的面孔,洋溢着坚毅,眼眸中透露出果断:无论何种情况,守好云安殿。 ** 首辅府。 裴寂已经连着不吃不喝好几日了,他原本浓重艳丽的五官,变得苍白,神色中透着一种破碎的绝望,仿佛不堪一击。 李义端着吃食,瞧着自家大人,焦心的不得了。 首辅大人历来杀伐果断,就算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断然不会虚弱到这个程度,他记得上一次首辅大人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是在知晓小郡主要成婚之时。 他知道,这次的事,对首辅大人打击太大,外人不知道,他最是明白,那人面上瞧着和索命的地狱鬼一样,其实根本就是玻璃心! 瞧了眼椅子上的病美人,李义小心翼翼的唤了句:大人? 没反应,只能先将吃食放下,可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毫无攻击力的声音:拿出去,闻着恶心。 李义无奈摇摇头:大人,您不能这样消沉下去了,整整三日您都没有上朝了。 您可知道,这几日,顾侍郎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他每日打扮的风度翩翩,上朝别提有多积极了。 果然,裴寂睁开了眼,不悦的瞧了眼李义,声音暴躁:李义,你烦不烦? 李义这才又道:大人,您多少吃点,不然身子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裴寂是一口都吃不下,他烦躁的摆摆手,可还未讲话,外头廊上就有下人高声禀告:禀首辅大人,兵部急件! 不见!裴寂孩子气的恼了。 李义心里暗自排腹,这可使不得,便自己去外头把急件接下,呈了上去:大人,您过目。 裴寂一副被气到的模样,猛的一下将密信抽过来,展开一看,瞬间,阴沉袭上了脸颊,一扫刚刚的颓废,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狠戾。 他一把将密信拍在桌案,整个人都被鸷暴的气氛包绕,声音也如寒冰般冷戾:立刻进宫! 很快,裴寂带着轻甲骑兵,火速从玄武门呼啸而过,路过的宫人来不及躲避,被惯性冲倒在地。 众人窃窃私语。 今早就见兵部的人马被调出,驻守在皇城各个角落,果然首辅大人居心叵测! 我看他就是想造反。 哎,不管怎样,最后苦的都是咱们这些下人。 裴寂的人马,最终停在了太极殿。 他撩袍下马,瞧了眼四周的情况,静悄悄的,诺大的皇宫,这处竟然没有一人。 有暗卫立刻围了上来,给他禀告现在的情况,裴寂一边听着,一边将马鞭扔到他们手中,问:小天子在何处? 太极殿内。 裴寂点了点头,大步流星朝前跨去,可停在大殿门前,却停下了。 他微微低头,瞧了眼大殿的门缝,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再次反问:小天子和太后都在里头? 暗卫确信无比的回答:是。 裴寂闭了闭眼,后退两步,终于对着两侧道:开门。 几个士兵合力推动大门,转轴声伴随着风声,殿门大开,裴寂信步跨入,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一切陈设都如常。 他神色一凛,立刻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小天子在太极殿遇刺吗? 刚刚引他进来的暗卫却久久不语,裴寂眼神猛的侧过去,骤然间拔出腰间的利剑,悍然朝着身后刺去! 一瞬间,那暗卫便被一剑穿心,吐出了一口血,咣当一声,随之掉落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的暗器。 第209章 剑被无情的拔出,有血飞溅在裴寂的脸颊,他显然已经阴郁到了极点,对于叛徒,他一向深痛恶觉,而且会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回敬那些人。 艳丽的花朵,往往在鲜血的灌溉下,会绽放出绮丽的光彩,就如同现在的裴寂,他察觉到了危险,也嗅出了鲜血淋漓的味道,竟然是一扫病态,露出诡诞的兴奋。 果然,大殿的门猛地一下关闭,巨大的声响激扬起了群鸟齐鸣,鸦羽惊飞,狂风骤起巨浪来。 一片乌色羽毛在空中轻飘飘的盘旋,孤零零落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165章 首辅大人,你该上路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手,毫无征兆的飞身袭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诛杀裴寂! 所有暗卫形成包绕状,死死的护住裴寂,但是终究寡不敌众,难以对抗数量如此之多,而且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杀手。 可裴寂面色却依旧稳然,明明落了下风,却没有一丝惧怕,反而,他眼眸中洋溢着一种名为杀戮的兴奋,带着一丝变态,大杀四方。 他瞧了眼自己手里的利剑,笑意更浓,他知道,自己的剑很久没见荤腥了,是时候喂饱它了。 猛地抬肩,便削下了一个杀手的胳膊,接着便是头颅! 杀手们纷纷后退,不敢再近身,这来自地狱的索命阎王,厮杀起来的疯癫状态,叫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惧怕,他手里削铁如泥的利剑,不知流淌着多少人的亡魂。 一只被逼急了的野兽,危险度自然而然会攀升,比如现在的裴寂,比以往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首辅大人,还要危险千倍、万倍。 面前一个杀手,率先不怕死的冲了上去,裴寂扬手便割下了他拿剑的右胳膊,可是分身乏术,背后猛地袭来一阵剧痛,一把剑插入了他的肩膀! 他猛地转身,悍然割下来那偷袭之人的脑袋。 受伤的野兽,被围困在牢笼里,情况不妙,可是其战斗力还是惊人的可怕。 最后,他满身满处都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只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厮杀中。 当殿内的杀手一一倒下,一个鲜血淋漓的索命罗刹,双手用力将那把利剑插入一个人的心脏,手撑着剑柄,缓缓支起了身子。 下一刻,四周大亮,殿门忽然开了。 鲜血已经近乎遮挡裴寂的视线,他用力眨了眨眼,才看的真切。 是顾延翊。 一众兵部轻兵鱼贯而入,将那似在鲜血里浸泡过的男人,团团围住。 顾延翊信步而入,他的雪袍比那长白山顶的积雪还要洁白无瑕,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仙露明珠。 他嘴角噙着淡然的笑意,裹挟着三分胜利者的姿态,轻轻拍掌以示赞赏:真不愧是大周第一战神,首辅大人果然武艺世无双。 这些,可都是下官砸银子培养的高手,在首辅大人面前,也是不堪一击。他睥睨了一眼地上堆积的尸体,有些惋惜似的。 裴寂抬眼瞧上了他,忽然开始笑,笑的身子都在颤抖,配合着面颊的鲜血,疯癫又诡异。 一边笑,一边讲:原来是你啊。 精彩,真是精彩!好一出瓮中捉鳖啊! 顾延翊保持着笑意:现在才明白,不觉得太迟了吗? 然后,他微微转头,神色一凛,只见四面八方的士兵皆扬起手里的弓箭,箭头全都齐刷刷的对准了裴寂。 裴寂漫不经心的收起了笑,冷冽扫视一眼,只是一个眼神而已,那些士兵便被吓得后退一步,因为他们明白,叛徒的下场,是什么。 迟吗?很久,裴寂才回了这句,语调荒诞不经,莫名其妙。 裴寂,傲才恃物如你,怎么都想不到,会败在我这样一个病秧子手里吧。顾延翊忽然调转了别的话题。 裴寂一双锐利的眼眸,死死盯着顾延翊,像是目露凶相的恶兽,野性十足:病秧子? 你可不是病秧子,你简直比寿安宫前那只乱咬人的野狗,还要难缠,还要讨人厌。裴寂声音深沉,却充满讥诮。 赤裸裸的辱骂,毕竟,哪有把人比做野狗的。 可顾延翊却淡然依旧,他眉宇间没有丝毫的怒气,云淡风轻:那只野狗,郡主瞧着可怜,还喂过呢。 对了,郡主还夸过它,说它乖巧伶俐呢。 当野狗,他还挺骄傲! 裴寂被气的磨了磨后槽牙,嘴角扯出一抹可恐的笑意:那是因为那小畜生有两幅面孔,在别人面前可恶至极,在郡主面前装模作样。 可郡主就是偏心,旁人又能怎么办呢?顾延翊笑道。 哐哧一口,裴寂咬到了脸颊里侧的软肉,瞬间血腥味充斥口腔,他毫不顾忌的吐出一口血唾沫,挑衅至极。 世家文人,君子端方的顾侍郎,当起野狗来,竟然这么轻车驾熟,可真叫本官刮目相看啊。 顾延翊毫不示弱,轻笑一声以示嘲讽:首辅大人也会有如此丧家败犬的模样,也叫下官刮目相看。 二人唇枪舌剑,谁也不肯罢休。 顾侍郎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是想谋反吗?裴寂挑衅至极。 顾延翊身体微微前倾,提醒他:想要谋反的人,难道不是首辅大人吗? 第210章 裴寂眸光深沉:本官是奉旨来保护皇上和太后,捉拿刺客的。 顾延翊低了低头,一副笃定的模样,自衣袖中抽出一封诏书,面朝着裴寂松开。 皇上亲拟的诏书在此,命微臣捉拿叛党裴寂! 他一字一顿,生怕旁人听不清似的,眼里倒映出的男人的面孔,也由阴郁渐渐转为暴怒。 裴寂眸光流转的,是吃人喝血的戾气,他日日夜夜派人监视小天子和太后,没想到还是大意了,这次,他们是卯足了劲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封衣带诏,是真正的关键,有了它,顾延翊才能名正言顺的杀了裴寂。 好一招偷龙转凤,顾侍郎真是好手段!裴寂咬牙切齿向前一步,不过只是在懊恼,自己竟然犯了这等低级的错误。 随着他的脚步,四周士兵手里的弓箭,也跃跃欲试! 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突兀至极的响动声,似乎是火炮信号的声音。 首辅大人,你该上路了。顾延翊眼眸中透出一股厮杀的狠戾。 裴寂神色阴沉,但嘴角扬起的笑意却是轻快的,不以为意的:哦,真的吗?你确定即将上路的人是我? 他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窗外,顿了顿,忽然又道:有时候,太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厮杀声,掀天揭地,金戈铁马。 第166章 病弱野狗 云安殿。 殿外有响动,惊醒了贪睡的少女,她赤着脚噔噔噔跑下去,打开了个窗户缝儿。 竟然发现外头都是侍卫,不过似乎只是驻守着,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恐惧的想法。 难道是那恶蟒来了? 本欲出门一探究竟,可还是因为害怕,回到了自己榻上,胳膊抱着曲膝,蜷缩在角落。裴寂那日临走之前的话,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郡主,你一定会好好活着。 如同恶魔的低吟,临死前的宣判,萦绕在她耳边,挥之不去,唤起她最深的恐惧。 门开了,少女将脸埋在双腿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郡主,您怎么不盖被子? 念霜担忧的声音传来,魏云珠骤然间松了口气儿,大口地呼吸了几下。 惹的念霜惊慌着:郡主,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魏云珠摇了摇头:外头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这好好的,就来了好些侍卫,说是为了郡主的安危,我们挡也挡不住,他们来了也没干什么,只是驻守,也就由他们去了。 魏云珠点了点头,她这些时日忧思过低,噩梦不断,实在不想再管那恶蟒的所作所为了。 突然,窗外一阵脚步声,惊起了一只乌鸦高声啼叫。 不太对劲! 念霜立刻警觉:郡主,奴婢出去看看。 念霜出去后,魏云珠本欲继续睡下,可很快,窗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十分急促,但等她起身的功夫,又转瞬即逝。 少女小心翼翼下了床榻,轻手轻脚走到后窗处,将耳朵贴了上去,可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正当她松了口气儿时,猛然间传来的敲击声,吓得她浑身一颤,差点摔倒。 站稳后,便立刻跑了回去,用锦被蒙住了头,不敢再轻举妄动,这些时日,她的胆子莫名其妙的更小了。 敲击声还在不断的响起,少女索性捂住耳朵,可忽然,她意识到,这敲击声的调性,好像有些熟悉? 是怀秋夜! 十二岁那年,她的生辰宴热闹无比,顾延翊派人为自己献上了碧玉垂珠却月钗,西域最好的昆仑玉,经过国宝级的工匠大师精心打造,天上人间,仅此一枚。 可他人却未到。 那年他被贬北地,不可能会回来,可是子时前一刻,他骑马而来风尘仆仆。 衣衫因为风餐露宿的赶路,已经凌乱,可瞧着还是那么风光霁月,笑的比月色还要温柔,他讲 郡主,生辰快乐,还好我没有错过。 为了这句话,他跑坏了三匹马。 然后,亲手为心爱的姑娘,弹奏了一曲怀秋夜。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这曲子被他弹奏的犹如天上仙乐,魏云珠记了很多年。 少女咬了咬牙,跑到窗前,伸手打开了窗户。 一片漆黑下,一个雪袍男子,狼狈至极,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撑着墙面,虚弱无比。 魏云珠大惊失色:顾哥哥!你怎么了? 片刻之前的太极殿。 裴寂与顾延翊双方僵持不下,顾延翊一声令下:叛党裴寂,意欲造反,杀无赦! 士兵手里的弓箭,整装待发,紧绷的弦,下一刻就要喷射而出。 可是一阵诡异的风吹过,骤然间,风转云集,伴随着裴寂执涩的一个响指声,所有人手中的利箭,竟然都是同一时刻都调转了方向。 利箭,对准了顾延翊! 宠辱不惊下,顾延翊环视四周,但这一息万变,仍然打的他措手不及。 立刻诛杀叛党裴寂!他再次下达命令,可是没有人给予回应。 第211章 裴寂却忽然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掌,笑够了,这才步伐不稳的向前一步,声调阴森可怖:顾侍郎,本官刚刚提醒过你了,太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步一步逼近,声音中含着的冷笑,让人不自觉为之颤抖。 顾侍郎,你该上路了。 然后,裴寂一把拿过旁边士兵手上的弓,悍然搭箭,猛的拉开,没有一丝迟疑,那利箭便像是脱缰的野马,嗖的一声冲了出去。 直中顾延翊的左肩! 巨大的冲击力,叫本就病弱的男子,猛地一个趔趄,踉跄两步才堪堪站稳,瞬间,无数的死士便围了上来,护住他。 他们一路护卫,帮助顾延翊突出重围。 而裴寂,则是玩味的拔出了自己的剑,瞧着那逐渐消失的病弱野狗,嘴角露出嘲弄的笑意。 他发誓,这次会不惜一切代价,叫他死无全尸! 殿外,封文显带着一众士兵也走了进来,他跪在裴寂面前:回首辅大人,叛党余孽已经清洗殆尽,其余在逃叛贼,属下正在派人全力搜索。 裴寂居高临下瞧了他一眼,语调深沉:不惜一切代价,诛杀顾延翊! 是!封文显微微侧头,眼神示意士兵带人进来。 两个士兵,压着一个满身是伤的男人,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扔在了地上。 男人匍匐着想要爬起来,却又因为重伤而倒下,看样子是不死也半残了。 裴寂不耐烦的伸脚踹了他一下,男人痛苦的呜咽了几下,裴寂听着烦,又是一脚,男人便犹如翻过白肚的死鱼一般,终于露出了脸。 是他啊。 封逸拼死挣扎着,他艰难的跪着,脑袋匍匐在地面,抱住了裴寂的锦靴,声音断断续续。 首辅大人,饶饶命! 裴寂毫无反应,甚至颇暴躁。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可话刚说完,就被裴寂丝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开。 封逸猛地一下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濒临昏死前,他听见裴寂冷酷无情的声音。 杀了。 杀了?他要死了吗? 他感觉有人拖拽着自己,不停的往前走,仿佛有无尽的深渊,他在不停的下坠,然后突然天光大亮,一个少女的身影越来越明显。 真好,死之前还可以见到她。 在闭上眼,彻底失去意识前,封逸嘴里嘟哝了句,薇儿。 第167章 裴寂,我不许你搜 云安殿。 魏云珠本欲叫人进来,她想要唤人替顾延翊处理伤口,他伤的不轻,肩膀处的血嘀嘀嗒嗒的淌着,十分骇人。 郡主!顾延翊忽然拉住了少女的手腕,然后摇了摇头。 魏云珠这才坐下,问他:顾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顾延翊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脸色苍白如白纸:郡主,我可能要走了,走之前,我还想再看你一眼。 少女察觉到不对劲,瞧见了男人眼眸中悲凉的决绝,便追问:你要去哪? 顾延翊眼神定格在少女美得惊心动魄的杏眼,怀着无限的留恋,他多想,就这样一直一直的瞧着郡主,多想再也不离开郡主。 可是,世事难料,他此生唯一的愿望,总是那样的难以实现。 郡主,临走前,还能看你一眼,顾延翊此生无憾,答应我,往后没有我的日子,你一定不许难过。 然后,顾延翊本就充血的眼眸,有了一丝湿润的泪意:对不起,郡主,是我无能,不能实现照顾你的诺言,恐怕,我此生都没有机会看到你凤冠霞帔那一刻了,我 突然,话还未说完,他就猛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全数喷撒在少女华丽精致的衣裙之上,像是荆棘遍布中,开出的一朵朵瑰丽花朵。 魏云珠慌张抓住他的衣袖,眼里的泪珠不自觉流下,他瞧着简直千疮百孔,好像下一秒,就要、就要死了 顾哥哥!我去寻太医! 顾延翊却死死的拉住了少女,他发出声音好像已经极其艰难:郡主!别走! 让我再多看看你,好吗? 然后,他嘴角的鲜血还在往外冒,眼神越来越涣散,越来越看不清他心爱的姑娘,他努力的睁眼,想看的清一些,再清一些,把郡主的样子永永远远烙印在脑海中。 少女颤抖着,哭泣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顾哥哥,你在流血! 顾延翊嘴角扯起了一抹苍白的笑意,这个时候了,简直心神俱裂,却还要反过去安慰少女:别哭啊郡主,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说话间,嘴角的血还在不停的流,魏云珠下意识用手去接,她眼底的泪意再也忍不住,汹涌溢出,连话都说不出口。 顾延翊却微微别开,声音赢弱不堪:脏。 已经弄脏郡主的衣裙了,怎么能再弄脏郡主的手。 魏云珠摇了摇头,声音哭腔浓重:顾哥哥,我去寻太医,你不会死的! 男人死死拉着她:来不及了,外面都是抓我的人,裴寂不会放过我的。 郡主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胸腔猛的涌出一阵腥甜,鲜血不受控制的吐出,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第212章 魏云珠立刻将人扶住,无助的抱扶着他,慌张地唤:顾哥哥!顾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刀剑划过的声音,以及厮杀呜咽的动静。 念霜的声音传来:你们放肆!竟然敢擅闯郡主寝殿! 接着是一阵东西推倒的声音,然后在无限的惊惧中,少女听到了那恶魔一般的暴躁低吼。 滚开! 是裴寂! 殿外的走廊,云安殿的护卫挡在魏云珠寝殿门前,一副誓死守卫的模样。 四周全部都是尸体,顾延翊派的暗卫,已经被全数屠杀殆尽,只余一地的鲜血,似是人间炼狱。 裴寂神色暗沉,犹如寒冰,凝结了空气,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可怖至极,语调冷血无情:掘地三尺也要把顾延翊给我找到! 金吾卫已经对全皇宫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扫荡,除了魏云珠的寝殿。 有士兵上前,强硬的要闯入,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裴寂微微皱眉,略显暴躁,这些人真的很麻烦,他并不想杀小郡主身边的人。 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被耗尽,压着剑柄的指腹,蠢蠢欲动。 突然,殿门开了。 少女一身素衣,泼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美的似光明神女,一瞬间就连空气都停滞了。 什么事?她沉静如水的反问。 所有人立刻跪地:参见郡主殿下。 除了裴寂,他一改往日的殷勤,反而是用冷漠的眼神盯着少女,声音比那长白山上的积雪都凉:不知郡主可有见到,那意欲谋反的叛贼。 魏云珠直面他的眼神:本郡主一直就在自己寝殿里,从未见过什么叛贼。 倒是你,为何要带人擅闯云安殿,扰本郡主的清净。 微臣也是奉旨捉拿,倒是不知郡主,清不清楚,包庇叛贼,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裴寂讲话毫不客气。 魏云珠一颗心早就跳得飞快,她本就惧怕极了这吃人的恶蟒,如今还要自己在他面前这样,自然是心生畏怕。 她不动声色吸了口气,强压住颤动的指节,叫自己的声音显得有底气些:本郡主说过了,没见过什么叛贼。 首辅大人,请回吧。 裴寂却笑了,嘴角的笑意阴森又冷戾:既然如此,那郡主就允微臣进去搜查一番,若是一切如常,微臣自然告退。 况且,那叛贼诡计多端,若是真的藏匿在郡主处,那郡主就太危险了,为了您的安全,请您饶恕微臣这一次。 他话是这样说的,语调却是毋庸置疑,可没有一点请示的样子。 说完,裴寂便微微侧头,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人进去搜查,金吾卫会到意,便立刻要闯进去。 谁知,少女却向前一步:大胆!本郡主的寝室你们也敢硬闯! 那些人迟疑了,面面相觑,可裴寂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搜! 眼看着这些人就要强闯进去,魏云珠明白,裴寂不会放过顾延翊的,情急之下,她抽出了一只藏在袖间的短剑,忽而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女子的闺房,怎可容旁人进入! 她眼神中满是固执,可是又蓄积了泪意,眼圈越来越红,声音在风中显得愈加弱小无助。 裴寂,我不许你搜。 第168章 郡主,骗我的后果,你知道的 少女的脖颈,比那上好的白釉还要通透,薄的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纤细血管,脆弱又美好,利刃搭在上面,就忍不住的叫人揪心。 可裴寂呢,他嘴角的冷意却更甚。 没想到,郡主要为他做到这个程度。他说这话间,整个人都席卷起了一阵戾气,野兽一般的眼神,凶狠地盯着少女。 然后,从她莹白的脖颈,滑落到肩头,几滴没有干涸的血,异常明显。 游弋到裙摆,星星点点的几滴血,也被他敏锐地察觉,魏云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不受控的一颤,用力紧紧握剑的手有些发麻。 天气本就闷热,少女心里害怕的要命,一直在强装镇定,这会儿手心早已经渗出了汗,呼吸也有些起伏不平。 裴寂对她的所有小动作了如指掌,便缓慢靠近了一步,骤然间,那愈来愈盛的压迫感逼的少女眼睫都在发颤。 随着男人靠近,少女慌张的将手里的剑向脖颈压近一分,带着颤音:你、你别过来 裴寂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燥热的夏末也因为他此刻阴郁的模样,叫人背后发凉。 魏云珠紧张极了,额头冷汗频出,手不断用力,就连利刃划破脖颈的皮肤都浑然不觉,鲜血流了下来,也唤不回裴寂一丝丝的人性。 你别走了!少女的声音带有一丝哭腔,蓄积在眼底的泪意,再也抑制不住的流淌而下。 她忍不住后退,浑身发颤,泣意满满的低喃:别过来,别过来 裴寂倘若未闻,亦步亦趋地靠近,而且神色冷冽到了极点,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卸下伪装,冷漠、嗜血、残暴,比地狱的恶鬼更可怕! 少女被逼到近乎情绪崩溃,珍珠似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眼角红的可怜,她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 第213章 退无可退,巨大的阴影笼罩,那恶魔般的男人已经近在咫尺。 她呼吸一滞,情绪终于受不住的崩溃,那一根一直紧绷的弦,带着决绝彻底断裂,她猛然扬起手里的短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咣当一声,短剑落地。 裴寂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死死的禁锢在半空中,魏云珠吃痛,手里的剑自然也滑落了。 男人盯着她的眼神充满兽性,急风骤雨间,他用力将少女往进拉拽,丝毫不怜香惜玉。 魏云珠趔趄了两下,不住的挣扎,却是徒劳无功,她空余的那只手,拼命扑打着男人如铁般的臂膀。 放开我!你放开我! 裴寂皱了皱眉,一副嫌吵的模样,轻而易举抓住少女的胳膊,腾出一只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肢,猛的一下将人挟至身前。 然后,他一手将少女的胳膊禁锢在身后,另一只手指腹压上了少女的嘴唇,声音低沉,犹如魔鬼的低喃:郡主,你最好乖乖听话。 然后,他朝后看了眼,床榻之下,几滴鲜血异常明显,裴寂神色又暗了一个度,拉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眼神定格在纱帐里的锦被之上。 魏云珠瞧了眼床榻,再看了眼虎视眈眈的男人,一旦叫裴寂发现顾延翊真的在自己寝殿,他还不知道会如何的发疯! 便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企图阻拦他,可是那如铁一般的臂膀,还有那高大的身躯,于瘦小的少女而言,根本就是蚍蜉撼树,在绝对的力量优势下,无异于自不量力。 果然,裴寂不耐烦的闭了闭眼,他吸了口气,一把反拽过少女,带着她一同往床榻处去。 裴寂魏云珠被他拖拽的生疼,嘴里不住的下意识唤他名字。 然后,裴寂一把撩开纱帐,他恶狠狠的瞧了眼此刻哭的泪水漪漪的少女,他不明白,为什么小郡主明明知道了顾延翊的真面目,还是要包庇他,偏心于他。 然后,他手掌抚上了少女纤细的后脖颈,将人禁锢在自己身前,薄唇靠近那莹白的耳廓,贴的很紧:郡主,骗我的后果,你知道的。 魏云珠浑身骤然一颤,眼底的泪意已经彻底肆意,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那阵阵恐怖的寒意,却从她心底不停的往外冒。 裴寂则微微弯下了腰,修长的指节抓住了锦被的一角,像是即将审判死刑犯的判官,残忍至极。 少女的手像是停滞一般,死死的抓着男人的胳膊,却是不住的颤抖。 突然,裴寂猛的一下拉开锦被,很意外的,只有一滩血。 裴寂眼眸扬起了一抹古怪至极的神色,平静的眸光下,是暗潮汹涌澎湃而来,一瞬间,冲破一切,他用力动了动脖颈,牙齿愤恨的咬着。 竟然被他逃了。 真是可惜,他本来想让小郡主好好看看,风光霁月的顾侍郎,是怎样惨败犹如丧家败犬的。 魏云珠松了口气,整个人骤然间松弛了下来。 却被身后禁锢他的男人,轻易地察觉,掌握着少女后脖颈的指腹,轻轻摩挲,缓慢的移动到前面,触摸那脆弱不堪的纤细脉搏。 他故意用手捏了捏,那莹白如玉的肌肤,本就薄如蝉翼的秀釉,瞬间就有红晕流露,不过转瞬即逝。 他危险的动作,叫少女猛的一颤,就连声音都像是快要被掐断了一样:你、你先放开我。 裴寂眼眸低沉,自后居高瞧着少女精巧别致的鼻尖,饱满的额头,润樱一般的嘴唇,可爱极了,但是却从来不愿意屈服于自己。 他用最阴森的语调,讲着最温柔的话:郡主,你为什么总要骗微臣呢? 微臣从来都不想伤害你。 听见这话,魏云珠却只想笑,伤害?他伤害的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杀死我们的孩子?是因为顾延翊吗? 问第二句话时,他的语调愈加阴森,像是凶残的野兽,在享受猎物前,故意舔动嘴唇,下一秒就要露出森森獠牙,将围困在手的猎物掏心掏肺。 魏云珠脸色骤然间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嘴,却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心脏之上好像插了一把利刃,生疼。 第169章 郡主,正戏还没开始呢 裴寂仿佛陷入了梦魇,整个人都一副疯魔的状态,喃喃的反问。 为什么呢?顾延翊有什么好的,他到底哪里值得郡主这样对他好呢? 他是个小人,他该死。 你说对吗?郡主。 魏云珠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整个人都被男人牢牢的掌控着,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甚至连挣脱都忘记了。 郡主,还记得微臣在兰陵答应你的事吗? 魏云珠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云,裴寂瞧在眼里,叹息一声:郡主肯定不记得,微臣所有的事,郡主好像都不记得。 然后,他手掌微微用力,将少女禁锢的更紧,对着那美丽的乌发深深嗅了下:微臣答应过郡主,要带郡主去看灯会呢。 今日,就在皇宫,微臣为郡主精心准备了一场。 魏云珠不知道他讲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那股股寒意,就是不停的往上冒,莫名的,她有十分不祥的预感。 第214章 可是却想不明白,这恶蟒为何要准备什么灯会,但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想看! 她害怕,简直害怕的要命! 耳边那恶魔的催促声再次传来:微臣带你去看。 少女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她忽然不住的摇头,泪水肆虐流淌,全身心都是满满的抗拒:不、不!我不去! 裴寂另一只手臂猛然横在少女的前腰,叫二人贴的更紧,声音里是绝对不容许拒绝的强势。 魏云珠攒了一股劲儿,骤然间推搡开男人手掌的控制,立刻就欲逃跑,却被一只大手用力拽了回来。 少女被吓得不轻,情急之下连踢带打也要挣脱,可是这样的弱小,在绝对的力量优势下,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然后,她瞅准机会,猛的一口咬在男人的胳膊,用力到简直就要出血,可这男人根本就是铁打的,竟然毫无反应,手更是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 郡主,你又不听话了。 裴寂低声呢哝了句,接着就手腕微微用力,将不断挣扎的少女一把扛在了肩头,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骤然的腾空,叫魏云珠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驮着自己,往殿外走了。 她不住的拍打着裴寂的后背,双脚也不停的蹬着,企图逃脱,可是横在她腰间的臂膀,却比什么都坚硬,是以她一人之力完全无法越过的横沟。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识相的低了头,一眼也不敢多看,毕竟一眼,就极有可能会断送了性命。 阵阵眩晕席卷着魏云珠,她无力的拍打着,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扔进囚网,濒临干涸死亡的小雀。 她的挣扎就是临死前的啼血鸣叫,自胸腔蹄出愤恨的烈火,然后被人群踩踏,直至模糊不可辨认。 终于停了下来,被放下的少女,甚至因为全身无力而无法站稳,只能靠着男人横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堪堪站定。 少女的眼前一片开阔,微风拂过,带来的不是凉意,而是森森的麻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直叫她几欲作呕。 九重宫阙,流霞金辉下的气势恢宏,沾染上了巨大的血腥网罩,鳞次栉比的碧瓦红墙,镀上的,是地狱般的嗜血。 魏云珠发现,裴寂竟然将她掳到了宣武门的城楼之上,这里是整个皇宫的最高点,放眼望去,龙楼凤阙,连绵不断的宏丽宫殿,巍峨壮阔,雕栏玉砌,在这里,可以看清整个皇宫。 少女的眼眸剧烈的震颤,似乎被定住了一般,眼前的一幕幕,对她的冲击力简直太大。 整个皇宫,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血腥,还是血腥,血淋淋的一切,叫魏云珠近乎晕厥过去,她倒在男人的臂弯,可仍然不被放过。 郡主,正戏还没开始呢。 裴寂恶魔般的低吟传来,残忍又冷血。 他将少女扶起,一手撑着她的腰,一手掌握着少女的下颚,强迫她直视那些凄惨又血腥的场景。 沉沉宫阙,玉字瑶阶之上,华贵的飞檐下吊着的,竟然是一具苍白狰狞的尸体! 更骇人的是,到处都是,宫殿的廊上,斗拱之下,一棵棵树下,全部都挂着尸体,甚至还有活人,他们像是被困的牲畜一般,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恐怖的嘶吼声。 他们在喊叫,在嘶吼,在做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地狱有门,恐怕就是如此,厉鬼索命,也不会比这更恐怖! 少女伸出无助的胳膊,可是根本无法改变自己被钳制的事实,那双有力的大掌,死死的捏着她的下颚,疼的她止不住的流泪。 裴寂靠近少女的耳朵,指腹压在自己的薄唇:嘘,灯会要开始了。 郡主最好,仔仔细细的看着。 魏云珠悲切的摇着头,她受不了了,情绪几乎要崩溃,哭的稀里哗啦,可却换不来裴寂的一丝人性。 放、放开我她含糊不清,哭腔浓重。 微臣答应过郡主的,就绝对不会食言。 你看,多美啊,花灯都燃起来了。裴寂的语调变得轻快,仿佛真的见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一样。 魏云珠下意识顺着男人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他所谓的花灯真的都燃烧了起来,可是那哪里是什么花灯,分明就是活生生的人! 火,肆意的燃烧着他们,混着那些人痛苦的嘶吼声,听来叫人不禁毛骨悚然,耳膜边充斥着噼里啪啦的烧灼声,不断涌入鼻腔的,是被烧后血肉腐烂的味道,刺鼻恶臭。 少女的眼眸睁的生大,她从来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眼睁睁的看着,活生生的人,被大火活活烧死。 泪水已经快要流干,她摇着头闭上了眼,想扭头,却怎么都做不到,浑身瘫软,大脑已经混沌到无法思考。 这个魔鬼!他根本不是人! 说不定,顾延翊就在某棵树上吊着呢,他的叫声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呢? 裴寂恶狠狠地讲着,他想要看少女的反应,固执的想要惩罚她,想要她同自己一样,感受那痛彻心扉的感觉。 第170章 噩梦 整个皇宫,在火光冲天下,散发着滚滚浓烟,齐齐涌向天际,叫本来就阴闷的天气,更加乌云遮日。 第215章 裴寂终于放开了牵制着少女下颚的手,得了自由,魏云珠摇晃了下才站稳,她瞧着男人的眼神,透着说不上来的恨意。 混蛋!你不是人! 裴寂却笑了,笑的嘲讽:大周百姓都道,微臣比野兽还要凶残,现在连郡主都说微臣不是人,看来微臣真的不是人。 人,是要有心的,而微臣,没有心。 少女激烈的拳头朝着男人袭来,像是泄恨似的,悲切又充满恨意。 裴寂没有躲闪,全然接受,眼眸定格在魏云珠的面颊,声音又轻又低:郡主有没有想过,微臣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微臣。 这时候的魏云珠,哪里还听的进去他讲的是什么话,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崩溃的情绪。 然后,一道哭喊声传来,叫她猛的一震,是阿荣! 少女踉跄着转身向前跑去,她趴在城楼的边沿,看到最近的那颗树,上面吊满了人,竟然都是云安殿的宫人。 她撕心裂肺的大喊:阿荣! 念霜! 一边喊,她就要往城楼下跑,可是却被一只手臂捞了回来,任由她怎么挣扎,男人都不肯松手。 放开我!你放开我! 裴寂甚至看都不看她,他面色深沉,眉宇间全都是冷漠,声音比那腊月的寒风还要冷冽:微臣说过了,郡主必须看着。 魏云珠骤然间明白了,他这是在惩罚自己,她的声音孤注一掷,情绪已经崩溃不已: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裴寂居高临下瞧了眼,哭的近乎断气的少女,眼眸没有丝毫的松动,声音残忍:郡主,你杀了我的孩子,这就是惩罚。 魏云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抓住男人的衣袖,无可奈何的开始祈求。 裴寂,不关他们的事,你放过他们! 男人面上没有丝毫的松动,反而是抬起了头,漠视着底下的一切,睥睨众生的模样,是掌握人类生杀大权的魔鬼。 城楼下的屠杀还在继续,痛苦的嘶吼已经响彻天际,魏云珠惊慌的看过去,有士兵在残忍的点染花灯。 魏云珠不住的摇晃着男人的胳膊:停下!你叫他们停下! 快停下! 裴寂未动丝毫,神色深沉无比,眉宇间散发的,只有无情与残忍。 啊 城楼下的嘶吼,愈来愈强烈,当少女看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被当成花灯,残忍的点燃,在崩溃中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下城楼。 可是却被男人死死的拉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她的哭声融化在风中,撕心裂肺。 阿荣! 念霜! 停下!快停下!不可以 然后,魏云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火光中不断的挣扎,痛苦的嘶鸣,她仿佛能够看到,他们濒临死亡前绝望的神情,以及无助的泪水。 她哭到声音沙哑,情绪早已经崩溃到极点,一颗心疼的恨不得立刻从这城楼上跳下去。 她的阿荣,是那样的好,每当自己难过时,会费劲心思逗她开心,他会唱戏,会皮影戏,会打快板,他什么都会,每次出宫回来,会兴致勃勃给自己讲宫外的事,一天一夜都讲不够。 可是他死了,他被活活烧死了 还有念霜,流落宫外的半年,那傻姑娘宁愿被打的鼻青脸肿,也要给她抢来糊口的馒头,她还没有出嫁,还那么年轻 他们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下人,他们是自己的家人,是她最在乎的亲人。 可是他们死了,永远也不会对自己笑了。 这个想法,不停的环绕在魏云珠的脑海中,她在不断的哭泣中,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好痛,痛得她难以忍受。 到最后,她感觉自己连声音都要失去了,只是有了几欲作呕的感觉,大脑,甚至身体,都轻飘飘的,站都站不稳。 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景象莫名开始重影,一切都变的很远很远,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这是少女失去意识前,脑海里唯一的念想。 裴寂面色稳然不动,任由身边的少女激烈的哭喊踢打,只是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她,怎么样都不会放手。 少女的声音太过无助与浓烈,一旁的李义都于心不忍的不敢再去看。 他其实早就想劝首辅大人了,郡主身边的人万万动不得啊! 但犯了疯病的首辅大人,仅凭他一张嘴,又怎么敢上前多话呢,更何况,今日这疯病犯的可比以往重的多,更是难办。 他真的操碎了心,首辅大人一定会后悔的,也怪不得小郡主对他如此抗拒,这人简直疯的可怕! 然后,他眼瞧着少女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晕厥了过去,倒在了首辅大人怀里。 终于忍不住的上前:首辅大人,小郡主身子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赶紧寻太医来看看吧! 裴寂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了知觉的少女,皱了皱眉头,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人性,他立刻将少女拦腰抱起,大步向前走去。 第216章 声音中,染上了丝丝急切:立刻宣太医! ** 魏云珠做了个梦。 她梦见儿时,自己去大慈恩寺求姻缘前,耍赖把自己关在寝殿,坚决不要去。 阿荣就耍大刀,引自己出来,然后他笑呵呵的对自己讲。 我们郡主这样好看,一定能求个顶好的姻缘,况且郡主福禄深厚,佛祖也偏爱呢。 魏云珠不信,画本子上讲,公主啊、郡主啊什么的,都要嫁去很远的地方,她不要,她要一辈子待在宫里。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长相俊美的哥哥,初见,便以为他是九重天的神仙。 或许佛祖真的偏爱她,想要给她一个从天而降的美人哥哥,她亲自写下一道福牌,藏在了袖间。 可是,在万众朝拜下,她抽下了所谓天定的姻缘签。 签上却赫然刻着顾延翊。 第171章 要你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 朦胧间,魏云珠只觉得头痛欲裂,一会置身儿时岁月静好,一会又深处地狱,到处都是血。 终于,在不断的挣扎中,她的意识逐渐回拢,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听说,但凡和顾家扯上关系的,这次都遭了大殃,基本无一幸免。 顾家被逼远走北地,顾侍郎失踪后生死未卜,可怜的是郡主。 大家伙都说,小天子如今的位置,其实是拿郡主换的,而且 别说了,郡主醒了! 少女虚弱的咳嗽声,叫那议论的两个丫鬟,赶紧压低声音,不敢再多言,上前去查看少女的情况。 魏云珠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可是当视野越来越清晰,她骤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处之地并不是云安殿。 眼前熟悉的一切,叫她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至极的念头,这里,这里是永安巷! 噩梦般的记忆潮汐似的涌入脑海中,曾经的一幕幕,都能激起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少女张了张嘴,可是却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干涸到,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艰难的伸出胳膊,一把抓住自己身边的丫鬟,费力地摇晃。 丫鬟惊慌失措:快去寻郎中! 少女明明虚弱的要命,可是却眼眸猩红,情绪一直处于激愤的状态,整个人都似那摇摇欲坠的浮萍,脆弱到不堪一击。 裴寂也急匆匆的赶到,但情况更糟糕了。 魏云珠只是瞧了一眼那紫袍男人,便立刻惊惧的蜷缩起来,浑身都在打着颤,默默的哭泣,双眼红肿。 裴寂皱了皱眉,低低的尝试唤了句:珠珠。 噩梦般的声音传来,少女随着那声呼唤,猛地一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在梦魇中不可自拔。 裴寂缓缓坐在床榻边沿,手掌轻柔的覆上少女的手,再次小心翼翼的唤她:珠珠? 少女被猛地惊醒,抬眼就对上了男人的眼眸,犹如惊慌失措的小白兔眨巴着眼,然后,惊慌在一瞬间变成了恨意,激发着她的情绪愈加崩溃。 她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挣脱开来,可是虚弱无力的她根本就使不上劲儿,类似于炸毛的小困兔,弱小又固执。 忽然,她低下头,一口咬在男人手掌的虎口处,力道之重,几乎是一瞬间就出了血。 裴寂倒吸一口气,吃痛的撒开手,少女就瞅准时机要下榻,却被男人一把捞了回来。 魏云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扬起胳膊就猛的一下朝着裴寂的脸颊划去,然后,混乱间,那妖孽的脸庞上,就多了两道血印子,靠近眼尾。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就是虎口拔牙! 果然,男人的面色变得阴沉,双手缚住了那不听话的小身躯,眼神里的暗色招人若揭。 少女似乎被那两道血印子吓到了,哭的一抽一抽的,颤抖的更厉害,一动也不敢再动,可怜极了。 裴寂无奈叹了口气:珠珠,先把药喝了。 这话一出,竟然又激发起少女的恐惧,她忽而推开毫无防备的男人,就拼命往前爬,在混乱的挣扎间,竟然是咣当一下跌落至床榻下。 她额头重重磕在床榻边沿,顿在原地就哭的稀里哗啦。 裴寂赶紧将人护在怀里,捧着少女的脸颊,眉宇间染上了急色:摔疼了? 摔哪了?让我看看。 可怜兮兮的少女,不住的摇头,一手捂在自己的额角,就是不肯松手。 珠珠乖,让我看看,到底摔哪了? 固执的少女,终于发出了一点虚弱的声音,哑着嗓子,忍着疼:你出去! 你滚! 一瞬间,裴寂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可是就保持着将少女拥在怀中的姿势,没有丝毫要起身的动向。 魏云珠现在简直恨透了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瞧见这个残暴冷血的恶蟒。 裴寂,你禽兽不如! 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拼了嗓子喊出这句话,少女便开始剧烈的咳嗽,甚至于面颊都染上了绯红。 这间,她不停的推搡以示自己的决心,手掌胡乱的拍打,而且毫不避讳,好几次都直接拍上了男人的脸。 第217章 裴寂猛地一下将两个手腕一齐捏在掌心,冷言冷语的警告她:魏云珠,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对啊,这里是永安巷,是她曾经永远也逃脱不了的噩梦! 你混蛋!你放我走! 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家! 少女撕心裂肺的大喊,换来的却是男人变本加厉的冷漠无情。 裴寂的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不过却比那千年的寒冰还要凉,透着无比的残忍。 郡主,微臣发誓,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再放开你,微臣要你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 犹如一道惊雷炸响,魏云珠明白,裴寂没有在开玩笑,他一定会狠狠折磨自己,把自己永远囚禁在那精心打造的牢笼里。 自己会沦为他的玩物,从此以后,自由自在会变成自己最大的奢望。 这一辈子,她都会逃不开了! 不!我不要!少女似乎被刺激的不轻,开始大喊大叫。 是你杀了阿荣!你还杀了念霜! 你不是人!你是个禽兽不如的疯子!疯子! 裴寂不管少女此刻激愤的怒骂,只是强硬将人抱起,微微侧头,声音透着狠戾:叫郎中进来! 半个时辰后,魏云珠终于再次安稳的沉沉睡去,裴寂抚摸着少女哭的红肿的眼皮,眼里透露出了一丝心疼。 然后他起身,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步向外走去。 李义刚刚送走郎中,就见首辅大人迎面而来,便立刻道:大人,小郡主的情况,还需要好生调养。 然后,他踌躇了下,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大人,小郡主这次受的刺激可不小,您不若等她好转些,再去探望。 顾名思义,你去了更刺激小郡主。 本以为会被首辅大人骂得狗血淋头,可谁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惆怅万分的顾自离开了,眉宇间仿佛缠绕了些愁丝,挥之不去。 第172章 只怕郡主彻底抛弃自己 一场残忍的血洗过后,皇宫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不过人心惶惶。 迫于强权的压制,甚至没有人敢谈论那场残忍的宫墙厮杀,一切都变了,但好似一切又都没有变。 魏云珠已经醒来三日了,她没有再像第一日那样激动的不能自已,而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丫鬟们每日都小心翼翼端来吃食,毫无例外,全被少女打翻在地。 容巧是在晌午的时候进来的,她瞧见纱帐里孤零零的坐了个少女,少女手臂环绕曲膝,将脸深深的埋进怀中,瘦弱的惹人无限心疼。 她撩开纱帐,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小姐。 少女被惊醒一般,抬起了头,湿漉漉的杏眼有一瞬间的迷茫。 小姐,你瘦了。容巧瞧见她虚弱的模样,眼底瞬间有了泪意。 原本麻木的杏眼,忽而绽放一抹笑容,能够抚平一切伤痛似的,明明轻飘飘却又莫名充斥一股力量。 一滴泪,从容巧的眼底悄然滑落:小姐,你受苦了。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亏了身子,奴婢带了些吃食,都是吩咐厨房做的您爱吃的,您就吃点吧。 魏云珠低眸,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摇了摇头后,便又恢复了以往的动作。 然后,容巧一副为难的模样,她有些慌里慌张的瞧了眼四周,见到处无人,职守的护卫正值换班,这会儿是一天之内唯一的空档。 她从袖间拿出一枚玉佩,塞到魏云珠手心,接下来便慌忙告退了。 魏云珠微微一愣,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有些疑惑地摊开,那是一枚洁净无瑕的白玉,上好的成色,这世间,只此一枚。 她认得,这是顾延翊腰间坠着的那枚玉佩。 玉佩底部的坠絮,是可以拿下来的,只有她知道,如此说来,顾哥哥没有死。 当她取下密盏,展开一看,清秀的字迹跳了出来明日未时一刻,届时相见。 裴寂已经完全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到处都有侍卫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说要与自己相见,是准备做些什么吗? 魏云珠心里有些担忧,只能祈求顾延翊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容易逃脱了,就该走的远远的。 裴寂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整整一日,少女都忧心忡忡,好在裴寂不在,不知在忙些什么,这叫她有些庆幸。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魏云珠勉强吃了点,便心乱如麻的吃不下了,她不想再叫这场浩劫波及到其他人,更不想再叫无辜的人断送性命了。 想到这里,殿外的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郡主,属下有要事求见。 未时一刻了,少女心里大惊,听声音是个她不熟悉的人。 四下无人,她下了床榻,将门打开只漏了个缝隙,低声问:何事?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立在外头,声音很轻:郡主,顾侍郎命属下前来接应您。 魏云珠立刻开了门:顾哥哥可安好? 请郡主放心,顾侍郎安好,只是,时间紧急,还请您跟属下走一趟。 少女皱了皱眉,她是有些迟疑的,那侍卫便催促着:郡主,时间不多了,若是现在不走,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第218章 魏云珠眼眸闪过一丝别样,踌躇不安下,终究是点了点头,她必须去见一面顾延翊。 这小侍卫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派人假扮魏云珠,自己则带着人顺利出了府门。 马车飞快的行驶在道路上,由于昨夜下了一场雨,地上满是泥泞的污水,马蹄踏过,溅起阵阵水渍,也激扬着少女一颗飞速跳动的心脏。 她不知裴寂何时会发现,只祈求一切都平安无事。 终于,快马加鞭下,马车停在了望倚楼前。 少女被人指引着进入,在一间雅阁里,她瞧见了那一身雪袍的男人。 赢弱苍白,再也没有从前的意气风发,可嘴角的笑意依然清风明月。 见到少女,他眼神里是溢于言表的喜悦,还带着一丝丝庆幸,他什么都不怕,更不会怕死,但只怕郡主彻底抛弃自己。 还好,郡主来了。 他再没有从前激扬文字的从容自信,而是上前一步,激动万分的抓住少女的手,声音中充满了期许:郡主,我们一起离开吧。 魏云珠眉宇间忧愁满布,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延翊敏锐地察觉到,少女心中的迟疑,他真的很怕,抓住郡主的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他不愿放弃,更不愿像前几次那样,任由心爱的姑娘从自己手心中溜走。 天高任鸟飞,我们可以去一切美好的地方,过上真正自由自在的日子,就只有你和我两人。 只要郡主现在说好,我立刻带着你离开。顾延翊的语调有些急切,是深深的期许。 岂料,少女却轻轻放回他的手,眼眸瞧着男人,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顾哥哥,我们不可以。 顾延翊不明白,他疑惑万分:为什么?难道郡主想要留在裴寂身边?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或许,郡主的确是爱上了别人,可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便直白的问出。 不,不是的,我恨他!少女有些激动的反驳。 顾延翊仔细的瞧着魏云珠的神情,他眼眸里的暗色又多了一分,终究是不忍再逼问下去。 顾哥哥,裴寂不会放过你的,长安城到处都是他的人,就是为了抓你,以你现在的处境,想要同他抗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走吧,离开长安,不要再为了我做傻事了。 魏云珠一副悲切的模样,她再也不想看到身边的人,离自己远去,天人永隔之痛,她绝对无法再承受一次了! 顾哥哥,答应我,离开这里,你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她将一直藏在袖间的令牌取出,塞到男人手心:这个你拿好,有了它,你一定能顺利逃出长安城。 这令牌,是少女昨日趁着裴寂来看望自己,逼迫自己喝药时,她留了个心眼,偷偷从他身上拿下,藏起来的。 今日她来赴约,也只是为了把这令牌给他。 顾延翊瞧着手里的令牌,有些惊诧:这 顾哥哥,有些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瞧着少女关切的目光,顾延翊暗淡的神色终于恢复了一丝光亮,如今他已然成为丧家犬,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比谁都清楚。 郡主,我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声,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耳边也传来声音。 搜!给我仔仔细细的搜! 第173章 裴寂,你放过我! 一阵阵凌乱的声音传来,魏云珠惊慌的从门缝看过去,大批的金吾卫已经闯入,正在雷厉风行的搜查。 少女转头立刻着急道:顾哥哥,你快走吧! 顾延翊向前一步,骤然握住少女的手,声音急切又真挚:郡主,同我一起离开! 我们远离这里的一切纷扰,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魏云珠无奈叹了口气,突然,砰的一声,隔壁的房门被踢开,打翻物件的声音越来越大,激起一片哗然。 少女瞧了眼身后的窗户,慌乱之中推着男人往那处去: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顾延翊固执起来也是油盐不进,他死死的拉着少女的手,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是死,他也再不要放开郡主的手。 顾哥哥,今日你若是不走,从今往后,我便不会再理你。 顾延翊眼中有了一丝急切,魏云珠便又斩钉截铁着道:我说到做到! 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千钧一发之际,门被猛地一下踢开,发出巨大的响声,一众金吾卫鱼贯而入。 随后信步踏入的男人,脚步缓慢,但是周身的戾气却足以凝结四周的空气,席卷着风平浪静的水面,激发暗潮汹涌下的狂风暴雨。 可是,窗户大开下,只站着少女一人,她强装镇定,可是眼里恐惧的神色,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裴寂疾言厉色的快步行至窗户前,向下望了望,空无一人,他咬紧牙关用力闭了闭眼,手掌一把重重的拍在窗沿上,声音中是难以克制的残暴恼怒。 给我追!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第219章 魏云珠被那冷戾的声音震的无法抑制一颤,然后,男人如狼一般残忍血腥的眼神狠狠盯上了自己。 郡主,为什么你总要这么残忍的对微臣呢? 微臣从来都不想伤害你的。 他说话的语调温柔,但是却散发着阵阵阴森,骨骼分明的眉宇间,是深深的阴沉,鸦羽般的睫毛下,暗藏着的是山崩海啸。 男人一步一步地逼近,魏云珠便不停的后退,她可以看懂那恶蟒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此刻,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退无可退,裴寂拽着她的胳膊,猛的将人拉近,眼眸猩红的质问:为什么帮他?为什么要来见他? 魏云珠被男人凶狠的质问吓得不轻,眼底已经蓄满了泪意,微微颤抖下,泪珠便全然落下。 裴寂见惊惧过度的少女不肯说话,便骤然凑近她的耳廓,阴森呢哝: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 必须真真正正的惩罚,才能长记性,不是吗? 不疼一次,她永远也不会刻苦铭心! 然后,他不顾少女颤个不停的身子,一把揽过她,手掌紧紧捏住她的胳膊,强行推着那娇弱的人儿,朝外走去。 魏云珠怕极了,她最是明白裴寂的手段,从前,他将自己折辱的那样痛苦,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哭喊着:不!不要! 少女想要挣脱,可是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那铁一般的臂膀,紧紧的箍着自己,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叫她眼里心里都只剩下恐惧。 裴寂薄唇紧抿着,对于少女凄惨的哭喊,惝若未闻,没有任何回应,更谈不上怜香惜玉,粗鲁的拉着少女,将那娇弱的人儿拽出了望倚楼。 眼看就要被塞进马车,魏云珠猛的一下推开男人,拼了命就要往别处跑,嘴里不停的喊着:救命!救命! 裴寂有些暴躁的闭了闭眼,轻而易举拉过少女,不给她一丁点儿逃脱的机会。 不要!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唔! 突然,一只大掌窒息一般捂住了少女不断哭喊的嘴巴,将所有的哭声,都变成凄惨的呜咽声,捏碎在他的手掌心中。 魏云珠顺势被拦腰抱起,男人强悍的将她塞进马车,当马车开始不稳的疾驰,他才终于松开了手。 羊入虎口,魏云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逃不掉了,或许,他会在盛怒之下杀了自己,也说不一定。 她抬眼,慌乱的眼眸中,倒影出男人陷入阴影的高大身躯。 此刻的裴寂,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晦暗的戾气中,浑身上下充满了阴郁,和刚刚暴怒的模样,截然不同。 但这样的他,更是诡异恐怖,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沉思,魏云珠瞧不见他此刻眼眸里的神色,可是却能轻而易举的想象出来。 那里面,一定是凶残、冷漠、暴虐的,他会永生永世的折磨自己,死都不会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恐惧感已经彻底的席卷了少女的内心,她不敢再哭喊,甚至不敢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只能强忍着低声啜泣。 她不动声色的缓缓移动,弱小的身躯紧紧贴着后面,瑟瑟发抖,不敢再去直视那来自地狱的魔鬼。 完了,彻底完了!本以为回了家,她可以慢慢忘记在永安巷那段饱受屈辱与摧残的日子,可现在,这个男人,他又一次要把自己拉入无尽的深渊。 在无尽的内心折磨中,马车停了,连带着魏云珠的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男人起身出了马车,撩开帘子,外面明明是天光大亮,可她却觉得比什么都黑,黑到她陷入了无尽的绝望,濒临溺亡。 她泪眼汪汪的瞧着男人,恐惧的摇了摇头,只祈求他还能有一丝一毫的人性。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恶蟒的天性便是冷血残暴,又怎么会有人性呢? 男人一把将少女拽出,不由分说,就把人往宅子里掳,神色冷厉,没有丝毫松动。 魏云珠还在可怜的负隅顽抗,她在挣扎间近乎摔倒在地,不断的祈求:裴寂,你放过我! 求你放过我! 裴寂冷眼相对,只是一把捞起少女的腰,不管不顾地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当魏云珠被扔进房门里,那间曾经于她而言,比噩梦还可怕的陈设,赫然出现在眼前,眼底的恐惧,甚至要碎裂而出! 第174章 跑什么,嗯? 昏暗的房屋里,桌案上的香炉悠悠的冒着气儿,空气中弥漫着香味,却依旧难以掩盖那叫人喘不过气的沉闷。 男人手上,高大的身躯隐匿在黑暗中,面颊的神色晦暗不明。 跑! 少女脑海里只余这一个念头,她踉跄着朝着大门跑去,纤细的胳膊,拼命拍打,手掌细嫩的皮肤立刻生红,也没能打开那扇门。 更不会有人来救她。 身后故意放缓的脚步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一条冰冷刺骨的蛇身缠上了她的后脖颈。 那是裴寂充满罪恶的探索之手。 魏云珠浑身颤抖,双腿发软,无法抑制的顺着房门往下滑,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她双手发颤的撑在地面,指甲揪的很紧。 背后的阴影笼罩,一股来自于裴寂的强大压迫感,瞬间袭来,男人的手已经游移到她脖颈前的血管处,轻轻摩挲。 第220章 跑什么,嗯?裴寂阴森反问,妖孽般的脸庞在窗外光线的照耀下,一半清亮,一半隐匿在阴影里。 少女猛的一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抖的连话都说不出。 紫袍男人缓慢的蹲下,指腹轻轻抚摸魏云珠精致美丽的脸颊,然后捏着她的下颚,微微用力抬起。 居高临下的瞧着,逗小猫似的: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还是,我打扰了你们,很失望? 魏云珠脸色苍白,用力的摇头,泪水漪漪的模样,可怜极了。 真不是这么想的?裴寂笑了笑,嗓音又低又沉,却危险至极:那,在珠珠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呢? 娇弱的少女被逼在狭隘的角落,那种压迫感简直能把人逼疯,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下一秒就要堕入地狱。 裴寂,魏云珠终于发出了一丝虚弱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我没想和他走我、我只是 男人点了点头,嗓音懒散,慢条斯理:这样啊,那以后就别再去见他了。 从今往后,除了我,谁也不许见。 凭什么?魏云珠发出了困雀般的反抗: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宠物,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裴寂却笑了,笑的不以为意:凭什么?让我想想啊。 他微微起身,将少女抱的起来一点。 凭我有权,凭我有势,凭我有钱,凭我有能耐叫你从今往后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然后,少女被拦腰抱起,复而扔在床榻上,她还未来得及起身,男人沉重的身躯便压了下来。 魏云珠根本无从反抗,她不停发抖的手脚没有一点力气,像是天生的食物链规则,她永远也赢不了这只恶蟒,只会打心底里害怕他。 男人将少女的双手举过头顶,声音低沉又冷冽:这些,够不够? 她眼底的泪水不断流着,意识到裴寂要来真的,便惊慌失措的喊:裴寂,你混蛋! 而裴寂呢,他甚至嘴角噙着笑,斯文又饶有趣味,就那样看着少女。作为一个老道的猎手,他眼瞧着受困掌心的猎物,凭着自己弱小不堪的力量做着无谓的抗争。 魏云珠自由的那只手,不住的捶打在男人的肩头、胸膛,激烈的推搡,可是裴寂就那样静静的观赏她的狼狈,随她折腾。 变态!疯子!你不是人! 少女樱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这张小嘴里喊出来的骂人声,也别有一番风味,更何况,哭腔浓重,还有与生俱来的娇软嗓音无法改变。 太激烈的爱里,总是带着非人的暴虐欲,男人邪恶的希望,心里那些变态的想法,能够得到极致的满足。 少女细腻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白釉,通透诱人,忍不住的摩挲,洁白无瑕的积雪,便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踩踏痕迹。 