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 林家子的青云路》 第1章 [bg同人] 《（<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梦同人）林家子的青云路[红楼]》作者：大河东流【完结+番外】 文案： 在丧尸围城下，林烨自爆，和丧尸王同归于尽，本以为万事皆休，结果他转世投胎了。 他投胎到了古代的大户人家，照顾他的奶妈四个，丫鬟婆子未知，还有老太太、老爷、太太三位至亲，都对他爱若珍宝。 这难道是上天给他的补偿，让他可以咸鱼躺平？ 等到他满月，外祖家传来噩耗，前去，他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贾珠、元春、贾琏。 林烨:晴天霹雳！ 这居然是红楼世界，他穿成了林如海和贾敏的长子！ 等等，林妹妹是孤女，没有兄弟姐妹，他难道会早夭？这可不行！ 他提高了警惕心，在成长途中，避开了一、二、三……次针对他的谋杀，是内宅妇人的阴谋？还是政治对手对林家的打压？亦或是红楼剧情对他这个异类的清洗？ 随着他的成长，他慢慢发现了端倪，林家麒麟儿的名声也越发广泛，成了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年少科举有为，入朝为官后政绩优异，带着工部发明了诸多有用的器具，勘察了附近海域的资源，还发现了好几座价值惊人的矿藏，让大家把视线转向了海洋这座大宝库…… 父母为他骄傲，儿子和他成为惨烈对照组的王二太太妒恨，可惜，不管她怎么在佛堂前诅咒，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走越高。 至于林妹妹？ 她有父有母有兄长，自然是林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阅读指南： 1：架空朝代，日更 2：男主穿越x女主土著，1v1 3：封面来自喵酱 4：围观红楼的同时，男主科举平步青云，青史留名 内容标签： 红楼梦 平步青云 穿书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林烨，崔玥 ┃ 配角：林如海，贾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上掉下一个林哥哥 立意：我的命运由自己掌控 第1章 哭甚，人终有一死 “小少爷醒了吗？” “还没呢，小声些，别吵醒了他。” 随着两道压低了声音的交谈，林烨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窗幔上的精美花纹发呆。 他知道，她们对话中的小少爷指的是他，他穿越了，穿到了古代，性别依旧是男，刚满月不久，而且运气不错，穿到了古代能使奴唤婢的上层人家里。 如果是穿到了古代的底层人家里，那就是噩梦模式，每天要为吃饱穿暖奔波，还不定时有天灾、人祸、战乱等随机地狱模式的副本投放，不过就算在噩梦模式，也比每天一睁眼就是地狱模式的末世丧尸世界好。 而且，他现在有亲人了，他有祖母、父母亲三位至亲！ 家中数代单传，从他出生开始，毫不夸张的说，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他昨日满月，这三位都说对不住他，因为他洗三没有办，满月也没有办，实在委屈了他。 至于原因，听他们的话风是外面的形势不好。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床帘被人轻轻挑起，他祖母来了。 她看到林烨睁着大眼睛，安静躺在床上不吵不闹的样子，心里就跟吃了蜜一般，笑容满面：“我的烨哥儿怎么这般乖巧，烨哥儿，你什么时候醒的，旁人都没发现。” 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还以为他还没醒呢。 “你饿不饿？” 一听这话，旁边就有奶娘躬身回话：“老太太，小少爷才睡了半个时辰不到，睡前刚喝的奶。” 她们伺候的这位小少爷很好带，也不太好带。 之所以说好带，是因为他有什么需求了会啊啊的叫唤，没有什么需求就静静地看着你，或者是玩自己的手脚，能自得其乐，说不好带，是喂奶要用勺子喂他才愿意喝，平添了一道步骤。 老太太点头：“那应该还不饿，烨哥儿，是不是觉得无聊了？等你长大些，就能和你表哥一块儿玩了，他跟你同月出生。” 表哥？ 林烨一下子来了精神，挥舞着手臂，积极回应：“啊！” 祖母你继续往下说啊，他想知道更多！ 老太太得到了他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你也想和他玩吧，不过你们也是难兄难弟了，你满月静悄悄的，他那边更安静。”说到这里，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本来孙子出生这是大喜事，应该放鞭炮、广宴宾客，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不能张扬，唯恐招了上面人的眼。 想起了这一回刑场散发出的浓郁血腥味，老太太只觉身上一阵发寒。 就在不久前，太子谋逆逼宫，皇上却早有准备，只等入瓮。 太子发现事败，性烈至极，当庭拔剑自刎，另外还一把火带走了东宫的所有妻妾和子嗣，只有一个在外的庶子存活。 当今圣上痛失爱子不说，另外还有其他觉得机会来了的皇子互相残杀，事后一清点，皇上一口气没了五个成年皇子，为此被牵连的大臣跟勋贵不计其数。 他们林家数代列侯，老侯爷是最后一代侯爵，传到儿子林海这一辈已经是白身，他是靠自己科举，考中一甲探花之后才入朝为官的。 老侯爷去的早，儿子科举入朝也才数年，在京城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五品小官，加上他们明哲保身，林家没有牵扯进这样的大事中，但儿子的岳家荣国府被牵扯进去了。 第2章 和林家不同，荣国府是国公府邸，国公爷贾代善是当今圣上的伴读，有情分，还有军功，硬是凭借本事拿回了祖上的国公之位，还当着京营节度使一职，这个职位非皇上心腹不能担任。 除此之外，儿子的大舅兄贾赦曾当过太子的伴读，他的妻子是太子太傅嫡孙女，如果一切顺利，日后太子继位，荣国府依旧是京城的一等人家，但现在出事了。 虽然这一次太子谋逆太傅并不知情，但痛失爱子的皇上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的，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太傅自裁谢罪，子孙去职流放，想要重回朝堂，如果没有特赦的话，那得要第三代人了。 荣国府这一次因为国公爷救驾有功没有被牵连进去，但他这一回受了伤，又引发了旧疾，已经缠绵病榻多时。 现在整个京城都处在压抑当中，林家怎能张扬？ 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圣上记一笔，所以只得委屈孙子了。 至于孙儿的表哥贾琏，他只有更委屈的，因为在这一回的纷乱中，他的嫡亲长兄贾瑚溺水而亡，母亲张氏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难产，好不容易生下贾琏，第二天就去世了，这种情况下，国公府怎么可能会为他庆祝？ 荣国公的身体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这个消息因为儿媳妇月份大了，又是生产、坐月子，怕她担忧太过，伤了自己，至今还没敢和她说清楚。 她今日来，就是要和儿媳妇说清楚的，她出了月子，应该去荣国府看看了。 贾敏刚处理完院中琐事，回房里一看，就看到了对着她叹气的婆母，贾敏的心一沉。 怎么了？ 应该不会是给她塞人吧？她有孕的时候都没有塞人，现在她都出月子了，应该不会。 还是说老太太要抱养孙儿到膝下，让她母子分离，就如荣国府一般？ 想到这里，贾敏脸上的脸都有些僵硬了，正胡思乱想间，老太太开口了：“有件事我怕你身体受不住，让人瞒着你，没和你说清楚，这是我对不住你。” 贾敏手在袖子底下暗握成拳，“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太太长叹一声：“荣国公这一回救驾受伤颇重，皇上让太医常驻在国公府给他治伤，至今未离开，你月份大了，我不敢让你知道。” 贾敏的脸顿时煞白，眼前一阵发黑，“我父亲他……” 难怪！难怪她生产至今娘家都没来人，她还以为是外面局势不好，原来是父亲……她呜咽出声：“我现在就回去！” 就在这时，有贾敏的陪嫁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带着哭腔：“太太、太太，不好了，公府来人传信，说国公爷不好了，让你和姑爷带着小少爷过去。” 这话一出，林烨可以清晰的看到母亲的泪跟水珠一般倾泻而下，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周围的丫鬟嬷嬷一片慌乱，擦眼泪的擦眼泪、扶人的扶人：“太太，小心。” “姑娘，振作起来，瞧哥儿也在担心你呢。” 老太太当机立断，立刻让人去赶车：“你们现在立刻过去，我让人去给海哥儿传话，让他请假。” 今日不是休沐日，他还没回府。 林烨立马被包裹好，送上了马车，一路急行到了目的地，林烨一直竖起耳朵，睁大眼睛。 已经满月的他视力基本正常，所以他看到了满堂华彩。 他家的装饰偏向素雅，而外祖家的装修风格是富丽堂皇。 或许这也跟门第有关系？ 听他娘和嬷嬷的对话得知他爹是走科举路的文臣，外祖父是走武勋路的国公。 来到房间后，满是药味，这里的装饰更加豪华，却被这里的氛围压抑着黯淡了下来。 林烨看向躺在床上的老人，他现在满面红光，看上去还有些亢奋，周围人脸上却是一片黯淡，大家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他向林烨招了招手：“这就是烨哥儿？来，让我看看。” 贾敏忍住哭声，抱了儿子上前，呜咽：“父亲！女儿不孝，现在才得知……” 贾代善看了一眼襁褓中白肤黑眸，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自己的小胖子，笑了：“哭甚，人终有一死！你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即将临盆，瞒着你是对的，这也是我的主意。” 至于她生产后，京城几乎戒严，他这里也有太医守着，她过来又能做什么。 他轻轻捏了捏林烨的小胳膊小腿，又去摸他的背部，脸上有些讶异，“烨哥儿生的健壮，根骨也好，要是生在武将家，以后肯定是个名将。” 听到这话，贾敏心下又喜又悲。 喜的是父亲夸儿子长的健壮，一看就知道是健康的好孩子——没生他的时候担心膝下空虚，有了儿子就担心小儿难养。 悲的是父亲看不到儿子长大了。 荣国公这话林烨也爱听，古代跟医疗条件落后是划等号的，在这种条件下，一个好身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他期盼的注视下，贾代善抚了抚胡须，“敏儿，我身边有两个亲兵，就留给烨哥儿吧，科举也要一副好身体。” 贾代善看的很清楚，随着四海承平，武将的地位越来越低，他早就规划好了家族的路——他给大儿子娶的媳妇是文官家的，二儿子在走科举路，女婿也是文官，如果一切顺利，从第三代长孙贾瑚开始，他们家就会转为文臣。 可惜。 想到这里，饶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贾代善，眼角余光在看到两个儿子时心下也不由一叹。 第3章 贾赦他是故意养纨绔的，他有兵权，他的继承人不需要文成武就，徒增上面忌惮，二儿子倒是精心培养，准备科举，只是他天赋平平，到如今一个秀才功名都没考到，他视线转向贾珠和襁褓中的贾琏，第二代显而易见是废了，日后只能看第三代了。 随即，他又看向贾敏，他唯一的嫡女，聪慧过人，他不止一次遗憾她是女儿身，如果她是男儿，肯定能取得功名。 女婿是他精挑细选的，虽然家中人丁单薄了些，却有真本事，年纪轻轻就考取一甲探花，又有能力，官途顺畅，现在女儿又生下嫡子，他可以安心一些了，在贾家第三代起来之前，还有女婿在朝堂支应。 贾代善让几个孩子上前来，对着还在襁褓中的林烨介绍：“烨哥儿，这是你表兄贾珠，你日后唤他珠哥哥，这是你元春姐姐，这是跟你同月出生的贾琏，虽然只大不到一月，日后你也要唤琏哥哥。” 林烨：“……？？！” 随着他的介绍，林烨瞪大了眼睛，好似五雷轰顶。 荣国府、敏儿、贾珠、元春、贾琏！ 这些连接到一起，他终于想起了读书时代囫囵看过的那本《红楼梦》！ 他居然穿到了红楼世界，还穿成了林如海和贾敏的儿子，也就是林妹妹的哥哥？ 只是他记得，林妹妹是个孤女啊？ 林烨来到这方和平世界后就有了咸鱼躺平心态，但现在他那根代表危机的弦一下子就绷紧了。 难道他会早夭？！ 第2章 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 林烨还在震惊中，林海匆匆赶来了，行了一礼后，贾代善冲他招手，让他也走到跟前来：“如海，你过来，我膝下统共就三个嫡出的儿女，在三人中，敏儿最是聪慧，我也最是疼她，现在她已是你林家妇，日后定要好好待她。” 林海行了一大礼：“这是自然，当初的诺言，海一直不敢忘。” 贾代善手一挥，“你是君子，你说的话，我信。”随即就有管家捧着三个匣子上来，“这两个是我给你们夫妻两个的念想，这一份是我这个外祖父给烨哥儿的一点心意。” 这话一出，林烨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妒恨的视线，他看了过去，是一个满面雍容的妇人。 这个年纪，多半就是那位生了贾宝玉的王二太太了。 这三个匣子都很小，装不了什么东西，所以里面大概率是清单，以外祖父国公爷的身份，想必好东西少不了。 这是给外嫁女的东西太多，她心里不乐意，又不敢抗议，所以就专挑软柿子捏了？ 林烨在心里记下了这张脸，打上了警戒的标签。 据他模糊的印象，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三个匣子贾敏看也不看，拒绝：“父亲，我已经拿了许多东西了，留给哥哥和侄儿吧。”她出嫁时的十里红妆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这时史氏忍泪出声了：“敏儿，你就收下吧，这是你父亲的一片心意，你哥哥侄儿也有的。” 不等贾敏再说什么，林烨怀里被荣国公塞了一块玉佩，然后周围一堆人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贾赦、贾政和林海、王子腾四个人，其他人离开了房间，来到外面的花厅。 来到这里坐下，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说话，不过林烨作为第一次见面的晚辈，还是被史氏、王氏塞了见面礼。 史氏送的是一个镶满了宝石的璎珞，王氏送的是一块玉如意。 林烨有些意外的看了这玉如意一眼，刚刚她那眼神恨不得他没出生，没想到一回头送的见面礼还不差。 贾敏这个姑姑第一次见贾琏，也要给，不过她来的匆忙，没有提前准备，她就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塞到了他的襁褓中，怜惜地看着他，这个侄儿以后的路不好走。 很快，贾赦、贾政、王子腾出来了，这回林烨仔细打量了他们。 这个是纨绔贾赦？ 这个是伪君子贾政？ 别的暂时看不出来，长相是真可以，现在失魂落魄也是美男子。 至于王子腾，虎背熊腰，典型的武将。 林烨的视线透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不知道外祖父只留下他爹一个人是要说些什么。 没多久，他爹也出来了，然后把大家都叫了进去，贾代善摸着贾珠的脑门，把他眼角的泪擦掉，又想起了他那聪慧夭折的长孙，长叹一声：“以后贾家就靠你们了。” 说完，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圈子孙，闭上了眼睛。 一片死寂，良久，旁边伺候的人颤抖地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然后猛地跪地，磕头大哭：“国公爷去了——” 这一下，就像是打破了什么开关，哭声四起，史氏向前走了一步，身体晃了晃，随即向后倒去，周围的人连忙扑上去防止她摔倒，一阵兵荒马乱中，林烨被奶娘抱着，跟着父亲回了家。 在车上，林海脸色凝重，林烨看在眼里，实在好奇刚刚外祖父叫他说了什么，“啊!啊！” 喊了两声，林烨自闭了，他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啊？ 听到他的声音，林海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脸：“烨哥儿在问你母亲吗，她要留下来帮忙处理后事，烨哥儿听话，接下来父亲和母亲都很忙，你去祖母那儿吧。” 这时候林烨犯困了，“啊”了一声当做回应，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已经连着奶娘和惯用的东西被打包送到祖母的院子里来了。 第4章 然后陆续从祖母和嬷嬷的对话中得知，他外祖父的丧事极尽哀荣，场面浩大，十分体面。 这也代表着忙碌，等他爹娘回来的时候，都瘦了好几斤，而荣国府的女眷全都累的病倒了。 贾敏回来也喝药躺了两天，然后才来老太太的院里抱着儿子不撒手。 老太太见她这样，摆了摆手：“你抱烨哥儿回去吧。” 虽然她也很想把孙子留在自己膝下，但她也是从儿媳妇过来的，当初她婆母没有让她和海哥儿母子分离，现在她也不会去做这个恶人。 贾敏立刻行礼道谢，她确实有这个担忧，别的不提，她娘家那边这种情况再常见不过了，她大哥就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 贾敏想要亲自抱儿子回主院，结果因为儿子体重增加，她这阵子又累，体力不支，抱了一小段路就不得已让奶娘接手，她笑着点了点林烨的鼻尖：“烨哥儿，娘抱不动你了。” 这是喜事，儿子长的就像福娃娃，让人爱不释手。 林烨裂开嘴笑：“啊啊。” 他只恨自己长得太慢，身体不受控制、无法说话表达自己诉求的日子，太漫长了。 回到主院，贾敏看着房间里娘家给她的诸多陪嫁，抱着林烨又哭了一场：“可怜我的烨哥儿，只见了你外祖父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了，你没有外祖父了。” 她也没有父亲了。 “你两个舅舅如今去了金陵，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行路上是否顺利。” 听到这里，林烨把手伸出去贴上她的脸，好像在安慰她。 他知道亲人离世的感觉，在末世中待了这么久，他已经麻木了，因为他成了家人中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只是他也没有活到曙光来临，在丧尸围城中，和丧尸王同归于尽了。 贾敏感觉到了他的情绪，看他的目光柔和的不像话，“才这么点大就会心疼我了。” 旁边就有机灵的陪房嬷嬷开口，“我们少爷孝顺，太太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她顿了顿：“而且姑娘你别担心，我们大爷继承了爵位，二爷有了圣上的恩典，也得了个官身，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嬷嬷这话就是安慰了，只说好的，不说坏的。 他们荣国府大爷这一回虽然是继承了爵位，但原本他可以是当侯爷的，他的字是“恩候”，现在却只是一个一等将军，因着曾经做过太子伴读，仕途基本没了，二老爷得了官身不假，品阶却不高，只是一个六品的工部主事，他又不比姑爷是正经一甲探花出身，日后升迁不易。 荣国府还是荣国府，却不是原来的荣国府了。 这些道理，贾敏不是不懂，只是现在听到嬷嬷这么说，心里还是好受了些。 她知道，要不是紧急关头父亲有功劳在身，把他们家从悬崖口拉了出去，不然那些抄家灭族的指不定就有他们。 现在她爹去了，娘家在京城中的地位下跌，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该知足了。 没多久，林海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喜讯，林烨也听到了，他爹升官了。 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之前下去了太多人，空出了萝卜坑，二就是他的外祖父推了他一把，所以他顺顺利利的上去了，原本是五品官，现在是从四品，说一句年轻有为一点都不夸张，毕竟他如今还不到三十岁。 但具体什么官职，林烨没听到，他又睡着了。 翌日，林烨刚吃饱喝足，正在活动四肢，就见他母亲拿出了一串钥匙：“烨哥儿，你还没看看你外祖父给你的东西，想不想看看？” 一听到这个，林烨精神百倍，“啊啊！” 想，他要看！ 他承认，他是个俗人，大俗人！ 然后他就被奶娘抱着来到了后面一间新腾出来的库房，贾敏：“烨哥儿，这间房里装着的东西都是你的，每一样都登记在册了。” 这些东西不单单有他外祖父给的，还有他祖母、父母在他洗三、满月的时候送他的。 一进门，就是三个大箱子的各种玩具：“这些都是你外祖父给你准备的，等你大些，就能玩了。” 有丫鬟上前打开，林烨看了一下，这些玩具比较“硬核”，是各种小号的、适合幼童的小匕首、刀具等，精致的九连环、陀螺也有，数量比较稀少。 有木质的，也有玉、瓷器、野兽牙齿等材质。 看着那些迷你的武器，林烨两眼泛光，手指着大箱子，就不愿意收回。 见状，立刻有丫鬟递上来一把轻盈的木剑。 这木剑十分迷你圆润，就比他的巴掌大一点，圆滚滚的，憨态可掬。 林烨一把抓住了，好吧，他这么点大，能拿到手的也就这种玩具了。 摆放在玩具后面的，是两箱子的皮草，有红鼠皮、貂皮、狐皮，品质都上佳，见了这些皮毛，贾敏又是一阵落泪，父亲也送了她不少皮草。 皮草后面，是两箱子的古董器具，“还有一箱古籍字画，这些被你父亲暂借到他书房了。”说到这个的时候，贾敏的语气里有些哭笑不得。 “还有的东西你现在看不到，你外祖父给了你一个庄子、两个铺子，另外还有京城的一处宅子、两匹骏马，这些我先帮你打理，等你大一些，再给你。” 这累加起来得有好几万两了，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大礼。 林家不缺钱，但有些东西不是单纯能用钱买到的，比如那个庄子的位置，还有骏马，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这样的好马。 第5章 听着这些东西，林烨的脑海里被感叹号充满了，这就是富二代的生活吗？！ 也太腐败了吧！（不是） * 很快，林烨就可以爬了，自从他能爬之后，照顾他的奶娘和丫鬟腿都细了，小腿还练出了肌肉，因为他只要是醒来就是精力无限的样子，被人抱着就不乐意，除非他累了，不然他就要在地上爬，要是不让他爬，他就扯着嗓子干嚎，嚎的人心疼，不得不如了他的意。 不知道是不是运动多了，他的小胳膊小腿十分有力，而且基本没有生过病，这让林府三个主子都高兴的不得了，对他的这点小爱好更不会管了。 林海还发现儿子对他的书房有着特别的偏爱，只要他在，必是要来一趟的，不让他进来，就干嚎，嚎的他心疼耳朵也疼，不得不让他进来。 来了以后他很乖巧，既不会打扰他处理公务，也不会撕书、吃书，在他怀里的时候还会认真看他做事，林海失笑：“烨哥儿，看的这么认真，你能看懂？” 林烨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啊！” 不能完全看懂，因为这是繁体字，如果是常见的、简单的，他连猜带蒙可以把意思猜个七七八八，但如果是罕见的、复杂的字，他就看不懂了，而他爹处理的这些公务上面的用词文绉绉的，他大部分都看不懂。 除了字不认得以外，他还要断句，这些文书上面不是没有标点符号，但都很简单、很原始，给他的阅读进一步增加了难度。 林海得到了儿子的回应，笑了：“看不懂，那你想不想知道这一份袛报里说了什么？” 林烨：“啊！”他大力的点头了。 林海随手点了点袛报上面的文字：“这里说，暹罗国有使臣来我大盛朝贡。” 林烨：大盛朝？ 没听说过。 他之所以来书房来的这么勤，就是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朝代，他可以确定这不是清朝，清朝的发型太独特了。 他是穿越到了<a href=https:///tags_nan/mingchao.html target=_blank >明朝吗？如果是的话，他或许能知道一些大事件的发生，相当于拥有“先知”这个金手指，避开天灾人祸，增加生存机会。 他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所以信息是必须要收集的，有备无患。 现在他死心了，这不是他所熟知的历史朝代。 林海：？ 怎么他说了这话，儿子看着就没什么精神了？ “困了？还是饿了？” 林烨往他怀里一栽，表示自己困了，要睡觉。 林海也不让人来把孩子抱下去，任他在自己怀里睡——和孩子亲近是会上瘾的。 反正他只在家中和儿子亲近，不怕别人取笑。 林烨倒是想跟着大人出门，可惜这方面大人管得很严，他没有出府的机会，好不容易，他满了周岁，他娘也出孝了，他终于可以出府了，他的第一站，就是荣国府。 并且在荣国府得知了一个消息，他大舅舅的继妻选出来了，是他熟悉的邢氏，只等孝期满后娶进门。 对此,贾敏很是不赞同，“母亲，这家的门第也太低了。” 虽然是官家女子，但她父亲却已去世，家中没有其他依靠，钱财不多，弟弟也还小，除了长相这个优点，其他的都提不起来。 史氏叹气：“好人家的女儿不好找。” 不是谁都愿意把女儿许给老大的，他曾当做先太子伴读，从圣上给的爵位来看，他对老大是有意见的。 王氏听见贾敏开口就提心吊胆，生怕史氏反口，连忙道：“而且门第低了也不是没有好处，不怕她以后和琏儿争。” 门第低了才好，府中的中馈难道还会让她这么一个小家小户出来的人插手？ 第3章 故意引诱 听到王氏这么说，贾敏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屑，话是没错，只是谁又不知道她的心思？ 只是母亲也是赞同的，贾敏就知道她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 大哥虽然得了皇上的不喜，但他能顺利袭爵，就说明这一关过去了，京城的大户人家不好找，中等人家还是可以挑选的，只是母亲不愿罢了，她一直以来都偏爱二哥，大哥续娶的人家门户越低，对二哥越有利。 她只得转移话题： “琏哥儿可醒了？若是醒了，正好他们兄弟亲近亲近，他早就说要和他玩了，同年同月生，都是缘分。” 贾琏养在史氏膝下，还在睡，立刻就有人去看贾琏醒了没有。 王氏看了一眼稳稳坐在一旁的林烨，就算她对贾敏有意见，也不得不说这小娃娃生得好，圆滚滚的,模样十分讨喜，不过还是她的珠儿最好，她看向旁边的贾珠，五岁的小人儿，一点都不调皮，也耐得住性子在这里陪着，所以她笑了，隐隐带着骄傲。 三岁看老，她的珠儿日后肯定有大出息。 当奶娘抱着睡眼惺忪的贾琏回来，把两个周岁的小人儿放在一起，对比就更明显了。 明明是贾琏大二十多天，两人站在一起，却像是贾琏要小几个月。 林烨现在走路十分稳当，说话也流利，而贾琏呢，走起路来蹒跚，说话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 他也对同龄的林烨起了好奇，一下地，就去抓林烨的手。 