看着那红痕,看着那难忍的泪水,自那样一双美丽至极的杏眼里流出,还有发颤的眼睫,裴寂的心脏开始变得膨张。 不够,根本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少女嘴上没有停,下一秒,那骂声便被男人全部吃进肚里,他狠狠贴上了少女的唇,强势又凶狠,暴烈中又藏着惩罚,又冲又撞,越挣扎就越深入一分。 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发誓要疯狂的汲取一切甘甜水源。 吞噬间,少女虚弱的呜咽声,演变为羞愧难当,挣脱之间,那纤细的手,越来越无力的拍打男人的胸膛,可就是不肯放弃,那是她最后的倔强。 不知过了多久,窒息的绝望感下,男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少女无助轻颤,被迫承受他的肆意撷取。 单纯的少女,根本不懂该如何安放,牙齿在爆烈的撷迫下,摩擦撕咬后,使之变成鲜血弥漫的模样。 当魏云珠肺里的空气即将消耗殆尽,大脑昏沉的不像样子时,裴寂才缓慢的离开她。 少女愈加殷红的唇,更加饱满,泛着透亮的水光,小手无意识抵着男人的肩,虚弱无力的喘气,在慌乱惊惧的余韵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贴着她汗湿的下颚,继续往下,那已经被他大掌捏红的纤细脖颈,竟然散发着水蜜桃般的粉釉色,引诱他去亲自感受其细腻程度。 然后,男人终于起身,重量减轻,少女起伏不定的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裴寂,你这样欺负女人,根本不是男人!你魏云珠气极的声音,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她全身僵硬,脸色惨白如斯。 因为她看见,裴寂手里拿着一把弩! 第175章 我怕你 魏云珠从小身子就不好,生病是常有的事,白花花的银子倒是能将病砸好,但这次异常严重。 她睡了很久,一直迷迷糊糊的醒不来,无形中像是有一只大掌,紧紧压着,叫她喘不过气来,而且做梦不断。 不停变换的场景,一会儿在云安殿,一会儿在永安巷,有陌生人,也有家人,还有掐着自己脖子的裴寂,她想清醒,可是无论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眼。 中间容巧来替她擦拭身体时,天还是亮的,可等她终于又睁眼,已经是深夜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拍打着树叶,雨势不小,阴郁的天气,叫魏云珠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痛的。 第221章 她蜷缩着,将娇小的身子全然藏在锦被里,头脑昏昏沉沉的,郎中根本没办法把药喂进去,白日里还可以控制,到了夜里,就又烧的近乎晕厥过去。 小郡主身子骨弱,风吹不得雨淋不得,若真是出点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李义在房门外守了一天一夜了,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去找的裴寂,否则,他绝对惜命如金。 魏云珠是在裴寂触碰到自己身体的瞬间,就猛然间惊醒的。 那双美丽的杏眼,在看到男人时,立刻迸发出深深的恐惧,惊慌失措间一个激灵,便更紧的蜷缩在角落。 她在发抖 裴寂神色染上一丝心疼,下意识放轻手上的动作:很疼吗? 少女喉咙沙哑的厉害,哭腔加上鼻音,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尾音发颤:你、你还想做什么? 然后那纤细又无力的小手,虚弱的推搡男人的胸膛,全身心都透着浓重的抗拒:变态,你若还想折磨我,倒不如杀了我! 毫无震慑力,甚至是软绵绵。 裴寂神色未变,只是坐在榻边,把病弱的少女抱在怀里,以眼神警示她不许乱动。 魏云珠被那晚的经历吓得不轻,一触碰到男人就开始颤抖,眼角的泪珠也犹珍珠滚落似的一颗接一颗。 混蛋 她呜呜咽咽的低喃,以为裴寂又要兽性大发。 喝药。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碗汤药,这却引来少女更大的恐惧。 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手紧紧揪着男人的衣袖,发抖哭泣着闭眼偏头躲开,眼睫颤的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那晚,裴寂强行捏着她的下颚,将一颗药丸喂进嘴里,而且以薄唇威逼她咽下去,之后,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尊严,沦为他最下贱的玩物。 所以,她怎么会再敢吃他递过来的东西。 裴寂,魏云珠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抖的厉害:我害怕我怕你 裴寂垂眸,认真的瞧着少女苍白的小脸,似乎有些异样,良久才反问:怕我? 我怕你,魏云珠点了点头,哭腔浓重:你递过来的药,我不敢喝 她再也不想,经历那样惨绝人寰的感触。 生病,无非是疼一些,我可以忍,但你给的,我害怕。 裴寂静静的听着少女艰难吐露心声,黑如墨海的眸子,以及俊美的眉骨,看似毫无波澜,只是将药碗凑近自己,喝了半碗。 现在可以了吗? 眼神交汇,魏云珠甚至觉得,裴寂眼里的血丝,比自己的还要多,根根都透着绝望,莫名其妙。 好。她点了点头,没有再抗拒,也不敢再抗拒。 喝过药,魏云珠被放回床榻上,她立刻将自己全部缩回锦被里,不再发出一丝一毫动静。 但是右手手腕却被人轻柔的拿了出来,一只微凉的指腹,在轻轻摩挲自己的伤口。 被铁链磨出的伤口。 少女没有抗拒,因为她明白,自己没有力气再同裴寂抗争,至少目前是。 然后,她清晰的感触到,那修长的指节,正在替自己的手腕上药,小心翼翼,呵护备至。 甚至因为怕她疼,轻轻帮她吹气,以缓解。 现在又算什么呢?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魏云珠嘴角嘲讽的笑了下,脑海里只余一个想法。 虚伪! 虚伪至极! 然后,她在阵阵热意的包裹下,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皮沉重的厉害,只是依稀记得,那双握着自己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 整整半个月,魏云珠的病一直断断续续不见好,还没入秋,她就不敢吹一点风,整日整夜都处于混沌状态。 裴寂不知在忙些什么,很久才出现一次。 外宅很大,就算裴寂回府,只要魏云珠躲在房间里,他也不过来,魏云珠就见不到他。 这是少女现下最期待的状态,她胆子太小,也太害怕了,以至于,一见到那人,腿就不自觉发软,身子更是不住打颤。 不知是不是快入秋了,这一个月都阴雨连绵,就比如魏云珠死寂一般的心境,充斥着绝望。 唯一,她知晓了阿姐和岩儿平安无事,算是唯一一件幸事。 容巧走了进来,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唤着榻上的病美人:小姐,该吃药了。 魏云珠悻悻睁开眼,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小脸皱成了包子,满心满眼都是抗拒。 天天喝药,她嘴里全是苦味,吃多甜的桂花糕,都发苦。 我已经好了,用不着再喝药了。 容巧无奈得笑笑,语气像哄小孩儿似的:小姐,喝了药,病才能好的快,您这样拖下去,只会更难受。 更何况,您身子这样虚弱,哪里就好了,还是得大人!容巧正苦口婆心的劝解,可是余光无意间一扫,就撇见了站在门外的首辅大人。 她立刻心惊肉跳的退了几步,低着头,不敢再多言。 说实话,她不喜欢首辅大人,因为觉得他对小姐并不好,这件事过后,对其的讨厌就更盛了。 第222章 魏云珠浑身一僵,甚至不敢回过身去看,只是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冲上了额头,没想到,裴寂竟然会在这个时辰过来。 今早李义还讲,这几日内阁衙门忙的要命,没个三四天,裴寂是抽不出空回来的。 第176章 那恶蟒又发什么疯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魏云珠就似见到索命的厉鬼一般,一把将锦被盖在自己头上,裹的紧紧得。 裴寂拿过容巧手里的汤药:下去吧。 容巧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瞧了眼魏云珠,很是不放心,但又不敢忤逆:是。 男人自床榻边坐下,腾出一只手,隔着锦被,指腹轻轻敲了敲少女:把药喝了。 不喝,魏云珠把自己裹得更紧,声音小小的:我已经好了。 魏云珠。 裴寂很少很少连名带姓的喊她,就像刚刚那样,毫无感情色彩,深沉正经的语调,叫少女觉得,自己顷刻就被那恶蟒咬在齿间,狠狠的磨碾。 惹怒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但魏云珠现在就是打心底里厌恶他。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任你欺辱,任你折磨,少女说话的腔调固执至极,可鼻音浓重,弥漫着一腔孤勇的可怜:但是我病了,浑身没力气,脑子也不太好,你若不开心,就请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裴寂眼里的暗色深了一个度,他手指抓起锦被,便扔到了一旁,在少女错愕的眼神中,指腹用力捏起她的下颚,将药灌了进去。 魏云珠始料不及,咕嘟咕嘟被灌进去几口,苦的她眼泪直流,然后就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一阵凌乱过后,扶着胸口,差点把药都吐出来。 她恼怒万分的盯着裴寂,眼里的恨意每况愈出,眼尾生红,固执的要命,不过脸颊倒是不像以往那样病态的苍白,多了丝血色。 裴寂将那杏眼所传递的情绪,看的一清二楚,他黑眸半眯,声音又低又沉:再瞪,就把眼睛挖出来。 说话间,手已经伸到魏云珠面前,那双骨相极美的手掌心上,躺着一颗饴糖。 嘴里的苦涩,眼前甜软诱人的糖果,形成鲜明对比,这对少女来说,诱惑力太大,就像带上虚伪面具的裴寂,过分蛊惑人心。 顶着一张好看的皮囊,自以为干了什么坏事都能被原谅? 简直是痴心妄想! 魏云珠用力别开脸,语调冷漠极了:我不是小孩子,不想吃糖。 裴寂倒是没有废话,骨节分明的指节剥开糖纸,和刚刚喂药如出一辙,捏起那精巧的下颚,便塞了进去。 变态!疯子!禽兽! 一瞬间,甜腻的糖果融化在口腔中,甜味在扩散,带着清香的矛盾,将那汤药的苦涩,一点一点的带离。 明明是被那恶蟒强行喂下去的,可是本欲立刻吐到他脸上的少女,被那甜味折服了,她恨自己没出息。 竟然还想再吃一颗! 但她自然不会那么做,反而挪动身子,费力的想要离男人远一些。 可刚刚挪了一下,就被裴寂的大掌捞了回来,他好像和少女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真的又给她喂了颗糖。 可魏云珠呢,对他的排斥,没讲出来,也全部摆在脸上了,要多明显有多明显,不肯看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来来回回半个月了,同他讲过几句话,十个指头都能掰的动。 别碰我,就他生龙活虎能吞得了一头牛,就他被刺上几剑还能狂的起来,我现在身子不好,你别害我。 然后,果然换来了男人阴郁幽深的目光。 魏云珠半个眼睛就不想看见他,所幸破罐子破摔,躺平在榻上,被子一拉,声音故意懒散:首辅大人请回吧,我要歇息了。 然后,转过身,绝对不打算再理他一下。 良久,身后的男人终于走了,少女松了口气,可远远的听到走廊传来什么被踢翻的声音,以及下人的惊呼声。 魏云珠小心翼翼露出一双大眼睛,朝着窗户处看了看,不知道那恶蟒又发什么疯呢! 不过她懒的管了。 约莫再养了三日,天终于放晴了,魏云珠的病也差不多好了。 她躺在亭子的贵妃榻上懒懒晒太阳,却听到廊下有小丫鬟偷偷地议论。 你可知道,封家这次可是得了不少封赏。 封赏事小,最重要的是,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首辅大人和封小娘子的婚事。 那你说,咱们府里这位怎么办呢? 谁知道欸,别说了! 小丫鬟不知道魏云珠就在亭子里,看到人后被吓了一跳,赶忙问好后就急匆匆的跑了。 魏云珠面色如常,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想着,若是真的,裴寂要同封薇成婚,是不是就能放过自己了? 那她简直求之不得。 日子太过平静,平静到,魏云珠这几日总是会产生恍惚,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梦,还有念霜和阿荣,他们还在自己身边。 容巧轻轻唤醒了小憩的她:小姐,封姑娘在府外,说是要求见您。 魏云珠轻轻睁眼,本欲拒绝,可是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回想起刚刚小丫鬟的话,便转了话头:请她进来吧。 第223章 不久,封薇便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脸上的笑靥似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姐姐,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魏云珠没理她,甚至没有抬眼,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并不是她故意摆谱,而是,她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封薇一双圆圆的眼,笑的人畜无害:姐姐,我是来给你带些画本子解闷的。 姐姐还是自己看吧。她自怀中掏出一卷书册,递到魏云珠面前。 魏云珠接过,那书卷的扉面,靡艳无比,但是却只字未落。 她翻看一页,忽而愣住了,平日里得体的教养叫她面颊如同染上了一片火烧云,瞬间绯红后,又恍然被夺去全部血色,变得僵硬苍白。 指节微动,书册便全然滑落,里面的画面也露了个满怀。 一页页,全都是不堪入目的画面,红罗纱帐,靡丽的繁华从中,男女衣不蔽体,那些不堪的姿势,全是花街柳巷才会使的风流手段。 封薇倒是显得淡然:姐姐,这是时下达官贵人的外室间最时兴的画本子,那些外室,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伺候好主家,便都争相多习些手段,让主家能够真正的舒爽,这大抵就是她们此生唯一的作用了。 第177章 我混蛋,你才知道啊 魏云珠并未说话,这封薇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只不过是裴寂发泄的玩物,就该学一学那妓子之态。 少女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她无情的践踏,绝望中,变得血肉模糊,难以辨认。 封薇将她眼里的神色看的真切,招手吩咐下人退出去,这才道:姐姐,你就允我将有些话直说,你是郡主,身份尊贵,如今却入了这外宅,无名无份,说不准以后连个孩子都不能有,况且,现在外头的风言风语,简直能吃人。 要我说,倒不如离开,自由自在的过活,起码再不用听那些人嚼舌根子,也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好好看看。 封薇说这话时,眼神里满是怜惜之情,又一副一心为魏云珠好的姿态,一切恰到好处。 魏云珠微微抬头,眼神对上她的:有劳封姑娘费心,可如今这样的局势,我也不过是一介浮萍,哪里能逃得出裴寂的手掌心呢? 这话一出,二人同时沉默,还是封薇先打破平静:姐姐,我不信你从今往后甘愿做这笼中雀,你可是云安郡主。 大周最尊贵的郡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前,站在人群中,她也曾仰望过那熠熠生辉的云安郡主魏云珠。 听人说,她连吃茶,都用的是晨间第一颗露珠。遥遥望去,比粉嫩娇棠更动人,也比那纯洁芙蕖更神圣傲气。 封薇所幸直白的讲了出来:姐姐,我还是那句话,你逃吧,我愿意帮你。你走了,首辅大人大抵会愤怒,但时间久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魏云珠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问:那封姑娘,打算如何帮我? 十月初三,封薇的语气笃信无比,圆圆的眼睛透着稚嫩,但说的话却缜密:十月初三这日,我哥哥会宴请首辅大人,他定然一整日都不得闲,到了晚间,越王殿下也会出席,到时首辅大人必定脱不开身。 然后,她压低声音,凑近魏云珠的耳朵:西郊有不少流民,会在那日被遣返,你混在其中,定然不会被发现,出了金光门,我备下的马车便会立刻来接应,再送姐姐去任何想去之地。 然后,她握住桌案上的笔,在宣纸上细细描绘,声音真诚:姐姐,你看看,若有任何不周之处,我且下去再安排。 魏云珠瞧了眼那宣纸,路线的确细致又充沛,看来花了不少心思,她手指夹起那宣纸,靠近香炉,眼瞧着宣纸被烧成灰烬。 良久,才抬起头,露出一道信任的微笑:周到至极,那便有劳封姑娘了。 封薇离开的时候,心情大好,眉眼带笑,活像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的贴身嬷嬷倒是心有不甘:姑娘,你也太过纯善,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她? 封薇扑哧一声笑了,回过头来仰着天真的面孔:嬷嬷,你以为我傻啊!赶走她是一回事,到底叫她去哪,却是另一回事。 然后,她眼底的笑意渐平,露出与年龄极其不符的心机与狠毒:我岂能留个随时会爆炸的隐患? 嬷嬷久经人事,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便不再多言什么。 封薇呢,她在前方的花丛里瞧见了一只美丽的蝴蝶,便惊呼着跑了过去,天真烂漫。 ** 一场宫廷暴乱结束后,宫廷政治结构大换血,顾延翊失踪了。 和人间蒸发一样,纵使首辅大人派人,不论日夜的全城搜捕。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死里逃生,魏云珠内心里衷心希望,他能活下来,毕竟,他出此下策和裴寂鱼死网破,同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至于封薇那日的提议,她自有打算。 当晚,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冷,噩梦惊醒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眉眼温柔的妖孽脸庞。 少女被吓得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的往下爬,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掌箍住了腰,额头一个不妨便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第224章 纤细的胳膊立刻抵了上去,声音不自觉的发颤:你、你怎么在这里? 裴寂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微臣为何不能在这里? 他饶有趣味的,瞧了眼那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使坏的将人往自己怀里带,还有意无意的轻嗅她身上的味道。 少女简直心惊肉跳,后怕的厉害,她不住的躲藏着男人暧昧又炙热的气息,声音小的可怜:不、不可以 裴寂就是故意吓她,听了这话,他一副思考状,反问:为何不可以? 魏云珠扬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眼底水汽氤氲:我还在生病。 裴寂黑眸里的神色意味深长,压迫感浓重:如果我就想要呢? 少女眼底的泪意在蓄集,可出口的话却沾上了恼怒:裴寂,你不是人!你不仅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且没有人性! 混蛋!她小手握成拳头,用力砸向他。 却被男人用手掌截住,紧紧包裹后钳制在头顶,嗓音促狭慵懒:我混蛋,你才知道啊。 简直没皮没脸! 裴寂,你赶紧离开,现在就是我最恨你的时候,所以,请你不要自讨没趣! 魏云珠彻底下了逐客令,一双美丽的眼眸,既僵硬又抗拒。 裴寂微微敛眉,轻笑了下,语调倍加阴冷:恐怕现在的珠珠,没有这个权力,赶走我呢。 说话间,男人微凉的大掌已经开始不怀好意的游弋,更类似于一种宣示主权的行为。 少女的眸光越来越冷,声音孤注一掷:裴寂,我知道你有权有势,现在的我无依无靠,一个落魄郡主,当然没有权力命令你。 既然你看不惯我,那倒不如杀了我,一了百了。 男人的手掌,停在少女修长的天鹅颈之上,指腹轻轻描绘着那精致锁骨的诱人弧度,语调透着玩味:微臣还真舍不得杀你。 我喜欢活的。 魏云珠的眼眸剧烈的震颤,是的,这头变态恶蟒,他喜欢豢养有灵魂的活物,以满足他的占有欲。 真是禽兽不如! 第178章 恨我,讨厌我,可郡主依旧离不开我 然后,裴寂将少女抱的更紧了,下把抵着她的头顶,像是怕失去一般,手臂越来越收紧。 魏云珠没有挣扎,她眼神幽远飘向别处,良久,才平静无比道:裴寂,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我走? 男人眉宇一滞,眼里的神色情绪莫辨,声音里是深深的执念:我永远不会放你走。 除非我死。 裴寂是个从来说到就做到的人,魏云珠丝毫不会怀疑他这话的真实程度,她曾经想过,或许自己有能力改变他,可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对于裴寂,她根本无力改变,远离,彻底的远离,才是唯一的解脱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我从头到尾都不愿意,强迫一个人留在身边,是不会圆满的。 三岁孩童都懂的道理,为什么聪明如裴寂,却总是不明白呢? 男人那双幽黑的眼眸,仿佛没有太多可以深究的情绪,只是看着怀中的少女,只有魏云珠才明白,那里面,是最深邃的沉沦。 裴寂薄唇缓缓轻启,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莫名孤寂: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在我身边。 哦,对了,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欺欺人。 若我说,我不仅恨你,而且十分厌恶你呢?少女在不停的试探他的底线。 果然,那双久久覆在腰窝的手,犹如冰冷的蛇身,缓缓向上游移,停在少女的后脖颈,轻轻摩挲:恨我,讨厌我,可郡主依旧离不开我。 一股冷意,攀爬上了少女的全身,密密麻麻,没有一处幸免于难,她止不住的打颤,呼吸都莫名其妙的开始起伏不平的困难起来。 因为郡主最在乎的人,在我手上。 魏云珠眼眸洋溢着一种名为破碎的情绪,以及恨意,可在男人深沉的凝视下,不得不隐忍:裴寂,你还想怎么样? 裴寂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深邃幽远:我只想要郡主永远待在我身边。 然后,他眼看着少女那熠熠生辉的眼眸,渐渐黯淡,不再有光芒流转:只要我待在你身边,你就能放过他们吗? 裴寂紧了紧手臂,在少女精致的额头落下一吻,轻轻嗯了一声。 你会骗我吗?魏云珠反问。 裴寂声音很低,目光变得柔和:郡主,我以后不会骗你了。 顿了顿,他不放心似的:真的。 魏云珠的双眼彻底变得麻木,机械的点了点头:好,你要说到做到。 裴寂久久未语,只是箍着少女腰肢的胳膊微微用力向上一提,魏云珠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男人沉重的身躯覆了上来。 她立刻惊慌失措:你、你 我还在生病!立刻伸手去推搡,真的再来一回,她觉得自己不死也半活了。 别动。耳边传来男人深沉的声音,还带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然后,魏云珠推搡的手被禁锢在软榻上,动弹不得。 第225章 别动。裴寂又重复了一次,他将头埋在少女的颈窝,语调毫无攻击力:我只是想抱抱你。 魏云珠指节僵硬一瞬,原本紧绷的抓着软毯的手指,满满松懈下来,不再挣扎。 对不起。 良久,裴寂叹息一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 今日下了早朝,裴寂便急匆匆地回了永安巷,却见内室空无一人,一问才知,小郡主是去了花园。 本欲赶过去,却在回廊上撞见了魏云珠,少女脸色苍白,赢弱不堪,微微低眉缓步朝前走着。 秋日的微风拂过,萧瑟间吹动了少女的衣裙,她瘦了很多,犹带病容,寻常的宽袖长裙略显宽大,发髻随意挽着,素面朝天,别有一种婉转娇柔。 似乎是有心事,她并未察觉,一下子撞进了裴寂怀中。 男人手掌堪堪掌握住那纤纤腰肢,轻笑了声:也不看路,专往微臣怀里撞? 少女面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和芙蕖花瓣顶端那一点粉似的,冰清剔透,立刻伸手抵住他坚实的胸膛,脑海里还在一遍遍思索,封薇那日所言的路线,便不安的低下了头。 哪有? 因为心里发虚,惟恐那恶蟒看出点什么端倪,她的声音娇怯绵软,倒透着一股含羞之态,叫裴寂不由的愣了愣。 小郡主瞧着娇柔,实则很是固执,虽然骂他时都娇娇软软,但却极少同他撒娇嗔怪。 他一向淡漠的眼眸里,笑意变得浓重,小心翼翼将人带进怀里,入了房间:如此专心,想什么呢?有心事? 魏云珠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来都学不会掩盖情绪,所以次次都被男人一眼看穿,便深吸一口气,嘴里露出一丝笑意,温顺的摇了摇头。 少女一双美丽的杏眼,犹明珠凝霭,朦胧之中,端着我见犹怜,是一朵清雾里裹着的初绽芙蕖,金尊玉贵,娇不胜风,只能倚靠他而活。 这样娇弱的人儿,离开精心的照料,一定会枯萎,这样,裴寂内心的不安才消散了些。 然后,他揽着少女的腰肢,坐在软榻边,眼眸里迸发出了流光溢彩,自衣袖里掏出一枚珠钗:郡主,这是给你的。 魏云珠瞧了眼,自然的接过,上好的碧玉玲珑珠钗,成色绝对是一顶一的,坊间传闻,首辅大人爱财如命,最大的爱好就是囤积金银财宝,但是只进不出。 可裴寂一向对自己毫不吝啬,甚至,一掷千金,纠缠的这小一年,他不知孜孜不倦的在自己身上砸多少银子了,说她是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再合适不过。 少女已经学会了温顺,她顺手将珠钗绾在发间,微微抬头,那坠着的红宝石,晃啊晃,婉转剔透间挟上了三分明艳娇俏,可谓姣花照水付水流。 真好看啊,裴寂的胸腔,发出一声来自内心深处的轻叹。 好看吗?美人盈盈一笑的反问,是多么醉人呀。 裴寂眼眸愈加发暗,眼底暗潮汹涌的是挤上心头的欲念,低低嗯了声。 第179章 我想看 男人忽然就倾身吻了上去,薄唇轻轻覆盖了下,蜻蜓点水,又松开,忍不住再贴上去,再松开。 气息紊乱了。 他声音又性感又沙哑,鼻尖抵着她的:坐吧。 魏云珠微微一愣,抬眼便撞见了男人眼眸中深如墨海的欲念,她神色瞬间慌张:不、不可以 裴寂低低笑了下,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我是说,坐这里。 少女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可为了自己的计划,决心不能激怒他,便背对着他坐下。 但是同男人坚硬的胸膛,隔着似有若无的距离,是她最后的防线。 可下一秒,防线被轻易打破,裴寂往前靠了靠,胸膛贴上了她的背,微凉的薄唇近乎贴上她的耳廓:珠珠。 魏云珠下意识偏过头,嗅到了淡淡的檀香味。 伴随着他沙哑至极的声音,指腹已经来到腰窝处,轻轻打圈。 好香 意识到男人手上的动作,魏云珠猛的一下起身,趔趄了下,就又被一只大掌扣住腰身,跌坐回那炙热的怀抱里。 如铁的臂膀,横在腹间,将她禁锢着,动弹不得。 少女眼里染上一丝恐惧,不住的躲闪那灼热的气息,薄唇正轻触着自己的鼻尖, 一瞬间,魏云珠的面颊犹如染上了火烧的云彩,莫名气息不稳。 然后,她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手掌,温度高的厉害,轻轻的摩挲游弋间,简直要把她灼伤,顺便带动起,来自肌肤的阵阵颤栗。 她不舒服。 便再次转过头:可可是 话还没说完,裴寂的指腹已经压上了她的唇瓣,叫她没办法再说出口来。 男人瞧着少女纤长的眼睫,微微的颤动下,是对探索未知的恐惧,再往下,是樱红的唇瓣,透着水光粼粼。 那是他吻过的。 裴寂收敛了眉宇间的沉沦,自后覆盖住那娇嫩的小手,指引着她,一起解开沉重的束缚。 慢条斯理,共同探索未知的欲念。 魏云珠脑海里有些混沌,全身发软,连意识都莫名模糊,她低头,就看到那骨节分明的大掌,修长的十指,斯斯文文的做着欲念之事。 第226章 不急不缓。 她的心迹慌张,一切都呼之欲出,反观身后的男人,他衣冠楚楚,一副典则俊雅的正人君子模样。 可他手上的动作,鸦飞雀乱 在裴寂的视线下,浮翠流丹,晶莹剔透,他喉咙干涩,伴随着喉结的滚动,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鲜嫩多汁的水蜜桃,甜不甜,尝了才会知道。 他真是,立刻就想细细品尝。 陌生的触感,席卷少女全身,带动每一处神经的躁动,她心里的不安,已经满到快要透出来,忍不住发颤。 微微低头,视觉上的冲击感,比之感官更盛,不得已,她轻颤着闭上了眼。 一下下的触及,叫她痛苦中,更是升腾起了一种奇怪至极的感受,好像是被夹在炭火上烤,有一股无形的热浪,在她身体的每一处,滚啊滚。 她开始心绪紊乱,开始起伏不平,甚至浑然不知自己开始用嘴巴呼吸。 裴寂的声音,低沉沙哑中透着浓重的欲念,意外的性感:摘掉好吗? 那灼热的气息,暧昧至极:我想看。 一时之间,魏云珠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热浪滚滚中,还是冰天雪地中,类似于躺在寒冰之上,被大火烧灼。 冰火两重天,她牙齿紧紧咬上了软唇,尽力保持清醒。 男人询问了她,却仅仅只是问了问,少女被迷惑到说不出话,他便带引着那微颤的手,剥下荔枝壳。 无声的滑落,在细腻的肌肤下,丝滑无比。 裴寂看到了全部。 他屏住了呼吸,简直美的惊心动魄。 待人品尝。 呼吸,止不住的急促,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裴寂,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在忍耐。 沉重的心迹 那种似有若无的酥麻感,密密麻麻,简直要把魏云珠折磨疯,她觉得哪里都难受,却偏偏挠不着。 搭在半空中的小腿,下意识抵在床榻,蜷起来的脚趾,似紧绷的弦,喘不过气。 终于,松开了,少女骤然瘫软在怀,软弱无力的靠在男人胸膛。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真正的开始。 裴寂轻触她的肩膀,一点点上移,到纤细的脖颈,忽而引发不断的颤抖,牵引着魏云珠,一同溺入欲念的孽海情谷。 魏云珠怕了,怕自己被操控,被迷惑到思想都不受控制,她声音断断续续,说不上来是不是痛苦:不、不要了 男人将她的无助尽收眼底,抬起头,语调痴迷:不要什么? 然后,他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魏云珠快要哭出来了:不要了。 我好难受。这句一出,已经是低低的呜咽了。 裴寂看的心一揪,不忍心。 他薄唇轻轻碰了碰少女的鼻尖,暗含无限留恋,隐忍的语调中,沙哑万分:很快就不难受了。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不再去看那诱人的美好,不过鬓角的湿汗却更盛。 很意外,他拉起了少女的衣衫,轻轻将那芙蓉花瓣盖住,甚至,双手环绕过去,缓慢的帮她系好系带。 因为无力,魏云珠双手环绕着男人的脖颈,这才堪堪坐直,缓着气。 第180章 放心,我不会欺负你 待急风骤雨停下,天边已经勾出了一抹亮色。 裴寂并未起身,他自后拥住那娇小的人儿,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不着急,再歇会儿。 魏云珠乖顺极了,锁在他怀中,声音又软又娇:裴寂,我想同你商议一件事。 那人微微敛眉,低低道:嗯? 少女便徐徐道:今年的寒衣节,我恐怕不能陪同阿姐去大慈恩寺了。 裴寂绝不会允许自己同阿姐相见,可她必须争取这次机会。 可我还是想去看看爹娘,十月初三可以吗?少女抬眼,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就那样可怜兮兮的瞧着他:我可以去吗? 裴寂自然是不愿意她出门的,他有些患得患失,却从来不愿意承认。 回过神来,就见少女一直瞧着自己,企盼着答案,又补了句:我会多带几个侍卫,早些归家。 归家 这愉悦到了裴寂,上了心头,在魏云珠眉心落下轻吻:好。 ** 这些时日,都是容巧亲自照顾魏云珠的起居。 今日她出门采买,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一进内室,就麻溜儿的关了门。 魏云珠迎了上来:容巧,如何了? 容巧扶着她坐下,压低声音:小姐,去南方,一般都是要走水路,水路不仅快也稳当些,比旱路方便很多,可是前些日子,南边发了大水,不少商船被殃及,官府没法子,就勒令停了大半的商船,到现在,闸口都没通。 魏云珠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担忧。 容巧便又接着道:不过,听奴婢一个亲戚说,有不少利欲熏心的船家,为了多挣些银子,会开黑船,一到夜里,他们就在码头上,载些急切归家的客人,什么通行证都不要,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能即刻走,大胆得很呐! 第227章 魏云珠听闻后点了点头:很好,不过你记住,我叫你出去打听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容巧立刻点头。 对了,魏云珠起身,将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交给她:上次我叫你去寻的买家,你再去一趟,把这些都当了。 容巧显得有些迟疑,她其实是担心:小姐,这样行得通吗?首辅大人一向多疑,若是被他发现了,您 魏云珠却露出一道安抚的笑意: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然后,容巧便抱着那楠木盒子出去了。 魏云珠轻轻合上了门,她眼神飘忽向远方,心里愁绪万千,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骗过那恶蟒。 总之,在她离开前,一定得先稳住他,那恶蟒脾性喜怒无常,自己想讨他欢心,就须得乖顺,顺毛摸他。 如此,她就要强迫自己继续委身于他,少女的脑海中,浮现出封薇手里那册书卷,一幅幅不堪入目的图册,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那掌心的玩物,谄媚逢迎的风月女子。 不过很快了,很快,她就能走出这座牢笼,遥望着窗外的天空,魏云珠只觉得前方是一片迷蒙。 第181章 逃离 十月初三这日,天灰蒙蒙的,一场大雨在即,可是却透着将下不下的沉闷。 魏云珠今晨起的很早,收拾妥帖后,便亲自将裴寂送出了门,她眼眸定格在那神姿高彻的背影上,闪过的情绪,有万千。 裴寂回眸,遥遥望了一眼,那立在廊上的窈窕娇姿,娇弱似那一朵风中飘摇的芙蕖花,对自己是无限的依赖,内心的不安渐渐被抚平。 依附自己才能活下去的娇花,她会永远乖顺的待在自己身边。 这些时日,小郡主乖顺又娇软,每每都叫男人不可自拔,片刻的分离,都叫他内心十分的不舍,比如现在。 魏云珠眼瞧着男人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 回过头,便对着容巧道:容巧,我给你备了几件新制的棉衣,就搁在内室,还有 她说着,就自衣袖里掏出一个锦袋,塞到容巧手上:这些,你拿着,往后有什么事,也好照顾自己。 小姐,容巧心底有涓涓的暖流流过,她的眼底有些湿润:奴婢舍不得你! 说完,她便一把抱住了魏云珠,她从小孤苦,一直活在继母的毒打中,第一次感到温暖,便是从魏云珠身上。 魏云珠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或许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容巧点了点头,起身后才道:小姐,今日您去大慈恩寺,是咱们给备轿子,还是? 魏云珠道:住持会派人来接我。 约莫半个时辰后,有僧人领了车马来,道是住持吩咐他来接人。 这小僧身材矮小,肩膀佝偻着,面颊漆黑如炭,见了,便叫人莫名心生不喜,魏云珠却热切的将人请进来询问。 待婢子都退下,她才压低声音问:师傅,封姑娘都嘱咐过了吗? 那僧人嘴角挂着诡异的笑,眼神略显刻薄:小姐放心,封姑娘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一张狰狞的面孔,出口的声音却是属于少女的清甜、娇俏,魏云珠略感震惊,因为这声音、语气,简直和自己一摸一样! 她微微一笑:封姑娘费心了。 等支走了容巧,魏云珠便起身,随着僧人出门。 她面上挂着淡然的笑,可是一颗心却是起伏不平,隐藏在衣袖中的指节已经微微出汗,紧张感不言而喻。 临出门前,她回头瞧了眼这座华贵的府邸,用黄金雕刻的牢笼,充斥着她痛苦的冰冷回忆,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出了脚。 小巧玲珑的绣花鞋,踩在石阶之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她心脏的跳动,一步、两步很快,她就要走出这座牢笼。 最后一步落下,她松了口气,正抬头,忽见前方出现一道紫色的身影,松形鹤立,冷毅的表情犹如寒霜般拒人于千里,他正朝自己而来。 是裴寂,竟然是裴寂! 少女内心一窒,眼眸猛的震颤了下,想不出他为何会突然回来,可还是尽量叫自己镇定下来,她嘴角挂着柔顺的笑意:不是出了门嘛,怎的又回来了? 裴寂眸光在触到少女的一瞬,就变得十分柔和:今日早朝耽搁了,便请了假,微臣回来 男人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其实是今日瞧见小郡主相送自己时,柔情似水的依赖,便又忍不住跑回来一趟。 无妨,稍后再去也跟得上。 魏云珠靠近他一步:大慈恩寺的师傅已经来了,我这就准备动身了。 话毕,裴寂的眸光便落在了那僧人身上,少女心里紧张的厉害,这恶蟒一向谨慎多疑,若是真被他看出点什么破绽,那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她忽而抓住男人的衣袖,踮起脚尖,堪堪够到他脖颈,声音又轻又软:你晚上回来早些,我有东西给你看。 裴寂手臂下意识勾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往自己怀里拢了拢,眸光温柔的快要化做一滩水:好。 第229章 晚些时候,众人随封文显去花园,观赏所谓的西域白荷。 裴寂立于廊亭,并未去凑热闹,身后传来一道少女天真清丽的声音,略显急迫:首辅大人。 众人下意识回头,就见封小娘子小跑着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者自然了然,便都识趣的退下。 倒是裴寂,他微微挑眉,语气有些被打扰后的不悦:封姑娘有何事? 封薇终于抬起了头,努力和俊美的男人对视,她圆圆的面颊透着粉嫩,跑急了,有点喘,别有一番娇憨可爱之气:首辅大人,我想给你一样东西。 还不等裴寂回答,她便自顾自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荷包,大胆的递到男人面前:这是我亲手绣的,想要 可话还未说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是李义,他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裴寂回过神,看到差点栽倒在地的李义,伸手提了他一把,神色一凛:何事? 封薇眼神中闪过莫辨的情绪,她没料到,李义竟然来的这么快,真不知道门口那些家奴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义此时此刻也管不得什么了,火急火燎道:大人,姑娘、姑娘她不见了! 话落,男人眼底已经深沉了一大片,下颚线绷的很紧,立刻一阵风似的,大步朝前卷了去。 他的衣袖无意间触碰到封薇伸到半空中的手,那包含着无限少女怀春的荷包,就这样掉落在地,毫无征兆。 封薇回过神,固执的唤了句:首辅大人! 可是,男人早已经消失在拐角,没有留给她一分一毫的眼神。 她缓缓转身,僵硬的捡起那荷包 想要送给首辅大人的。 这是她还未讲完的话,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情绪,他的眸光,他一切的一切都被那个女人所牵引。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一成不变的。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封薇紧紧捏着那荷包,眼里的狠毒,似乎萃了很久很久,久到无论如何都无法化解。 她发誓,会让魏云珠永远消失在裴寂的世界。 此刻,有家奴上前禀告:姑娘,咱们的人实在拦不住李管事,但是,那边的情况一切顺利,如果没有耽搁时间,她应该已经出了城,现在只等天色彻底暗下来了。 封薇点了点头,声音中透着狠戾:你记得,一定要走咱们计划好的路线,不可有丝毫的差池。 家奴应过后,便退下了。 这次,她不会再放过魏云珠,真的放她走,只会是后患无穷。 毕竟,得不到和已失去,于男人而言,才是最珍贵的,既然如此,她就毁掉那个女人在首辅大人心中的模样,到时候食之无味,便可以随手抛弃了。 思及此,她快步朝回走去,现下之计,她不仅不能叫魏云珠走,还必须得看好她,看牢她,而且送她回首辅大人身边。 毕竟,自己可是有一份大礼,准备送给她,当然也要送给首辅大人。 第183章 抬起头来 疾驰的骏马之上,紫袍男人不管不顾的冲在长安城繁华的街市,路过的小商小贩急忙推车躲避,大人慌张的抱走街上玩闹的孩童。 众人回身看过去,叹气间,不知又发生什么事了,金吾卫一出动,到处都是哗然狼藉! 裴寂不断拉紧缰绳,他内心其实很不愿意相信,小郡主是逃跑了,她没有那个胆子,况且,今晨她还说,晚上有东西叫自己看,怎么会这样就走了呢? 或许,她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自己得赶紧寻到她! 大慈恩寺门前,裴寂撩袍下马,先是一阵风似的检查了魏云珠的马车,然后,他一把抓住领兵的衣口,凶神恶煞:说! 那领兵便将今日之事,全数禀告,从那僧人来接郡主,到郡主乔装成僧人的模样下了马车,混迹在人群中彻底消失。 顿了顿,他继续道:何大人已经领着人亲自去搜查了,但是一直未寻到可疑之人,只不过听一个小贩说,有个混在流民里的僧人,如今已经被遣送出了城,倒是有些像画中的模样。 话毕,裴寂神色未变,眼眸中依旧是沉寂如水,可是他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却足以凝结四周的空气。 那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是掀天翻地的狂风巨浪,席卷着阴郁的暴虐,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波。 那些话,打破了他刚刚自欺欺人的天真幻想,整整一日,他一直在想,小郡主要给自己看的,到底是什么,可是到头来,不过是欺骗自己,搪塞自己的话! 这些日子以来的乖顺,他们之间的温存,都是假的,她从头到尾就是想要离开自己的! 失望、绝望,渐渐转化成寒凉,自嘲的轻笑了下,他的声音,比那腊月的三尺寒冰还要凉:李义,命所有金吾卫,封锁城门,停止遣送流民,沿途派兵把守,给我一个个的查。 李义就知道,首辅大人一定会发作,这样的大动干戈,一点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封薇也是很快得到了消息,她不但不恼,反而心情舒畅,就依着首辅大人今日这阵仗,恐怕到近郊,就能将魏云珠抓回。 第230章 到时候,会有一场好戏呢。 封薇所料的确不错,那些本欲被遣散的流民,是在近郊被拦下的,他们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的停在原地。 这些流民,各个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他们受官府安置,今日原本是要北上,但是却被一众轻甲兵拦下,自然是哭哭喊喊乱作一团。 随后,更多的金吾卫朝他们而来,各个都全副武装,披甲配刀,呵斥了几下,周围便都肃静起来,胆小的妇人,也只敢低低的啜泣。 开道后,骑马而来的是裴寂,他下了马,凌厉的目光看向这些流民,吓的不少小孩止不住的啼哭。 他有些暴躁的挑了挑眉,却在眼神扫转间,定格在一个佝偻着身子,背朝自己的人身上。 她身上披着厚厚的破烂衣衫,将自己裹的很紧,明明只是初秋,谈不上冷,穿的这样厚,当真是奇怪至极。 而且,她好像很紧张似的,一直在发抖。 裴寂黑眸半眯,眸光敏锐又深沉,缓步朝着那人而去,紫袍的袍角在风中被吹起,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一般,充满着凛冽的杀气,吓得四周的流民恐慌四散,仿佛那是杀人的阎王来了。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锦靴停在了那人身后,压迫感席卷,裴寂的声音,冷的可怖:转身。 那人仿佛被吓得不轻,可是迫于压力,还是缓慢的转了身,可是她的脸却埋得很深很深,死死的裹着身上的破布,面颊隐匿在黑暗中。 裴寂再次命令:抬起头来。 那人却久久不愿抬头,只是一个劲儿的抖。 这叫裴寂眸光更加深沉,骤然间的锐利,声音徒然提高,带着暴怒:本官叫你抬起头来,听不懂吗? 大、大人,饶命啊! 那人发出的声音,苍老无比,而且十分干涩,被吓得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裴寂已经毫无耐心可言,他一把拽起那人的衣领,披在身上的破布自然掉落,面容也就随之显露。 那是一张苍老又干涸的面容,是一个逃难的老妇人,并不是小郡主! 何正也赶到了,他不死心的瞧了好久那老婆子,这才确定,她并不是由郡主乔装的,可是他明明亲眼看见,郡主混在了流民中,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一番搜查,又是鸡飞狗跳之后,仍然没有任何结果,小郡主不见了,她不在流民里。 裴寂磨了磨后槽牙,沉思一瞬,便立刻对着李义道:李义,派人去黑市。 李义这才恍然大悟,若说是市井间的消息,自然还属黑市最灵通,若是能在黑市情人帮忙,或许此事就有法子解决了。 不肖一会儿,这寻人的消息,便悄无声息的传达到各处,算是暗地里把长安城翻了个底儿朝天。 可是,仍然没有魏云珠的消息。 城门全被封锁,竟是未有一人,见过那僧人扮相的人。 何正心里着急的厉害,他就怕真把小郡主给看丢了,那首辅大人不得活剐了他去! 思来想去,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这旱路的各个关口,都被咱们的人把控着,如今,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郡主不可能会平白消失,会不会,她根本没有走旱路呢? 这话,激起了裴寂心间的波涛,他眸光一沉,似在思索,猛的抬头,大步朝回走去:立刻派人,将川蕴码头围住,停下所有官船,羁押私船! 众金吾卫立刻调转方向,跟着首辅呼啸而去。 迟了半拍的何正,立刻拍了拍大腿,是啊,旱路行不通,那就只有水路了,郡主又没有长翅膀,她想要离开,无论如何都要选择一条路的。 思及此,他也一跃上马,跟随而去,心里却是咯噔的祈祷,一定得叫首辅大人寻到小郡主。 第184章 水上夜路 魏云珠下马车时,天色还早,她混入人群中,进了一间茶楼,果然在房间里发现了准备好的衣衫,户籍路引,还有些银票。 封薇果然是个遇事完备的,借她之力,可替自个儿省了不少事。 不过,她绝不会走封薇安排好的路,借旱路吸引裴寂的目光,于她而言,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 她换了男装,仔仔细细乔装一番,再出来,就是个清瘦斯文的小少年了。 出了茶楼,混迹在人群中,她大步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叫她心跳加速,紧紧攥着衣袖的手心,满满都是汗。 很快了,很快就要到了。 到达她的目的地川蕴码头。 越走,天越黑,等她踏上码头时,天色已经是一团漆黑,秋夜的风,有些凉的瘆人。 轰隆隆一声巨响,天空炸开了一道响雷,犹如鬼泣的风声,夹杂着雨点,萧萧条条,有越来越大的架势。 魏云珠站在川蕴码头上,秋风拂起她的衣袖,明明腰间缠了好几道白绸,可仍然细弱,犹似风中飘摇的柳絮,孤零零的。 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已归家,只有她,执意的要离开。 她微微伸长脖子,翘首以盼的,是载她逃离的船只,带她逃离这场历久弥新的噩梦。 这一年来,哪里都不太平,南方频发的大水,又加上顾家倒了台,清查出不少官船私用的情况,官府停了大半的客货商船,曾经熙熙攘攘的川蕴码头,就算是白日里,也是零零散散。 第231章 这间,几个同魏云珠一样,候着船只的人,也陆续上了码头,所有人都沉默着,颇有些急迫的东张西望。 终于,水面亮起了风灯,在一片黑墨一般的水面上,氲起了一丝希望,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光明,缓缓而来。 船夫朝上瞅了瞅,似乎在掂量人数,终于压低声音:凡人不载,急事可行,若行水上,五十三两。 这是夜半私船惯有的价格,行船几人心知肚明,立刻行色匆匆往船上走,每人都会向船家递过去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魏云珠一颗心跳的很快,终于来了!踏出这一步,自己就可以逃离这场可怕的噩梦,她深吸一口气,便抬脚朝那船上去。 等上了甲板,她紧绷的心才松懈下来,眉头舒展,却听见一旁的船家,一副调笑的口吻:这个后生好生俊俏,竟然敢独自一人走这水上夜路。 这船家是个行走江湖的粗人,说话也是流贯了,他双眼丝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那貌美的少年,嘴角挂着坏笑。 一旁的船客都齐齐看过去,有个胆子大的,甚至不怀好意的碰了碰魏云珠的肩膀,她便像纸糊的人似的,踉跄了下才站稳,引的其他人一阵哄笑。 她有些恼,回过身去,本欲怒斥几句,却被个胖胖的婶子拉到一旁,护住了。 那婶子约莫三十岁,身体健壮,长相也凶恶,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呸!你们这群老流氓,光天化日调笑人家年轻后生,要不要点脸皮! 这怒吼吓得刚刚撞人的船客下意识后退一步,本欲说些什么,被大婶一瞪,就不敢再神气了。 大婶将刚刚笑过的几人瞪了一圈,便拉着魏云珠往船舱里走,她挤出了个角落的位置,叫魏云珠坐下,面颊扬起一抹和善的笑意。 这些人在外头混贯了,说话没个把门,你别往心里去。她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发黄的馒头,怕不干净,又在衣襟上蹭了蹭:先垫巴点,这路,还长着呢。 魏云珠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笑:谢谢您。 大婶瞧的有些入神,越看越担忧:小后生,我瞧你也就十五六,年纪小,不懂这外头的险恶,既然给胖婶遇见了,这路上有啥难处,你尽管说,也好有个照应。 魏云珠瞧着她面上热切的笑容,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应下后,也将包袱里的点心拿出来分食。 船家不紧不慢的滑动船桨,在水面留下阵阵小漩涡,魏云珠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川蕴码头,在视野里渐渐幻化成一个小点,再到看不清楚。 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出了运河,船只平稳的驶向汉江,水流湍急,波涛滚滚,翻起的无数浪花像是吃人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一口吞噬下去。 水势汹涌处,船只开始摇摇晃晃,少女透着缝隙,看向远处的暗礁险滩,一双眼充满伤情,泪水无声流淌,可是嘴角又挂着笑意,矛盾极了。 前方一片黑暗,一切都是未知的,她内心的恐惧不言而喻,泪眼模糊间,远处一道光亮挤了进来,光明就在前方,对吗? 她终于,要离开这叫所有人都神醉心往的长安城了。 只是,这样的情绪只徒留了一瞬,暗夜中的寂静,被一声尖锐的哨声打破,然后便是接连不断的,似那湍急的水流一般急切不已。 船只晃荡了一下,所有人被惯性冲击的身子向前倒了倒,然后,船只骤然间停了下来。 船家已经高高站在甲板上,想看清楚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这骨哨一响,若是继续再行下去,恐怕得闹出人命来。 下一刻,伴随着刺耳的哨声,几十只官船便围了上来,刚刚还一片混沌的漆黑江面,一瞬间就灯火辉煌。 魏云珠抬眼,就瞧见了为首的船头上,站着一人,他孤身站立在萧条的秋雨中,镶绣着金丝边流云纹的紫袍迎风飞舞,松形鹤立,神姿高彻间裹挟了三分清冷,更多的是凌厉,压迫感浓重。 他的面颊隐匿在黑暗中,神色莫辨,却又暗藏无限的杀机。 是裴寂! 魏云珠骤然间脸色煞白,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她指头紧紧攥着衣袖,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恶蟒竟然来的如此快,他是多么冷血凶残的人,少女最是明白,只能六神无主的朝后缩去,这是一种打心底里的害怕! 第185章 郡主,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船只被死死包围,瞬间弱小犹如一个星点,孤苦无助。 裴寂抬脚跨了上来,他手中的弩,凶神恶煞,散发着凌厉的攻势,神色淡漠间扬起手,利箭猛的一下迎风而出,搜的一声,穿过船家的臂膀,将人钉在了船板之上。 一瞬间,鲜血喷洒而出,血淋淋的恐怖场景,引得船客们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唯恐那鲜血也染上自己。 魏云珠身体僵硬的厉害,丝毫不敢抬起头,她紧紧扣着船板的指节,已经开始发白,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麻木。 他发起疯来,有多么罔顾他人性命,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鲜血直流的船家,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在一片混沌的夜色中,异常诡异。 裴寂眼神毫无波澜,锦靴踩过鲜血,有下人掀开船帘子,他居高临下瞧了一眼,仿佛并不愿屈尊降贵的进去,又直起了身子。 第232章 李义便道:大人,不若把船舱里的人都叫出来,咱们挨个检查。 裴寂眸光里的神色莫辨,凌厉的眼神,落在唯一一个女人身上,低低开了口:不必,把那女人抓起来。 不用寻,他要她主动回到自己身边。 绑我做甚! 胖婶被人揪了起来,不住的挣扎着,可是终究只是个妇人,对于三五个常年练武的士兵,再怎么也抵抗不住。 她被绑了起来,脖子架刀受到威胁,只能狠狠瞪着那群仗势欺人的士兵。 裴寂敛了眉,缓缓抬起胳膊,悄无声息后,嗖的一声,一只短箭飞出,那带着倒钩的箭头堪堪擦过胖婶的面颊,凌厉的钉在对面的船板。 伴随着胖婶的一声惊呼,她再也不敢挣扎,一边发抖,一边脸色苍白如纸。 然后,裴寂抬起的手,并未放下,指腹微微用力,欲放出第二箭,眸光扬起一抹凌厉,是狠狠的杀意。 指腹彻底按下去前,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踉跄又急切,朝着他奔走而来。 男人嘴角露出一抹冰凉的笑意,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神色沉下来。 魏云珠眼看着那只利箭划破胖婶的面颊,简直被吓得魂飞魄散,可还是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朝外跑去,等她瞧见那扬起的胳膊,因为过分紧张,脚底趔趄一下,便摔倒在地。 她扬起头,泪水早已经肆虐,连声音都在发抖:你为何要滥杀无辜,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 滥杀无辜?裴寂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凉薄到了极点。 少女的发丝,衣衫,被细雨打湿,眼眸中是满满的寒意,还有一丝丝厌恶,瞳孔中倒映出男人的身影,缓步而来。 那骨节分明的细长指节,捏抬起了少女的下颚,声音比那急风骤雨还要深沉:郡主,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一只带着温柔面具的野兽,彻底撕破伪装,露出森森獠牙,将凶残狠毒的一面,赤裸裸展现在少女面前。 他的眼尾泛着诡异的红晕,衬得他俊美的面容显现出一种瑰姿的艳丽感,透着一种异域的妖艳之情,类似于一朵带着毒刺的花,有着滴血般的艳红。 男人的指腹轻轻摩挲:为什么要逃呢? 原本朦胧的小雨,在秋风中渐渐起势,将少女面颊的灰粉冲刷的干干净净,那宛若白玉的肌肤露了出来,她下意识的挣扎。 却惹得腰身上缠绕的绸缎散开来,呼吸混乱间,那玲珑有致的曲线显露无疑。 裴寂微微皱眉,解了披风,将少女裹的严严实实,一把抱起,上了官船。 不同于刚刚简陋到风雨飘摇的小船只,这官船宽敞无比,舱内更是堂皇富丽,铺在地上的狐狸毛毯柔顺又奢侈。 裴寂放下怀里的人儿,扯走了披风,神情冷冽,略显暴躁的动了动脖子。 他身上的紫袍,早已经被打湿的透彻,紧紧贴在身上,健硕的身躯显山露水,加上他眉宇间的不耐烦,整个人蓬勃中蕴藏着野性。 而蜷缩在毛毯上的少女,身上的绸带已经全然松开,湿漉漉的娇躯不停的发抖,脸色苍白病弱,在男人身前的阴影下,缩瑟成很小的一团。 她看着男人湿透的衣襟,还有从额头滑落到脖颈的雨水,透着自血管中翻涌而起的暴戾感,胆怯的向后缩了缩。 步步逼近 忽而,少女眼里扬起一丝恼怒,到底是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把自己囚禁在身边,她从来不欠他的,这恶蟒到底为何总是如此理直气壮! 然后,她扬起苍白的小脸,眼神里充斥得是满满的固执:裴寂,我试问你,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因何要如此折磨我? 裴寂面色阴沉,却猛地一下倾身靠近少女,那压迫感简直比外头瓢泼的急雨还要浓烈。 魏云珠浑身猛地一震,下意识惊惧的朝后缩去,耳边传来男人诡异的语调:因为微臣爱你。 因为爱你,所以想要不惜一切代价,用尽各种卑劣的手段,将你留在身边。 你是个疯子,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少女颤抖着说出这句,眼里全部都是不可置信,清澈的双眼,积攒着浓烈的情绪。 他所谓的爱,将自己刺的遍体鳞伤,每每在屈辱中甚至恨不得死去,如果这也算爱,那一定是这天底下最滑稽的事情。 裴寂却倘若未闻,只是及其缓慢的蹲下身子,以衣袖替少女擦拭着湿透的发丝,动作轻柔,同他此刻的气场形成极大的矛盾。 魏云珠内心里只有抗拒,她固执的歪过头,躲避他的触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有力气些:裴寂,你听不到我刚刚讲的吗?我没得罪过你,更是不欠你什么! 你没有权利唔! 话还未讲完,男人修长的指节,已经捏着她的下颚,低头将自己的薄唇覆了上去,这一吻,浓烈至极,裹挟着十分的强迫意味,毫无缱绻温情。 紧闭的蚌壳被全无怜悯的无情撬开。 翻天覆地的掠夺下,狂风暴雨般凶狠又急促,噼里啪啦的雨点声打在外头,越来越密集,暴虐到,只是为了抒发其中的妄念。 第186章 微臣要你来喂 魏云珠甚至没有分去一个眼神,神情僵硬,也不肯再说话。 第233章 此时,一直痛苦皱着眉头的裴寂开口了,他嗓子更沙哑了:郡主,微臣要你来喂。 李义赶忙将药碗递过去,语气带着哀求:郡主,您就给大人把这药喂了吧,再拖下去,恐怕就严重了,奴才这一时半会儿的也实在是寻不到郎中啊。 魏云珠微微侧过头去,说什么也不肯接过那碗药。 眉目流转间,她瞧见裴寂执拗的瞧着自己,他眼神里有一种破碎的决绝,是一种如何也不会罢休的对峙,那发烫的手掌,紧紧攥着自己的胳膊,越来越紧,紧到魏云珠觉得自己的腕骨都在隐隐作痛。 她有些恼怒的挣了挣:裴寂,你给我放手! 男人神色莫辨,眼里的压力感以及要命的固执更甚,手上捏得更紧,恨不得捏碎,叫她永永远远和自己融为一体。 魏云珠,我说过了,只要你喂! 若不是你来,我宁愿去死! 他声音沙哑到好像喉咙里压了一块砂纸,一个字一个字的艰难摩擦而出。 他总是这样,这样的不讲道理,这样的无理取闹,强势到要自己的全部都得遵从。 魏云珠眼眸里扬起了深深的怨气,凭什么?他到底凭什么这样对自己呢? 然后,她用力挣脱,全然不顾及那恶蟒此刻的身体状况,又踢又打,毫不手软,可是折腾出了一身汗,还是无济于事。 反而,被那铁打的恶蟒钳制的更紧,就像是他亲手为自己打造的牢笼一样,叫人永远都逃不开!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那里面有愤怒,更是有委屈,叫魏云珠忽而气馁,她止不住的哭起来,简直是放声痛哭。 她不明白,自己这小半生都行善积德,为何会遇到这样的事呢? 少女哭的彻底,就像儿时被磕着碰着时,毫无顾忌的痛哭,满是委屈,全是迷茫,上气不接下气任由情绪泛滥成灾。 裴寂的眼眸也愈渐猩红,任由少女在他身上胡乱踢打的发泄,只是,死也不肯放开那只紧握着她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眼底的执念没有减下分毫,只是哑声开口:魏云珠,要不你喂药,要不我死! 魏云珠哭的浑身发抖,伤心欲绝间终于渐渐稳住了情绪,她看着窗外的日头,却觉得比夜晚时还要黑,还要叫人透不过气来。 她累了,哪哪都累,也不哭了,只是一双空洞的大眼里,满是绝望,垂眸瞧了下裴寂,终于毫无情感的道了句:好。 她接过汤药,身子却还是有些抖,叫那汤药微微晃荡,墨玉勺子舀了一小下,红着眼递到那薄唇边。 但是却被裴寂偏头躲过,少女冷眼瞧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催促,只是微微发颤的手堪堪停在半空,进行无声的对峙。 然后,男人眸光落在少女的双眼,执拗又压迫,他指腹停在自己的薄唇上,轻点了下,得寸进尺。 李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转身就离开了,这首辅大人,真是个顽劣的主,固执的要命,都这时候了还闹什么幺蛾子,真不要命了! 魏云珠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深吸一口气,呷了口那苦涩的汤药,倾身一下一下的度给他, 看来的确烧的不轻........ 手掌不住的拍打在男人的胸膛,悲愤中夹杂着呜咽:裴寂,你混蛋! 混蛋!不如死了算了! 这船也不知是漂泊了多久,终于靠岸,裴寂喝了药,发了身汗,风寒也就去了。 不过从始至终,他都不愿放开紧紧攥着少女的手,好像生怕她再跑了似的。 等魏云珠回到永安巷,已经是第二个黄昏了,约莫是被裴寂也度了些病气,她浑身瘫软无力,头也晕的厉害。 郎中来看过了,开了几副药,便随着李义退出了房间。 她躺在榻上,固执的不肯回头,因为,裴寂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好久了。 无声的反抗。 良久,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传来,接着便是大步离开的动静。 等门彻底关上了,魏云珠悄悄回过身子,偷瞄了一眼,见人是真的走了,这才彻底松软在床榻上。 容巧此刻也进来伺候她,准备了温暖的帕子,替少女擦拭身体,纤细的腕子上,一圈红痕,在那嫩白如玉的肌肤上,愈发惹人心疼。 容巧不禁蹙眉: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惹恼了首辅大人,受苦的还是您自己。 魏云珠眸光一滞,轻声问:容巧,你是否觉得我不知好歹? 首辅大人平日里待小姐还是极好的,但她不知该如何言说。 魏云珠瞧着小丫头的模样,语气有些复杂:容巧,你从前见过我吗? 是否见过,那个清贵傲气的云安郡主?她想要做自由自在的飞鸟,而不是被折断双翅的笼中雀。 少女的目光幽远又飘忽,声音轻轻的,但就是含着一种柔韧:容巧,若是我妥协,那这一辈子,就只能留在这座牢笼里,这不是我想要的。 你觉得锦衣玉食就是对我好吗?可我在他心里算什么?只是个任意侮辱的外室,说好,不是很可笑吗? 容巧不明白,她只是个下人,每每都单纯的觉得,只要能过上锦衣玉食,不用看他人脸色的生活,不管是姨娘通房,还是外室,她也会羡慕,原来在小姐心里,如此的生活是那样的不堪。 第234章 她思索良久,还是开了口:小姐,那您逃出去,又能去哪呢?您已经是首辅大人的人了,哪个又能毫无芥蒂的娶您? 第187章 乖乖待在我身边 魏云珠的声音明明很轻,可就是莫名坚毅:女子为何一定要嫁人呢?人皆要自立,要自强,要求己莫求人,故女子更当自立,靠着自己,岂不是活的更自由坦荡? 她说完,却忽而觉得怅然若失,便不再说什么。 这几日,裴寂每每都是站在窗外呆呆的望上一阵,而房间里的少女呢? 她总是安静的坐在榻上,眸光飘忽的遥望着后窗外的世界,神色落寞,曾经流光溢彩的杏眼,也趋于暗淡。 任谁看了,都是心疼的。 每日都有按时喝补药,可她的身子却一直病怏怏的,如何也不见好。 裴寂今日下了朝,早早便回去了,他手里拿着卷文书,看了会儿便暴躁的摔在桌案上,指腹按了按太阳穴,神情疲惫。 整整五天零六个时辰了,小郡主未同自己说过一句话!他简直快要发疯了! 魏云珠就在里间,懒懒的靠在软榻上,捧着一本书,看的投入,完全把那外头的恶蟒当空气。 翻页的声音传来,裴寂不耐烦的话也响起:容巧,茶水都凉了,还不赶紧过来换茶水? 容巧战战兢兢的小跑过去,不一会,传来一道茶杯打碎的声音,裴寂凶恶的语调徒然响起:干什么吃的!笨手笨脚,活腻歪了! 魏云珠下意识瞅了一下,眼里添了点怒气,这个无理取闹的恶蟒,自己心里不快活,平白把气儿撒到别人身上。 少女甩下画本子,起身朝外头走去,眼神压根没分给男人一丝一毫,只是过去搀扶起跪着的容巧,拉着她就要离开。 站住!裴寂充满压迫的声音传来。 可魏云珠却全当没听见,拉着容巧,就只往里走。 而她身后的男人,面色已经阴沉到极点,捏着笔杆的指节,已经发白,他微微侧头,给一旁的李义递了个狠戾的眼神。 李义心头一震,冷汗频出,只能硬着头皮:大人,派去上书房的勤王军,已经部署完毕。 这话一出,魏云珠猛地一下顿住了脚步,忽而转身跑到案子处:你要做什么? 李义不敢轻易搭话,只能死死低下头,这可都是首辅大人逼的,他本意是万分不愿意遭小郡主记恨的。 而裴寂呢,他倒是懒散起来了,持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遒劲有力,可就是不抬头,也不说话。 少女心里着急的厉害,便急促的再问:裴寂,我问你话呢! 仍然未有回音。 魏云珠担心阿姐和岩儿的安危,什么都顾不得了,所幸一把攥住那笔杆,强行叫他停下。 勤王军为什么会入驻皇宫?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把我困在身边还不够吗! 少女的声音激愤,一双杏眼里,满满都是恨意,可却一拳打在了棉花絮子上。 裴寂就那样静静的瞧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看着她情绪崩溃,看着她流下愤恨的眼泪,残忍至极。 然后,他挑了挑眉,骤然松了握笔的手,往后靠上了椅背,他倒要看看,这次,她多久来央求自己。 少女眼看着他恢复一贯的漫不经心,突然扬手扔了那笔杆,随手抓起一旁的文书,也不管重不重要,用力撕了个粉碎。 李义内心一窒,那可是首辅大人通宵彻昼,这几日宵旰攻苦一直在处理的事。 可裴寂却依旧稳然不动,黑如墨海的眼眸,情绪莫辨,仍然是不闻不问。 魏云珠胸前起伏不平了几下,一直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眸,不安稳的眨了眨,泪光闪烁间,光芒还是暗淡了下去。 她的声音暗含哭腔,甚至有些颤抖:裴寂,你答应过我的,所以,是骗我的吗? 还是低头了,魏云珠实在瞧不起自己,可是阿姐和岩儿的安危,她不能不在意。 终于,男人扬起了阴森可怖的调子:只要郡主乖乖待在我身边,勤王军队,就只有一个职责,保护小天子和太后。 魏云珠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她扬起湿润的眸子,充斥着绝望,泪水无声流下,他总是有办法,叫自己不得不屈服于他。 恰巧,送饭的婢子到了。 这几日,魏云珠总是不肯好好用膳,仿佛在坚守着什么,故而,裴寂眸光落在外头已经摆放好的饭菜上,目光沉沉。 魏云珠立刻知晓,他的意图是什么,便迈着僵硬的步子,缓缓朝外走去,声音孤注一掷的发颤:服侍我用膳。 这话一出,不仅是容巧高兴,李义也是高兴的,毕竟,无论如何,总不能亏了身子,只要郡主愿意好好用膳,把身子养好了,一切总归能好起来的。 看着少女安安稳稳的用了膳,裴寂虽然仍然一言未发,可是神色已经柔和了不少,夜色将晚,他没有留宿,疾步离开了。 容巧搀扶着魏云珠起身,可是突然间,少女猛地推开她,跑到净手盆处,便抑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容巧吓坏了,这就要喊郎中,却被魏云珠制止了。 容巧,我没事,不用寻郎中。 可是呢,刚刚吃的那点东西,基本上吐了个干净,恐怕是这几日都没有好好用膳,一时吃点东西,反而不妥了。 第235章 容巧将人扶上床榻,看着她苍白赢弱的面颊,不禁红了眼:小姐,事在人为,若您真的不想留在首辅大人身边,总能想出个妥当的法子。可是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您放心,只要您有需要,容巧就在,无论您让我干什么。 魏云珠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也是泪湿了眼底,她摸了摸容巧的发丝:容巧,谢谢你,我记下了。 容巧点了点头,其实她不理解小姐那日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眼能关,耳能闻,小姐在这里不快乐,明明日日喝药,日日调养,可身子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毕竟,一只向往自由的鸟儿被困在笼子里,饲养起来,又怎么能活的长久呢? 小姐救了她那么多次,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她周全。 第188章 微臣也会心痛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天气已经彻底凉下了,秋风瑟瑟,大地萧条。 魏云珠身上裹着薄毯子,懒洋洋的窝在贵妃榻上,手里捧了个话本子,看着正入迷。 廊外传来脚步声,砰的一声,扇门被人一把推开,男人脚步略微有些不稳,眼神落在少女身上,缓步而来。 魏云珠拿着书卷的手顿了顿,完全没去看他,可是那扑面而来的酒气,却叫她皱了皱眉。 裴寂眼眸有些猩红,布满红血丝,衣衫也不太规整,看来是喝了不少酒,大白天的就这幅鬼样子了。 魏云珠面露不悦,微微挪动身子,欲远离他,可是却被抓住了手腕,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铺洒而来。 男人的声音,充斥着委屈:珠珠,你为什么不理我? 少女索性将话本子甩在一旁,神色有些嫌弃这酒鬼,声音冰冷:放手! 裴寂将这看在眼里,他骤然凑近少女的脖颈,故意顽劣的呼出一口酒气,然后贴近那莹白耳廓,低低的笑了几下。 魏云珠下意识推了一把他,恼怒的瞪了那人一眼,就见那恬不知耻的恶蟒,又凑了上来,少女立刻偏头躲过,可是裴寂却偏偏不如她所愿,追着她,坏极了。 这将少女惹恼了,娇气的喊着:李义! 进来把你家大人带走! 门外的李义心里咯噔一下,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闯进去。 裴寂手抵在贵妇榻边沿,将人虚虚的圈在怀里,平日在朝堂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首辅大人,如今却似个顽劣的孩童,幼稚的不得了。 他声音有些耍赖,又有点委屈:郡主,你明明答应过微臣的,有东西给微臣看。 东西呢?最后这句,他加重语气,简直委屈的要命。 逃跑那日,她为了搪塞这恶蟒,胡邹了个理由,他这一追问,还真叫魏云珠没法子回答。 便只能紧紧抿着唇,神色冷冷的,也不去看他。 裴寂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她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比利剑直戳他的心脏都要刺痛,他眸光流转出别样的神色,却被表面的无理取闹掩盖:你答应我的,就不许骗我! 魏云珠将他眼里的神色瞧的一清二楚,偏执浓烈到好像无论如何都无法化解,这倒叫她有些不自然,微微欠了欠身子:没有。 裴寂却笑了,笑的嘲讽极了,多情人总是自讨苦吃,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过是在骗自己,这样索要,不过是自欺欺人。 郡主,你不能骗微臣。 他忽而一把揽住少女的腰肢,仿佛是酒劲上来了,声音似乎沾染上了雾气:微臣也会心痛。 然后,他另一只手抓起少女的腕子,强迫她将手掌抵在自己的胸口,企图叫她感受那炙热的心脏跳动。 一颗,只为她跳动的心脏。 心?他有心吗? 魏云珠觉得讽刺极了,挣了挣,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面颊也染上了恼气的红晕。 裴寂固执的不肯放过她,一心想要那张动人的小嘴儿里,吐出答案,就算是假话,那他也还有自欺欺人的机会。 骤然,魏云珠使劲一抽,却因为太过用劲,手背一个不妨撞到了贵妃榻棱角之上,她下意识缩回手,嘶了一声。 裴寂立刻拉过少女的手,发现那白玉釉一般的肌肤,几乎是立刻就泛红了,他眼里染上一丝心疼,低声问:疼吗? 当然疼,可魏云珠却忍住了,她冷冷的摇了摇头。 下一刻,裴寂微微低下头,温柔极致的以薄唇,轻轻向着那红肿吹气,是想缓解她的疼痛。 怎么会不疼呢? 小郡主这样娇气的人儿,生平一怕疼,二怕苦,是须得叫人捧在手掌心,好生娇养的芙蕖花。 裴寂轻轻抬头,很反常的,魏云珠竟然在那一向凉薄的眸光中,看到了真挚,他声音里含着叹息,落寞极了:珠珠,别和我对着干,我心里是万分不愿你受伤的。 魏云珠眼眸没有任何波澜,她只是觉得,虚弱至极! 一只冷血又凶残的恶蟒,连着血管的天性就是血腥厮杀,他所谓的感情,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可笑的要命。 裴寂得不到回应,眸光闪烁着莫辨的情绪,忽而凑近,他急切的,想要证明,从此以后,小郡主是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 第236章 薄唇凑过去的一瞬间,就被少女躲过了,他追上,可刚刚触上那柔软的唇瓣,就被魏云珠一把推开。 她抑制不住的急促呼吸,恼的彻底:裴寂,你给我好好去醒酒! 男人反倒是乐了,靠近她浅浅哼笑了几下,像是要故意将人惹恼一般,任由那醉人的酒气,将少女紧紧包绕。 是桂花酿,珠珠不是喜欢桂花吗? 然后在她的下巴,脸侧,接连留下潮湿又灼热的吻,等游弋到耳廓,魏云珠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男人的胸膛。 可是两人挨得太近了,一阵混乱中,她失手勾住了男人的衣襟,下意识一扯,竟然是将那紫袍给扯开了,坚实的腰腹肌肉线条,蓬勃着张力。 两人皆是一愣,在少女惊慌失措间,耳边传来男人低低的坏笑:珠珠真坏。 然后,他宽阔的身躯就不停的逼近她,眼看着少女吓得不断向后缩去,还在一点一点的缩紧自己的包围圈。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又低沉又性感:想看? 少女早已经窘迫的红了面颊,她结结巴巴,说话间不住闪躲:不不是 娇嫩的芙蕖花,谁不想伸手染指,去尝一尝那花蕊上的一点露珠呢? 裴寂眼眸深沉的厉害,欲念滚滚而来,连带着吃过酒的加持,更是燥热难自已,他眸光游弋在少女身上,从樱红的唇瓣,到纤细的天鹅颈,目光灼灼,探索意味彰明较着。 魏云珠有些慌张,一瞬间读懂了他眼眸中的欲念,当那薄唇缓缓逼近自己,她猛地一下将自己手掌覆了上去。 不、不许乱来 第189章 我想要嫁给首辅大人 裴寂眼眸里的深沉更甚,将少女逼到一角,呼吸紊乱间,薄唇轻轻凑了上去。 可是刚触到柔软的花瓣,便有一滴冰凉的泪珠划过他的唇角,然后身下的少女就微微肩膀抖动,低声呜咽。 男人顿了顿,微微松开,小心翼翼唤了句:珠珠? 少女刚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可是那泪珠子珍珠似的滚个不停,越哭越委屈,眼圈红红的,可怜极了。 裴寂微微皱眉,故意提高声音:魏云珠,不许哭了! 这样一下,少女抬起眼眸,只是顿了顿,就哭的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泪珠子就和流不完似的。 裴寂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可却是越擦越多,只能耐着性子哄:好了,珠珠别哭了。 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委屈似的,瞧起来就叫人心疼,男人便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 珠珠不哭,珠珠不哭 魏云珠哭到最后精疲力尽,只是思绪朦胧间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上了床榻,然后有人紧紧拥着她,在那个温软的怀抱中,她终于沉沉睡去。 裴寂温柔的抚摸着少女的发丝,眼里惹上了丝丝心疼,就算在梦里,小郡主也是紧紧皱着眉头,可怜兮兮的呜咽个不停。 她不快乐 ** 这几日天气不错,魏云珠身子好了很多。 在抱厦用了膳,走在回廊上,远远就见到了一蹦一跳的活泼少女,朝自己而来。 魏云珠微微皱眉,她是如何进来的? 封薇瞧着十分热切,她三两步小跑过去:姐姐,我还怕今天见不到你呢! 魏云珠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可是封薇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就往房间里走。 然后,容巧就被隔在了外头,她这才压低声音,凑近魏云珠:姐姐,你那日怎么没有走旱路? 她可是准备了一份大礼,可是无奈,魏云珠竟然没有走她提前安排好的旱路,就导致她的一切计划都落了空。 因为此事,可叫她愤恨了好久! 魏云珠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那日情况紧急,便提前改变了路线,实在来不及同封姑娘言说。 封薇一副可惜至极的模样,叹着气摇了摇头:若是那日姐姐走我安排好的路,一定能逃出去。 廊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封薇谨慎的禁了声,果然,扇门被人直接推开,是裴寂。 他有些诧异,这里还有别人,应是同封文显来的,不过封文显刚刚已经告退了。 思索间,封薇已经起身:臣女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微微颔首,眼眸没有什么波动,点了点头。 首辅大人,今日下午我想同姐姐一起去东市逛逛,听说那里新开了个戏楼,很热闹呢。封薇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天真烂漫稚嫩极了。 裴寂瞧了眼一旁安安静静的小郡主,这段时间她成日待在府上,总是忧心忡忡的,出去逛逛也好。 再者,封家这丫头一直和小郡主走的近,想来关系不错,小姐妹们一同出门游玩,也是能叫人心情愉悦的事。 思及此,他便开了口:让李义陪你们去。 封薇欢欢喜喜的应下了,倒是魏云珠,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她不动声色瞧了眼裴寂,又瞧了眼笑容灿烂的封薇。 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传言。 或许,裴寂对封薇真的有点不同,竟然如此就轻易答应,自己同她出门。 第239章 赶忙将汤药递过去:小姐,您疼的这样厉害,还是禀告首辅大人吧,寻个郎中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容巧明白,其实魏云珠不愿意见首辅大人,可她也不忍心看她折磨自己,什么都自己扛过去。 没想到,今日小姐却是凝眉思索片刻,便以虚弱无力的语调讲:把汤药倒了,将首辅大人寻来。 容巧临走前,她又补了句:就说,我疼的受不住了。 裴寂来的时候,不过才十几刻钟后,是快马加鞭而来。 他风风火火,带着好几位太医,神情急切,可是吓坏了众人。刚刚他还在内阁议事,有家奴传了话,他撂下一众大学士,立刻就赶了回来。 至于为何如此急躁,那是因为他对小郡主的性子了如指掌,看似柔弱,实则固执,他二人现在一直是僵持状态,她怎么肯先示弱,如今能派人来传话,那必是疼的受不住了。 果然,掀开纱帐,就见娇小的少女捂着小腹揪成一小团,额角冷汗点点,身子细微的打着颤。 意识到动静,魏云珠费力的仰起头,对上男人满是心疼的眼眸,伸出一只莹白的小手,揪住那宽大的衣袖,声音委屈的泪意都要溢出来了:你怎么才来。 那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就那样充满委屈的瞧着他,眼巴巴,里头全都是依赖。 裴寂内心一动,刚刚伸过来的手甚至僵硬在了半空中,这些时日以来,小郡主对自己的抗拒,他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他以为,她不想见自己的,简直做梦都不敢想,她对自己还能有一丝一毫心甘情愿的依赖。 男人缓缓坐在床榻边沿,手指轻轻替少女拭去额角的冷汗,递给她一个安心的善意眼神,声音轻柔:先让太医瞧瞧。 他放下纱帐,将少女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纤细的手腕,又不放心的盖上帕子,这才宣了太医来把脉。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诊过脉后,轻皱眉头,神色有些凝重,下意识叹了口气。 裴寂隔着纱帐远远望了眼那蜷缩着的娇弱身躯,声音透着浓浓的心切:如何? 老太医便讲:这姑娘本就体弱,再加上体寒,须得好好调养,才可不落下病根。 人走后,裴寂又亲自去廊上相送,他声音略凝重,问:到底如何? 老太医微微叹了口气:这姑娘曾经落过胎,用的是极其阴险的法子,伤到了根基,恐怕此后不易再有孕。 不过,是否能再孕,已经是后话,现下,是须得好生调养身子,不然,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好。 裴寂心里有气,不是气她狠心杀了他们的孩子,而是气她如此不爱惜身子,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会留下病根 等进了屋子,他瞧了眼纱帐里的身影,沉默了许久,然后,一道含着哭腔的虚弱声音自里面传出来。 裴寂。 声音又小又娇弱,好像在风中被吹落的芙蕖花瓣,惹人疼惜,落在裴寂心间,简直叫他心疼的要命。 他抬手遣散了众下人,撩开纱帐,便将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捞进了怀里,轻轻的,生怕这风一吹就倒的娇花受到丁点儿伤害。 魏云珠没有抗拒,反而是找到舒心的依靠似的,往他怀里凑了凑,依赖又信任的模样,似一只乖巧的小喵咪一般,惹人无限怜爱。 裴寂的心,柔的快要化成一汪春水,他以为,她会抗拒的 少女的面颊,毫无戒备的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来自他最真实的跳动,这样的岁月静好,真的太过美好,美好到,裴寂觉得这就是永远。 魏云珠的周身,被一股暖流包围着,短暂的,她有一瞬间的松懈,脱口而出:我那日去戏楼,有个戏子在我面前活生生一头撞死了,她 戛然而止,这话说出口,她自己内心都是一惊,明明已经决定了,此事不告诉他,竟然刚刚差点要说出口。 她觉得,自己总是会被表面迷惑,被那副虚伪的美人皮囊迷惑,从而抱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样是不对的,绝对,不能给恶蟒留下一点余地。 第192章 留在你身边,我不明不白 裴寂瞧见少女苍白的模样,本欲问那突然止住的话,却见她忽而愣了愣,眼底有泪水摇摇欲坠,声音瓮声瓮气的:我太难受了,稀里糊涂的,都开始同你讲胡话了。 魏云珠圈着男人腰的手臂紧了紧,以更信赖的姿势,依靠在裴寂胸膛前。 声音娇气的很:我难受成这样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不许生气,更不许同我计较。 这话说的奶凶奶凶的,像是小女孩在撒娇,也像是在故意耍赖,叫裴寂下意识眉心一动,将人又往怀里揽了揽。 然后,他将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少女的小腹上,温柔的揉动,良久才低声回应:好。 听见他答应了,少女这才仰起头,以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瞧着男人,又娇里娇气的问了句:真的吗?说好了,就不能反悔。 不反悔,我才讲。 这些时日小郡主一直都无精打采,今日这幅娇气的小模样,倒叫他想起来,从前那个熠熠生辉,高洁傲气的云安郡主。 第240章 他微微低头,语气轻轻的:说好了,不反悔,讲吧。 少女本欲开口,却见容巧端了汤药进来,裴寂顺手接过,轻轻吹气:先喝药。 魏云珠皱了皱眉,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汤药,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小心翼翼抬头瞧了眼男人的脸色,终于还是选择乖乖喝了。 裴寂极有耐心,一勺接着一勺,不厌其烦的喂给少女,等一碗汤药都下肚,他将一颗甜软的饴糖喂到少女嘴里。 喝了药,魏云珠又缓了好一阵,男人的怀抱温热,抵在她小腹上的手,也温暖至极,渐渐的,疼痛缓解了很多。 她窝在裴寂怀里,不由的放松下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想再动弹,呼吸渐渐平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裴寂以为怀中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却听见她忽而发出小小的声音。 裴寂,你知道我为何要离开吗? 裴寂心里下意识一动,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可语调仍是以往的波澜不惊:为何? 他的心,莫名揪起来,这一直都是他心里的顽疾,那个一直都不敢触碰的问题,简直将他折磨的半死不活。 他静静的,瞧着此刻的少女,神情有些僵硬,仿佛是在等候什么宣判一般。 许久,少女终于开了口:我想有个家,可是,现在的我算什么呢? 留在你身边,我不明不白,更不是名正言顺,又怎么会得到圆满呢? 魏云珠声音软软的,可就是仿佛强有力的利箭,一箭一箭钉进了裴寂心里,他的眉宇间似乎有些雀跃,隐藏着别样的情绪,每况愈出。 是什么呢?是破土而出的惊喜,他从来不敢奢望,刚刚那些话竟然是从小郡主嘴里说出来的,她抗拒自己,讨厌自己,甚至恨自己。 怎么会想嫁给自己呢? 男人呆愣着,久久未有回应,少女有些奇怪的仰起头,试探的问他:你你不愿意? 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美丽杏眼,里头全都是期待的光亮,就那么熠熠生辉的瞧着自己,顷刻间,裴寂产生了一种错觉,像他这种罪孽如此深重的人,亦可求得圆满。 他忽而抓紧魏云珠的手,甚至忘了力道,直到少女微微皱眉,才赶紧松开了一点,声音中,含着些不同于以往的急迫:微臣怎么会不愿意呢?只要郡主愿意,微臣求之不得。 然后,他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微微低头一瞬:微臣只怕,郡主不愿意 瞧见他现下的模样,魏云珠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抱他抱的更紧,在裴寂看来,这是一种绝对的依靠, 可埋着头的少女,却清晰的听到,来自裴寂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快,很乱,夹杂着暗潮汹涌的情绪波动,久久无法消散。 她松了口气,这恶蟒,大抵是相信这个由头了吧? 信了好,她要的,就是他相信。 ** 因为前几日魏云珠以自己的心迹坦诚以待,她同裴寂的关系,变的融洽,甚至,有点类似于新婚夫妇。 至于为何这样,她心里自有打算。 窗外夜更深了,魏云珠还未睡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光是听脚步声,她就知晓,来人是裴寂。 她闭着眼假寐,尽量让自己忐忑的心迹,不再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下一刻,男人已经带着外头寒凉的气息,贴了过来,少女忍住一个机灵,继续不动声色。 直到,那双大掌揽住了自己,她才略带着点小脾气的翻了个身,小猫似的往那人怀里蹭,娇里娇气的嘟囔:你怎么才回来,都什么时辰了? 还不等裴寂回答,她就顾自在他怀里寻了个姿势,安心的睡去了。 不过,刚刚那一瞬,她清晰的感觉到,男人的身子僵了僵,然后就将自己抱的更紧了。 一夜无梦,等第二日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大亮了,而魏云珠身边,也早已经人去榻空,她起身唤来了容巧。 首辅大人今晨何时出去的?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容巧便道:回小姐,大人卯时一刻走的,李管事道,今日大人会在府里用晚膳。 魏云珠点了点头,瞧着心情不错,气色也好了很多,等容巧替她绾好了发,便不住的夸赞。 这些时日,魏云珠大多时候都是素面朝天,今日则略施粉黛,一朵纯白的芙蕖花,点上了些粉嫩的娇媚感,同她身上的病弱气融合的极好,可谓动人至极。 容巧瞧的有些入神,魏云珠便笑着用手指敲了敲案角:容巧,你又发什么呆呢?既然大人今日要回来用晚膳,那就先陪我去趟小厨房。 容巧听见这话,倒是有些吃惊,从前小姐对首辅大人总是冷漠的,何时这样殷切过? 便有些不解的问了句:小姐,您如今是、是想开了? 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魏云珠盈盈一笑:首辅大人同我许下了正妻之位,我自然是欢喜的。 第193章 给你,全都给你 说话间,李义正巧跨了进来,将这话听的一清二楚,瞬间大喜:郡主,这些都是小的新给您置办的物件,您瞧瞧还有不满意的吗? 第241章 魏云珠扫了眼:李管事办事历来周到,我自然满意。 待李义走了,她这才同容巧去了小厨房。 裴寂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听李义说,小郡主亲自在小厨房里忙活,他内心一动,便大步朝前而去。 魏云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今日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下厨,还赶走了一众下人。 当裴寂走进小厨房时,就瞧见少女别扭的拿着锅铲,离灶台老远,既嫌弃又努力的模样,叫他眼尾不禁上扬。 夕阳照在少女身上,美好又温柔,她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和无数个平凡的人家一样,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娘子。 一股暖流,自他心头涓涓流过,下意识加快脚步,他自后轻轻拥住了那纤弱的身躯,低低问:怎么在这儿? 魏云珠被吓了一跳,听了声音才反应过来,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想亲自为你准备晚膳。 裴寂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化成一滩水,他瞧着少女小巧又莹白的耳廓,以及几缕飘散而下的美丽乌发,一双眼眸里充斥着光亮,还有丝丝的期许:郡主,今日李义同我讲,你想明白了? 这几日,他惊喜于小郡主的变化,可却仍然不敢相信,只有听她亲口说出,才能真正心安。 魏云珠轻轻一笑,微微侧过头,透过几缕发丝,她的面容恬静又温柔,比外头的夕阳还美好,低低嗯了声。 声音又小又柔: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我出去一趟,才明白世事艰辛,像我这样的柔弱女子又如何能自处呢,这些时日多亏了你的庇护,况且你又许了我正妻的位子,自然不再有什么其他念头了。 少女是一朵被精心浇灌的芙蕖花,名贵又娇气,须得精心呵护,天生就该得到男人的庇护与宠爱,这样一朵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娇花,离了自己,定然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更何况,她上次已经吃了一遭苦,大抵也明白了外头的艰辛,现如今,除了倚靠着他,还能去哪里呢? 裴寂下意识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恨不得将这娇弱的人儿揉进自己的血液,刻进自己的骨髓,低低道了句:微臣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拼了命也会护她一辈子。 可魏云珠却觉得有些讽刺,她不动声色掩藏自己眼眸中的讥诮,再抬头,眼眸中已经是期许的欢欣。 那快要溢出的,带着雀跃的目光,像一束阳光,照进了裴寂的心间,这样,就算是坚硬如磐石,也能被融化。 他声音含着浅浅的笑意,嗓音低沉,转了话头:准备做什么? 魏云珠看着锅里的一团,叹了口气,有些气馁:阳春面。 感受到身后的男人微微一滞,她自顾自继续:听李义说,你很是爱食阳春面,便想着做来试试,可是 她瞧了眼锅里的情况,看来,今日这碗面是吃不到嘴里了。 裴寂凑到少女耳边低低笑了两下,放开了人,瞧了眼那小花猫一般的脸颊,轻轻刮了刮魏云珠的鼻尖:还是微臣来吧。 然后,魏云珠就一手撑在灶台上,认认真真的看裴寂下面条,她的声音娇俏中扬着不可置信:堂堂首辅大人,原来厨艺这样好? 实在是他太过轻车驾熟,魏云珠很难想象到,这人平日里还有闲情逸致研究厨艺。 当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被端到少女面前,她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可还是文里文气的吃着,忍不住的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在哪偷师学艺的? 裴寂浅浅笑了几下,声音温柔:微臣出身不好,什么都干过,也什么都会干,若是没有点傍身的技能,老早就饿死了。 他笑意满满地欣赏着少女文雅的饭姿:知道微臣为何喜欢阳春面吗? 魏云珠摇了摇头,一双眼眸瞧着他,等待答案。 裴寂的语调淡淡的,像讲故事似的。 那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几岁了,只记得每日总是趴在后院的墙上,看着不远处,叫卖阳春面的铺子。 那香味,叫饿得骨瘦嶙峋的小少年,做梦都想尝一尝,可只要他一靠近,就会被旁人用鞭子抽的遍体鳞伤。 他们会骂他小杂种,小叫花子,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只能远远看着,也只配远远看着。 母亲看在眼里,攒了好久的银子,终于牵起他的小手,对他温柔的讲:寂儿,母亲带你去吃阳春面。 少年终于如愿以偿,他尝的第一口,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好吃吗?美丽的妇人笑意盈盈的问他。 小少年抬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吃!若寂儿可以天天吃到就好了。 可下一秒,桌子被人无情的踢翻,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他才吃了一口,就被残忍的打碎在肮脏的尘土里。 他的脸,被人无情的踩在污泥里,恶毒的咒骂:娼妓之子,也敢来这里! 母亲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拼死护着他,也被打的遍体鳞伤。 而他呢,只是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碗被摔碎在地的阳春面,猩红中,是永远无法化解的恨意。 第242章 上天从来都未曾善待过他。 裴寂的声音平静至极:微臣这条贱命,能吃上一碗热乎的阳春面,都算是好日子了。 少女久久不语,眼眸里的神色,充斥着复杂的情绪,不知是伤情,还是怜悯,总之,氤氲着悲伤。 她忽而将自己吃了不多点的阳春面,推到裴寂面前,眼眸中闪烁着单纯:给你,全都给你。 魏云珠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简单的一个动作,裴寂的眼眸却缠绕上了水气,他嘴角的笑意莫名有些僵硬,低头看着两碗阳春面,久久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是,需要一点爱,来自小郡主的爱,一点点就好。 第194章 我来寻你归家 好几日了,封薇没有等来魏云珠任何的回音,今日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见到魏云珠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过后,她足足候了半个时辰,眼神里的狠意简直呼之欲出,可远远的见到人来了,便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笑意盈盈的迎过去,说话和小女孩撒娇似的:我还以为姐姐不想见我呢! 魏云珠淡然一笑:封姑娘多虑了,怎么会呢。 封薇却忽然转了话头,压低声音:姐姐,自从你被抓回来,我担心了好几日,你别怕,若是首辅大人为难你,我可以替你求情,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大人也还能听进去些。 她以为少女还会是一贯的温顺,哪料,魏云珠却只是羞涩的低下了头,红晕爬上了脸颊,声音娇滴滴的:首辅大人他他的确是惩罚我了,他、他 少女轻轻咬着下唇瓣,一副难以启齿的羞涩模样:他、他折腾了我一夜。 封薇微微一愣,等反应过来,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一直含着笑意的圆眼,徒然僵冷下来,迸射出阵阵割人的寒光,因为气愤,甚至将面颊有些憋红,猛地转身,深呼吸几下,才平息了胸腔中的怒火。 她转过身,眼神变的冷漠,声音也开始凌厉:姐姐,你这样高傲的性子,也心甘受如此折辱吗?若你真的心甘情愿无名无份的待在这外宅,那我真的替当年那个云安郡主难过。 她说话间,透着悲凉,倒像是真的以一种悲天悯人的态度去替旁人惋惜似的。 魏云珠却只是淡然一笑,自然而然的回应:封姑娘不必如此,上次那一遭,已经叫我将世事看的透彻了,首辅大人的确是真心待我,既是真心,那就够了,日后,我会同他好好过下去,更何况,大人已经许我正妻之位了,日后我们必定圆满,我又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首辅大人许了她正妻的位子? 封薇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情绪化,甚至微微趔趄了下,她可以接受首辅大人宠爱她,可绝对无法接受,有人触及她的利益,正妻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看来是她前几次大意了,也心软了,太过良善留下了这个祸害,看来,自己必须彻底解决魏云珠。 那姐姐的意思,是不答应我上次的提议了? 她强忍着发作,僵硬的问了这句。 刚刚说过了,我往后不会再有二心。魏云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中却透着坚定。 封薇显得有些起伏不平,她猛地一下转过身,面颊隐匿在黑暗中,骤然离开了。 ** 裴寂今日在内阁召见了几位从南地而来,上京陈述的官员,南方这些时日不太平,他因为这些事由焦头烂额,每日都忙到深夜。 今日也不例外,出了宫门已经很晚了,他抬手随意撩开马车帘子欲下来,却瞧见前方一团浓雾的黑暗中,一盏风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却骤然间照进了他原本晦暗烦躁的心间。 忽闪的烛心下,照应出少女娇媚的容颜,那单薄的身躯,在深秋瑟瑟的微风中,提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照亮了在黑暗中混沌不堪的前路,明明弱小到不堪一击,可是又无形中有一股力量,能够战胜一切似的。 少女的眼眸闪烁着细碎的光,汇聚成温柔的光芒,声音柔柔的:我来寻你归家。 归家? 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裴寂心里反复确认,不断思量归家二字,久久愣在原地,未说话。 魏云珠是亥时出的府门,半个时辰后到的宫门前,风也是越来越凉了。 这些时日,每逢裴寂晚归,她总是会在宫门或者府门前等候,提着一盏昏黄的风灯,手持一件披风,等候着,亲手为他披上。 乖顺无比,仿佛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他, 今日她在永安巷等不来人,便执意要去宫门口,马车拐入青堂街时,骤然的停顿,惊的她身子往前跌了跌,车夫凶狠的告诫:哪里来的人!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的马车! 魏云珠下意识撩开窗帘子,便瞧见了跪在外头车边的中年妇人,她不禁愣了愣,眼神一动。 只见被打翻在地的竹笼子,歪七扭八的滚到一旁,里面的鲜鱼已经撒了一地,各个都泛着白肚子,垂死挣扎的扑腾着。 圆润的妇人,惊慌的拾着地上的鲜鱼,嘴里不住的解释:真是对不住,太着急了,竟然打翻担子阻了老爷您的路,对不住对不住!我现在就拾掇,您稍等、稍等! 正当妇人慌张将地上的鱼丢进笼子时,一道软糯的女声传入她的耳中:胖婶! 第243章 妇人下意识抬头,瞧见马车里头有个异常俊儿的姑娘,她越看越熟悉,也是愣了一瞬,便立刻惊喜道:你是那日在船上的小后生?我就说生的怎么那么俊儿,原来是个姑娘家! 那日她见船上的人对小后生言语轻薄,便出手相助,只是没料想,这后生竟然会惊动官船,现在看来,又是个瞧着金尊玉贵的小姑娘,想必身份定然不简单。 魏云珠瞧着一地的鲜鱼,猜想胖婶是河东滩头的打渔人家,从西市收摊归家的。 她走下马车,笑意盈盈的问:胖婶,这天色也不早了,家中夫婿可否会来接应?不若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说话间,不远处已经跑来了一个壮硕的汉子,胖婶瞧见了立刻道:我家那口子早就不在了,现在就剩我们娘两了,再者我水性好,打渔也用不着男人,她指了指那汉子:这不,我儿来了!他自小水性也好呢! 魏云珠点了点头,叫下人帮着将鲜鱼拾掇好,又目送母子两离开,这才重新启程。 水性好 她回想着刚刚和胖婶的对话,临走前忽而又问了句:胖婶,您家住哪里? 胖婶天生嗓门大,声音自暗夜中遥遥传来:城郊柳家坝,过了金光门,就在城门边儿上! 第195章 郡主,你真好 秋风瑟瑟,夜晚露重偏凉,少女单薄的衣衫在风中轻轻晃动,叫人心绪波动。 裴寂快步朝着她走近,解下披风,罩在那娇弱的人儿身上,修长指节轻柔的绑着系带:穿的这样少,不怕着凉吗? 魏云珠面颊挂着乖顺的笑意,声音柔柔的,还带着点小委屈:在府里等你好久都不见归家,心里发慌,索性就来了。 裴寂低低笑了几声,拦着少女的腰肢,往马车那边走:今日在内阁同那些大学士商议,耽搁了些时日。 天气越来越冷了,等二人上了马车,魏云珠立刻递过去一杯热茶: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裴寂下意识接过,对于这样的温柔小意,有些不真实的感触,他怕这一切其实都是泡沫,轻轻触碰,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尝尝,这是我亲自准备的! 少女眼眸中是热切璀璨的光芒,满怀期待,藏着爱意,就那样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裴寂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盈润清甜的茶水从喉咙滚入心肺,似乎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力量,立刻叫温柔包裹了那颗冰冷僵硬的心脏。 然后,开始变的很软,很软。 少女娇俏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好喝吧?前些日子你带回来的雪梨,清甜可口,放进去煮茶再好不过了,赶明儿个 还未说完,男人便将她拥住了。 裴寂手轻轻抱着少女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在这一刻,卸下了全部坚硬的伪装,将疲惫感淋漓尽致的释放。 近些日子他为了南方军营暴乱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焦心不已,而这些来自于小郡主的,真真实实的人间烟火气,治愈了他一切不安的心迹。 魏云珠瞧着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男人,声音有些娇气:你干嘛?还在外面 裴寂手掌按了按她的腰窝,声音又慵懒又柔和:别动,就抱一会。 少女也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疲惫感,迟疑了会儿,便伸出两条纤细的胳膊,回抱住他,柔柔的问:很累吗? 裴寂身子一僵,心弦被拨动了下,良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魏云珠则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那我们快快回家,你就可以歇着了。 这样的温热,这样的人间温情,将裴寂,从那个刀口舔血,履步为艰下步步惊心的朝堂,从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权利逐鹿中,拉了上来。 他松开少女,指腹轻轻摩挲她莹白的耳廓:郡主,你真好。 好到,愿意给他一个家。 然后,魏云珠就笑了,她伸手主动握住了男人的手,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害羞的低着头。 裴寂勾了薄唇浅笑,他的小姑娘太单纯了,只是拉个手,就害羞成这样,瞧着那面颊上渐渐爬上的微微红晕,只觉得可爱极了。 他简直爱死了! 将那小手反握住,紧紧包在自己的手掌心中,他微微后仰靠着,声音染上了一丝快意:微臣带你去个地方。 少女有些惊讶:不是说回家吗? 这是又不累了? 裴寂却闭眼假寐,卖关子弄神秘,故意不肯说。 马车拐了个方向,驶向安义坊,这里从前只是荒凉的村子,还是裴寂全权负责的改建,如今三年过去了,成果颇丰,已经是长安排行第三的繁华街市了。 这里的运河贯通了汉江,河面宽阔,停着大大小小的华贵船舫,楼船箫鼓,高台厚榭。江边街巷开阔,香车宝马,天明明已经黑透了,可仍然是繁华渐欲,叫卖声,嬉戏声络绎不绝。 这里,已经成了京中儿郎们醉酒轻狂,言欢赋诗的不二之选,朋酒之会,从白天到黑夜,络绎不绝,花攒锦聚,绝对是长安城的新中心。 裴寂抛了一袋银子,将江边最华贵的船舫包了下来,又派人在里头忙活置办了半天,才先一步踩上船,回身,朝着心爱的姑娘伸出手。 第244章 魏云珠瞧了眼男人嘴角温柔的笑意,抱以盈盈一笑,将手搭了上去。 英姿勃发的男人,旁边依偎着温柔的美娇娘,二人相伴站在船板上,看江面被灯火打得波光粼粼的波澜,还有月光洒下来的缱绻温柔,这样的情景,简直美的动人心弦。 那盏挂在船头的风灯,于微风中摇摇晃晃,在底下照应出二人暧昧的身影,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魏云珠瞧着前方的热闹,年轻的儿郎,仰头饮着最烈的酒,拥着最美的歌姬,放肆纵欢言笑。 少女一双杏眼,清亮又璀璨:你是这里的常客? 这话叫裴寂愣了愣,赶忙解释:很少来,被朝堂上那群家伙拉过来了几次。 说完这句,又很不自然的转过头,语调僵硬的厉害:微臣在这里从没有叫过姑娘。 魏云珠倒是被他这副窘迫的样子给逗到了,噗嗤一声笑了,她脚步轻快的回过去,端了杯桂花酿。 最靠近的那艘花船,那娇媚的舞姬,身段妖娆,声音更是软酥酥,对着一旁的年轻公子撒娇:郎君,你是不是把奴家忘了?饮了这杯酒,今夜须得好好疼爱奴家。 这、这话也太过大胆,魏云珠的面颊立刻染上了绯红,窘迫的顿在原地,手上的桂花酿,不知是该递出去,还是收回来。 裴寂勾起了薄唇,低头浅浅笑几下,忽而靠近少女,抓起她的手,将那散发着浓郁醇香的桂花酿一饮而尽。 他一双凤眼紧紧瞧着少女,一杯酒下肚后,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沉,性感十足:那是自然,饮了这杯酒,今夜一定好好疼爱你。 这人脸皮怎的如此厚! 少女有些恼气的转身,不肯再去看他,真是坏的彻彻底底! 裴寂低沉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他上前一步,自后一把拥住那娇气的小姑娘,低声问:生气了? 少女连耳畔都是红的,赌气的讲:我再也不要来这里! 裴寂语气宠溺的厉害,鼻尖轻嗅少女脖颈间的香气,声音又哑又欲:不喜欢待在这处,那咱们就回船舱。 第196章 长安夜照图 魏云珠才不会傻到被这蔫坏的男人拐进船舱里,她转过身,拿眼睛瞪他,赌气嘟囔了句:我哪也不去! 谁知,一旁娇滴滴的声音又传来:郎君,你快来亲亲奴家。 裴寂嘴角噙笑,眼神定格在少女那莹润樱红的唇瓣上,那是比花瓣还要柔软的细腻,她现下如此嗔怪的瞧着自己,可不就是应了景,邀请自己仔细地品尝一番? 他挑了挑眉,笑的坏极了,眉宇间那点子少年才有的不羁风流,展现的淋漓尽致,反问:那不进去了? 魏云珠因为刚刚那话,脖颈间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嫩,不肯示弱的嗔怒再瞪他一眼,转身就回了船舱,不带等他的。 男人低笑间瞧着少女的背影,灯火纷飞下,贪图美丽的少女衣着单薄的纱衫,曼妙的身姿勾勒出娇媚的曲线,那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掌控在手里,次次都是旖旎的销魂。 裴寂喉结微动,跟了上去。 可进了船舱,他却发现,少女好像是真的恼了,便自顾自倒了杯桂花酒酿,对着少女道:尝尝? 说尝尝还真就是尝尝,少女端起来,舌尖沾了几滴,苦涩充斥口腔,她微微皱眉,声音娇气极了:不好不好,是辣的! 裴寂微微仰头,舒朗的笑了几声,攥住那纤细的腕子往前送了送,就着少女端酒的手,将那杯她喝过的桂花酒酿一饮而尽。 魏云珠瞧着男人仰头,大口咽下酒酿,苍白的皮肤下,喉结滚动着,一滴酒酿顺着他利落的下颚线,珠玉般滑进了前襟,说不上来的性感。 然后,男人手掌微微用力,拉着她的胳膊,叫她跌进了那炙热的怀里,带酒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不过仅仅是个蜻蜓点水的触吻,落在了眼角。 耳边是裴寂沙哑低沉的笑声。 每次都是这样,嘲笑自己的青涩稚嫩,少女有些恼气的不肯移开眼神,她轻吸了口气,抿了抿唇,扬起脸,便凑了过去。 粉嫩的芙蕖花瓣轻轻卷过,沾走了他喉结上流下的桂花酒酿。 软软的,酥酥的,麻麻的。 裴寂觉得自己心化了,腿都软了。 要命。 少女故意仰起头,挑衅:叫你再笑我。 裴寂眼眸幽深,暗藏着的欲念就要破土而出,一张一合的樱唇,像是有磁铁似的,牢牢吸引他的注意力。 所有意志力,土崩瓦解。 他拦住少女纤细的腰肢,掌握在腰窝上的大掌微微用力,往前一收,将少女锁在怀中,喉头干涩的厉害,嗓音像放了张砂纸似的,沙哑磨出:郡主,我想要。 魏云珠手掌立刻抵住那坚硬如铁的胸膛,下意识拒绝:不行 男人呼吸紊乱,似乎已经隐忍到了极点,艰难的吞吐:现在我就想要。 魏云珠没料到,自己刚刚的小举动,会引来如此大的海啸,裴寂眼里的欲念,比哪一次的都要浓烈,要知道,因为顾及自己的身子,这一个月以来,他都只是拥着自己入睡,最多,也只是像上次那样 第245章 但都忍下来了。 少女张了张嘴,本欲再次拒绝,可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忽而不再言语,红着面颊青涩的迎合他。 温香软玉在怀,这触感简直柔软的要命,那青涩的,又生硬的,回应间,叫裴寂彻彻底底的沉溺在汪洋中,心甘情愿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一片缠绵悱恻的缱绻柔情间,他看向少女的眼眸,那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一心一意的,全都是他自己。 魏云珠被迫勾着他的脖子,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今往后,我心里只有你,你不许再欺负我,好吗? 裴寂用最大的意志力,就着眸光流转中的意乱情迷,低哑着回应:好。 波光粼粼的江面,打下的光彩,在微微晃动中,活色生香,连带着船舫也在轻晃,与少女的娇泣声,共同勾勒出了一幅长安夜照图。 裴寂深情的望着那尤红殢翠的媚态。 他忽而想到了一个词两情相悦。 原来,同心爱的姑娘真正在一起,是这般的滋味吗? 从前的小郡主,总是会轻皱眉头,闭着眼被迫承受,可如今的她,会生涩的回应,会娇泣着撒娇,情到深处会温柔的呼唤他。 一颗再坚硬如磐石的冰冷心脏,都会缠化了,长久以来,他内心的伤痛、空虚、无助,好像都被涓涓的暖流填满。 他轻吻少女的鼻尖,声音温柔:三日后,我要去一趟南方,十一月初归来,等回来后,咱们便成婚。 魏云珠额间满是细汗,额角的发丝黏腻的沾在脸颊旁,眼尾的绯红生媚,含着温柔的笑意,乖顺的嗯了声,便羞涩的将脸埋进男人的胸膛。 因为刚刚哭过了,她的声音略带鼻音,瓮声瓮气的:那你可要快点回来,离十一月初还远着呢。 声音里的无限眷恋,叫裴寂下意识将少女抱的更紧,很不得将人揉进自己怀里:好,微臣早早回来。 天冷了,你要多带些棉衣,虽然南边比咱们这儿暖和,可你骑马的路上,霜深露重的,还是得多备些 魏云珠絮絮叨叨的叮嘱,就像是妻子在嘱咐出远门的丈夫一般,柔情似水。 裴寂自胸腔里叹了口气,修长的指节,轻轻帮她拨了拨额间汗湿的凌乱发丝,忍不住在她眉心落下轻吻:郡主,你真好。 好到,让他一颗本属于野兽的心,也有了人的温度。 魏云珠往他怀里挪了挪,一朵娇弱的贵价芙蕖,伸出手,紧紧攀附着那坚硬如铁的依靠。 裴寂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守护小郡主一辈子,这样的一朵娇贵芙蕖,没了他的庇护,该如何在这冰冷的人世间独处呢? 索性,他们就要成婚了,成婚了,他便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分,就再也不用担忧,小郡主有一天会忽而消失了。 第197章 郡主,没人敢欺负你 魏云珠明白,他信了。 便忽而转了话头:裴寂,若是日后有人欺负我,你会为我讨回公道吗? 裴寂声音变的凌厉,带着一丝寒气:郡主,没人敢欺负你,若是有,微臣定然不会放过。 少女眸中染上了一丝雾气,像是十分感动似的,额头下意识蹭了蹭男人的下巴,声音小小的:我信你。 良久,她又柔声道:裴寂,日后,我们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好不好? 孩子?裴寂忽而想到,那郎中所说之话,身子一僵,其实关于子嗣,从未过多想过,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小郡主能在自己身边,那就够了。 也不忍心告诉她。 可如今,他心爱的姑娘,说要给自己生两个孩子,那可是他和小郡主的孩子,承载着他们的爱,是他一腔炙热的纯粹,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你说,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裴寂只是眉眼温柔的瞧着,少女细细思量下说出了几个名字,可是又不甚满意,转而恼怒的锤他胸口:我想不出来,你也不想! 裴寂浅浅笑了几下,伸手握住那不安分的小手:着急做甚?咱们可以慢慢想。 少女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恹恹的转身,故意背对着他,惹的男人频频低笑,可也是不厌其烦的哄媳妇。 在这样人间烟火气如此绚烂的此刻,裴寂觉得,他和小郡主,也一定能和无数平凡的夫妻一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或许,佛祖对他还是心怀悲悯的,纵使罪孽深重,也能得到圆满。 天气越来越冷了,立冬这日,飘了点小雨,长安城大街小巷上,都是还未来得及换新袄,缩着脖子匆匆回家的行人。 魏云珠站在廊上,仰望着前方的萧条肃然之景,裴寂已经走了半月有余。 自己日日都会给他去信,从来不言说思念之情,只道绵绵说不尽的细碎小事。她在府门前捡了一只小狸花猫,乖巧极了,便留下养了;内务府送来了新制的冬日官服,改了往日明绣的法子,精巧别致极了,他若是穿上定然好看;膳房做了桂花糕,桂花是李义费了大劲,从岭南运来的。 好多好多,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一封一封递出去,起初她还数着,后面也数不过来了。 第246章 直到十一月初三,裴寂来了信,寥寥两句:十一月十五回,勿念。 魏云珠明白,裴寂向来说到做到,看来,他十一月十五定然会回来。 她收起手中的信盏,身后容巧拿着披风而来,轻轻为她披上:小姐,外头冷,还是赶紧进屋吧。 魏云珠点了点头,回身往里走。 容巧,去给封姑娘回个话,就说我愿意陪她去栖灵寺,替灾民祈福。 前些日子,封薇遣人来捎话,说是请她过几日去栖灵寺,给北地闹饥荒的灾民祈福,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赴约。 有些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容巧打开扇门,扑面而来的一阵温热,还夹杂着丝丝的香气,暖烘烘的气氛裹挟走了魏云珠在外头沾染的凉气。 她瞧了眼桌案:容巧,替我研墨。 提起毛笔,心中有万千的思绪,可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下笔,魏云珠皱了皱眉,还是决定不写了。 搁下笔,发愣间,眼眸中的情绪,复杂涌上。 ** 前几日,北地闹饥荒,灾民们被活活饿死在街头,情况惨烈,封薇便时常去栖灵寺,替灾民们抄经卷祈福上天,风调雨顺,为长安的百姓所赞叹。 十一月初十,封薇便同魏云珠一齐踏上了去往栖灵寺的山路。 今年的初冬,不同以往的寒冷,风中席卷着凉的透彻得寒意,魏云珠撩开马车帘子,瞧着窗外一片萧条之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容巧又拿了件披风,给她围上,有些担忧着道:早知道这山上寒气如此重,奴婢就该多给您带几件厚袄,您若是生病了,容巧非得内疚死了! 魏云珠回过神来,柔柔一笑:好了,你都快把我裹成熊了,放心,我身子已经好全了,哪会如此弱不经风。 等到了栖灵寺,封薇还算友善,同她一起在偏殿抄了一日经卷,便将她安排在了西边的一间禅房。 不算华贵,可也简单干净,安闲自得颇有章台杨柳的高雅之态,只是,这里的窗户、门臼都有些松动,外头带着寒气的风吹来,竹门噼里啪啦作响,那寒气便也一股脑儿的往里窜。 白日里倒还说的过去,到了夜间,这山里本就霜寒露重,凉风中蜷着潮湿的冷意,这种刺入骨髓的阴冷,若是不多裹上几层棉被,是无论如何都受不住的。 容巧将魏云珠身上的披风裹得紧紧的,可少女仍是在发抖,甚至,嘴唇都有些被冻紫。 她看着心疼,便立刻跑出去,逮了个小沙弥,希望他能给自家小姐换个好点的禅房,最起码,能不灌风。 可那小沙弥却神色僵硬,态度不算好:施主,前些日子山上下了场暴雨,把所有禅房都摧残的不成样子,这间已经算很好了,若您想换,只会是更差。 容巧气急败坏的嘟囔了句:什么态度呀! 那小沙弥气更大,立刻转身就一去不复返了。 等她跑回来,瞧见瑟瑟发抖的自家小姐,索性道:没有好的禅房,总该有炭火吧,小姐您等着,奴婢去寻些炭火来。 魏云珠却道:不必白跑这一趟了,定然是没有的。 容巧却不信邪,固执的跑出去,约莫十几刻钟后,才垂头丧气的回来:小姐,果然如你所料,没有炭火。 可是,这都是入冬十一月了,这么大个寺庙,怎么可能不预备炭火呢,真是奇怪! 魏云珠早就料到了,和封薇来这一趟,她必定不会叫自己好过,便叫容巧把床榻上的被褥也拿来,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止住了发抖。 第198章 被束缚了翅膀的小雀 夜深了,终于有小沙弥不紧不慢的来送了斋饭,容巧一看,还是那傲慢无理的小沙弥,便僵硬的接过,砰的一下关了门。 不过,斋饭也还算丰盛,杏仁佛手、蜜丝山药、合意饼,还有鲜香的冬瓜汤。 用点热汤,这阴寒的夜就还不算难熬,容巧替魏云珠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小姐,快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 魏云珠却盛了另一碗,对着容巧招招手:容巧,你也用些。 小姐容巧眼里多愁善感似的起了一层雾气,接过后,不仅暖了手,更是暖了心,她由衷道:你真好。 遇见个这么好的主子,是她的福分。 二人也不再管什么主仆之分,盘腿坐在矮案旁,一同用膳。 魏云珠用小勺搅了搅热气腾腾的冬瓜汤,凑上去闻了闻,清淡中有丝丝的清香,舀了一小口,可是当热滚滚的汤刚刚入口,尝到味道的那一瞬间,她忽而蹙眉,起身跑到不远处的面盆处全然吐出。 容巧被吓了一跳,立刻搁下手里的碗,替少女拍背顺气:小姐,您没事吧? 却见自家小姐脸色苍白的异常,神情急切:容巧,别喝那汤!有问题! 嗯?容巧一脸茫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魏云珠直起身子,用帕子擦了嘴,这才皱着眉道:这汤里加了藏红花,味道偏酸甜,无气味,用后能使妇人绝育。 上次,她被人强灌了那碗汤药后,其中的一种味道叫她记忆犹新,后来她寻来各种药材,仔细辨认后,才发现是藏红花。 第247章 容巧的面色也刷的一下,惨白无比,然后就是愤恨恼怒:这小沙弥的心怎的如此狠毒,咱们和他无冤无仇,竟然下此狠手,咱们须得 可骂着骂着,她却觉得不太对劲,一个小小的沙弥,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恐怕是背后有人指使,她神色一凛,下意识惊呼出声:难道是封 魏云珠赶紧伸手将她的嘴捂住,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见容巧平静下来,这才缓缓放下手。 容巧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怎么都想不到,面面上瞧着如此和善的封姑娘,心肠竟然是如此的歹毒,这根本就是要置小姐于死地! 魏云珠深吸一口气,眼眸中闪过莫辨的情绪,不过整个人倒是十分镇定,她瞧着案上的素膳,思索良久。 又拿起合意饼,放在鼻下嗅了嗅,神色一沉,再次开口。 不过,是否真是藏红花,我还不能确定,你先将这合意饼收好,等下了山,交给首辅大人,请他寻个大夫查验一番,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这样一闹,其他的菜,主仆二人也不敢再动了,只能顶着空空的肚子,一起缩坐在床榻上,裹着被子,互相取暖。 可是那薄薄的被褥,又怎么会有什么御寒的效果呢,山中夜晚的风,冷的刺骨,一刻也不停歇的从房间各个缝隙往里灌,可谓难熬至极。 终于,在迷迷糊糊中,天亮了,魏云珠的手脚也早已经被冻的没有了知觉。 她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伸手握住容巧同样冰凉的手,哈气间轻轻搓着,想叫她暖和一些:容巧,天亮了,咱们起身去偏殿抄经卷,那里暖和,咱们好吃点东西垫肚子。 容巧刚点了头,就听见廊上一阵脚步声,等来人敲开了门,才发现是封薇身边的嬷嬷,她肢体傲慢,挺着身子站在门口,可脸上又仰着和善的笑意,真是矛盾至极。 娘子,我们姑娘今日要去正殿替灾民们祈福抄诵经卷,以您这样的身份,恐怕去了正殿会多有折煞,也着实不太妥当,那就劳烦您把这经卷给抄了吧,午膳时分老奴再来取,也算是您为灾民尽心了。 一番话,说的和和气气,可字字句句都是对魏云珠的鄙夷,当真是好手段,今日将她请来这栖灵寺,恐怕目的就是为了折辱她。 魏云珠只是扬起一抹温良的笑意:那便有劳嬷嬷了。 那嬷嬷放下经卷,还有些纸张,回身引来小沙弥送了早膳,便笑呵呵的退了出去。 容巧瞧着那颇为丰盛的早膳,瞪了一眼嬷嬷离去的方向,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转头就将那些饭菜倒了个干干净净,她们可没那胆子,再吃这些人送来的吃食了! 只不过,这不给炭火,也不叫去偏殿,那湿冷的风还在不停的往房间里窜,真真是不好熬过去。 魏云珠抄了几页,指头就开始僵硬的发疼,被冻的连字都写得歪七扭八。 她索性搁下了笔,若有所思的瞧着窗外,也不知再想些什么,可就是愁容满面。容巧看在眼里,她都记不清楚了,小姐有多久没笑过了。 小姐明明笑起来那么美,可是,被束缚了翅膀的小雀,又怎么恢复自由飞舞时的光彩呢? 魏云珠回过头,瞧见了缩瑟着身子的容巧,这傻丫头,又把所有暖和的东西都披到自己身上了,不禁有些伤情:容巧,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趟的苦了。 容巧一听这话,倒是着急的脸都红了: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只要能陪着您,容巧什么都愿意干! 魏云珠不禁一笑,又缓缓道:容巧,这趟出门前,我在你柜子里放了些簪子和手镯,到你出嫁的时候,戴着一定好看。 容巧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小姐这好端端的,怎么给自己准备嫁妆了,便害羞着道:小姐,您这是作甚,现在不用送的,等我出嫁了,您必须亲自给我戴上,您啊,就是我的娘家人。 魏云珠笑着点了点头,可笑着笑着,眼里就起了泪意:好。 主仆二人温情满满,此时此刻,似乎连寒冷的空气都被涓涓的暖流填满,再寒冷的天气,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小姐,您怎么哭了,您要是舍不得容巧,容巧就不出嫁了,永远陪着您。 魏云珠抹了抹泪,摇着头:说什么胡话呢,陪着我做甚,等你遇到意中人,我就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 可是,她哪里还有机会,看着她出嫁呢? 第199章 我要你仔仔细细记着 封薇从正殿抄经卷祈福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她面容有些烦躁又有些疲惫,这抄经卷也是够累人的。 她揉着太阳穴,问身边的嬷嬷:嬷嬷,她今日仍是不肯用膳? 嬷嬷一脸的狠毒,凶恶间颇有些无可奈何:这小贱人警惕的很!都到今日了,愣是一口吃食都不肯下肚。 封薇眼底闪过凌厉,声音悠悠的:嬷嬷,我只是以防万一,叫她日后绝嗣,从未想过赶尽杀绝,总不算过分吧? 嬷嬷叹了口气:自然不算过分,等您到时候进了首辅府,若那小贱人再有了身孕,便是狠狠的打正妻的脸,与其那时候叫姑娘你心烦,倒不如现在狠下心来。 第248章 瞧见自家姑娘若有所思,她又补了几句:您该是时候下定决心为自己打算了,总之,万万不可再心软了。 封薇看向远处,不知再想些什么,良久才点了点头,嘴里低低的嗯着。 第二日不到午时,祈福已经结束了,容巧麻溜的收拾了东西,把魏云珠扶上马车,握着那冰凉的手,又看到自家小姐苍白赢弱的模样,她偷偷抹了几滴泪。 小姐,您再忍忍,等到府上了,奴婢就给您准备热腾腾的吃食。 少女既是被冷的,也是被饿的,浑身有气无力,还不忘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去安慰容巧。 好。 马车约莫驶了不到半个时辰,应该是刚刚下了山,便忽而停下,车帘子毫无征兆的被猛然掀开,嬷嬷露出一张满是褶子的笑脸:娘子,我们姑娘准备在汉江放生,也好为灾民祈福,她请您下来,一同前往。 今晨又飘了几滴小雨,到现在,这天儿都是将下不下的阴郁模样,江边风大,小姐这一路上已经有些咳嗽了,要是真着凉那就太不好了。 思及此,容巧便欲开口替魏云珠回绝,却被她轻轻按住了手,朝着自己摇了摇头。 少女嘴唇已经苍白毫无血色,赢弱到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理了理浅粉云锦小披风,莹白的小手抵住了马车边沿,在风中微微发抖。 忽而回首,对着马车里的容巧,扬起一道古怪至极的眼神:容巧,我要你仔仔细细记着。 容巧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可还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少女含着孤注一掷的嗓音想起,藏着坚毅:一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许下马车,我要你归家后,将这几日的事,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告诉首辅大人。 容巧的一颗心突突突的直跳个不停,她张了张嘴,想要急切地问些什么,可是转念间,魏云珠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几日总是内心不安,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刚刚小姐为何会一副决绝的模样? 是她多虑了吗? 汉江上游,水流湍急,因为下了雨风又大,白浪掀天下一派萧条肃然之景,向前望去,滚滚东流。 这处的江堤,是为杨柳堤岸,阁楼亭台,若是春日,阳光和煦温暖之时,一定是踏青游玩的好地方。 可是,现在是冬日。 封薇倒是显得格外热切,她笑的天真又温良,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姐姐,快过来! 二人行走至湿滑的江堤边,一同放生那些活泼的锦鲤。 魏云珠瞧着那些小锦鲤,一个个都撒了欢儿似的往江水里跃,她笑了,它们自由了呢,真好啊,就该这样的。 放了约莫有一半多,封薇倒是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一幅不太舒服的模样,待稳住了身子,她声音有些虚弱:姐姐,许是昨夜抄了一整晚的经卷,没有休息好,身子不适,剩下的你来吧,我且先去歇息会儿。 魏云珠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其实她自己才是真真的站不稳了,这几日几乎没有用什么吃食,又隐隐约约有些受风寒的迹象,浑身酸痛间,无力到了极点。 她去够那装满锦鲤的放生桶,是封薇的贴身嬷嬷递过来的,可她却是弓着身子,远远递过来的,少女够不到,便提起裙摆,往回垮了一步。 手刚刚碰到放生桶,谁知,那老嬷嬷竟然是故意往外拐了手,魏云珠脚下本就虚空,这样一带,脚下打滑,便连人带桶的摔进了冰凉的江水里。 诶呦喂!娘子您没事吧!您怎得这么不小心呢!嬷嬷假心假意的惊呼着,故意看着那病弱的少女在水里艰难的挣扎扑腾了几下,冷笑了声,才唤来了人。 赶紧的!快把娘子捞上来!嬷嬷一幅着急的不得了的模样,呼来呼去的,好像是真的关心一般。 初冬的江水凉入骨髓,冰入血液,那冷水将病弱的少女浸湿了个彻底,在挣扎间那风和刀刺一般,一刀一刀的刮骨削肉,她牙齿不住的打颤,眼前一片昏暗。 等被人慢慢吞吞的救上来,就差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可是她咬紧了牙关,脊背挺得很直很直。 等踏上石亭,封薇则在一旁斥责着那嬷嬷:嬷嬷,你怎的如此粗心大意?