林烨并不挣扎，配合的伸出手给他抓：“哥哥。” 奶娘在旁边提醒贾琏：“这是弟弟。” “弟弟？”这对小贾琏来说是个陌生的词汇。 第6章 他有哥哥、有姐姐，没有弟弟。 奶娘：“比你小的就是弟弟。” 贾琏似懂非懂的眨了下眼睛，大声：“弟弟！” 然后他指了指元春和贾珠：“姐姐、哥哥！”然后求表扬的看向史氏，“祖祖？” 史氏笑了：“琏儿说的对，你和弟弟一块儿玩吧。” 至于大两岁的元春和大四岁的贾珠，还要等他们再大一些，才能一起玩。 小孩子多爱跟大孩子，大孩子却不乐意带小孩子。 贾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鲜感，表现的很喜欢林烨，直接表现形式就是抓着林烨的手不放，还大方的跟他分享自己最爱的玩具——一只精致的布老虎。 林烨：“……” 他不爱玩这个，但这个时候也不是不能配合一下。 一边玩，他一边观察着王氏。 在前段时间，林府有了一场静悄悄的整顿，至于原因也简单，林烨身边有个陪玩的半大小子特意引了他去池边，而且还背着人说要是他想，就带他上船去摘池里的花，有明显引诱的意思。 这勾起了林烨的警觉。 他这么个小不点上船玩？ 在安全的前提下他可以，但在府中一再叮嘱不准带他到水边的前提下，这明显不对。 当时林烨只做不感兴趣状，扭头就童言童语的跟父母告状了，当时林海和贾敏的脸色就变了。 贾敏又气又怕。 怕的是后怕，担心儿子遇到危险，气的是这人是她从荣国府带来的陪嫁，本应是她的心腹，却敢这样行事。 仔细审问后，那小子只说是想要少爷的另眼相待，带着少爷玩别人不敢带他玩的，这样能提高自己的被重视程度，没有其他意思。 但林海和贾敏不信。 他虽然未成丁，也有十三四岁了，体力好，性子活泼，是专门放在烨哥儿身边陪他玩的，同时也有保护的意思，一切危险的行为都不许烨哥儿去，比如爬假山、去水池边，更别说私自坐船了。 这是大忌。 林海第一时间阴谋论了，是不是有人特意收买了他，想要对自己儿子下手？ 是他最近得罪的人下的黑手？ 贾敏也想的多，她的目光放在内宅，虽然府中没有其他子嗣，但有两个通房，还是林家的家生子出身，多少有些能耐，是她们有喜了，所以要对烨哥儿动手？ 直到确认那两个通房都没有身孕，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插到她的陪房里，贾敏才打消了怀疑。 而林烨，则是想起了之前王氏看他那赤裸裸妒恨的眼神。 他能感觉到，她是看他不顺眼的。 至于原因，或许是他外祖父给了他那些东西，也或许是“恨屋及乌”。 她不喜欢贾敏这个小姑子。 贾敏也不喜欢她这个二嫂。 两人相看两厌。 虽然贾敏没有直说，但林烨从装睡偷听到的对话中猜了个七七八八。 贾敏是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而王家不教女读诗书，她们没有共同话题。 其次就是她的性子相比起大嫂很小家子气，贾敏看不上。 而王氏看不惯贾敏，或许是出嫁前名气比不上贾敏，出嫁后又被小姑子看不起，也或许是她嫁的人初看很好，是国公嫡子，但后来才知道，这个国公嫡子有才名却无功名，又不是长子不能袭爵，还是靠着老国公的遗折才得了官身，却远远比不上林海，心中不平。 但这些会严重到她要动手，想让他死的程度吗？ 林烨不知道，所以他来到之后就一直在暗暗打量她的表情，他没看出什么来，只看到了她的得意自满。 她骄傲她的一双儿女，也得意执掌了荣国府的中馈。 林烨明白她的骄傲缘由——本来史氏就更偏爱二房，现在大房虽然继承了爵位，却搬到了一角，而且妻位空悬。 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二房住在主院荣禧堂偏殿，掌管中馈，而且贾政是荣国府目前唯一在朝为官的人。 想必这些荣国府的下人也都看得清楚，自然会见风使舵。 想到这里，林烨看了一眼什么也不知道，对着布老虎爱不释手的贾琏。 他之前听母亲叹息过，说她大哥一蹶不振，在房中醉生梦死。 如果贾琏没有被抱到祖母跟前教养，留在大房，还不知道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晚些时候，好不容易从醉酒状态醒来的贾赦姗姗来迟。 一身酒气，满身颓废。 身形也变了，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看到这样的大哥，贾敏眼眶登时就红了。 “大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之前他虽然纨绔，却也精神饱满，玉树临风，现在整个人垮了下去，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贾琏看到贾赦来了，默默的低下了头，他有些惧怕这个父亲。 贾赦对这个妹妹一贯是疼爱的，听到她这么说，愣了一下，笑：“酒是个好东西，睡不着了就喝一些。” 已经到了喝酒才能睡着的地步吗？ 这样长久下去，再好的人都要毁了。 贾敏眼泪没忍住，她连忙侧过脸用帕子擦掉了。 贾赦看她这样，本来麻木的心感到了一丝抽疼，妹妹她哭什么？ 史氏恼怒的看着贾赦：“你妹妹要来，我让你别喝那么多，你就不听，你多久没照镜子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要我来说，回头等你媳妇进门了，我就不管了。” 第7章 贾赦嘴唇动了下，又紧紧闭上了。 贾敏眉拧的更深了，母亲这是对大哥有怨？ 等人散了，她私底下和母亲说话，最后却闹了个不欢而散，在回林府的路上，贾敏都余怒未消。 林烨：“母亲，谁惹你生气了？告诉烨哥儿，烨哥儿帮你出气。” 本来他说这些话会脸红，现在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嘴甜小孩了，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贾敏对此毫无抵抗力，看着儿子乖巧的样子，整颗心都仿佛泡在蜜水里，“母亲不气了，烨哥儿这么好，母亲怎么还会生气。” 不过为什么生气，这是不能跟儿子说的，儿子什么都不懂，回头说出去了怎么办，就算他不说，她也不好在自己儿子面前说长辈的是非。 林烨：“……” 好吧，人小是真的没人权啊。 “那母亲，我可以让青竹给哥哥送东西吗，哥哥给了我一个布老虎，我也想把我喜欢的小刀送给他。”青竹是他陪玩的小厮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也机灵，可以帮他打听荣国府的消息。 贾敏笑了，“自然可以。” 有些话不能跟儿子说，也不好和夫君说，因为这是她娘家的丑事，贾敏只能跟自己奶娘嬷嬷私底下说。 林烨本想假装睡着了在一旁偷听，结果她们检查了还不放心，跑到另一侧去说话。 林烨：“……” 看来他早早学会说话也不是没有坏处。 青竹那边倒是给他带了不少消息，比如他大舅舅的亲事已经在走流程了，还有他珠表哥被夫子夸奖，贾家上下都很高兴，说他未来是个状元苗子，元春表姐也开始跟着女夫子上课了，女夫子夸她聪慧…… 这些消息贾敏也知道，她想起二嫂对着她夸珠儿聪明，未来有大出息的话，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她的儿子自然是样样都好的，就是自小就是个停不下来的性子，诸多玩具中，最喜欢他的那些小刀、小剑，对书本反应一般，她知道了，明夸暗贬：“烨哥儿身体真好，他对这些刀剑这么感兴趣，以后多半是走武将路子了，只可惜武将不易，可能还要驻守边疆，还是像他珠哥哥好，拿笔杆子……” 贾敏自然也是喜欢珠儿这个侄子的，但二嫂这样的话她不爱听。 夸珠儿就夸，为什么要踩自己的儿子？ 当时贾敏就驳回去了，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介意，所以贾敏碎碎念着说读书的好处，还让人在他耳边读书给他听，教他认简单的字，试图潜移默化，日后也走读书科举一道。 林烨：？！ 我才一周岁多，就让我读书了？ 相比起被刺激到了的贾敏，林海就比较淡定了。 儿子喜欢舞刀弄枪？ 不急，才这么点大，小男孩喜欢这些不出奇。 读书？ 不急，就凭他这么点大就语言表达流利来看，不是笨人，未来可期。 他当初也是三岁正式启蒙。 林烨不愿这么早就进入读书这个苦海，躲到了祖母那里，林老太太心疼了，说贾敏：“你心是好的，但若是起了反效果，反而激起了烨哥儿的逆反之心如何是好？” 贾敏一听，顿时脸红认错，“是儿媳着急了。” 林烨喜滋滋，他倒不是不想读书，但他这么小就开始读书就过于不人道了，还是有靠山的好，不过他的靠山身体不是很好，在他满三岁启蒙不久，她就因为一次普普通通的着凉，一病不起。 第4章 南下姑苏 很快，林府挂起了白布。 林海本还在为儿子过目不忘的天赋欣喜，一扭头，却痛失至亲，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 一开始他们以为只是着凉，请了大夫来看，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就请了太医，依旧无法阻止她一天天病重，没多久就去了。 她的去世不单单给林海的打击大，对林烨的打击也很大，而且还让他有了一种紧迫感，太医说他祖母是之前生了两次重病，掏空了底子，能一直活到现在是用珍贵好东西精细养着，这一次生病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里，跪在灵堂前，林烨问一侧的林海：“父亲，为什么我们府中没有自己的大夫？” 听到他这么问，林海从伤心中回过神来，知道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你觉得我们自己培养的大夫会有太医的医术高超吗？” 或许这些太医院的人在伺候宫里贵人的时候十分谨慎，引人诟病了些，但他们的本事毋庸置疑是医术最顶尖的那一批。 林烨：“太医院的人医术最好，但太医不会离开京城，我们会一直都在京城吗？” 林海拧眉，他揉了揉眉心。 一直在京城任职？ 这不太可能。 现在他要守孝，等孝满回来，京城不一定有合适的官位空缺，外任的概率不小。 林烨：“到时候如果有相熟的大夫跟在我们身边，他能及时对症下药，这不好吗？” 因为一句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很多士大夫对医道是有一定了解的，但若是跟专业的大夫相比，那还是要听大夫的话。 林烨也想过自学，他看过书房里的医书，他在这方面兴趣平平，而且他日后肯定要去参加科举，能分给学医的时间精力有限，不如专业人士。 林海：“烨哥儿，你可知道，大夫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大夫的培养跟旁的不一样，他们不能闭门埋头钻研，必须要去医治病患，积累经验，才能提高医术。” 第8章 所以要是想培养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要付出相当多的时间、金钱，乃至人脉。 所以有不少大户人家跟一些医馆的大夫相熟，家里有人生病了就去请，到时候再附上厚厚的诊金，这样大夫既可以在外面坐馆提高自己的医术，而他们也不用等、不用承担高昂的培养费。 林烨微微侧头，看着这段时间消瘦了一圈的林海：“父亲，没关系，我们有时间，也有钱，如果父亲不愿意，烨哥儿有很多钱，父亲，我想做。” 林海再问了一遍：“你确定？这是你临时起意？” 得到了林烨认真的回答，“不是的，我想了很久。” 医生的培养确实耗时长，上辈子普通学生大学四年，而医学生动不动就五年，然后本硕博转眼就是八年，还要去医院规培…… 换了一个时空，道理是一样的。 没关系，他有钱，能克服大部分困难，别看他才三岁，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翁了，之前他库房的大头是外祖父给他的，现在大头是祖母给他的。 开一个私人小诊所，培养自己的医生，他的荷包完全可以支撑。 但对林烨来说，最大的问题是这个大夫不好找，如果是已经独立坐馆的大夫，愿意来他们家大夫的技术多半不会太高，而且成分也杂，如果从小培养的话，那么要送到哪里去拜师？ 这个时候的拜师学艺可不是嘴上说说的，拜师之后徒弟就是师傅的半子，而且这个时候讲究留一手，把真本事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的情况十分普遍。 林海心里已经是答应了，不过嘴上还是说要和他母亲商量一番。 他在这方面没有人脉，他有相熟的太医，但关系还不到说送人过去拜师的程度。 贾敏知道了之后沉思一番，给了个出乎意料的回应，“我倒是认识一个人，或许能有合适的推荐。” 自己培养？ 不得不说贾敏心动了，就是用不上放着备用也好，至于钱和时间，这不是问题。 身为荣国府的掌上明珠，她从来没有为钱财烦恼过，培养一个好大夫的花销大，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她少买几套头面就有了。 这事就由她接手了，也不要林烨出钱，她失笑，“你那些银子放着吧，日后再用也不迟。” 老太太是侯夫人，身上有诰命，丧事场面大，耗时长，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就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扶灵回乡，葬入祖坟。 他们祖籍姑苏，要坐船南下，林府也要封存一段时间，已经有管家提前南下回祖宅收拾去了。 在上船之前，林烨还收到了贾琏的口信。 他知道好弟弟要离开京城，他们很长时间都不能见面，大哭了一场，林烨写了一副大字去安慰他，说以后他们可以写信，收到信后，贾琏又大哭了一场，因为他还没有启蒙，林烨的那幅大字他根本写不出来，所以只能继续让小厮跑腿传口信，小厮传话：“表少爷，我们二少爷说他也要写字，下次就能给你写信了，这是我们二少爷送你的鲁班锁，说要是想他了就玩这个。” 林烨收了，回送了一个自己最近新得的九连环，又写了一副大字让他带回去。 他知道贾琏看不懂，他是故意的。 贾珠早早就启蒙读书了，贾琏如今也到了贾珠当初启蒙的年纪，却根本没有人提起要给他启蒙的事。 这目前来看还不紧急，但如果一直耽误下去，那就不好了。 * 在船上，林府三个主子都处在休养的状态，丧事规模大的，子孙基本都要蜕掉一层皮，林烨作为长孙，都不记得这期间自己见了多少人，磕了多少头，他膝盖都跪肿了，原本圆嘟嘟的脸瘦了下来，他父母身上也都有浓郁的药味，衣裳变得宽大了许多，就是林府的诸多下人体重都变轻了，现在闲了下来，他们总算可以养养身体了。 贾敏还晕船，她从上船后，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林烨运气好，他不晕船，狠狠休息几天，缓过气来后，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去甲板看看河水、两边的丛山。 林海并不会拘着他，但他身边一定要有人，这里有他的小厮，也有会水的婆子。 林烨并不反对，虽然他上辈子会水，但到底如今年纪小，体力跟不上。 林海他偶尔也会去甲板放松一下眼睛，但缓和过来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船舱里给母亲抄经，打算回去后供奉在佛堂前。 在船上的时间是无聊的，林烨不喜欢在晃动的情况下看书写字，就让人给他说书打发时间，一旦到了要临时停靠补给的时候，他一定会下船在周边走走。 在船上久了，感觉整个人都漂浮在半空。 贾敏也会跟着下船，不过她的目的主要是脚踏实地，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坐坐。 这一回也一样，贾敏下船后去了最近的酒楼，林海也去了，准备一家三口在这里吃顿饭休整休整，林烨坐不住，吃了饭就要去外面走走。 贾敏没拦着：“烨哥儿，走慢些，别走远，赵嬷嬷，你跟紧了。” 除了最得力的赵嬷嬷，还有两个成年的小厮跟了上去，林海觉得不够，眼神示意后，就有个人落后几步跟了上去，贾敏打开二楼包厢的窗，看着下面，这个角度基本可以看到下面的全景。 林烨没打算走远，就在酒楼门口这条街转转。 第9章 附近的铺子不少，有布庄、脂粉铺、点心铺、茶叶铺等，点心铺人很多，在门口香气扑鼻，林烨： “嬷嬷，我们去买些豌豆糕，多买些带回船上。” 说着他就走过去排队。 赵嬷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排了一会儿，见着人多，还有一会儿才到他们，就点了点在一侧的两个小子：“少爷，要不让青竹他们来排队，我们回去吧？” 林烨：“有时间，我们排吧。”他还不想这么快回去坐着。 正在门口排着队，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一声惊叫：“惊马了！惊马了！快让开——” 大家一惊，扭头看去，果然有一辆马车向他们这个方向冲撞而来。 点心铺门口排队的人立刻惊慌失措的逃开，林烨身后的赵嬷嬷一把抱起林烨就点心铺方向躲，青竹青松想要冲过来一起护着林烨，可惜，他们周边人多，不仅没法靠近主子，还身不由己被冲的更远了。 林烨看到那声嘶力竭、在人群中跳跃的疯马也被惊了一下，不过在判断出他奶嬷嬷身强力壮，带着他退后紧挨着点心铺，而且他还被赵嬷嬷紧紧护在怀里，大概率不会成为马下惊魂后，他也安稳了些，但随后，他感觉有一股大力从腰侧一推，牢牢抱着他的赵嬷嬷手不知道被什么一撞，手上的劲一松，林烨就这么飞了出去，那方向，正好是马蹄下方！ 对面酒楼的林海和贾敏看到这一幕，险些魂飞魄散—— 第5章 这不是意外 在这紧急关头,林烨想到了很多。 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吗？他不甘心! 所以他在空中努力瞪腿，借此扭转身体，避开马蹄，他成功让自己侧开了半个身位。 就算不能完全避开，只要能避开要害也成！ 看到这一幕的赵嬷嬷整张脸都白了，“不！” 她想要扑上去，但她前面的人都在向后，她没能扑成，就被挤的摔倒在地，还被人踩在身上。 青竹青松也看到了这一幕，好像看到了自己那惨淡的未来，拼命向前挤，但还是太远了，就在这时，有人大吼一声，踩着路人肩膀冲跳到半空，然后一刀劈下——疯马的脖子被这一刀砍了半截！ 那疯马大动脉被割开，漫天血雨散花，它不甘的瞪着血红的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但它的身躯还在因为惯性往前冲，不过方向已经发生改变，所以擦着林烨的肩膀倒了下去，那呼啦啦飙血的马脖子就在他眼前，他半个身体都是马血。 包括他脸上都是，满鼻血腥味。 换一个胆子小一点的，估计能被这一幕给吓晕过去，但林烨他来自末世，他见过的血腥太多了，只是他之前在末世里混主要是靠他的异能，他没有途径拜师练武，也没有时间仔细打磨自己，导致他身手一般。 如果他当初苦练就好了，或许他不用别人救，也能安全避开。 “小少爷，你没事吧？！” 拿着刀砍掉疯马半截脖子的是宋护卫，他是荣国公当初给他的两个亲兵之一。 他检查了一下林烨，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被马蹄踢中，只是摔倒有些淤青和擦伤，不严重，不过小孩被吓到也容易出问题，所以他仔细观察林烨的神情，没有在上面看到害怕，眼神镇静，这不是一般人啊，他在心里夸赞，这是个天生的习武苗子，胆大心细，刚刚他注意到了小少爷的侧身，如果没有自己，他也不会死，多半只断几根肋骨和腿骨。 不愧是老国公的血脉，这肯定是遗传了贾家的天赋！ 这时周围人发现威胁不在了，不再盲目的向四周躲藏，疯狂向后退的动作停了下来。 有人大喊：“没事了！疯马死了！” “大家别躲了，哎哟，我的鞋都没了。” “谁来拉我一把，我摔了，起不来。” “刚刚谁推了我一把，我的老腰啊……” 没有了阻碍，青竹青松总算能拨开人群来到林烨身边，“少爷，你怎么样？” 看到林烨满脸的血，他们心脏差点骤停。 赵嬷嬷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她身上有许多脚印，头上的发髻也乱了，“少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疼？青竹，快去叫大夫！”她的声音既沙哑又颤抖。 而在不远处的酒楼也是慌乱一片，贾敏看到那一幕被吓得不行，等看到血飚出，以为这是儿子的血，顿时就失去意识，身体软了下去，林海一遍让人照顾好她，一边跟着护卫飞奔下楼，等来到现场，整张脸煞白，抖着手去擦他脸上的血：“烨哥儿，你怎么样，别吓父亲。” 林烨：“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林海想碰又不敢碰，他不信儿子这话，“你先别动。”扭头对着身边管家吩咐：“找大夫，要快！” 这一刻，他后悔了。 当初儿子说他们家要养一个大夫的时候他就应该做好准备。 周围一圈人窃窃私语：“这是外地来的？陌生口音啊。” “应该是大户，带了这么多人。” “他家这小少爷身上那么多血，应该严重了。” “这马是谁家的？怎么会在闹事发疯？” “那个被马摔下来的倒霉蛋，晕过去了，好像是外地来的行商……” 很快，气喘吁吁的大夫来了，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位老爷，小少爷他摔了一下，右边肩膀有些淤青，手臂、胳膊有些擦伤，老夫开些药，回去擦擦，过几天就没事了。” 第10章 他脸上松弛了下来，他是被人从医馆急匆匆扛过来的，还以为怎么了，吓了他一跳。 “可以搬动？” 林海就怕儿子有内伤，不敢动儿子。 大夫点头：“可以。” 得到大夫的准话，林海一点都不想假手他人，不顾他身上的马血，避开他的伤处，小心地把人抱了起来，“大夫，还有内人要麻烦你。” 贾敏这时候已经醒了，被嬷嬷扶着，快步疾走来到跟前，“老爷，烨哥儿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都绷着。 林烨挥了挥没受伤的手：“我没事，好着呢。” 林海、贾敏齐声：“你别动！” 等回到了酒楼的二楼包厢，林烨换了衣服，大夫给他上了药，还额外给他和贾敏开了安神汤。 其实这安神汤林烨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但林海和贾敏坚持，至于贾敏的安神汤却是必须，她紧紧抱着林烨不放，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无法镇静下来。 林海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如果不是他掌心还有被自己掐出血的指甲印，已经看不出他之前的惊慌失措。 确认儿子没事了，林海终于有心情了解原因，他沉着脸问赵嬷嬷：“这是怎么回事？你把少爷甩出去了？” 赵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哭嚎：“老爷，太太，我本来抱着少爷往后躲，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我的手撞上了什么东西，手上突然就使不上劲了，然后少爷就从我怀里脱手，飞了出去，真的不是老奴故意的啊！” 青竹青松也磕头：“我们被人挤开了，挤不进去，我们也看到少爷本来是被赵嬷嬷护在怀里的。” 宋护卫：“我隔了几步远，一听到有人说惊马就立刻靠近，看准了时机动手。” 林烨听了他们的话，皱眉：“父亲，有人从我左腰侧大力推了我一把，那个方向正好是马蹄下，这不是意外。” 他这话，让这里沉寂一片，尤其是赵嬷嬷、青竹青松三人，他们以为是意外，现在听少爷的话，居然是人为？！ 听着这些话，贾敏眼睛都红了，这是气红的，“是谁，是谁敢谋害我儿子？！” 如果那人在她面前，她要对方付出血的代价！ 要不是她父亲给的人武艺高明，儿子这次至少也得重伤，这是要她儿子的命！ 她一定会与对方不死不休！ 林海的脸色铁青，他的怒火一点都不比贾敏少，他成婚近十年，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 他沉着脸吩咐大管家：“你拿我的名帖去县衙一趟。” 很快当地的县太爷就过来了，这是本地最大的官，才七品而已，而林海在守孝之前已经是从四品，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丧事，他已经在筹谋着再往前一步。 不说他的品级，贾敏出身荣国府，外面的人不知道自从老国公去世后荣国府大不如前，这个名头在外面还是很唬人的，知道他们的嫡长子在这边出事，而且还是蓄意谋害，县太爷觉得自己屁股下的位置不太稳当，立刻带齐了人手过来，并且邀请他们去他的别院住下，另外保证一定会让事情水落石出。 林海答应了去他的别院安顿，在儿子伤好之前，他们不能出发，在船上没有大夫，就算带了大夫，药材也不全。 等来到别院安置了下来，林烨闭上眼睛装睡。 他父母就守在床前，想到他们对自己的关心爱护，林烨心里又酸又软。 他这一世是幸运的。 不过这一次是谁动的手？ 实在是太被动了，他必须要化被动为主动，林烨下定决心，等他好了，就要说服父母，让他习武。 他之前就提出跟着宋护卫他们练武，但他们没同意，担心一向跳脱的他走上武道就不愿意科举。 现在他再提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想着想着，林烨真的睡了过去。 林海和贾敏睡不着。 确认儿子睡着了，就在外间小声交谈。 贾敏仍旧心有余悸：“老爷，这一回我真是被吓去了半条命，等到了姑苏，我就写信，日后我们要随身带着一个大夫才行。” 林海点头：“回去的路上也请一个大夫随行。” 贾敏：“正是。”沉默了一会儿，贾敏问：“老爷，你可有头绪？” 是谁会针对儿子下手？他才三岁！ 府中的那两个通房？不可能！ 她们早就被她盯得死死的。 儿子自己得罪的人？ 儿子这么点大，哪来的仇家。 最大的可能，还是老爷<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的对头，可能是老爷损害了他的利益，也可能是老爷挡了对方的路。 只是他们这都要回乡守孝了，还要如此不死不休？ 这个问题已经在林海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依旧没找到人。 他沉声：“我会让人查，儿子身边以后不能离了人，岳父给的两个人以后贴身保护他。” 这点贾敏十分赞同，“对了，这事要不要写信回荣国府，看看我母亲怎么说。” 林海思索了一会儿，摇头：“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再等等。” 林海贾敏在林烨床前守了半夜，回去后一躺下，贾敏就发了热，她被吓到了，虽然喝了安神汤，无用。 林海也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晚。 林烨也喝了安神汤，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醒来精神奕奕。 第11章 贾敏这时已经喝了药，退了热，一家三口正准备用早膳，林管家急匆匆来报告：“老爷，太太，有消息了。” 他没有直接说，而是看着林烨。 林海看了眼儿子的状态，确认他没事，“说。” 林大管家脸色沉重：“那马主人醒了，他说他的马原来好好的，突然发疯了，把他从马上甩了下去，衙门检查后，在它后臀发现了一根毒针！” 第6章 写信/翅膀越来越硬了 林管家的话让林海再也坐不住，直接带人去了县衙，给县衙施压。 