竟然叫姐姐跌进了水里,等回去须得罚你! 说完,她对着嬷嬷试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刻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姑娘,都是老奴的罪过!老眼昏花的,竟然如此大意,理当惩罚。 说完后,她摆出追悔莫及的神情,将魏云珠请的坐下,殷切备至的将一杯热茶奉上:娘子,都是老奴大意了,您快用杯热茶,暖暖身子,若是真的着凉了,老奴就非得内疚死! 这茶水清亮滚烫,是上好的峨眉竹叶青,散发着淡淡的沁人茶香,但魏云珠却没接,她知晓,那里头定然放了不少的藏红花。 可是这嬷嬷却一副铁了心的样子,端着那杯茶,无论如何也不放下去,连同几个一同来的婢子,都向前一步,将少女围了个满怀。 明明各个都是面带笑意,可就是端着颐指气使的态度。 今儿个,这茶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第200章 早死的白月光 第249章 傍晚时分的江堤旁,人来人往,都是匆匆归家的行人,石亭里的动向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 那病弱的少女,脸色苍白如纸,全身上下的衣衫都被江水浸湿,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滴,姣好的身段,因为紧贴着的衣裳,显露无遗。 那玲珑的曲线,引来了男男女女轻浮的笑,人越来越多了。 低语声,嘲笑声,轻浮的男人声音放荡,盯着看的眼神下流至极:这就是云安郡主啊?啧啧啧,身段真是名不虚传,怪不得连首辅大人都栽了。 首辅大人若是有一天厌倦了,是否也能叫你我也好好过过瘾。 厌倦?这样的尤物,要是换了我,就是夜夜疼爱,都还嫌不够呢,又怎么会厌倦? 低俗鄙夷的话一刻也不停歇,男男女女的鄙夷调笑声,络绎不绝。 这真是云安郡主?当年的云安郡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怎么会光天化日下如此放荡?真是毫无女子的礼仪廉耻。 你还不清楚吗?无名无分的,和外室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外头都穿戴成这样,想必平日背地里,不知用了多少狐媚的手段,不然,首辅大人怎么会轻易妥协呢? 一句一句的轻贱话语,一个个鄙夷的眼神,像是刀子似的,毫不留情的剜着魏云珠的骨血,她觉得自己这只可怜的笼中小雀,不再仅仅是任人生杀予夺,就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被无情的撕碎。 然后,遍体鳞伤的扔在沙滩上,被人群无情的踩踏,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化作一滩腐烂的血水,和肮脏的泥沙混为一谈,直到模糊不可辨认。 人,身死无妨,若没有了风骨,才是行尸走肉。她想,自己的灵魂,早就随着那滚滚江水,灭亡消逝。 封薇却是冷眼旁观,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 她最是明白,魏云珠瞧着乖顺柔弱,其实骨子里仍旧是那个高傲的云安郡主,如此屈辱的模样被那些人窥见,肆意的嘲笑,她定然会在悲愤万千中用了那杯茶。 那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此事,她一点都不怕首辅大人怪罪,因为从约魏云珠来这栖灵寺开始,到现在,她一句也未苛待过她,一直以礼相待。 毕竟,寺庙的厢房年久失修,房中漏风漏雨,不是她能管得了的。魏云珠不肯食用膳食,更是与她无关,至于这藏红花,妙就妙在,食用过后,太医根本查不出来,只会一点一点侵蚀妇女的身子,直至无法再孕,更何况,那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劲,准备的极品藏红花。 封薇好整以暇的瞧着,眼神定格在那病弱少女苍白的要命得面颊,她敢断定,下一刻,魏云珠一定会猛然夺过那杯茶,饮下茶水后,悲愤交加的奔回马车。 可是,很意外的,那少女扬起了苍白的脸,艰难的起身,竟是朝她招了招手:封姑娘,我有句话同你讲。 这倒是稀奇了,封薇觉得甚是有趣,便朝着少女而去,她倒要看看,这时候了,云安郡主还想同自己说什么呢? 魏云珠有意无意的往后退了几步,等封薇靠近了,她扬起一抹柔弱的笑意,莹白的小手紧握着,在二人面前晃了晃:封姑娘,其实大人在临走前,交给我了一样东西,他专门吩咐我转交给你的,你可要瞧瞧? 封薇内心里疑惑极了,不自觉的被牵引,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拿魏云珠口中的物件,但少女一直在后退,反倒像是她在步步紧逼了。 直到,少女的身子靠上了江边的堤坝,退无可退,封薇的手恰好也伸到她的胸前,只是刚刚触碰到那衣袖,魏云珠便忽而朝后仰去。 她听到,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在冬日的风中一吹就散了,又好像是细沙中的砾石,弱小中透着坚毅,还有极其矛盾的笃定。 魏云珠说:封薇,纵使你的心思再缜密过人,手段再高明,也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一个死人的。死在同裴寂情谊正浓时,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而你,是逼死我的凶手,裴寂定然也一辈子忘不了。 你以为,他还能放过你吗? 一种密密麻麻的恐惧感,一瞬间席卷了封薇全身上下每个角落。 死人,一个死人,她如何斗得过呢?她死在首辅大人最爱她时,死在最美丽的青春年华,没人能轻而易举跨过心里这道坎。 男人的德行,她怎么会不明白,得不到和已失去才是最叫男人刻苦铭心的啊! 所谓白月光,便是如此,长此以往,自己是可以和首辅大人长厢厮守,可是每每大人看见她,也总是能够想起,那个早死的白月光,那个被自己逼死的白月光,那么,他们又如何能圆满呢? 发自内心的寒意,阵阵袭来,她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仿佛无法再思考般,她愣在了原地,脸色也是惨白。 迟疑片刻,才猛然惊醒,伸出手欲拉回魏云珠,可是来不及了。 封薇瞧见那柔柔弱弱的少女,面颊上的笑意透着报复,凉薄又冷漠,她的眼神透过自己,望向远处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然后,毫无留恋,整个人犹如树干上那片摇摇欲坠的树叶,在冷得刺骨的寒风中,决绝坠入滚滚江水中。 封薇伸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在抑制不住的发抖下,眼眸也沁入了猩红的血丝,她努力叫自己镇定下来。 第250章 不能怕,不能怕!她立刻派人去收买那些驻足观看的过路人,那么,魏云珠就不是她推下水的。 不,不对!原本就不是她将人推下去的啊! 这样想着,她的一颗心渐渐有了平复的迹象,可是下一瞬,一道撕心裂肺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魏云珠! 那声音,是陈寒中破冰而出的崩溃,是寂沉中划破长空的心神俱裂颤栗,带着剜心挖肺的爆裂,听之者必然内心一震。 封薇的心徒然间提的很高,她骤然转身,在看到那张踉跄狂奔而来的脸时,眼眸一瞬间睁的快要破碎,双腿发软便跌坐在了江堤旁。 第201章 冷风中的芙蕖花 在江南的这些时日,裴寂日日都能收到小郡主的来信,沾着芙蕖花香的信栈,隽秀的小楷,从来不道思念之情,可又字字都是眷恋之意。 那些细碎的琐事,再也不是空旷的诉说情爱,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人间烟火,叫他觉得,他会圆满,小郡主再也不会离开他。 南方军营发生暴乱,他亲自南下,日日加紧处理军政要务,为的就是能早些回去,同心爱的姑娘成婚。 终于,紧赶慢赶处理规整,提前了几日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进长安城这日,是十一月十三,沉闷的初冬,天气出奇的糟糕,天地之间灰蒙蒙的,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连夜的赶路,就连马匹都一副疲惫不堪之态,李义便提议:大人,前方就是汉江口了,过了江堤也就进城了,咱们不妨在江边稍作休息。 裴寂勒马停住,伸手压了压胸前的皮兜子,那里头全部都是小郡主亲笔写给他的信栈,整整二十八封,二十八个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自己心爱的姑娘。 思及此,他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想着,成婚后,他们的生活会是如何,自己若总是这样天南海北的跑,不陪着她,恐怕会惹她伤心。 大人,前面江堤上的人,好像是是郡主殿下。李义刚刚拿过水囊呷了口水,瞧见前方有些热闹,便下意识往过一瞥,内心一震,又觉得不太可能,便试探的开口道。 下意识,裴寂以为是小郡主来接自己的,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在自己晚归时,少女都乖巧柔顺的等候在府门前。 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眉宇间是满满的意气风发,可眸光顺着李义所指方向看过去,那光彩却渐渐凝结在了眼眶中。 他清楚的瞧见,人来人往的江堤上,小郡主的衣衫似乎在水里泡过一般,被打湿的彻彻底底,几个壮硕的婆子堵住了她的去路,一副气势汹汹的凶狠模样。 江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毫无例外都在议论纷纷,他们或轻视、或冒犯、或嘲讽的眼神,落在小郡主身上,肆无忌惮打量、折辱自己恨不得捧在手掌心的小姑娘。 戾气浓滚滚而来,强压着胸腔中的暴怒,他正欲吩咐李义前去查看,到底是何情况。 然后,他看见,封薇步步紧逼,一下一下的将他的珠珠逼上了江堤,这样冷的天气,那般娇弱的人儿,又撑着湿透的身子,如何能忍受得了? 清瘦的少女,弱管轻丝下,比他离开前又瘦了很多很多,那曳着轻雾般软薄的衣裙在风中摇摇欲坠,冷风中的芙蕖花,摧兰折玉下即将支离破碎的消散,挟出气息奄奄的美。 裴寂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想要喊一声她的名字,却莫名其妙喊不出来。 少女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急切,越过层层人群,越过一切,对上了他的眸光,在那雾气缭绕间,遥遥朝着他笑了。 那笑温柔极了,可是却充满伤心欲绝的绝望,那动人心魄的美丽杏眼,不再是绵绵不断的情谊,而是藏着怪罪,藏着报复。 然后,他看见封薇伸出了手,推的少女一个趔趄,弱不经风间,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后仰。 她还在以那个复杂至极的微笑,同自己告别,不,是永远的诀别! 有什么东西骤然间碎裂了,一瞬间山崩地裂,他竟然是滚落下了马匹,拖着僵硬的身躯,狼狈不堪的朝前奔跑而去。 魏云珠就那样,在他惊心动魄的目光中,直直坠入了波涛滚滚的江水之中,而那句撕心裂肺的魏云珠也随着他干涩的喉咙,破碎而又撕心裂肺的喊出。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脑海里机械一般的重复,她的小郡主跌下去了,消失了,不见了! 刚刚那个笑,简直是太过决绝,决绝到他甚至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娇弱乖巧的人儿,会如此的不带一丝迟疑,如此的残忍。 扑通一声巨响,那个在岸边狂奔,形同疯子一般的身影,紧跟着跳了下去,引起岸边一片哗然。 李义瞧见自家大人也跟着跳了下去,心里大惊:快、快去救首辅大人!他受伤了!快呀! 顺德元年的初冬傍晚,路过汉江江堤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那个睥睨众生,手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冷血首辅,跑的踉踉跄跄,同街边的疯子痴儿并无二样,纵身一跃跳下了汉江。 为的是云安郡主,那位姿容决绝世无双的云安郡主。 裴寂怎么都醒不来。 他梦见年少时,自己被打的遍体鳞伤,那个犹如九天圣女一般的人儿救了自己,她踏过黑暗,于浓雾滚滚中伸出了一只手,带着光明的力量,足以抵挡一切肮脏。 第251章 然后,又来到了皇宫中。 为两国结好,周文帝欲将上好的白玉细釉花瓶进献给邻国,可是却被贪玩的少女打碎。 为着这个打碎的花瓶,他亲自上了战场,身中十余剑,断了三根肋骨,将邻国收入囊中,当成生辰贺礼进献给那金尊玉贵的小郡主。 可是,当自己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她的生辰宴上,小姑娘却被他吓得哭的稀里哗啦,大喊着叫他滚出去。 可是,他只是想送给心爱的姑娘一件生辰礼呀,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呢? 顾延翊为她准备了一场绚丽的烟火会,少女高高仰起头,一边拍手,一边笑意盈盈,眼里好似有万千星辰一般,那么那么高兴,可自己拿命换回的生辰礼,她却弃之如敝屣。 他是肮脏又龌龊的老鼠,可悲的可怜虫,只能躲在阴暗处,偷偷觊觎。 然后,场景又变了。 变成他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情到深处,小郡主用无限柔情的眸光,瞧着自己,温柔又充满眷恋。 她讲,他们以后会有孩子,承诺,她一定会给裴寂一个家。 女儿像她,儿子像他,那是关于他们爱的结晶,会把他们之间的爱,延绵不断的传递下去。 第202章 花犹在,人呢? 裴寂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从梦魇中挣扎了很久,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垂挣中惊坐而起,猩红着眼眸,哑着嗓子:郡主呢?救上来可有受伤? 他急躁的看了看四周,却并未发现小郡主,便一把抓住李义的胳膊,嘶喊:人呢? 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的小姑娘坠入了江水,他跟着跳了下去,遍寻不到他的芙蕖花,最后,就渐渐沉入了水底。 李义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大人,郡主她 忍不住的哽咽几下,他吸了口气才继续道:郡主到现在还未打捞上来,咱们的人只在下游寻到了被划破的衣衫,汉江水湍急,时隔这么久了,人恐怕都不知被冲到哪了,生还的可能,渺茫啊! 李义头紧紧磕在地面,含着哭腔喊道:大人,请您节哀! 一个大男人,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痛苦嚎哭了起来,李义想起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那样温柔、那样纯善的小郡主,怎么就遭此横祸了呢! 容巧、连带着魏云珠身边的几个丫鬟,早就哭的晕厥了好几回了。 李义等候不来首辅大人的吩咐,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只见他有些呆滞的瞧着窗边的水仙花,长势正好,小郡主每日在信里都会兴致勃勃的同他讲这花生养的情况。 花犹在,人呢? 他从来就不信命。 许久,那孤寂单调的声音响起,既绝望又固执:再去找,所有人都给我去找,把郡主找回来。 整整五个日日夜夜,金吾卫昼夜不息的在江水里寻找打捞,而裴寂,他不去上朝,更是放任堆积如山的政务于不顾,坐在那水仙花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很奇怪的,小郡主走后,那原本郁郁葱葱的小花,开始枯萎,绿叶一片一片的脱落,变黄,干枯,再彻底腐烂在泥土里,直到最后一片叶子跌落。 裴寂看着那光秃秃,毫无生机力的枯杆,熬得血红的眼眸,终于迸发出了一丁点的情绪,带着破碎的绝望揉进那原本绮丽的眼球,空洞洞的落下了一滴泪。 然后,再归于平静,那是死寂般的沉默,不再有一丝光芒。 一片黑暗下,无尽的冬日里,他的春天再也不会来了,同这束水仙花的命运,如出一辙。 忽而起身,一直以来强悍的身躯竟然是纸人一般的晃荡了一下,差点就要跌倒。 李义吓了一跳,伸手将人扶住,却被首辅大人拒绝,这样,他也只能无奈的皱眉摇摇头。 裴寂站直了脊背,神色隐匿在黑暗中,一片混沌,莫辨的情绪,声音阴郁寒凉到可以比肩腊月的三尺寒冰。 将本官的剑拿来,去封府。 李义内心一阵不安,他自然知晓,首辅大人这是要去找那封小娘子兴师问罪。 以首辅大人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封家,可主子悲伤过度不管不顾了,他可不能也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封家是这几年风头正盛的新贵,也是主子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孤臣,南方的军权有一半都被主子放到封文显手里了。 封家,也是维持朝堂微妙平衡的关键,若是轻易同其发生摩擦,对首辅大人的处境可是大不利! 思及此,他跪在裴寂的脚旁:大人,封姑娘可是封大人唯一的亲人,宠爱的紧,定然不会轻易将人交出来处置,若是双方因为此事有了间隙,恐怕对咱们会有所不利 不会轻易将人交出来处置?裴寂冷笑了下,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凉薄的眼眸中,是浓滚滚的杀意,以及如何也化解不了的执念。 他大步向前跨去:既然如此,就先请旨,再去。 李义起身,仓惶的跟上。请旨?简直是胡闹,首辅大人去抄家放火,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去请过旨呢? 除非,是真的想彻底 第252章 后面的事,李义不敢想。 天气阴沉沉的厉害,和小郡主坠江那日如出一辙,有瓢泼大雨正在酝酿。 裴寂先去了城郊的驻兵大营,一路上,没有人敢多言半句,引他进去的副将,瞧见这等骇人的首辅大人,都被吓得虎躯一震。 裴寂跨进了内殿,也不落座,只是看着高位上的越王,淡淡道:义兄,我决定了。 越王眸光落在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眶里,下意识叹了口气,声音凝重:你可想好了?封文显在南方军营威望颇丰,掌握了大半兵力,是你劳心费力一手扶持起来的,才足以和北地兵力分庭抗礼,若是真的推翻,恐怕 他眉头紧皱,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了:封文显此人野心极大,解决他是迟早的事,可是我们布局如此之久,为的就是万无一失,贸然出手,变数太大。 越王说的这些,裴寂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他心里没有半点的犹豫,更是丝毫不会犯怵。 男人嘴角的笑意洋溢着破碎的狠戾,莫名类似于野兽被杀死前的垂死挣扎,狂傲又绝望:我可以扶持他,亦可以扶持旁人,义兄,无论如何,我不会放过封家。 一分一秒,他都不会等。 既然要报仇,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等一切都准备成熟,再出手,岂不是更稳妥。越王仍然有些顾虑:南方军营的暴乱刚刚平定,战士们心还未定,急于处理封家,恐怕会惹人心寒,如今这样的局势,你我有半步的差池,都将是万劫不复。 义兄,我只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裴寂面颊的神情固执得要命,眼眸中的血丝重到似要沁出血一般:相信我,我有更合适的人选代替封文显的位置,而且,比封文显更好控制。 此事到底难不难呢?极难。 南方局势一触即发,他前些时日亲自去,才勉强将一切风暴压下,此时动封文显,无意于衅自彼开。 可是再难,哪有他的小郡主重要呢?就是死,他也要还小郡主一个公道。 第203章 她这样的人,也配提小郡主? 越王微微敛神,看来裴寂这是留了后手,封家手握兵权,若一家独大恐怕是后患无穷,他便早做打算暗中栽培旁人,真是如此,他倒是甚感欣慰。 可虽如此,他仍不赞同贸然出手。 此事不可,就算是有半分风险,我也不会同意你胡闹!越王声音不容置疑。 可裴寂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只剩下决绝的固执己见:义兄,当年我将你从东夷背回来,从来不要任何回馈,可今日,寂儿要同你讨个封赏。 为了个女人,这小没良心的竟然拿生死的交情威胁自己,真是白养了! 胡闹!越王声音里有了震怒,也就是他这个义弟,敢忤逆他,敢堂而皇之的威胁他。 可紫袍男人呢,他想也没想便转身离去,那强悍的身躯,仿佛带着自血液中翻腾而起的杀戮气息,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氛,腰间的配剑,更是凶神恶煞。 寂儿!你给我回来!越王猛的一下将桌案上的砚台抓起来砸了过去,不过却是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良久,他叹了口气,垂眸凝视桌案的折子片刻,还是喊了外头的副将:征奇,你派人去封府,随时待命。 天彻底阴沉下来了,像是笼了个密不透风的罩子似的,一滴雨都透不下来,但是狂风却不止,风声鹤唳间,草木皆肃然。 那随风飞扬的紫袍,袍角的金线麒麟狰狞间是满满的凶神恶煞,他手持莫剑,脚步比寒风凛冽更凌厉,带着翻天覆地的气势,席卷而来。 李义跟在后头,心肝简直都要被震碎,他知道,首辅大人怒了,后果绝不能常人所能承受的。 拦不住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的。 封府正堂。 照亮的火光在窗户缝儿透过的冷风下,左右摇晃,忽明忽暗间透出凝重的气氛。 封文显急切的脚步声来回响起,他面色仓惶,不停的踱步,紧皱的眉头,便可以预见,此刻的他是多么的烦躁。 如他所料,十几刻钟后,一身紫袍的首辅大人便踏了进来。 男人的眼眸中掩藏着沉沉的阴郁,手中握着的配剑在暗色中泛着寒光,封文显下意识心头一动,他在首辅大人麾下察言观色如此长的时间,知晓他发起怒来是如何的可怕。 他是聪明人,便立刻恭恭敬敬着道:首辅大人,都是令妹不懂事,前几日竟然糊涂到如此的程度,简直该罚! 顿了顿:虽说人并不是她推下水的,可也确实是她照顾不周,才致使惨祸酿成,不过您放心,属下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如今还在祠堂跪着呢。 说完后,封文显便对着一旁的家奴道:把人带上来! 几刻钟后,几个婆子便扶着封薇走了进来,封薇一副病弱的苍白模样,似乎连站都站不稳。 封文显一副严厉的姿态,脸色铁青的训斥:平日里骄纵任性就罢了,这次竟然如此肆意妄为,今日为兄须得打你几板子,也好叫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这一番话好似说的不留情面,实则,封文显心里早已笃定,首辅大人看重那貌美的女人,是乃人之长情,就算那女人是云安郡主,可聪明如首辅大人,哪里会因为一个落魄郡主,就同他封家枉生嫌隙呢? 第253章 他手握重兵是真,可不够完全稳固也是真,发生这等事,遮一遮,装腔作势的罚一顿也就过去了,只不过他一向对自家妹妹是严重的娇生惯养,作势罚几下,也心疼的紧。 封薇此刻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可怜兮兮的瘫软在地上,小脸煞白煞白的,内疚极了:我只想陪姐姐一起去散散心,江堤边,风吹乱了姐姐的衣衫,我想替她整理,哪料会吓到她,我真是错的彻底,该罚! 裴寂眼眸冷的彻底,那凛冽的寒光,波澜不惊间,情绪翻滚,静静瞧着这兄妹二人炉火纯青的演戏。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微微向前一步,嘴角勾起一抹嗜血般残忍的笑,压迫感席卷:封大人,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交出封薇,不再问其生死,二是,接了本官这道折子,离京领命。 次啦的纸张声,折子在裴寂手中被甩开,封文显下意识捡起,撑开一看,却叫他内心一震。 他怎么都没料到,裴寂会如此震怒,甚至不惜冒这样大的风险,那折子里,列了他军中贪污一事,以及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出格之事,条条件件,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离京领命?是离京赴死还差不多! 封薇将哥哥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绵延不绝的绝望感,身子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面颊惨白。 她害怕,怕极了,怕哥哥也保不住自己。 便扬起面颊,努力叫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最后一搏:首辅大人,你来之前,可有仔细的想过如今的形势?因为一个落魄郡主,逼死我这个封家唯一的女儿,有何好处? 她一直都明白,像首辅大人这样凉薄又冷血的人,从来就不会干亏本的买卖,所以,以利益牵制他,是自己获得一线生机的唯一法子。 裴寂勾唇,露出一道冷笑。落魄郡主?她这样的人,也配提小郡主? 脚步声响起,他缓步靠近封薇,睥睨捭阖的模样,似乎是在看一滩污泥,只是眸中的杀意,已经很浓了。 封薇开始剧烈的发抖,坐在地上不住的往后磨,双脚瞪着,此时此刻,她才真的发觉,没救了,他真的会毫不留情杀了自己! 裴寂握着莫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眼眸已经猩红似野兽,他用力闭了闭眼,挺直身子。 来人,把人压到汉江。 他必须用同样的法子,叫这个恶毒的女人,痛苦万分的死去,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哥哥,救我!封薇爆发出了一震呼救,她想要活下去,活下去! 封文显陷入了沉默,封薇便张惶的直起腰:首辅大人,你忘了吗?魏云珠杀死了你的孩子,她不爱你,一点也不爱你,你又何苦为了她这样? 第204章 不对,是你害死了她! 正说着,就有一道身影,踉踉跄跄的跑来,身后还跟着李义。 他惆怅纠结了很久,此事若是被首辅大人知道,恐怕整个封府都得变成地府的孤魂野鬼,到时局势必然动荡,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可若不叫首辅大人知道,真叫封薇侥幸逃过一劫,那谁又去为小郡主伸冤呢? 原来,小郡主的处境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艰难,他想起了那个能够温暖人心的姑娘,到底是没有拦下容巧。 容巧面颊上满是泪痕,看到封薇的一那刻,眼眸中便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本就胆小的她第一次如此彻底的爆发心中的情绪。 一只颤抖的手,缓缓指上了封薇:是你,我们小姐的孩子是你害死的,你将放了藏红花的汤药,强灌给小姐,你真的好狠毒的心! 这话一出,就连裴寂都愣住了,刚开始是震惊,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最后,眼眸迸发出绝望的破碎,他开始发抖,不停的发抖。 容巧已经扑跪到裴寂面前,哭腔悲切:首辅大人,不仅是如此,那日封薇假意约小姐去栖灵寺,给北地闹饥荒的灾民祈福,面上客气,可背地里呢,故意准备简陋的厢房,初冬夜里的山风多冷啊,我们小姐那样柔弱的身子,怎么撑的住? 更可恨的是,连着三日的斋饭,全都放了藏红花,这是要让我们小姐绝孕啊! 可怜我们小姐,三日来又冷又饿,回去时一口饭都没吃,连站都站不稳!封薇真的好狠的心,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 大人,您要为小姐做主啊! 裴寂全身未动,只是那阵阵的带着崩溃的破碎气息,已经从他的血管中翻涌而下,流便全身,这些,他竟然从未察觉! 堪堪收敛起情绪,支撑他的,紧紧只剩一线生机,他应该替小郡主讨回公道。 况且,尸体不是还没有寻到吗?或许,他的小郡主,还活着呢? 顶着一双猩红的眼眸,他的声音似是那地狱里索命的阎王,冷酷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李义,将人押到汉江! 此刻的汉江,江水波涛汹涌,冷冽的天气寒风不住地吹着,江面雾气缭绕中,全是肃然之气,山雨欲来。 这样湿冷的天,和小郡主坠入江水的那天,好像 裴寂瞧了眼骇浪惊涛的江水,在那澎湃汹涌中终于红了眼眶,这样冷的江水,这样骇人的浪涛,他的珠珠跌进去时,该是多么的仓皇害怕。 第254章 芙蕖花一样美好的小姑娘,天生就该被爱意包围,她那么怕冷那么怕黑,那么娇气,当可怕的江水淹没口鼻,那到底是怎样的委屈! 阴暗又湿冷的江堤,她一定哭的六神无主,可是,自己找不到她,找不到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他眼底的雾气在汇拢,可是骤然转头,看向地上那发抖的女人时,却是深彻的阴狠,语调沉重到闻之者皆恐惧缩瑟:封薇,她死前经受过的痛苦和绝望,你要千倍万倍的尝一尝。 封薇就站在那日魏云珠坠江的江堤旁,这声音,叫她差点心脏窒停,那些细小的汗毛,全部都毛骨悚然的竖起,她瞧了眼那惊涛怒浪,忽而猛的后退。 求生意识叫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歇斯底里的喊着:首辅大人,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爱你!眼泪,从她的眼底肆意流出,很快又被风干,迷失中是僵硬的疼痛,一切不可辨认。 为什么?裴寂缓步而来,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将女人逼上了堤岸,他的眼眸红的似血,莫名散发着诡异的妖艳,声音滞诞又怪异:因为你害死了小郡主。 不!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我爱你啊!封薇也接近崩溃的嘶吼,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她想要活着! 封薇,今日你说什么都活不成了,不仅是你,本官要整个封家都陪葬。 明明是沉寂的语调,可就是字字都透着寒凉,从唇齿间细嚼慢咽的磨出来,带着一种杀戮的阴郁,足以穿透人心。 然后,他微微侧头,示意李义。 这便是动手的意思。 果然,几个人高马大的金吾卫上前来,轻而易举的束缚住了女人。 封薇这才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今日都难逃一死了,可是她仍然奋力挣扎着,但一切都是于事无补。 在被丢进江水时,女人猩红着一双眼,紧紧盯着那紫袍男人,却是疯癫似的笑了,笑声阴森可怖,笑够了,才歇斯底里的大喊:裴寂,你以为害死云安郡主的人是我吗? 不对,是你害死了她!你才是这些事端真正的罪魁祸首,云安郡主恨我,可她更恨你!哈哈哈哈哈唔救命救唔 彻底没有声音前,她就那样大咧咧的笑,笑的人头皮发麻,可裴寂,就那样冷眼瞧着她,看她不断挣扎,再到绝望席卷无能为力,永远的沉下那冰冷阴湿的汉江水底。 终于,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时,裴寂呆愣的在江边望着,他眼神飘忽向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情绪比那起伏的江水更甚。 一旁有人急急的跑过来禀告着什么,李义听后神色一凛,接着便是无尽的伤情,他抬头望向那紫袍男人寂寥的背影,莫名觉得可怜。 他总说自己是不懂情爱的可怜虫,可是多情自古空余恨,多情人总爱自讨苦吃,如今,他也成了那个可怜虫了,比自己这个不懂情爱的可怜虫,可怜更甚。 裴寂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僵硬的转身,一双眼甚至有些涣散,声音第一次沾染上了害怕,微微发抖:报吧。 他已经成了一个躯壳,行尸走肉,再不敢奢望小郡主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光采夺目,团花簇锦的活着。 他错了,简直是错的彻彻底底,可是现在意识到,有用吗? 没用了,彻底没用了,迟了 第205章 郡主,微臣带你回家 大人,郡主寻到了。 李义说这句话时,悲痛万分,常年跟着首辅大人南征北战的铁血汉子,也泪湿了眼眶。 寻到了,不过,是一具尸体。 裴寂的脚步顿住了,全身血液倒流,好像连步子都跨不出来了,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恐惧到他不敢面对。 心脏沉的厉害,简直疼的要命,窒塞的呼吸间,他身躯抖动如筛子,很久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没了 那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礁石泥沙冲撞的不成样子,皮肤全然腐烂,见之者,无不欷歔叹息。 只有,少女右脚腕上,带着小金锁的细链,被水泡过了,还是那样的亮泽。 裴寂就只是静静的瞧着,好像眼眸中不带有一丝波澜,黑漆漆的眼框像是空洞,被抽干了精气神,良久,对着那凄惨至极的尸体,露出一道温柔至极的笑。 他轻轻的,抓起小姑娘的手,让那干涸暗淡的皮肤触上自己的脸颊,不住的抚摸,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了雾气,眼球猩红到,好像下一秒就会裂开缝隙,流出浓郁的血浆。 郡主,微臣带你回家。 男人轻柔的将少女抱起,脚步不稳得向前走去,那背影孤寂极了,竟然有种不堪一击之感。 李义放下帘子时,轻轻叹了口气,他不知该如何劝劝首辅大人,索性就沉默了。 而裴寂呢,他就那样,一直将魏云珠的尸体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肯再放开,嘴里不住的低喃:郡主,我们回家。 别怕,不冷了,微臣来了。他拼命抱紧怀中的人儿,想要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度都度给她,那江水冰凉刺骨,跌进去,肯定冷极了。 第255章 郡主,你一定是生微臣的气了,所以才这样闹脾气,这么冷的天,你吃了那么多苦,生气也是应该的,别气了,微臣给你打,给你骂。 微臣给你从江南带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儿,还有你最爱的桂花糕,这次下江南,微臣走过那些水碧山青,楼台亭阁,总想着我们成婚后,一定要带你来一次,看看这风光旖旎,你还没去过江南呢,不是吗? 那里和长安不一样,长安的冬天太冷了,可江南什么时候都是春天,你一定喜欢呢。 微臣错了,真知错了,别闹了好不好?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微微低眉,却只看到怀中的人儿再也不复从前的模样,只有一派干瘪枯萎之姿。 真的,一点,一点都瞧不出从前的模样了。 没有回应,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骤然间,裴寂眼中迸发出剧烈的波动,偏执到临近发狂,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变得崩溃。 珠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回宫,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醒来,我再也不逼你了,珠珠,你醒来! 我只有你了,不要离开我,求你! 顺德元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在大周人心中留下了刻肌刻骨的伤痛,家国飘零,江山蹈危,子民履险,人人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初冬时节,长安城就已经冷的人瑟瑟发抖,很多人都目睹了,封家的女儿被首辅大人逼上了江堤。任凭那封薇跪在地上如何的苦苦哀求,泪水流干了,也丝毫无法撼动那冷漠的紫袍男人。 最后,她被扔进了湍急的江水里。 腰间的那条铁链子,残忍又冰冷,吊着她缓慢的放进凉入彻骨的江水,瞬间,那江水接连不断沁入口鼻,强烈的灌进肺腑,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以及心肺被呛的炸裂感,蚕食着封薇,叫她在黑暗中只余下恐惧。 她没有任何时候,如此渴望死亡,渴望快些结束这非人的折磨,可是有个魔鬼,他不愿轻易放过自己,每当她在水里窒息到快要晕厥,那铁链便次啦一声,连带着她沉重的躯体,就被拽了上来。 临死前,她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番来复去,被一根铁链不断的拉扯,死亡与生还,绝望与希望,就这样长此以往,久久不停息。 到最后,她的意志力彻底崩盘,停止挣扎后,伴随着四周冰冷的江水,在无尽的黑暗中,她内心只余一个想法,早点死吧,尽早解脱出来,便不会如此痛苦了。 临被抛下去的疯癫狂笑,还有在江水里不断挣扎的呼救声,那痛苦又凄惨的嘶喊,一声声的叫人头皮发麻,那样的无助,引听过的路人皆动起恻隐之心。 可是,没人来救她,也没人敢来救她。 封薇的尸首,是在三日后被寻到的,据说,打捞上来的时候,骇人的不得了,被泡的面目全非,神情痛苦又狰狞。 也是,那样的死法,怎么会瞑目呢? 索性,很长一段时间,汉江边都静悄悄的,没人敢再轻易去那堤岸边,据在此行过夜路的人所讲,晚上,这汉江水里就有凄惨的女人哭声、嚎叫声,混为一谈,恐怖至极。 可裴寂呢,整整十日,他就把自己关在密室里,密室中置了冰床,那上面躺着的,正是魏云珠。 不办丧事,不设灵堂,只是将她心爱的小姑娘私藏起来,日日夜夜观赏,不眠不休。 裴寂最知晓,小姑娘爱美,所以给她换上了华丽的衣裙,今日甚至取了魏云珠平日里最爱用的胭脂水粉过来,仔仔细细的替她描眉画眼。 描眉画眼?简直是胡闹。 那冰床之上的尸首,损坏太过严重,经过修整,也才有了一具骷髅般的模样。 毫无生气的枯槁面颊,脂粉敷上去,是一种骇人的惨白,配着鲜艳的口脂,便是厉鬼般的诡异。 可裴寂却看的温柔极了,眸中闪烁着的,是无限的眷恋,仿佛在看稀世的珍宝,甚至他还按住少女的两个唇角,往上推了推,柔声细语:珠珠,对我笑笑吧。 求你他仿佛患上了癔症疯病,陷入那诡诞的气氛,久久不可自拔。 可是身子都僵了,如何笑的出来? 她不会再笑了,穷尽一生,他也换不回少女那灿若星河鹭起的笑颜了。 第206章 他的小姑娘,死了! 裴寂喝了些酒,整个人都一副迷离执拗的模样,他在冰床上躺了会儿,将少女抱在怀里,疯子似的喃喃:珠珠,对不起,竟然叫你睡如此冷的床榻,明明你平日里那么怕冷。 沉寂,死一般的沉默,他被永远困在了顺德元年的冬日。 裴寂眼眸中有了丝波动,瞧着少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那温柔的笑意越来越僵,微蓝的冷光打在睫毛上,留下一片阴影,是快要凝结成冰的寒霜。 他一动不动,内心只余一片死水。 头七已过,十日了,裴寂都不肯给魏云珠下葬。 只是命人将和她有关的物件,全部收进了密室,锁住了一切,包括他自己。 整个长安城,一片哗然,没人敢再提及云安郡主的名讳,因为,违令者,死。 到第十一日的时候,裴寂终于踏出了密室,好像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那一切的一切,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 第256章 朝中不太平,裴寂以雷霆手段惩处了封家,南边有官员不服,带头挑起了一场朝堂动荡。 可裴寂此番却心狠的厉害,不过短短几日,便再度平息了南方的局面,杀鸡儆猴斩杀了几名猖狂的副将,甚至对名声赫赫的定远大将军都毫不手软,一时之间,满朝官员无人敢再多言半句。 实在是,自从云安郡主走后,首辅大人的性情更残暴了,喜怒无常,可谓杀人不眨眼。 今日天色刚刚泛起熹光之时,他便带着一众金吾卫闯进了封家,以操练私兵,意欲造反的罪名,血洗了封家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一口人,无一活口,可谓惨绝人寰。 这样上朝搞事,下朝杀人的情况,持续将近一个月,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无一不小心翼翼,自顾不暇的保命。 裴寂已经在内阁衙门不眠不休好几日了,他满是沉郁的眼眸中是脆弱的血色,却仍是不肯放下手边的政务。 李义瞧着是心急如焚,踌躇很久,才噗通跪下:大人,咱们就回府上歇一晚吧,这样下去,您身子会受不住的! 上头的男人却连头抬也没抬,李义暗自叹了口气,算是豁出去了:大人,就算小的求您了,您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小的给您磕头! 起来。一道低哑的声音传来,是首辅大人。 李义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赶紧爬起来,张罗回府的事。 天色已经接近昏暗了,因为是冬日,路上的宫灯早早就亮起了,裴寂抬头望向东边,忽而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了。 内阁衙门的东边,是云安殿,日出东方,从前他每每从内阁遥望向东边,都觉得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希望。 可是,日头大抵再也不会从东边升起了。 马车是在永安巷外宅门前停下的,裴寂下意识站在那棵槐树下候了片刻,脚步一顿,也骤然间想起,那个手提一盏昏黄的风灯,在夕阳陷落的温柔黄昏下,等着自己的乖巧小姑娘,再也不会来了。 她躺在寒冷的冰床上,不再生动。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男人的眼角滑落,他脚步动荡,昔日的威风全无。 空荡荡的屋子,到处都是小郡主待过的痕迹,可是人呢?什么都在,就是人没了 矮案上放着一包桂花糕,从前,裴寂日日下朝都会在路过宝凝斋时,给小姑娘带上一包新制的桂花糕。 前些时日他不在,走之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李义一定不能把每日的桂花糕给忘了,这包是她临上山那日留下的吧。 男人的手,轻轻摸上了那油纸,久久未动,仿佛,那油纸上还存有小郡主指尖留下的余温,拼命的,想要感受属于她的温度。 轻轻揭开,六块,只剩下两块了,裴寂哑然失笑,小馋猫 可笑意僵硬在嘴角,巨大的落寞席卷而来,他拿起桂花糕的指节,有些微微颤抖,缓缓地,僵硬无比的送到自己嘴边。 桂花糕已经不好了,放了大半个月,除了甜腻,吃着一股落油的味道,可是真的好甜,甜到他眼睛发酸。 从前,他总是觉得糕点这种东西,太过甜腻,小时候总想吃是因为吃不着,瞧着其他小孩吃的香甜,他也总想着,等自己混出个名堂了,一定要天天吃。 后来他真的混出名堂了,却发觉自己根本不爱食甜,或许是天生贱命吧。 嘴里的滋味明明是甜的,可裴寂却越尝越苦涩,这一刻,他才清楚的意识到,那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用最决绝的方式,彻彻底底抽离了自己的掌控。 不留一丝情面,决绝到,用生命换回自由,给予他剜心挖肺的致命一击。 这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痛到无法忍受,一呼一吸间,带着肺部的抽痛感,历久弥新,这种撕裂的感受,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他看不到未来,无法想象,没有小郡主的每一天,该如何度过。 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大人,饭菜温好了,奴才给您端进来? 裴寂如死寂一般的眼眸,骤然间添了点戾气,起身向前,猛的一把打开扇门,那呼啦一声可吓坏了门外送饭的小厮,一个不防,就将手里的饭菜打了全然。 他猛地跪下,浑身颤抖: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裴寂皱了皱眉,眸中有隐隐的怒气,可是临到头却什么都没说,甩了衣袖便大步离开了。 他有些急躁,那些莫名其妙的戾气,仿佛从他的血管中翻涌而来,怎么都压制不住,他不住的想,自己应该忙起来,忙起来就好了,忙起来就不会脑海里处处都是小郡主的影子了。 可是,躲不掉了,从今以后,他要一个人在这冷漠的暗世里独自徘徊,至死方休也见不到那抹他梦寐以求的微笑了。 属于他的光,死了。 他的小姑娘,死了! 他不知道要去哪,不敢去密室,甚至不敢再待在外宅,他像个缩头乌龟,简直是抱头鼠窜。 走出永安巷,那种濒临崩溃的不安感,也未罢休。 第207章 外室之哀 走至拐角处,一阵女子的嗤笑声传来,因为夹杂着云安郡主几个字,叫裴寂蓦的一下顿住了脚步。 那几个女子的语调里全部都是鄙夷和不屑:那个云安郡主可真是好本事,那点子狐媚子的功夫,把首辅大人迷的七荤八素,虽说从前她身份高贵,可世道不同了,一个落魄郡主,哪能和封姑娘相提并论呢? 第257章 再者说,只是一个外室而已,死了便死了,何必费如此大的阵仗呢。 是啊,外室这东西,就和过街的老鼠差不多,人见人嫌,遭人唾弃是该,怎么还会有人替她喊冤呢? 哎,也怪这个封姑娘,也是个不清醒的,一外室也值得她自己亲自动手? 一字一句,全部都是对外室的鄙夷不屑,就像是刀子,狠狠刮着裴寂心口的肉,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人是如此轻贱外室身份的。 痛,痛的他无法呼吸,想到从前的种种,只觉得天昏地暗间,自己头痛欲裂。 男人的身形晃荡,微微侧身,对着身后急忙追过来的李义,道:那几个人,各掌嘴一百,若是往后再有人敢妄议云安郡主,全部处死。 这可是让李义叫苦不迭,长安城有超过一百万的人口,人言籍籍,简直可畏,他如何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呢? 暗自叹了口气,他小心翼翼的跟着首辅大人,就怕再横生什么事端,等回了首辅府,这才松了口气。 裴寂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眠不休一整晚,李义在外头干着急,可也不敢贸然打搅。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李义端着早膳,琢磨着该如何禀告言说,就听自家大人赶巧的唤他进去,便立刻轻轻推门入桕。 刚放下早膳,倒是裴寂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更沙哑了,语气古怪又落寞:李义,于女子而言,名分真就如此重要吗?身为外室,就一定会被世人所非议吗? 李义微微窘迫,欲言又止,可还是讲了实话:大人,名分于女子而言自然重要,若是一个女子没有正经的身份,不清不楚的同一个男子在一起,哪个夫人小姐会瞧得起她呢? 裴寂眸光落在窗外的梅花枝头,梅花快开了,曾经那个能够温暖人心的小姑娘,最爱站在梅花树下了。 她一笑,就让人觉得,再冷的寒冬腊月,都抵不住春日的脚步。 可裴寂如今的眼里,是黑暗中被搅得稀碎的死寂,是一种直穿心房的伤痛,麻木中含着悔恨莫及,快要将他折磨疯。 他的世界很大,胸怀远大,视野广阔,谋划着大周长远的发展,有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有民生之多艰的顾虑,可就是不会以女子的世俗观,去着眼看人世。 他一直就以为,小郡主有了自己的宠爱,定然会活的肆意洒脱,也一直都不明白,少女执意固守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现在,很残忍的,在最坏的结局后,他明白了这底线到底是何物。 原来,在世人眼中,外室是个如此低贱的存在,即使他万般宠爱她,旁人也只会讥笑她床上功夫了得,从来不会给她真正的尊重。 从她和自己在一起那一刻,便承受了讥笑、嘲讽、轻贱,那样柔弱的小姑娘,到底是如何熬得过这些流言蜚语的,怪不得,在睡梦中,她都会难受的呜咽出声。 裴寂说不出话来,动了动指节却发现自己抖得不成样子,直到容巧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包油纸,早已经哭哑的嗓子,还带着哭腔:大人,这是那日参了藏红花的合意饼,是小姐临死前专门嘱咐奴婢的,叫奴婢定要拿给您。 顾不得叫李义呈上去,容巧就已经取出一枚,递了上去:山上的风那样寒凉,小姐生生被冻的嘴唇发紫,可是吃食又出了问题,整整三日,一口热汤也未下肚 说到这里,容巧已经泣不成声:小姐被封薇带去放生时,身子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偏偏又被推入水中,一番折腾被救上岸后,已经衣衫尽湿,可封薇仍是不肯放过她,任由她衣不遮体的被路人嘲讽,她她太委屈了 说到这里,她已经哭的撕心裂肺,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为什么要来寻首辅大人,将此事的全部细细讲出来呢? 是因为小姐受了太多的委屈,无论如何,她都要告诉首辅大人。 你说什么? 裴寂骤然站起身子,他一直故意隐藏起来的悲伤情绪如潮涌般,自胸腔里溢出。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够保护好小郡主,可是,怎么都想不到,她临死前会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那样娇弱的人儿,竟然被两次推下水。 况且,小郡主是那么的倔强,怎么能忍受的了,那些人如此羞辱、嘲笑,他甚至不敢预想,江边那些人出口的话,该有多么的摧心剖肝! 当一个人的尊严,被狠狠踩碎在地上,和污泥混为一谈,这种感受,他比谁都要清楚。 自己尚无法忍受,更不论那铮铮傲骨的云安郡主。 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犯下的罪孽再也无法洗刷,从前他不信什么因果轮回,只信自己,可如今,他信了。 太愚蠢,从前的他愚蠢的彻底。 恍惚间想到小郡主临死前望向他的那一眼,那笑,是破碎的决绝,是撕裂的疼痛。 现在,他全然明白了。 崩溃,是一瞬间的事。 裴寂手里握着那合意饼,捏着一手油渣,肩膀开始抽动,泪水,悔恨的肆意流下,情绪彻底的泛滥,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 那个冷漠无情的当朝首辅,卸下了一切伪装,哭的似是孩童,追悔莫及将他折磨得不成样子,面部狰狞又痛苦。 第258章 自己该怎么办呢?从今往后,自己该如何独自一人活在这世间呢? 他寻不到答案,只是在痛哭中,觉得一切都死了,死在了顺德元年的冬日,而春日,再也不会来了。 第208章 你才是这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 也不知痛哭了多久,裴寂跌跌撞撞地起身,他一双眼眸血红,就那样踉踉跄跄的朝外跑去。 夜深了,长安城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忘了灭的风灯,在寒风中摇晃,打下了寂寥的阴影。 一道紫袍身影,身形晃荡的狂奔在街上,哗啦一阵响动,成堆叠放的竹笼被撞倒在地,打破了那死寂的气氛。 有夜起的人家披上一件衣裳前来查看,嘴里嘟嘟囔囔骂了两句,余光瞧见一个疯癫的紫色袍角,只当是谁家的疯子痴儿跑了出来。 魏云清手里提着一盏长明灯,目送江面上的几盏河灯,缓缓的漂向远处,通红的眼眶里,是一双布满悲伤破碎的眼眸。 她站在这汉江江堤之上,瞧着前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泪水止不住迎风而流,对着一片虚无发狠的质问:魏云珠,你怎么如此狠心?独留阿姐一人这这世上,叫阿姐如何活的下去?你答应过阿姐的那些话,都忘了? 质问完了,她僵硬的转身,情绪忽而再次决堤,她万分崩溃的伏在栏杆上,失声痛哭,声音含糊不清:珠珠儿,你叫阿姐怎么办,阿姐好想你,好想你 她身后跟着的御前侍卫各个都低着头,好像所有人都陷入了悲伤的轮回中。 过了许久,那哭声才渐渐平息下去,魏云清用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堪堪稳住自己的情绪:回宫吧 可话还未说完,转身的一瞬间便瞧见不远处的昏暗中,站了个挺拔的身影,那紫袍迎风而动,比之从前的冷漠倨傲,消瘦的不只一星半点,莫名其妙携了些脆弱敏感。 魏云清神色一凛,眸光迸发出巨大的恨意,她不住的往前几步,声音含着怒气,呵斥一声:滚! 众人被这声滚一震,才发觉不远处站着的人是谁。 裴寂听到后,只是指节动了动,面上毫无波澜,眼眸里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怒气,他不想让小郡主看见,自己同她的家人不快。 便往前走了几步,哑声道:太后娘娘,臣来看看她。 魏云清嘴角挂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反问:你是珠珠儿什么人? 我是她的夫君裴寂本欲说这句话,可第一个字就卡在了喉咙眼,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魏云清猩红的一双眼,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把一把利剑,狠狠插入裴寂的心脏,她语调透着恨意,直击人心:首辅大人,别告诉哀家,你是她的夫君,要知道,珠珠儿在你那里,自始至终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外室,哪里来的夫君? 裴寂,你什么都算不上,根本没有资格来看她! 然后,她挺直脊背,毫不吝啬的展示自己眸光中令人生寒的恨意,手指指向裴寂,毫不留情:裴寂,你以为是封薇害死了珠珠儿,所以冲冠一怒为红颜,杀了封薇,屠了封府,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我告诉你,真正害死珠珠儿的,是你! 是你裴寂! 当魏云清那气极发抖的指节,明晃晃的指向首辅大人时,周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也包括李义。 这这这该如何收场? 可一向威仪满满的首辅大人,竟然是被这虚空的一指,弄的身形摇晃了下,他眼中迸发出浓郁的痛苦之情,疯魔般的喃喃低语:是我 是你。魏云清笃定的语气传来,她疯了,顾不得什么家国大事的后果,就单纯的想在此时此刻替自己最心疼的妹妹,讨回公道。 她咄咄逼人的靠近男人,指着他的鼻子,如同在骂一只丧家之犬:裴寂,这一年里,你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为珠珠儿着想过,就不会强逼她无名无份的委身于你,你从未给过她一分尊重,还妄想叫旁人尊重她吗?一个外室再得宠,那也只是外室,封薇便是吃准了这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若不是你,珠珠儿不会死,你才是这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 是你,是你害死了珠珠儿 魏云清凌厉的声音一刻也不停歇的回荡在裴寂的脑海中,他仓皇失措,慌慌张张的后退,嘴里不住的反复低喃:是我、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看着陷入崩溃边缘的男人,魏云清却还嫌不够,她继续将锋利言语的利剑直指他的心脏:你以为,你对珠珠儿是爱,那么哀家现在告诉你,根本不是爱,或者说,是根本不配称作爱,是占有欲,是该死的占有欲。 裴寂,你就是个罪人,害死珠珠儿的罪人。 三十多年来,裴寂经历过太多太多生死攸关的时刻,当奴隶时,被野兽撕咬的半死不活,单枪匹马一人血战东夷的强兵利将,被关在内卫大牢时十八般酷刑轮番的审问,推举新帝上位时的四面楚歌,死,他从来都不怕,更不曾生过一丝一毫退缩的心思,可是这一刻,他却想要立刻落荒而逃。 第259章 不是无法面对魏云清,而是,魏云清这些话,挑开了他内心最后一块遮羞布,那悔不当初的情绪,彻底弥散,侵蚀进他的骨髓,他的血液,再到身躯的每一处细稍末节。 在愧疚与痛苦中,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疼痛欲裂的头,脊背下意识弯曲,脚步错乱又涣散。 他最心爱的小姑娘,他做梦都想将之捧在手掌心的人儿,死了。 那梦中的微笑,自己永生永世都看不到了,佛祖啊,让他坠入阿鼻地狱把,经受九重痛苦的刑罚,永世不得超生,都无法解除他心中的悔意。 在无尽的痛苦中,那紫袍像是陷入无尽的疯癫一般,抱着头,不停的挣扎,然后,在旷日持久的内心混战里,他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听不见旁人的呼唤,只是一个感受,悔。 首辅大人! 李义急迫的声音传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因为那以往里坚硬如铁的身躯,竟然就那样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直直的坠倒在地面! 第209章 顺德四年的初秋 顺德四年的初秋,北地原本就冷的早,今年刮了场大风,就卷走了夏日所有的遗韵,徒留下丝丝寒气。 益都永兴坊东边有个不大的学堂,头年年初的时候才落成,听闻这里头的女先生,写的一手隽秀的小楷,工笔画更是笔法出神入化,不少商户慕名将子女送来沿习。 推开门,暖烘烘的热流扑面而来,和外头的寒气迎面相撞,一屋子工整的笔墨纸砚摆放在排列的案几上,零星几个女童乖巧的低头习字。 魏云珠搓了搓被冻僵的手,解下披风,对着正拾掇案几的莹莹道:我去瞧了一趟,还不见他们的父母来接,再等等罢。 莹莹取了个汤婆子,塞给她,瞧了眼窗外萧条的景象,急声道:姑娘,赶紧捂捂手,去外头也不披件厚实的氅衣,着凉了可如何打紧? 哪有那么娇气。魏云珠下意识拢起手呵气,笑意盈盈的接过了汤婆子。 莹莹过去将炉子烘热,这益都属于北寒之地,每年夏日短的很,一入秋就和冬日差不多了,便早早升起了炉子。 忙活完,她抬头瞧见自家姑娘正温柔的指导祁商户家的小丫头习字。 魏云珠今日一身,娇俏的鹅黄色暗花细丝纹蜀袄裙,一只梅花琉璃钗斜插入鬓,衬的一张小脸皎若秋月,举手投足间风娇水媚,只是徐徐一眼,就能叫人魂摇魄乱。 莹莹瞧得愣住了,回过神后:姑娘,你生的这般好看,怪不得 怪不得赵司马、宋提督各个都往他们铺子里跑,撵都撵不走嘞! 正想着,扇门就被推开了,几个商户夫人结伴而来,为首的有些抱歉道:小云先生,真是多有叨扰,今日路上耽搁了,我们这便将孩子们接走。 几个女童挎着书袋起身,临出门前,挨个向魏云珠和莹莹问好,就各自散了。 魏云珠瞧着她们欢快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盈盈扬起。 她是顺德二年初来的益都,当年她坠江后,是早已受过自己嘱托的胖婶救了她,胖婶的儿子常年打渔水性极好,获救后她在西郊的李家躲藏生养了几个月,过了年跟随胖婶一家省亲,这才北上的。 胖婶的胞姐是益都盐运司的夫人,她们也就在这里落脚了。 益都地处偏北,东临兰陵,来往商户众多,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日子过的倒也安稳。 如此,便琢磨起了谋生的法子,起先她临摹些书画笔墨,辛苦但也不算太难。从前在宫里,阿姐请了御用的书画大师温舟,来教习她,工笔画出落的惟妙惟肖。 一手小楷,也是颇受周围人的赞誉,久而久之便有了些名气,就盘下了这个铺子,支起书案,教女童们习字作画,铺子名为静心书院。 这半年,有不少人专门寻了来,下重金,请她去府上为女儿授课,若是不与其它事冲突,倒也乐意欣然接受。 以现在这个世道,小门小户的女儿家,大多只会修习女红女德,识字习画的不多,可有人听闻这位女先生教过的千金,能嫁得了世家大族,这才争相把女儿送了来。 魏云珠听见这些传闻,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她本意并非如此,只是觉得,女子受过教育,才能活的更自由,更广阔。 此时,胖婶手里端着个墨黑的小汤碟,走进来便道:好姑娘,怎么我一不来,你在吃食上就又胡乱对付了? 现熬的乌鸡汤,快喝些暖身子,厨房里还炖着排骨山药呢,一会子叫莹莹端过来。 胖婶同胞姐少时走失,二十几年未见,这次寻亲,瞧见她们也是感动的紧,照顾方面更是好的没话说。 魏云珠接过那小汤碟,馋猫似的嗅了嗅,眼睛一亮:好香! 不过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倒也麻烦胖婶你天天跑一趟。 胖婶笑了笑,手掌轻拍少女的手背:天天跑有什么打紧的,我啊,一直盼着能有个女儿,若我真有个像你似的这么俊儿的女儿,恐怕做梦都要笑醒,况且,我若不来,你怎得会老实好好吃饭。 说完后,又絮絮叨叨起来,这些话她基本是天天说:早说叫你搬去与我同住,也好随时照料你,不就省的跑这些趟趟了? 第260章 盐运司夫人心疼自小漂泊的胞妹,便接其同住在府上,对她也是爱屋及乌多次邀同住,可都被魏云珠婉拒了。 她不想再依靠旁人了,只想靠着自己这双手,活出个争气来。 魏云珠听见这话,自知后面定然还有一箩筐劝导的话,便赶忙拿话岔开:胖婶,你那日不是说有事要同我讲吗?不知是何事? 果然,胖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大腿,立刻道:差点把正事忘喽!小云,你如今孤身一人在外,胖婶着实不放心,便想着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魏云珠听见这话,一时语塞,眉宇间多了点别样的情绪,她执意北上,来到这寒冷之地,平日里更是谨慎行事,为的就是真正隐姓埋名,只是希望,这世上,不要再有人提起从前的云安郡主了。 嫁人,她没想过,也不会去想。 胖婶见她低眉沉默,微微叹了口气,以商量的口吻探究:好姑娘,你且告诉胖婶,是不是还没忘了那人? 那人? 一瞬间的失神,是因为脑海中忽而出现了裴寂这个名字,一切都很近,又仿佛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这世上,除了胖婶以外,没人知晓,当初她坠江而亡,其实是蓄意谋划的逃离。大抵,世人都以为,她是被封薇逼死的,自然也包括裴寂。 莫名其妙,脑海不受控的浮现出那张妖孽的皮囊,风眸微挑间的风流,眉宇间的睥睨倨傲,还有冷漠残忍的眸光,只是这些都化成一幅幅被大火烧灼的画面,是她这辈子永远也忘怀不了的噩梦。 索性,她成功了,成功逃离了那人的掌控,还有那座金色的牢笼。 第210章 谁要来益都? 魏云珠眉心隐隐一动,嘴角仍挂着淡然的笑意:胖婶,怎么会呢?我以后断然不会想起他。 如今咱们日子过得好好的,又何必提起那不想干的人呢? 胖婶便笑着道:是是是,往后不提了,阿姐已经同我讲好了,下个月便替你遴选夫婿,她啊,请了不少的好儿郎,就等着叫我们小云好好相看呢! 一旁听热闹的莹莹早就笑出了声,对着自家姑娘挤眉弄眼,她贯爱打趣人。 胖婶倒是越说越欢喜,她是真将魏云珠当女儿看的,就是连出嫁的事宜都一并想好了:到时候你出嫁,就从盐运司府出去,有我阿姐一家的庇护,那新郎官日后是定然不敢徒生事端的。 莹莹也在一旁照猫画虎的学:定然不敢徒生事端。 学完就咯咯咯的笑个不停,魏云珠本就脸皮薄,被说的面颊止不住泛红。 莹莹是她在北上逃亡的路途中,半道上遇到的小姑娘,她年纪小小,家中十分贫寒,父母以沿街卖竹笼为生,莹莹自小就承担起家中重活,且要照顾幼弟,这小姑娘也是极懂事的。 偏生父母偏爱小儿子,对莹莹非打即骂,第一次见到莹莹,她便被皮鞭抽的满身是伤,她父亲扬言要卖掉这个赔钱货,魏云珠拿出不少银子将她买下,便留在了身边。 等胖婶走了,莹莹瞧着自家姑娘,她最是知晓,胖婶给她相看成亲对象,她定然不是推脱,就是临走前又不肯去了。 便走过去帮她研墨:姑娘是该好好相看相看了,您身边围绕了那么多好儿郎,就真的不考虑吗? 魏云珠轻轻一笑,微微摇头。 莹莹有点着急:姑娘,你是不是因着自己并非完璧之身,就打算后半辈子独身一人?这可不行,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女子须得寻个归宿的,更何况 更何况还是自家姑娘,这样美好、这样温暖的人呢。 魏云珠停下手里的笔,打断了莹莹的话:莹莹,我从未觉得女子失去贞洁就要低人一等,只是,我不想再依靠旁人。 莹莹着起急来偶尔有点口吃:可、可就算成婚了,姑娘也可以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勤劳致富,这并不冲突。 然后任凭魏云珠如何拒绝,莹莹都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最后,魏云珠哑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好好好,听你的,我去。 胖婶可有说,相看的日子定在了何时? 莹莹喜上眉梢:这便对了,是十月初十。 正将这,一道意气风发的身影自扇门而入,只见来人一身玄色蝠纹劲装,身躯挺拔,丰神俊朗中透着点轻盈的少年气。 小云姑娘!他音调里满是期待,见到案前那娇美的小姑娘,耳朵竟然是不自觉的羞红了。 你、你在啊,我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并州,知道你喜爱徽派的名帖子,便带回来几幅,还有我托一位江南大厨新制的桂花糕,都是给你的。 男人似个愣头青一般,将东西一股脑儿递过去。 莹莹噗嗤一下笑出声,这个宋提督是头年,京城才派来的,除了去州府衙门,不知要跑她们这里多少次呢! 对姑娘,是真真上心。 魏云珠起身见礼:奴家见过宋大人,昨日下了雨,仔细路滑,何必跑这一趟呢。 宋延早就习惯了魏云珠如此的冷淡,只是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打紧,不打紧。 倒是莹莹,古灵精怪的开口:宋大人这些时日忙什么呢,仔细已经半个月没来看过我家姑娘了。 第261章 宋延忽而面色凝重,下意识叹了口气:是长安的裴首辅要来益都。 谁?魏云珠心口一僵,有些失态的反问:谁要来益都? 裴寂裴首辅。 骤然,少女手边滚烫的茶水洒落一地,那细嫩莹白的手背立刻红了一大片,耳边开始莫名其妙的轰鸣起来,脑海中只余下那个恐怖至极的念头那恶蟒要来益都。 姑娘! 小云姑娘! 莹莹、宋延二人同时惊呼,魏云珠这才回过神来,瞧了眼地上摔的粉碎得一片狼籍,这才后知后觉,手背传来一阵疼痛感。 