县太爷让人把当时那一片出现过的人全都带去县衙问话，结果因为当时人太多，没法把所有人都记住，而且根据推测，对方应该是个练家子，他很有可能在推人出去之后就立刻离开了，没有被人注意到，也或许对方当时做过了一些伪装，线索断了。 林海对此很不满。 那一根针也是再常见不过的绣花针，沾了毒液，不过这是哪种毒，还无法确定，他们甚至连对方几个人都不清楚。 如果不是林烨确定他的右侧方有人推他，又被护卫及时出手救下来，或许出事了还会被以为这是一个单纯的意外，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疯马，小小年纪就夭折，正是因为这很可能发生的情况，林海想起来就后怕。 甚至不等林烨主动开口，就问他：“你是不是还对练武感兴趣？” 林烨精神一振：“是。” 林海：“我之前顾虑着你年纪小，练武辛苦，就没答应你，等到了姑苏，你就跟着你宋师傅、孙师傅好好练，父亲希望你能坚持住，不要半途而废。” 他没想着儿子练武能有多么高深，但他希望儿子知道怎么保命。 “以后你出门，你宋师傅和孙师傅会跟着你，我还会另外调拨两个人跟着。” 幕后黑手没找到，林海一想起来就坐立难安。 如果不是儿子不出门不现实，他恨不得儿子一直在家里待着。 林烨：“是什么人？” 林海：“林府的护卫，他们比不上你宋师傅和孙师傅，也不差。” 林府自然有护卫，只是跟战场上杀回来的荣国府亲兵不能比。 他们在这里住了八天，贾敏反复发热终于好了，他们才重新回到船上，继续南下，相比起之前，贾敏和林海多了个后遗症，那就是儿子一定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才行。 在忘掉儿子被抛向马蹄下的惊悚画面之前，林烨是别想着有隐私了。 林海如今不抄经了，闲暇时就列书单，三年守孝，他决定要亲自给儿子启蒙。 如果他还任职的话，他抽不出太多时间分心到儿子的功课上。 接下来一路顺畅的到了姑苏，杨二管家比他们早出发，已经把他们这一脉的祖宅收拾妥当，就等他们回来了。 林氏宗族的人也做好了准备。 这是他们宗族的大事，虽然他们早就和侯府这一脉淡了，但在这种大事上双方是有默契的。 林家在姑苏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有一位侯夫人办丧事，姑苏城里热闹了许久。 其间，宗族里没少出力。 林家官位最高的就是林海这一脉，其他的，官位最高的是一个六品官，另外就是还没出仕的两个举人，虽然两边关系平平，但说出去他们是同一族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别人看在林海面上，也不好对林氏做什么。 林海把母亲与父亲合葬，就告别了林氏族人，闭门守孝。 贾敏这时才准备写信回京城，告知她这边一切安好。 在寄出之前，问林烨：“你可要给你表哥表姐他们寄信？” 林烨：“要的。” 他在京城没有交到朋友，因为他少数跟着父母出门做客的时候，对方家里要么没有小孩，要么小孩年纪跟他相差太大，他的“朋友”，就只有荣国府那边的表亲。 贾珠和元春因为大一些，要读书，而且王氏背地里没少冲他散发负面能量，所以和他最要好的是贾琏。 虽然这“玩”，林烨有被迫的成分，但感情已经有了。 贾敏笑眯眯：“既然写了，就给你外祖母、舅舅他们也写一封信吧。” 这话就是出于炫耀了，儿子的字大，也不美观，但规整，也不缺胳膊少腿，这对于一个刚拿笔不久的小童而言，已经相当不错了。 林烨：“那我可以去街上给他们买礼物一块儿寄回去吗？”他想看看这姑苏城，当然，如果他们能答应，他肯定会带齐人手。 贾敏直接拒绝：“不行，不过你可以让青竹青松帮你买。” 林烨：“好吧。”也行，让他们转述。 贾敏：“你打算给他们买什么？” 林烨思考了一下：“给外祖母送抹额，大舅舅送扇子，二舅舅送字画，两个舅母送荷包，珠哥哥、琏哥哥送文房四宝，元春姐姐送帕子。” 看他考虑的这么周全，贾敏心里爱的不行，眼睛成了弯月，她没忍住，抱了抱儿子：“烨哥儿想的真周到，你让青竹青松到账上支二百两去买。”她知道儿子手里有些散银，但她不想儿子用自己的私房。 至于儿子买这些，二百两足够了，他还小，如果换成他们给荣国府送礼，自然不能这样，要他们这样送，那就是敷衍了事了。 本来贾敏还想在信上夸一夸儿子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不过林海得知后，劝了她，达成共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儿子还小，不必在身上背负太多，以免成了伤仲永。 第12章 信很快寄了出去。 信到的时候，史氏正和两个儿媳妇、贾琏、元春在花厅玩乐，史氏第一时间拆开了女儿给她的信，本来她是笑着的，但看着看着，眉头却皱了起来。 王氏看了，以为这个讨人厌的小姑子出了什么事，嘴角不禁露出笑容：“老太太，姑奶奶的信上说了什么，他们应该都到姑苏了吧？” 史氏放下信：“到了，都安顿下来了。” 女儿在信上说了途中外孙差点被害的事，只是查了许久，没有线索，来问问她有没有头绪。 她看了一眼王氏脸上的笑意，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吞回了肚子里，挥了挥手：“你外甥给我们写了信，还送了礼物，这是他的一片心意，你们把这些拿回去吧。” 进门不到一年的邢氏顿时乐了，居然还有她的份？ 这个外甥果然是好的。 贾琏听到这话也很高兴：“老太太，弟弟有给我写信吗？” 史氏顿时笑了：“有有有，给你和哥哥姐姐都写了信，这就是你的信了，这是你弟弟给你送的笔墨，回头你开蒙了就用得上了。”她看了一眼外孙写的字，再看看贾琏，他可比烨哥儿大一些，烨哥儿都能写信了，琏儿总不好落后太多，所以她又对王氏开口：“等二老爷回来了，你让他来我这里一趟，琏儿该开蒙了。” 王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勉强起来：“琏儿还小，不用这么辛苦，琏儿，你想读书吗？读书很辛苦。” 贾琏被她说的犹豫了，但是想到弟弟写的信他都看不懂，他还是开口：“要，我答应要给弟弟回信。” 王氏听了，又给林烨记了一笔，小姑子不讨喜，她的儿子也让人讨厌。 史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她偏向二房不假，贾琏也是她的孙子，而且王氏的翅膀越来越硬了，对她的话没有那么言听计从，该敲打敲打了，荣国府还是她说了算，她不容置疑：“当初他哥哥也是这个年纪开蒙，哪里早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或许让珠儿的夫子一起教导也行。” 王氏顿时急了：“老太太，这不合适，琏儿还未开蒙，珠儿和他的进度不一样，还是另请一位夫子吧。”珠儿的夫子可是她让娘家废了大功夫才请来的举人，怎么好便宜了贾琏？ 他的夫子，随便请个秀才就可以了。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王氏就把林烨给她的荷包甩到了地上。 跟在后面进来的贾元春看到这一幕，皱着眉头：“太太。” 王氏一把抱住女儿，开始抱怨：“我知道贾敏看不起我，她走这么远了还要给我添堵！我和她就是天生的对头！” 元春小小年纪，觉得头疼：“姑妈也没做什么。” 王氏竖眉：“怎么没做什么，要不是她多此一举让她儿子写信，怎么会让老太太又想起给琏儿开蒙？” 之前老太太提起过，她好不容易才打消了老太太的念头。 贾元春摇头：“太太，琏儿到年纪了，本就该开蒙的，拖太久了，别人知道了也会说。”她年岁虽小，却已经知道不少。 她这话提醒了王氏：“我的儿，你说得对，面上总要做到位才是。”她很快有了想法。 贾琏是个坐不住的，爱玩爱闹，他难道真会愿意读书？ 如果是他自己不愿意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想到这里，她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也有兴趣关注别的了：“你给我瞧瞧，烨哥儿给你送了什么？” 贾元春取出帕子：“这个，上面绣着锦鲤戏水，很精致，跟这边的风格不太一样。”她喜欢这个帕子。 王氏看了一眼，不由撇嘴：“是精致，也就是绣工好点，不值几个钱。” 元春无奈地笑了笑，默默把帕子收了起来。 另一头，醉生梦死的贾赦也收到了邢氏带来的信和扇子。 他打开信看了下，哈哈笑了两声：“好小子，还惦记着他大舅舅呢，这笔字还不错啊。”对三岁小童，要求不能太高。 他又看了看扇子，是山水扇面，典型的江南风格，他拿着把玩了好一会儿，从书房里找出了一本字帖：“给老太太送去，这本字帖给烨哥儿。” 他也想到了贾琏，问邢氏：“琏儿可开蒙了？” 邢氏：“老太太正问呢，说要让二老爷请一个夫子来给二少爷开蒙。” 贾赦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邢氏，又收回视线：“我知了，你回去吧。”说着，他又拿起了酒壶。 见他这样，知道他今晚跟自己又没有关系了，不知道要跟哪个小妖精鬼混，邢氏僵着脸离开了。 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孩子？ 等到贾政回来，就收到了外甥送给他的一封信，还有一幅字。 他饶有兴致的拆开信，忍不住笑了。 上面其实没什么内容，就是一些问安的话，但童言童语，配着这一大团一大团的字，就很喜人。 看完了信，他又拆开那幅字看了看，不住点头：“有点意思，这个之字写的妙啊。” 王氏见不得他这样，“老爷，老太太有事唤你过去。” 贾政放下字：“我立马过去。” 然后他吩咐丫鬟收拾他书房收藏的一副字画：“用匣子装好，晚点送到老太太那，回头给烨哥儿送去。” 王氏看了，脸上僵硬，这一幅字她还记得，为了买它，老爷从账上支了五百两，这可亏大了！ 第13章 第7章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林烨收到了荣国府送来的一个大箱子。 这里有外祖母、两个舅舅、表哥表姐们的回礼。 其中贾琏的回礼是最占空间的，占据了这个箱子的一半。 他送了林烨一个可以骑乘的木马。 至于回信，只有外祖母、贾珠、元春、贾琏给他写了信。 外祖母写的信就是让他听父母的话，好好读书，贾珠和元春写的信内容差不多，贾琏的信是只有两个字：弟、安。 一个字就占据了一整页，而且歪歪扭扭，还有多余的墨痕。 显然,这是才刚拿笔学习练字。 看到这两个字，林烨颇有成就感。 他是贾敏的儿子，跟荣国府的关系是扯不开的。 这么多年，他早就忘记了《红楼梦》这本巨著的诸多细节，但结局他是记得的，女主黛玉病重而亡，男主宝玉出家，贾家被抄，袭爵人贾赦发配边疆，其他人忘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也没有什么好结局。 被抄家的原因有很多，他们有犯事是真的，没有人才在朝堂也是真的，而且多半跟站位有关系。 贾琏本该是贾家爵位的继承人，如果他跟书中不一样，真正立了起来呢？他会不会带着贾家走另一个不同的结局？ 林烨表示期待。 “母亲，什么时候我能给他们回信？” 贾敏：“你可以先写，等下回要送东西回京城，再给我。” 林烨点头，想了想，把自己如今的时间表抄了一份，打算寄给贾琏。 他如今的时间表是林海安排的，参照了当初他自己的时间表，再稍微修改一番制成。 因为林烨如今年纪还小，不能太过刻苦，那样容易伤身体，而且他要练武，读书的时间还要再压缩。 所以现在林烨早上起来先去给父母请安，一块儿吃早饭，吃完早饭就开始跟着父亲读书，林海会教他背书、认字、练字，下午就是两个武师傅教他打基础。 偶尔穿插一些陶冶情操的课程，比如听琴、闻香、听书等等。 时间排的满满的，还讲究劳逸结合。 他抄这份时间表是给贾赦看的。 贾珠的课程被贾政和王氏看得很紧，时间也排的紧，他们看到这份时间表，或许还会觉得林海乱来，耽误孩子。 而贾琏不一样，林烨不知道他有没有读书的天赋，万一他真的没有呢？ 那样逼着他读书就是误了他，还不如转向武职，他们家是武勋，不管怎么说都有底子在。 对这个时间表，一开始林烨觉得自己没问题，毕竟谁不是经历过高中早出晚归，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状态？ 只是当老师只有他一个学生的时候，但凡他出一点小差就会被察觉，这样压力实在是有点大，他觉得自己需要同学，跟他一块儿读书，这样老师就算最看重他，好歹也有别人可以分担一些老师的注意力。 除了这个目的之外，林烨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从原书中林黛玉只是一个孤女来看，他这辈子应该也不会有太多兄弟姐妹，就算有，跟他也有年纪差距，短时间内不会和他一块读书，在古代，跟他在末世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独行侠的日子过的很难。 他在末世一开始跟家人在一起，后来跟人组队。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在丧尸堆里面样样都要顾及，实在是分身乏术，如果有一个靠谱的团队，那就不一样了，在古代也是一样，人丁单薄的坏处在原书中已经体现了。 黛玉她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当她父母去世之后，林家的家财就被外祖家收了，就算不是外祖家，也会有其他人吞掉，她能保住的概率很小，顶多就拿走一部分嫁妆。 如果她有个兄弟，哪怕是有个已经成人的姐姐，她的结局都不会这么凄惨。 一个好汉三个帮，他没有亲生的兄弟，但有同族的兄弟。 所以林烨要先弄清楚为什么他们这一脉会和宗族的关系淡淡。 林海听到儿子突然问这个问题，叹了一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当初太祖起事的时候，我们这一脉的祖上是族里最先投奔的，当时族里投奔的是另一位，后期他们也都跳到了太祖这边，只是到底来得晚，论功行赏的时候，我们祖上封了一个侯爵，而其他族人官位不大，也没有得到重用，当时族内有流言，说是我们祖上在其中做了些手脚，我们这一脉就跟族里远了。” 他们这一脉一直在京城，很少回姑苏，走动的也少。 而且他们这一脉跟宗族里的人血脉也已经远了。 林烨懂了，没有深仇大恨。 “那父亲我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吗？” “只要你完成了功课，也不去其他地方，自然可以。” 林海也觉得儿子孤单了些，在京城还有荣国府那边有同龄人，在姑苏人生地不熟，他一直没出过门，也没有玩伴。 林烨继续问：“那我想要和他们一块读书，也可以吗，有句话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或许我们可以共同进步。” 听到他这话，林海有些欣慰，儿子这么快就知道这话怎么用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一块读书也可以。”他一点也不怀疑，他若是提出来，肯定有不少人愿意把孩子送来。 虽然他们跟族里关系一般，但如果他这边主动打破僵局，族内不会有什么阻碍。 第14章 他是族里科举名次最高的。 官位也是最高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只要是真心为孩子好的，就不会拒绝。 这样的话也可以为儿子找一个小帮手。 没有兄弟帮衬确实是孤单了一些，他进入官场之后也不止一次感慨自己没有助力，他如今熬过来了，但儿子还小。 “这事我会处理，你安心读书。” 没多久，林海就放了口风，这下他们家的门槛都差点被人踩破了。 林家当然是有自己的族学的，里面的夫子有两个，一个是年纪大放弃做官的老举人，一个是跛了一只脚的年轻秀才夫子。 他们教书也不错，还有不少外姓人附学，但这跟一个年纪轻轻的一甲探花郎没法比。 而且他官位也高，若是跟着他读书，多少有些香火情，日后走上仕途或许还能得到他的指点，少走弯路。 所以大家趋之若鹜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因为林海要的人是五到八岁，有一定基础的幼童，家里不一定有合适的人选。 仔细筛选过后，林海忍不住叹气，他这一脉子嗣稀少，宗族内的子嗣也并不丰盛，就比如族长这一脉，族长他只有一个庶出的弟弟，他自己生了一子二女，他的儿子又生了二子一女，年纪相隔的都挺大，也就是说，第三代顶多再生一两个，就没了，而其他房头的也差不多。 最多的，火字辈就两个男丁。 林海还要对这些幼童考校，确定他们有天赋还有耐性，要是个无心读书的人，他来和儿子一块读书，那就是耽误儿子了，仔细筛选过后，林烨多了两个同学。 一个是族长的小孙子林焜，六岁。 一个是二房的独苗苗林焕，七岁。 他们早饭后来，天黑前回去，也是早出晚归了。 林海和贾敏观察着，发现有了这两个同窗，儿子比之前要活泼了，休息时间主动拉着他们一起说话。 学习的时候也更有积极性了。 看来这一步是对的。 如果他们听了他们三个的对话，就会发现林烨拉着两个哥哥在听他们说八卦。 说哪个哥哥去读书，结果银子被骗了，遭了家里一顿打。 又有谁谁谁去游学，结果被山匪打劫，身无分文，幸好是遇到了商队才能平安回家。 还有哪个人说是去参加科举，结果家里面连着纳了几个小妾…… 别看人小，他们都懂。 林烨听得津津有味，同时也弄清楚了更多林家的情况。 林家有四个房头，林家大房是族长这一脉，嫡出，二房三房庶出，四房就是他们这一脉，也是嫡出。 现在四个房头里面最出息的就是林海，从四品，然后是二房，他们家的老太爷当着六品官。 再往下就是族长，族长他是举人，没有出仕，他独子是个秀才，现在族长的主要希望是他的长孙，他今年十八，已经是个秀才了，正在书院求学。 三房老太爷身上也是秀才功名，下面有个儿子有秀才功名，其他的还是白身，不过在姑苏这三房人，三房人丁是最兴旺、也是最有钱的，因为他们经商较多，其他两个房头的主要收入是土地。 林焜林焕都不小了，家里一再叮嘱要和林烨打好关系，基本上知无不言，三人同进同出，关系迅速升温。 林烨知道了更多宗族内的情况，林焜林焕也知道了更多四房的事。 比如，林烨这个四房独苗苗十分受重视，受重视到什么程度？ 受重视到他们不敢轻易邀请林烨去他们家做客，因为但凡他出门，身边最少四个人，亦步亦趋。 如果邀请他去他们家里做客，要是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另外就是他的天资了。 他们之前读书的时候没有少被夸，但来到四房后，他们受打击了。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很大。 只是读了一遍书，林烨就能记个七七八八，再通读两遍，就能背下来，这是什么神仙速度？！最重要的是，他还能理解书上的意思！ 他们是哥哥，现在是他们读书的进度在前，但弟弟一直在追赶他们，这优势还能维持多久？ 他们只能挺直腰板，努力前进，不让自己落到和弟弟同一条线上——这丢脸的日子能晚来一天是一天啊！ 在他们你追我赶读书的时候，中秋到了，荣国府收到了林家送来的节礼。 随着节礼一块儿送来的，还有林烨的信。 这回他没有给长辈送礼物了，他给外祖母、两个舅舅和表哥表姐们写了信，给表哥表姐们送了一些江南的风景画，都是不值钱的，讨个巧思，分享他看到的风景。 毕竟他之前收到了外祖母和两个舅舅的回礼，他们的回礼价值高，多来几次显得他好像在薅他们羊毛似的。 他别人写的信页数少，只有给贾琏写的信与众不同——厚厚一叠，很有分量感。 史氏先拆开看他给自己写的信，然后单独拎出来一张纸：“烨哥儿在姑苏还记得我的口味，给我送了两个姑苏的菜方来。”史氏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这个外孙真是贴心。 比女孩都要体贴，她看向眼巴巴的贾琏：“琏哥儿，你看看你弟弟给你写了什么。” 贾琏很是激动的收过自己的信，他没有忘记这个弟弟，他送给他的玩具也时常把玩，迫不及待的打开，他看了一圈，失望又惭愧的把信给史氏，眼巴巴：“祖母，弟弟信上写了什么？” 第15章 弟弟写了这么多字给他，他却大部分看不懂。 史氏把他的信给了身边的大丫鬟：“你给二少爷读一遍。” 听着听着，贾琏从开心转为不开心，弟弟有了新玩伴，会不会忘了他？ 而其他人的重点在那份时间表上。 史氏皱眉：“敏儿怎么能答应烨哥儿胡闹？” 林家要靠科举晋升，居然浪费半天时间练武？ 邢氏干巴巴的回话：“或许姑奶奶是想着哥儿强身健体。” 史氏：“强身健体也不用每日都耽误半天！” 王氏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兴许是烨哥儿读书天分一般，要是天赋好，肯定跟珠儿一样，勤奋苦读，姑奶奶也是无奈，读不了书，那就试试练武，这也是一条路。” 两家下一个蟾宫折桂的，一定是她的珠儿！ 第8章 母子/又惊又怒 不理解这份时间表的不单单有史氏，贾赦贾政都觉得妹夫这是胡闹，为此两人分别给林海写了一封信。 林海：“……” 他是亲爹，难道真能耽误儿子？ 儿子虽然只读半天书，但他的进度一点没落后。 贾敏也收到了史氏的信，信里大篇幅说了烨哥儿的贴心，惦记着她这个外祖母，另外就是指责，指责她这个当母亲的放任儿子胡闹。 林家没有爵位，日后林家的前程是要靠烨哥儿自己去考的，现在对他放松，就是对未来的他的放纵…… 跟着荣国府的回信一块儿到的，还有一对母子，他们祖上也曾当做太医，后来有连续两代后人医术天分平平，就在京城周边开了医馆谋生，又传承几代后，大房跟二房闹了矛盾，到现在，二房就剩下这一对母子了。 这位夫人娘家也是世代行医，医术过人，不过也正是医术过人，大房容不下他们了，而贾敏抓住了这个机会，邀请了他们过来。 这对母子，母亲姓周，大家称呼她为周娘子，她儿子叫王越，今年十二岁，性格稳重。 自此，他们就在林府住下了。 他们初来乍到，林烨想要表达自己的地主之谊，也是想要趁着休息日出去放松一下，就在请安的时候跟父母提出申请。 “父亲，母亲，明日休息，我想请越哥哥和六哥、九哥去喝茶，顺便游览姑苏风景。” 林海和贾敏对视一眼，允了：“不能单独行动，申时前回来。” 申时是指下午三点到五点，他两点多就要回家。 管的比较严，谁叫他年纪小呢。 林烨自从来到姑苏，这一转眼都大半年过去了，出门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翌日，请安过后，林烨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王越和林焕林焜出门，“我们出去吃早饭，听说味安居的饭菜味道不错。” 味安居是一家茶馆，可以喝茶、吃饭、听书，很是热闹。 他们坐着马车来到了味安居，时间还早，一楼已经坐了不少人。 他们看了一圈，就上了二楼。 二楼人少，隔开的间距大，正对着台下听书台，视野广阔。 林烨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跟来的其他人在隔壁桌坐下。 这个点还不到说书人开始说书的时候，小二笑着上前，问林烨：“客官，不知道要来点什么？” 这里林烨年纪最小，但他做主位。 林烨：“你报一下招牌菜。” 这对小二来说自然不是问题：“我们的招牌菜有三虾面、爆鱼面、油氽团子、粢饭糕……” 人多，林烨把招牌都点了一遍。 在等早饭送上来的时候，他们前面那桌来了两个读书人，一坐下来，其中一个就开始唉声叹气。 “赵兄，这可如何是好？当初那玉如意是活当，如今已到了期限，但我囊中羞涩，没法赎回了。” 另一人安慰：“你这也是没办法，突遇重病，能把人救回来已是大善，你也别难过，还差多少，我先借你，回头等你宽裕了，再还我便是。”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如释重负的拱手作揖道谢：“还差二十两，赵兄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俞贤弟言重了，你在哪家当铺活当？” “就在对面那家薛家当铺。” “薛家，是金陵的皇商薛家？” “正是。” “薛家财大气粗，薛家家主也是有名的活泛人，你刚到期限，肯定能顺利赎回，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说着，姓赵的那位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 没多久，俞姓读书人回来了，脸上带着喜色，给在座位上等他的人又行礼作揖：“已经赎回来了，我正好遇到薛家家主在当铺巡视，他听到我的来意，立刻就让掌柜的给我赎回了。” 林烨听到薛家这两个字的时候竖起了耳朵，在听到金陵皇商几个字的时候确认了，是薛蟠和薛宝钗所在的薛家，他们说的薛家家主，应该就是他们的父亲了。 而说到薛家，少不了就要谈另外几家。 果然，他们的话题已经转到了这个方向。 “俞贤弟，这薛家只是皇商，但他们跟一般的皇商不同。” “为何？” “你可知金陵四大家？” “略有耳闻。” “这四大家分别是贾史王薛，贾家为开国元勋之后，当朝八公，贾家独占其二，史家为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侯爵仅次于公爵，王家为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薛家为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如今是皇商。” 第16章 姓俞的年轻人倒抽一口凉气：“如此门第！怪不得我见那薛家家主风姿堂堂，不知道另外三大家又是何等凤仪。” …… 听着他们话里对四大家的尊敬向往，林烨有些恍惚，目前来看，四大家的名声还不差。 也是，老国公去后才几年，余荫还在，他在的时候对贾家的管束严格，会到后面那种境地，主要是贾家没有后起之秀，上不能撑起荣国府的门楣，下管束不了自己、族人和仆从，最终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本来宁国府的贾敬可以顶住贾家门楣，但他被谋逆案牵连太深，不得不去道观出家，把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年纪轻轻的贾珍。 贾珍太年轻了，本身也不是多么出色的人才，加上选择站位失败，最终宁国府的结局比荣国府还惨。 林烨身上流着贾家的血，要是贾家的命运还是抄家，林家肯定要伸出援手。 果然还是要督促他们自己立起来才好。 他决定，等会就去书店买书送给荣国府的两位表哥。 远在京城的贾琏突然打了个寒颤，奶娘见状，给他又加了一件衣裳：“二少爷，小心别着凉了。” 贾琏：“……” 好像跟着凉没关系。 很快就有小厮上前来，偷偷摸摸的：“二少爷，给你看个好东西。” 贾琏来了兴致：“什么好东西？” 小厮献宝似的拿出一个陶罐，给他看里面的东西：“二少爷看，这是我好不容易才逮到的蟋蟀大将军，你瞧它有多强壮，它肯定能赢！” 贾琏欢呼：“好，我就用这个。” 他高兴着去斗蟋蟀，读书这种烦心事自然而然的被他抛到了脑后。 扭头就给林烨的信里兴致勃勃的介绍了他这段时间的心头好，什么蟋蟀大将军多么勇武，蹴鞠比赛多么有趣……还抱怨他寄过去的书他不喜欢，太枯燥了，下次别寄这个。 他这信，是他口述，别人代笔写的。 林烨看了皱眉，想了想后，去找了贾敏，跟她说他也想玩表哥说的这些游戏。 贾敏：？！ 她惊了，“烨哥儿，谁跟你说这些好玩的？” 难道她这么小心儿子身边的人，还是有那黑了心肠的混进来了，要故意带坏她儿子？ 林烨取出了贾琏给他的回信，一脸天真：“琏二哥哥信上说的，他说可好玩了，书都不想读了，可惜珠大哥哥要读书，不能和他一起玩，母亲，琏二哥哥可以来我们家吗，我想和他一块儿玩。” 