莹莹赶忙取来药箱替她处理,敷上了药,少女都一副惶惶不安,失魂落魄的模样。 宋延瞧着有些担心,又有些不解,便小心翼翼地问:小云姑娘,你没事吧? 魏云珠缓过神来,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硬生生扬起一抹笑:无事,刚刚手滑,惊到宋大人了,抱歉。 宋延觉得,那笑是苦的,在官场沉浮的这几年,他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可是内心的不安又无法言说,只能道。 小云姑娘,有任何事你都可以同我讲的。 魏云珠思量了好久,才扬起那道赢弱又飘渺的声音:宋大人,前些日子,你同我讲,有汴州的富商愿意下帖子,邀我去他府上,为两个女儿授课,可还做数? 宋延立刻道:自然做数,这些日子忙着准备,上次问过姑娘后,便想着回绝那陈员外,可一拖,就竟然是拖到了现在。 魏云珠眼神中情绪翻滚,语调莫名孤寂:那我明日便启程去汴州,可还行? 宋延显得有些惊喜过度,他搓了搓手掌,从前小云姑娘可是一点也不愿意同他有什么牵扯的,每每都是礼貌又生疏,这次她能愿意接受自己搭的这条线,他自然是高兴的。 那是自然,我可以为姑娘安排船只。 可魏云珠呢,她根本无心听旁人讲的是什么话了,心口的愁丝、忐忑不安、恐惧,全都一股脑儿袭来,还一圈一圈的往上冒。 她只想着自己去汴州躲上几个月,就一定能避开他吧?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是她从来都难以启齿的屈辱历史,如今的生活安稳,可偶尔午夜梦回,自己还是抑制不住的发噩梦。 梦里,那头凶残的恶蟒,久久缠绕着自己,直至绞死都不肯松开。 第211章 船上有贵客 北地多个州郡忙活了好一阵,官员们人人自危,就怕那长安来的大老爷降罪。 原由是,北地今年遭逢旱灾,连片的庄稼地颗粒无收,粮食紧缺,价格更是水涨船高,本就不太平的北地,半年以来暴乱频发,裴寂指派地方大员,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这才缓解了民积民怨。 可北地的动荡,叫北戎有了可乘之机,在北疆为非作歹蛊惑人心,差点酿成大祸乱,这边的官员各个担惊受怕,就怕有天,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更何况,首辅大人的狠戾手段,在大周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闻他要亲自视察,自然是惶惶不安。 大人,并州那边严阵以待,已经准备三月有余,但您却北上入了汴州,将北地的动乱情况摸的一清二楚,并州那群家伙哪料得到呢? 话是实话,可带了三分的恭维,李义是想讨主子欢心的,可抬眼间却瞧见首辅大人一副心事重重的冷冽模样。 他哑声叹了口气,主子是越来越心狠手辣了,从前,不害疯病的话,偶尔还能有一丝人情味,可现在就连这偶尔也是彻底消失殆尽了。 裴寂手里捧着册子,埋身在政务里,声音冷峻:汴州司马利欲熏心,利用灾事心生不古,撤了职,下放吧。 李义赶忙应了声好,又仔细的为主子研磨,首辅大人比从前更加消瘦凌厉,睥睨捭阖间便可轻易断送一位官员的仕途,一双凤眸中,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柔情,只剩下冷漠无情,早已没有半分人气。 若说从前在小郡主面前,首辅大人尚有人气,自小郡主走后,那便是死的透彻。 大人,咱们下一站,去哪呢? 外头刮着凛冽的寒风,这是江水上冻前最后的日子,江面冷气缭绕,在无穷无尽的模糊景象中,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一艘船。 都这个时节了,哪里还会有船家出船呢? 裴寂终于抬起了头,他望着窗外白蒙蒙的一片,眸中情绪难辨:既然并州都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去并州。 李义点了点,心里不禁为并州的各位官员默哀,原定的日子已经是三个月前了,论谁都料不到,马上就到隆冬时节了,冰面一上冻,船只根本无法行走,首辅大人竟还会去。 他猜想,那些慌张准备的人,早就皆大欢喜回家庆祝,这位要命的大老爷不去了吧。 大人,咱们要去并州府衙门,就须得先过益都,这也是原先定好的路程。 按你说的办吧。裴寂敛眉,又拿起了笔,可眼眸中的疲劳之态,却愈加明显。 船家,船家 江面上忽而传来一道轻巧的女声,打破了这一方的平静,裴寂微眯眼,面露躁意。 第262章 李义心领神会,立刻撩帘而出。 岸边吹过的风寒冷刺骨,北地的深秋,与长安的冬日并无异,魏云珠带着帷帽,紧了紧身上的烟罗紫披风,将手里暖和和的袖套递给莹莹。 莹莹却摇了摇头,想着自己皮糙肉厚的,还能坚持,她卖力地挥舞起手臂,更大声的喊着。 这江面马上就要上冻了,若是再不赶回益都,恐怕到明年开春了也回不去,可是一连几日,硬是没有一只出行的船只,她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就想着来江边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有过路的船只捎她们一程。 索性,竟然真叫她们碰上一个。 魏云珠心里还是很不安,她伸手拉了拉莹莹的衣袖,轻声问:莹莹,你说都快入冬了,江面也将将要上冻,那人应该来不成了吧。 定然是来不成了,就算他从长安出发了,到不了汴州地界,河面就上冻了,天王老子也来不成,您就放心吧。更何况,宋大人不是在信上说了,那人肯定是不来了。 莹莹只知道自家姑娘同那个什么裴首辅有仇,其它的也没问什么,只是,姑娘很不喜欢他就是了,便随口安慰着。 魏云珠点了点头,一双杏眼里染上了丝丝的欢欣,好像舒了口胸腔挤压的气似的,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莹莹,今年咱们、还有胖婶一起过年,可太好了,又能吃到胖婶滚的元宵了,想想就开心呢! 莹莹只当自家姑娘是要回家了,才开心成这样,也心满意足的笑了。 两人正说着,掌船的老翁便靠近她们,并摆了摆手:两位客官快些回去吧,今日船上有贵客,不捎赶路人。 船家,你们可是要去益都?莹莹瞧了眼空旷的四周,雾蒙蒙的一片,哪里还会有别的船只,今日不走,今年就真的走不了了,便语气有些央求着道:船家,这天寒地冻的,恐怕年前再不会有回去的船只了,我们二人急着回家过年,您就行行好,捎我们一程。 船家瞧了眼两位柔弱的小姑娘,眼中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回想起舱里的那位爷,却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就是上前和他搭上两句话,他都腿软,更别说私自乘载两个来路不明的过路人了。 魏云珠将船家那为难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便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他,又拿出个荷包,笑着道:船家,这荷包是小女求来的福字,劳烦您送给船上的客商,也好道句过节好,顺带替我们问上一句,能否捎上我二人一程,小女这厢多谢了。 船家瞧了眼那沉甸甸的银两,思索良久,便道:好,老朽去替你们问问。 刚刚上了船,就碰到正巧从舱里出来的李义,便递过荷包,恭恭敬敬:禀告这位爷,刚才岸上有两个姑娘家,给老爷送上了这荷包,要老朽问问,能否捎她们一程,也好回家过年。 李义下意识接手了那荷包,声音肃穆:快些划船,不相干的人都赶走罢。 说完,就转身回了船舱,首辅大人正在软榻上小憩,他便默不作声端走空茶杯,准备退出去,却看见那深沉的男人,正是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第212章 往回划,把人给我寻来! 李义立刻上前,拿了一方巾帕,替他擦拭着额间的细汗。 自从小郡主走后,首辅大人夜夜都无法安睡,时常陷入梦魇中,痛苦不堪。 郡主! 男人在梦呓中急急的唤了句,李义不设防,被吓了一跳,动辄碰倒了案几上的茶杯,连带着衣袖里的物件也滚落一地。 刚才接过来随手塞进去的荷包,也已经完全散开,里有一张小小的红牌子掉落而出,露出上面隽秀的一个福字。 裴寂却已经脸色惨白,他眉头紧锁,身子惊的一下,终于骤然睁开了双眼,猩红的血丝布满,迷蒙中是满满的伤情。 两年了,他日日噩梦,只要一闭眼,就是那破涛汹涌的江水,可是,他梦中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无穷的江水,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小郡主。 两年多来,她甚至未出现过一次,午夜梦回,裴寂总是觉得,小郡主的心太狠了,狠到,连自己梦里,都不愿来。 可今天不一样,他梦见了小郡主,衣衫单薄的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江堤,在孤苦无依中瑟瑟发抖,那双美丽的杏眼泪水漪漪。 她对自己讲:裴寂,救我。 可是,一瞬间,风云突变,天地混沌摇摇欲催,那张乖巧娇软的小脸,渐渐面无表情,纯良的眸光变得尖锐,迸发出的恨意,比那江水还要汹涌。 她讲:裴寂,是你害死了我。 然后,他就在一阵惊恐中猛然间惊醒,双眼迷蒙片刻,呼出一口气,才对着李义道:李义,熬一碗安神的汤药。 如今的他,不服药,根本无法安然的入睡。 李义最知晓,首辅大人的失眠症,近乎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在小郡主撒手人寰后。便一刻也不敢耽搁,随即准备退出去。 却瞧见脚底下滚落了个什么物件,便弯下腰去捡,映入眼帘的是那隽秀的小楷体,一个秀气逼人的福字。 内心下意识赞赏,却莫名觉得眼熟。 可手刚刚触到那红牌子,就见一只暗镶着金丝边的锦靴踩了过来。 第263章 他抬头,就见首辅大人正目不转睛的瞧着那福字,眼眸中是复杂而又隐忍的情绪。 裴寂的眸光仔细的扫过那福字,仿佛有什么隐忍已久的东西破土而出,带着勾天搭地的气势,滚滚而来,纵使是意志力过人的他,也毫无招架之力。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沉的厉害:这是哪来的?写福字的人在哪?在哪! 莫名的急躁翻滚,男人眼眸血红,李义被他如今这番神情骇住了,下意识后退几步,顿了顿才道:那、那人应该是已经走了,刚才船家说,岸上有两位姑娘,递上来这个,想要顺路搭咱们的船。 裴寂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扔下一句:往回划,把人给我寻来! 说完,他便撩帘走了出去,可是脚步并不稳,急切到,隐隐约约有些微不可查的跌跌撞撞。 船已经往回走了,他站在船板上,瞭望着前方的一片白茫茫,终于,寻到了那一方身影,可是太远了,远到他都看的不真切。 一片水雾迷蒙中,那二人,其中一人云缳楚腰,风吹袅袅长袖展动,罗带飘舞,秋水伊人,身姿犹似那绵软的柳絮随风摆。 只是那月白的轻纱帷帽,完完全全遮挡住了少女的面容。 一瞬间,裴寂几乎是血涌心头,他修长的指节紧紧抓着栏杆,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微微发白。 竟然是开始不自已的呼吸急促,甚至喘不过气来,船越来越近了,一道扰乱心绪的强风吹来,随风而起的,还有那帷帽上垂下来的月白轻纱。 纤细美丽的脖颈,白玉釉一般的肌肤,可是扫过下颚,面颊上赫然出现狰狞的伤疤,扭曲的爬满整个左脸颊,触目惊心。 然后,当一切都归于平静,轻纱再次平稳的垂下,裴寂眼中翻滚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他猛地喘息一口气,松懈下来竟是一时站不稳,被李义眼疾手快的扶住。 然后,他落寞的紧了紧皮毛大氅,眼底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岸边的风,又急又大,当风吹起面前的轻纱,魏云珠一阵惊呼,赶紧伸手按稳摇摇欲坠的帷帽,她不放心的摸了摸脸侧,是凹凸不平的。 这才放下心来,出门在外,美貌可不是什么好事,有了这道假疤痕,才保险一些。 她瞧了眼四周的天儿,便对着莹莹道:莹莹,咱们走吧,天也快黑了,看来今日是等不来船了。 莹莹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姑娘,要不就等宋大人来接您吧,这鬼天气,也没别得更好的法子了。 魏云珠却有些犹豫,她并不想麻烦宋延,更不想同他有什么牵扯,只是默默叹了口气,没回话,她缓缓在岸边走着,似风中一朵娇弱的芙蕖花,仿佛走一走,风一吹就散了。 下意识,少女微微低头,一只莹白纤弱的指节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背,自己却毫无察觉。 商船上,李义有些担忧的劝着:大人,回去吧,这江上风大,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裴寂敛眉,低头瞧了眼手心的福牌,指腹轻轻摩挲,眼底那怅然若失的落寞,每况愈出。 他一颗心沉的很低很低,转身欲回去,可在抬眼的瞬间,却瞧见那岸边的少女,正缓步行走,他眼神几乎是在瞬间,就落到了那不断轻点着的指节上。 轰隆隆一声巨响,脑海中仿佛是春雷乍响,浮现出的画面,是永安巷外宅连廊上,那乖巧纯良的小姑娘低头若有所思,一步深一步浅的缓步而来,纤弱莹白的指节搭在手背上,轻轻敲打。 脚下一顿,便撞进了他怀中。 也不看路,专往微臣怀里撞? 少女声音娇怯绵软,透着一股含羞之态:哪有。 一幕幕,一件件,言犹在耳,可是物是人非,造化弄人。 那时候,他以为心爱的姑娘在身边,两情相悦,他们一定能得到圆满,可是,现在看来,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第213章 郡主,为何不愿见我? 李义,叫船家划快些,你去将刚刚那二位姑娘请上来。 李义有些不解,正疑惑间,就听到那深沉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传来:若请不来,本官问你的罪。 李义心肝一颤,脚底抹了油,赶紧差人去请。 裴寂于迎面而来的寒风中,四周景色犹似瑟瑟萧条,眼尾掠过北地的阵阵风沙,可他却丝毫不敢闭眼,那里头的猩红快要滴出血来,泛着瑰丽的妖孽。 甚至不敢眨眼,怕只是闭眼的一瞬,那日思夜想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魏云珠正在同莹莹商议,还是推了陈员外的挽留,她放心不下静心书院那群小家伙们,来年还是留在益都。 二人本欲离开,却见刚刚那已经渐渐远去的船只,又缓缓朝她们驶来,不明所以间,刚刚的船家已经下了船,朝她们跑了来。 二位姑娘,快些上船吧,老爷同意捎带你们一程了! 魏云珠眼露惊喜之色,同莹莹相视一笑。 莹莹一蹦一跳的:姑娘,咱们今日真是遇到大好人了,可以回家过年喽! 李义远远的瞧着要上船的二位姑娘,他其实心里很是纳闷,首辅大人什么时候好到如此了?竟然大发善心,要捎上两个过路的陌生姑娘,真是稀奇,稀奇! 第264章 他有些好奇的瞧着,只见前头的那位,仙姿玉色,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另一位,身材瘦小,五官不算清秀,倒也规整。 这位倒是看着面生,可是头戴帷帽的姑娘,他怎么觉得,咋看咋熟悉呢?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眼眸中迸发出震惊之色,又忽而回忆起刚刚首辅大人的失礼之态,那么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思及此,他急急地回过头,看向自家大人。 裴寂脊背僵直的站着,面容波澜不惊,可是眼底的情绪早已经翻涌成灾,却被他强硬的压制下来,每况愈出。 李义的一颗心,也是跳的很快,简直是惊心动魄,但当下,也不敢贸然做出什么事来,首辅大人在失去小郡主的这些日日夜夜里,是如何度过的,他最是清楚,也根本不敢想象,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徒然相见,首辅大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出乎意料的,二位姑娘上了船,首辅大人竟然是沉着脸,骤然转身回了船舱。 诺大的船舱里灯火通明,外头散进来的悠悠寒气,连带着无穷无尽的暗色,仿佛有了吞噬人心的力量。 男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恐怖至极:魏云珠,你既没死,整整两年又二百五十二个日夜,竟都不曾来寻过我。 魏云珠这边,已经同莹莹顺利进了船舱,这客船里头可谓富丽堂皇,看来的确是南边来的大商贾。 银丝碳噼里啪啦的烧着,烘出一片暖气氤氲,地上铺着的鹿皮毯子,柔软又细腻,踩上去脚感是极好的。 莹莹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等的铺张华丽,她兴奋的满屋子跑,东摸摸,西摸摸,只剩下惊叹了。 魏云珠解下披风,伸开冻僵的手指,靠近那烧炭的火炉,暖暖手,等身上都暖和起来了,才缓缓开口:咱们离开前须得去向这商船的主人道谢,总不能失了礼数。 莹莹点了点头,姑娘所说不错,须得去好好感谢一番,本以为上了船,也就是同家奴们挤挤,凑合着到益都,也就万事大吉了。 可竟然将她们安置在如此好的房间,自然是感恩万分。 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莹莹从包裹里拿出烧饼,递给魏云珠:姑娘,垫点肚子,等回去莹莹再给你做热气腾腾的热汤。 魏云珠点了点头,拿着烧饼正欲咬下去,却见门前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家奴模样的人,提着木质的食盒,恭恭敬敬的往矮案上摆饭:二位姑娘,船上条件苛刻,将就用些吧,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开口,船上有的话,定给您们做出来。 魏云珠赶忙放下烧饼,瞧着一案的饭菜,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道:千万不必如此,我姐们只是搭个便船,本来就已经十分叨扰,怎么敢再劳烦你们。 家奴笑着回:姑娘客气了,咱们也都是按着主家的吩咐办事,饭菜您们趁热吃,小的这便告退了。 等那家奴走了,魏云珠下意识看了眼那些饭菜,脚步却徒然顿住了,她心下一沉,下意识微微蹙眉。 蜜丝山药、芙蓉燕菜、金丝酥雀甚至还有如意卷,满满当当竟然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菜品,旁边还摆了一碟桂花糕。 莹莹显然也发现,不疑有他,兴奋的喊着:姑娘你看,都是些你爱吃的菜,咱们运气真好! 魏云珠心思细腻,她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可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等两人用了膳,时辰已经很晚了,魏云珠今日在江边候了整整一日,早就疲乏不已,莹莹伺候她洗漱完毕,身子挨着床榻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几更天了,小舱里留着的一小窜烛火,随着一阵风,晃荡间忽明忽暗,忽而啪的一下被熄灭了,小舱内一片暗色。 透过窗外渗进来的月光,只听那扇门吱呀一声,一只细长冷白的指节撩开了厚重的锦帘,缓步向着床榻而去。 那紫色的袍角在冷光中泛着森凉的寒意,高大挺拔的身躯,将打在少女莹白面颊的温柔月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那微微上挑的凤眼里,裹挟着浓烈的深沉,氤氲在眼尾的绯红,配上惨白肌肤,透着一种古怪的妖孽之气,那寒凉的眸光,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凝结到少女身上。 纤长的脖颈,精巧的锁骨,莹润的花瓣,甚至那莹白如削葱根的脚趾,久久不停歇。 他缓缓坐在床榻边沿,修长的指节极慢抚上了少女莹白的脖颈,指腹抑制不住的在那脆弱易碎的青色血管上摩挲,嗓音沙哑的厉害,渐渐俯身靠近她的耳廓。 郡主,为何不愿见我? 第214章 这道疤是如何落下的? 裴寂目光顿在少女的手上,原本莹白细腻的肌肤,关节处竟然有了微微发红的冻伤,往上,那精巧的侧脸之上,也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想要触摸那伤疤,可是伸在半空中的指节却微微发抖,很没出息的,当触到的一瞬间,胆小鬼似的又缩回。 变故徒生,她活下来了,可是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来寻自己。 这样一朵娇弱的芙蕖花,唯有娇贵的生养着,才能绽放永恒的光亮,裴寂无法想象,没有自己的庇护,这朵娇花独自一人面对人世间的险恶纵生,该是何等颠沛流离的艰辛。 第265章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什么也都不在乎了,只要她愿意同自己主动说一句话,就一句话,哪怕是假的,那么他这两年又二百五十二个日夜的痛苦,就立刻一笔勾销。 第二日晨起,魏云珠同莹莹一齐用了早膳,她瞧了眼外头的天儿,快到益都了,就连天气都变好了,一改前几日灰蒙蒙的一片,竟然有点日头在。 莹莹,今日傍晚时分,大抵就能到益都了,咱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了窗户,日光缓缓的打在她的脸颊,虽然不暖,可是清爽至极,叫少女下意识扬起了嘴角。 可是,前方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际,魏云珠下意识皱眉,嘴角的笑意僵在原地,不对劲,这路不太对 昨日傍晚从汴州出发,到了三更天就应该能驶入运河,可是这天都蒙蒙亮了,这船竟然一直都在周边打转,就算是昨夜天气不好雾大,不便行走,那也不至于走的这样慢。 恍惚间,她莫名想到昨晚半梦半醒间,脊背发凉的感触,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隐匿在黑暗中,一刻也不停歇的盯着自己,叫她毛骨悚然。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船上的一切都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关上窗户,环顾四周,走到莹莹身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莹莹,这船的路线不对头,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绕圈子,而且,我觉得有人在监视咱们。 这句一出,莹莹骤然间变了脸色,她紧张地去检查门窗是否关好,然后才将自家姑娘拉到一旁:江湖上的江洋大盗,有时会将过路人骗到江上,保证四下无人再动手,定然跑不了,您说不会真叫咱们给遇上了吧? 说完,她沉了口气,瞧了眼一旁的包袱,那里面可是有陈员外给姑娘的酬金,还不少呢,便将包袱拿起,尝试着寻个隐蔽的地方放置。 魏云珠却觉得奇怪,如果真是江洋大盗,为何要盛情款待她们呢?而且菜色还与自己的喜好如此吻合,况且能包得起这艘船,定然不是一般的富商, 若真是为了钱财,又怎么会盯着她们两个,瞧着如此穷困潦倒的人呢? 思及此,她沉声道:先别自乱阵脚,咱们见机行事。 可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突突突的敲门声,莹莹被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惊恐的看向自家姑娘。 小云姑娘,包船的爷邀您一见,说是要感谢您精心准备的福牌。 莹莹想要拒绝,可是魏云珠却递给她一个安慰性的安心眼神,笑盈盈的应了声好,这便跟着家奴去了前头。 主舱里,镶金边的吞金兽香炉,散发着幽幽的白气,檀香的味道浓烈,一片暖烘烘的珍楼宝屋中,是纷华靡丽的银钱堆砌而成。 一道宽大的镶五抓金蟒屏风横在案几前,上头画着江帆楼阁图,妙极的丹青手法,倾情自然,纵目千里,足以证明这船的主人,身份不简单。 屏风后头,书案旁独自坐着一位饮茶的身影,他身姿挺拔,凌厉间莫名荡着一股落寞之气。 良久,屏风之后的人迟迟不见发话,气氛凝结到冰点,魏云珠只能硬着头皮,轻声道:问公子安,天冷路难行,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们姐妹二人才能顺利回益都,小女子这厢谢过了。 可是问安过后,那人仍是不见回应,少女下意识抬头,往那影影绰绰间瞧,可是模糊一片,瞧不出什么所以然,只是那尖锐的影子,叫她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触。 终于,屏障后之人,浅笑了两下,压迫感很重,但又凄凉。 他轻泯了口茶水,搁下茶盏后,低垂的凤眸缓缓掀起眼皮子,眸光落在少女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裙,于小郡主而言已经是朴素至极,可是却仍然难掩那娇软似绵柳的身段,日子艰苦,可她仍然美的遗世独立。 不过,小姑娘今日并未戴帷帽,面颊上狰狞蜿蜒的伤疤,格外显眼。 当少女意识到屏风后的目光,毫无顾忌,肆无忌惮落在自己身上,面颊上,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男人沙哑的嗓音传来:这道疤是如何落下的? 这嗓音低沉,声线沙哑,叫人莫名熟悉,可是那其中又含了丝干涩不稳,模糊间,难以辨认。 少女思量了一番,这才回道:孩童时在江边玩耍,不慎跌落,被水下的礁石撞击,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原来那次坠江,竟然是连她的脸都毁了?裴寂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爱美的小姑娘,柔柔弱弱,毫无击打的承受力,该如何抗过那段黑暗的时光? 他眼底有了雾气,眸中的猩红犹似要滴血:是如何得救? 魏云珠眼底扬起一丝不悦,觉得这人未免太过无礼,无缘无故探究旁人隐私,刨根问底,可又不能不答,便只能道:被路过的船只所救。 原来是这样,恍惚间,他骤然意识到,如果小郡主并未死,那如今躺在密室中冰床上的女子又是谁呢?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又道:给小云姑娘赐座。 有家奴应声端来了椅子,魏云珠心里莫名不安,可是又不能贸然失礼,便只能悻悻的坐下了。她抬眼瞧了下屏风后之人,谁知正巧与他的目光相对。 第266章 条件反射似的,少女心里不自主咯噔一下,便急急避开了眼神。 第215章 姑娘,这两年你过得如何? 只是眼神的交汇,魏云珠就觉得,那种如影随行的压迫感,就在一瞬间似春雷般乍开来,叫她心头一颤。 更加不安了,便颇有些急促的问:公子,不知行船何时能到益都,小女子家中 姑娘是长安人士?听口音甚为熟悉。少女的讲话声被打断,强势到不给她任何机会。 魏云珠微微一愣,紧接着就是一颗心狂跳起来,这人到底是何意思?两年多以来,她已经努力习并州一代的口音,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可是眼前的男子却一语道破,这未免叫她紧张起来,不动声色深吸几口气:长安城中有故人在,省亲时待过几年,恐怕就是那时染上些许长安口音。 裴寂眸光一沉,眼神流连在少女的身上,思咐了很久,强硬的压制着胸腔里翻滚的情绪,问:为何不去寻京中故人? 这音质古怪、温柔又危险,可是其中的失魂落魄却透过那密密麻麻的网洞,一丝丝、一缕缕的往上窜,这是魏云珠从未听到过的一种声音,沙哑、连颤音都带着一种质问的余韵,让人如此恐惧。 她不禁字斟句酌:容貌已毁,孤苦无依,哪里走的了这样远的路。 被所救之人带进并州,路途艰险又凶恶,所以再也无法回到长安城?容貌已毁,更是不想再见自己?这是裴寂脑海中自欺欺人,为魏云珠开脱的想法,他从来都是不愿意面对事实的。 胡思乱想,思绪紊乱间,少女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公子今日唤小女子前来,可还有其它事? 这人同自己非亲非故,只是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却失礼又冒犯的索问如此多问题,她不禁有些发恼,便直接了当的提出。 见小姑娘生气了,裴寂眸光中的深沉也一哄而散,他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问着:姑娘,这两年你过得如何? 魏云珠眼眸变得锐利起来,这人竟然开始打探自己的家世了,看来的确是居心不良,思及此,她眼底浸出一点水雾之气,面颊上是一副哀怨至极的神色:小女子家中贫寒至极,平日里靠沿街买些绣样维生,也只是勉强糊口,不过这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日子,老早就过贯了,也不奢求什么,只想着,不饿死便好。 她故意装穷,为的就是打消那男人叵测的心思。 裴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发涩,顿挫摩擦间生疼,浑身上下哪哪都痛,尤其是心口,一揪一揪的难受,简直叫他无法呼吸。 他最心爱的小姑娘,一朵露珠才配浇灌的名贵芙蕖,竟然要靠着绣样艰难维生!是啊,这娇弱的人儿又能做什么呢?他无法想象,更加不敢想象,这两年多以来,他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是如何过来的,仓皇无助时,无人依靠时 一瞬间,他的心,像是有无数个尖锐的细针插入,扎的他遍体鳞伤。 裴寂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曾经自己的所做作为,他想要给她最尊贵的身份,想要给她这世间的一切,再也不要她受那人世间的苦楚。 男人的眸光,死寂一般盯着那双微微生了冻疮的手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定要看出点什么似的。 魏云珠意识到了那直咧咧的目光,下意识将一双小手藏进衣袖中,然后,就瞧见那男人起身,缓步朝自己靠近。 她眼看着那挺拔高大的身影,一颗心简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对于这人的动作以及目的,不明所以。 幸好,他还是停在了屏风之后,只不过,自那金蟒的边沿,伸出了一只纤长冷白的手,骨节分明的捏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盏,朝她递了递,意味深长。 魏云珠紧张到呼吸急促,左右为难间,还是抬起了手臂,可是在触到那茶盏时,男人修长的指节,有意无意地划过她指腹的末端,这间的温热,带来阵阵的颤意,叫少女再次蹙紧了眉头。 急急往自己这边收,可是因为太过着急,茶盏水波荡漾,有几滴温热的水洒到她的手背,不过又再次拿稳了。 一股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魏云珠有些好奇,端起茶盏靠近嘴边,鼻尖轻轻嗅了嗅。 竟然是桂花酒酿 这人意图不明,是好是坏尚不明朗,她也不敢贸然喝下这递过来的酒水,便状做无意间的在唇边轻泯一口,就搁在一旁的小案几上了。 多谢公子赐茶水,小女子该回去了。 可男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再次扬起古怪的调子:姑娘无须困扰,你面颊上那道疤,并不丑陋。 嗯?魏云珠更疑惑了,这人说话没头没尾,叫人不知所云,况且,她脸上贴的这道疤,明明是极为丑陋的,可他却说并不丑陋。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留下去了,须得赶紧回去,可正欲讲些什么,男人深沉的嗓音再次传入耳中。 姑娘,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一瞬间,血涌心头,魏云珠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对他的话警铃大作,脚步微钝间下意识的后退,却一个不妨猛地一下朝后趔趄开始后仰。 忽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及时握住了她纤细的腕子,微微用力间,魏云珠就已经回身站稳了。 第267章 姑娘小心。 男人似乎对自己也是关心则乱,急急的说了这句。 然后,他竟然是一把握住了少女柔软的手掌,强势又充满力量,久久不愿意再松开,甚至,越握越紧,奇怪又无礼至极。 松开!公子快些松开!少女惊呼出声,不住的往后挣扎,开始恼怒起来。 可是她本就娇糯的嗓音,就算是故意提高了声音,也毫无震慑力,更何况,面前的男人是如此高大,无异于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果然,裴寂并未松手,而是再次用力,将少女拉的微微靠近几步,一只带着薄茧的中指,堪堪挤进了那绵软的手心,故意摩挲了几下。 第216章 我夫君是那山间不要命的匪徒 进来。 男人的声音,出人意料的低沉,声线沙哑含糊,匿着一种感性。 裴寂讲出这两个字后,就觉得喉咙生涩干痛,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满脑子都是,等小郡主看到是自己时,会是何等的神情呢? 人生第一次,他如此的紧张,便下意识伸手扯了扯衣襟,企图叫自己能够呼吸顺畅。 魏云珠透过那屏风,影影绰绰间竟然看到那男人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襟,然后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又无礼至极的将她禁锢住,还要她入内。 少女的面颊因为气恼,微微有些发红,光天化日之下,这登徒子竟然如此大胆,就敢强抢民女! 然后,她骤然间从袖中摸出一把压裙刀,狠力划过去,刀光闪过,那双大掌便被生生割出一道血口子。 疼痛感叫裴寂下意识的缩回手,鲜血立刻渗了出来,他眉头紧皱,不解:你 魏云珠抓住空档,立刻朝后退去,她后背抵上扇门,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却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企图冷静相对。 咬紧牙根,少女的声音明明柔弱到不堪一击,可就是充斥着撼动人心的坚毅:我劝公子三思而后行,我夫君是那山间不要命的匪徒,你今日若是真的敢对我怎么样,他定然不会轻饶你! 过路的商客,最怕的就是惹上当地那些不要命的匪徒,她倒要看看,这人难道真要因为自己兽性大发,就愿意白白惹上一身麻烦。 裴寂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这是误会自己了,可是她的话却值得深思,夫君?不要命的匪徒?那自己倒要好好再盘问一番了。 不知姑娘的夫君是何许人也?现在又在何处? 男人的声音,扬起了一丝寒凉,带着翻滚的戾气,自胸腔而来,彻底的低沉下去,魏云珠打起十分的精神,止住打颤的牙齿,声音坚定无比。 我夫君姓裴,前些日子出了趟远门,估摸着就这几日便能回益都,他可是凶残的很! 姓裴?小姑娘竟然说她的夫君姓裴,一瞬间,裴寂的心间,似乎扬起了一道熠熠的光亮,原本深沉归于死寂的眼眸,竟然蓄起了细碎的光。 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那、那你可有思念他? 很莫名其妙,刚刚的寒凉、压迫,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变幻莫测叫魏云珠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答:自然是思念的紧。 真的吗?或许,小郡主一直以来还是念着自己的。 死寂一般的沉默再次袭来,魏云珠只觉得这诡异的气氛叫她坐立难安,伸手摸索了下扇门,惊喜的发现是松动的。 便急匆匆地道:即然公子无事相告,那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我的亲友已在江边等候多时,待船到了,再好好谢过公子。 说完后,她便逃也似的转身出门,提起裙摆,蹬蹬蹬的往后舱跑去。 进去后,她赶紧将门窗关好,可一颗心还是狂跳,心里只盼望着能够早点到达益都,万万不可再生什么事端了。 也算幸运,接下来并未再有什么奇怪之事,船只顺利抵达了益都码头。 等她同莹莹下了船,二人相视,皆松了口气。 霞光映照着大地,四周一切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一般,熠熠生辉,二人上了提前聘的马车,扬长而去。 莹莹望着窗外飞快后移的景象,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她露出一道舒心的笑:姑娘,咱们可算是到益都了,这一路可真不容易,等回去了,我替你准备些草药,到时候敷在手上,那冻伤定然就 正说着,她抬眼间却发现自家姑娘一副紧绷着的谨慎模样,便有些不解的微微皱眉。 果然,魏云珠缓缓靠近她的耳廓,压低声音:莹莹,有人跟着咱们。 这话一出,莹莹简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言什么,只是惶恐的坐立难安。 悄声吩咐车夫后,马车在城中的窄巷子里绕了好几圈,一直并未回书院,只是在苍门巷前停下,魏云珠先下了马车,几步躲进了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子后。 莹莹则是故意慢慢悠悠地下了马车,付了钱后,便状做悠闲的站在巷子口,像是在等人一般。 她心里都想好了,若真是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行凶,她就高声呼救,这里人流密集,而且离衙门也不远。 再不行,就报官! 可是马车刚刚离开,不远处一匹上好的宝马便勒绳停下,自马匹上下来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年人,眉宇间英俊洒脱,颇有点少年将军的感觉。 第268章 那人牵着马走到莹莹身前,拱手:这位姑娘,这厢有礼了。 莹莹细细的看了眼那男人的五官,十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便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可下一刻,像是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高大健朗,骑一匹黑马,可不就是宋提督身边的常随,应该是名唤名唤少坚! 李义只当是这姑娘在船上瞧见过自己,又知晓小郡主同首辅大人之间的浅处渊源,便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玉佩,笑着递上去:小云姑娘在外头受苦了,大人命小的来接她,从今往后,姑娘有大人的庇护,定然是福禄安康。 莹莹不禁皱眉,这宋提督的确是爱慕姑娘,可是今日这话怎的如此失礼?不明不白的将人接进府门,是何体统? 她后退几步,瞬间脸色铁青,语气也不太好了:大人的好意,咱们姑娘心领了,但是恐怕会不合适。 思索一番,她又道:既然如此,那大人不若在十月初十之时,去那得月居一趟。 十月初十,胖婶要在得月居替姑娘相看良人,届时多一位,也不打紧,就看谁是真心的了。 李义有些为难,今日将人接不回去,自己在首辅大人面前免不了一顿挨批,可是小郡主的性子那样倔,若是再讲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 缓一缓也许是好事呢 第217章 是个相看夫婿的好日子 益都归云巷子,富商云集,有不少富贵人家喜爱在这里购置私宅,更不乏官宦人家来此地躲清闲。 靠近东边的一户人家,外头瞧着并未有什么稀奇的,可进去了后,满眼的镶金砌玉,精美的石柱,珠帘翠幄,内宇的铺陈更是华丽。 裴寂褪下了路途中的风尘仆仆,换上了一件玄色便衣,一副清贵冷傲的模样。 坐在书案前,握着笔杆的手,却迟迟不见落笔,似乎是有些烦躁,搁下笔后,再无法安心,可紧皱的眉宇,却透露出丝丝紧张。 然后,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李义,男人瞧了眼,似乎有些失望,蹙眉问:人呢? 郡主说今日相见多有不妥,便邀大人您,十月初十在得月居相见。 李义说这话时心里忐忑的厉害,就怕首辅大人降罪,可他实在是不明白,既然相见,为何不在船上就坦诚相待呢?果然,他不懂这些情啊爱啊什么的。 裴寂则是微不可查的敛了敛眉,心里来回琢磨着得月居三个字。 苍门巷这边。 魏云珠躲在那石狮子后,小心翼翼的探头朝着巷子口看去,过了会儿,倒是莹莹大大咧咧的跑来了。 她将人拉过来,低声问:可看到是谁? 这苍门巷巷子口朝东走上两步,便是官府衙门了,她料定那歹徒定然不会大胆到如此的程度,在衙门大门外行凶,这才放心叫莹莹查看一番。 莹莹却笑了,她无奈的摇摇头,掂了掂手上的月白玉佩:姑娘放心吧,不过是宋大人派了常随来,说什么从今往后都要照顾您。说话间,她将手心的玉佩摊开来:您看,还递了一块玉佩呢。 魏云珠知晓,这丫头又是在调笑自己了,都没瞧一眼那玉佩,便推了回去,嗔怪着:你这丫头,玉佩也敢乱收?你且先放好,改日须得还回去。 莹莹调皮的笑着:好好好,都听我们姑娘的。 十月初十,天边终于褪去了阴郁沉闷,取而代之的是亮堂的日头,是个好日子,更是个相看夫婿的好日子。 这是胖婶的原话。 这不,一大早魏云珠就被唤了起来,差人精心妆造,整整一个时辰。 鹅黄色云雁细锦衣,外头是金边琵琶襟外袄,那月牙凤尾罗裙的裙摆晃啊晃的,衬出瑰姿娇逸,白玉釉似的肌肤,透着粉尖,皓齿蛾眉,打眼一瞧,便是勾人心魄。 胖婶围着看了一圈,止不住的赞赏:我们小云这容貌,怕是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不被迷住。 魏云珠被夸的面颊泛红,羞涩道:胖婶说笑了,哪有。 连带着莹莹都在旁边笑作一团,屋子里好不热闹。 等出了房门,魏云珠瞧见了今日这场面,不禁有些无奈,她本以为这次相看也就是走走样子,怎么都没料到,胖婶竟然是动了如此大的阵仗。 胖婶,我如今这身份,实在不易张扬,更何况我早已非完璧之身,你可有告知今日来的公子? 这话一出,胖婶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多美好的一个小姑娘,却受了那么些苦,如此想着,她说话的语气就更显疼惜了:切莫担心,今日来的不过是小门小户,断然不会在乎那些俗礼,更何况,胖婶只是希望,小云身边能有个好生照顾之人,也好放心你不再孤身一人。 即将入冬,得月居却是一派欣欣向荣,梅花还未绽放,但长势良好,十分讨喜。 裴寂站在沁心亭里,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垂感极佳,挺拔清冷,不自觉叫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他眸光落在山下庭院,很久都未定。 立在他身后的李义,瞧着这样的首辅大人,很不适应,今日大人卯时便起了,折腾着换了不下十套衣袍,件件穿起来都是俊朗非凡,可临到出门,竟然换上了一件最是素雅的,这不符合首辅大人一贯的喜好。 第269章 这打扮,有点像像顾侍郎。 李义只敢想,不敢说。 况且,这几日首辅大人的行为举止,处处都透着诡异,堆积成山的政务是不管又不顾,昨个儿后半夜来的加急折子,看也不看,就是窝在屋子里头,没日没夜的忙,连他都不知道大人这是在捣鼓什么玩意儿。 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意识也朝着下头瞧去。 瞬间,心里头就暗叫不好。 裴寂自然也看了过去,目光紧紧的落在一道身影上,黑眸瞬间眯起来。 远远的,他就瞧见,小郡主一身鹅黄的衣裙,迈着轻盈的步子,身姿似那绵软的柳絮,乌黑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枚绯玉玲珑钗,浮动间,晃啊晃,衬的一张小脸似娇棠,徐徐生娇媚。 那白玉的美肌之上,哪有半点的瑕疵,比那月光还要皎洁滑腻,更不提什么狰狞的伤疤了,更甚者,少女沉香亭北,舒展如兰,比当年在长安城还要增娇盈媚。 那么,那日面颊上的伤疤?还有那孤苦无依的凄苦? 还未来得及深思,裴寂的眉眼就紧紧蹙了下,是位文邹邹的后生,正一动不动的瞧着他的小姑娘,而且大男人一个,竟然是涨红了脸! 魏云珠刚刚已经见了好几位公子,现下难免兴致缺缺,看见面前的男人,也只是拘谨的笑笑。 胖婶见状,便开口道:这位是李家的二公子,李经容,家中营钱庄,殷实的紧。 这李家,今日来不过是想拉拢盐运司大人,这才生了攀附的心思,李经容原本并不把这事看的多重,甚至,心里多有不屑,可今日见到人后,立刻就被蛊的五迷三道,半天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小云姑娘,我家里只有爹爹和两位姐姐,姐姐们都已出嫁,你若若愿意嫁过来,我定然不会叫你受委屈。 这话说出口了,李经容才后知后觉,太过唐突,可是刚刚上了头,自然不知分寸是什么了。 他偷偷的瞧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少女,一面紧张的搓手,惹笑了身后不少的人。 第218章 呵,小郡主真是长本事了! 胖婶听了这些话,倒是有些不高兴,只是相看,这才哪到哪,怎么就讲这样的话了? 她皱了皱眉头:李公子,今个儿就到这儿吧,小云也累了,咱们改日再议。 等李经容走了,胖婶瞧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才回过身对着魏云珠道:小云啊,今日相看若是有合眼缘的,定要同婶子说,咱们就改日将人再约出来,也好仔细瞧瞧。 裴寂站在那处不动声色的瞧着,可是太远了,根本听不清楚都在讲些什么,只是,那男子看小郡主的眼神,太过炙热直白,扰的他心间刺挠不已。 这间,小姑娘已经迈开步子,衣袖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眼眸流转间,临去秋波那一转,撩人心怀,缓步朝他而来。 裴寂眸光中的那股子阴冷寒凉立刻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待,眼巴巴的。 只是,少女还未走近,回廊处就拐过来一男子,玄衣劲装,挺拔俊秀的身姿,手里提着一包油纸裹。 他的声音带着特有的磁性,却又很少年气:小云姑娘,今日可都相看完了? 胖婶在一旁掩面笑了笑,实话实说,瞧了一圈,还是小宋大人最是益都的青年才俊之首,同小云也绝对是郎才女貌! 便立刻道:都见了,宋家的公子,为人和善,家中又是行医世家。李家的公子,家中是行商的钱庄,早早就当了家,了不得哦。还有那杨家的小公子,是个参军的武将,如今在六扇门当差,为人也靠谱。老身瞧着都不错,就只看咱们小云是什么心思喽! 宋延只是友善的笑笑,恭恭敬敬对着胖婶道:夫人,可否让在下同小云姑娘说几句话。 胖婶心领神会,立刻就喜滋滋的转身下了连廊。 宋延瞧着面前朱唇玉面的少女,只觉得那微微颤动的纤长眼睫,像只美丽的蝴蝶似得,一心期盼它可以为自己停留在树梢,情不自禁道:季家谦竹温润柔和,却无胆识,如何能护得住姑娘?李家老二疾言遽色,油头滑脸确非良人。杨家老幺武艺超群,确有几分靠谱,可心尚不定,妄逞匹夫之勇,是以冲撞姑娘。若要论起这益都的青年,最合适小云姑娘的 他语气温柔间,又夹杂着十分的笃定,将手里包裹精巧的桂花糕递给少女:是我宋延。 裴寂眸光落在那亲密的二人身上,离的如此近,简直是刺痛了他的眼,心口堵得慌,闷的他两眼发红,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瞬间,手里握着的桃木梳骤然间划过手心,次啦一下,鲜血溢出,扎的很深很深。 就说为何她会十月初十约见自己,原来是闹这轰轰烈烈的相看会,今日与她相看的还不止一个男子,更甚,那个黑衣服的家伙,都快欺负到自己头上了。 呵,小郡主真是长本事了! 少年深情的站在一片日光下,眉眼中全都是浓的化不开的一池春水,荡漾开来的层层涟漪,一层一层全是暗潮汹涌的情愫。 魏云珠下意识心里发紧,对于他方才大胆的言语,只是觉得发慌,张了张嘴欲解释什么,可因为慌忙的后退,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都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第270章 宋延眼疾手快将人捞了起来,坚硬的臂膀,拦住了少女柳枝似的细腰,那绵软的触感,几乎叫他瞬间就慌了神,久久忘记松开。 直到少女挣了挣,方才如梦初醒的撒开手。 而不远处,一双凤眼半眯了起来,里头席卷起了惊涛骇浪,戾气滚滚而来。 宋延显得有些紧张,他从来不是僭越之人,眸光里的东西真诚又焦急:可有伤到脚踝? 魏云珠摇了摇头,可正欲迈开步子,却嘶的一下痛闷出声,扯到脚踝,看来是扭到了。 抬头正欲讲些什么,就见男人已经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耳边传来他关心则乱的声音:小云姑娘,多有得罪! 然后,少女便在一阵惊呼间,身子腾空,被牢牢的拦腰抱起,宋延则脚步急急的朝前走去,引起四周人们的窃窃私议。 那二人,一个柔桡轻曼,一个挺拔清隽,二人待在一处,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当那对身影双双消失了,不远处的沁心亭里头,传来了一道无情至极的冷哼声,是比那腊月的三尺寒冰还要冰凉的程度。 魏云珠被宋延带下山时,已经将近傍晚了,天气骤然间变得阴沉沉的,明明今个儿白日里还是个极好的大晴天,日头正盛,现下就沉闷的快要落雨似的,这天儿真的一会一个样,没个准头。 她有些难为情,更何况,这里人可不少呢,见到了今日这番景象,难免会说闲话,便小心翼翼拉了拉宋延的衣袖。 声音小小的:季大人,放我下来吧。 宋延有些迟疑,他很担心小云的脚踝,可耳边又传来那娇娇柔柔的嗓音:你且扶着我走吧。 男人点了点头,只好将怀中的少女放下。 可这间,却见两江总督、并州刺史,急急忙忙的往这得月居跑,二人身后还跟着其他一杆子官员,各个都神色慌张,站定后就开始张皇莫措的整理官服。 宋延眸中有些疑惑,看向为首的两江总督:刘大人,是何事叫大家伙如此慌乱? 刘易一边急急的整理官帽,一边有些惊讶的瞧着一身常服的宋延,不明白他怎得连官服都敢不穿,便信手将人拉到一边:诶呦,宋大人!您还不知道?首辅大人来益都了,现下就在这得月居里头呢!刚才有金吾卫拿了腰牌来通禀,大家伙都急急忙忙来拜见,您怎的连官服也不穿? 可宋延这边还未说什么,他身后头戴帷帽的姑娘却是惊了一下,柔弱的身躯立刻就要倒下去。 胖婶也是骤然间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讲不出。 宋延立刻搀住那纤弱的少女,忙问:小云姑娘,你没事吧? 魏云珠呼吸下意识急促,两年多以来,那些噩梦,她根本从来无法忘记,简直是刻骨铭心! 第219章 姑娘是何许人也? 魏云珠手掌下意识揪住了宋延的衣袖,靠近他低低道:宋大人,送我上马车。 宋延只以为她是脚踝疼痛难忍,便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点了点头。 少女深吸了口气,努力叫自己稳下心神来,随着宋延的搀扶朝马车走去,她身子抑制不住的发抖,不断告诫自己,万万不可慌张,那恶蟒并不知晓自己也在这里。 可是还未走几步,就听到整齐的脚步声,一群金吾卫全副武装开出一条路来,而后,一个松形鹤立的身影信步而来,一身雪袍,意外削弱了压迫感。 他明明未着官袍,可是身上那种睥睨捭阖的上位者气息,却蓬勃迸发,带着一种天生食物链顶端的威仪。 两江总督、并州刺史,都是进京见过裴寂的,便立刻带着一众官员,诚惶诚恐的跪下: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眸光并未起什么波澜,淡漠的眼神扫过乌泱泱的人群,落在了那一身鹅黄衣裙的灵动少女身上。 魏云珠只觉得自己心间都跟着颤了颤,身子僵硬到快要石化,直到宋延的手轻轻压了自己的脑袋,方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俯跪下去。 一颗心,甚至快要跳出心口来,她不动声色扯着帷帽垂下的轻纱,心里不住的安慰,他认不出来,一定认不出来! 少女的身子俯的很低很低,企图将自己藏在人群中,可是耳边徒然响起一道凉薄,压迫感极重的声音:这位姑娘,与本官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敢问,姑娘是何许人也? 这话一出,少女开始不自觉地打颤,她听得见自己上下齿相碰间,嘎嘣作响的声音,哪里又说得出话来。 良久,魏云珠就着紧张下急促的呼吸,认命的欲抬头,可忽而,一道玄色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将她全然护在阴影下。 宋延起身,恭敬的朝着裴寂拱手,开口道:首辅大人,这几位都是宋某的家眷,正欲归家,恐惊扰了大人,还望您恕罪。 家眷? 这两个字落在裴寂耳中,犹似火药,炸响的动静可不一般,他眸中有了浓烈的戾气,落在宋延身上,带着毋庸置疑的杀气,阴冷至极。 宋延其实从方才,就模糊的意识到了什么,从上次去汴州前,小云听到裴寂这个名字,还有刚刚见到人时的惶恐颤抖,都叫他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一定和小云存在某些渊源。 第271章 他索性在面对裴寂的眼神时,丝毫不躲藏,不畏惧,只是不卑不亢的回视。 眸光交锋,宋延清楚的感受到了,自那里头,席卷而来的杀气。 裴寂半眯起了黑眸,反倒是薄唇勾起一抹笑,不过却冰凉的叫人忍不住打颤。 宋延到底久经官场,没有彻底弄明白前,他是不会轻易贸然下定论的,便谦逊的躬身又道:回大人,家妹自小身子骨弱,从来都耐不得寒凉,还望您能允她早些归家。 然后,裴寂莫名其妙的敛眉又笑了下,情绪不辨,意味更不明,语调漫不经心:去吧,本官允了。 魏云珠一颗心早已经被惊的忽上忽下,直到马车顺利出发,驶出了巷子口,这才松了口气,可仍是瘫软在了软垫上。 胖婶立刻将人扶住,她的眼圈也是红红的,语气中满是忿忿不平:那个捞什子首辅大人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呢?小云你因为他,受了多少苦,如今怎么还要出现,打破咱们的平静日子!这老天爷太不长眼,这样的人怎么就是受不到天谴呢? 她轻轻握住魏云珠的手,发现小姑娘手掌冰凉,还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霎时间就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只是连连叹气。 魏云珠脑海中,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的疼痛感,又再次袭上心头,那些在永安巷里,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些令她痛彻心扉的侮辱,以及在无限折辱下自己阴郁的心情。 像是吃人的猛兽一般,一口一口残忍的将她撕碎,然后无情的吞下,血肉模糊。 她强压下那种磨人的窒息感,又不忍胖婶如此替自己伤情,便扬起了一抹苍白的笑意:胖婶,你们无须替我如此伤神,从前那些都过去了,我早就忘了,况且,他今日不是没有认出我吗,从此以后,我与他,再也不会相见了。 胖婶知晓,小姑娘是太懂事了,才会讲这些话宽她的心,一时之间,又是一阵心疼,便轻轻将小姑娘搂在了怀里。 轻声道:小云,在胖婶面前,你不必强撑,难受的话就讲出来。 我不难受,如今日子过的这么好,何苦要难过呢 说着说着,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胖婶听的心里一阵揪疼,便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哄小孩睡觉似的。 这怀抱太温暖,温柔到,叫魏云珠想起了阿姐,离开的这两年多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阿姐,不知,她现在过的如何? 自己一意孤行,用最决绝的方式离开长安,最伤心的恐怕就是阿姐了,深夜痛哭时,没有自己在身边,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着想着,她的眼眸就不自觉的开始湿润,靠在胖婶的怀抱中,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的:胖婶,我真的不难过,我只是、只是有点,有点想我的家人 她真的,好想回家。 然后,车厢安静了下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除了那细弱的,低声的啜泣声,似乎几下,就在风中消散了。 良久,胖婶细细的替少女拭去眼角的泪珠,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有默默的陪着她。 希望上天,对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好一点,再好一点。 魏云珠终于止住了泪眼,她不断告诫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坚强起来,有些委屈,哭过就好。她擦干净了眼泪,扬起一双杏眼,里头又重新有了笑意。 胖婶,这些伤心事,咱们都不许想了,您回去给我熬莲藕排骨汤,好吗? 第220章 郡主,微臣想吃阳春面了 胖婶红着眼应下。 可忽而,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盐运司夫人身边家奴的声音:夫人,我们夫人说要您回得月居去寻她一趟,叫小云姑娘先行回去。 胖婶下意识一惊,担心姐姐这是出了什么事,便立刻嘱咐车夫将魏云珠送回静心书院,自己则急急的随着那家奴折返回去了。 魏云珠见状,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发慌,莫不是那恶蟒知道了些什么,刻意刁难盐运司大人一家?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她方才回过神来,心神不稳的下了马车。 可是打眼一瞧,却惊觉不对劲! 这里可不是她的静心书院,而是归云巷子! 少女的一颗心狂跳,她下意识回过身,想要去寻马车的身影,可是不见了,那马车夫,连带着马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惶恐不安间,一道低沉沉,带着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魏云珠,为何不来寻我? 这声音太过熟悉,是少女无论何时都忘不了的噩梦,她浑身僵硬,下意识猛地回头,瞧见那张苍白又妖孽的脸庞时,第一反应是,跑! 只是那人的动作极快,自后以一只铁臂箍住了少女的腰肢,竟然是微微用力,就将人扛在了肩头,这动作太过着急,迫切到,就怕那肩头的人儿一晃就消失似的。 少女不住的挣扎,手掌用力拍打,混乱间就连帷帽都掉落在地。 男人无视她的抗拒,迈着大步,径直往府里头走,一脚踹开扇门,毫不留情将人放在了软榻之上,眉眼深沉,死死的盯着她。 魏云珠被吓得浑身打颤,脑海中更是混沌一片空白,她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袖,身子抑制不住的缩瑟,一双小脚不停的往后蹬。 第272章 裴寂眸光落在她身上的皮毛大氅上,眼底的戾气更盛,表情阴郁到似风雨欲来山河摧。 魏云珠,你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少女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两年多了,这恶蟒果然还是如此阴森可怖! 不,对比两年前,他眸子里的东西,叫自己更觉得可怕了。 不过,她是真的同这人无话可说,见了他,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有一个意念支撑着她,那就是跑。 裴寂将少女眼眸中的厌恶瞧的是淋漓尽致,他黑眸半眯,眼尾扬起来的深沉,是赤裸裸的危险,叫魏云珠完全分辨不出,这其中的意图是什么。 下一刻,男人高大的身子忽而靠近,那巨大的阴影,立刻就将瘦弱的少女笼罩得严严实实。 魏云珠被吓得浑身一颤,眼看着男人俯身而下,近在咫尺间,强大的压迫感席卷,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罪恶大掌,缓慢的伸了过来。 然后,竟然搭在了自己的衣襟处,欲解开那大氅的系带,少女恼怒间,小脚用力踢上他的小腹,怒气腾腾:裴寂,你给我滚! 他总是这样,强迫成瘾,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事到如今,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他一见面就如此欺负人,试问这到底是凭什么呢? 这样想着,心里的怒气就更盛,丝毫不手软的在他身上乱挠乱打,可男人却一副耐人寻味的神情,他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淡淡的,很冷:我滚? 伴随着他一声冷漠至极的哼笑声,少女身上的狐毛大氅被冷不丁的扯下,重重摔在地上,然后,他一把握住少女的胳膊,用力抵在后头的软榻上:要我滚?真正该滚的人是你那个小情郎! 这话他说的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生怕魏云珠听不清似的。 然后,嫉妒心驱使,男人手臂拐过去,将那刚刚才挣扎逃脱的腕子又擒住,连带着另外一个,一齐重重压在她的头顶,巨大的阴影笼罩,男人吞吐间的呼吸,环绕上少女纤细的脖颈。 魏云珠有些绝望的侧过脸去,眼底的泪意,带着愤恨的绝望,可良久,那气息并未动弹,只是虚虚的伏在自己身上。 忽而,耳边穿来男人低沉,可却莫名含着破碎的呜哝:郡主,微臣想吃阳春面了。 少女轻轻皱眉,似乎有些不解,等她睁开眼,男人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定,仿佛刚刚的僭越之举,只是她的幻觉一般,不复存在。 可裴寂的眼神却落在了那被扔在地上的狐毛大氅,眸光中掩藏着白浪掀天的戾气,裹挟着三分凌厉的杀气。 他暴躁的一脚将那大氅踢了出去,声音压着火,喊李义:拿去烧了。 这皮毛大氅,是那个黑衣家伙的,他记得门清。 等他转过头,就见软榻上的少女已经坐起了身子,无视她面颊的恼怒,沉下了声音:给微臣煮碗阳春面吧。 魏云珠没回话,只是那双杏眼哀怨的瞧着他,态度不是一般的差。 不愿意吗? 怎么说呢,裴寂说这句话的神情,叫魏云珠想起了兴庆殿前那只向自己讨要食物的小狗,演的真不错,可她不信! 恶蟒伪装起来,也可以和小狗一样人畜无害,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可还未讲什么,那恶蟒竟然是上前来轻轻抓住了自己的腕子,少女猛的甩开,他又拉上,往来重复,乐此不疲。 魏云珠明白,这恶蟒有病,今日这碗面若是她不下,恐怕僵持到明日一早,他都不会善罢甘休放自己走。 好。很意外的,少女应了声,顿了顿:但你要先放手。 裴寂终究是放了手,他沉默的,跟着少女去了厨房,站在黄昏的光晕里,静静的瞧着她。 温柔似水的霞光打在她身上,像是披了一层云彩似的,惊艳了北地的寒冬,四周一切都仿佛被带得暖意洋洋。 心爱的姑娘正为自己煮着一碗阳春面,但是那样的娴熟,叫他有些陌生,迷茫过后,便是巨大的空虚感。 他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梦,那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实现的梦。 第221章 裴寂,我不愿意 很多时候,他以为,她们会圆满。 可世事无常,千磨百折间灰头土脸。 回神间,少女已经端出来一个木质的小碗,那里头的汤面热气腾腾,小心翼翼走过来。 放在了案几上,她很疏离抗拒的静静垂手而立,整个人都一副冷漠的模样,裴寂瞧了眼,不动声色叹了口气,平复了此间的心绪,这才缓缓道:坐。 少女往前挪了一步,轻轻在交椅前坐下,中规中矩,不冷不热。 然后,裴寂将眼神游移到那碗阳春面上,清亮透彻,与上面撒下的翠绿葱花交相呼应,他的小姑娘,什么时候下了凡,竟然有了如此好的手艺。 他拿起银筷,似乎是在掂量,可是踌躇间又放下了,顿了很久,有些话好像难以启齿:郡主,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其实他是想问,没有他在的日子,她过的好吗?可是恍惚间,他瞧见少女的眼眸清亮到好似藏着无限星光,还有那娇俏的唇瓣,以及浑身上下的舒展氛围,便知晓,她的日子愁苦不到哪里。 第273章 问这话,属实有些自欺欺人,明明自己就很清楚,没有他在,她过的只会更好。 回想前几日初见,因为少女凄苦的模样,他自责,心痛了很久,心口总是整晚整晚揪着疼,那苦闷气短的感觉,历久弥新不肯消散,便一心想要紧紧重新将人捧在手掌心呵护。 可到头来,他却发现,原来她从来都不需要自己。 大梦一场空 可是,他心甘情愿自欺欺人,长此以往的为她寻借口,可笑至极也不为过。 少女轻启娇唇,欲说些什么,可裴寂却像是惧怕听到答案似的,急急的打断:即然得救,为何不来寻微臣? 这声音,竟然是有些哽咽,就见眼眸也浮起了一层水雾红,他向来固执又傲慢,将自己的尊严与骄傲看的比命重,可此时此刻,他没有骄傲了,一丁点儿也没了。 少女抬眸,毫无躲闪的对上男人的眸光,郑重其事:裴寂,我很好。 如此心平气和,像两个疏离的陌生人一般讲话,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也是魏云珠所能预想到的,最完美的相遇场景。 裴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起银筷,沉默的吃面,等汤面见了底,这才抬起头,轻轻道:郡主的厨艺,如今已经是出神入化。 味道鲜美,清爽可口,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小姑娘了。 一人在外,总要学会自立,出神入化谈不上,可也跟着一位嬷嬷学过几次。 忽而,裴寂转了话头:他是谁? 魏云珠自然明白,他讲的是谁,倒是一副坦荡的模样:宋大人啊,说来我阳春面煮的好,也是受他点拨了。 这话轻飘飘的,可是落在裴寂心间,便犹如有千钧万钧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眼眸中的阴沉也更甚,席卷着狂风巨浪。 少女看在眼里,很该死的,她简直太了解这恶蟒的脾性了,对他一个细微的神色都了如指掌,便立刻岔开话题:虽然从前学过,可煮阳春面还是不得要领,总觉得缺点什么,正巧宋大人是江南人士,深谙家乡的特色吃食,跟着他学了几次,这才越发娴熟。 