贾敏听了，捂住胸口，又惊又怒，还不敢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她接过信，勉强勾起一个笑容：“这信你给母亲看看，对了，你珠哥哥和元春姐姐的信也给母亲看看，回头母亲再还给你，那些游戏不着急，等你日后长大了，有的是机会玩。” 贾敏仔仔细细把信都看了一遍，脸上挂满了寒霜。 珠儿和元春的信上都写了他们的日常，珠儿读书练字，元春学女红规矩，琏儿呢，基本都是玩！ 大哥是怎么教孩子的？ 他居然还好意思写信来说他们夫妻放纵孩子。 还有大嫂，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容易不上心。 要是大嫂还在…… 想到这里，贾敏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大嫂还在，想必大哥也不会颓废至此，只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再这样，琏儿就要被养废了。 这可不行。 贾敏这事也不好直接就和夫君说，这有些丢脸，她就只能和自己的陪嫁嬷嬷说：“我大哥自幼养在祖母膝下，祖母管的宽松，才养成了我大哥如今这幅样子，现在琏儿这样下去，日后岂不是又一个大哥。”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当初父亲在，爵位是国公，如今大哥爵位是一等将军，等日后琏儿承爵，还不知道会是几品。 而且这是虚爵，能不能掌握实权还要看琏儿的本事，这样养下去，琏儿能有什么本事？ 现在家里兄弟在官场的就只有二哥，二哥性子端方，但要说他能不能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贾敏心中是存疑的。 “我二哥这个官位是皇上开恩得来的，日后珠儿要靠自己考取功名，我二哥二嫂对他的功课就抓的严。” 说着，贾敏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二嫂到底是隔了一层。”说这话的时候贾敏心里还有一层隐忧，二哥二嫂是否对这事乐见其成？ 如果真是这样，日后荣国府还能再现父亲在时的荣耀吗？ 她不敢再深想。 她以自己出身荣国府为傲，她希望荣国府一直都是她的骄傲，所以她对这事儿着急上心，和陪嫁嬷嬷抱怨了一通之后，就写了信回去给他大哥，让他对琏儿的学业上点心。 她没有把自家儿子说要让他表哥来这里的话放在心上，这不现实，他们是来姑苏守孝的，等孝满就会回京，而琏儿他才几岁大，千里迢迢奔波，好好的人也容易生病，小孩生病可不是什么小事。 所以还是要让大哥上心，不能因为把儿子放在母亲那里就撒手不管。 她的举动在林烨的预料之中，他自己也没想过贾琏会来姑苏，虽然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也热烈欢迎，他已经有两个一块上课的同学了，再多来一个他也不嫌多。 至于母亲这封信写过去有没有用，林烨觉得应该还是有用的，他那个大舅舅如今醉生梦死，但要说他对贾琏这个儿子不在意可能性不大，他之前睡着的时候有听说贾敏和人说起过，他很少跟新进门的太太同房，多半是他不想让邢氏在近几年生下孩子，以防和原配嫡子争爵位。 第17章 林烨觉得不无可能。 贾赦喜爱美人，而他的新太太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另一头，贾赦收到了妹妹给他的信，感觉有些奇怪，因为这是单单只给他的，他打了个酒嗝，拆开了信，看着看着，他原本歪坐在炕上的姿势变了，直起身来，皱眉看着信上的内容，一股邪火就这么冒了上来，站起身，招呼身边的人：“来人啊，跟我走！” 眼见为实，他倒要看看他儿子是不是真跟信上写的那样！ 第9章 “大老爷饶命啊！” 贾赦的突然到来给贾琏和他身边的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来的时候贾琏正和小厮们埋头斗蟋蟀，兴致正高，他身边的两个小厮突然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贾赦这一脚踹的极重，那两个小厮又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其中一个被踹的吐了一口血，周围人一看，顿时面如土色，跪地不停的磕头求饶。 “大老爷饶命啊！” 贾赦酒还没醒，加上怒火上头，这时候根本听不进去，把这些围在贾琏身边的人，不管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厮，统统踹了一脚。 这还没撒气，招呼身边人：“来啊，把这些人统统给我打板子，打二十大板！” 周围人有些迟疑，这些人里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有的还是老太太给的人。 贾赦脸上更红了：“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 这下他们不敢再迟疑，很快就响起了板子声。 贾赦还不满：“你们没吃饭？” 这下打板子的人不敢再省力，“啪啪”声和哀嚎声不绝于耳。 贾琏都被吓傻了，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这一幕，贾赦这时候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该在夫子面前读书吗？你什么时候换了个蟋蟀当夫子？” 贾琏瑟瑟发抖，眼里含着一泡泪，不敢让它流下来，也不敢开口解释。 他不想去读书，就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跟夫子请假了。 他这边的动静这么大，很快史氏就知道了，派人来让他过去。 看他满身酒气的样子，史氏端坐在上堂，一脸不满，“又喝酒，你看看你在做什么，这糟蹋自己的身体不说，今天还把气撒到我这里来了？是我碍你的眼了？” 贾赦哪敢认，连忙认错：“是儿子不孝。” 史氏看他这态度，脸色稍霁，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也说不动你，鸳鸯，扶大老爷起来。” 鸳鸯连忙上前把贾赦扶了起来，在侧边坐下。 史氏：“我听说你去琏儿那，把他身边的人都打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说到这个，她语气又不好了起来。 打脸还要看主人，琏儿养在她跟前，人手大都是她分派的。 老大这是对她不满？ 贾赦并没有这个意思，连忙解释：“我去的时候他们带孩子斗蟋蟀，他才三岁多，要不是这些坏了心肠的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玩意，书也不去读了，好好的哥儿都给他们带坏了。” 史氏皱眉：“那你跟他们说就是了，动辄喊打喊杀，做给谁看，琏儿还小，你也别对孩子太严格，你当初这么大的时候就愿意读书了？你不读书我有动不动就拿你身边的人出气？” 贾赦没说话，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再纨绔无能，父亲却是国公，他是皇上的伴读，也是皇上的心腹，在没有先太子事件之前，自己不用担心前程，但如今父亲已经去了，皇上对荣国府还有情分，但这些情分还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史氏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不服，“罢了，你既然不放心我这把老骨头，那你就把琏儿带回去，由你亲自教养。” 她这话一出，贾赦立刻跪下了，酒也全醒了：“老太太，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儿子也希望琏儿日后能蟾宫折桂，跟珠儿一起撑起我荣国府的门楣。”这一代他们兄弟是不用指望了，维持住荣国府的现状就不错了。 听他这样说，史氏又叹了一口气，“那就好好教，现在孩子还小，不能硬着来，这样吧，那些人不懂得督促少爷上进，打发就打发了吧，我再给他换好的。” 贾赦应是：“听老太太的。” 王氏听到贾琏身边的人换了不少的消息，脸上就拉下来，跟周瑞家的抱怨：“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去看琏儿在做什么。” 要不是他这一去，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她安排的人手也因此折了进去，下次还想这么做就没那么容易了，“快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为什么。” 他应该躲在他院子里醉生梦死才是。 周瑞家的连忙答应：“是，太太。” 虽然贾赦才是继承爵位的大老爷，但因为他曾经是先太子的伴读，避居一旁，荣国府现在是二房当家，下人也向着他们，所以她很顺利打听清楚了，“大老爷是收到了姑苏的姑奶奶来信之后才突然去了琏二少爷那里。” “原来是贾敏！” 果然她和这个小姑子八字相冲，她距离京城这么远了还会妨碍到她的事！ 随后贾政回来，就被贾赦叫了过去，然后憋着气回来了。 贾琏的夫子是他介绍的，这人明显失职了，贾琏经常请假他不管，也没有跟贾府的主子们说，一心埋头读书准备他下次的秋闱。 导致他被大哥骂了一顿，说他识人不清，把人赶走，他要自己再请一个。 王氏：“……” 第18章 这个夫子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合适人选！ 果然，贾敏克她！ 王氏在心里又狠狠给贾敏记了一笔。 “那大老爷有没有说请别的夫子？珠儿那边的夫子已经很忙了。”她可不愿意把珠儿的夫子分给他。 贾政摇头：“大哥说自己找。” 王氏不由撇嘴，大老爷自己找？ 他能靠谱吗？不过这样也好，他自己找来的人，再不靠谱，琏二也只能认了。 回头，贾赦就带了一个老秀才回来。 他年纪大了，早就断了继续科举的想法，在家里开了个小学堂，专心教书育人，如果不是他孙子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小官家的儿子，求助无门，贾赦还不一定能把人请到荣国府来教贾琏。 这小官对于一个老秀才来说得罪不起，荣国府对那小官来说也是得罪不起，贾赦打个招呼，事就平了，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老夫子心怀感激，教起贾琏来兢兢业业。 贾琏也被贾赦那一天的暴行给吓住了，不敢再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无故请假，加上这个夫子教起来没有那么枯燥无味，他也算是能坐得住了，只是他也因此留下了一个后遗症，那就是见到贾赦就跟老鼠见了猫，好似贾赦会吃了他一般。 * 林烨知道家里收到了荣国府的来信之后，就去缠贾敏，利用自己人小的优势，撒娇卖痴把这封信拿到了手。 贾赦的回信篇幅不长，只略略提了一下，说把贾琏身边的人换了一些，重新请了夫子。 虽然信上的内容不多，但林烨觉得已经满足了。 他该知道自己醉生梦死没什么用了吧，不然就算日后突然回过神来，知道儿子被养歪了也太迟了。 除了这几句话，贾赦还给贾敏送了一套首饰，给林烨送了几本孤本。 虽然他现在还用不上，但贾赦知道他肯定会喜欢。 林烨未来喜不喜欢还不知道，现在林海是挺喜欢的，尤其是其中一本孤本林家也没有，立刻就给借走了：“等父亲看完了再给你。” 林家的藏书十分丰盛，林烨看一次，就会在心里感叹一次。 古代为什么大部分财富权利垄断在上层阶级手中？别的不说，只看这满当当的藏书，平民哪里有？ 时光荏苒，一转眼，他们的守孝期满了，林家准备回京城了，在回京城之前，林家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各位亲朋。 林烨这时候六岁了，帮着一块儿招待来的同龄人。 他长得快，看着也稳重，不知道他岁数的人总以为他要再大个几岁。 来的人很多，姑苏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了。 甚至还有从金陵来的薛家家主。 他是因着和贾家的关系来的，他娶的妻子是王家的女儿，和贾敏的二嫂是姐妹，这样算着，他也是林府的亲戚。 宴会后发现，林烨发现他给的见面礼很贵重，拿去问了父母。 林海让他收下了。 “你这位姨夫是个能耐人。” 贾敏听了，没反驳，只是脸上淡淡的。 虽然是亲戚，却不是真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而且薛家是商户，贾敏是不明白为什么王家会把女儿嫁给薛家的，哪怕那是庶女，王家也能把女儿许给官宦之家。 薛家是有钱，但他们这样的人家，谁又缺了钱？ 日后他们的子嗣出生，那就是商家子，士农工商，商排最末。 林烨好奇：“父亲，你为什么这么说？” 林海摇了摇手中折扇：“薛家的老家主在他刚成亲不久就去世了，他当时年纪还轻，却一把扛起了薛家，如今薛家比之前更兴旺了。” 林烨懂了，“他有子嗣了吗？是不是跟我差不多大。” 贾敏：“他太太如今有喜在身，明年他就要做父亲了。” 林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红楼梦》里，薛蟠没成人他就没了，薛蟠没了他教养约束，最后在薛姨妈的溺爱下，成了呆霸王。 如果他长寿，薛家的命运或许也会有所不同吧。 林海：“烨儿，我们后日坐船出发，你这两日抓紧时间。” 贾敏忍不住道：“不如我来帮你收拾吧。” 林海摇头：“他不小了。”而且又不用他亲自动手，只是动动嘴。 林烨点头：“儿子自己能行。” 他们回京城，多半是在京城任职，就算不是在京城，也不会回姑苏，所以很多东西都要带走。 林烨这几年没少出门买东西，大都是他用的上的，而且这次回去，他要和林焜林焕等朋友告别，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回去之后他肯定会跟着父母去走亲访友，他准备带一些特产回去送人，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好。 贾敏无奈：“那就由你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跟我们说。” 膝下养了一个早熟稳重的儿子，那叫一个又喜又忧。 喜的方面自不必说，儿子小小年纪就稳扎稳打，不用她操心，但忧的也是这点，孩子长的太快了，她还没回过神来，孩子就长大了，不如小时候那般依赖父母了。 等回到京城，第二天一家三口就去了荣国府。 史氏早早就等在二门前，盼着女儿女婿的身影，一见到女儿，眼眶就落下泪来：“敏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昨日我就盼着你来，你瘦了。” 第19章 母女两个相拥哭了一场，发泄了一通思念之情，才回了屋内坐下。 因着是林家一家过来，除了贾政当值不在，贾赦也在一旁，林海给岳母请安后，就一起在这里留下来了。 史氏：“都是自家骨肉，你们好不容易回来，就在一块儿说说话。” 她左边是贾敏，右边就是林烨，现在她的注意力放到了林烨身上，拉着林烨的手上下打量后，满脸笑意，不住点头：“烨哥儿长的真好，跟你父亲越来越像了，日后科举多半能被点为探花，到时候父子双探花，也是一桩佳话。” 她这话夸的真心实意，他如今年纪还小，却已经可以预见日后的风姿。 见她这样说，林海和贾敏脸上的笑容都深了些。 烨哥儿确实也是他们的骄傲，不过贾敏嘴上还是要谦虚的：“他只是跟着练武，这体格子才壮了些，日后别说探花，中个进士我就满足了。” 史氏虚点了点贾敏，她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她要是脸上的笑容没那么灿烂，她就信了：“在我跟前还说这些，烨哥儿，还认得你哥哥姐姐吗？你们通信就没停过，以后也经常一起玩啊。” 林烨：“当然认得。” 他一一叫人：“珠大哥哥，元春姐姐，琏二哥哥。” 贾珠年纪最大，今年已经十岁了，身高比同龄人稍高一些，模样俊秀，只是有些过瘦了。 注意到林烨的视线，主动露出笑容。 旁边就是元春，她今年才八岁，却已经有大姑娘的稳重，姿态端庄，和善的和他打招呼：“烨儿。” 然后就是贾琏，他只比林烨大二十多天，但林烨如今比他高小半个头，白白胖胖，是长辈最喜欢的福气样。 他看着林烨的眼神是三人中最亲近的，在得到林烨的笑容后，就主动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弟弟，你总算回京城了，日后你来我家，我们一块儿读书吧！” 有伴儿一起，想必夫子就不会对他这么严格了吧？ 第10章 你别听林家小子胡言 林烨不知道贾琏脑中的想法，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夫子了。”要是知道贾琏的想法他也会拒绝，贾家的当家太太对他看不顺眼，他来了还能安心读书？ 要是贾琏愿意来林家读书，那另说——他是相当乐意有个同学的。 他之前的学业是父亲教导，不过回京之后他不可能还有那么充裕的时间长时间教导他，所以他要另找夫子，人选已经定了，对方目前还没到京城。 林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也是知道贾琏如今夫子是谁的，“琏儿，你如今学到哪了？” 这标准的考教开头，贾琏不由沉下肩膀，谨慎回答：“刚学到论语里仁。” 这个进度慢了些，林如海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他进度虽慢，却扎实，也吃透了，不由点头称赞：“读书要勤勉，也要稳扎稳打，你继续保持，不用多少年，秀才有望。” 贾琏的性子是有些浮躁的，但他学的内容却不浮躁，可见他夫子用的心思不小。 贾琏：“……” 他勉强崩住脸上的表情不要垮下来。 姑父这话一出，他别的没看，只看到自己父亲脸上露出的满意了。 父亲本来就对他的学业看的紧，姑父这一说，他不会盯得更紧了吧？一想到这，贾琏几乎要维持不住身形。 贾赦确实满意，夫子说他儿子天赋不算很好，但勤勉的话，多的不敢说，一个秀才是没问题的。 秀才贾赦已经满足，他不是读书这块料，他二弟说是读书人，读了那么多年书，连个秀才都没考到，儿子这多半是随了些张氏那边的血脉，张氏可是出了一个状元，三个进士的书香之家。 王氏听到了这话，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掩饰她的笑意。 她不懂，却问过珠儿的夫子，就琏二这读书的速度，就算能考中秀才，那也得二三十岁了，哪比得过她的珠儿？夫子说，过两年他就可以下场了！而且把握极大！ 林如海这样说，只是客套而已，不能当真。 众人闲话间，贾敏注意到了大嫂邢氏的木讷，相比起她刚进门的鲜活，如今她脸上没有那么灵动了。 贾敏心中长叹，她出身低，见识短，大哥对她无爱无宠，膝下又没有子嗣傍身，管家也插不上手，一日日在后宅里虚度光阴，哪里还鲜活的起来？ 所以当初她才不满意大哥的这个订亲对象，二娶要低娶，但这太低了，可惜，这事她无法做主。 史氏这时候想要和女婿谈谈他回来后想去何处任职的问题，这就不适合小孩在场了，所以她笑了笑：“烨儿，你三年没有来过这儿了，我们院里的锦鲤养得好，让你哥哥姐姐带你去玩吧。” 随后指使两个儿媳妇跟在后面照顾。 林烨明白这是故意支开他们，所以哪怕对看锦鲤不感兴趣，也摆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跟着去了花园。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故意支开他们的不单单只有林烨，除了贾琏，大家都知道，所以都很配合，不过邢氏和王氏没有耐心陪小孩子，没多久就各自找了借口离开了。 荣国府花园里养的那一池鱼，确实也好看。 好看到让林烨都开始思考，要不要在家里养一池子，据说之前他们家也是有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都死了，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第20章 把它们喂饱了，看过去的时间不长，他们多半还没有说完正事，林烨就提出，“你们平时喜欢玩什么游戏？是投壶还是踢蹴鞠？” 说到这个贾珠有些惭愧，他没有什么喜欢的游戏，他也没有什么空闲时间，所以说不出什么。 贾元春要学的规矩也多，不过哪怕她母亲对她期望很高，但她到底不用科举，所以她有空余时间，而她的玩乐就是和丫鬟们一起玩女孩喜欢的游戏，现在他们都是男子，所以贾元春就说了一个画画。 而贾琏他喜欢的游戏那可多了，虽然他也被盯得紧，但不到贾珠的地步，兴致勃勃建议：“我们踢毽子怎么样？或者我们抽陀螺？踢蹴鞠也可以。” 然后这一玩起来，林烨就发现了贾珠的生疏和不擅长，他的动作很笨拙，看他脸上的神情，他确实是高兴的，林烨一问，就得知，他平日没有什么闲暇时间，基本都在读书，他要是去玩，就会有人劝他，他母亲也会伤心，他不想让父母伤心失望，所以他平时玩乐的时间很少。 林烨觉得有点震惊，“一直都这样？” 贾珠不觉得有问题，“是。” 林烨皱眉:“可是你一直坐在房里对身体不好，我们日后要参加科举，必须得有个强健体魄，如果只读书，哪来的好体魄？” 前面考秀才还好，后面乡试要连着考三场，费时九天，是体力脑力的双重考验，要是没有个好身体，根本撑不下来。 每一次都有人在里面生病甚至死亡。 听到他这样说，贾珠怔了怔，脸上露出深思，他的身体确实不算是很健壮。 他慢慢点头：“我日后多去练武场转转吧。” 荣国府是有练武场的，只是这些年荒废了。 贾元春用力揪着帕子，那帕子已经揪成一团，担心的看着贾珠。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哥，个子虽高，却单薄，这能熬过那九天吗？ 她暗暗记了下来，打算回头问问父母。 对贾元春的这一问，王氏不以为然，“你别听林家小子胡言，哪有那么严重，况且只是拘着你大哥不让他浪费时间玩耍而已。” “他去骑马，和朋友出去交际这种正经事我也没拦过，把玩耍的时间用来读书，不好吗？” 贾元春拧眉：“可是大哥他很少骑马，也很少出去和朋友交际。” 王氏不在意的摆摆手：“那以后让你哥多出去交交朋友，人脉是很重要的，练武就不必了，林家小子浪费时间练武就算了，还想拖你大哥下水？小小年纪，就黑了心肠，果然不是个好的！”说着说着，她冷下了脸。 王氏不管是对贾琏，还是林烨，心里都是看不起的。 他们一个爱玩爱闹每天都想逃课，一个不务正业浪费那么多时间去练武，哪里比得上珠儿读起书来专心致志？ 珠儿这才是未来的状元郎该有的模样！ 贾元春忍不住轻叹一声，她知道太太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不由苦笑：“表弟他没有这个意思。”看表情，显然太太没有听进去。 贾元春只好自己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要找机会多让大哥出来走动走动，随即她换了个话题，“太太，你知道姑父他要去哪里任职吗？” 这个问题王氏也好奇：“我还不清楚，回头问问老太太。” 说起这个，王氏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晦涩难辨。 当初她刚得知贾敏嫁给林如海的时候心里是窃喜的，林家已经没了爵位传承，虽然是探花郎，但探花郎也要从小官做起，国公府看门的和七品官也差不离了，但后来，她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林家不是那种破落户，他有底蕴，林如海不仅会读书，也会做官，升官极快，贾敏嫁过去没有妯娌，进门就当家，熬了几年有了儿子，还把婆婆熬死了，彻底当家作主，而自己呢，国公府嫡次子，说的好听，要是没有国公爷的折子讨了官来，日后分家出去，就跟沦落到跟其他来打秋风的族人差不多的地位。 她不会让他们家走到这一地步的。 绝对！ 想到这里，王氏彻底没了聊天的兴致，贾元春见状，也不再问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林海被皇上召见了。 诏令来的时候，林家一家三口正准备出门，要去他同门二师兄那里做客。 林海师父是前任国子监祭酒，现在已经致仕，在老家颐养天年，在同门师兄弟中，现在就一个二师兄在京城为官，如今是鸿胪寺少卿，从五品，之前在外地，如今调入京城一年多了。 鸿胪寺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就是古代的外交部，因为这个原因，林烨对今天的拜访期待了很久。 他穿越来这个世界没有空间、异能之类的金手指，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后世的记忆就是他最大的金手指。 如今具体朝代对不上，但大致就是他前世的明清时期。 作为后世来人，他知道世界是圆的； 知道世界上有众多国家； 知道沿着海岸线走会到达哪里； 知道那些有名的海外物种； 知道哪里有矿藏…… 这些如果不是他的金手指，还有什么能被称为金手指？ 只是他如今还小，基本都在父母的注视下，好在，他有耐心，可以等待。 这一回出门，林烨就打算先打听周边国家的情况和特产，结果马车刚要出大门，诏令来了，林海匆匆换了衣服去面圣，贾敏和林烨也不出门了，给人传了讯取消今天的拜访后就在家里等消息。 第21章 贾敏有些着急：“不知道你父亲今日如何。” 她担心，也有些暗喜。 因为他们进京才三天，这么快皇上就召见了，说明夫君在皇上面前是挂了号的。 等林海从皇宫回来，已经是下午了，接下来几天他没有再出门，哪怕荣国府那边也派了人来请，都婉言谢绝了。 没多久，林海接下来的去处就有了定论。 都转盐运使司同知。 从四品。 林府顿时一片欢声笑语，虽然没有升官，但这是个好职位，而且说明他是皇上面前挂了号的，未来可期。 林烨听到这个，却觉得眉心一跳。 盐铁都是朝廷专管，而盐和众所周知的盐商是出了名的富裕。 他记得在原著中，林妹妹的父亲就是在巡盐御史这个职位上去世的，这个职位在大盛朝是从三品，非帝王心腹不可为，看管着朝廷的钱袋子，重要性不言而喻，据说原著中他的死亡跟政治斗争有关，现在他还年轻，林妹妹还没有出生，但他确实简在帝心，而且现在就进了都转运盐使司，成了同知，未来他是不是依旧会成为扬州的巡盐御史？ 林烨觉得很有可能。 那他未来还是会病逝于任上吗？ 林烨的焦虑其他人一无所知，全府都喜气洋洋的为林海庆祝。 荣国府那边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顿时也乐了起来，史氏还提出想要大摆宴席，“我们两家好久没有传出喜事了，趁这个机会，大家好好乐一乐。” 贾赦点头：“母亲说的是。” 贾政也赞同，但王氏觉得不对，这是林家的喜事，跟他们荣国府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话她也只能心里腹诽，没有她拒绝的余地，只能派人过去林府传话。 第11章 能改变这个世界 荣国府大摆宴席的提议被林海拒绝了，他才刚上任，不想大张旗鼓。 毕竟他也没有升职。 趁着上任前有空挡，原定前去拜访二师兄一家的行程重新提上日程。 林海的这位二师兄名叫刘蕴，字千意，寒门出身，考中进士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如今已经将近五十。 他有二子二女，长子一家在外地为官，次子也是幼子，名刘湾，如今才十岁，这回林烨过来做客，就是他负责招待。 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因为他今天的客人才六岁，他还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有多么调皮捣蛋，好在，事情没有往糟糕的方面发展。 这个弟弟早熟，一点都不胡搅蛮缠，说话有条有理，只是他的好奇心实在太旺盛了一些，缠着他不停地说鸿胪寺的事。 刘湾多少知道一些父亲的工作内容，但机密的没有，太详细的也没有，没多久就把自己的知道的倒了个干净。 林烨也从中知道了不少消息。 比如林海的这位二师兄是主动运作调到鸿胪寺来的，虽然做到鸿胪寺的老大，鸿胪寺卿也才正四品，但他对这方面感兴趣。 大盛国邻国不少，有大有小，他主要负责的就是南边，他为此学了好几门语言，书房里也有不少相关书籍。 所以刘湾被掏干净了存货之后带他来到书房，看着这些书籍，林烨热切：“我可以借看吗？” 刘湾大气一挥手：“自然可以。” 看书好啊，看书就不会问的他绞尽脑汁了。 在两个小辈被打发到一边的时候，在书房里的两个大人也在谈起他们。 刘蕴语气赞叹的提起林海的这个独子：“师弟，你养了一个麒麟儿啊，小小年纪，进退有度，如今已经读到《大学》了？” 林海忍不住露出微笑：“只是有几分聪慧罢了，你可别当面夸他。” 他在外面从不会当面应承，甚至连儿子过目不忘也从不向外人提及，就担心儿子听多了夸赞的话，失了平常心，一旦骄傲自满，那就会忘记怎么前进。 刘蕴失笑：“一块美玉不是你不夸，别人就看不见的。” 他这是第一回见，就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孙女能否和他匹配，可惜，他家的门第低了些，不然怎么也要开一回口，“对了，你接下来要忙了，之前孩子的课业有你安排，接下来可有了合适的人选？要是你忙不过来，孩子有什么问题，你让孩子别见外。”这就是答应在他顾不到的时候，帮忙指点了。 林海正有此意：“那以后少不得要叨扰师兄了。” 说来也怪，孩子出身富贵，自幼锦衣玉食，但他的文章、观点却十分朴实，时常从平民百姓角度切入，内容也讲究实用性，跟出自寒门的二师兄一个画风。 他拿出了一些儿子的文章给刘蕴，刘蕴看了，忍不住抚掌大笑：“这正是我们的缘分。” 林海早就给儿子筹划好了，等儿子大一些，考取秀才功名，就去金陵的松阳书院就读，如果能顺利拜入大儒门下最好，若是不能，他的同窗也会是他在官场的一大助力。 没多久，林海正式上任，林烨的夫子周正防也到了。 这是一位举人。 年纪比林海还大一些，根据林海所说的，他年少科举之路顺畅，秀才一次就过，但之后科举路就坎坷了，在二十出头准备参加秋闱的那一年，他的家乡遭了水灾，耽误了他那一次的乡试，然后他的祖父母先后去世，守完孝，去参加秋闱，考到一半，发烧昏迷，捡回一条命，理所当然落榜了，这个打击还没过去，家里又遇到了些困难，于是他去给人做了几年的师爷，再去参加秋闱，这一次终于过了，他就辞了师爷的活，到处游历。 第22章 林海就是在这阶段收到了他的文章，也记住了他。 如果不是对方明显还要继续参加科举的话，林海还想过举荐他。 虽然这样升官前途有限，却也是很多举人趋之若鹜的一条路。 在那之后两个人通信不断，这回儿子缺个夫子，林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写了信过去询问，对方也同意了，收拾东西北上。 他会在林家教导林烨读书，同时也会准备下一次的春闱，林海会不定期指点他的文章。 林海对他的评价很高：“他了解民生，心中有百姓，为人外方内圆，做事有章法，最适合为政一方，这些方面你多向他学习。” 这些特点林烨听的频频点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林海会奇怪他的文风，但对他自己来说，这毫无疑问。 他上辈子是个成年人，三观早就成形了，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现在来到了红楼世界，他虽然成为了官员家的嫡子，不缺躺平的条件，但一想想林妹妹没有兄长的原著，再一想想至今没有找到那暗中谋害他的凶手，他哪里能安心躺下去？ 为了保障自己的生命，练武是必须的，读书也是必须的。 在古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必须要成为仕，才能活得相对有尊严。 而入仕，勾心斗角是无法避免的。 留在京城好是好，就是离皇家太近了，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没有对皇权的推崇，要是被发现了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不想长时间留在京城。 如果在外主政一方，他就算犯些小错，也不致命，而且还能充分利用好自己的金手指。 这些金手指用好了，说能改变这个世界，绝不是空话。 只是想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 等周正防到达京城，林海摆宴为他接风洗尘。 林烨见到了这位夫子，个子高大健壮，国字脸，气质端方，有一副很容易让百姓信赖的面孔。 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 要不是提前知道了林大人家的孩儿才六岁，他估摸会以为林烨有十岁了，除去他个子比同龄人高以外，最主要是他有一对沉稳的眸子，这很容易让人误会他的年龄。 很快，他们就打开了话匣子，周正防去过的地方多，他去过西北，去过沙漠，也去过西南和东南，出过海，还去过周边的小国，见多识广，不单单林烨听的津津有味，林海也觉受益良多。 周正防心下也觉的满意。 虽然他和林大人通信频繁，但到底没见过，这一回见面相谈，林大人果然跟信中的形象一般，而他的这位公子也怪不得林大人如此慎重对待，在信中一再提及。 他有如此天资，要是不好好教导，实在暴殄天物。 * 林家的日子步入了正轨，林海忙碌公事，就跟之前预计的那样，他已经顾不上儿子的功课了，早出晚归。 贾敏也没闲着，正式回归京城交际圈，这三年在姑苏守孝，之前的朋友现在都要走动起来，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林烨相比较起来就“清闲”多了，虽然他也会跟着去交际，但他的主业还是学习，大部分时间在家。 不过偶尔出去交际，他的感受更加鲜明。 荣国府设宴，来的基本上都是勋贵，四王八公，还有其他武将。 而林家来往的，除了贾家，都是文臣。 如今四海承平，文官的地位越来越高，这一点很多人都发现了，所以林烨跟着贾敏去武勋家做客的时候时常能发现他们让子弟转走文道，可惜这一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这些武勋家中有子弟考中秀才就会大摆筵席，能考上举人的寥寥无几，至于进士？ 贾敬还是头一份。 只可惜随着他出家修道，他已经逐渐被大家遗忘。 时光荏苒，一转眼，林烨十岁了。 林家早就从京城到了扬州，如今林海在扬州任从三品巡盐御史。 在任巡盐御史前，他是扬州知府。 林烨曾想过让父亲走别的道路，可惜，他的力量太微小了，林海走上了跟原著一样的道路。 另外跟原著一样的就是一年前凤凰蛋贾宝玉的诞生，并且如今他母亲时隔多年又怀上了孩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胎就是世上仙姝林妹妹了。 不得不说，林烨对此是期待的，那可是林妹妹啊，就算有人不喜欢她，也不会有多少人讨厌她。 不过相比起原著，只要自己活着，她就不会在走上跟原著相同的命运。 这一日，林烨跟着夫子读完书，去了主院给父母请安，罕见的，天还没黑，林海就已经回来了。 贾敏脸上笑意盈盈，冲林烨招手：“烨儿，你外祖家来信报喜了，你要不猜猜看。” 林烨脑子转了一圈，没想到喜从何来：“我又多了一个表弟表妹吗？” 如今迎春、宝玉、探春都已经出生，难道惜春或者是贾环出生了？ 贾敏摇头：“不是。” 林海笑而不语。 既然不是这方面的话，林烨很快想到了贾珠身上：“珠大哥院试过了？” 考秀才要过三关，去年贾珠回金陵参加了县试府试，都过了，今年又回金陵参加了院试，算一算时间，差不多了。 林海抚掌大笑：“我就说你能猜中。” 第23章 贾敏脸上笑意更甚：“确实是你珠大哥的好消息，如今他是秀才了。” 他才十四岁，这个年纪已经得了秀才功名，还是在人才济济的金陵，说一句少年英才绝对不过分。 看到她这么高兴，林烨再猜：“母亲，是不是还有别的好消息？” 贾敏这回愣了一下：“这都被你猜中了。” 回答他的是林海，他微微一笑：“金陵过来扬州不远，你母亲生日就在下月，你珠大哥来扬州为你母亲贺寿，再回京城。” 第12章 为什么受伤的人是我？ 贾敏为贾珠中秀才的事高兴，就更别提在京城荣国府的人了。 王氏简直要高兴疯了，自从收到喜报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整个二房的人都兴高采烈。 或者说，整个荣国府都在为这件事喜气盈腮，包括贾赦。 要说他对老二两口子没意见，那是假的，但他对下面的小辈是真心盼着他们好的。 要说唯一不太高兴的，那就是贾琏了，因为他高兴了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贾赦的“淳淳教诲”，让他向贾珠学习，过几年也考个秀才回来。 贾琏:笑不出来。 不是珠大哥可以做到，他也可以。 他们的天资不一样。 但这些话贾琏只敢在心里哀嚎，面对贾赦，他嘴上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他夫子也受刺激了，虽然没有说什么要他几年后考秀才的话，但默默调整了他的课程表。 贾琏：…… 为什么受伤的人是我？ 这时候贾珠还没回京，这不影响贾家摆了三天流水席，和隔壁的宁国府一起广邀亲朋好友，整条宁荣街都喜气洋洋，包括依附两府的其他贾家人。 往大的方面说，大腿未来还能继续抱，往小的方面说，现在可以饱餐一顿，还能从两府带走一些赏钱布料。 这能不笑开花吗？ 王家同样十分高兴，这是他们王家女生的孩子。 而且自从老国公去世，贾家没有男丁袭武职，有不少资源给了王子腾，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些年来平步青云，爬得很快，现在嫁到荣国府的妹妹生的儿子也有出息，他对这个妹妹就更看重了。 王氏察觉到了二哥二嫂对她态度的改变，喜上加喜。 但是就在这么高兴的档口，也有给她扫兴的事情——荣国府出嫁的三姑奶奶去世了。 在王氏看来，这简直就是给她儿子找晦气，在这大喜的档口，却有一抹刺眼的白色，实在是太晦气了！ 贾家这一代有四个女儿，除了贾敏是嫡出，其余三个都是庶出，史氏对这些庶出的女儿有心结，当初给她们定亲的时候，都是挑远的嫁出去，不在跟前碍她的眼。 这三人嫁的是老国公手下的武将，分散在各处边疆，这些年来联系不多，而且这三个姑奶奶命不好，四个女儿，如今只有贾敏还活着，其余三个都去世了。 大姑奶奶是出嫁一年后生病去世，膝下无子无女。 二姑奶奶倒是生有一个女儿，只是她因为生这个女儿缠绵病榻，几年后也去世了。 三姑奶奶有一子有一女，她的去世倒不是因为生病，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她随夫驻守南疆，在出门赴宴的时候被一条毒蛇咬到了，不治身亡。 王氏看到这消息，更不得劲了，这霉运可别沾染到了他们身上，因为这份嫌弃，她只草草做了个面子情，跟史氏说了，她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她对庶女本来就没感情，现在这个高兴的档口收到讣告，她也心情不愉，而且这个女婿出身贫家，自从老国公去世后对他们荣国府就越来越淡，本身品级也不高，又没有回京的希望，所以虽然王氏的处理有些怠慢，她也没打算插手。 这讣告也送到了贾敏这边，本来还期待着贾珠到来的贾敏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心里沉甸甸的。 她是嫡女，又得父母宠爱，她未出阁的时候跟三个庶出的姐姐关系并不好，但要说有什么仇怨，那也是没有的，这三个姐姐因为庶出，在她面前都比较乖巧，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再怎么说，认识这么多年，就是阿猫阿狗也有感情，更别说那是活生生的人。 前面两个姐姐去世了，现在这个三姐也去世了，就剩她一个了。 这甚至让贾敏有些惶恐，是不是他们家的女儿就是寿数不长？ 如果这样算的话，或许不用多久，下一个死的就是她了。 林烨把她的焦虑看在眼里，安慰她，“三姨母的去世是个意外，我们家里，没有毒蛇，去的地方也很安全，而且我们家里还有周娘子在。” 周娘子就是当初请来的女大夫，林烨对她是女性这点很满意，因为现在讲究男女有别，很多女性有了病，大夫是男性就不方便看诊，所以家中有个女大夫简直是捡到宝了，随着贾敏又一次怀孕，看着她渐渐鼓起的肚子，林烨心惊胆战之余越发感慨当初有先见之明。 听到林烨这么说，贾敏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一些，这些年的相处下来，贾敏和周娘子已经处成了朋友，她还是相当信任她的。 周娘子性格安静，不爱出门，一心埋头钻研医术。她不缺各种病人，林府上上下下加起来人口不少，她看病并不会介意对方是主子还是仆人。 有的时候有人慕名求上门来，贾敏也会征询她的意见，看她心意决定去不去出诊。 第24章 相比起她，她儿子王越就时常出门了，经常去别的医馆兼职。 倒不是说林家不给他开一间医馆，只是王越自觉医术不过关，还不到独立执掌一间医馆的程度，推辞了。 贾敏让人收起信，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你那表哥表姐如今怎么样了。” 贾敏现在一切顺遂，又有孕在身，对孩子最心软不过，一想到她这个三姐去世，下面的两个孩子没有了母亲照料，就觉得他们可怜。 于是她决定让自己的嬷嬷去一趟，祭拜她的同时看看两个孩子，也是点一点她这个三姐夫。 告诉他，就算她三姐去世了，也不能不管孩子，等后娘进门了，同样不能忽视孩子，他们还有外家看着。 顺带着，贾敏想到了二姐生的那个女儿，“也是可怜的，我派人给她送些东西，写封信过去。” 听到他这么说，林烨沉吟了一会儿，“母亲，我想派两个人跟着嬷嬷一块去三姨妈那。” 林烨不知道原著中这些表哥表姐是什么情况，他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他们也没有活到贾宝玉、林黛玉这两个主角出场的时候？ 因为好奇，加上现在他有人手了，准备借着这个机会派人走一趟。 看看他们是什么人，是否能处得来。 如果处得来，或许未来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如果处不来，就让手下的人到处走走增长见闻，锻炼他们的办事能力。 贾敏一口答应了，“你和你表哥年龄相差不大，你写信开解开解他，你打算派谁去？”又不是儿子自己去，只是派出两个人而已，自然没问题。 林烨：“我打算让青松带着青石一块去。” 贾敏知道青松:“青松不是管着你庄子上的事儿吗？” 林烨:“他现在有空了”。 因为儿子大了，年初林海和贾敏商量后，给了林烨一个庄子、两个铺子，里面的人卖身契也全都给了他，让他练手，然后儿子就忙碌了起来，把他身边的人支使得团团转。 他身边两大得力助手，青松去了庄子，而青竹就被派去照料两个铺子。 忙的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汇报一次。 人选定了，很快他们就收拾行囊出发，前往南疆，没多久，贾珠到了。 自从林家来到扬州就没有回过京城，他们跟贾珠已经有数年未见了，他去年回金陵参加县试跟府试的时候，考完就病了一场，病好了直接回京城，没有来扬州和林家人见面，今年他考完了府试也小病了一场，养了几日，病好了之后就立刻启程来扬州。 贾敏早就收拾好了一个院子，就等他来了。 林如海很忙，而且长幼有别，不可能由他去码头接他，贾敏更不必说，有孕在身，不方便出门，林烨是弟弟，相对最方便，所以由他在码头迎接贾珠的到来。 他倒也没有等太久，因为已经提前得了口信，说大概什么时间到，他稍微提前一点来，在码头附近的酒楼坐等一会儿就可以了。 当贾珠摇晃着下船，林烨被吓了一跳，“珠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太瘦了，瘦的跟竹竿似的，好像用点力他的骨头就会折断。 贾珠苦笑，“考完后病了一场，现在已经好了，只是这肉还没补回来。” 他虽然瘦，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气色不差。 林烨眉头依旧没松开:“扬州美食多，你在这边小住，千万不能错过这边的美食，也让大夫给你调理调理，再回京城。” 这一路回京城，路途遥远，不把身体养好点，太遭罪了。 贾珠也正有此意，“那接下来就要劳烦弟弟了。” “珠大哥客气。” 本来林烨还带了马过来，预备着和贾珠一块儿骑马，慢慢踱步回去，现在看他这样子，手一挥，两人还是坐马车回去吧。 实在担心他这个脆皮，在马背上吹了风，又病一场。 “珠大哥，你在京城，时常出去骑马吗？” 贾珠摇头，“次数不多。” 林烨猜出来了，看起来他还是老样子，只埋头读书，如今考秀才小病一场，回头去考举人，那还不得大病一场？ 原著中他是早夭的命，如果他还不增强体魄，又坚持科举，那结局多半不会改变，想到这里，林烨严肃了神情，他叹了口气：“有些话不该我说，只是我看你这样实在心有不忍。” 他伸出自己的手腕和贾珠的并排放到一起，让他看看两个人手腕的区别，他如今才十岁，比贾珠小四岁，手腕却比他还要粗一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日后如何能支撑你参加科举？” 林烨知道，贾政和王氏用孝道“绑架”贾珠，让他勤勉读书，早日考取功名，光荣贾家，但他要是夭折，如何能满足他们的愿望？而且如果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才是最大的不孝。 贾珠知道弟弟说的是对的，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他确实不忍心违背父母的话，只是这也有他自己不爱运动的原因，所以相比起去骑马，他宁可在屋里看书。 看他这样，林烨索性道，“大哥你可想改变，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接下来你的行程就听弟弟的吧。” 在荣国府林烨干涉不了贾珠的日程，但这是扬州，他的主场。 贾珠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又摇头，担心:“我到时候听大夫的话，如果总是劳烦你，那岂不耽误你读书。” 第25章 林烨：“不会耽误的，到时候珠大哥可以随时考校。” 回到家里，贾敏已经在内院门口翘首以盼，几年没有回去京城，她对娘家的思念涛涛，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娘家人来，可以缓解她的思乡之情，自然激动。 她看到贾珠也受了一惊，太瘦了！他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的惊人。 她不住皱眉，“是不是身边人没有伺候好？” 贾珠忙道：“姑妈，不是，是我考完病了一场，与他们无关。” 贾敏吸气：“科举也太过辛苦，珠儿，你在姑妈这里要好好补补才行。” 林烨，“母亲，让周娘子帮忙看看，开个方子给珠大哥调理调理吧。” 贾敏赞同，“你弟弟说的对，让她看看，把身体养回来。” 周娘子这一把脉，眉头却皱了起来，脸上越来越严肃，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看的周围人都紧张了起来。 看她这凝重的脸色，很严重？ 周娘子也奇怪，这人明明是富贵乡长大的公子哥，年纪轻轻，却有了亏空的脉象，虽然还不算严重，但却万万不能坐视不管，不然有碍寿数。 周娘子这么说，吓了贾敏一跳，她惊骇的看着干瘦的贾珠，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 第13章 羞惭 贾珠也被吓了一跳，看着周娘子，张目结舌，他还年轻，怎么都没想到，有碍寿数这个话有一天是大夫对他说的。 周娘子:“贾少爷年少英才，想必是用功读书，耗费心血太过了，又不知保养，长期如此，自然会损害他的身体。” 她的性格就是直言不讳，一点都不婉转，贾敏被她说的眼泪越发凶猛，对她二哥二嫂也有怨。 盼望孩子出息是没错，但如果害了孩子性命，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她二哥二嫂有错，贾珠也有错，“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是那还不会说话的稚龄小儿，你难受了，不会说吗，不会休息吗，你这……” 林烨忙道，“现在挽救，肯定来得及。” 周娘子点头附和，“对，现在好好调理，还能养回来，只是日后也要多加注意。” 贾珠被贾敏那一番话说的有些羞惭，但也惊疑。 有这么严重？ 他在京城隔段时间就会小病一场，过一段日子就会好，太医并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只说让他好好休息，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本来林烨还想再说，但看贾敏的状态，决定先转移话题：“母亲，周娘子说了可以调理回来，你还不相信周娘子的医术，她治好了多少人，不如先让周娘子开方，我带珠大哥去他的院子里安顿下来，舟车劳顿，该去洗漱，再好好吃一顿。” 贾敏忙答应:“是，珠儿你一路辛苦，先去洗漱吧，我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菜。”也要好好和周娘子说说要如何给珠儿调理身体。 到了给贾珠安排的院子，林烨拉着贾珠的手，问他怎么回事，怎么就把自己熬到这个地步？ 贾珠只能苦笑，“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时候脸上还有不解。 难道刘太医他没有说实话，但为什么呢？贾珠不太愿意相信会有内情：“或许是之前我确实没有这个脉相，是我这一回从京城到金陵，长途跋涉，参加院试又病了一场，耗费心力，才会导致这个结果，刘太医是太医院的人，与我们家无愁无怨，不会害我。”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越发肯定，显然他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这确实有可能，但那个太医故意隐瞒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烨这么一说，贾珠摇头，表示不会，“刘太医跟我们家认识已经有好几年了，他的医术高明，在京城有口皆碑，不会做这样的事。”说着，贾珠笑了，“我知道弟弟是在关心我，我要给姑母贺寿才回去，这段期间就要劳烦你们了。” 他也不是不后怕的，他还年轻，不想死。 林烨把这份怀疑暂时压到心底，笑道：“珠大哥说这些就是外道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洗漱吗？”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贾珠一刻都不愿意再等下去了。 在船上不是不能洗，但那条件是跟陆地上比不了的。 等他洗漱好，天也快黑了，林海提早回来，一起给贾珠接风洗尘。 看到了贾珠的状态，林如海也频频皱眉，嘱咐他要好好休养。 然后再看他旁边的林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他在心里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是否也把儿子逼的太紧，但看看儿子的状态，他可以放心了。 今天晚上有专门给贾珠做的药膳，饭后还有一碗药汤。 贾珠喝药，因为它的苦涩，略微皱眉，随后暗暗吸气，一口气把整碗喝了下去。 他不喜欢喝药，如果是在家里，他还会磨一磨，在姑妈家做客，他不好再磨蹭了。 这个药或许有助眠作用，他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贾珠一时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他这一觉睡了多久？怎么没有人叫他？ 这是贾敏嘱咐过的，让他睡到自然醒。 ——跟着他来的人都被贾敏叫去好好敲打过了。 贾珠他睡迟了，洗漱好已经快到午时，有些脸红的去给姑妈请安，贾敏自然不会怪他，“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好好修养，把身体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贾珠这么休息了三天，精神好了一些，然后就被林烨带出了门：“你难得来扬州一趟，自然要好好看看扬州的风景。” 第26章 贾珠有些期待，“弟弟你要带我去哪？” 林烨带他去游湖了。 湖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只能乘坐一两人的小船，有人在上面捕鱼，然后售卖给来游湖或者是岸边的客人。 林烨：“这种刚捕上来的鱼虾最是鲜美。” 他们乘坐的船上有专门的小炉子，还有烧烤架，可以煮粥可以熬汤，还能烧烤，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工具十分齐全，贾珠看林烨那熟门熟路的样子就知道，他这绝对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 林烨动手给自己打了一个河鲜火锅:“珠大哥，你也来试试，自己动手，别有一番滋味。” 听到林烨这么说，贾珠也被勾起了兴致，学着林烨的样子，自己随心意添加各种调料配菜，熬了一锅鱼粥，别说，这里有不少东西他还不认识。 他长这么大就没进过厨房，自然也不知道它们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这么一个生手熬出来的粥，味道没差到哪去，他把那一锅鱼粥全都给喝了个干净。 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别说味道还可以，就是味道差，那也是自带滤镜的，于是他成功把自己给吃撑了，吃了两块山楂糕消食。 吃饱喝足后，也不会无聊，这湖里的船只不少，其中有一些是专职给人逗乐的。 有的是特殊服务，有的是乐师，林烨招了招手，就叫上来一个琴师。 她上船来行了一礼，之后就盘腿坐下来，“噔噔噔”，开始弹琴奏乐。 他们坐在靠椅上，听着乐声，静静享受着湖边上的微风和湖景。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放空自己。 林烨觉得贾珠这些年来就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最需要的就是放松。 到后面他们还去围观别人挖莲藕，最后买了一筐莲藕回去，准备晚上喝排骨莲藕汤。 回去的路上，林烨问他，“珠大哥，今日感觉如何？” 贾珠思索了一下，“很舒服。” 有种浪费时间，又觉得浪费的不亏的感觉。 