这些话,她说的平静中带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无异于是在裴寂的心口扎下一根根的毒刺,挖心挠肺,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可男人面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目光反倒落在了少女的手上,曾经,那双莹白的小手,他总是爱极了似的细细挑弄,那样滑腻似酥的肌肤,那样的娇气,如何才能在这苦寒的北地,操劳煮面,过上清贫的日子。 在裴寂心里,他心爱的小姑娘,就应该穿着华丽精致的繁复衣裙,安静的坐在金雕玉砌的珍楼宝屋,砖铺锦罽,宝埒香尘,做那一朵纷华靡丽中的贵价芙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气氛就要凝结,男人终于扬起了低沉的嗓音:郡主,随微臣回长安,微臣定然会 可他鼓起勇气,抛弃所有执拗的狗屁尊严与高傲,好不容易讲出的话,被少女无情打断:裴寂,我不愿意。 时到今日,她再听到裴寂同自己讲这样的话,只是觉得可笑至极,简直是荒唐,便斩钉截铁的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愿意。 果然,男人微微蹙眉,眸光中似乎有了不悦的戾气,少女深吸一口气,直面那更盛的压迫感:裴寂,你莫要再强迫我,更不能再逼我,我有权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想要的生活。 一颗心,又冷又僵,明明是她将这颗坚硬的磐石温化成了一颗有血有肉的心脏,可现在,她却弃之如敝履,然后,在一片厮磨中,血肉模糊,直到不可辨认,甚至永生永世都没有埋葬它的资格。 直到,那道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消失在了裴寂模糊到不堪辨认的视线里,他仍然一动不动,僵坐着。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总之,这一坐就是深更半夜,李义叹了口气,终于是忍不住了,上前小心翼翼道:大人,人已经走了。 他有些疑惑,这次,首辅大人没有阻拦,甚至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小郡主,渐行渐远。 他不理解,觉得这并不符合事态的常理。 而裴寂,他指节外头还轻轻挨着那碗凉透的阳春面,只剩下汤了,轻轻动一动,是发麻的生疼,那双勾人的凤眼,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静,渐渐的,失去所有光彩。 一潭死水,再也荡不出一丝波澜:走了,走了,走了好,都走了才好 裴寂低喃的声音,充满无助,有些发抖,他满脑子都是小郡主见到自己时,那双再也不会起波澜的眸子,心痛如绞,面色惨白。 她说她不愿同自己回去,她讨厌自己的强迫,讨厌自己的咄咄逼人 这样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绞的他头痛欲裂。 第222章 别走 李义瞧着首辅大人的模样,不由无声叹息。不管是首辅大人,还是小郡主,都是倔得厉害,固执起来,是谁都劝不动的。 果然,在长久降落到冰点的气氛后,首辅大人还是开口了:李义,你说,女子都喜何物? 这世间万事万物,最难猜的就是女子的心思,甭管你心境有多么通透,都避免不了陷进去。 第274章 他思索了下,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若论要如何讨女子欢心,无非是金银珠钗,绫罗绸缎。 他搓了搓手,抬头瞧了眼还是说出口了:大人,小郡主不愿和您回去,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这话一出,果然收到首辅大人的一记寒凉刀眼,李义被吓得一个激灵,可沉了沉气,还是勇敢的讲了:您别怪小的多嘴,您想想,小郡主是多么傲气的人物,平白受您搓捻于她而言,想要完全释怀,大抵,不是一日之事。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简直比蚊子的嗡嗡声还要小。 那是因为,首辅大人的脸色已经阴沉沉到极点了,就似那吃人的野兽,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活剐了,再撕成片片似的。 他想,他要是小郡主,肯定跑的更远! 思及此,他赶紧又给了首辅大人一个适时的台阶:不过,想要小郡主心甘情愿随您回长安,也不是没法子,只要您让她相信,往后一定不会再受从前那样的屈辱,也就事成九分了。 果然,裴寂黑眸半眯,一副探索的模样,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良久,他点了点头,又不可置否的低下了头,手持毛笔,恢复了以往冷漠清贵的模样,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李义松了口气。 ** 得月居那日的觐见,不到半个时辰便了了,众官员人人提心吊胆,那头上的冷汗,自始自终就没干过。 倒不是说首辅大人盘问的有多刁钻,而是他好像,已经对北地的形式知晓的了如指掌,说来倒也奇怪,明明这人就是才到的益都,怎么就句句话都直戳心窝子,点点都直打七寸呢? 莫不是神仙现世,不用瞧,就能将灾情洞悉的如此透彻? 这才是最可怕的。 魏云珠这边,人刚踏进书院的大门,就看到胖婶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小云,你可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少女摇了摇头,搀着胖婶往里头走:胖婶,刚刚我见了首辅大人。 胖婶心里咯噔一下,上下打量着小姑娘,生怕她又受了什么委屈,便急急道:他可有为难你? 魏云珠露出一张舒心的笑意,宽抚她:您莫要担心,这次同他相见,其实是好事。我已经同他讲明,不愿随他回长安,他也并未为难我。 进了屋子里头,她接过莹莹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小口,眉宇间是如负释重的舒心,整个人瞧着轻松又快活。 从今往后,她不用再刻意避着裴寂,终于可以自由,光明正大的过自己的日子。 就连胖婶听到这话都有些惊讶:你所说可当真? 她在少女的眉宇间瞧见了自内心散发而出的轻快,谁也未料到,脱离黑暗的深渊,竟然是如此的轻易,听来自然有些不可置信。 胖婶的眼底有了湿润的泪意,面颊上扬起欣慰的笑意: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从此以后,咱们小云,可以光明正大过自己的日子了。 这两年多以来,她将小姑娘的处境看的清清楚楚,处处小心翼翼,事事微小谨慎,虽然她见人总是笑意盈盈的,可胖婶心里比谁都清楚,每日担惊受怕,怕自己被暴露在阳光之下,怎么会快活呢?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二人皆眉目舒展,欢欢喜喜的打算三日后,游园会的事宜了。 游园会,是益都一年一度的盛会,那些未婚的少男少女们,都会盛情装扮一番,去西苍大街上游玩,赏梅。 魏云珠其实对游园会架不起什么大的兴趣,但还是被莹莹硬拉着来了,这不,那小丫头看什么都稀奇,不一会就不见了身影。 她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就看到了一棵红梅,陌上风光浓处,第一寒梅先吐。北地的冬日来了,带着势不可挡的寒冷,将近三年了,魏云珠还是没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梅花树下,有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面颊上都是羞涩的笑容,眼眸里是浓的化不开的含情脉脉,男人将一束梅花枝,递给了少女,少女皓齿朱唇,笑起来比艳红的梅花还耀眼。 魏云珠瞧着这样美好的情景,也下意识弯起唇角,笑的温柔。 真好啊 有情人终成眷属,真好啊 耳边忽而传来男人平静中含着些许落寞的声音,魏云珠下意识侧脸看过去,那高大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 他一身雪袍,矗立在梅花枝头下,那双蛊惑人心的风流凤眼,就那样,轻轻的瞧着少女,不带有一丝缝隙。 魏云珠读不懂那眼神的意思。 只是下意识后退,欲离开,条件反射的想将自己掩藏在人群中,可男人却先她一步抓住了那纤细的腕子,声音有些着急:别走只是说几句话。 几日不见,他好像更瘦了,眼底的血丝蔓延布满,整个人洋溢着一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感,竟然演变成了一种病弱的美感,就和琉璃似的,脆弱易碎,却又流光溢彩。 四周有不少人驻足,觉得那梅花树下的二人,甚是相配,瞧着和神仙眷侣似的,定然是幸福美满的小夫妻。 魏云珠的眼神落在男人紧握着自己的手上,眸光闪过一丝深意,犹豫了片刻,就怕触了他的逆鳞,反悔那好聚好散的话,便开口道:你先放手,我不走。 第275章 听到少女说不走,男人疏离的眉宇间,有了一丝丝温情脉脉,在那昏黄的花灯烛火下,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克制。 他极不自然的顿了两下,这才从身后拿出一方木质的小盒子,精致异常,朝着小姑娘递过去,语调僵硬又执拗:拿着。 第223章 他简直输的彻彻底底 魏云珠眸光微沉,并不欲接下,这可着急坏了一旁的李义,他忍不住插嘴:郡主,这是我们大人寻了好久,才寻到的金海棠珠花发钗,绝对是精妙绝伦的孤品。 裴寂并未怪他多嘴,只是修长的指节轻轻打开了那小匣子,里头的发钗果然明艳夺目,这成色,配上长娇美人,定然是顶配。 少女抬头,眸光定格在男人的眼睛上,上次明明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意欲何为,即然都已经说清楚了,就不该再有一丝一毫的纠缠。 郡主,微臣 裴寂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又很别扭的咳嗽了声,那些话就在嘴边,但就是难以启齿到他无法讲出来,他想郑重其事的告诉她: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叫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曾经是我错了,只要你愿意随我回长安,我会用一辈子,倾尽所有补偿你。 可是,他说不出口。 朝堂上沉沉浮浮十来年,他在作任何决定时,都是果断加心狠手辣,这样的踌躇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世界,可世事难料,对于小郡主,他简直输的彻彻底底。 然后,他一把拉过了李义,别扭的开口:李义李义他有话同你讲。 李义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这都是什么事呀!他容易嘛他,每天不仅要理着首辅大人的生活起居,管着政务,现在还得为大人的情感幸福操锁了心。 真是叫他烦躁! 他咽了几口唾沫,额头上甚至急出了汗,磨蹭了几下才慢慢腾腾的讲出口:郡主,其实是是我们大人有几句话,托小的转达给您。 然后,他不动声色瞧了眼首辅大人,接收到继续的信号,这才又道:就是,经历了那么一遭事端,有些事大人已然明白了,他往后一定会将您护好,您大可安心随着他回长安。 魏云珠下意识皱了皱眉,可是还没有发作,就见裴寂一副恼怒的模样,眸子中蓄上了不悦:好你个李义,是谁叫你说这些的! 李义咂了咂嘴,是谁?可不就是您啊!所以,他到底还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呢?为难的他,都快抓耳挠腮了。 魏云珠一双眼里有了隐隐约约的怒气,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主仆二人根本就是唱双簧戏,戏弄自己,她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莹莹的声音。 姑娘! 喊声引来了人群的驻足,就见莹莹已经拨开人群,朝着他们跑来了。 裴寂见状,立刻将手中的木头匣子塞进魏云珠怀里,丢了两个字收好,便一阵风似的卷了去。 莹莹已经找了好久的人了,刚刚贪玩,一时没注意,竟然就同自家姑娘走散了,就急急的一路寻了回来。 她们家姑娘美的和仙女似的,一个人在外,她自然担心有不知轻重的男子,觊觎美貌,心怀不轨。 等她跑过来,便关切的问:姑娘,您没事吧?刚刚那人是谁? 看背影,是个贵公子模样的人,说不准就是和她们姑娘搭讪的,姑娘心性纯良,对人从来都不设防,她自然担心。 魏云珠瞧着她着急的模样,便笑盈盈道:你这么担心做甚?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刚刚只是个外地人,问路而已。 莹莹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不再多想,只是欢欢喜喜的拉着魏云珠往前头去了。 有个舞龙的班子,听说是长安城来的,从前给太后娘娘表演过呢,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看,魏云珠也不例外。 裴寂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下,一动不动的瞧着那窈窕娇姿的人儿,隔着喧闹的人群,小姑娘正在拍手叫好,乌黑的发髻上,插着的缠枝钗随着她轻轻晃动,风拂过少女的面颊,带来灵动的笑声。 这样活泼、动人又真切的笑,叫裴寂浑身一僵,柳腰花态,明艳生辉,是他从未见过的笑颜。从前在自己身边时,小郡主也会笑,可却是乖巧柔顺的笑,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而此时此刻,是生动了起来。 好像,比起她在自己身边时,现在的她,更快乐,更真实 然后,在所有人的欢声笑语下,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默默转了身,带着一地的落寞,脚步轻轻卷走了几片落梅花瓣,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徒留几声叹息,灰头土脸。 魏云珠这边,正被那舞狮的杂耍,惊诧的一愣一愣的,忽而,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嘈杂声,众人的目光便被吸引了去。 那边人头攒动,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见那潮涌般的人群,眼看着就要一点一点的涌过来。 然后,渐渐有了妇女的叫喊声,老人的哀嚎声,孩童的啼哭声,情况不太妙,魏云珠下意识问着莹莹:莹莹,前头这是怎么了? 莹莹踮起脚尖探头往上看着:刚刚我去那处还好好的,怎么的不肖一会的功夫就这样了?兴许是人太多的缘故,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先离开,这样多的人,若发生踩踏可不得了! 第276章 魏云珠点了点头,二人就紧紧拉着手,企图离开一直簇拥着的人群,可是,人太多了,身子被迫随着人流摆动,被拥着,不断朝前。 姑娘,抓紧我! 莹莹费力的喊着,可是拥挤的人潮还是将二人冲散了,身旁不断有人簇拥,魏云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艰难到甚至有些无法站稳。 哭喊声不断,少女亲眼目睹不远处摔倒了一大片,可自后簇拥而来的人群,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又踩踏了上去,一瞬间哀嚎遍野,空气中甚至有了血腥的气味。 魏云珠内心一颤,她奋力稳住身子,不断自内心默念,绝对不能摔倒,绝对不能摔倒! 她的身边,是个年纪不大的妇人,手里还抱着孩子,那孩子已经哭喊的极其厉害,可是下一瞬,不知是谁撞到了那妇人,竟然是一瞬间脱了手! 第224章 雪袍不复 婴童似乎是感应到了,哭的撕心裂肺,眼看就要坠落,在千钧一发之际,少女伸手,竟是将婴童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还来不及反应,魏云珠又被人群推着向前走,她紧紧环抱着怀中的小婴童,再转头间,婴童母亲早就不见了身影。 回过神,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自己站稳身子的同时,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的小家伙。 刚开始还好,渐渐的,人群涌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知是被什么人撞了一下,她脚步一歪,就要跌倒。 拼了命才站稳,可下一瞬,腰间袭来一股力量,少女下意识惊呼,身子不受控制的歪倒下去,她紧抱住怀中的小婴童,自知自己已经无法避免灾事,便低下头,拼命想要护住那啼哭的小家伙。 摔倒的一瞬间,手腕上多了一股力道,摇摇欲坠的身子被拽了起来,然后,她便被人护在了怀中,来人一身玄色的劲装,身姿消瘦,左手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肩膀。 有力,安心的将少女护在怀中,带着她,拨开汹涌的人群。 墨黑的披风上,带着的席帽,黑纱随着寒风不断凛冽的吹动,少女自他的胸膛抬起脑袋,在不断的颠簸中,拼命想要看清他的面容。 顾哥哥? 少女喃喃了句,可是人潮喧闹,并未得到回应。 但是,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就算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仍能从那细微的动作间,看到是他。 只需要一眼。 男人带着他,一路向前,隔绝了一切外界的危险与撞击,终于在旷日持久的征战中,得到了救赎。 在脱离人群的一刻,魏云珠仍然被紧紧护在那温暖的胸膛,终于来到宽阔地带,少女下意识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怀中的婴童似是感应到一般,也已经停止了啼哭,忽闪着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泪水沾了满脸,可却乖巧的瞧着她。 小家伙安安稳稳的脱离了危险,魏云珠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她手掌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后背,露出一个甜润的微笑。 小家伙似乎是看呆了,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了几下,小嘴巴一咧,便是一个可爱又灵气的笑。 姐姐带你去找阿娘。 似乎能听懂,小家伙笑的更开心了。 等魏云珠彻底稳下心神,才忽而想起刚刚的蒙面人,她立刻转身:顾哥哥 可是,身后都是死里逃生瘫坐在地上歇息的人,刚刚的男人,不见了,少女往前走了几步,仍是看不到那人任何影子。 这间,有个跌跌撞撞的妇人跑了过来:姑娘,多谢你的大恩大德,还好我们小宝平安无事! 是小家伙的母亲,魏云珠柔柔一笑,将怀中的小人递过去:快回吧,外头还乱着呢。 妇人连连道谢,可少女却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应该来得及,追上那人,她一定要确认,到底是不是顾哥哥! 可是无论她跑去哪里,就是不见了,人间蒸发似的,她像个无头的小飞虫,乱找乱跑,一边跑一边喊:顾哥哥! 顾哥哥、顾哥哥 可是,没有人回应,她恍惚间,觉得刚刚的一切,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 越跑越委屈,越跑眼睛越酸,然后在一片无人的暗处,少女就着满脸的泪水,靠着冰冷的墙面,一边啜泣,一边缓缓地滑落蹲下。 顾哥哥少女低声的独自呢哝,将脸埋在屈膝间,肩膀不停的颤抖。 郡主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沉可是又很温柔的声音传来。 一直哭泣的少女如梦初醒,下意识缓缓抬起头,刚刚的黑衣人再次出现,在她布满泪意的清澈眼眸中,他缓缓的摘下了席帽。 然后,一张温文俊雅的脸露了出来,只是雪袍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玄衣,曾经的顾延翊芝兰玉树,是端方守礼的高门贵公子,可现在,他多了一丝压抑的深沉,裹挟三分偏执的凛冽。 可唯一不变的,是那霞姿月韵的风姿。 魏云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此生,她还能有机会见到他。 少女忽而起身,不管不顾的冲进他怀中:顾哥哥! 然后,就是绵延无尽的哭声,久久无法停息。 快要三年了,魏云珠真的以为,她此生都要和长安城脱离关系了,自然也再见不到身处长安城的亲人,儿时那些快乐的时光,她现如今已经越来越记不清楚了。 第277章 那些模糊的,快要消散的记忆,承载着她最快乐的时光,而顾延翊,就在里头。 然后,他活生生地出现了,代表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儿时那些快乐的记忆,她又怎么能不喜极而泣呢?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无奈的叹息一声:好了,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少女方才扬起头,一双杏眸泪水漪漪,顾延翊轻柔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露出一道温柔似水的笑意:带哥哥去你那里瞧瞧,好吗? 魏云珠眼底溢出丝丝笑意,声音瓮声瓮气的,不自觉露出了点少女的娇憨:好。 二人依偎着,走出那灰暗的阴影,朝着不远处的亮堂,渐渐迈出坚定的步伐。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不远处的黑暗下,一道阴寒的眸光,紧紧的跟随着那一双身影,直到一切都消失殆尽。 他回来了,这个想法,充斥裴寂的脑海,一向谋略过人的他,竟然只是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甚至,他心里慌张到了极点,巨大的危机感席卷而来,前几日,他看到那些男人对小郡主趋之若鹜,虽然心里多有不爽,可从来不会觉得怎么样。 可现在,他慌了。 半个时辰前,他刚刚离去,却发现不远处发生了人群踩踏,惊觉小郡主还在那处,他疯了似的赶过去,却发现人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纵使他如何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就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直到,他看到平安无事的小郡主,一边哭,一边在寻找什么,他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那娇弱的人儿紧紧拥入怀中。 可下一刻,他听清了少女嘴里呢喃的哭声。 她在喊顾哥哥。 第225章 集齐百花? 魏云珠昨日受了惊吓,晨起莹莹没舍得叫她,等起身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回想着昨日同顾哥哥见面的情景,其实,她没有多问,这几年他到底过的如何,因为那不重要了,从他的眉宇间,也已经瞧出了些端倪。 莹莹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个木质小匣子,声音里满是疑惑:真是奇了怪了,姑娘,今日有人送来了这个,点名说是要给您的,可是不报姓名,不不讲明是什么物件,搁下就走了。 魏云珠刚刚才醒,这会儿还迷迷糊糊的,懒洋洋道了句:先搁那儿吧。 她并未当回事,只是洗漱完毕,坐在案几前,下意识低眼,等瞧清那小匣子后,她一个激灵,醒的彻彻底底, 精致的卡扣,匣子上方还雕刻着游龙覆凤,这可不就是和昨日裴寂送给自己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她下意识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打开那小匣子,里头是个精致的发钗,不过不同于昨日的,今日是梅花琉璃钗,这间镶嵌的红宝石,颗颗都是价值连城。 这人到底是何意思? 少女下意识低喃了句,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莹莹有些不解道:姑娘,您自个说什么呢?谁呀?什么是何意思? 魏云珠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解释,只是道:从今往后,若是再有人来送这等东西,一律不许收。 可是到了第二日,一摸一样的木质小匣子还是送了来,里头仍然是发钗,不过换成了八宝翡翠菊钗。 一连七日,日日都有珠钗被送到她手里,镂空兰花珠钗、垂珠芙蓉钗、红珊瑚番莲花钗各个都是价值不菲的绝妙孤品。 这是要集齐百花? 魏云珠无奈的感叹。 而那守门的人也是无奈极了:小云先生,整整七日,我竟是未能见过那送钗人一面,此人每每放下便离开,根本容不得人拒绝。 魏云珠也的确是毫无办法了,只是这几日不断翻来覆去,思索着该如何还给那恶蟒去。 已经是年底了,天儿是越来越冷了,江面已经上冻了,前几日甚至飘了会儿雪花,不过细细蓉蓉的,落在地上瞬间也就消失不见了。 腊月二十八那日,是盐运司府老夫人的寿辰,胖婶也想叫魏云珠出门散散心,便带着她去了。 盐运司府今日请了不少人,可谓热闹非凡,还打了戏台子,请了著名的京剧戏角,这不,现在正在唱一出《麻姑献寿》。 魏云珠同几个相熟的小姑娘,一起说说笑笑,少女色若娇棠,笑的花枝乱颤,引来旁边不少年轻男子爱慕的视线。 这其中也包括李经容,自从上次在得月居相看过后的惊鸿一瞥,他就日日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那勾魂摄魄的柳腰花态,做梦都想得到那百媚千娇的尤物。 他眼神一动不动的瞧着那道倩影,神色迷离,痴迷至极。 这间,少女正在因戏台上清雅腔调的戏子,不住的拍手,聚精会神观看期间,忽而瞧见后头的帘子外,闪过一道人影。 好像很熟悉? 魏云珠微微前倾身子,仔细一看,那可不就是李义! 盐运司府老夫人今日八十大寿,要说真正的高门望族,来的也并不多,家主赵大人在前院同男宾饮酒,顺带吩咐小厮准备今日的宴席。 可抬头见,就瞧见廊上跨进来一个玄衣男子,此人松形鹤立,周身裹挟的气氛,都是凌厉的威严,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第278章 这号人,他并不认识,可打眼又瞧见了这人身后跟着的中年男人,惊的他猛地一下从连凳上站了起来,那不是两江总督卢大人吗? 再定睛一看,旁边还有并州刺史刘大人! 他慌张的跑过去,急忙躬身行礼相迎:下官见过总督大人,见过刺史大人,二位大人位临寒舍,小官深感荣幸之至。 首辅大人在身边,卢承怎么敢先受这一拜,立刻让了让身子,开口道:你不必拜我二人,是首辅大人听闻贵府老夫人寿辰,特意带我二人前来拜贺。 首辅大人?当朝的首辅,裴寂裴大人? 盐运司简直是不可置信,这样权倾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周头号风云人物,竟然会进了他这个小小盐运司的府上,甚至有些恍惚的愣怔:您说的是当朝首辅,裴大人? 刺史刘大人见他呆愣的模样,不禁无奈提醒道:是了是了,首辅大人今日专程来贺老夫人寿辰。 顿了顿:还不快快请大人进门?要大人在外头再等吗? 盐运司这才猛地回过了神,他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嘴里高声直呼:下官拜见首辅大人。 裴寂垂首立着,面色波澜不惊,敛眉瞧了眼跪在地上的男人,其实他前几日便调查了,这盐运司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更重要的是,这几年亏得他照顾小郡主。 索性,他也不摆什么架子了,甚至面颊上有了和煦的神色,伸手请盐运司起身。 这倒是看的他身后得二位大人心惊肉跳,这位冷面阎王,今日这到底是唱哪一出啊,真是阴晴不定! 一时之间,整个盐运司府上的人都开始慌乱起来,各个都忙里忙外的,生怕哪个不长眼的,把那位位高权重的爷给伺候的哪不好了。 这官场之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灵通的自然是各类的消息,北地的大小官员,便都知晓了,首辅大人去了盐运司府上,自然就都遣了各自府人,殷切的送上了贺礼。 裴寂在正廷里头坐了会儿,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烦躁,也没人敢问,只能小心翼翼的瞧着人家的脸色。 终于,李义蹬蹬蹬的进了屋子,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句:大人,郡主去了沁春亭。 这下,裴寂没磨蹭一刻钟,立刻就借口离了席,赶去沁春亭,这倒是叫一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面面相觑了。 第226章 不要再逼我,更不要强迫我 盐运司府不算大,后头有个花园,打理的井井有条,能看得出精心的照料,园后一隅有个小亭,名为沁春亭。 魏云珠因为看见了李义,所以才躲来了这里,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起身,可是却被一股陌生的力道,不轻也不重的按回了连凳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掌,依旧是她熟悉的温度,不过只是一瞬,便有些小心翼翼的拿开,声音也轻轻的:郡主 似乎欲言又止:可想好了? 少女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瞧不出意图,只是认认真真的看着不远处那束红梅。 比永安巷的,更明艳动人。 良久,她低低嗯了声。 裴寂凤眸不自觉的眨了两下,莫名觉得喉头干涩,以他的认知,只是觉得,像小郡主这样娇弱的人儿,没有了他的庇护,在这残忍的人世间生活该是何等的辛苦? 他想给她一方安稳的天地,真心的。 眸中渐渐淡出了些许的温和笑意:郡主,只要你愿意相信微臣,微臣可以 我不相信。男人的声音,被少女打断,徒然顿了下来。 裴寂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他不解的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那笑容淡淡的少女,眸中的情绪翻滚,神色复杂。 然后,他露出一道落寞的笑意,岔开了话头:发钗可喜欢? 不喜欢。 说这话时,魏云珠神色自若,可是却又异常坚定,干脆利落到叫裴寂整个人的身躯都下意识顿了顿。 小郡主眉宇间的冷漠和果断,叫他发自内心的恐惧,像是心口有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吸盘似的,绞的他心口隐隐作痛。 无妨,若不喜欢那些的话,咱们改日去挑些别的。他声音温柔,只剩下自欺欺人。 你送的,我都不喜欢。 如果言语可以杀人,那裴寂只觉得,自己心脏的正中心,被狠狠插上了一把利刃,然后,在用力拔出的瞬间,直接堕入九重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眼看着,少女从袖中掏出一个木质的小匣子,轻轻放在石桌上,又打开了盖子。 里头放着七枚发钗,整整齐齐的,各个都是顶尖儿的成色,忽而打开,日头照射下来,甚至有些璀璨到叫人无法直视。 裴寂一直垂着的手指,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下,缓缓抬起,声音放的很沉:这? 魏云珠没说话,甚至没看他,只是又自顾自拿出一枚玉佩来。 这是初见那日,他叫李义送来的,前些日子,她忽而想起,莹莹曾说过,宋大人叫人送来过一枚玉佩,便想着拿出来归还,可等莹莹寻出来,她仔细一瞧,这可不就是裴寂平日里总会随身携带的那块! 第279章 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在永安巷的细碎片段,她对这块冰凉的墨玉,可没有什么好印象,便忽而明白,原来那日商船上行为奇怪的船客,便是这恶蟒! 思及此,更坚定了她彻底划清界限的决心,今日便将这些和他有关的物件准备妥当,预备等宴席散了后,便去归云巷子把这些都还了,但没成想,他也来了盐运司府。 不过,道也方便了。 少女将那枚玉佩也放进小匣子里,轻轻往他面前一推,调子明明是柔柔软软的,可就是含着一丝丝坚决。 首辅大人,这是你这些时日以来送我的发簪,还有这玉佩,都在这里了,你清点一下吧。 裴寂微微皱眉,语调变得深沉,凤眸半眯:你什么意思? 魏云珠抬起头,直面男人的眼神:我是来归还的。顿了顿:自然还有那几个檀木匣子,想必也是价值不菲的物件,不过首辅大人放心,明日,我便遣人送还府上。 不过是些发钗而已,她竟然也算的这样清清楚楚,一股不欲与自己有任何瓜葛的生冷态度,叫裴寂眼眸涌上了一丝慌张的猩红,质问:郡主,你为何要这样? 还不够明显吗? 魏云珠终于站起了身子,一双清澈见底的杏眼,就那样淡然处之的对着他,不参杂一丝一毫的虚假:这些东西,你不该送我。 裴寂眸光变得阴沉,嘴角勾出了一贯冷漠又血腥的凉薄笑意:郡主,微臣想送,从来就不会送不出去。 魏云珠沉吟了一瞬,对上他眼中的阴寒时,并未有一丝惧意:从来就不是你送不送的问题,而是我愿不愿接受,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男人眼中的温情彻底消失,绯红的眼角,溢出丝丝阴冷,压迫感席卷,猛地一下抓住少女纤细的腕子,嗓音低沉,不容置疑:魏云珠,随我回长安。 少女眸光中有些恼气,对于他无礼的行为流露出丝丝的厌恶,明明自己已经同他讲的很明白了,为何他还要这样? 我早说过了,绝不会随你回长安,我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直白的讲出,不想再拐一点弯子。 裴寂的眉宇间,沉了一股怒意,戾气自胸腔中滚滚而来,紧紧拽着少女腕子的手掌,不自觉用力,声音危险十足:你说什么? 魏云珠难免被这声音吓到了,按耐住惊慌,努力沉下心,叫自己的语调平稳起来:裴寂,最后一次,我同你讲这些话。 不要再逼我,更不要强迫我,我不喜欢那样,更不喜欢你。 既然注定不能有好结果,又何苦纠缠呢?裴寂,我们就这样吧,让一切到此为止,让从前的错误都复原吧。 我们在一起,自始至终就是个错误。 然后,小姑娘欠身后退几步,轻而易举挣脱他的手掌,端端正正的朝着他拜下去,声音淡漠:首辅大人,你我二人,就此别过,永生不复相见。 然后,她决然转身,独留呆愣在原地的裴寂,头也不回的走了,裙摆婆娑晃动间,卷走了几片落梅花瓣,然后,销声匿迹,一切都像是不复存在似的。 是时候,该回到最初的原点了,不是吗? 第227章 小云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们在一起,自始至终就是个错误。 这话,不断的在裴寂脑海中重演,他顿在了原地,觉得一颗心就像是被丢进了滚烫的铁水里,烧的他五脏六腑都是痛的,胸腔难受到无法呼吸。 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可是对于那决绝的身影,却无能为力。 他明明想挽留,可莫名其妙的,更是人生第一次,他生出了一种畏惧之情。 魏云珠在走过连廊的拐角时,余光瞧见了那一袭玄衣的袍角,她眉宇舒展,想着,这大抵是自己最后一次同他相见了吧。 然后,毫无留恋,她迈着步子拐过了连廊,等快要下台阶时,因为埋着头,不留神便撞到了一人身上。 少女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只听耳边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小云姑娘,如此着急做甚? 魏云珠抬头,瞧见面前一身莲青色儒衫的男人,眉宇间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 男人见状,斯文的行了一礼:在下李经容,前些日子,与小云姑娘在得月居见过。 魏云珠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便露出一道梳理又不失礼貌的笑:原来是李公子,小云这厢有礼了。 问过安后,她便欠身准备离开,就见男人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她的去路,眼神直勾勾的瞧着她:小云姑娘,那那日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 少女微微皱眉,可还是保持着周到的礼数:李公子,我现下无心考虑婚嫁事宜。 李经容大抵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微微皱了眉,他原本合计着,寻常的人家哪会要小云这种伺候过旁人的,更何况,当过达官贵人的外室,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不准还吃过不少的避子汤,就算她美若天仙,清白郎君家中父母也必然不会同意。 他呢,家中营钱庄,殷实的紧,愿意明媒正娶她这样一个女人,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第280章 思及此,他挺直了脊梁骨,声音有些仗势:小云姑娘不妨多考虑考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李某可是愿意八抬大轿,正正经经娶你回去的。 魏云珠瞧着男人眉宇之间似有若无的高傲姿态,看着自己的眼神难掩轻贱贬低,只是淡然着道:我与李公子并不合适,咱们单独相见,实在是多有不妥。 说话间,她已经侧身跨出一步,准备先行离开,可没成想,手腕被人一把拽住,脚下一个趔趄,止不住的踉跄了下。 李经容有些恼怒这女人对自己的无视,可现下,他手里捏着她纤细的腕子,有些惊诧于这柔若无骨的滑腻触感,一时之间竟是恍了神。 直到魏云珠不悦的提醒:李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眼看着少女因为嗔怒而微微泛出绯红的面颊,眼神里的冒犯呼之欲出,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手臂微微用力,便将弱不胜衣的少女拉近自己。 声音中也透着满满的轻贱之意:你以为你是谁,竟然也敢妄自拒绝我,别以为你从前那些事我并不知晓,当过旁人的外室,又没了清白,哪个男人还会要你? 魏云珠对于这人无礼的话,恼怒极了:你给我放开! 李经容混账的紧,偏偏不放手,反而饶有趣味的瞧着美人生气的模样,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极品尤物,生起气来也如此勾人心魄。 你应该知晓吧,我家里是开钱庄的,想必你从前委身伺候高门贵人,也是为了荣华富贵吧,只要你跟了我,我也能给你想要的。 无耻!少女终于挣脱开了手腕,下一刻便毫不留情的打了上去。 然后,李经容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瞧着面前的少女,嘴角的冷笑,再加上左脸颊上赤裸裸的五个手指印,叫他的神情有些狰狞起来。 小贱人,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姓李!狠狠的低骂了句,他一把扯过少女纤细的腕子,不由分说就往外头拉。 嘴里还恶狠狠的讲着:贱人,你以为还会有人要你? 谁说她没人要!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道含着怒气的森冷男声回荡在连廊之上。 裴寂踩着沉闷的脚步声,一双眼里迸射出的凛冽寒光,已经翻腾起了浓烈的杀意。 这带着威仪,又压迫感满满的话,叫李经容下意识顿住了步子,魏云珠也转了头,便瞧见了那松形鹤立,美貌近妖的男人,正大步朝着她而来。 可还未缓过神,另一道男声传来,是清润儒雅中带着坚毅的雪松:我要! 顾延翊一身雪袍,芝兰玉树遗世独立,可面颊上的神色却是不同于寻常的阴沉:小云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各个都瞠目结舌,有些搞不明白这间的情况。 顾延翊并未理会旁人,只是缓步上前,将小姑娘护在自己身后,声音温柔,似是安抚:我来接你归家。 总督大人又是姗姗来迟的那个,他急急忙忙的跑上前去,一下子跪在雪袍男人身前:下官两江总督刘世钊拜见巡抚大人。 他是真想不明白,这长安城来的大老爷,怎么都喜欢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现身呢? 这边,裴寂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危险至极,巡抚? 想必这位,就是太后娘娘亲自派遣的两江巡抚。他缓步上前,野兽一般的眸光,锐利的盯着顾延翊,压迫感浓重。 顾延翊淡然一笑,直面他的锋芒:首辅大人,日久不见,可还安好? 二人都未讲话,只是眸光交汇在一处,激起一片无言中的腥风血雨,这其中的羁绊,恐怕在场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魏云珠知晓了。 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暗涌交锋。 随我归家。顾延翊转身,声音温柔的对着身后的少女讲着,然后轻轻拉起了她的小手。 魏云珠低低嗯了声,对于现在的情况,她也深觉错愕,一时之间有些混乱,还无暇顾及其他的,便乖顺的随着男人离开。 可走至后院的扇门处,方才想起刚刚裴寂那句谁说她没人要,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可仍然未回头,一瞬便踩上了台阶。 第228章 野狗又如何 那日,裴寂站在连廊上,很久很久,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想要挽留,可是手掌顿在了半空中,渐渐的,眸光的亮色彻底泯灭。 微微低下头,他整个脸颊都隐匿在黑暗中,情绪莫辨。 那样长的连廊,她就那样,无情的朝着自己的反方向走去,越来越远,一次也不回头。 从来都是这样,在自己和顾延翊之间,小郡主从来都是不假思索,选择顾延翊,从始自终,自己都注定是被抛弃的那个。 自从寿宴那日后,众人便都知晓了,静心书院的小云先生,是那位新上任两江巡抚的未婚妻子,虽不知二人有何渊源,可仍是津津乐道。 不过,贬大于褒,毕竟人心不古,谁又能完全无辜呢? 魏云珠倒是颇有些苦恼,她还是那四个字,无心婚嫁,对谁都一样,对此,她一直想要找机会,见顾哥哥一面,也好当面说说清楚。 第282章 第229章 岁岁有今朝 深冬已到,天气严寒的紧,一场雪洋洋洒洒下了好几天,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凉同屋里的暖烘烘相撞,夹杂着柳絮般的鹅毛大雪,轰的一下,叫人一个激灵。 魏云珠抱着个扎着软毛的汤婆子,朝外头的冰天雪地瞧了几下,对着身后的莹莹道:天都快黑了,顾哥哥怎的还不来? 兴许是政务繁忙,姑娘你先别着急,左右再等等。莹莹安慰着她,只觉得自家姑娘,对这位巡抚大人是真真的关心。 魏云珠无意间知晓了顾哥哥同裴寂之间政见不合,她最是知晓那恶蟒瑕疵必报的本性,上次寿宴一事,那人若是真的记恨在心,恐怕顾哥哥的处境就不太妙了。 她有些担心。 想着,便随手拿起一旁的油纸伞,又抱起一件玄色的皮毛大氅,跨了出去:莹莹,这雪又大了,咱们去州府衙门接他吧。 州府衙门离静心书院并不太远,二人撑着伞,便踩着一地的洁白积雪,缓步走了过去。 顾延翊从衙门出来时,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中,鹅毛似的影影绰绰坠落,天地都连成一片,天色已经接近昏暗,抬眼间,一身水蓝色衣衫的少女,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风灯,温温柔柔的矗立在大雪纷飞中。 然后,少女瞧见他了,那莹白如美玉一般的小脸,嫣然巧笑,水中忘月,雪中窥莲,那柔美纤弱之姿,是勾人心魄的化骨水,化去他一切的疲惫,以及一身的寒凉。 魏云珠瞧见他一身雪白的直缀长袍,本就病弱的身躯,在这大雪纷飞中愈加单薄,不由的送出了手中的大氅:顾哥哥,这样寒凉的天气,你怎的也不多加件棉衣?快穿上吧。 顾延翊手中提着不少的东西,有文书,还有包着油纸的糕点袋,他扬了扬两只手,声音温柔:珠珠替我披上吧。 少女似乎是迟疑了一瞬,可还是抖开那皮毛大氅,撑着手踮起脚尖,但还是够不到,男人嘴角不自觉上扬,微微俯下腰身。 这下,魏云珠才勉强将大氅给他披上了,纤细莹白的指节,来回交叠,细细的替他系上。 然后,二人同撑一把伞,踩在松软雪白的积雪之上,渐渐向前走着,已经是除夕了,路上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归家人,看到这佳偶天成的两道身影,依偎而行,忍不住驻足感叹一句,郎才女貌。 顾延翊的声音,充满温情的烟火气,温柔似水:珠珠,等到家了,你且尝尝这桂花糕,听说店家是长安人士。 魏云珠点了点头,笑意从她的眸光中溢出,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儿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候一切都好,好到再回忆起来时,惊觉那是一场美梦。 裴寂从州府衙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望着那对情意绵绵的背影,他顿住了脚步,站在一片迷蒙的大雪中,彻底迷失了方向。 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靠的很近,小姑娘笑了,她身边温润如玉的男人温柔的瞧着她,宠溺极了。 他们,真的好像一对夫妻,幸福美满,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小夫妻。 下意识的,裴寂加快脚步想要追上少女,潜意识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不能这样了,不能在叫他们这样下去了,他不能坐视不理! 可靠近后,少女那犹似银铃般轻快的笑声传来,那是在他身边时,魏云珠不曾有过的快意,一瞬间,戾气自肺腑滚滚而来,他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 在那对身影消失在拐角时,暴虐的一脚踢坏了一只,被风吹落在地的鲜红灯笼,然后,回身撩袍上了马车。 华贵的车厢里,已经被烘烤的暖烘烘的,可裴寂的一颗心却已经跌进了三尺寒冰之中,他眉宇间的阴沉呼之欲出,不由的想到了顺德元年的深秋。 那年,还是这样的昏天暗地,政务繁忙的傍晚,出来时天已经将将黑透,他的小姑娘提着一盏昏黄的风灯,就那样站在逆光中,温柔的候着他,满心满眼里全是他。 可现在,仍然是那盏昏黄的风灯,还是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笑颜,在一片无法挣扎的混乱黑夜中迎光而现,可灯却不是为了他而亮。 是为了别的男人。 他的一颗心,似乎已经是千疮百孔,那颗曾经比磐石还硬的冷血物件,已经变成了一颗,跳动的,有血有肉的心脏。 一颗只为小郡主跳动的心脏。 可是,改变他的人,却先走了,一同抽离的,还有他的三魂七魄。 等到了归云巷子,李义小心翼翼的在外头请示:大人,今日是除夕夜,小的已经准备好了 今日是除夕?裴寂打断了他,反问。 是的,大人。 裴寂眼神飘忽向了远方,今夜竟然是除夕,也对,忙了这么些天,哪里还顾得到天天儿都是什么日子,况且,于他而言,除夕,从来都和团圆扯不上一丁点儿的关系。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孤身一人。 忽然,他脑海中浮现出,小郡主的模样,大抵她今日会和那只野狗一起守岁吧。 他有些烦躁的用指节揉搓着太阳穴,真的想杀人,尤其是想杀狗! 李义这边已经放好了马扎,准备迎首辅大人下轿,可帘子里却传来一道颇有些阴沉沉的声音:去静心书院。 第283章 李义心力咯噔一下,不知道首辅大人又要闹哪一出,但也没胆子再多言什么,赶忙照做。 静心书院的门前,已经挂上了鲜亮的大红灯笼,就连正厅前头都贴上了红纸,年味十足。 大家围坐在一桌,准备吃年夜饭。 热气腾腾的小饺子,魏云珠咬了一小口,竟然吃出了个铜钱来。 胖婶欢欢喜喜着道:我们小云,来年一定会安康幸福,圆圆满满的! 莹莹也拍着手,不住的欣喜道:我们姑娘果然福多禄多。 众人哄笑一堂,只有顾延翊,他只是柔柔地笑着,就那样看着满是笑靥的小姑娘,眸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他诚心向上天祈福,希望他的小姑娘,能远离一切疾病与伤痛。 还有,希望他们,岁岁有今朝。 第230章 顾巡抚可真懂 可一阵冷意袭来,裹挟着几片雪花,扇门开了,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叫屋子里的笑声在一瞬间凝结。 裴寂带着一身湿寒的落雪,眼神定格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声音有些执拗:小云姑娘,在下初来益都,除夕夜竟是无处可去,不知可否收容在下。 魏云珠有些无奈的无声叹了口气,她说不愿意,这恶蟒会走吗? 倒是顾延翊先行起身,笑的温润又守礼:下官见过首辅大人,除夕夜竟能见到大人,真是没料到。 裴寂薄唇勾起的笑意有些危险:本官能在此处见到顾巡抚,也是深感意外。 这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被魏云珠打破,她声音冷冷地对着裴寂发话了:既来了,便坐下罢了。 莹莹,搬把椅子来。 莹莹搬来了一把椅子,正欲放下,却见裴寂缓步绕过顾延翊,修长的指节指了指魏云珠身边的位置:放这处。 莹莹知道,来人身份不凡,位高权重的,也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只能按他说的放过去。 魏云珠不动声色的往外挪了挪,有意无意的躲避着他的目光,真真是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将话说的那样清了,这人怎么还是狗皮膏药似的没皮没脸贴了上来。 舔着脸来蹭年夜饭,不知又存了什么心思。 然后,裴寂身上压迫感极重的气息,再次缠绕上了少女,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拿起一旁的罐子,倒满了一整杯桂花酒酿。 虽然是冬日了,可是屋子里很暖和,小姑娘贪嘴,专门叫莹莹冰冻了罐桂花酒酿,刚刚从冰窖里取出来,香甜冰爽,喝起来一定十分可口。 魏云珠小馋猫似的舔了舔嘴唇,准备尝一口,可刚抬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便伸了过来,就着她的指节,拐带走了那杯香甜的桂花酒酿。 男人微微低沉,但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这桂花酒酿如此寒凉,不许喝。 在永安巷,裴寂知道小郡主身子骨弱,从来都不许她碰任何冰凉之物,夏日尚且如此,更别说现下是严冬了。 少女抬眸间,眸光中添了点叛逆的不悦,不明白他凭什么还要管束自己,便握着那青瓷杯盏,怎么样都不肯放手。 两人僵持着,互不相让,顾延翊便柔声对着少女道:天气严寒,喝了冰凉之物,恐会伤胃,珠珠尝尝这新制的青梨酒酿吧,是刚刚热好的,很好喝呢。 魏云珠低低嗯了声,柔顺乖巧极了,和刚刚那个娇气逆反的少女形成鲜明对比,放了手,便接过那青梨酒酿。 小小尝了一口,她的眸光中仿佛有万千星辰似的,笑的甜软:嗯,好喝的! 裴寂眼瞧着,脸色已经唰的一下变得铁青,真是见了鬼了!他说的话抗拒的完完全全,顾延翊那野狗的一句话,倒是乖乖巧巧的听。 他浅浅的哼笑了几下,意味不明,眸光对上了顾延翊的:顾巡抚可真懂,来,本官敬你一杯。 然后,就着手中那杯沾染了芙蕖花气息的桂花酒酿,一饮而尽。 这样一闹,二人竟然开始打擂台喝起酒来,互不相让,明明都带了酒气,可还是固执的你来我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拉开了序幕。 直到,小姑娘精心收藏的那罐桂花酒酿见了底,魏云珠勉强吃了个饺子,听着两边你来我往的二人。 简直吵得她耳朵疼! 然后她啪的一下用力放下筷子,声音里有些娇气的恼:都别喝了,用饭! 还端着酒杯的两个男人,皆是一愣,都乖顺的放下了酒盏,接下来,就是诡异的僵冷气氛,胖婶用过年夜饭后,便离开了。 等莹莹撤了桌上的杯盘,正厅就只剩下三个人,魏云珠恼的紧,这二人谁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可是她还准备守岁呢! 三人伴着这诡异的气氛,又待了半个时辰,那气定神闲的两个男人,什么都不看,就只看着自己,魏云珠有些忍无可忍的起身,欲说什么。 就见已经有了醉态的顾延翊,跟着她有些不稳的起身,因为喝了酒,他眼角有些醉意的绯红,本就含情脉脉的眸子,更添了点生动的绮丽。 他有些摇摇晃晃的从衣襟里掏出一枚桃木簪子,那一腔柔情就快要满到溢出来,递给少女:珠珠,这是今年的除夕礼,送给你。 第286章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可是流逝的光阴,为曾经稚嫩的少女,留下了姣丽蛊媚的柔情绰态。 裴寂喉头干涩,眸光不自觉停留在那花瓣似的的娇媚曼妙之上,抵在腰肢上的手掌,甚至开始微微颤抖,紫袍之下,他深知,有些东西已经无法克制。 男人的眸光直白又浓烈,一动不动,伴随着有些急促,又不得已克制间的呼吸声。 他发现,小郡主 好像大了点。 可那些罪恶的想法,还不能让她发现,裴寂一字一顿,将那些带着醉意的气息渡进少女的耳畔。 微臣不求名分,只渴盼能被郡主收做外室,长长久久的陪着你,哪怕,哪怕平日里和郡主出双入对的,是顾延翊,微臣都不在乎,只求求郡主能在一个月里,来上二三个晚上,陪陪我 白日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首辅大人,此刻却化作使尽浑身解数,渴求她垂爱的怜弱美人,真是叫人无法想象。 可裴寂呢,他仍是一副认真至极的模样,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开玩笑。 裴寂生平最恨自己卑贱的罪籍出身,也最恨顾延翊,如今做出这番让步,实在是椎心泣血,攻苦茹酸的决定。 紫衣美人眼尾绯红的厉害,似那美丽动人的烟霞,呼吸也越来越焦急,有些不安,有些忐忑,那只掌着魏云珠腰肢的手,也是一动也不敢动,翘首以盼,她能给予回应。 做自己的外室? 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一番言论,叫魏云珠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以为自己拒绝他,是因为顾延翊吗? 可瞧着他现下的模样,可谓烈女怕缠郎,她真是怕了他了! 这恶蟒的思维果然和一般人不同,离经叛道,已经疯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 好了好了,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了,你快些离开吧,若是叫人发现就不好了。 魏云珠只是想,对付这等缠人的疯蟒,硬的不行,还是得敷衍。 可男人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全然缠上了她的腰肢,还故意摆出一副柔顺,待人采撷的模样,笑的绮丽动人:郡主,若是你真的娶了顾延翊做驸马,那么微臣告诉你,兰陵顾氏最是冥顽不灵,肯定会逼你生养许多子嗣,不像微臣,微臣最是心疼郡主,郡主身子娇弱,哪怕是受一点疼,微臣都不舍的心肝儿疼,所以啊,没有子嗣才是最好的,也不会分走郡主的心了。 这大胆的言论,叫魏云珠倒吸一口凉气,可是一个不防,身上的重量竟然压了下来,少女下意识后退,腰肢不经意间抵上了桌案,弯成一个易折的弧度。 此时,廊外响起了脚步声,听声响好像是顾延翊身边的常侍,想要带自家大人回去了。 哗啦啦一阵什么物件掀倒的声音,顾延翊带着酒气的声音响起:别管我,我要陪着珠珠! 里头呢,裴寂一脸的得意,不自觉的嗤笑一声,那野狗占了驸马爷的位子又如何呢? 现在抱着小郡主的,还不是他裴寂! 第233章 微臣没日没夜的想你 等外头的人无奈走了,魏云珠方才松了口气,她两手抵在男人的胸膛,试图拒绝他不断的靠近。 首辅大人,你快些走吧。 裴寂嘴角扬着笑意,眼神一动也不动的瞧着少女,眼底的柔情蜜意就快要满的溢出来:郡主,刚刚那些话,微臣指天发誓,绝不参假。 顿了顿,他微微靠近少女,薄唇寻着那莹白小巧的耳廓,呼出的气息暧昧又黏腻:只要郡主,能给微臣多一点宠爱 最后两个字,自男人的唇齿间摩擦而出,带着些难耐的隐忍,又低又欲,说不上来的性感,魏云珠面颊染上了绯红,忍不住的反驳:胡说八道。 裴寂却低低地笑了,笑声带着浓重的沙哑:微臣伺候人的功夫,郡主不是最清楚吗? 他平日里最爱逗弄少女了,一边说,一边很坏的浅笑,眸光却紧紧追随着她,满心满眼也皆是她。 魏云珠呼吸有点紊乱,已经有些嗔怪的瞪上了男人,就见他又恢复一派云淡风轻的作风:郡主就先好好待在这里,微臣会来接你的。 嗯。魏云珠如负释重的点了点头:快些走吧。 可少女心里却不住的犯嘀咕,说什么接她走,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她才不愿意,为今之计,是先将这难缠的疯蟒敷衍住了,再说下去,不知又要纠缠多久了! 然后,始料不及间,那薄唇轻轻覆了上来,柔软的唇瓣贴上了她的鼻尖,轻轻摩挲,然后,在恍神间,少女忽而被掌着腰腾空,整个人便被提抱着坐在了矮案之上。 珠珠 男人薄唇已经堪堪贴上少女的柔软耳廓,带着难耐的唤了她一声。 魏云珠下意识打了个颤,他的动作明明就轻柔至极,可是又莫名充满力道,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围困在他的阴影之下,丝毫动弹不得。 少女的眸光,眼神可见的越来越慌张了,他为什么还不走呢?真像一条缠人的疯蟒,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郡主,三年来,微臣没日没夜的想你,想你想的快要发疯 第287章 男人低声呢哝着,声音染上了浓烈的固执,以及一种化不开的留恋,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抚摸上了魏云珠的脸颊,不知怎得,男人衣襟上隐藏在里头的系带,开了,垂落下来,打在少女的手背,轻轻晃动摩挲间,痒痒的,麻麻的。 看着那摇摇欲坠的衣襟,少女心中大惊失色,脊背僵的很直很直,面颊的绯红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之上,便下意识的用手去挡。 可是男人猛地靠近,在一个颤栗间,她发抖的指尖竟然无意间勾上了那系带,无法控制的扯动间,扯的更开了。 春光乍现。 在少女惊慌失措的眸光中,男人那两排紧实又精瘦的腹肌,带着蓬勃的力道,身上流畅又强悍的肌肉线条,充满野性。 裴寂微微敛眉,使坏的在少女的纤细天鹅颈处吹了口气儿,低低的笑出了声。 然后,趁着小郡主害羞到忙闭眼的间隙,执起她绵软的小手,竟然是一圈一圈将那垂落的系带,绑在了少女的腕间,手指间。 甚至,还得寸进尺的以自己的指节缠上她的,模仿着的动作,肆意妄为,翻来覆去的挑战少女本就脆弱的感观。 魏云珠的指节微微泛红,被那系带紧紧的缠绕,带着捆绑感的触动,叫她觉得,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将自己越缠越紧,越缠越乱。 她想要解开,可因为那极致的慌乱,却适得其反,系带绑着细腻嫩白的绵软肌肤,被少女弄的越来越紧,一道道勒痕间,泛出了粉嫩的光泽感。 裴寂静静地观赏,喉咙也越来越干。 要命 然后,两个人因为这根系带,被紧紧的束缚在一起,看着低头慌忙想解开的少女,裴寂薄唇勾出一道弧度,另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在那半空中,已经被拽得很紧,微微颤抖的系带,用力往自己身前一拉。 然后,魏云珠便因为惯性,无法控制的撞上了他的胸膛。 少女忍无可忍,喘着气,晃了晃那系带,小声的催促他:快解开! 可这间,她却丝毫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眸,因为她无法确定,裴寂是否真的能如他自己所说,毕竟,嘴上说会改,可他的克制力,又能有几分值得人信任呢? 或者说,他在魏云珠这里,简直毫无信誉度。 哎 男人的一道叹息声传来,他的声音沙哑到极点,带着懊恼:微臣,真后悔刚刚答应了郡主。 少女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可看到男人的两只手已经全都握住了那系带,便下意识反问: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撕拉的丝昂撕裂声传来,是他扯断了那根系带。 然后,男人俯下身子,就着那残留在少女手腕上的系带,落下轻柔的一吻。 系带是上好的丝绸质地,没了那头的束缚,手腕上的几圈便自然而然的松散下来,露出了刚刚挣扎下,留下的几道红色勒痕。 借着皎洁的月光,那些勒痕更像是打在白玉釉般滑腻肌肤的红色胭脂,淡淡的红晕间,是旖旎的痕迹,影影绰绰,斑斑驳驳,与暧昧的昏黄,融为一体。 男人此刻还握着她的手腕,指腹在那红痕上细细的摩挲,魏云珠抬眼,在裴寂低下的眸光中,探索到了一种克制到极点的欲念。 一颗心乱跳,她慌张的抽回自己的手,掩藏在垂顺的轻纱衣袖下,不肯再叫他瞧见一分一毫。 然后,男人的眸光对上了少女的杏眼,似乎,有万千的话语都如鲠在喉,竟然意外压制了他刚刚那如潮涌般的欲念。 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安静的对视,气氛越来越诡异,可裴寂却觉得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他多么想,将小郡主融入他的血液,刻入他的骨髓。 从此以后,再也不分离。 这场旷日持久的对视,结束在裴寂离开的时候,彻底失去支撑的少女忽而瘫软在地,大口的喘上了气。 这是一种窒息感,来自绞杀的窒息感。 第234章 偷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裴寂并未采纳顾延翊那日关于赈济灾民的意见,他意图不明,叫并州的大大小小官员都头疼不已,不知这首辅大人到底是意欲何为。 今日已经有三波灾民上门闹了,裴寂却仍是不为所动,就连李义都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大人,外头闹的正欢呢,您到底是如何想的? 随他们去闹。男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正在宣纸上提字。 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侍卫过来禀告:大人,顾巡抚求见。 还未等裴寂发话,那道雪袍身影已经先一步跨了进来,他手里攥着一道文书,眉宇间的阴郁气息难以掩盖:首辅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寂抬眸间,眼神锐利的盯上了他,嘴角却露出一道嗤笑:顾巡抚看不明白? 顾延翊眸光对上他的,一瞬间,气氛僵硬起来,暗潮涌动:下官可是太后亲封的两江巡抚,首辅大人恐怕无权过问吧。 嘴上说着要有容人之量,背着小郡主暗戳戳搞事,逼顾延翊辞官,恐怕也只有裴寂了。 无权过问?裴寂反问了句,嘴角的笑意开始变得嗜血又残忍,扬起了危险的调子:那恐怕要让顾巡抚失望了。 第288章 然后,他眼神未动,声音却凌厉至极:李义,将这罪臣拔翎夺顶,移交刑部审问! 李义会到意立刻就要上前,可顾延翊同样有准备,自他身后,一大批官兵鱼贯而入,将人死死的护住。 裴寂恶狠狠的瞧着,话语自他的唇齿间,一字一顿的摩擦而出:顾延翊,你好大的胆子!尚且是戴罪之身,竟然还敢贼心不死,以下犯上,意图谋反,你该当何罪! 顾延翊却笑了,明月清风不复存在,笑的人毛骨悚然:该当何罪的,应该是首辅大人才对。 然后,他自衣袖间掏出一方圣旨来,轻轻的摊开,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一字一顿的念出。 每念出一个字,裴寂眼中的怒火就更盛,这个魏云清,竟然趁着他不在长安城的间隙,攻其不备! 那圣旨里,明明白白写下了他多年来的十八大罪证,言辞凿凿,响彻正堂,这根本就是要一击即中,至他于死地! 下官希望首辅大人配合,例行公事而已,不要太难为下官。顾延翊端着一贯的附庸高雅,可是眉宇间,却是凛冽的杀气。 裴寂眼底的笑意并未减退,反而更浓,他缓慢起身,不紧不慢的拔出了剑,那闪着寒光的利刃,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可以预见那即将来临的血腥场景。 配合?你以为,我会在乎那区区圣旨?男人的语调猖狂至极,带着暴躁乖戾的傲慢,简直是不屑一顾。 然后,他手持莫剑,一步一步的靠近顾延翊,带着浓滚滚的杀意,势不可挡。 首辅大人,是准备抗旨不遵?顾延翊闷着戾气反问,语调冷若冰霜。 裴寂却笑了,笑的恣意又轻狂,甚至有些直不起腰,等笑够了,那种类似于野兽猎杀猎物前的神色,落在顾延翊的脖子上。 他在思考,是一剑封喉,还是直剜心脏? 顾延翊身后的侍卫也已经亮起了利剑,不自觉向前,靠近裴寂,可雪袍男人却在眼眸闪过的余光间,瞥见了窗外那一隅小小的阴影。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任何时候,他都能准确的辨认出小郡主的身影,包括她的影子。 然后,他微微侧头,以眼神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直面裴寂那杀气腾腾的眼神,然后,紫袍的声音落入他耳中。 顾延翊,本官承认,你拿的那封圣旨上所列的十八大罪证,条条属实,可本官生平最恨受制于人,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官想别的办法了。 顾延翊却不以为意地反问:不知首辅大人还想如何抵赖这些罪责? 裴寂哼笑一声,眼尾莫名猩红:当然是,把圣旨撕了,不让旁人知道。 顿了顿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对了,还得把知道的人都杀了,毁尸灭迹。 