他们这一天就是吃吃喝喝，看看风景，回过神来一看天色，居然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林烨笑了：“明日下午，我带你去庄子上走走，去那边小住几天，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 贾珠不好意思了，“你今日陪我一整天已经耽误你读书，这样太耽误你读书了。” 表弟读书不比自己，自己这是身体出了问题需要调理，放松一阵子在情理之中，表弟还需要用功读书，要是放松惯了，对他不好。 林烨:“我去到庄子上也能继续读书，不会耽误的。” 他领了功课，在几天内完成上交就成，不管他在哪里，都没影响。 贾珠把表弟的这份情默默记在心里。 也感谢姑妈他们。 如果换成自己和表弟情况互换，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陪他，自己父母又会不会撒手不管……不，他母亲肯定是不会同意自己花费那么多时间陪伴表弟的。 想到这里，贾珠有些羞惭。 所以面对林烨的话，他基本都是答应：“一切都听你的。” 林烨带贾珠去的庄子并不是林海和贾敏拨给他，让他完全做主的庄子。 这是林海刚来到扬州任知府的时候买下的，他们一家偶尔会来这边小住躲躲清闲，庄子里设施齐全，有风景可看，平日里还能供给府上用的家禽、粮食、蔬菜、果子等等。 林烨一看贾珠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他用日后当一地父母官得要管稼穑事，不能一无所知的话带着贾珠下地、采摘，还带着他去放牛捉羊，赶鸡撵狗，贾敏知道了，有些啼笑皆非。 侄子被儿子拉去庄子上种地，没想到侄子他都乖乖的干了，也不嫌脏、不嫌累。 失笑归失笑，贾敏是不会阻止的。 她巴不得他们关系越来越好，日后才能互相帮衬。 她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这样会不会耽误儿子的功课，不过在听到他语气肯定的说不会以后，贾敏就放心了。 她对自己的儿子是有信任的。 林海更不会说什么阻拦的话，要当好官不能死读书。 等几日后他们回来，贾珠晒黑了一些，但他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气色也好，就知道他这几天过得还可以。 看来儿子把他表哥照顾的很好，这好像有点怪怪的，明明是表哥比较大。 这也就是她儿子一贯早熟了，贾敏早就没法单纯把儿子当成孩子看待。 就这么调理着，转眼间就到了贾敏的生辰。 林如海是巡盐御史，注定了他是众多盐商讨好的对象，他家里有人办喜事，他们比林家人还要关心，就怕哪里不到位了，被林海在背后记上一笔。 这也是因为林海不会用各种名头收他们的钱，如果他们手里拿着钱都送不出去，心里就慌，所以有光明正大来送礼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身在官场，林海不会非要去做那清官，他不收，大家都不好办，大家不好办了，他也不会太好办，只是他出身富贵，从小到大没缺过钱，所以这些盐商送的礼物，他照收不误，但扭头他就会列出一张单子，在皇上过寿辰的时候，转手把这些过于贵重的礼物献给皇上。 这些盐商送的礼物太过了，他不想被拉下水。 但别人不知道啊，所以那些盐商看到他收了礼物，那颗心也安了。 第27章 虽然这位巡盐御史管的严，妨碍他们私底下走私发财，讨人厌的很，但没有特别针对他们某一家，把他们磨刀霍霍当肥羊宰，这礼物送出去他们也送的心甘情愿。 这也是皇上有意为之，林如海出身富贵，轻易不会被这里的富贵迷花了眼，另外他的妻子是荣国府出身，老家金陵，金陵贾史王薛四家的地位自不必说，而扬州距离金陵又不远，这里任职的官员就算看不惯林如海，也有一分顾忌在，不敢做的太过分。 而林如海的前任没把握住自己的本心，哪怕来之前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同流合污，让那一年的盐税少了三分之一，所以他被砍了。 他的前前任，倒是没贪污，却无能，被手下人蒙蔽，盐税少了四分之一，被贬谪， 而前前前任，是一个出了名的清官，直接病死在了来上任的路上…… 这是一个肥差，风险也大。 所以这个职位变换的有点快，基本一年一换，但自从林如海来了，盐税回到了正常水平，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皇上很满意，所以林如海短时间内没有挪窝的希望。 皇上是满意了，盐商们当然就不满意了，这代表他们被管的严，交的税多，赚的自然也少了，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不满意，在背后奔走，想要套套“交情”，或者把林如海赶走，却也没有办法，但要说他们死了这条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变着法的想给林府送人，林烨年纪小都经历了各种诱惑，甚至还有人对他行美人计。 贾珠来了，也被盯上了，他这年纪也到了开窍的时候，而且他年少有为，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前程远大，如果能得到这一乘龙快婿，还怕未来没有好日子过？ 就算不能做正室，做个妾也行。 所以这一次贾敏寿宴，有不少人专门带了适龄的女儿、外甥女之类的过来，贾敏对此严防死守，把内院的人看得死死的，坚决不给她们到外院接触男客的机会。 要是侄子在她这里中了某些人的谋算，她都没脸见娘家人了，尤其是她二嫂，肯定会光明正大给她脸色。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贾敏都不会给这些人机会。 只是林府她可以严防死守，但外面她没办法守，寿辰过后，贾珠气色日渐充盈，要准备回京城了，他想要买一些礼物带回去，问林烨：“弟弟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具有扬州特色的礼物吗？” 林烨：“我知道，今日带你去。” 现在贾珠身体调理好了，主动说要骑马出门，两人就带了几个人骑马出行，结果出门没多久，就在马路边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孝衣的少女跪在路边，前面摆着一个草席，裹着一个人，旁边还有个牌子，写着卖身葬父，围了不少人在指指点点，定神一听，那些人在说她可怜，无依无靠，只有这老父之类的话。 这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生的楚楚可怜，低垂眉眼垂泪的样子，贾珠看了一下子就动了恻隐之心，叹了口气，停下了马步，对林烨说，“她已经是个孤女，卖身葬父，孝心可嘉，我们把她买下来吧？” 林烨听了他这话，哽住了，仔细打量，发现他这话说的是真的，这么经典的戏码，他居然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第14章 这不是算计是什么？ 贾珠是真的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他有银子，荣国府下人多，多了这一个人就跟雨滴进盆，不会有什么水花，要是对方不想离开扬州这个家乡，就留给姑妈，林府加大业大，有的是地方安置她。 那个卖身葬父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期盼着抬头，看着两个骑马路过的公子哥。 那种期盼可怜、惹人怜爱的神态，不单单贾珠看了心动，围观的群众看了都不忍心，“小小年纪就遇到了这样的难事，要是我家中宽裕，我就帮你一把了。” 林烨不为所动，他用目光阻止了贾珠下一步的行动，示意他跟他走，贾珠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带着家丁路过，看到这情况立刻动心了，高高挑起眉梢，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哟，这是哪家的美人啊，卖身葬父，不错不错，你要卖多少银子？老爷我别的没有，银子还是不缺的。” 那少女瑟缩了一下，还怕的垂下头：“回老爷，奴婢要五十两，奴婢愿意做牛做马。” 富商听了，用下流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转，然后露出满意的神情，点了点头，“我不要你做牛做马，美人儿，你只要给老爷我暖床就行了，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怎好真好去做那些粗鲁的活，伤了你的皮肤就不好了。” 那少女吓得花容失色，她无助的缩起了肩膀，然后求助的视线就这么定在了贾珠身上，这个场景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贾珠本来就被这富商的姿态看的心里不忍，看到她这求助的样子，忍不住了，正要开口，林烨打断：“珠大哥，你牵好绳子。”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他的马，然后贾珠的马就向前走了起来，贾珠被他这一□□得愕然，条件反射地抓紧了手中的缰绳，他皱眉看着旁边跟他一块离开的表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些生气了，“那姑娘可怜，她卖身葬父，并不是想要做妾，我们路见不平，怎么好束手旁观。” 林烨没解释，而是先卖了个关子，“珠大哥你先别急，跟我来。” 第28章 贾珠这些时日也知道这个表弟是个稳重人，所以虽然心里不解，还是默默跟上了。 林烨熟门熟路的带着他拐过了一条巷子，到了一家酒楼的后门，把马交给小二照料，带着贾珠上了二楼，进了一间空的包厢，打开窗户的一条细缝，示意他往下看，贾珠看去，这里正好能看到那女子卖身葬父。 林烨：“珠大哥，你放心吧，那富商不会得逞的。” 这一看，贾珠发现那富商果然没得逞。 虽然那富商带的人多，却并没有伤害那少女，看那姑娘不愿意做小妾，围观的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那个富商劝的打消了主意。 “老爷你何必强人所难。” “强扭的瓜不甜啊。” “……” 双方拉扯了一番，那个富商带着人离开了，继续留下那女子跪坐在那里，摆着卖身葬父的牌子。 贾珠皱眉，他察觉到不对劲了，这富商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今天本来也是出来散心买东西，不赶时间，所以林烨叫了小二过来，点了一壶茶并几碟点心。 看着下面陆续有人经过，大部分的人都是看一眼，就走开，偶尔有人说几句再离开，留下来围观的大部分都没动，他们喝了半壶茶后，有一个路过的读书人看到了，给她扔了块碎银子，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这碎银子约莫有一两半，那姑娘收了，但人没动，尸体也还在那里。 贾珠:“……她这是打算厚葬她爹？” 那碎银子勉强也够薄葬她爹了，还不用卖身为奴。 林烨吃着点心，看着下面的戏码:“她没等到我们两个冤大头，哪里好下台不唱戏了。” 贾珠怔了，“这是专门针对我们的？” 林烨冲身边的青山点了点头，“你去找个人走一趟，说要买下她，把戏演真一点。” 青山领命，很快就找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爷，穿着一身读书人的长袍，脸上带着笑，看着就知道这是一个和气人。 他带着个小厮路过，看到了这一幕，叹了一口气，然后就小声说了几句，那少女摇头，老太爷继续劝，她还是摇头。 老太爷的小厮不干了，放大了声音嚷嚷，“我家老爷说要认你做干孙女，你答应后就是我们家的小姐了，我们也会给你五十两，给你好好安葬你爹，这样你还不答应？” “要不是你长得跟我们那去世的孙小姐有几分相像，这样的好运还轮不到你，这样都不行，你莫不是想做我们家的祖宗？” 这话一出，周围路过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有人深觉有理，劝她：“这位老爷善心，你怎么还不答应，这样也好早点让你爹入土为安。” “五十两啊，别说安葬你爹，你都能给你爹找个嗣子，给你家承继香火了。” 那少女捂脸哭泣，“我只有一个爹，只有一个爷，老爷善心，是我无福。” 贾珠听了，就明白了。 这老翁家中有钱，又有移情作用，不收奴，愿意认下作为干孙女，她点头就能当小姐，还不答应，这不是算计是什么？ 林烨这时候解释了，“她要算计的其实也不一定是我们，也有可能是扬州城内所有富贵的公子哥，这位老太爷是有些富贵，还不够，先前那位富商身上的行头倒是贵重，只是弟弟我在这扬州城也有几年了，我和身边的人却都没见过，不知道这是何来历。” 贾珠不笨，这时候已经回过味来了，先前那富商，多半是故意安排的人，他羞红着脸冲林烨拱手行礼，“请弟弟原谅哥哥，是哥哥的不是，先前误会你了。” 这是林烨比较欣赏贾珠的一点，他察觉到自己的错误之后是真的认错，不会仗着自己是哥哥的身份就犟着不肯低头。 所以林烨笑着，“珠大哥这话严重了，只是珠大哥在家中闭门读书，少在市井中行走，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把戏。” 贾珠不由好奇，“弟弟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自然是遇到过的，不过他也没上当，他早就知道这些戏码，而且他爹也有给他说过这些套路。 “珠大哥，你知道市场上买人是什么价吗？一个普通的小丫鬟，价格是三到十两，模样较好的是十到十八两，模样较好，又识文断字，或者有一技之长的，都不一定能卖到五十两。”而这个人，卖身的价格是五十两。 “这个价格，她针对的就是那些家中富裕，手里宽松，又对她容貌产生恻隐之心的人。” 他这话说的婉转了，贾珠听的耳朵红了，这不就是说好色之心吗？ 他无法辩驳，他确实是因为她容貌出众才会想着买下她，如果是个容貌普通或者丑陋的人，他可能看一眼就算了，看来他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多加小心才是。 然后林烨又向贾珠科普了一些比较常见的讹人戏码。 “除了这种卖身葬父的，还有英雄救美，故意找人上演欺负弱女子的戏码，就等路过的英雄上场救下她，成就一段佳话，还有的是丢失帕子荷包，那上面往往有一见就让人难以忘怀的诗词，动人心弦……” 贾珠觉得他长见识了，并且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足。 “我之前……也买过人。” 林烨并不意外：“然后呢，那些人去哪了。” 贾珠沉默，那些买下来的人被他母亲要走了，然后就没见过了。 第29章 想要当他身边的丫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他才没觉得哪里不对。 林烨不意外，他被王氏当成眼珠子般盯着，怎么会让新买来的人贴身伺候？ “这也是我们今日骑马出门给了某些人机会。” 之前他们出门都是坐轿子，又有众多人围在身边，比起来今日就是轻车简行，对那些人来说是天赐良机。 如果成功安插了人手，那血赚，要是不成，他们也不会亏太多。 贾珠静默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处处都是学问。” 他在心中告诫自己，日后要小心这些套路。 他要不是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只是谁都不想被当做傻子糊弄。 他又认真冲林烨拱手：“多谢弟弟教我。” 林烨接住他的胳膊：“珠大哥这就太外道了，如果珠大哥是想谢我，那等会我要挑一个砚台，弟弟看中一个砚台许久了。” 贾珠忍不住笑了：“弟弟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他们彻底抛开那个卖身葬父的少女，吃完点心后继续去采买。 这个时候,贾敏的信也到了荣国府，贾敏后来也相信了贾珠的说法，他是因为这一次南下参加院试舟车劳顿，加上又小病一场才会这么严重，但如果没有之前那么辛苦，也不会小病一场就有这种耗尽心力的脉象!所以她写信回去告状了。 这告状当然是跟她母亲告的，要不是珠儿被逼得太紧，他怎么会到这地步？二哥、二嫂都不无辜！ 史氏收到女儿这来信，开始还是乐呵呵的，以为是贾珠要回来了，后面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气又怒，她自然不会认为女儿在骗她。 正是因为相信了，她才越发愤怒，“来人了，去把二太太叫来！” 然后就把王氏叫来骂了一顿，骂她没有照顾好贾珠，让他又病了一场，还伤了底子，被大夫说有碍寿数，都是她把孩子逼得太紧，这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史氏下意识的忽略了信上说的贾政也逼孩子太紧的话。 王氏无缘无故被叫来骂了一顿，脸上阴云密布，低垂着头，做认真听着的姿态，袖子里的手紧握，胸腔都快气炸了，但没办法，她不能不孝，反抗她的婆婆，她只能隐藏起自己的愤怒。 这些话王氏是不信的，她儿子又不是没有被太医诊治过，贾敏那边都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三脚猫庸医，居然敢如此大放厥词，偏偏婆婆就信了！ 而且她骂自己没有照顾好珠儿，但是谁把她儿子抱到了膝下抚养，让他们母子分离多年？ 珠儿长大了，身边的人手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 在她眼中，珠儿好的方面跟她无关，不好的就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等王氏压着脾气回到自己院里，“噼里啪啦”，砸了一堆东西，看着满地狼藉，王氏心情总算好了一点，问周瑞家的:“老爷呢，老爷去哪了？” 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回答，“老爷他去了赵姨娘那里。” 这话她极不想说，但太太她点名了问自己，她没法避开。 所以周瑞家的提着一颗心，下一秒，王氏手边唯一幸存的茶盏就被用力摔到了地上，溅起一地水花，周瑞家的被那热茶给烫的手一缩，也不敢吭声。 王氏面目狰狞：“老爷到底看上了她什么，粗鄙无礼，只有一张脸能看，珠儿都病了，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有心情作乐！” 这种埋怨老爷的话王氏可以说，周瑞家的却是不能听的，事后太太冷静下来了，肯定会迁怒，所以周瑞家的迅速转移仇恨，“都是赵姨娘的错，天生狐媚子，还有姑奶奶也是过分，大爷病了，她还故意夸大其词写信回来指责太太，故意给太太难堪，这跟太太哪有关系，明明是大少爷身边的人伺候不当！大少爷年轻，病好了自然没事了。” 王氏也不信儿子的情况有这么严重，并没有把刚刚贾母的话放在心上，她这么一说，只觉得她说到自己心坎里了，她嘴里骂的人就变成了赵姨娘和贾敏：“去准备问一下，明日让赵姨娘在佛堂给我捡佛豆，贾敏？呵，她大着肚子手还这么长，也不怕闲事管多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第15章 南疆，稀客，贵客 随着贾珠踏上了回京城的船只。 被贾敏派出去的李嬷嬷带着人千里迢迢赶到了南疆的钱家门口，也就是他们贾家的三姑奶奶所嫁的夫家。 青松和青石跟在一旁，仔细的关注着钱家的情况。 他们来之前少爷特意跟他们说过这个三姨妈家的情况。 少爷的三姨父钱大石出生低，他祖上是走镖的，他在官场唯一能靠得上的就是他表舅舅，那是一个最低品级的武官，除了能领他进门就提不上助力，他是依靠自己敢打敢杀，豁出命来杀敌人，才进了老国公的眼，把女儿许给他。 虽然这是个庶出的女儿，这对于钱大石来说，已经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千金。 有了这一层关系，他很顺畅的爬到了五品，但这就到头了。 四海承平，他一个武将哪里来的军功继续往上爬？ 他原本在北边，因为那边和平，他想要军功，就想法子调到了没那么太平的南边做守备，如今来这边也有好些年了，他还是这个品级。 目前来看，如果没有别的意外的话，他还会继续在这边长期驻守下去。 第30章 五品的守备，镇守一城，这个官位并不算太低，在京城称不上什么排面的人物，但在这边锤还是有些份量的。 看这大门，还是颇威风凛凛的。 门子看到这些人在门口站住，打量着他们的衣着，上前来问，李嬷嬷：“我们是姑苏林家人，太太与钱太太是亲姐妹，收到信，特来祭拜。” 两个门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立刻进去报信，留下一人引他们进去。 如今不是寒冬，所以他们家太太去世了并没有停灵太久，就入土为安了。 说起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钱家没有特意等太太娘家来人，一个是放不住，另外一个就是谁不知道太太和娘家关系平平，说透彻点就是不受娘家重视，先前老国公在的时候还好，老国公去了，跟娘家就是面上情了。 没想到太太去了，娘家还能来人。 这是稀客，也是贵客，所以门子态度恭敬。 李嬷嬷一边进门，一边打探钱家的情况：“路途遥远，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还请不要怪罪，如今府上是谁当家？我们不请自来，该去告罪。” 门子有些小心翼翼：“嬷嬷严重了，想必你也是收到信立刻来了，哪里当得起怪罪，如今府上管家的是大小姐，跟林家血脉之亲，只有亲近的份……” 李嬷嬷就懂了，这位大小姐，就是他们三姑奶奶生的女儿了，如今她管家，看这门子的态度，她颇有威信。 钱羽收到报信的时候正在弟弟的院里监督他喝药，哪怕她知道弟弟不是任性的人，还是要亲眼看着他把药喝下才能安心，听到丫鬟说林家来人了，她和弟弟都有些恍惚：“哪个林家？” 丫鬟：“是姑苏的林家，与太太是姐妹，来了不少人呢！” 钱鹏心情复杂：“我还以为林家的信是迟了，没想到是派人来了。”贾家的信他们已经收到了，还奇怪怎么林家的信不到。 钱羽心情也复杂，但她也欣喜：“这应当是好事！” 因为母亲去世，她先是病了一场，然后她弟弟也病倒了，钱羽被吓得病立刻就好了，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没办法，她这个弟弟三岁时冬天掉进了湖里之后大病一常，之后隔三差五就病一场，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身体比常人还是弱，要精心照顾。 母亲已经没了，她不能让自己唯一同母的亲弟弟也没了。 本来父亲就因为弟弟身体不好，不太喜欢他，那些姨娘、庶出弟弟还对弟弟虎视眈眈，她这阵子一直在焦虑，她在的时候还好，等她出门了，谁来护着弟弟？ 后院那些人没一个盼着弟弟好的，哪怕是父亲……想到这里，钱羽心一寒。 钱鹏不知道钱羽的想法，赞同点头：“应该是好事。” 钱羽：“快请。” 很快，李嬷嬷和青松就被带到了这个院里。 虽然青松是外男，但钱家是武将，没那么多规矩，所以钱羽并没有放屏风。 李嬷嬷和青松见到这两位的时候，面上不动声色行礼，但心里面都吃了一惊。 他们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但那一眼都把该看的看入眼底。 钱大小姐长相只能说清秀，身材苗条，但那双眼睛很特别，好似其中燃烧着熊熊火焰，十分夺目。 钱大少爷长相更出众些，有三分像贾家人，只是太瘦了，瘦的跟皮包骨似的，面色苍白，还有几分病气，他这身板看不出他已经十二岁了。 这跟他们在外打听的消息对上了，钱家大少爷是个病秧子，不能练武，也不能读书，他爹又能生，也就是他有五个庶出的弟弟，先前太太在还好，可以镇压他们，现在她去了，有不少人认为这位大少爷不用几年也要去陪先太太了。 因为他挡了下面弟弟的路。 李嬷嬷现在亲眼看到了他的身体情况，觉得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就是健康的人在阴司手段下也容易夭折，更别提病秧子了。 钱家大小姐这个状态也能理解了，她要是不立起来，多半就要送走这个弟弟了。 李嬷嬷说明了来意，他们是来祭拜钱太太的，另外还有信送上。 一封信是贾敏写给钱羽的，一封信是他们林家少爷写给钱鹏这个表哥的。 钱羽哪怕心里早已迫不及待，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又领着他们去给母亲上香，才让人带他们先去休息，自己拆开了信，看着看着，她泪如雨下。 这封信是写给她的，但也是写给她爹看的。 她知道，这封信，她爹肯定会拿去看的。 这封信里姨妈关心了他们的情况，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写信跟她说，还在信里不经意的点了她姨父的职位。 从三品的巡盐御史啊！ 钱羽不太清楚这个官具体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品级代表什么。 更别提文官隐隐压武官一头了。 这样一来，哪怕爹他迫不及待想要迎娶新人进门，也不敢把事做的太过分。 钱鹏也拆开了林烨的那封信，看着看着，他也笑了，笑着笑着，眼眶也红了。 他对官场上的事比钱羽多几分了解。 “三姨父是御史，并且这个官职十分紧要，不是皇上的心腹不会派去任职。” 扬州，盐政，结合起来代表着数百万两的盐税。 听到他这么说，钱羽眼泪流的更凶了，不过如今这是喜悦的眼泪：“林表弟给你写了什么？” 第31章 钱鹏把信给他：“表弟说想要在这边开一家铺子，他喜欢南边的稻子、果子、山珍，还对各种新奇的花草感兴趣，特意让人来这边收罗，他喜欢新奇的东西，还让我给他推荐。” 林烨在青松出门前给了他两封信，让他看情况判断给哪一封信。 毕竟之前没有什么密切的往来，不知道这表姐表哥是什么情况，如果是那种作威作福的，那就算了，走面上情，如果他们自身没什么问题，那就给这一封信。 钱羽更高兴了：“这样好，这南边新奇东西不少，我刚来南边的时候就是个土包子。” 她是在北方边疆长大的，来到南方后着实开了眼界。 她随便就能写满一页纸，都是这边特有的东西。 “以后真有什么，我们也不怕信无法送到了。” 扬州还是太远了，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有表弟的铺子在，那就不怕了。 很快，李嬷嬷就打听清楚了，为什么钱羽这么高兴。 对她来说，她对后院的姨娘和庶出的弟弟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些弟弟都还小，而且他们姨娘出身也不高，没有人手、没有钱，但他爹要后娶的人就不一样了。 她爹搭上了南安郡王府，要娶南安郡王得宠侧妃那守寡的妹妹进门当继妻。 对方彪名远扬，她嫁人后，几年时间就把妾全都发卖了，庶出的子女也都“被拐”了，只留下她亲生的一子一女。 要是她进门了，仗着南安郡王的势，后院的那些人前景堪忧，他们这原配所出的子女也不会好过。 她还算有条生路，孝期过后就要嫁人了，可以避开，她弟弟哪里避得开？ 况且到时候她很可能顾不上弟弟了，因为她被许的人家，也是仰仗南安郡王府鼻息过日子的。 为此，她几乎是夜不安寝，现在好了，有了姨妈家的看顾，她爹总要顾忌几分，拘着她不敢太过分。 