这人说话间,简直是无赖又顽劣,活像个调皮的孩童,毁尸灭迹这等残忍又血腥的事,在他口中好像是最正常不过的。 虽说裴寂提着剑,可他的理智尚且都还在,他知道,顾延翊必须死,可绝对不能是自己动手,否则,小郡主只会更恨他。 可这间,顾延翊状若无意的瞧了一眼窗外的阴影,骤然间靠近裴寂一步,压低声音,挑衅至极:首辅大人,偷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你在我与郡主间横插一脚,破坏他人姻缘,简直是罪孽深重! 果然,这话激怒到了裴寂,握剑的手原本已经缓缓垂下去了,这间又不可抑制的扬了起来,接近于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可顾延翊最是明白,如何诛心,对于这头恶蟒,必须得一击即中:郡主爱的人是我,纵使你起了觊觎之心,也永远无法在我和她之间,挑拨离间。 他在激怒他,使得他握剑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间,缓缓抬高。 然后,雪袍男人一把握住了裴寂的手腕,猛然间用力,将那利剑送入了自己的腰腹! 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裴寂则在巨大的震惊中,顿住了身子,这野狗疯了? 自寻死路? 可忽然,他瞧见顾延翊那摇摇欲坠的病弱身子,不住的晃荡,可面颊上却是笑着的,那笑,带着挑衅,带着胜利者的姿势,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裴寂眸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下意识微微动了动脖子,不对劲,很不对劲! 果然,少女的尖叫声自廊上传来,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魏云珠不管不顾冲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裴寂手持利剑,杀气四溢的对着顾哥哥,而顾哥哥身体里横穿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冰冷物件。 那是属于裴寂的利剑! 血腥在蔓延,顾延翊倒下去的一瞬间,传来少女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顾哥哥! 第235章 他根本,根本就是个魔鬼! 半个时辰前,魏云珠瞧着顾哥哥送给自己的那枚桃木簪子,还是准备去一趟州府衙门,必须和他说清楚。 如今,她实在是无心婚嫁。 可赶到衙门,被人引进去后,在回廊处,她竟然意外瞧见了正欲进正堂的裴寂,少女悄悄瞧了眼,被吓了一跳,便蹬蹬蹬的跑过去,藏在了后窗处。 忐忑间,她发现顾哥哥随后也到了,同裴寂吵了起来。 这恶蟒嘴里说着不会再寻顾哥哥的麻烦,可他实际干得什么事呢?无视圣旨,甚至还要毁尸灭迹。 第289章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她满眼都是鲜血的时候,下意识冲出来,看到的就是那副血淋淋的情景。 少女的脸色被吓得煞白,瞳孔骤然收缩,浑身上下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抬眸,对上了男人的眸子。 他根本,根本就是个魔鬼! 顾哥哥! 魏云珠跑了过去,却眼看着顾延翊倒在自己面前,血,到处都是血,惊惧从她的眼神中迫不及待的溢出,同仁剧烈的晃动,眼白上已经是惊吓过度弥漫开来的红血丝了。 她的小脸,简直比纸都要惨白,发着抖,牙齿都抑制不住的打颤,抬眼望向裴寂的眼神,是满满的不可置信,那种深切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海沸江翻间,搅得她哪里都在咯吱作响。 可顾延翊呢,他一面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一面瞧着为自己落泪的郡主,强忍着疼痛,竟然是笑了。 这笑是在安慰,安慰小郡主。 可是那本就病秧子的身躯,现在因为鲜血,以及疼痛难忍的汗珠,仿佛已经赢弱到,手捏一捏便能碎的境地。 可是浮于手背上的青筋,宛如突起的纹理,在大片大片的血迹之下,是露出真身的狰狞恶鬼,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痛苦万分。 少女的泪水溢出,出口的声音已经是沙哑不已,可还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也只剩眼泪。 一颗接着一颗,不停的流着。 那残忍又血腥的场景,恐怕是她日后如何也不敢回忆的恐怖阴影,头皮发麻,被吓得久久无法从情绪中惊醒,站在顾延翊面前,终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类似于雀儿啼哭一般的声音。 顾哥哥你顾哥哥 下一刻,就着无穷无尽的泪珠子,他扑到顾延翊的身前,看着那不断流淌的血,伸出手,不受控制的捂住那伤口,天真的想要帮他堵住那鲜血直流。 他的生命仿佛在随着那些,晃眼的鲜血,在流逝,不断的流逝。 她的顾哥哥,明明才刚刚死里逃生,他不能死,不能死!少女心急如焚,却只能忍不住的哽咽。 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魏云珠早已经泣不成声,可是却一直以一种保护的姿势,守在顾延翊身边。 然后,已经虚弱到发不出一丝声音,就连呼吸都微弱到快消失的顾延翊,张着惨白的嘴唇,用口型,缓缓的讲了两个字 别哭。 他想伸手抚摸少女眼角的晶莹泪珠,可是抬了抬手,只有手指微微晃动了下,其它根本就做不到。 失而复得的家人,她儿时最敬爱的哥哥,魏云珠不想他死,无论他是怎样的人。 裴寂手里此时还提着剑,看到小郡主后,他刚开始的神色也是震惊,然后就渐渐转化为一种被发现的懊恼。 语调甚至有些手足无措:郡主,微臣没有。 这话传入魏云珠的耳畔,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自己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少女似乎是止住了哭声,她忽而起身,看着裴寂的眼眸,充斥着一种恨意,怨念,等等复杂的情绪。 可就是,独独没有爱可言。 裴寂莫名的开始慌张起来,解释:是他自己,他自己作死,我没有,相信我郡主 这间,奄奄一息的顾延翊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心肺咳出似的,然后,在剧烈的晃动中,猛地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血,肆无忌惮的喷洒在少女的衣裙,叫她眼底的泪水,再次泛滥,在一片苍白的脸色下,魏云珠转而再次对上裴寂的眼眸。 你你就是个魔鬼! 少女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仿佛是很费力才喊出这句话的,就连裴寂都为之一震,他明白,小郡主不会信他,从来都不会信他。 那种惊慌的懊恼在瞬间消失殆尽,甚至冷笑了下,一副事不关己的冷血模样。 凤眸微眯,那张绮丽近妖孽的俊美面容,此刻沉寂如毫无流动的水面,可这种喜怒不形于色却掩藏着一种可怖的杀意。 他变回了那个矜纠收缭的野兽,危险度也跟着攀升。 贱人。他一字一顿。 伴随着声音,桌案上的花瓶,已经被他恶狠狠的扔了过去,朝着顾延翊,最后砸落在一旁的地板上,碎的彻彻底底。 然后,魏云珠惊慌地发现,裴寂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剑,指腹摩挲着剑柄,自血管中翻涌而出的杀气已经狂起,再也掩藏不住。 那是他杀人前的惯有动作! 当年在兴化坊,他便是这样,朝着顾延翊射出了致命的一剑! 男人已经狂躁到了极点,他眼底的寒冰,能够冻结一切炙热的火焰,这是一只即将要杀人的猛兽,更是一条凶狠的恶蟒,以极快速度摆尾而来,要将顾延翊彻底绞杀! 顾延翊你敢陷害我! 这语气简直是盛气凌人,天生本就高大强悍的男人,此刻高高的抬起下颚,颐指气使,但只是静静站着,都给人一种无法喘息的压迫感。 贱人! 又是一声咒骂,怒气更盛,带着俯瞰一切的气势,仿佛地上的人,只是一滩肮脏的污泥,原本冷漠倨傲的神情,如今镌刻进了野性十足的昂扬,配着艳丽的五官,嚣张又跋扈,竟然是意外的和谐。 第290章 这样一朵生气的艳红芍药,竟然莫名有些叫人错不开眼,明明带着摧毁一切的不祥之兆,可就是拥有明艳的皮囊,迷惑善良的人们。 第236章 诡计多端的黑心野狗 魏云珠双眼里迸发出恐惧,似一只竖起绒毛的兔子,明明弱小到不堪一击,但是却固执的护在顾延翊身前。 她觉得,此刻自己身后的顾延翊,脆弱到类似于一座易碎的琉璃雕像,裴寂一个手指头就能将之捏碎。 可那闪着寒光的剑,还是毫不留情的指向了顾延翊。 他的声音深沉到隐忍至极:郡主,让开,微臣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杀了这个诡计多端的黑心野狗! 仁义礼智信都学到狗肚子去了?谁教的你构陷旁人? 他骂起人来,嚣张中竟然带着一股子正气凛然,类似于教书先生的说教,说着说着,他的怒气更盛,向前一步就要绕过少女。 可蓦的,那剑尖,被一只娇嫩的小手给攥住了,锋利的寒刃,几乎是瞬间就鲜血淋漓。 少女的身子在发抖,早就哽咽的不成样子,泪水流着,可眼底却是浓郁的固执。 裴寂,现在我也知道了你的罪行,你是不是也要杀我? 裴寂眼瞧着少女这伤心欲绝的模样,以及那缓缓滴答在地的鲜血,心头一紧。 郡主,我没有。 他再次解释,可手掌却丝毫不敢动弹,眼眸中波动着担忧。 郡主,真的不是我,你信我! 他真的很想好好狡辩一番,解释清楚,况且,事实本来就是,那野狗故意陷害自己,想用诡计叫自己在郡主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毕竟,要是他动手的话,肯定刺的就非腰腹,不是往下一点,就是往上一点。 可是,他每往前一步,少女便后退一步,明明对着自己还是怯怯的,可却固执的扬起一双湿漉漉的杏眼。 裴寂,他真的耽搁不下去了,再耗下去,他会死的,你放他走。魏云珠试图先稳住这恶蟒,所以声音不自觉的放软,为今之计,是要救走顾哥哥。 然后,裴寂瞧了眼少女身后那个病弱的野狗,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终于扔掉了手里的剑,他有些愣怔的站在远地,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可面颊上那一直刻意隐忍的怒气却更盛了。 眼角绯红,薄唇竟然也染上了一丝艳,妖孽的模样,带着一种凌虐下嗜血的美感。 总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郡主,可这气呢,总得找个替死鬼去受受的。 索性,他大跨步向前一下,抓住了顾延翊的衣领,猛地一下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眼神厌恶到仿佛在看一只死狗似的。 他压低声音,恶狠狠的对着顾延翊道:顾延翊,你可真有种,有本事你去死啊,敢死,本官就敬你是个男人! 别以为他瞧不出来,刚刚那一剑,根本不足以致命,这不要脸皮的家伙,就会在郡主面前装柔弱,博同情。 别说,装的还挺像。 顾延翊此刻一张苍白至极的脸,还未晕厥过去,他看着裴寂,始终保持着一种恬静儒雅的笑意。 那看似温和的笑,其实藏着鄙夷、挑衅、还有一些嘲讽,就那样轻慢的直视裴寂眸光中浓滚滚的杀意,竟是没有丝毫的惧怕。 毕竟,他的目的达到了。 然后,他缓慢的开口了,声音轻到不可闻,可是口型却清晰可见。 你以为,你斗的过我吗? 说完后,他微不可察的哼笑了声,转瞬即逝,是恍神间,就再也捕捉不到的飞蛾。 然后,他开始剧烈咳嗽,弯下身子,佝偻着类似一个将死之人,猛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喷洒的鲜血飞溅上了裴寂的脸庞,叫他下意识微微侧过脸去。 牙齿简直被咬的嘎吱作响。 顾延翊则骤然间靠近他,渍着血迹斑斑的唇齿,吞吐间也都是血腥的气息,轻声道:郡主爱我,你若杀了我,她恐怕恨你一辈子都不够。 气极反笑,裴寂冷哼一声,眼眸中的猩红已经比那鲜血更艳丽,手掌因为翻滚的情绪,甚至开始发抖。 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不过就是装模作样,骗骗郡主了,总有一天,我会叫郡主明白,你这贱人到底是何种的龌龊! 若不是小郡主在,他早杀这野狗一百回了。 顾延翊却笑了,笑的满是不屑一顾:好啊,那你动手啊。 裴寂的手就顿在半空中,只要微微向前,就能抵住他的胸膛,然后穿透那颗黑心,掏心掏肺,叫他永远的闭嘴! 可是蛇打七寸,顾延翊就是拿捏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导致他迟迟未下手。 偷了别人心爱的东西,总得还的,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与郡主青梅竹马的情谊,是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不过的,就算她知晓了我的真面目,她还是爱我,还是偏心于我。 好啊,好得很! 裴寂已经是怒火中烧,他微微转动手腕,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抓住那颗心脏时,该用几分的力道,才能彻底捏碎! 裴寂,你够了! 可下一刻,少女恼怒中带着哭腔余韵的声音传来,然后,她冲了上去,弱小的身躯一把拉过顾延翊。 第291章 可顾延翊虽说本就身子赢弱,但身两很高,少女根本无法承受那肩膀上的重力,只能弯着腰,扶着他,艰难的朝外,一步一步向前走。 徒留下一人站在原地,他的手还伸在半空中,空落落,孤独又寂寞,在寒风中固执的等待有人能牵起他。 可是,没有人,自始自终都没有人。 眼看着少女越走越远,裴寂眸光中的落寞,渐渐幻化成了一滴泪,缓慢的滑落,然后在下颚处消失殆尽。 再然后,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了浓的无法化解的执念,顶着那一颗破碎的心,他的声音忽而凌厉起来:李义,送顾巡抚去医馆。 这话传入魏云珠耳中,倒叫她微微一愣,下一刻,身上的重量便彻底消失,有侍卫接手了已经处于半晕厥的顾延翊。 郡主,你不能走。 男人的声音毋庸置疑,可魏云珠却连头也没回,迈起步子便要追上顾哥哥。 可下一刻,她纤细的胳膊被人狠狠地拽住了,裴寂一个用力,便使她在踉跄下被迫转身。 第237章 微臣是有容人之度的 我说了,你不许走。 少女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可男人又再次发力,不由分说拉着她的胳膊,就将她往房间里拽。 魏云珠挣了挣,却发现根本就是无济于事,绝对的力量悬殊下,在裴寂面前的她,就是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白兔,根本无法逃脱。 当他被男人甩进屋子里,锁门的声音传来,少女转身想跑,可是却轻而易举被忽而环上来的手臂抱了起来。 魏云珠不住挣扎,两只小手不停的乱拍乱打,可男人仍是面无表情,下一刻,她就被甩在了软榻之上。 少女娇娇小小的身子陷进了绵软的榻子里,一只被扔进丛林的小白兔,瞧着是眼光可见的惊慌失措,细白的小掌,细细的攀上帐带,紧紧攥住,企图寻求一丝虚无的安全感。 然后,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裴寂就那样直白的看着她,离的很近很近,近到那炙热的呼吸,轻轻喷洒下,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种酥麻感。 男人面颊上有留下的血渍,魏云珠骤然间想到顾延翊刚刚的凄惨模样,一双眼里立刻迸发出怒气,稍稍遮挡了些其中的惧怕。 可是,裴寂的手,已经由下至上,慢条斯理的侵上了她的腰肢,然后堪堪覆在了腰窝之上,按住了少女不安躁动的身子。 然后,抬眼间,她在男人的眼里竟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欲念,只有那种受伤的神色,就像是被主人错怪的小狗,带着雾气,楚楚可怜。 就那样瞧着自己,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妖孽凤眸,此刻卸去了一切凶猛的伪装,孤零零的,那盈盈酝酿的,好像,好像是泪珠? 魏云珠原本已经想好了一通绝情又恶毒的措辞,她想要这恶蟒明白,他这样,只会加剧自己对他的厌恶,以及,自己如今有多么的狠他。 可是,当对上这双眼眸的时候,那惹人垂怜的模样,让她想到娇艳欲滴的艳红芍药,近在咫尺的唇瓣,明明未施粉黛,可就是红的恍人心。 美人皮囊,是迷惑他人的最好利器。 魏云珠不安的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平复,毕竟,那放在腰间的手,是危险的,她必须努力让自己时刻保持理智。 你要说什么?她冷冷的开了口。 裴寂眼里的水汽更盛,眼尾的红,已经蔓延到了眼眶,为那苍白的肌肤,平添上了点旖旎的绮丽风情。 微微低头,他眼神紧紧对上魏云珠,声音轻轻的:郡主刚刚错怪微臣了,真的。 可魏云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极容易被迷惑的天真少女,脑海中出现刚刚那鲜血淋漓的残忍场景,剑是他的,更是他手握着的,还有什么需要狡辩,需要推脱的呢? 对于这头恶蟒,她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小巧的樱唇,勾起了一个冷笑:裴寂,不要狡辩了,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然后,紫袍美人就急了,又靠近一分,急急道:星空可鉴,朗月为证,刚刚真的不是微臣动的手,是顾延翊,是那只野狗陷害我,根本就是他自己刺的! 嗯?魏云珠在仔细的听着,可下一刻,她只觉得,这恶蟒在哄鬼! 顾哥哥怎么可能用自己的性命做这种事呢?倒是这恶蟒,从来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实在不值得人信任。 少女眸光里流转的神色,裴寂全然看在眼里,似乎是有些失落,很意外的,他竟然起了身,缓步朝着面盆走去。 一方镜子,照映出男人的面颊,苍白的皮肤,最显眼的是右下颚的血迹,是顾延翊刚刚留下的,裴寂微微转头,有些厌恶这血,眼神像是瞧着肮脏的污泥一般。 接着,他用沾了水的巾帕,细细地擦拭,直到那些血迹全然被卷走。 魏云珠看过去,只觉得奇怪至极,然后,就见收拾妥帖的男人忽而转过了身,正温柔的瞧着自己。 他嘴角的笑意和煦极了,没了那艳红鲜血的衬托,就着外头自窗缝儿溢进来的月白色日光,打在洁净的皮肤上,是纯白圣洁的晕染,一束艳红芍药,在此时此刻蜕变成了一朵莹润的桃花。 然后,在日光影影绰绰下,他一袭倨傲的紫袍,可声音却犹似温暖的春风。 第292章 郡主,微臣现在干净了,真的不如顾延翊吗? 莫名其妙的,魏云珠的一颗心提得很高,紧张感席卷,没有原由,就是这样情绪莫辨的他,才令少女觉得恐怖,觉得危险。 然后裴寂缓步走近她。 魏云珠下意识往后退去,小巧的绣花鞋不管不顾的在软榻上缩瑟摩挲,手指不自觉的曲蜷起来,在软榻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印记。 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炸响,这恶蟒有病! 无药可救的疯病! 这样的他,更是勾起了少女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眼圈又开始不自觉的发红,这种致命的猎捕游戏,曾经无数次叫她绝望。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任人生杀予夺的小雀,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黑暗中的日子,声音也开始哆哆嗦嗦。 你、你不要再过来了,不然,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可男人却倘若未闻继续靠近,这才是他最享受的时候,看着那不断发抖的少女,惧怕,从那美丽的杏眼里不断溢出,满足他变态的心思。 魏云珠定了定心神,最后一次提醒他:我说了,再靠近,便不会客气了! 裴寂眸光波澜不惊,顾自在床榻边坐下,眼神却定格在那小小的绣花鞋尖上,然后伸手一把握住了少女的脚踝,微微用力向前一拉。 魏云珠就被迫再次靠近男人,她心肝都跟着颤了颤,可男人仅仅是将她拉了过来,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郡主,你要信微臣,微臣是有容人之度的,只不过、只不过还需要些时间 看到郡主刚刚为顾延翊落泪,担心那野狗到六神无主的状态,他承认,他嫉妒的快要发狂。 可却还是不断克制自己的情感,是真的,他的一颗心太疼了。 可郡主不知道,想必她也不想知道的吧。 第238章 郡主,对不起 在无尽的挣扎中,裴寂越来越急躁,他骤然间一把拉过那瑟瑟发抖的人儿,将她拥入怀中。 抑制不住的,手臂收的越来越紧,恨不得,就将少女,完完全全的揉进自己怀中。 这种窒息感,类似于绞杀,叫魏云珠完全喘不过气来,恍恍惚惚间,她大口的喘着气,嘴里不住的低喃:裴寂,不要逼我,不要再逼我 她发自内心的,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被完全掌控,毫无还手之力,任人生杀予夺的感觉! 若是这恶蟒,再使用卑劣的手段逼自己,威胁自己留在他身边,那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魏云珠已经接近崩溃! 不绝不能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咔擦一声,理智之上一直紧绷的那根细弦,断了。 那纤细的腕子,绵软无骨的手,竟然握着一把利刃,猛然间送进了裴寂的腰际。 嗒嗒嗒。 鲜血低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内室,清晰无比,少女脸色苍白不带有一丝的血色,她双手紧紧握着刀柄,瞬身上下都在发抖,清冽的杏眼里,只剩下惊慌的惶恐。 然后,恶蟒的鲜血,顺着刀柄,一点一点的流下,形成蜿蜒曲折的血线,流在魏云珠的手背、手掌,指节 到处都是,到处都是血! 魏云珠呆滞的转动眼珠,低头,仿佛就连瞳孔都倒影成了血色的。 这一刀,有多么用力,毋庸置疑,因为这把短刀,已经完完全全没入裴寂的身体,她甚至觉得,以自己的力气,恐怕拔都拔不出来! 裴寂在震惊间低了下头,复而再抬头看着魏云珠,他的眼神中,有不解、疑惑,以及那种痛彻心扉的伤痛。 然后,在少女无限惊惧的眼神下,男人用骨节分明的大掌,覆住了自己的伤口,刀柄从他的指缝间冒出来,同样往外冒的,还有源源不断的鲜血。 流淌过每一个缝隙,是绮丽的艳红,然后,顺着衣袍,不断的往下淌,细细的血线,一滴一滴的落至地面,汇聚在他的脚下,形成断断续续的血泊。 魏云珠猛地一下松开了手,惶恐的望着自己的两只血手,声音剧烈的发抖:我说过了,不会客气的 裴寂踉跄着起身,身躯有些不稳的晃荡了两下,不住的后退间,那腰腹被牵扯起来的疼痛感,简直是撕心裂肺,以至于不慎撞倒了他身旁的屏风。 巨大的声响传来,这头凶恶的猛兽,脸色苍白,青筋暴起的弯下了腰,身体上的疼痛他曾经受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能有刚刚那么的刻骨铭心。 这一刀,太狠,也太深,而且,正中要害! 无暇顾及间,裴寂面颊已经换回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绯红的眼角,带着毁灭一切的杀气,强悍又狂野,足以恐吓绞杀任何猎物。 你 魏云珠已经回过了身,她不住的往后退去,心里丝毫不会犹豫,这一秒,那恶蟒就会在发狂中杀了自己! 可是这间,外头发出一阵躁动的声音,轻甲骑兵整齐的步伐声,拔刃张弩的诡异气氛,不断有士兵,在各处搜寻,天空也在一瞬间乌云密布。 黑暗将至,一切都是不详之兆。 风起云涌,翻腾而起的尘土,令整个北方小镇人人都捏了一把汗,从不远处涌进来的,那黑压压的一大片,是越王的军队! 第293章 可是越王来益都干什么呢? 当然是抓裴寂! 接到密报后,越王得知,小郡主并未死,而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义弟,又眼巴巴的追了来,他简直被气的要命,怒不可竭间,立刻就要来宰了这个小畜生! 他这一生中,媳妇是假的,不过是为还债,替人掩盖事实不得已而为之,更别提会有什么儿子了,亲人,于他而言也是遥远到儿时的事了。 他从不曾对人言说,自己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是培养出了裴寂这么个义弟。 他握着剑的手都在发抖,坐在营帐里,疲惫不堪的揉着太阳穴,一夜之间不知苍老了多少。 小畜生离开的这两三个月里,世家门阀抱团取暖,成日成日的往上递折子,要求发落首辅,全然都被他强硬的挡回去了,只等着人回来,同自己并肩作战。 可那小畜生呢,平日里瞧着比谁都精,一碰到云安郡主就发疯,不管不顾的打草惊蛇。 半月前,他给小畜生去了信,给了他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滚回长安,立刻同自己为他安排的世家小姐成婚。 见了鬼了,他选死! 州府衙门的二楼,两人皆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魏云珠不明所以,可裴寂眼眸却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恍惚间,少女瞧见,那满身是血的恶蟒,竟然在缓步走近自己,她恐惧的闭上了眼,已经预想到自己的结局了。 一定是被那人狠狠的扭下脖子。 可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住了她的唇瓣,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 带着颤抖,小心翼翼。 裴寂努力使自己的表情能够不那么的狰狞,腰腹那处的伤,正中要害,换做常人,恐怕熬不过一炷香的时辰。 他心中害怕极了,可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小郡主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可他宁愿相信,她是不小心刺中的,自欺欺人就好了,也不想要知道什么答案了。 他一贯都是瑕疵必报的性子,他想着,自己应该好好惩罚小郡主一番,至少得把她柔软的唇瓣咬出点血,可是刚刚触上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温柔至极,只一下,就离开了。 郡主,别怕,微臣只是想亲亲你。 他不愿意她疼,更不会责备她。 郡主,对不起。 这声难以启齿的话,终于被他说出了口,带着一种极度的悲伤,叫魏云珠抬眼对上了他的,少女还在发抖,只是眼泪抑制不住的流。 然后,男人松开了手,踉踉跄跄的后退。 晃动的身形,撞倒了房屋陈设,哐嘡哐嘡的掉落声中,魏云珠看见男人的嘴角,牵起了一抹淡淡地笑,温柔、无奈、落寞、受伤,以及一种求而不得的悲伤情绪,复杂至极。 然后,他站定在了窗前。 魏云珠的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张了张嘴,却在一瞬间错愕的瞪大了双眼,惊惧的喊叫出声:裴寂! 然后,在寒风凛冽中,那袍角被风吹动,呼呼作响,最后一点笑意,都彻底的消失殆尽。 裴寂身躯骤然间后仰,就那样,毫无征兆的,从二楼径直坠落下去。 砰! 巨物砸落在地的声音传来,也吓晕了即将仓惶跑过去的少女。 第239章 所有人都说,裴寂死了 在那之后,魏云珠再也没见过裴寂了。 裴寂身负重伤,又从二楼跌下,搜寻的侍卫赶来时,除了一滩凌乱的血迹,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说,裴寂死了。 越王控制了益都所有医馆,企图守株待兔,可整整一个半月,一无所获。 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身负重伤,是跑不远的,说不准,会在雪地里冻死,亦或者,运气好点能找个地窖藏着,可重伤不愈,还是会在痛苦中,化成一具白骨。 况且,越王下令整个大周,各处州府县具张贴他的画像,布下了天罗地网来瓮中捉鳖,可结果还是了无音信。 索性,也只能是个死人了。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魏云珠从益都抵达了兰陵,时至今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越王原本是要将她送回长安的,可顾延翊亲自拜访越王,也不知商议了些什么,竟然是谈妥了,并亲自将她送至兰陵。 其实,魏云珠怎么会不想回长安呢,那样,就可以见到阿姐了,可越王狼子野心,将自己送回长安,从来都是不安好心,她不想成为旁人威胁阿姐的筹码,索性,就跟着顾延翊离开了。 兰陵顾府。 待在这里,魏云珠觉得多有不妥,可顾延翊说,忙过了这几日,就送她去隆禅寺。 隆禅寺 少女的思绪飘得很远,忽而想到,那年在隆禅寺,她同同那只恶蟒,调查散情明月,然后,在抬眼间,看着顾延翊的神色,翻涌上了复杂的情绪。 可雪袍少年面颊上的笑容,依旧清洌如天上明月,他的声音更是温柔似水: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和珠珠一起来兰陵。 魏云珠安静的用着茶点,微微点了点头。 珠珠,听说那人死了 少女顿了顿,微微低垂的眸子看不出情绪,低低的嗯了声。 第295章 她脚步慌乱,跌跌撞撞的四处踱步,眸光搜寻着,可是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雪,什么也没有,日头还是亮着的 魏云珠的眼眶已经红的厉害,眼角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仪态全无,失魂落魄的跌坐下来,却被顾延翊稳稳捞住。 他眸光中染上了急色,有些疑惑少女突如其来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可还是温柔的握住了那娇柔的小手,却发现,虽然是汗津津的,可是却冰凉的紧。 然后,他温柔的包裹住那冰凉的小手,企图给她渡去一点温暖,轻轻道:别怕,我在。 待少女情绪稳定下来,顾延翊才猛地抬眼,望向刚刚伺候郡主的一众僧人和侍女,神色凌厉又阴冷。 一众下人立刻跪地不起,磕头求饶,没人敢再去看上一眼那位娇弱的金枝玉叶。 可是,为什么郡主瞧着好像很怕什么?她在躲什么?有厉鬼在追着她吗? 魏云珠的耳边,是顾延翊柔声细语的安慰,可她还是一副郁郁寡欢,失魂落魄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的情景。 郡主,别怕,微臣只是想亲亲你。 郡主,对不起。 换做是这世间任何一人,裴寂一定会在这杯茶盏中,放入最恶毒的毒药,只需要一口,便能唇舌烧灼腐蚀到喉咙,划过肠胃,剖肝挠肺,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这茶盏是要端给小郡主的,所以,就变成了满是一腔柔情蜜意的桂花酿。 它的使命,是替我吻你。 如果可以剖开身体,把她藏进去。 魏云珠再次望向远处,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裴寂没死,他还活着,这一想法,牵引起来的,是波涛翻涌的心境。 怎么办呢? 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明知自己是如何讨厌他,却仍然一意孤行,这只会更讨人厌,他难道不明白吗? 是的,折服在黑暗中的恶蟒,已经微微眯起了凤眸,他在等,等一个再次与心爱的姑娘重逢得机会。 珠珠,我不会让你出事。雪袍青年坚定又真诚的声音传来。 他明白,那茶盏有问题,可郡主如今慌张的模样,扰乱了心绪,一时之间,他也添上了道不明所以的愁丝。 顾哥哥,天要黑了 少女没来由的一句话,无从考据,或者,天真的要黑了。 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三五日,一切都平静的不像话,只是,那场雪一直未停,越下越闷,喘不过气。 魏云珠夜晚睡的并不好,整夜整夜的做梦,脑海一片混沌中,醒也醒不来。 这日傍晚的时候,她正窝在软榻里昏昏欲睡,就见顾延翊来了,今日的他,显得意气风发,眉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欢喜。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的一塌糊涂:珠珠,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魏云珠懒懒的从软榻上直起身子,不知为何,她总是整日整日的打不起精气神儿,人也越来越迷瞪,就好比现在,她觉得顾哥哥的面孔都莫名其妙的迷糊不清起来,就连声音,都得费力的靠近认真听。 顾延翊缓步靠近她,嘴角的笑意仙露明珠:其实,我本不想操办得如此着急,准备明年开春,再按照先皇的遗旨,好好筹办咱们的婚事。 可前些日子,父亲从长安归来,说是他与太后娘娘亲自挑选了个黄道吉日,希望咱们可以尽快完婚。 魏云珠骤然清醒,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乱七八糟的一通话,她只听到了完婚两个字。 顾延翊轻轻执起了她的手,笑意温柔又眷恋:太后娘娘说了,希望咱们尽快完婚,只是,婚事仓促举办,恐会委屈了我们珠珠。 然后,雪袍青年忽而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长安那边的形势,不太妙,越王把持了大半的兵力,如今又妄图插手北地事宜,咱们尽快成婚,会给陛下和太后娘娘那边,减去许多压力。 太后在皇宫里,其实很难,越王虎视眈眈,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怎么舍得让珠珠流落在外呢? 他在魏云珠的耳畔,落下的这些话,语调极轻极轻,可是少女却仿佛冻住了。 房间里没有一丝风,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的发丝被扰乱了,抬眼间,对上男人的眸光,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 她瞧见男人雪袍之上绣着的青蓝雪鹤,展翅欲飞,好像不再是从前的温润,似乎,有些张牙舞爪的狰狞。 心绪久久无法平静,少女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眼眸微动,那双眼,第一次带着丝似有若无的畏惧,看向了顾延翊,这个她儿时到现在都十分信赖的哥哥。 从前,她无条件信任他,可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魏云珠明白,顾延翊的弦外之音是什么,这其实是一桩交易,身为云安郡主,她有自己的命运,更有为大周子民着想的使命,这个身份,曾经带给她无上荣光,也带给她非人的痛苦。 可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同兰陵顾家联姻,是无可厚非的,不是吗? 即使不是顾家,就算阿姐将自己送往边疆,也容不得她拒绝。 然后,少女微微颤抖的眼睫,似是一只美丽却欲飞走的蝴蝶,声音有些颤:好。 第296章 第241章 他、他一直跟着我! 自从答应了顾延翊成婚的请求,魏云珠心底里总会滋生出莫名的不安,那条怎么都死不了的恶蟒,还在监视着自己,他知道了,又会妄生什么事端呢? 又是个灰蒙蒙的天,就连雪色都照不亮。 顾延翊命人抬来一方巨大的檀木箱子,疑惑间,便有小侍女道:郡主,山下上百抬聘礼都已准备齐全,主子命奴婢先抬上一箱,让郡主且先看看,是否喜欢。 魏云珠一点也打不起兴趣,甚至起身时还莫名趔趄了下,手扶着太阳穴,近几日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头晕眼花的,奇怪至极。 然后,红艳艳的罩子被掀开,里头是满满的珠光宝气,甚是豪气。 少女的指尖,轻轻划过空雕花的芙蓉玉环,再到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冰冷又华贵的色泽映照在那双杏眼里,泛不起任何波澜。 然后,在一片光彩溢目中,那莹白的指节停在了一枚鎏金穿花戏珠发钗! 那是当年回宫时,裴寂亲手戴在自己发髻上的珠钗。 这珠钗是你我之间的暗号,若是郡主在宫中摘下它,微臣就立刻进宫。 他的话言犹在耳,少女猛地缩回手,眼眸中迸发出浓烈的恐惧! 拿走!快拿走! 她惊惧的叫喊出声,瞳孔剧烈震颤间,不住地摇头,缩瑟着身子向后退去。 听到声响的顾延翊夺门而入,瞧见那惊惧过度的柔弱少女,冲上去一把将人抱在怀中,急切地问:珠珠,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了? 魏云珠已经陷入了无尽的恐惧,她蜷缩着身子,不住的打颤,精神状态仿佛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声音颤到讲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他一直跟着我! 他? 顾延翊手掌轻拂少女柔软的青丝,安抚着她躁动不安的情绪:相信我,我会永远保护珠珠。 可看着少女如今的精神状态,他眼底惹上了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至极的情绪,模糊难以辨认。 等魏云珠终于安稳的睡去,已经折腾到后半夜,出了扇门的顾延翊瞧了眼那檀木箱,冷声吩咐:抬走吧。 然后,在出去的一瞬间,他猛地一下一拳打在那雕花盘龙的立柱上,手指关节立刻渗出森森血迹,暗夜下,他的神情有些狰狞,带着丝丝阴冷。 山脚下一方小酒铺,傍晚十分,客官仍是络绎不绝,那方破败的土墙上,张贴着一张裴寂的通缉画像,残缺了一角,风催雨淋下愈显破败。 一位紫袍青年,正在一方木案上饮酒,背脊挺拔间,被风吹拂的斗笠忽扬忽挡,面颊被完全隐藏。 他的腹部,甚至是手臂,都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约约间能看到这方的血迹渗出,手边的那把玄色莫剑,透着凶神恶煞的杀气,没人敢不要命的去招惹,因为仅一眼,就能知晓,这是个流亡天涯的亡命之徒。 一直在忙活的老板娘,终于抽出空瞧了一眼,在这山下开店,何等的凶恶贼人她都见过,便多瞧了两眼。 四周的客官可没人敢如此直白的瞧他,只是低着头,偷偷用余光看,这紫袍青年,好像瞧着甚是眼熟? 对了对了!他好像和那画像上的通缉犯有点像呢,况且,身上还那么多伤,真像是从哪逃出来的。 注意到四周的目光,青年微微颔首,指腹骤然搁下了筷子,仅仅是个线条锋利的下颚,就足以瞧出其中的脱俗。 所有目光惊慌收回,没人敢再看。 只剩下老板娘。 没成想,这紫袍青年竟然是微微侧头,斗笠下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得意的笑。 瞧什么呢,是我心上人亲手捅的。 还挺骄傲? 老板娘愣了一瞬,随即也爽朗的笑了:客官,那您这位心上人可凶哦,看来您得继续再努力了。 想到小郡主,裴寂嘴角的笑意更浓,生气了伸着爪子跟只小野猫似的,确实凶。 然后,那笑容又在一瞬间僵硬在面颊上,顿了很久,才道:有时候越是喜欢一个人,或许就越会伤害到这个人。 他在说谁呢? 众人猜测,说他自己吧,毕竟,被心上人捅的那么深,谁又能受得了呢? 是吗?只有裴寂知道答案了。 然后,他放下两枚铜板,将酒碗里的桂花酒酿一饮而尽,拿起剑便起了身,遥遥望向远处的仙山。 我要去见我的心上人喽! 老板娘,她也一定会喜欢你家的桂花酒酿,我会带她来的,千万给我们留两碗。 ** 魏云珠醒来时,自己也不知是何时辰了,只是天色还未亮,她根本没睡多大点时候。 少女一头乌黑的秀发铺散开来,皎洁的月光下,一张白玉釉似的精致小脸,是遮盖不住的脆弱与病气。 魏云珠摸了摸自己愈渐消瘦的脸颊,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从来了这隆禅寺,整个人都迅速消沉下去,而且连着好几日,她都处于一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 就像是,一朵逐渐枯萎的花。 忽然,外头惊起几声鸟叫,从那影影绰绰的黑暗中裹挟而出,大冬天的,诡异至极,瘦弱的少女立刻就似那受惊的小猫,起身慌张的左顾右盼。 第297章 顾不得那地板是否冰凉,一双赤裸的玉足,就那样毫无顾忌的踩在地板上,跑至窗前,望着不断摇晃的树叶黑影,仔细的看着。 什么也没有 自从她意识到裴寂没死,日日的噩梦,都是那恶蟒来找自己索命,而且,还伴随着莫名其妙的心口发紧,精神备受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庭院仍是空落落的,少女暗自松了口气,一定是自己又神经过敏了,她安慰着自己,转身便准备休息了。 可转过身抬眼的一瞬间,瞳孔剧烈的震颤中,惊惧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下意识就要叫喊出声! 可啊字还没出口,就被一只大掌,骤然间捂住了口鼻,将那些惊慌失措全都挡在了喉咙眼。 第242章 裴寂,我从未喜欢过你 是裴寂!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真真实实的,不再是噩梦,而是现实! 魏云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恶蟒还活着,可骤然见到他,依旧是始料未及的惊慌,她眼神不自觉看向他的腹部,那是被自己狠狠捅过一刀的地方。 郡主,你想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微臣,再死一回吗?裴寂手压着她,可一直抻着力道。 然后,一身嚣张紫袍的男人,手捂着少女的嘴,轻而易举掌住那纤细的腰身,将人抵在了梳妆台前。 他手掌的力道不算重,可还是怕伤到小郡主,一松再松,轻声细语的询问:郡主,微臣把手放开,你别喊,可以吗? 少女眸中的恐惧多的有些奇怪,呆滞的顿了顿,终于点了头。 随即,裴寂缓缓的松了手。 可手还未完全垂落,少女带着哭声的惊恐叫喊就自唇瓣溢出:救命!救命啊! 一边喊,还一边喘着,裴寂微微皱眉,深觉奇怪,可还是复而又捂住了那唇瓣,立刻道:郡主,你先别喊!微臣、微臣只是来看看你,微臣还有话和你说。 似乎是被捂的喘不过气来,少女突然开始剧烈呼吸,一呼一吸间,魏云珠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肺摩擦骨头的声音。 裴寂有些惊慌的松了手,看着迅速瘦下来的小郡主,心乱如麻:郡主,你怎么了? 男人的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企图抚慰,却被少女猛地推开:别、别碰我! 还是不停的喘。 于是,裴寂就只是虚虚的护着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终于平复下心境后,魏云珠强压着那种强烈的不适感,眸光冷冷的看向裴寂:说吧。 说完,就滚。 裴寂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凤眸中有被揉碎的辗扎痕迹,脆弱敏感全然显露,然后,他低下了头,嗓音里染上了丝小心翼翼:郡主,微臣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一只凶残的野兽,獠牙被拔了个干净,竟然类似于一只乞爱的小狗。 微臣什么都没有,他的眼尾猩红得厉害,好似下一瞬就有血滴落一般,雾气凝结:只有你了。 然后,陷入了一种死寂中,良久,少女眼眸忽而抬起望向他,平静的异常,一字一顿,丝毫不含糊。 裴寂,我宁愿你报复我,也不想再同你纠缠下去了。 裴寂将她眼底的坚定,看的一清二楚,他伤情至极,又动情至极: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是我? 魏云珠沉下心来,一双杏眼里好像连恨意都退散了,他看着裴寂的眼眸,不再翻涌起任何情绪:裴寂,我从未喜欢过你,你总说当年在御书房,我夸你绘的画极有灵气,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你记忆里那些蜻蜓点水的问好,不过是我作为一个郡主,修习礼仪的基本,我又怎么会记得?你说的对,你为我准备的生辰礼,我总是弃之如敝履,那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你明白了吗?我不爱你,不爱你啊。 一字一句,一股脑儿的说这么多,似乎是裴寂先愣住了,他的眸光在一瞬间变成了彻底的漆黑,那点细碎的光亮也被碾碎了。 那是一种极度的悲伤,少女残忍的,把血淋淋的事实放在了男人的面前。 她不爱他 这个裴寂无数次逃避的问题,无数次替小郡主、替自己找借口的问题,被残忍的揭开,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流转间的雾气越来越浓。 求你。向来睥睨倨傲的男人,这只令人闻风丧胆的野兽,已经彻底被驯服,竟然是几乎下跪,卑微祈求:别离开我。 魏云珠有一瞬间的错愕,她没料到,这恶蟒竟然会如此,可这间,她眼眸越来越冷:何苦呢?从前我就说过,强迫,换不来爱,更换不来圆满。 不要再互相折磨了,你现在就去越王那里自投罗网,娶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子共度余生,而不是,总来纠缠一段错得彻底的感情。 儿时阿姐带我去大慈恩寺求取命牌,两千二百五十六张命牌,我偏偏选中了顾延翊的名字,缘分天定,命中注定,我与你,只会是陌路人。 而且,我要成婚了,和顾延翊。 裴寂就那样一直仰望少女,屠刀已经紧紧握在了她的手中,掌握着的,是众生的生杀大权,他面如死灰,可却很认真地听着,生怕错漏过任何一个字。 第298章 从以前到现在,对于小郡主怎么绝情的辱骂,他都是不在乎的,可这一次,她说,顾延翊才是她命定的姻缘。 她爱顾延翊? 裴寂不愿深想,他怕极了,怕的要死,便膝盖向前走了两步,崩溃间用指节抓住了少女的裙裾,声音孤注一掷:微臣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就算郡主不爱我,只要我足够爱郡主,这就够了。 魏云珠显得也有些急躁: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捅了你一刀,将你伤的那样重,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该厌恶我了。 是啊,伤得很重,但是都过去了。这话被他说的云淡风轻,那天,他被小郡主一刀刺中要害,从二楼摔下去后,死里逃生,拼命才躲过了那些士兵的追捕,险象环生,好几次都与殒命失之交臂。 可是,这样痛苦又煎熬的时光,他又怎么舍得叫小郡主知道呢,他并不想成为她心头的负担。 即使她不在乎。 然后,男人缓缓起身,就着有些微微发麻的膝盖,大胆的将少女抱住。 魏云珠被他环抱,身躯一愣,随即反抗:难道,你不怕我再捅你一刀? 可男人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然后,少女耳边传来他叹息般的声音:为什么还要来找郡主呢? 因为微臣很想郡主,没日没夜的想,躲避义兄的轻甲兵追捕时,在医馆偷偷摸摸止血时,蜷缩在冰冷的地窖等死时,都在想着郡主。 想云安殿笑意盈盈的郡主,想满眼泪水却倔强的郡主,想跳水救我的郡主,想陪我习画的郡主,想发狠了踢打我的郡主,所以,冒着被再捅一刀的风险,微臣拼死也要来见郡主。 第243章 是时候,该走了 爱你的人听到这些话,可能会如获珍宝,可我不爱你,所以,没用的。 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魏云珠已经实在摸不透身前男人心中所想。 可出乎意料的,裴寂只说了一句:好。 这话一出,少女果然安静了下来,一双杏眼已经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然后男人松开了她。 莫名其妙,她觉得自己看不清这恶蟒的脸,模模糊糊,恍若梦境,用力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是好? 她有些怀疑,多少次了,他最爱哄骗旁人,把人耍的团团转才肯罢休,这次是真是假呢? 那就让微臣好好同郡主告一次别吧。裴寂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可是苦涩至极。 他轻轻捧起少女的手:微臣本来还想,同郡主一起去喝山脚下那家酒铺的桂花酒酿呢。 魏云珠只是沉默不语。 裴寂则仔细的瞧着那小手,关节处有了轻微的冻伤,微微发红,眼底染上丝心痛,他仔细的看着,想将自己带给她的苦难,永远镌刻在心头。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就会犯错。 然后,他想起了从前在永安巷时,她像是被折断翅膀的小雀,被困在自己亲手建造的笼子里,那时候,他们夜夜享好,独属于芙蕖花的花汁流淌过自己的指腹。 看着她杏眸染上一层动情,只剩下恍惚迷蒙,二人最高兴的那一刻,是灵魂的契合,裴寂就会恍然觉得,她永远都会是自己的。 然后,他深情的吻了吻,她的手背,其实他想吻的是少女的唇瓣,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她会讨厌吧 突如其来的吻,叫魏云珠缩瑟了下,可记忆中那霸道,带着侵略感的灼热气息并未袭来,只是单纯的触吻。 然后,裴寂缓缓的抬起头,瞧着怀中娇小的人儿,多么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可是他不能,是时候,该走了。 然后,他扬起一个温柔似水的笑意:从此以后,郡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我会走,走到郡主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我明白了,郡主不爱我,从未爱过我。 少女眼底竟然有了泪意,她迫切的需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真的吗? 义兄从小就教我,有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不择手段的得到,所以,我凭着我的喜欢,得到了许多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求郡主能开心喜乐一辈子。 所以,讨人厌的裴寂再也不会出现在郡主面前,惹郡主不高兴了。 魏云珠眼圈莫名的红了,缓缓给他致命一击:我从未爱过你,千真万确。 裴寂嘴角僵了僵,忽而转了话头:你爱顾延翊吗? 他死都不敢面对这个问题的,可既然已经是这个境地了,死也死的明白一点,不是吗? 少女抬眼,深吸一口气:自从在大慈恩寺拿到顾哥哥的命牌,珠珠就认定了,他是我命定的良人。 其实,微臣心里是想去抢亲的。 这话突然讲出来,叫魏云珠微微一愣,随即便道:裴寂,不要这样,顾太傅在,就连越王都在,不怕死,你就来吧。 知道了。 落下极轻的一句话,一直别过头的魏云珠仿佛听到了脚步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身,早已不见了那道紫色的身影。 第299章 少女下意识往前挪了两步,就没再往前走了是时候,该真正结束这一切了。 ** 婚期已经很近了,可魏云珠却觉得自己的眩晕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郎中来看过好几次,只说是心神不宁所致。 屋子里的绿釉狻猊香炉幽幽的冒着白气儿,熏香的味道浓重的厉害,那丝丝香气争先恐后的钻入她的口鼻,时间久了,竟然有些生腻,生厌。 她抬手唤来了小侍女,声音略烦躁:把香炉灭了。 可灭了香炉,仍是没有好转,心绪总是不住的悸动,不安的乱跳,魏云珠索性打开门,吹吹寒气。 外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挦绵扯絮的雪花,被狂风席卷,带来的冷冽,有一瞬间的清醒。 莹莹从连廊上迎面而来: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冻着了可不得了! 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今日的汤药刚刚送来,您趁热喝,不然一会凉了,只会更苦。 进了房门,魏云珠瞧了眼那黑漆漆的汤药,不禁皱了眉头,这是顾哥哥为自己准备的安神药,可是一连喝了半月,却没有丝毫起色。 莹莹劝她:喝吧姑娘,许是这北地太过阴寒,您多有不适应,喝了这安神药,也好强强体魄。 魏云珠点了点头,端起那汤药一饮而尽,吃了好几颗蜜饯,方才舒展了眉头。 莹莹,近日来可有长安传来的什么消息? 莹莹思索了下,摇了摇头。 魏云珠下意识叹了口气,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迟迟等不来阿姐的赐婚旨意呢? 如今自己未死的消息,早已传遍大周,而她与顾家联姻这样的大事,阿姐一定会颁下圣旨,以昭告天下,可是一连半月,竟然连一点音信都没有,她不禁有些怀疑。 还是,宫里又出什么事了? 这些念头缭绕着她的心绪,在魏云珠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每每都叫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头昏脑胀的。 走至窗前,她却无意间瞧见有大批的人影掠过庭院,仔细一看,全部都是隆禅寺的僧人,她有些不解,便开门随口唤来了一个小僧。 他们,在做什么? 小僧微微回礼:回禀郡主,他们是去修缮东边的寺庙,是否太过嘈杂,扰了郡主的清净,小僧这便叫他们再小心些。 修缮寺庙? 魏云珠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且下去吧。 可那小僧转身的瞬间,魏云珠却注意到,这小僧竟然没有受过戒? 你是隆禅寺的僧人吗? 年轻的小僧转了身,笑着回:小僧法号规沉,家师是静空住持。 魏云珠看着他光洁的头顶:可你的戒疤呢? 小僧神态自若:小僧半月前才入寺,还未来得及进行清心仪式。 原来如此,魏云珠点了点头:好,你且下去吧。 第244章 珠珠,别看 是夜,魏云珠从噩梦中惊醒,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凌乱不堪。 那声音扰的她心乱如麻,便起身,朝着扇门走去,想看看情况,可是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到了她。 谁?少女像是惊慌的小雀,不住的后退。 下一瞬,门被推开,平日里克己守礼,温文尔雅的顾延翊,竟然是毫无礼数的扑了进来,他身上有血,到处都是,那张布满污血的面颊,眉眼绯红,甚至血顺着额角还在流淌。 魏云珠惊慌未定,突然就顿住了脚步,这样的顾延翊,他神色里的狠戾偏执,叫她止步不前,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瞧着不断后退的少女,顾延翊急迫道:珠珠,跟我走! 少女以一双泪水漪漪的杏眸,有些怯怯的看着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来。 男人靠近她,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魏云珠瞳孔里映射出的,只有鲜红的血色,她觉得自己最信任的哥哥,此刻就像一个地狱的魔鬼! 然后,顾延翊手掌握住了她的双臂,声音沉得很低:珠珠,越王进犯,我们必须先离开。 鲜红的血液顺着少女的胳膊,滴落在地,魏云珠抬起了手,却发现手掌心温热异常,低头,满手都是血! 然后她看到,顾延翊身上,不知是哪里,总之一直在淌着血,这血浸湿了她的衣袖,复而打在地上,触目惊心! 回过神来,小声的问了句:顾哥哥,你受伤了? 越王要来杀了咱们,快跟我走!顾延翊握住了少女的手,带着她,义无反顾的往外跑去。 颠簸跑动间,魏云珠抬眼看上了男人满身是血的背影,她不明白,权倾朝野的越王,为何会突然盯上北地这块难啃的骨头,况且,前几日,他明明和顾家还交谈甚欢。 奇怪,真是奇怪 然后,顾延翊带着她,一路突出重围,终于逃出了隆禅寺,直直往山下去了。 血,到处都是血,魏云珠瞧着那地上蜿蜒的血线,心里不禁紧张起来,男人削瘦又病弱的躯体,却一刻也不停的护着她,那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也再未松开。 是左手。 蓦的,她想起来他的右手,顾延翊惊才绝艳、价值千金的右手,自那次之后,再未见他用过了,大抵,是废了 第300章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上了马车后,少女的心境才渐渐平复起来。 一路上,道途颠簸,惹的顾延翊身上的伤口好像更重了,他额角都是难忍的细汗,可看着郡主时,嘴角还是温柔的笑意:别怕,我会保护珠珠。 魏云珠看着他低垂的右手,眸光中闪过一丝悔意,颤声问:顾哥哥,疼吗? 顾延翊脸色苍白,仍在安慰她:不疼。 少女的面颊落下了泪水,她心里是矛盾的,有时候觉得面前的男人犹如明月清风,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猜不透他,一切都是朦胧不清的,是真是假,熟正熟邪,她不清楚 珠珠,等到了目的地,咱们便成婚,从此以后,没有人再来阻挡我们。 顾延翊握住了少女的手,眸光中的深情,满的就要溢出来了,更多的,还有一种兴奋,那是即将达成心愿的兴奋,含着对未来生活的期许,盼望着能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共度余生。 可是,郡主的眼底为什么没有期盼呢?甚至,还有一丝闪躲? 魏云珠没有回答,她不想骗他,可也无法拒绝命运的齿轮向前推进,只能沉默。 可是他们要去哪呢?目的地又在何方? 马匹嘶鸣一声,车夫用力拉动缰绳,马车停了,可是,好像有些不对劲 前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火光点点,风声鹤唳,越来越闹哄哄,似乎有喊叫声由远及近。 魏云珠下意识撩帘朝外看去,只见前方黑影似的丛林里,有士兵整齐划一的窜了出来。他们的脚步声震天动地,气势如虹。 看清他们身上的兵甲后,少女的眼底迸发出惊喜之色,是皇城禁卫军,一定是阿姐派的军队,她派人来救他们了! 然后,魏云珠回过头,眼底闪烁着雀跃,对着顾延翊道:顾哥哥,咱们有救了,阿姐派人来救咱们了! 这皇城禁卫军的确是魏云清派来救小郡主的,可是,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因为,还有另一只军队,自黑暗遍布的密林里,以极快的速度,朝前推进,像是一头吞金兽,吞下那密不透风的树林。 魏云珠嘴角的欣喜几乎是在一瞬间凝固的,微微皱眉,有两支军队? 下一刻,当她看清那另一队人马的样子,瞳孔立刻在惊惧下颤抖起来,那是隆禅寺的僧人们,他们明明是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身披袈裟,可是各个手里都拿着利剑,沾着血,杀气浓重! 少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骤然掀开帘子,对着那无辜的马车夫喊:快走!快离开! 然后,她再也喊叫不出任何话来,回身看向顾延翊,只觉得陌生至极。 少女的身躯开始发颤。 因为,顾延翊那只带着寒凉之气的左手,自她的细腕,轻轻划过胳膊,往上蔓延,直到,侃侃停在脸颊处。 一直垂落的右手忽而用力,轻轻一拉,反将少女拉进怀里,男人滚烫的胸膛贴上了她娇弱的后背,那抚摸她面颊的指腹,在轻轻摩挲间,有意无意触上了那柔软的唇瓣。 魏云珠被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有些急促的喘息,四肢也是同样的绵软无力。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全身无力,没有缘由的,就这样了。 顾延翊微凉的指腹,轻轻触碰那比芙蕖花瓣还柔软的唇瓣,留恋不已的摩挲游弋,只觉得,那里呼出的绵软香气,像是一条条藤蔓似的,缠上了他的五脏六腑,将那颗心紧紧的包绕。 所以,他的眼,他的心,此生都无法再从郡主的身上移开。 然后,魏云珠清晰的感受到,这只儿时曾牵着自己奔跑穿梭在宫阙之间的手,缓慢的覆上了她的眼。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又很沉,仿佛带着莫名的隐忍:珠珠,别看。 第245章 要娶,就娶个死的郡主吧! 男人带着叹息的声音落下:珠珠,在这世间,我唯一真心爱的人,只有你,我真的不愿,叫你看到这样血腥的场景。 魏云珠仿佛被冻住了,寒意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她像是一只被残忍扔在沙滩上的游鱼,濒临死亡前,还要经受日头的暴晒,真是非人的折磨。 泪已经毫无知觉了,只是麻木的流下,一滴滴落在顾延翊的手心,滚烫极了。 她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身心都快要被撕碎,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难以抑制的涌上心头。 仓促成婚,她觉得不合礼法,顾家便用先皇的遗旨对自己施压,还有隆禅寺那些日夜不停息,窸窣的僧人,其实,他们是在转移备战而已 少女脑海中走马观花间,外头的战况也越来越激烈,拔刀相向,相持不下的势如水火。 厮杀声,马鸣声,哀嚎声,利剑莫入血肉的闷涌声,那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莫名的气息,叫人几欲作呕。 可马车厢里,顾延翊就那样,亲昵无比的自后一直抱着怀中娇小的少女,就算前方,隔着一层帘子,正在进行残忍的厮杀。 他冷静近妖,可魏云珠却因为他的拥抱陷入恐慌,在加上马车时不时的震颤,是有什么重物砸了过来,她明白,一定是尸体! 这叫她心中翻滚的情绪波涛汹涌。 第301章 这场惨烈的血腥厮杀,不知维持了多久,太后派来的皇城禁卫军,遭到了埋伏。 等魏云珠睁开眼时,那种争先恐后的惊恐立刻冒出,满山遍野都被染成了血色的,尸体,满地都是尸体,惨不忍睹。 这些来营救自己的将士,被屠杀殆尽,带着悲痛的怨念,最终,和泥土化为一体。 不远处,顾家的军队,还有大批隆禅寺的僧人,仍在泯灭人性的搜寻,他们誓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魏云珠彻底明白了,其实阿姐从来就没有答应过她与顾家的婚事,从头到尾,这次的婚事都是假的,阿姐虽远在长安,可却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便派遣皇城禁卫军来解救自己。 少女的眸光临近分崩离析,推开了一直护着她的男人,跌跌撞撞下了马车,望着一片萧条,情绪已经快要被逼到崩溃。 顾延翊急急追赶下来,却被车夫拦住了,然后,魏云珠疑惑的目光定格在那车夫身上,越来越奇怪。 感受到少女的视线,车夫缓慢的取下斗笠,露出一双敏锐、洞察力过人的眼睛,那低垂的一缕白发,还带着文人的风骨。 身着布衣,仍不输雅韵,除了顾家家主顾太傅,还能有谁? 魏云珠认出了他,一颗心乱跳,一个死人,起死回生,是好是坏,没人能说的清楚。 顾太傅对着少女淡然一笑,可他的目光却定格在了少女身后的雪袍青年上面。 这么多年了,这个从族内过继的儿子,次次都是不负众望,也不枉费他苦心孤诣的教导,不过,他总是有顾忌,这个儿子心不够狠,现在看来,是为多虑。 翊儿,见过父亲。 魏云珠回过神,她看到那个满身是血的病弱男人,在此时此刻,竟然恢复了以往的温润淡然,身负重伤,绯红的眼角,以及那额角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冷汗,都消失殆尽了。 嗡的一下,一个可怕得想法在她脑海中迸溅而出,她想大声嘶吼质问,可是却在急促的心绪里,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光景好暗,一切仿佛都飘的很远很远。 珠珠! 临失去意识前,她看到雪袍青年疯了般跑向自己 顾家重挫皇城禁卫军,可却被越王钻了空子,隆禅寺成为越王重兵把控的囊中之物。 可是,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兰陵,仍然是顾家的地盘,顾家的先辈辛辛苦苦在此地耕耘,他们根系早已经扎根于这片大地之下,纵横交错,想要连根拔起,根本是煎水作冰。 距离婚期,只剩下最后的十日了。 有人进来,顾延翊方才扬起疲惫的面颊:情况如何? 侍卫道:越王不满咱们的条件,而且,隆禅寺附近有大队人马调动的痕迹。 顾延翊呼出一口气,顿了顿:下去吧。 少主,咱们该如何如何处置郡主呢?侍卫有些为难地问着。 骤然,顾延翊冷眸对上了那侍卫,阴冷中是浓烈的杀意,侍卫双腿一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处置两个字,碰到了顾延翊的逆鳞。 我说过了,任何人敢苛待郡主,立即处死。顿了顿,他的声音由狠戾,莫名转到轻润,是阴冷的轻润,类似于背脊发凉的感触:对了,不许吓到她。 侍卫艰难的退了出去,不许吓到她? 整整两日,郡主已经滴水未进,倔强的紧,简直是谁都拿她没办法。 魏云珠如今已经心如死灰,她受到的打击太重太重,一切都来势匆匆,给毫无准备的少女当头一棒,华贵的屋子里,紫铜鎏金大鼎徐徐吐着白气,房里温暖如春,一切都静谧的不像话。 可那一向娇贵的少女,动人的柔媚容颜带着憔悴的病弱气,长颦减翠,瘦绿消红,她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微微凌乱,可却整日无心收拾,只是呆呆的坐在床畔,像个被精心框起来的蝴蝶标本。 美丽又脆弱。 顾家利用自己,左右阿姐,便是左右了越王,更左右了裴寂,一举三得,真是绝顶聪明。 这几日,顾延翊日日来看她,小心翼翼的触碰都会换来她激烈的挣扎,每当他提起婚事,少女的眸光就会激动到无以复加。 昨日,她就拔下自己发髻间的珠钗,狠狠的插进了手腕的脉搏里。 鲜血淋漓,第一次,魏云珠不怕这般的景象了,若不是强行被绳子束缚住了双手,那纤细的血管,恐怕就要随着那雪白的肌肤,一同被割破。 魏云珠心里不住的想,要娶,就娶个死的郡主吧! 所以,到今日,这房里一切尖锐的物品都被收走,她的头发,自然也只能凌乱的披散开来。 第246章 珠珠,别怕,我带你逃走 照顾郡主的下人们愁心不已,他们每日都提心吊胆,少主说过了,敢对郡主不敬,那必然是死罪,可若是郡主乖乖听话还好说,这样的激烈,这样的倔强,没人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太傅来的时候,瞧着那瞪着自己的倔强少女,叹了口气,他那个养子,还是心太软了。 