因为有所求，李嬷嬷和青松等人被客客气气的招待着，钱羽还特意让人带他们熟悉周围的情况，确定哪里适合开铺子，又专门写了名单，列出那些东西可以带回去。 青松收获颇丰，不过在他跟当地土民买特产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场惊马事故。 驾马车的人努力控制马前进的方向，嘴里还大呼谁能帮忙制服它。 时不时还能听到车厢里传来的女声惊叫。 青松带着青石连忙避开，就听到土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 这些话他们是听不懂的，都要靠钱羽派来的人翻译。 “他说，这匹马多半是不小心吃了疯草了。” 青松敏锐察觉到了什么：“疯草？这是什么？” “就是一种毒草，长得跟杂草差不多，它们很难发现，牛马不小心吃了容易发疯。” 青松：“那如果刀具涂了这种疯草汁，伤了牛马，也会发疯吗？” 翻译也不知道，问那土人，土人叽里呱啦一阵说，翻译解释：“他说也会。” 林烨三岁跟着扶灵回姑苏路上遇到惊马事故的时候青松就在一侧，现在他联想到了一起。 他知道，那次的事故因为没有线索，到现在还是老爷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到如今，别说找出真凶，连那毒液来处都没有找出来，现在听这描述，再看这十分相似的一幕，青松浑身颤栗，他有强烈的预感，就是它了！ “疯草哪里有，我愿出高价收！” 第16章 过了，太过了 这种疯草因为很容易被认为是杂草，生长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规律，很难找，只想要汁液也难，谁没事收集这玩意？ 也就是青松说要高价收购，那土人才答应愿意帮忙收，但也让他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能不能碰到，纯属运气。 青松在为这疯草的事奔波，另一头，钱大石一直关注着他们。 女儿帮了他们忙，他也看在眼里，但都当不知道。 他还没拿定主意。 贾氏说实在的，不差，这些年来把他的后院打理的井井有条，样貌也出众，就是生的儿子身体太差了，没法继承他的衣钵。 而且，自从老国公去了，贾家就没有提供任何助力给他。 但方家不一样。 方家出了个南安郡王的宠妃，还生了一儿一女，在郡王那里很说得上话。 这个方家三女和南安郡王府的那位侧妃是一母同胞，他要是娶了她，只要侧妃在郡王耳边吹吹枕头风，他就有望再往前踏一步。 但这位方家三女口碑确实不太好。 他特意打听过了，传言不是假的，她确实跋扈。 这就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现在他和方家已经有了默契，这门亲事是定了的，但什么时候下定，什么时候进门，以及她进门之后自己要怎么做，这些还有余地。 如果他到时候选择了站在方三姑娘那边，原配留下的这一对儿女日子多半好不了，要是他们出事了，自己可能会被林家盯上，文官一贯都是阴险的，他们不一定能帮他心想事成，但是想让他办不成事，那就太容易了。 如果他到时候偏向这一双儿女，那么就很难让方三姑娘满意，让她为自己说情，帮他往上走一步。 青松当然不知道钱大石的纠结，他现在的重心在疯草那，他看准备回去扬州的时间到了，还没有找到线索，就写了一封信，连着搜索到的南疆特产让李嬷嬷他们带回扬州。 第32章 他本来就是要留下来，把这个铺子的地基打好，现在他留下来的任务多了一个，他相信，不管是老爷还是少爷，只要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让他查清楚。 李嬷嬷他们离开了南疆，另一头京城荣国府，贾珠终于回来了，他下船的时候有些摇晃，这不影响他的高兴。 他回来没病。 而且他感受好多了，显然他在扬州这段时间的调理没白费，给他管理衣物的人还说他长高了，身上也长肉了，这都是好消息。 荣国府众人早就期盼着他回来了，在船差不多快到的时候就有人提前来送了信，说到哪了，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码头上，赖嬷嬷和周瑞家的都在等着，一看到贾珠，立刻就迎了上来。 这两个人在荣国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于贾珠来说，还都是长辈身边的人，她们一向很有体面，对他们这些小的也没太恭敬，但如今她们脸上都要笑开花了，腰比之前弯的都低。 为什么？ 因为他考中了秀才，他前程似锦。 贾珠心里感慨着，乘坐轿子回去，一踏进宁荣街，就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等他到了门口，早就准备好的婆子们在门口撒铜钱、撒花生桂圆，引起大家一阵哄抢，伴随着震天响的鞭炮声、锣鼓声，热闹非常。 贾珠看到这场面，觉得过了。 他只是一个秀才，刚考到功名的时候他也得意自满过，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并不算什么太罕见的天才。 而且这一次去扬州姑妈那里，和表弟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时常一起读书，表弟比他小四岁，但贾珠一点都不觉得他比自己差。 表弟他看的书范围之广是自己比不上的，他对典籍的认知也更深刻，姑父给他们出过题，两人的文章放在一起，不用别人评价，贾珠就知道，自己写的不如表弟。 自己的那篇文章辞藻华丽，却言无其物，宛若空中楼阁。 表弟的不一样。 他的文章有实实在在的东西，辞藻没有他华丽，却更得人心，他好奇问过他，“为什么不去参加考试？” 以表弟的年纪，考中秀才少不得一个神童的称号。 表弟回他的原话是:“我想要一个好名次，不着急。” 就算他小小年纪考上了又如何？ 他还这么小，就算他现在立刻考中了进士，以他的年纪难道会对他委以重任吗？ 所以他还不如沉淀下来，争取好名次。 这话听的贾珠频频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心里也感慨，从这话里也能听得出表弟对秀才功名的自信，也只有这样，才会想要更高的名次吧。 他的名次就不靠前，但贾珠已经满意了，因为他是在文风鼎盛的金陵参加的考试，这里才子太多了。 只是他也不解，为什么表弟没有扬名？ 外面居然没有流传表弟的聪慧和文章，明明他天赋异凛，传出去，肯定会引起大家称赞。 名气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太远的不说，眼下他们要科举，就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影响到他们的排名。 举个例子，他们考试是蒙名的，考官不知道手下的卷子是谁的，也不能从誊抄过的卷子上通过字迹认出来考生是谁，但一个人的文风是可以看出来的，若是一个考生名气大，他的文章、诗词到处传唱，考官也有极大的可能读过，再通过他的文风认出是谁。 如果心里拿捏不定这份卷子是上还是下，知道他是谁、知道他的才名后，很可能会有名气加成。 录取这样的才子，也不会被人误会，甚至可能会成就一段佳话。 但林家一点相关的消息都没透露，这一点贾珠没想明白。 而除了表弟之外，江南文风鼎盛，少年秀才并不算太罕见，他十四岁年纪小，却并不是年纪最小的，跟他同期的就有一个十三岁的秀才公。 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突出的地方在于他的出身，要是他没有这个出身，秀才这个身份在江南并不算什么，所以看到家里面为了他中秀才这么隆重，又张扬，贾珠心情复杂。 不是不高兴，只是这如果是在江南，有人家里考中了秀才就这么兴奋，多半会被称一句暴发户，只有那种没有底蕴的人家才会这样做。 只是现在就算他觉得不妥，他也不可能叫停，只好笑着回去见长辈亲人。 贾母和王二太太在荣庆堂脖子都快伸长了，看到他来，两人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致，脸上都绽放灿烂的笑容，看着贾珠的眼神既慈爱又骄傲。 史氏拉住他的一只胳膊上下打量：“我的好孙儿，这一回辛苦了，总算到家了，好好歇息，祖母准备了一桌你爱吃的菜。” 她是富贵乡长大的，她爹是保龄侯，她又嫁给了国公之子，成了国公夫人，大半生都顺心如意，纵享荣华富贵，自从老国公去了，那些亲朋还在往来，但是他们的态度跟之前已经发生了改变，她又不是蠢人，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只是她察觉了又能怎么办？ 她两个儿子撑不起来，她只能装作没察觉，照样笑呵呵的跟人家相处，暗地里减少出门的机会，少去堵心。 幸好她儿子不行，还有孙子，她孙子已经长大了，又有出息，不用很久就能进入朝堂，到时候贾家就能重现荣光。 王氏拉住了他另一只胳膊：“珠儿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中秀才的消息传回来，我们有多高兴，珠儿……” 第33章 王二太太的愿望和史氏的殊途同归。 家里是她当家，她看不上小家子气的大嫂，但对方再小家子气也是一等将军夫人，品级比她高，靠丈夫的话她看不到什么希望，这么多年他就没挪窝，但她还有儿子，他做官了，也可以为母亲请封。 她未来就指望儿子了，现在儿子踏出了第一步，她这阵子时常做梦笑醒。 两人围着贾珠好一阵嘘寒问暖，听着他们关心夸奖的话，贾珠也激动了起来，“不辛苦，孩儿不觉得辛苦……” 等她们关心够了，才有别人说话的机会。 贾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你给你弟弟他们带了个好头！” 贾赦今日难得没喝酒，保持清醒，看着贾珠的视线，高兴中又夹着羡慕，看着看着，他就会把视线转向贾琏，贾琏感受到了，僵着身板凑前去，围着珠大哥撒娇，躲避贾赦的目光。 他还小，他承担不住。 邢氏看着这满堂欢喜，脸上有些木，看着别人的儿子这么优秀，眼馋吗？眼馋，但她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都没有，老爷的宠、府中的中馈也没有。 想到自己的情况，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热闹够了之后，贾珠回去自己的院子，王氏立刻就跟了过去，问他：“之前生病是怎么回事儿，真有那么严重？你姑妈叫了谁给你看诊？” 在得知只有贾敏养的府医给他把脉之后，十分不满，皱起眉头：“哪里来的蒙古大夫，学艺不精就敢大放厥词！” 贾珠不赞同她的话，“周娘子是有真本事的，我感觉好多了。” 王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什么，还是个女的，这哪来的本事？简直是胡闹，这是故意要害你呢，明日我就请太医来帮你看诊！” 虽然她不信真有这么严重，还是要请太医把个脉才安心。 贾珠不赞同她的话：“太太，不是这样的，周娘子医术很好，还有人慕名求上门来。” 王氏看出了他对贾敏的信任，在心里暗恨贾敏会笼络，随即想着明日太医来了自然水落石出，就换了个话题，“你也到岁数了，该定亲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说到这个话题，贾珠有些脸红了，“太太、我也不知道。” 王氏看的笑眯了眼。 她儿子长大了，该知人事了。 之前怕打扰儿子读书，她盯紧了那些小丫头，不准她们近身，如今儿子已经考了秀才，她可以放松了。 虽然她恨贾母给贾政塞人，现在她自己塞起来一点都想不到自己当初的心境。 第二天，王氏就请了相熟的刘太医过来给贾珠把脉，得了个健康，只是有些疲劳，需要多休息的评价，至于说之前是否伤身太过，这位太医一字未提。 王氏就跟得了什么真理般，理直气壮：“你姑妈果然是胡说！” 贾珠无奈:“太太，我已经调理好了。” 而且他还年轻，养回来后把脉看不出什么正常。 王氏皱眉:“你不要太偏你姑妈了，她有些事，你不懂！” 贾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太太你不说，儿子自然不懂。” 王氏对贾敏更讨厌了，儿子去了一趟扬州，都学会顶嘴了。 如果贾珠知道她这么想的话，只会更无奈。 “太太，姑妈对儿子很好，她也从未在儿子面前说过家里人的不是。” 王氏勉强笑了笑，“是吗？”她不信，不过转念又一想，应该是没有在儿子面前直接说话自己的坏话，或许是安排了下人在儿子耳边敲边锤，隐晦的告诉他是自己不对。 贾珠还在解释：“我在扬州生活起居姑妈打点的，一切都好，我的功课也没有落下，表弟的夫子还有姑父都会指点我，让我受益良多，还有表弟，他正是读书的时候，还花费大把时间陪我散心，帮我调理身体，亲弟弟也不过如此。” 她的这些话王氏都不爱听，在她看来这都是应该的，不值得夸赞，但听到他最后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拉下脸，“你有亲弟弟，他叫宝玉，不是什么人都是你亲弟弟！ ” 第17章 扯下遮羞布 她的反应这么激烈，贾珠有些愕然。 他终于认识到了，母亲对姑妈有多排斥，连带着对表弟也有意见。 而听她提及宝玉，回来后一直不去想他的贾珠无法控制的想起了有一次临时起意独自出门，在茶楼喝茶时偷听到隔壁桌的对话。 那是两个来自金陵的读书人，他们从金陵的贾家，谈到了京城的贾家，其中重点说了他去年含着宝玉而生的弟弟。 贾珠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但当时那人是怎么说的，“那荣国府也是可笑，婴儿的嘴巴才多大，要是真的含着那么大的玉出生，早就被憋死了，更别说那玉上还有字。” “不过是内宅的把戏，那二房越位管着荣国府，立身不正，为了加重自己的筹码，特意宣扬的罢了，还特意派人传唱，也不知道哪个傻瓜会信。” “大家看破不说破，含玉而生，多么大的噱头，开国太祖都没有这么大的来历。” 当时听到这里，贾珠没忍住打了个寒颤，要是皇家信了，是不是他们家就危险了？ 那两个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啊，皇家根本没信，而且贾家现在也没有兵权了，不然就是自寻死路。” 有兵权，又有来历，还说未来有大富贵，什么样的大富贵才配得上他？ 第34章 那自然是皇位了。 贾珠听了这一番对话，后背的汗都把衣服浸湿了，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离开茶楼的。 他十四岁了，不是不知道府里的情况。 大伯居长，继承了爵位，等祖母去世之后他们二房是要搬走的，如今不过是因为祖母还在，加上祖母偏爱，老爷又是唯一有正经官职的人，才代大伯管着家里的事儿，对这一点，大伯和大伯母都是不满的，只是碍着祖母在，才忍下的。 他不想承认，但贾珠知道，不是不承认就不存在，也挡不住外面的悠悠之口。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他之前一直不深想，但那一次，有人直接把那一层遮羞布扯下来了，让他直面至亲的不是。 他庆幸那时候不在家里，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父母。 有些事不是他捂着耳朵装作不知道，就真的能粉饰太平，外面的人会把这些事当做谈资，只是不当着他们这些当事人的面而已。 每次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像在油锅上翻滚，十分煎熬。 他很想说我们家搬出去吧，我能让二房立起来，但他如今哪里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 父母只会当做笑话，一笑置之。 反复思量后，贾珠知道，他只能早点考取功名，早日出息，这样老爷太太自然就不会盯着大伯了。 王氏不知道贾珠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以为是自己语气不好，所以也不再说了，让他好好休息：“回头来陪陪你弟弟，他盼着和你玩呢，日后还要你们兄弟互相扶持。” 贾珠低声应了，然后当晚，他就进入了刻苦读书的状态，没多久王氏给贾珠塞了一个貌美的大丫鬟：“你年纪也大了，我给你个贴心人，她会好好照顾你。” 贾珠接受了，这是他们家的传统了，他也对男女之事有些好奇。 他院子里来了这么一位大丫鬟，大家都知道这是贾珠的通房，未来的姨娘，顿时贾府众多小丫头之间的气氛就变了。 她们早就盯着贾珠了，只是上面的主子不允许，她们也就只能看着，现在有人踏出了第一步，这就代表着松口了，于是许多视线盯到了贾珠身上。 他年轻，模样好，前程远大，这是她们想要改变命运最好的人选！ 第二日，贾母也给了贾珠一个美貌大丫鬟。 王氏被气了个倒仰，跟周瑞家的抱怨：“这都是孙子辈了，她也不嫌自己手太长！” 周瑞家的同仇敌忾：“太太，你放心，我们大爷肯定是向着你的。” 王氏满意点头，她相信贾珠的喜好她这个当母亲的是最懂的，她送出去的人才最得他的欢心! 正好,贾母也是这么想的，在她看来，这是她养大的孩子，当然她最了解。 于是这两个丫鬟各显神通，斗的旗鼓相当。 在婆媳两个背地里斗法的同时，王氏积极出外交际，跟各家贵女见面。 因为贾珠中了秀才，所以有意的人家不少，身份也不低，但这跟王氏心目中的理想媳妇还有一段距离。 她儿子是公主也娶得的，只可惜，没有年龄合适的公主了。 公主不行，郡主也可以，不过王氏碰壁了。 她无法接受这一点，回来后没少跟周瑞家的骂这些人有眼无珠，“珠儿他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二十就能中进士，他们却看不到他的优秀！”只盯着他是荣国府二房的身份，他们还没有分家，儿子他是荣国公的嫡长孙！ 王氏没有死心，还在努力筹谋，结果一扭头，贾政就和她说，“珠儿的亲事定了，定了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的女儿。” 他已经和母亲说过了，她也是同意的。 贾珠要参加科举，和国子监祭酒结亲，对他未来的仕途有益。 贾政也明白这点，所以说的时候颇有些得意。 正在满心欢喜看人家的王二太太就像被人从头顶泼了一盆冷水，“定下了？” 贾政没发现她的愕然，“是啊，定下了，我们已经交换了信物。” 王氏不由反问自己，她还是珠儿亲娘吗？这样的大事她居然是定下了才知道？ 她沉着脸，“哪有这么快就定下的，还有大把的好人家。” 贾政这才意识到她脸色不对，皱眉看着她，“是我和李大人定下的，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不是不想和你商量，只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今天才交换的信物，不是故意不告知你。” 说着，贾政缓下脸来继续解释，“珠儿有这个岳丈未来的路会更好走，我和李大人又一见如故，再一聊，我们正好有适龄的儿女，这是天作之合。” 他是特意打听了对方的情况，主动结交的，恰好，对方对他们家也满意，一说就成了，虽然是没有提前和王氏说，但他才是一家之主，如今不是和她说了吗。 王氏看着他这样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珠儿还差人提拔吗？不是有你，还有他舅舅吗？” 贾政不可理喻的看着她，然后甩袖离去，“见识短浅，居然不懂文武殊途！” 他这一走，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王子腾是武官，帮不上贾珠太多，他虽然是文官，也在官场，但他进入朝堂这么多年没有挪过位，哪里照应得了贾珠？ 王氏不是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对李家不满意。 国子监祭酒这才几品官？ 第35章 从四品。 说起来不算低，但却比不得林如海，他已经是从三品了！ 她曾经打听过李家的情况，家中并不丰厚，想必她的嫁妆也减薄。 这哪里配得上珠儿？ 这跟她预想的理想儿媳落差太大了。 看着贾政离开的背影，王氏和周瑞家的抹泪，“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定了，我要去找老太太。” 结果失望而归。 贾政和贾母都没有悔婚的意思，王氏只好回娘家去诉苦，想让他们也支持她的想法，结果她哥哥也不赞同她继续闹，王子腾：“胡闹！已经定了，而且这门亲事很好，你不要只看品级，这国子监最是清贵，学生遍天下。”而且这要是不认，那就是把女方得罪死了。 王氏看他也这么说，心里好受了些，看来也不是太差，事到如今，她只能接受，但她已经想好了等这个儿媳妇进门要怎么给她立规矩了。 贾珠定亲了，这是贾家的大事，史氏写信跟贾敏说了，贾敏收到信有些诧异，她预料到了这个侄子回去后应该要定亲，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定了下来。 林海：“珠儿的功课还需要人指点。” 他现在的夫子还能指点他，但再前进一步的话就不够了，他夫子也只是个落第举人，要是他有个国子监祭酒岳父，他还愁无人指点吗？ 等他考中进士，有这岳父在，他的路也会好走很多。 勋贵和文臣是有壁的。 当初贾敬中了进士，没少被排挤坐冷板凳，个中滋味他最清楚，要是心性差一点的，根本待不下去。 当初他的身份还比贾珠更高。 所以林海觉得二舅兄这个亲事定得好。 听到林海这么说，贾敏摸着肚子，缓缓笑了，“也是，我二哥也是仔细筹谋过的，这是一门好亲事，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想必和珠儿也能琴瑟和鸣。” 侄子的亲事她做不得主，但贾敏还真担心她二嫂会给他定一个目不识丁的姑娘。 前脚收到荣国府的信，后脚李嬷嬷他们回来了。 贾敏先看了她外甥女钱羽给她写的信，看了之后叹了一声，果然他们情况不妙，不过从信上的内容来看，这是一个心有成算的孩子，这样就好，就算日子艰难了些，应该也能顺利度过，“拿纸笔来，我再给她写一封信。” 她会盯着钱大石，要是他敢磋磨原配所出的子女，势必要让他好看。 另一头，青石把青松的信给了林烨。 信里的前半部分写了钱家和当地的情况，后面就是那疯草的内容，以及他查到的一些误食了疯草的牛马的反应，看到这里，林烨的神情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等林海下衙之后，第一时间把信给他。 林海看着，眉头微蹙，问：“这信你母亲看了吗？” 林烨：“没有，直接给我了，我只给了父亲看。” 林海点头：“你母亲身子重，这种事不必让她忧心。” 林烨：“是，父亲，你觉得这是同一种东西吗？” 当初惊马事件那一枚毒针是唯一的线索，他们带走了，要是能找到那疯草，就能验证是不是它。 林海沉吟了一会儿：“现在还无法下定论，我会让人去查。” 这很有可能，如果真是，那就被他们找到线索了。 南疆。 林海沉思着，他们有哪位仇家是南疆出身或者是熟悉南疆情况的？ 没有。 他自己进入朝堂后没少得罪人，想要办事，不得罪人是不可能的，就是现在，扬州城内也有大把的人恨不得他死，但谁跟南疆关系匪浅？ 林烨发散思维：“说起南疆，就不能不提南安郡王府，这会跟他们有关系吗？”南安郡王府是南疆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第18章 这就是林妹妹啊 听到林烨提起南安郡王，林海眉心不受控制一跳：“应该不会是他们，他们可能知道些线索。” 南安郡王府在南疆深耘多年，要是他们那边有这种“特产”，说他们不知道情，那不太可能，但要说他们用这种小道来害他们林家，为什么？ 两家无冤无仇，而且南安郡王府和荣国府关系不差，史氏和南安太妃还是朋友。 林烨认为是南安郡王府的可能性也不高，他当初怀疑过王二太太、怀疑过剧情杀，也怀疑过原著中神出鬼没的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 王二太太那边是第一个被排除的，她或许有这份心，但她没有这个能力。 她能管理荣国府中馈，少不了外祖母史氏的帮助，就算这样，这些年来荣国府的人手管理越来越差了，已经有了那种主子说了什么，扭头就传到外面去的苗头。 剧情杀林烨也排除了，他已经满十岁了，妹妹眼看都要出生了，什么剧情杀会拖延到这时候才来？ 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这两个人在林烨看来是最可疑的，因为原著中他记得哪哪都有他们。 玄学？ 他长这么大了还没遇过什么玄学事件，他更愿意相信是这两个人有问题。 他记得在姑苏甄士隐独女甄英莲出事的时候这两人出现过，所以林烨就让人盯着甄家。 也是巧了，这甄士隐家在姑苏，林家祖籍也是姑苏，他一打听，就知道了甄家的情况。 甄家在姑苏也是小有名望，耕读传家，甄士隐有举人功名，只可惜膝下单薄，年过半百才有一个女儿，住在葫芦庙旁，家资颇厚。 第36章 甄家的散，是从这个独女失踪开始的，所以林烨就让人盯紧了甄家。 就算遇不上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能救下一个被拐女婴，也算是做好事了。 不过这方面他暂时没法跟林海说出口，他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两号人，为什么这么关心甄家，他们的活动范围跟他不重叠，也没有什么名气，他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林海不知道林烨的思绪，皱眉思忖了一会儿，决定问问林家的老人，是不是祖上有些他不知道的旧事存在：“青松那我会尽快派人手过去。” 这件事情暂时放到一边，林烨开始查看这一回他们从南疆带回来的特产，南疆紧挨着好几个国家，山地多，民族多，特产也多，除了各种吃的、布料，最让林烨看重的就是那些种子了。 因为路途遥远，带活体不现实，带种子就方便多了。 这其中，就有不少水稻种子。 林烨让人带回庄子，让老把事仔细照料，找时机全都种下去。 等长成了，他才能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东西。 等过了年，林家才收到了贾家二姑奶奶留下的独女送来的信。 贾家二姑奶奶嫁的夫家姓潘，名潘舟，也是武将之家，如今是个六品千户，驻守西北，当初老国公会嫁女，是因着他有一个好父亲，等他一去世，潘家迅速衰落了下去，日落西山，情况越来越差，所以在潘家长女潘玲芙收到姨妈非节非故送来的信和礼物，十分惊喜，也有了反抗的勇气，迅速写了信送回，只是因为路途遥远，中间信件还被贼人偷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所以等收到回信，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贾敏看了这封信，眉头就竖了起来，找林海商量。 “我这个外甥女她爹给她定了一门亲事，本来是明年出嫁，但如今对方不仅身边有了个表妹，连庶长子都出来了，欺人太甚。” 男方的条件比潘家好一些，所以潘舟忍了，想让女儿如期嫁过去，但潘玲芙不愿意，所以贾敏写了信过去关心，她立刻写了信来诉苦，讨主意。 林海不由问：“你想怎么办？” 贾敏被问的沉默了，良久，缓缓吐了一口气：“西北苦寒之地，不是那么好找人家。” 她这个三姐夫从外甥女信里的描述来看，也不是不疼惜她，但退了这门亲，还能定什么亲事？ 