然后,他越过那些下人,猛地一下捏住了少女的面颊,指腹下压,留下发白的痕迹,恐怕一会便会化成青红的淤痕。 第302章 把药灌进去,灌老实了,郡主殿下就没法子闹了。 这些日子以来,令他愁心的事太多太多,远在长安的年轻太后,一双手搅弄风云,带着比男人更盛的气魄,挑起整个大周皇室,正虎视眈眈的对着顾家摩拳擦掌,再加上一个狼子野心的越王,虚伪的脸皮已经被彻底撕破了,顾家如今的处境,是越发困难重重了。 魏云珠瞧见了那玉碟里的汤药,黑漆漆的,同自己在隆禅寺每日所喝的安神药一模一样,那苦涩的气味,叫她忍不住发呕。 可是脸颊被狠狠的捏着,丝毫动弹不得,她现在明白了,这汤药,长期服用,会叫人心智逐渐变成稚嫩的幼童! 少女得了自由的手,紧紧抓住一个侍从的胳膊,指节用力到松开来就会充血,整个人都在剧烈的发颤,脖颈间通透的白玉肌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暴起,奋力挣扎。 可是少女的反抗太过弱小,那黑色的汤药被狠命灌了下去,不断从她的唇齿间溢出,混合着痛苦不堪的泪水,划过脖颈,流淌到衣襟,裙裾之上,留下了黄褐色的渍迹。 被那汤药呛的胸腔一阵抽搐,她开始剧烈的咳嗽,面颊通红,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了。 你们这些叛贼,好大的胆子,于心不轨意图造反,逼迫郡主,该当何罪! 病弱的少女,爆发出一阵猛烈地质问,一直禁锢着那纤弱手臂的侍从,下意识身体一顿,手上也松了不少,几人都诚惶诚恐的看向了自家家主。 这样尊贵的金枝玉叶,给他们十个胆儿,也不敢如此动手动脚的,郡主出口严厉的责骂,自然就惶恐起来了。 然后,趁着这一空隙,魏云珠猛地一下挣脱开了束缚,不要命的往前跑去,可是,几乎是瞬间,一道阴影投下,顾太傅那从来仁慈的善人皮囊露出阴狠,挡住了她的去路。 然后,毫不留情,捏着那已经泛红的脸颊,毫无人情的将剩下的汤药,全然灌了下去。 少女只觉得,那苦涩的汤药顺着自己的唇舌,滚入喉咙,顷刻间就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虚空,绵软无力到站都站不稳。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到有什么砸在地面的闷响声,一下接着一下,可是她听不清楚,眼皮子越来越沉,看也看不到。 外头的院子,白雪皑皑,积雪厚的足以遮挡世间一切的肮脏,天寒地冻的暴雪天,狂风不羁的卷着雪花,一刻也不愿停歇。 院落里,噗通的跪地声,夹杂着积雪被压实的闷鸣,顾延翊的声音传来,痛苦的,隐忍的,情绪翻滚的,他将自己的头,拼命磕向地面,肆无忌惮触碰那冰冷又洁白无瑕的雪。 父亲,那药郡主不能喝,不能喝! 就当是孩儿求您了,您放过郡主,放过她,她会死的! 孩儿愿意替郡主赴死,求您放过她! 一声一声的恳求,凄惨又悲哀,久到,雪停了,这声音才停下。 魏云珠再次醒来时,她艰难地睁眼,口干舌躁间,一杯水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她像个脱离河水的鱼儿,大口的撷取着生命之源。 然后,她虚弱无比的靠在一个温暖的胸膛里,冰冷的小手被大掌紧紧包裹着,渡去了一点点的暖意。 抬眼,看清面前的人,少女轻轻开了口:是你。 静谧的夜色下,依稀可见皎洁的月光,顾延翊一直都守在她的身边,见少女醒了,便回过身,扶着她靠坐起来,一双眼眸,温柔又眷恋的看着她。 这样温情的时刻,仿佛白日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似的,连同他卑微的苦苦哀求。 可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看似风光世无双,其实归根究底也只是个少主,一个无能的傀儡,他无法阻止任何事,明日一早,他的养父,还是会把那汤药,强迫的灌进郡主嘴里。 他需要一个可以操控的假娃娃,来做他野心勃勃的筹码。 到时候,他的郡主会越来越糊涂,逐渐失去心智,变成一个六七岁的幼童心境,那样,她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一生一世,懵然无知的唤自己夫君,只会对自己露出那甜软的微笑。 他不仅仅是愿意,更是求之不得,和郡主一起度过此生,是他毕生唯一的心愿。 可是,他也明白,郡主不愿意。 所以,他握住了心爱的姑娘得手,眸光中闪烁着坚定,熠熠生辉。 珠珠,别怕,我带你逃走。 带郡主逃走的信念,没有任何一刻,比这时候更清晰,更坚定,从前他憎恨裴寂,是因为裴寂竟然将他心爱的郡主视作玩物,那么,他又怎么能这样残忍呢? 所以,他要带郡主逃跑,离开这痛苦的牢笼,就算背叛那个一直被他视若神明的父亲,也不能舍弃他对郡主最赤诚的爱。 背弃信仰,无疑是痛苦的,可背弃郡主,才是杀人诛心,比之更盛。 魏云珠被这话震惊的微微发愣,莫名哽咽:可,我们如何能逃出这座铁壁铜墙? 顾延翊的声音犹似那皎洁的月光,温柔直击人心,他指腹轻轻抚摸少女的发丝:珠珠,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好。 在顾家,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这些年,他成为了大周绝世无双的谋士,人人敬仰的雪中竹枝,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会冒然提出。 第303章 所有的细梢末节,每个细微的变化,都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将任何一枚棋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最小的代价换取利益最大化,是父亲亲自教导给他的。 可如今,却反过来用之对抗父亲,这样的反噬,真是造化弄人。 第247章 你会抛弃我吗? 一个病秧子加上一个弱女子,这样的两人,想要逃出重兵把守的顾家,无异于痴人说梦,恐怕连外头那条紫重长街都过不去。 顾延翊的神色却异常坚定,而且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带着一种憧憬,握着少女冰凉的手:我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魏云珠轻点了头,望了望窗外,一片迷茫,看不见未来。 然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眸光闪过一瞬间的不安:在这次计划之前,我找过裴寂了。 顾延翊比谁都清楚,只要郡主在这儿,裴寂就绝对不会离开,纵使他计划再缜密,可仍不愿让郡主冒一丝一毫的风险,那么最合适的合作人选,非裴寂莫属。 嗯?魏云珠有些微微吃惊,裴寂知道了?可是,他不是应该走了,应该离自己远远的了? 眼瞧着少女眼眸中涌现出的别样情绪,男人的笑容带了一丝莫名的苦涩:他没走,我与他约定,紫重长街挂起风灯时,他便来接应咱们。 少女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望着外头那阴测测的天空,天要塌了吗?既然不是这样,为何她的一颗心,总会那样不安的跳动。 顾延翊瞧着少女背影的眼,温柔又眷恋,他缓步靠近:珠珠,他来,你会 你会抛弃我吗? 他想问出口,可是却忽而顿住了,因为,害怕 顾哥哥,我信你。少女忽而出声:有你在,我从来都是安心的。 露往霜来,他们都褪去了儿时的天真,可不变的,是年少时,少男少女依偎着坐在宫阙阁台之上,言笑晏晏的开怀。 顾延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其实,大周人人知晓,首辅大人最爱同顾公子攀比,简直似个顽劣的孩童。 可他又何尝不是呢?处处也想高过那恶蟒一头,更想在郡主心中占据一隅之地,总是幼稚的去证明,郡主更偏心自己,更爱自己。 然后,他敛眉,看向自己的右臂,确实保住了,可也是真的废了,就是拿双筷子都颤个不停,更别说提笔作画了,于他这个兰陵顾家少主来说,是后患无穷。 当年,裴寂用尽手段促我废了这只右手,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成日用右手习字作画,只是得益于儿时的苦练,其实,我是个左撇子。 魏云珠转过了身,有些诧异的瞧着那一脸淡然讲出实话的雪袍青年。 左撇子?可是似清风明月世无双的顾公子,从来都是以右手提字,大周人人皆知。 世间万物,熟黑熟白,是清是浊,不过是见仁见智,想要无愧于心何其艰难,是以,每每争名逐利,违背良心时,我用右手,可是,珠珠每年生辰的庆生帖,还有那副细雨青松图,我用左手。 男人的眸光炙热,可以消融那满地的积雪,甚至可以灼烧世间万物,这样滚烫,这样直白,叫魏云珠心里升腾起一阵莫名的慌张。 然后,顾延翊的眸光又不明所以的暗淡下去,声音落寞,似隐匿在黑暗里:可是,我一直不明白。 为何只要我提起裴寂,郡主眼中的神色,就变了。 山脚下,仍是那一方小酒铺子。 一身紫袍的男人,喝了一整碗的桂花酒酿,搁下后,随着桌子一同抖了抖的,还有那柄,瞧一眼,就不敢再瞧的莫剑。 老板娘已经准备收摊儿了,她瞧了眼,见那俊美男人放下了一锭银子,没成想这人今日如此大方:诶呦客官,您今日可真大方,是否有什么好事?是要接心爱的姑娘来我这里喝桂花酒酿了? 男人爽朗的笑了笑:是啊。 老板娘打趣:要去接人家姑娘了,把银子都花光了,可不兴啊。 裴寂哑然失笑,他手摸上剑柄,却无意间触碰到那上头坠着的桃木梳,小巧玲珑,香香软软的物件,注定和他的莫剑是两个极端,扎眼极了。 不相配 他是该走的,可是,谁叫他是长生殿下最执迷不悟的一条疯蟒,就算知道,他们再无可能,也要偏偏去那鬼门关闯上一闯。 顾延翊找上自己的时候,他简直恨的牙痒痒,可是看在小郡主的面子上,忍了。 只是,那野狗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碗汤药推到他面前,这就可以了,轻轻松松的拿捏了这头湖底最难缠的千年恶蟒。 裴寂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一只野狗死死咬住的一天。 他指腹轻轻抚摸那桃木梳,忽而想到,小郡主每每见到自己,都和只小猫咪似的,眼圈红红的,又娇又怯的后退,不许自己靠近,被逼急了,便亮起小爪子,张牙舞爪的警告。 他简直爱死了。 男人嘴角的笑意多了一丝温柔:老板娘,我走了,明天也不用给我留酒了,银子都给你,以后也用不上了。 然后,转身拿剑的一瞬间,那枚桃木梳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一声若有似无的砰声下,掉落在地,再无人问津。 第304章 紫袍男人迈着凌厉的步伐,稳步向前去了,斗笠下,那双眼眸,已经渐渐潮涌上了狠戾凛然的杀气,连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自胸腔中翻涌而出。 这样的气势,是茂密丛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身披风霜雨雪,带着原始的野性,可那清冷的鹤姿,妖孽的皮囊,又是长安城销金窟里最艳情的脂粉气,奢靡浮华的淋漓尽致。 两个极端,就如同裴寂这个人,本是极端。 老板娘看了眼那神姿,只觉得恍若天人,不知那心爱的姑娘是谁,这样俊俏的汉子,恐怕日日夜夜都得担心,平白被人轻薄了去。 然后,她眼神定格在地上的桃木梳上头,孤零零的,这不是那汉子最宝贝的物件吗? 赶忙捡起,冲着还未走远的紫袍喊:客官,你落下东西了! 落下东西了?可能,他是落下了一颗心吧,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今晚,就算下阎罗殿,我也要护她和她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裴寂自后招了招手,没来由的喊了这句,那身影便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天际。 第248章 他带着郡主跑了! 郡主逃走了! 一声划破天际的叫喊,冲破了黑夜中的浓雾,带走寂静,轻甲摩擦的声音接踵而至,匆匆的脚步声接连不断。 一把把火光在集聚,所以人都心领神会,他们窃窃私议,面颊上都是迷茫的害怕,因为,他们的家主,不知会爆发出何等的怒气。 然后,他们惊奇的发现,少主也不见了,消失了,一个不详的预感不胫而走,大家伙没人敢开口讲出来。 少主呢?一道阴沉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 然后,下头瞬间跪倒了一大片:回家主,少主他、他带着郡主跑了! 寒气凛然的风雪夜,雪絮似是割人的刀子,怒卷的狂风,放荡到像是吃人的野兽,足以吞噬世间万物一切的温情,徒留下一片冰冷,还有无尽的黑夜。 密密麻麻的士兵,顺着那条出城的必经之路,紧锣密鼓地搜寻,在那块荒芜的野菜地之上,洁白的积雪被踩进泥土里,化成了污水,零落成泥碾作尘。 快!雪越来越大了,动作再不快些,那些痕迹被大雪覆盖,就更寻不到人了! 大雪可以掩盖一切肮脏,可是掩盖不了人心,那上头重重叠叠的脚印,带着尘土,沾染纯洁。 这儿有! 两道混合着泥土和枯树叶的痕迹,朝前蔓延开来,是车辙印,只差一点就要被新雪覆盖。 呵,一下裹挟着恼怒的短促嗤声:真是我的好儿子。 小杂种翅膀硬了,把从他这里学到的东西,敢还回来了,挑这样一个暴雪夜走,是最好的选择。 务必,把人带回来。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冷似雪。 然后,抬了抬手,人人都说,顾延翊是他最得力的右臂,随即,中年男人微不可察的笑了下,冷笑,既然是已经废了的右臂,那么,不要也罢。 他从来不会留下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人带不回来,就带尸体回来。 众人得到会意,心中再无羁绊,各个都手持长剑,眸光中的杀意,仿佛下一刻就能喷溅而出! 天色昏暗的不像样子,偶尔的几声狼嚎,孤寂又落寞,唯有那高高挂在天际的月亮,安静中独美。 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态势,少主和郡主是跑不远的,众人不禁疑惑,爱情到底是何物? 竟然让名动天下的大周雪中竹枝,放弃钟鸣鼎重,放弃权重望崇,抛下一切,也要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 有人懂,有人唏嘘,有人怒骂愚蠢,纷纷扰扰,始终没有个定论。 但是,被冲昏头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谁都可以预想到,这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忽然,天地间在混沌之中炸出了一道光亮,士兵们被迫停住了脚步,各个都疑惑的朝前看去,发生什么了?为何不走了? 当看清前方的来人,士兵们各个扬起了凝重的面色,那昏天暗地里的紫色袍角,被风吹了起来,连带着死亡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 那里,站了个地狱罗刹? 然后,寒气凛然的利刃被拔了出来,同漫天的雪絮交相呼应,那人影,死死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袭紫袍,斗笠随风飘动,露出苍白又凌厉的下颚,流畅无比的线条,这样的绝妙皮囊,邪气外露,可却有叫人生畏的野性。 不过只有他一人? 倒也不难认,这紫袍男人身姿非凡,手里那柄世间独一无二的莫剑,剑柄上盘旋的五爪金蟒,凶神恶煞。 可是,孤身一人妄想抵挡住顾家的千军万马,是多么不自量力,多么不想活的人,才干的出来得事。 古往今来,站在权欲顶峰的权臣,各个都是脚踩万千头盖骨的,尸山血海中独步当世,露锋芒第一人,是为上位者。这种人,恰恰也是最贪财怕死之人,一旦大权在握,就更将自己的命看得金贵起来,得到的越多,牵制也会越多,权衡利弊的思量也就更盛。 裴寂亦然如此,更何况,他不是路边的孤魂野鬼,他是越王最得意的作品,有无限的可能。 此时此刻,孤身前来,对战同自己义兄水火不相容的顾家,九死一生,都算是幸运了,无异于送死,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第305章 天空恍惚间彻底暗色,巨大的阴影覆盖上那原本静谧的月亮,黑漆漆,天狗吞月,如火如荼。 天要塌了?这奇景引来无数人仰头的驻足,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 可那斗笠下的脸,却笑了,笑的残忍又嗜血,风雪吹走了斗笠,露出一副天神的妖孽皮囊,可他手里的莫剑,却来自地狱,比魔鬼更可怕。 长生殿下托生的恶蟒,难缠,杀伤力又极强,那咬动牙齿的咯吱声已经作响,绮丽的艳红芍药,已经被血色充斥,期待着血腥的厮杀,麻痹理智的感官。 然后,有人颤抖着念出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裴寂 顾太傅的神色似乎是一滞,原本冷漠淡然的神色,出现一丝破裂,微眯起了眼。 越王的义弟,沦落为阶下囚的裴寂,自己曾经的门生,他竟然来了? 首辅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这间,他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怪不得,怪不得会是现在,除了自己一直养着的那个小杂种,没有人能算计到裴寂,让他一个嗜权钱如命,惜命如金的小气鬼,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交出自己的性命来。 妙哉,真是妙哉! 顾延翊要带郡主逃跑,也要裴寂死无葬身之地,一箭双雕,人心被他玩的明明白白,真不愧是自己养出的小狐狸。 这样明了的道理,奸诈如裴寂,会不明白吗? 顾太傅不明所以一笑,一切是选择,更是命。 别来无恙,老师。裴寂唇齿落下的这几个字语气很轻,甚至含着笑意,可就是犹似那滚滚寒气,叫人毛骨悚然。 找死,这两个字,从来都不会和裴寂挂上关系,可今日的你,变愚钝了。波澜不经的声音,出自顾太傅。 第249章 裴寂,永远不会来了 诡异的气氛下,紫袍男人竟然也是笑了,笑的狂傲又懒散,断断续续间,他的眼尾染上丝绯红,真的似那即将盛开的艳红芍药。 老师,你还是那么通透。 然后,他每靠近一步,那杀气就更重一分,脚边卷起的积雪,也顺从的滑落,丝毫不敢惹这位自地狱而来的罗刹。 一个人,能挡多久呢?顾太傅淡然问出。 这个问题,其实裴寂也很好奇呢。 然后,他顿住了脚步,眸光闪烁出即将厮杀前的殷红:让郡主和她的心上人离开,到天亮就够了。 ** 一片寂静的滩涂之上,连绵着成片的荒草地,雪,越下越大了,白茫茫一片,落在少女的肩头,像是厚厚的霜花。 踩进积雪里的脚步,在咯吱作响间,一步深一步浅,耳边是风声鹤唳,前头的黑夜像是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只剩下将弱小的猎物一口吞下。 这样的风雪夜,没人敢在这荒草丛里,似孤魂野鬼般游荡,可是暗色里,两个急行夜路的身影,若隐若现。 下一刻,狂风大作,魏云珠猛地颤栗一下,脖颈往皮毛大氅里缩了缩,她的手脚,都快要被冻僵了,冰冷到没有了知觉,可还是不停的往前走。 那个牵着她右手的大掌,总能传来微弱的丝丝暖流。 忽然,天空一声巨响,惊的少女一个哆嗦,停住了脚步,四周在极速变暗,好像是有个巨大的阴影,罩上了他们头顶的天空。 魏云珠抬头,微微蹙眉,只见那原本温柔皎洁的明月,正在被黑影吞噬,一点一点,徐徐缓缓,即将迎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冲破气血,她的一颗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这是怎么了? 珠珠,不能停下,他们就在后面。顾延翊紧紧握着少女的小手,急迫的提醒。 这一路上,道路难行,魏云珠走的跌跌撞撞,她的一颗心上上下下,不安分到了极点,有时候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有时候又觉得胸腔揪着疼。 她心里,似乎渴求知道点什么,知道那点,她不愿深思的真相。 然后,少女的眸光对上了顾延翊的,亮晶晶的杏眼在暗夜里,竟然散发出惊人的璀璨,带着异样的情绪翻滚,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了。 顾延翊眼神微动,一颗心提的很高。 珠珠,已经回不了头了,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少女面颊上显现出一种固执的坚持,一张小脸,在渐渐消失的月色里,越来越看不清了。 你说,你通知了裴寂,可我们早就过了紫重长街,风灯恐怕也被寒风吹落了,但他没来。 顾延翊神色自若,笑容温柔:或许裴寂看到风灯了,可是却因为什么事绊住了脚,也可能他并未看到风灯,不过幸好,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再往前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谁也找不到我们,只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少女摇了摇头,孤注一掷的要命:不,不会的,他答应了要来,就一定会来,是你说的,他来接应,才会万无一失。 心里的滋味,她有些说不清,更搞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觉得,他会来,不是辩解,而是他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然后,她靠近一步,杏眼里似乎快要溢出泪水了:他到底是不来了,还是来不了了? 第306章 顾延翊的神色,很少见的有些闪躲,太卑鄙了,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因为,他骗了郡主。 那日同裴寂的约定,从来就不是什么接应,而是断后。 是个名副其实的死亡之约,这世间,只要不是傻子,都会严辞拒绝,毕竟,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只会是以卵击石,最后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悲惨结局。 更何况,郡主不会知道,所谓的拖延时间也只是白费力气,他会化成一滩污泥,在血雨腥风中被乱剑砍死,永无翻身之日,彻底被人遗忘。 被他最心爱的姑娘遗忘。 首辅大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又怎么会答应呢,可,顾延翊把那碗汤药推了过来,不需要多说一句话,这疯蟒便会心甘情愿赴死。 当时,裴寂眸光一沉,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因为,他会把剑,准确无误的插进那人的心脏,那个逼小郡主喝下这汤药的人。 就算顾延翊不提出,他也会去,义无反顾的去。 只是,再也见不到小郡主了,他有些遗憾呢。 不过,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况且是他这种作恶多端,罪孽深重的人,哪有那么多如意事呢,差不多就得了。 所以,就算他一眼就看出,顾延翊多么想要自己的命,简直毫不掩饰,他还是来愚蠢的送死了。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叫魏云珠心乱如麻,她声音莫名发颤:顾哥哥,我们等他来,等着他。 顾延翊瞧见少女惨白的面容,低头一瞬,想到了父亲的话。 父亲曾说,心软之人难以成大事,仁慈之人必后患无穷,所以,他总是压制本性,试着让自己的心硬起来。 这么些年,卓有成效,可他心底里仅存的那块柔软,全部都是郡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狠下心来,这样,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可是,在郡主面前,他做不到。 果然,就如父亲所说,他就是个心软又无能的人,那颗属于郡主的心脏,永远硬不起来,永远赤诚的只为她跳动。 珠珠,对不起,我骗了你。 裴寂,永远不会来了。 少女的眸光中迸发出激烈的情绪,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一切,那雪花,坠落在微微颤的眼睫上,像是一只从来不愿停留,一不小心就会飞走的蝴蝶。 随着她眼底涌现出来的破碎泪光,声音突然沙哑起来:他回去了? 几片雪花渐欲迷人眼,顾延翊一言不发,沉默地接受少女的审判。 泪珠滚落,魏云珠眼神迷离,他会死,这次,他真的会死! 第250章 珠珠,别抛弃我!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顾延翊的话音落下,很轻很轻。 他忽然想到大慈恩寺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选择,在重叠,是跟着他走,还是回头,去往那万丈深渊。 很少见的,他慌了。 郡主,相信我,跟着我一直往前走,我们逃出去,不管你是要回长安,还是去草原荒漠,天涯海角,我都会守着你。 好吗?问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可魏云珠却受惊似的推开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会死,他真的会死 神情恍惚低哝间,已经是满面泪水,不,她不要他就这样死了,他欠自己的,还没有还清! 珠珠,别抛弃我!在顾延翊慌张的嘶吼中,少女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毅然绝然的转身,往回跑去。 顾延翊忽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落下热泪:珠珠,往后此生,不必再觉得亏欠我什么,我的左手还在! 声音传入少女耳中,她只是顿了顿,很快就奔跑在漫天的雪絮里,消失在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之间。 泪水,前赴后继的从雪袍青年的眼底涌出,他又笑又哭,狰狞至极,病弱的身躯似那即将被洪流冲垮的堤岸,摇摇欲摧。 为什么告诉她左手还在呢?因为他是左撇子,右手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哪有那么重要,这些日子里,每当郡主看着他的右手,眼底都是悔恨的愁思。 他不想要他的珠珠背负着沉重的压力,所以告诉她,再也不必觉得亏欠自己什么。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凌乱嘈杂,大批的火把在靠近,收敛了神色的顾延翊,以左手,打开了火折子。 那么,就让他最后,再为郡主做一件事吧。 然后,他毅然决然,朝着郡主离开的反方向跑去,必须,必须引开父亲派来的追兵! 在轰隆隆的轰鸣声中,他听到那凌厉,带着杀意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 家主有令,杀无赦! 透过荒山的另一边,血气弥漫。 裴寂手握莫剑,眼眸猩红的瞧着成堆冲过来的士兵,抬手扬起那剑刃,寒光一闪,次拉一下血色飞溅。 那凶猛的五爪金蟒,沾染上了血气后,邪性十足,凶残更盛,必须要以更多的鲜血,祭奠这恶灵,才能满足那厮杀的变态念头。 一人,却在手掌用力间,将冲上去的十几人,一齐震飞出去,野性十足,强悍的似是一头野兽,无人能抵挡。 第307章 顾太傅静静地瞧着那不远处的厮杀,他眸光淡漠,没想到,这恶蟒竟然可以支撑的如此之久,是真的在拼命啊。 真有意思,为了他所谓的爱。 可是,纵使他裴寂再有何等神勇的天人之姿,也抵挡不住这源源不断的千军万马,泉水总有枯竭的一天,山川也总有沉为低谷的一天。 到最后,裴寂,抵不过的。 此时的裴寂,手握莫剑,狠狠的插在一个士兵的心口,他浑身都在颤抖,因为血已经沾湿了他的紫袍,便成了黑漆漆的暗色。 无数个血窟窿,正不受控制的流出鲜血,额角的血顺着滑落,流过脸颊,一下一下滴入尘土里。 脸色惨白,额头因为隐忍冷汗频出,可是眸光中的杀气却丝毫未减。 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这一场激烈的争斗,混合着血与嘶吼,再被那皑皑白雪掩盖,暴风雪快停了,仿佛能听到,那紫袍男人隐忍的喘息。 在天地之间,清晰无比。 顾太傅单调而又执拗的拍起了手掌:真不愧是越王最得意的作品,的确给他长脸,但是很可惜,你就要死了。 然后,他嘴角的笑意骤然变冷,阴森可怖:你死了,越王恐怕会伤心欲绝。 裴寂眼前的阴影越来越重,模糊间全部都是血色的迷蒙,身形已经开始不自主的晃荡,可是仍然强撑着赴敌,他听到了,义兄? 今日来之前,他没有告知义兄,因为他不敢,这么些年,他对自己视如己出,包容至极,可是,自己背叛了他背叛了他为自己精心挑选的婚事,还一次次忤逆他,独自行动,搞出了不少祸事。 果然,义兄说的对,他裴寂,就是个赔钱货。 然后,眼前的一大片阴影冲了上来,一向在他手中稳如泰山的剑,被冲飞了,随即,心口一沉,他开始不住的晃荡,重重的后仰下去 巨大的响动,被踩的稀巴烂得肮脏污雪被拍开,那条强悍的恶蟒倒了下去。 就要死了,这是肯定的事。 其实裴寂心里,是十分不愿意死的,因为永安巷里那只小郡主捡的小狸猫,娇气的很,他死了,以后谁来照顾呢?他府上的暗库里,有成堆成堆的金银财宝,还没来得及用,他是首辅,权倾朝野,看着不顺眼,想杀的人还没杀光呢 还有很多很多,遗憾为什么总是这么多呢? 可是,将死之际,他最不敢想的,还是小郡主。 因为,只要一想到她,裴寂就更不想死了,那样的愿望越强烈,其实对于他,只会在当下越痛苦。 多凄惨的人生啊,他爱的人不爱他,甚至讨厌他,那还活什么呢?有什么意思呢? 每当,他充满期许的提起从前的事,小郡主的眼底从来都是一片迷茫,她说她不记得。 从来都不记得 小郡主忘记了那年,大慈恩寺外的风雪夜下马车的救赎,忘记了御书房他亲手呈上的画像,忘记了他血战沙场,拼命将邻国收入囊中,只为当成生辰贺礼进献给她。 那些他以为的相见,甘之如饴,贵如珍宝的回忆,她全都支支吾吾,从来满不在乎。 或许,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些回忆,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全部都是他发疯间的臆想。 真是不公平啊 他向来瑕疵必报,心眼小的可怜,他怕这种忿忿不平会促使自己,下辈子也缠上小郡主。 可是一想到她是那么讨厌自己,可能,下辈子也会是一样的吧。 那么,就但愿珠珠来生,再也不要遇到裴寂了。 第251章 他死了,没有人知道 裴寂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近乎于分崩离析,可他还是记挂着那件事。 郡主,现在平安抵达了吗? 一粒尘土妄图囚禁明月,他自以为能锁住属于自己的洁白月光,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痴心妄想。 因为,月光是锁不住的。 是时候真正结束了,让一切都归位吧,让明月回到她原本高高挂起的天际,回到她心爱的人身边。 郡主,微臣爱你,永远都爱你,微臣会带着对你的爱,掩埋至泥土,只要天地还在,那爱,就永远生生不息。 裴寂嘴角的笑意,温柔又静谧,静静地等候死亡的降临。 可是,意识临崩离前,金戈铁马入梦来,震耳欲聋的铁骑声,厮杀声,声声入耳,然后,在一片血色弥漫里,他瞧见了那亮黄的盔甲,以及属于越王部下的鲜艳红巾帕。 义兄来了。 可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却永远不会来。 无尽的风雪,打在少女娇弱的身躯上,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枯枝败叶,拍打在她的衣裙,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肤,不自觉间就被划破,细微的血珠子缓慢的渗出。 风一吹,是钻心的疼。 那个在大雪迷蒙中一直奔跑的少女,一颗心在发狂的乱跳,毫无章法的乱撞,简直磕的她骨头都隐隐作响,飘落的雪花,沾上她的一瞬间,不是立刻甩落,就是被汗水消融。 四周风声鹤唳,只有这固执的少女,眼里只剩下奔跑。 可真累啊,她手脚早已经酸痛不已,被这极寒天气折磨的全身都是僵硬的,跑动牵扯间,竟是钻心的疼。 第308章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耳廓已经疼痛欲裂,多么想,多么想停下来歇会儿,可是,她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无形中,有一种被暗示的预感,她知道,只要晚一步,有些东西就是转瞬即逝的。 她必须抓住! 譬如,百花楼的风雪夜,御书房无意间的眼神对视,兴庆宫前的笑眸,大慈恩寺里的固执,狭窄石壁旁的依赖,一切的一切。 然后,她瞧见了前方那个满身是血的病弱疯蟒,一步步靠近,那紫袍之上大大小小的血窟窿,触目惊心,甚至于,腰腹间还斜插着一把利剑,横穿而过,将他牢牢钉在地面。 血如潮涌,惨不忍睹。 伤的这样重,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死一百次都不够的吧,他也要死了吗? 是报应吧 漫天的雪絮,不知疲倦的落下,落在裴寂身上,很快就和那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融为一体,一朵雪花,落在了他的眼角,惊醒恶蟒。 这触感,冰凉中,竟然带着丝丝的轻柔,真是奇怪至极。 然后,费力的掀起眼皮子,他瞧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满身是落雪的少女,杏眼里闪烁的光芒,依旧美得动人心魄,她静静的伫立着。 明明神情同那雪花一样冰冷,可是又莫名其妙的轻柔,因为,眼底的泪水已经肆虐了,足以融化那寒冰。 裴寂,你就是个蠢货,本郡主替你感到悲哀。 裴寂的眼眸迸发出了震惊,他从来都不敢想象,这般的情景,然后,他用力睁大眼,就看到了少女眼角晶莹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 是为他流的。 瞬间,巨大的惊喜占据了胸腔,嘴角不自觉的笑意,伴随着不断溢出的血,叫他愈显狰狞,可是裴寂不在乎什么形象了,因为心底,从未这样快活过。 现在,就算再叫他来一次刚刚的万箭穿心,那也心甘情愿了。 只要能换来小郡主的一点点怜惜。 太讽刺了,他裴寂有一天也下作到,学着顾延翊那只野狗,装可怜,讨郡主的怜惜了。 他又忆起了从前,忆起了从太极宫到云安殿的一百六十二株海棠,二百四十五盏宫灯,三百二十一根石柱。 总共四百九十九步,步步都是他与心上人的距离,是不是,此时此刻,那距离能缩短一点呢? 穷极一生,他的愿望,也不过是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是听见他这卑微的愿望了吧,所以才施舍这一次。 越王的铁骑赶到时,战况简直是惨不忍睹。 一辈子对谁都冷漠无情的越王,看着自己那满身是血,半死不活的义弟,真是又恼火又心疼。 平日里比谁都倔,不讲理,说话也不饶人,纵使是在自己面前,也是任性无礼,他对旁人讲,自己这义弟,是长生殿那大蟒转生而来,神勇无比,更是聪慧过人,将最宝贝的莫剑赐给他,给予厚望。 可这小畜生呢,平日里呲牙咧嘴没个规矩,这次竟然敢背叛他,不仅堂而皇之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婚,还偷了自己的令牌,异想天开,企图和郡主远走高飞。 真是气人! 可是呢,自己骄纵出来的小畜生,还是得他来收拾这烂摊子,费心得很呐! 其实,兴许是小畜生心虚的怕了,这次竟然不来向自己求救,顾家在兰陵根深蒂固,根系庞大,封锁了消息,神通广大如他,也被蒙在鼓里了。 起先他并不知晓此事,是半个时辰前,那满身是血的雪袍青年闯了进来,他奄奄一息,拼死送来了消息。 去救郡主和首辅!那病弱的身躯,不要命的抓着自己的衣襟,眼底的血红,叫他一个见惯生死的武将都怔住了。 最后,出兵前,那雪袍青年也大限将至,临死前,只留了一句话 别告诉郡主。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决定替他保守这个秘密,多情人总是自讨苦吃,灰头土脸。 他又何尝不是呢? 那个惊才绝艳的雪中竹枝,永远的死在了顺德五年初的风雪夜,孤苦伶仃。 默默的死去,是他最好的结局,因为至死,他也不想成为郡主心头的负担。 渐渐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少时,同心爱的小姑娘,一起依偎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宫阙红墙之上。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他死了,没有人知道。 他心爱的小姑娘,也不知道。 第252章 疯批美人 隆禅寺地牢,阴冷潮湿的墙面,滴答滴答的落着水点子,墙上一点巴掌大的窗口,透出丝丝微弱的光。 两条精壮的胳膊,惨白的皮肤,被牢牢束缚在两边粗壮的铁链上,铁链冒着森森寒气,就那样横冲直撞的凿钻在石壁里头,比什么都牢固。 裴寂被囚禁在这地牢,半月有余。 那日伤的遍体鳞伤,义兄将他捡了回去,震怒之下就将人扔在了这里,虽然限制了他的自由,可总归是好生养着。 毕竟,若不是他砸钱给小畜生续命,恐怕这世上早就没有裴寂这个人了。 也算小畜生命硬,鬼门关里闯了几趟,硬是挺过来了。 进出伺候,端茶送水的下人,总是会小心翼翼的瞅上两眼,放在以前,谁敢啊,可现在,首辅大人就是一只病蟒,别说去杀人放火,拿剑砍人了,就是旁人一个手指头,就得虚弱的倒地了。 第309章 北地的天气仍是阴寒,越王已经盘算着抓紧时间回长安,那小畜生现在虚弱又金贵,再在北地耗下去,恐怕真撑不住啦。 可是呢,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犟,谁都不肯先低头,那就僵持着吧。 裴寂呢,他这几日想了很多,虽然身上的疼,痛彻心扉,可是,心里却是满足的紧。 那日,他身负重伤,本以为必死无疑,却看到了义兄的铁骑,踏破平原而来,然后,在漫天飞舞的雪絮中,绝望里破土而出了决绝的光亮。 因为,少女义无反顾的身姿,正朝自己奔跑而来! 当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坠落,打在他的眼睫,幻化成一缕缕光晕,似乎有滚烫的热泪滴落在他的脸颊,来自那双,令人魂牵梦绕的杏眸。 泪水越来越多,他想替她擦擦,告诉她,没事的,微臣不疼。 可是,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最后,小郡主骂他蠢货,后面的,再也听不清楚,她来了,裴寂也就心满意足的闭了眼。 再醒来,就是如今这番情景了。 一只被关进笼子的病蟒,再也不能嚣张跋扈的张牙舞爪,再也不能搅动风雨的为非作歹,他明白,义兄这是要给他树规矩,叫他面壁思过。 果然,他身边的人今日专程过来了一趟:首辅大人,殿下让卑职转告您,若是您不答应与李小姐的婚事,他这辈子都不会放您出来的。 裴寂斜睨那人一眼,嗤笑一声,没说话。 首辅大人,您伤的这么重,如今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倒不如答应了婚事,到时候立刻就能出去了。 其实,越王是真的想让裴寂远离大周皇室的,这样一朵瑰丽的艳红芍药,被长安城的气候养着,是活不了的,他有他的打算,可这份长兄如父的心,是一直未变的。 裴寂的命,是他的,而不是云安郡主的,只要自己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过放任裴寂成为大周的驸马! 同皇室扯上关系,那么自由、快活,就真的没了,就像他心尖上的姑娘,被那冠冕堂皇的豪华宫殿,困住了一生。 答应婚事? 简直是痴心妄想,就是死,他裴寂也不会屈服! 那病怏怏的弱蟒,眸光中突然迸发出恼怒,冲着那侍从大喊:滚!你这狗娘养的,是不是活腻了!敢这么和本官说话,信不信等回了长安,本首辅一定亲自砍了你! 滚! 侍从被吓得不轻,这疯批美人,他是真的惹不起,赶紧便溜了。 从这之后,裴寂就拒绝郎中的诊治了,这不,今日他便开口问那郎中:郡主可还在这隆禅寺? 郎中战战兢兢:郡主未曾离开过。 这话一出,刚刚还无精打采的病蟒,立刻抬了头,他眸光中迸溅出了丝丝闪耀的光彩,归于死寂的灰暗开始跃跃欲试。 真的? 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长舒一口气,语气既落寞又委屈:可是,为什么郡主不来看我呢? 今日的郎中是新来的,然后,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犯下了大错。 自从裴寂知道,魏云珠就在隆禅寺,就是说什么都不肯再喝药了,前头的日子,他还是喝的,虽然多有不爽,可总是会屈服。 现在呢,恐怕有人用石头把他紧咬的牙关敲碎了,再灌进去,也会被他全数吐出来,这一身反骨,没人拿他有办法。 郎中觉得,今日若再灌不进去药,恐怕不等首辅大人回长安后提刀砍自己,越王当下就会把自己就地正法了。 索性,他不要命的用手指撬开裴寂的牙齿,被狠狠咬了一口后,勉强灌下去几口,可刚松开,就又被全然呕了出来。 这边混乱间,倒是有一个身影跑了进来,是李义。 郎中求救的看向来人,李义便招招手,叫他一会再送进来一碗新药,先下去罢。 当人都走了,他才飞扑到自家大人面前:首辅大人,您受苦了! 瞧着一向精壮的首辅大人,如今和个虚弱的大姑娘似的,好像戳一根手指头就能碰倒似的,不自觉的抹了眼泪。 他端着一碗饭菜,递到首辅大人嘴边:大人,吃点吧,不吃,是没有力气的呀! 可是呢,这倔强的疯蟒,还是紧紧抿着唇,他已经绝食好几日了,早就饿的头晕眼花,可心里还是只想着一件事。 郡主,知道我也在隆禅寺吗? 李义点了点头,郡主甚至知道他在地牢 你去,你现在就去,就说本首辅身上的伤口发作,浑身滚烫,就要死了,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给我请来! 李义有些为难,果然,首辅大人还是如此的厚颜无耻,这深更半夜的,叫他怎么去和小郡主说呢,也真是好意思 李义陪着笑脸:大人,您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了,咱们先治病,先 去! 李义被面前男人暴虐的声音打断了,他摊摊手,又张张嘴。 他容易嘛他!刚刚越王才威胁了他,现在又要承受首辅大人的无理取闹,太闹心了! 李义,你今天要是不去,本首辅就死在这儿! 第310章 第253章 如此娇弱的一只病蟒 李义望着窗口里的光亮,已经很久了,万幸,小郡主还未歇下,可是他真的开不了口。 首辅大人真是的,他自己在郡主这里有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不管了,再闹出点什么,又惹恼了越王,恐怕还是得出乱子,让郡主去劝劝,兴许也是件好事呢?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突然就急急的朝着那扇门跑去。 魏云珠看了会儿画本子,这就准备歇下了,却听到外头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咚咚咚的拍门声响起。 郡主殿下!郡主殿下不好了!首辅大人不行了,您快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李义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天神菩萨保佑,他可不是有意咒自家大人的,只是,事出有因,他这样也是迫不得已。 是李义? 魏云珠听出了他的声音,如此深夜前来,是所谓何事呢? 那日她随着越王回到隆禅寺,听说裴寂被关进了地牢,不担心是假的,可后来仔细一想,越王是那人的义兄,既然能够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救那恶蟒,想必心里其实是很看重,也就释然了。 可一向以冷静处事的李管事,怎么这样慌张? 她起身走近几步,:李义,发生什么了? 首辅大人不行了,小的请求郡主殿下去见他最后一面。李义昧着良心,又说了一遍。 魏云珠心里咯噔一下,可是又觉得半信半疑,思量片刻又道:首辅虽然被关进了地牢,可越王殿下不是寻了这兰陵医术最高明的郎中,替他诊治,只要安心配合,定然不会伤及性命。 李义被噎住了,眼看着扇门打开,走出来的少女,眼神不住的审视自己,他索性噗通一下跪了。 热泪夺眶而出的模样,吓得魏云珠微微后退了几步。 好几日了,首辅大人拒不接受那郎中的医治,今夜不知怎么的,心口突发绞痛,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冒冷汗,口吐白沫,整个人垂垂挣扎! 少女眼神中似有波动,声音变了腔调:若真是因为拒绝医治,突发状况,那也是他自作自受,连神医都拿他没办法,我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义自知,郡主这是看出了自己的鬼把戏,只能继续豁出脸皮去卖惨:郡主,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今日若是请不去您,首辅大人恐怕只会活剐了小人啊! 这话一出,魏云珠脑海中忽而出现,那恶蟒曾经犯下的罪行,滥杀无辜,迁怒旁人,简直是无恶不作! 思及此,她眸光中有些恼:既然如此,本郡主就去瞧瞧,那恶蟒如今还敢不敢再蛮横无理的无故波及他人! 李义你起来吧,以后莫要怕了,本郡主替你撑腰! 然后,李义就跟在小郡主后面,往地牢里赶了,一路上,他挺直了腰杆,雄赳赳气昂昂。 有人撑腰的滋味可真好啊,只希望,首辅大人再好好努力一把,把这个驸马爷的位子给坐牢了,不挣馒头,也要争口气! 等小郡主在首辅府当家作主了,他自然也不用努力了! 晦暗阴湿的地牢里,脚底的石板缝隙,密密麻麻长满了暗绿的苔藓,好几次打滑,亏得李义将人扶住了。 然后,一方透着光亮的小口子,和对面那个照射进来的光线堪堪汇合,可这间有一道更耀眼的,闪烁着湿漉漉的光,直直看过来,热烈、直白。 天仙醉把珍珠掷,荷翻泻入玻璃碧。 是裴寂的眼眸。 这其中,翻涌的是欣喜、期待,像孩童看到渍着糖霜的山楂果,像温顺的小狗求怜时的殷切,带着点热切的兴奋,好像扔个小拇指大小的骨头,就能全身心满足似的。 少女无视那热烈,眼神淡淡的,那人两个腕子不安分的动着,因为六分的病弱气,竟然叫那绮丽的皮囊,显现出了一些娇艳的柔和,好像整个身段都软了些。 就那样,瞧着少女,怎么都瞧不够,风眸微嗔,挤出了点风流的委屈,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魏云珠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娇弱的一只病蟒,看来是爪子被拔了,张牙舞爪嚣张不起来了,若不是伤重,他怎会如此乖巧呢? 见近在咫尺的少女顿住了脚步,裴寂有些悻悻的,声音弱到不堪一击:郡主,微臣身上没力气的紧,大声讲话都出一身冷汗呢,你靠近点。 然后,他无力的摆了摆那束缚着他的两头铁链,叮哩哐当的清脆碰撞声传来,配上男人身上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竟然是诡异的涩情。 魏云珠眼神定格在那锁着他的铁链上,似乎是在确认,到底结不结实。 看样子,如今这比娇花还柔弱的首辅大人,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的。 微微松了口气,少女也变得大胆起来,可也只是靠近了一步:李义说,让本郡主来见你最后一面。 她扫了眼男人的全身:看样子,还没到不行了的程度。 然后,裴寂的唇瓣勾起了一个温顺的笑,悬在空中的手掌,微微蜷起来,似乎是在诉说,那处的疼痛:郡主,微臣哪都疼,是真的。 第311章 这样的皮囊,总是叫人不自觉生怜惜,可魏云珠却觉得,这只病蟒,依旧危险十足,是伪装,还是真的呢?她不能确定。 本郡主听说,你近些天来,十分不乖顺,不配合郎中诊治,不吃药,甚至闹绝食,比那三岁孩童还要幼稚,那你说,现在要怎么样呢?不若本郡主亲自给你挑选一副上好的梨花木棺材,你躺进去,也省得麻烦旁人了? 不管是首辅府,还是永安巷外宅,只要是置办田产,裴寂就很爱梨花木的物件,不为别的,更别提是因为雅兴了,就纯纯一个原因,贵。 是读书人,可他更爱钱财。 然后,他眸光中闪烁出了狂热的喜色,郡主还记得他最爱梨花木! 他就觉得,那晚,郡主在鹅毛似的雪絮里跑了那么久,就为了找他,现在又记得自己的喜好,那么,她一定是有一点在乎自己的! 第254章 犯了事撒娇要命的娇美姬妾 郡主,微臣没有!压制着心头的欣喜,裴寂哑着嗓子委屈出声。 可说完,他还凶狠的瞪了一眼外头守着的侍从,一定是这些不要脸皮的狗腿子,在郡主面前胡乱嚼舌根子了! 魏云珠定定的瞧着他,抬手叫人把药碗端上来:是自己喝,还是本郡主命人给你灌下去? 裴寂一副病弱无能为力抵挡的模样,恹恹着道:微臣手被锁着。 然后,魏云珠就给李义使了个眼色,得到授意,李管事马上就要上前灌药,可是,首辅大人投来一记恶狠狠的杀人目光,他立刻就蔫了,踌躇不前。 灌,还是不灌呢? 首辅大人有多小心眼,多瑕疵必报,他比谁都清楚。 李义,快去! 小郡主这边又催了,可首辅大人杀气腾腾的眼神还在,一颗豆大的冷汗,从他额角滑落。 他还年轻呢,小院里可养了好几位楚楚动人的美娇娘呢,一点也没活够,可今日这小两口真是要为难死自己了! 魏云珠自然明白,李义是没那个胆子的,索性,她几步上前,指腹捏着裴寂的下颚,微微抬高,盛气凌人的瞧着他。 然后这张俊俏的小脸,没有一点生气,反而是眼波流转,直勾勾的瞧着少女,顶着这样一张美艳皮囊,却是一副凌弱美人的凄惨模样,叫人不禁有了想要蹂躏的施暴欲。 若是旁人,肯定会被那野兽一般尖利的牙齿,活活咬断一根手指头,可是狠狠掐住他的,是小郡主,那就不一样了。 他很喜欢,很喜欢来自小郡主的蹂躏。 然后,这病蟒的胆子未免太大了,眼底心底的热浪,从来都是丝毫不加掩饰:郡主,微臣好想你。 老毛病又犯了,魏云珠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另一只手已经端上了药碗,可是渐渐发红的耳根子却出卖了她,呼吸,莫名有些急促。 她不住的告诫自己,这恶蟒贯爱装可怜花言巧语,绝对,绝对不能被他蛊惑了! 现在李义就在身后,门口还有职守的侍卫,若是被旁人听去了,简直是有辱斯文,然后,少女有些惊慌的环顾了下四周,一心希望可千万别被人听了去。 男人直白的目光追随着她,乐此不疲,魏云珠捏着药碗的手忽而收紧,这条诡计多端,巧舌如簧的小蟒,必须得把他的嘴给堵上! 然后,那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汤药,便被灌了下去,不容拒绝的强势。 可是,一条桀骜不驯的恶蟒,竟然没有抵抗?他微微仰着头,顺从的滑落,近似于跪在少女的身前,乖巧懂事的要命,就像是在接受主人的爱抚。 在他的认知里,小郡主捅他一刀是爱,强迫他也是爱,就算是伤痛,那也乐在其中,所以,当那苦到令人发指的汤药,卷过唇舌,滚入喉头,他仍是神情自如,就像,小郡主是在给他喂香蜜似的。 苦涩,只要是小郡主给的,那他也要仔细品尝,毕竟,再苦,也苦不过失去小郡主。 几滴褐色的汤药,从嘴角流下,滑过男人的喉结,滚入胸膛,消失殆尽,不知在哪处会留下暗黄的渍迹,洋洋洒洒显露春光。 总有那调皮的一星半点儿,坠在唇瓣一角,然后,好像灌的急了点,裴寂忽而轻咳出声,呛住了,连眼尾都生了绯红,魏云珠这才急急松开手。 然后,男人唇齿都亮晶晶的可怜兮兮瞧着她,眼圈儿红的彻底,凤眸微嗔,眼波流转间,是,雨后寒轻,风前香软,春在梨花。 这真是那条作恶多端,贯会指着旁人鼻子,问候人祖宗八代,张牙舞爪的恶蟒?而不是个娇滴滴,犯了事撒娇要命的娇美姬妾? 因为有点虚,所以有些喘:郡主,离微臣近一点吧,微臣难受。 这话被裴寂说的含情脉脉,魏云珠莫名就红了脸颊,这人怎么就不知羞耻呢? 她清了清嗓子,状做平静:首辅,你身子还很虚,既然喝了药,就好好歇息吧,本郡主先走了。 少女萌生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心思。 可是,裴寂没给她这个机会,手忽而捏上那纤细的腕子,将刚刚背过身的人儿往回一拉,然后,他的胸膛顺势靠前,贴上她的背。 伴随着那轻到虚薄的声音,距离她的耳朵,只剩毫厘:郡主,不能随便对一个男人说虚,更不能说不行 第312章 然后,裴寂的大掌握住了细腰,再见到面,小郡主第一句话就说他不行,男人真不能说不行。 魏云珠被吓得不轻,她下意识起身,可是脚步还没停稳,就又被反手扣住腕子,用力往后一扯,重新跌坐回去,脊背撞进了男人的怀抱。 少女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是这恶蟒装的! 因为他的小臂拦在自己腹部,稳稳的禁锢着自己,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挣脱开那铁链的,自己竟全然不知!就连李义都不知道滚去哪里了? 就只剩她与裴寂在这地牢了。 果然,就不能对这爱骗人的小蟒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急急的回过头,男人灼热的气息,毫不避讳的洒在她的鼻尖,声音低沉:郡主放心,微臣全身没劲,什么都做不了。 魏云珠心中警铃大作,即然他全身没劲,为何自己还是挣扎不出去呢? 真是诡计多端! 首辅,请、请自重!少女的声音有点颤,没出息的又加了句:你还病着呢。 裴寂却噗嗤一声笑了,笑声轻轻的,意外好听:郡主是在担心我? 魏云珠微微扭过头,娇气极了:谁担心你! 裴寂拉起少女的胳膊,引着她勾上自己的脖颈,又往近贴了贴,低头沉浸在她颈间香甜的气味。 哑声讲:郡主,你能回来,微臣很开心。 魏云珠微微一顿,愣怔了一瞬,为什么自己会回来呢? 这是她自己都没料到的,但当顾延翊讲出真相,在以为裴寂会死的那一刻,自己是害怕的,这一点,她很确信。 所以,不过是跟着心走。 第255章 郡主,别让他们带走微臣 魏云珠尚未来得及反应,裴寂的手已经由腰际,渐渐摩挲上移,探索欲浓烈。 炙热的大掌抚摸着脊背,少女呼吸一滞,被刺激的一个颤栗,忽而挺直,无意间搂紧了他的脖子。 指尖细细的描绘背脊的美妙线条,另一只手已经从他们的身体间窜上来,触到了那精巧的锁骨,染指天鹅颈。 魏云珠心跳加快,呼吸渐渐急促,但裴寂却突然将手收走了。 还没开始疑惑,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自己陷在一方柔软的衣袍里,正好坐在了 少女想低头看看情况,却有些发怯的不敢看,二人的形式彻底逆转,这间,她只能挣扎着欲起身。 这点微不足道的挣扎,愉悦到了裴寂。 今天,他的自制力严重低下,本是不该的,或许,是太久没见到郡主的缘故? 他有点难受,隐忍着轻声说:郡主,一见到你微臣有时候克制不住。 魏云珠被他灼热的气息,还有那隐忍的调子,吓得微微抵开二人的距离,忙于制止:所以,你早就能挣开那铁链了,一直在骗我? 裴寂按住她的腰,往怀里带,靠近那莹白的耳畔:微臣不是故意的,本来是没有力气的,可郡主一来,莫名其妙身体里就窜了一股力道亦或者,是半个时辰前,他们强逼我喝了一杯酒 说这话间,魏云珠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更隐忍了,带着似有若无的喘,断断续续,像个濒临死亡的病人。 有点奇怪 少女勾着他脖颈的手,下意识攥着男人衣袍的后领,晃神间扯出了些许皱皱巴巴的痕迹,有点乱了。 然后,在敏感的神经下,她竟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 一下又一下,在缓步靠近。 吓得她将头埋进裴寂的胸膛,情不自禁颤着声提醒他:裴、裴寂 不怕死就叫他们往里闯。鼻尖萦绕着芙蕖花甜软诱人的气息,对于裴寂来说,无疑是煎熬。 更何况,守在外头放风的李义,是干什么吃的? 那就甭怕了。 因为此时此刻,他心甘情愿被这种狂热,折磨到死。 魏云珠有点被蛊惑的问:你可以吗? 伤成这样,激烈活动,真的不会死吗? 裴寂抬头,对上少女的眼眸,忽而抓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拽,顺势按下了她的脑袋。 手抵在毛茸茸的后脑勺,用力,吻住她。 少女的唇瓣是温热的,就像他此时此刻脉搏里滚动的血液。 粗气连连间,刺激的微微疼,下头的手臂更是将她的细腰,再向自己压,紧密 交换融合,恣意时,冲破了固有的束缚。 微松。 她微张着口呼吸。 可是,这地牢里的空气太冷了,冷的他根本无法忍耐,想再次汲取全身心的温暖。 再贴上去。 她是温柔的审判者,将人逼到角落,让人发了疯,像个狂躁的囚徒,拼命汲取水源。 欢愉是残忍的侩子手,头顶高高举起的刀,随时会落下。 直到,少女有些受不住。 裴寂松开,眼看着芙蓉花在他的抚慰下,大口的喘气,饱满莹润间透着迷离,上头的色泽也已经缺氧到绯红。 裴寂别过了脸,不敢直视。 不然那可燎原的火势,将彻底无法控制,会将他和小郡主都烧伤。 第313章 当一切急促堪堪恢复平静,二人衣衫整洁,心却乱的不像样子。 可魏云珠却发现,刚刚还热情似火的男人,竟然软软绵绵的倒在了自己肩膀上。 有点重,少女微恼,推了推他的肩膀:裴寂你给我起来,不许得寸进尺! 良久,没反应,意识到真的不对劲,魏云珠有些慌张,看着迷离间,近乎不省人事的男人,立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有气儿。 这难道,是放纵的报应? 裴寂,你怎么了? 魏云珠接连问了几句,可男人好像难受至极,他额间的冷汗频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了。 然后,少女微微起身,扶着他,伸手探了探那额头,很烫,烫的能烧一壶沸水了,而且这人好像哪哪都是烫的,泛出甚至能烙铁的绯红。 裴寂,裴寂? 魏云珠第一次见到这样不能自已的裴寂,不像是没有力气,倒像是在克制着什么,难忍至极,那眼角的绯红已经似鲜血般妖艳,原本苍白的薄唇,透出异样的殷红。 裴寂紧紧咬着牙,艰难的吐出字眼:他们给我喝的酒,有有问题。 是谁?他们给你喝什么了?魏云珠急切地询问。 大口的喘气,那根即将要勒死他的弦,快要被咬断了:是、是义兄 然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有人闯了进来,在看到魏云珠的瞬间,很明显都有些差异。 李义被五花大绑的扔了进来。 他尽力了,可是拦不住。 是越王来了,他向魏云珠见过礼后,瞧了眼自家的小畜生,欣慰的点点头,看样子,事已经成一半了。 郡主殿下,请允臣下将家里那不懂事的小蟒带走。 这话说的毕恭毕敬,可不等魏云珠发话,越王已经示意手下去拿人了。 你们给首辅喝了什么酒?魏云珠隐隐有些不安的问出口。 越王一脸淡然:郡主不必担心,寻常的滋补酒罢了。 然后,四五个人,就将裴寂扶了起来,准备带出地牢。 郡主,别让他们带走微臣。耳边传来裴寂委屈中带着雾意的声音,艳红的芍药,竟然滚落下了一滴晶莹的露珠。 他在求救。 然后,所有人都没料想,少女挡在了他们面前:你们不能将首辅带走! 以这病蟒现下的情况,毫无还手之力,若这次越王是真的生气了,找个没人的地儿刨个坑埋了,亦或者是,扔到后头荒山的野林子喂野狼,那时该怎么办呢? 虽然这恶蟒作恶多端,可上次他亲口承下了,要当自己的外室,那今日,她就不能不管。 本郡主今日,绝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带走首辅的。 第256章 郡主,微臣爱你(终章) 越王微微皱眉,这小畜生,给人家云安郡主灌迷魂药了? 可还没等他想好措辞,就见一旁的李义,不知何时挣脱开了捂着嘴的黑布,不要命地喊叫出声。 郡主,越王殿下要把首辅大人强行送进婚房,生米煮成熟饭,那酒是为促双修几人冲过去就要堵住李义的嘴,他却连滚带爬地躲开:为了大人的清白,您不能叫那些登徒子带走大人! 然后,李义就被狠狠踹了一脚,再说不出话来。 为了这个家,他付出了太多! 今日他豁出命,也要保住首辅大人的清白之身,要知道,失了清白的男人,那就是一文不值,廉价如草芥,那样,首辅大人还怎么当驸马爷呀! 为了自家大人的驸马之位,他拼了! 果然,魏云珠面颊上渐渐浮起了怒气,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欺负人欺负到她面前了。 还要本郡主再说一遍吗?少女一副威仪的模样,也将李义护在了身后:谁都不许带走首辅。 这下,没人敢动手了,各个都顿在原地,看向自家越王殿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越王面颊上有了震怒,骤然抬起眼眸,对上少女的:郡主殿下,还请您不要再为难臣下,再者,裴寂是臣下的义弟,臣下自然有权力决定他的去留。 如果我说,首辅大人是本郡主的驸马爷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越王,就连裴寂都猛地一下抬起了头,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 然后,少女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谁敢带走本郡主的驸马。 七月,长安城迎来了最炎热的季节。 大周人人都说,那位长生殿大蟒转世的疯子首辅,被一条锁链拴住了,拴住了从前胡作非为的那一面。 从他同云安郡主大婚后开始 但只有裴寂自己心里清楚,他不过是想积攒点福缘。 其实他哪里需要这些福缘呢?只不过是为了小郡主行善积德,唯愿自己心爱的姑娘,来生也要平安喜乐。 入夜,魏云珠刚刚沐浴了身子,微微湿的乌发贴着白皙的皮肤,那些朦胧的雾气,升腾起来,让少女的脸颊和身体都泛着白里透嫩的粉尖儿。 披上衣服,就见有人推门而入。 第314章 男人身上带着外头奔波的尘土气,挥手让伺候的小丫鬟告退,眼神定格在自家那朵姣丽蛊媚的贵价芙蕖身上。 因为贪凉,魏云珠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衫,被那人直白的目光,恶狼似的盯着,面颊不禁晕出淡淡的绯红。 声音娇娇的:回来为何不通禀? 裴寂低低笑了几声,缓步靠近,嗓音暗哑:一日不见,夫人又美了些。 魏云珠面颊更红了,回身就往里逃。 那绵软若杨柳枝的细腰,在纱衫里若隐若现,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叫快步赶过去的裴寂,喉头干涩的厉害。 然后抱着她的肩,将人困在了软榻里。 意识到男人危险的意图,魏云珠咬了下唇,带着他的手,轻轻覆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垂眸:不可以。 半晌,裴寂没说话。 魏云珠抬眼看他。 而裴寂,也正盯着她,微微皱眉,神情不太好:魏云珠。 少女愣了一下,这人好久都不曾连名带姓的唤她,就微微抿唇,应声:嗯。 然后,男人皱着眉摇了摇头,语气有点懊恼:有点忍不了。 魏云珠眉眼微动,躲避着他的目光,唇角收紧,片刻又松开:真的不可以。 裴寂用力吸了口气,又重重的从鼻腔呼出,声音沙哑的厉害:嗯。 然后他起身,有些燥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低头敛眉,尝试压制那些即将要破土而出的欲念。 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有点热。 在这样,名为暧昧的光晕下,诱惑魏云珠靠近他,伸手拨弄那一缕垂下来的发丝。 裴寂顿了顿,忽而就一把捞过少女的腰,低头找她的唇。 微臣就只亲亲你。 男人含糊不清的话语传入耳中,可唇瓣的疼痛,让魏云珠紧张的颤了下紧闭的双眼,轻轻回应,代表她的答案。 像是得到了允许,引起一阵狂风暴雨的掠夺,云迷雾锁,花枝乱颤。 裴寂无数次想,该如何救赎自己呢? 就是把她也拖进深渊中,欲念情海的深渊。 魏云珠脚底发软,完全跟不上他,只能任凭海浪,一波又一波冲刷理智,推着自己,向前走。 直到,少女发出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呜咽声,一切尤云殢雨,到此为止。 魏云珠抵在他胸膛,原本蜷曲的手指微微放松,微眯着眼,呼吸急促,意识到男人离去,有些不满。 她撑起上身,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要走。 裴寂掌心的温度,灼热的甚至有些烫人,欲推开她,喉结上下滑动,嗓音黯哑: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了。 再继续下去,会伤到她。 少女不肯放手,微微蹙眉,眸光迷离:疼爱我 裴寂一阵头皮发麻,用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将人按回去,拉开距离。 魏云珠懵坐在软榻上,脖颈间留着绮丽的红痕,眼尾的绯红,是动容下的丝丝媚态。 像是水中月,雾中花。 裴寂不敢多看一眼。 然后,他走进了屏风里头,仿佛隔绝出了另一个秘境。 窗外钻进一阵夜风,魏云珠回过了身,脚底还是软绵绵的,有些站不稳,摸索着稳了脚步,她听到屏风后头有细微的呼吸声。 又快又急。 怔了怔,走近那屏风,声音软软的:要我帮 可是还未讲完,就被裴寂打断了。 魏云珠有些惆怅地站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整个人都懵懵的。 然后,隔着一道屏风,裴寂的声音自里面传来,他在叫她。 珠珠。 嗯?少女不解。 叫微臣的名字。这话有些莫名。 魏云珠又靠近了下那屏风,发懵:啊? 男人忍不住催促:快点。 裴裴寂。 这个名字,曾被她无数次叫出口,可没有哪一次,像现下这样的羞耻。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哑:再叫一遍。 魏云珠终于懂得了,他为何让自己一遍一遍重复他的名字。 她嗓子也开始干涩,六神无主的腿软蹲下,不知所措。 意识到她的停止,裴寂便用欲念沾染浓重的嗓音,再次说:别停,继续叫我的名字! 然后,羞涩至极的少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想要隔绝那些喘不过气的呼吸声,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到最后,还带着点委屈的哭腔,传入裴寂的耳中,更像 总之,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魏云珠羞耻的快要崩溃,却听到里头安静了下来,这叫她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听到里头传来裴寂懒散中带着一点餍足的嗓音:郡主,微臣爱你。 我也是。 少女的嗓音轻轻的,似绵软的柳絮,飘摇散落,尘埃落定。 郡主,因为爱你,所以永远赤诚的臣服于你全文结束。 第3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