这种事本来就是女方吃亏，她年纪也大了，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的姑娘少之又少，好的都被定下了，他担心退了亲，再找的人家比这个还差，这个顾虑贾敏知道，所以她看向林海：“夫君，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林海轻松一笑：“好的人家难找，普通人家不难。” 以他如今的品级，给夫人外甥女定一个小官之子不难，只要他们放出风声去，有大把人愿意。 贾敏摸着即将临盆的肚子：“那就当做给孩子积福吧，我让人写信给三姐夫。” 要是三姐夫不反对，就把孩子送来吧，她在扬州给外甥女找个人家。 信送出去不久，二月十二，贾敏发动了，半日后，平安生下一女，林海看她眉目如黛，取了个黛玉的乳名。 林烨抱着这个小襁褓不愿意撒手，“这就是林妹妹啊！” 不愧是女主角，刚出生，一点都不干巴，是十分罕见的、一出生就白皙饱满的可爱婴儿。 他细细打量她的眉眼：“父亲，你看妹妹，眉毛眼睛都像母亲，嘴巴像你，也像我，以后长大了，肯定好看。” 林海听了，哈哈大笑：“你以后要做个好哥哥。” 他意气风发，如今自己也是儿女双全了，今晚就给祖宗烧香，他们家又多了一个人，他们这一脉，多少代没有姑奶奶了。 每天林烨都要去看妹妹。 这种感觉很神奇，一开始他是抱着对方是原著中女主角的心态，但是看多了两次以后，他就把这层身份抛之脑后了，什么主角不主角的，这就是他这一辈子的妹妹，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跟他当初的情况不同，当初他出生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先太子谋逆，所以他的洗三满月都没有大办，这回情况不一样了，不管是林海还是贾敏，都不想再错过女儿的大好日子。 因为贾敏还在坐月子，又没有其他的女主子，所以林烨就被抓了壮丁，来帮忙操持洗三的大小事宜，林如海很放心，把事交给他后说不管，就是真的不管，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去问管家和嬷嬷，要是还拿不定主意的再去问他。 林烨并没有辜负他的放心，事情办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内心还有些隐隐担心的贾敏在房间里坐着月子，听着旁人转述的洗三情况，脸上笑容没有下来过，看着枕边粉雕玉琢般的女儿，小声道：“玉儿，今儿是你的洗三，你知道吗，外面热闹着呢，你以后长大了可得谢过你哥哥，他为了你的洗三办的尽善尽美，没少操心。” 听到她的话，黛玉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啊了一声，无齿一笑，看的贾敏心都要化了。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怎么也看不够。 她以为自己这一世就烨哥儿一个，没想到还能有玉儿，如今一子一女，恰好成了个好字，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遗憾了。 等到她坐好了月子，在女儿的满月宴抱着女儿出面，其他贵妇人看到她不施粉黛也白里透红的脸色，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没少泡酸水。 第37章 瞧瞧自己的一地鸡毛，再看看人家的神仙日子，人比人，气死人啊。 还有人试探贾敏林烨的亲事，他如今十一岁了，到了寻摸对象了时候了，都被贾敏糊弄过去了。 夫君说烨哥儿明年就下场了，等烨哥儿考取功名再谈对象不迟，到时候儿子找对象的台阶能再往上抬一个台阶。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另一头姑苏甄士隐他们一家就有些惊魂未定了，元宵他们去参加灯会的时候，他家的独生女儿走散了，为此他们夫妻两个心都要碎了，发动人手到处找人，好在没多久，那拐子就被捉到了，女儿也被送了回来，甄士隐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不肯撒手，知道是他家看管孩子的小厮，名叫霍启的那位看管不当，把人放在别人门口自己离开了，才让他家的女儿被人抱走，勃然大怒。 不夸张的说，这个女儿就是他们两口子的命。 因为这一次的遭遇，他们两人都认为女儿身边人太少了，才会有这样的祸事发生，又从庄子提了人过来照顾她。 因为这事，他们两口子都小病一场，病刚好没多久，在三月庙会祭祀的时候，旁边的葫芦庙失火了，火势极大，而且很快就蔓延到了他们家，甄家上下又被吓了一跳，好在也有人及时发现，喊着大家伙去灭火，把火势控制住了，所以他们家幸运，只被烧了一小块，没有大碍，葫芦庙的情况就严重了，一半都被烧毁了。 最重要的是，这次失火不是意外，是人为，灭火后发现了故意堆积的柴木，有人故意纵火，加上今天的风势，火蔓延的速度极快，还有几个人死在火下。 这引起了官府的重视，可惜，没有抓到放火的人。 林烨的人也没有头绪，他只来得及提醒大家走水了，然后线索就断了。 林烨收到信后，得到了两个准确的消息，一：甄士隐的女儿差点走丢是因为他家的小厮被人收买了，恰好被人贩子看到孤零零的甄英莲，就把孩子抱走了，如果没有他派出去的人，这小姑娘就落入人贩子的手里了。 二：葫芦庙有人故意纵火，从堆放的柴火位置和风向判断，目标正是甄家。 但故意纵火的人是谁？ 没有查出来。 只能推断对方要么十分熟悉葫芦庙的情况，要么就是武艺高强。 这接二连三的，都是冲着甄家去的，如果甄士隐按照原著中的情况，他女儿不见了，以后这个家也散了，最后他出家，最后他的女儿还到了薛潘的身边，是不是拐走甄英莲的就是背后的人？ 甄英莲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吗？ 貌美。 美貌，也是一种资源，是想要培养这么一个美貌的丫头去做什么？ 除了甄英莲以外，还值得一提的，就是甄家的家财了。 甄家有庄子，有铺子。 虽然不知道他的家底有多少，但他祖上也是做官的，而且甄家就他们一家三口，家财应该不少，要是甄士隐出家了，他的这些家产去哪了？难道说背后人的目的就是这些财产？ 林烨觉得后面这个推断很有可能。 现在对方目的没有完成，是不是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这次事件在姑苏城内引起热议，林烨还没问，林焜林焕给他的信里就主动提了这事。 这些年，他们的通信一直没有断过，而且他们都知道林烨的喜好，姑苏城内发生什么稀罕事都提一笔，这次当然也不意外，所以林烨收到信后，光明正大的和他们打听下文。 衙门对这次纵火案有没有线索？ 在火灾发生前后，葫芦庙周边有没有什么显眼的人出现，比如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 因着林烨的这封信，林焜林焕都对这次的纵火事件关注了起来，他们生在姑苏，长在姑苏，在姑苏关系盘根错节，打听一下这次纵火案的事情并不困难，所以线索虽然没有打听出来，但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这么独特的人，一旦出现很容易让人记住。 他们确实出现过，还很甄士隐说过话。 林烨精神一振：线索来了！ 第19章 怀疑人生 在林烨关注着姑苏情况的时候，远在西北的潘舟收到了贾敏这个小姨子的信，看完信后，立刻就让人去给大女儿退婚，同时吩咐夫人李氏收拾东西，由大儿子护送大女儿南下，去扬州找她姨妈。 他的大儿子潘常胜是他续娶的李氏生的，今年十二岁，虽然才十二，个头已经比得上普通成年人了，高高壮壮，又有一把好力气，如果不是脸上还有些稚气的话，很容易就被误会成大人。 李氏有些不理解，“你给大姐儿退婚是好事，有她姨妈在，她能在那富贵之乡找一户好人家，让常胜去是做什么？” 潘舟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儿子也大了，这次送她姐姐南下，也是送嫁了，让他去见见世面，如果能得到他姨丈的指点，有更好的前程，那自然是最好了，他读书天赋也不差，只是这里没有合适的夫子，耽误了他。” 他在这西北这么多年了，日子过得不算太差，好歹他也是个官，但要说多好，肯定没有。 而且他是在富贵之乡待过的，知道西北和那些地方的差距。 他自己待在这里是没办法，但如果他的儿女有更好的出路，他自然会为他们奔走。 武将，是要拿命博的，还不一定能博出头。 现在没有战事，他儿子要是也走这条路，除非天赋异禀，或者是运气好遇上贵人，不然他未来多半跟自己一样，当个芝麻小官，大半生耗在这里。 第38章 他这回就厚一次脸皮，请托一下林家，看能不能给儿子也指一条明路。 就算不行，也就是儿子去长见识罢了。 听到他这么说，李氏立刻积极了起来，“我给林家收拾礼单！我前年得了一套西边的宝石头面，就给大姐儿当嫁妆吧。” 潘舟点头：“你跟大姐儿说，让她好好收拢她的嫁妆单子，我会给她再添一点，去到扬州，出手别小气。” 西北因着和西域接壤，虽然苦寒，也有好东西。 李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林家那位虽然是大姐儿的姨妈，但到底多年没有见过，也没有感情，当初未出门的时候感情也没多深厚，如今对方愿意帮一把，他们自然不能小气。 “林太太两个孩子要送重礼。” 这样他们才会更愿意照顾她儿子。 李氏自己娘家就是武官出身，她兄弟多，在战场上已经夭折了几个，嫁的也是个武官，每次他出门迟迟未归，她就提心吊胆，如果可以，李氏一点都不想儿子走这条路。 可能是担心贾敏后悔，他们动作很快，迅速走完退婚流程，然后收拾东西，派好相关的人手，让他们南下。 在人到之前，信件先到了贾敏的手里，让她知道了他们要来的消息。 贾敏如今儿女双全，日子顺心如意，整个人在生产之后越发容光焕发，收到这个消息，就让人收拾了两个院子。 他们姐弟年纪大了，肯定要分内外院住的。 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在路上，那么自己这边可以开始相看了，外甥女的年纪不小了，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因为儿子还不急，所以贾敏对这点还是比较有兴趣的，拉着林海聊了好几天，列出一个名单来，打算照着名单仔细打听，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妥。 林海也和林烨提了一句他这个表哥的事：“你三姨父想让他在江南的书院读书。” 这对林海来说自然不成问题。 “他来了，先在我们家安顿下来。” 也要看看对方的水平，能去哪家书院。 林烨自然无不可：“父亲，表姐的亲事你看中了谁？” 他对这个原著中没有印象的表姐还是比较好奇的。 是不是没有他的到来，她未来不太好过，或者是干脆香消玉殒了？ 如果她日子过得好，荣国府不会没有反应。 现在他们这边插手了，不知道荣国府那边知道后会怎么想？ 林烨想着，就笑了。 林海挑眉：“你要不猜猜？” 林烨：“目标太广泛了，儿子猜不中。” 他知道，父母既然接手了，肯定不会马虎给她定一门亲事，他们林家人丁本来就单薄，表姐千里迢迢来林家，以后林家就是她的半个娘家，姻亲姻亲，这是很重要的关系网。 他猜测，原著中林家没有管这些，多半是没有子嗣，没有心力再管其他。 在当下这个时代，没有男丁承嗣实在是太重要了。 林烨这样说，林海并不意外，“你可以大概猜个范围。” 林烨不禁笑了：“我想应该跟金陵有些关系。” 林海哈哈大笑起来，眼里都是满意。 林烨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金陵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他们都是金陵出身，但是随着贾史王三家当家人北上，留在金陵的都是前途平平的族人，影响力已经隐隐比不上甄家了。 甄家不一样，他们家有个当过皇上乳母的太夫人，后宫有个当宠的甄妃，还有个甄妃所出的皇子，现在甄家就是金陵一霸。 现在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若是皇上选了甄家生的皇子为太子，那甄家就是金陵的土皇帝。 金陵和扬州太近了，若说扬州这些嚣张的盐商们背后跟金陵没关系，那不可能。 林海来了扬州任巡盐御史，因为他盯得紧，盐税如期收上，这样自然会阻碍他们原来私底下的私盐生意，背后人的收益也下降了，林海挡了他们的路。 现在还好，明摆着林海是皇上派到扬州来看管钱袋子的，林海又没有缝隙给他们钻，所以目前还能稳得住，但皇上的年纪一年年老去，夺嫡之风越发严重，林海也要越发小心，不能着了谁的道。 而金陵那些人要说都对这个霸道的甄家没有意见，那是不可能的…… 在潘家人到达扬州前夕，南疆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历经半年，终于找到了疯草，并且带了回来，经过仔细核对，确认了这就是毒针上面的毒液。 林海在书房待了一阵之后，就给钱大石写了一封信，准备借着这位三姐夫好好了解南疆的各种情况，他去南疆有好些年了，肯定比他要熟悉南疆的情况，就算不能，如果背后对烨哥儿下手的人就藏在南疆，传出林家和钱家交好的消息后，对方未必不会露出马脚。 信件送出去后不久，潘家人到了。 他们姐弟两人是跟着商队走了大半行程，再换镖师护送，才顺利到达扬州的。 除了他们姐弟之外，跟着他们来的，除了一个老道的管家，另外还有健壮的家丁十二人，健妇六人，小厮丫鬟各二人。 因为这次南下的还有潘玲芙的嫁妆，护送的人手少不了，这还是路途遥远，笨重的家伙都被提前折价换成了其他东西，不然人手会更多。 贾敏看他们这样，就知道潘家虽然是没落了，但底子还在，不然也给不了女儿这么多陪嫁。 第39章 这样也好，她陪嫁丰厚，谈亲的时候更好说。 因为男女大防，所以林烨只和这位表姐见了一面。 或许是长途跋涉，对方身形单薄，弱柳扶风，估计这一路没少遭罪，眼中有些刚来到林家的忐忑，但总体来说，是落落大方的，眼中也有坚定。 她敢在收到贾敏的信后把握住机会求助，就知道是个有主意的人。 贾敏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二姐：“你跟你母亲长的很像。” 她有些唏嘘：“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二姐出门后就没有再见过，现在再看到这张相似的面容，却是她遗留下的唯一血脉。 听到她提起生母，潘玲芙没忍住落泪。 “你来了，就安心住下，姨妈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林烨打交道更多的，是潘常胜。 林烨的个头一直比同龄人高，潘常胜比林烨大一岁，却比林烨高一个头，等他成年，多半是个一米九多的健壮大汉。 可能是长子的缘故，他比较稳重，但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停不下来。 他擅大刀。 舞的虎虎生风。 他喜欢练武，对读书一般，但他拗不过父母，而且在父母跟他掰碎了说前途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走文更好，所以他来了。 林烨考校了一番后，确定他的水平比贾琏差一些。 这不出奇，说贾琏的天赋不好，那是跟贾珠对比出来的，放在一众读书人里，他天赋中等。 但他三岁开蒙，被夫子精心教导，进度不快，却十分扎实，跟普通读书人比，他水平不算差。 而潘常胜在西北，那边能有什么好夫子？ 他们那边举人就能当县令了，甚至有些十分贫苦的地方秀才都能当官，由此可见人才的匮乏程度。 潘舟倒也没指望他能考中进士，能考中举人就堪称圆满了，当然，如果真能考中进士那自然是最好。 潘常胜没忍住愕然。 他没想到这个表弟和他谈论了一会儿功课之后就提出要和他打一场，“你会武？” 他上下打量林烨，看他这样貌、这打扮，标准的少年书生啊，书生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 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人打坏了。 他们可是千里迢迢来投奔的，把人独子给打坏了，他们岂不是要被扫地出门？ 所以潘常胜坚定拒绝：“不，我不和你打！” 结果打了一场，潘常胜输了，在他自闭怀疑人生的时候，贾敏给了潘玲芙两个人选，还创造了机会分别让她远远看了人一面。 她今年十六了，最迟明年就要出嫁，不能再拖延了，定下来后，三媒六聘，一套流程走下来要不少时间。 一个是四品知府的侄子，一个是五品同知的嫡子。 潘玲芙考虑了一番后，选择了五品官的嫡次子。 他在家里排行第三，已经有了童生的功名，之前有过一门亲事，在过门之前，女方生病没了。 在这方面来说，两人倒是有种莫名的缘分，都曾经订过亲，又没成。 对方知道潘玲芙的情况，没有介意她先前订过亲。 在一次上香“偶遇”后，对方也满意，这门亲事就成了，开始走流程。 这时候贾敏才写信，把这事告知娘家。 她知道，母亲肯定会不高兴的，所以她先斩后奏了。 信到了荣国府，看了信之后，史氏眉头就没松开过，就跟贾敏预料到的那样，她生气了。 信上女儿说了一堆软话，但都不能掩盖她的“擅作主张”。 事前一点口风没露，事情办成了才和她说，女儿翅膀硬了，知道她不高兴，还是做了。 偏偏这事说出去显得丢人，史氏只能憋着这股气。 而且让她不快的不是这一件，信里贾敏还问了侄女元春的情况，她也到年纪了，该定亲了，来信问家中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 史氏没有回信。 因为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要送她去搏一个前程。 对这一点贾珠是反对过的，但他的反对无效，他知道是自己人微言轻，他只能更用功读书。 这样他未来才能给妹妹撑腰。 第20章 就是个武夫的命！ 表姐的亲事不用林烨插手，表哥没多久也被送进了书院，一月才能下山一次，林烨只需要用功读书，预备明年春下场参加县试，读书之余，他也会关注着姑苏甄家的情况。 一切风平浪静，好像他之前的猜测都是错觉。 这让林烨不得不猜测那些人就此罢手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官府插手追查，还是自己派去的人暴露了，打草惊蛇？ 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对方十分谨慎小心，一旦有暴露的风险，立刻取消原计划，而不能见光的存在是什么呢？ 他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想，之后把人全都撤回来了，但背地里他又派了生面孔去甄家旁边安顿下来，打算守株待兔。 除了甄家，他还分了一些心力在他庄子和铺子上，时不时就去看一眼，贾敏看了有些担心，她不知道儿子在做什么，只知道儿子这样会时不时中断读书。 这样真的没影响吗？ 时间越近，贾敏就越是紧张，抱着黛玉时常自言自语，“你哥哥一定是行的对吧？我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这些话黛玉自然是听不懂的，只能时不时地啊啊两声，在用手掌拍拍床铺表示自己有在听。 第40章 看着她这么乖巧，贾敏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虽然她的儿女来的都晚了一些，却都乖巧好带，不用她怎么操心。 她的焦虑林烨发现了，说过多次，只是她听不进去，多半要他考完，才能真的安下心来。 也幸好还有黛玉和表姐的婚事需要她操持，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不然会更焦虑。 相比起她，林海就放心多了，毕竟他是经历过的，知道儿子是什么水平，自然对他有信心，林海看贾敏这么着急，给她出了个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你不如去庙里给他求个护身符。” 贾敏精神一震：“对对对，我去庙里给烨哥儿点香！给佛祖供经，再给育婴堂送一批衣物过去。” 经过这么多年林烨的耳濡目染，贾敏的观念也有了些转变，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会去给佛塑金身、点香、点灯、捐赠给寺庙，但如今，她还愿意给佛点香供经，但其他的，她觉得实实在在的做好事更能积德。 另外她还写了一封信送回京城，问王氏当初贾珠下场的时候她在佛前供的什么经书，又给哪位神佛烧了香，她想参考一下。 王氏收到这信，不禁冷笑了，对周瑞家的道：“瞧瞧我们家这位姑奶奶，没事根本不会给我这个二嫂写信，现在有事相求，就知道写信了，她也不嫌弃白费功夫，就她那喜好练武的儿子还想中？做梦呢！就是个武夫的命！” 周瑞家的迟疑了一下，她记得珠大少爷夸过这位表少爷读书好，但这时候她不能跟主子唱反调，所以她附和：“姑奶奶这是病急乱投医呢。” 王氏满意的笑了：“既然这样，那就给姑奶奶随便写点东西，免得别人知道了，说我当嫂子的小气。” 周瑞家的继续附和：“当然了，府里谁不知道我们太太和善又大气……” * 转眼间，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今年过年林家热闹了，年初黛玉出生，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四口，潘玲芙出门的日子定在明年秋，今年在林家过年，潘常胜也从书院回来了，加起来就是六口人。 团圆饭也不分什么男女了，坐了一桌。 林海看着堪堪坐满的桌子，心里已经开始畅想了——等未来儿子娶亲生子，家里人就能把这张桌子坐满了吧？ 黛玉坐在特意为她做的加高小木床上，看着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眼睛发光。 她十个月了，不是只吃奶的小婴儿了，看到这一桌，她积极挥舞着自己的小胳膊，努力伸长，想要抓好吃的。 贾敏赶紧让人给她拿了一块磨牙棒给她磨牙：“真是个小馋猫，吃饱了还想再尝尝味是吧，这些你现在还不能吃，等你再长大些。” 黛玉听懂了，遗憾的收回手，接过磨牙棒，然后又冲林烨伸胳膊要抱。 林烨熟练的把人抱到自己怀里：“玉儿，这个磨牙棒好吃吗？” 磨牙棒是他让人用红薯做的，如今已经有红薯了，不过还没有广泛传播，基本只在南方部分区域种植。 黛玉很喜欢哥哥，听到他这么问，手一松，然后再一抓，磨牙棒就从她手里掉了下去，然后她抓住了林烨的衣袖，林烨眼疾手快把磨牙棒及时接住，“玉儿，这是不要了？” 黛玉又伸手，这是又要了。 林烨就夸她聪敏，都听懂了。 黛玉弯了眼眸，有些小害羞，又有些小得意，那可爱的样子，让林烨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幕，潘玲芙和潘常胜不可避免的想家了。 他们来到扬州时间不短了，姐弟两个都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他们长在西北，一开始在这江南是不大习惯的，这边的气候和西北差异太大了，这边温暖，水汽也多，尤其是连绵的下雨天，潮湿的好像生活在水里，后来逐渐适应了，安稳了下来，也有更多心力仔细观察。 观察后，他们都深切的体会到了为什么父母都希望他们能够离开西北，另有前程。 差距太大了。 他们不会认为自己的家乡不好，但显然这里更好。 这里不缺水，不会有严寒，有旺盛的河道，人口众多，繁华昌盛。 但再好，他们也会想家，年前他们收到了家里来的信，让他们在这里好好过年，等过完年，李氏会过来送潘玲芙出嫁，到那时候他们也能小团圆了。 收到信后，姐弟两个的心就更安稳了，潘玲芙终身大事已定，如果没有意外，她接下来好些年都会在江南生活，潘常胜刚去书院的时候读书有些吃力，而且因为书院不会给他太多时间练武，他很多次想过要放弃，但因为理智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他忍耐了下来，等母亲来了，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会欣慰的吧？ 每次这么想，潘常胜都能耐下性子，专心读书。 ——他是大哥，他要是有个好前程，就能带一带下面的弟弟妹妹，要是他放弃了，他们家弃武从文的路就要再看下一代了——他已经是兄弟中读书天赋最好的人了。 一说到读书天赋，潘常胜的视线不禁看向了林烨，这是表弟，比他小一岁的表弟，他明年就要下场了，自己呢？ 潘常胜问过夫子这个问题，夫子：“以你现在的情况继续保持，三四年之后可以一试。” 三四年后？ 到那时候他就十六七岁了，还只是一试，并没有充足的把握。 而表弟如今过了年，才十二岁。 第41章 至于说他下场有没有把握……这点潘常胜是不会怀疑的。 因为他有不懂的地方问表弟，对方从来就没有说不上的时候，甚至他觉得表弟讲的比夫子还要透彻易懂。 所以每次休息从书院回来看到他，潘常胜都有些怀疑人生。 苍天未免太偏爱某些人了！ 出身不凡，身体康健，模样俊秀，还能文能武，性子谦和有礼，在他身上看不到官家子弟的纨绔和傲慢，很容易让人信赖。 世界上真有完人吗？ 潘常胜不太相信，他应该也有小缺点吧？ 他注视的时间有些久了，林烨扭过头:“怎么了？” 潘常胜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弟弟，我有些好奇，你有什么爱好是长辈不同意的吗？” 林烨想了想:“目前没有。” 以前他想练武，父母都不同意，经历过惊马事件后，就都同意了，除了练武之外，他好吃，喜欢吃各种美食，但因为他没有自己亲自下厨，所以被认为是食不厌精，父母选择纵容，家里的大厨房扩建过数次，大厨的人数也一直在增加。 潘常胜郁闷：“完全没有吗？我以前在家里父母管得严。”这不许那不让。 林烨知道他的意思了，忍住笑意： “我功课好，小爱好只要不影响功课，父母都通情达理。” 潘常胜羡慕极了，可恶啊，他爹妈生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给他一个好脑子？！ 一过完年，林烨就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去姑苏。 他要回祖籍参加考试。 贾敏本来是要跟着一块儿回姑苏的，但林烨坚持不用：“玉儿离不开你，还有玉儿的周岁宴，我这个当哥哥的参加不了，母亲要是也不在，玉儿就该哭了。” 贾敏两边都放不下，只恨自己怎么不能拆开当两个人用，一再叮嘱之后，她决定再去庙里上香，给儿子祈福，另外给育婴堂的人送一批粮食过去。 她在这头为林烨下场祈福，另一头，京城的王氏也在烧香拜佛，不过她的目的和贾敏相反。 她的珠儿十四岁考取功名，现在林烨十二岁就下场了，要是一切顺利，他岂不是十三岁考取秀才功名？ 这不就把珠儿给比下去了？ 那可不行！ 所以佛祖啊，让他落榜吧。 不过事情的走向跟她祈求的截然相反，一封封报喜的信陆续从扬州送来—— 第21章 小三元/文曲星下凡 考秀才要考三关, 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荣国府先是收到了贾敏的信，说林烨他中了县试的第一名, 然后府试的第一名，翻过了年三月，又收到信说他院试也是第一名，连得三个第一, 得了小三元！ 这可是姑苏的小三元！ 文风鼎盛的江南！ 林烨这小三元充分彰显了他的实力。 他才多大？ 十三岁而已！ 并且信上还说他一举成名，名气大燥，有人不服来“请教”，结果不管是十几岁的少年秀才, 还是二三十岁的“老秀才”都心服口服的离开了, 这让林烨的名气更盛, 夸他是文曲星下凡, 许多人都说他去参加秋闱是必中的……这些内容王二太太哪里高兴的起来？ 没有一句是她爱听的。 甚至好像是在嘲笑她, 嘲笑她未出阁时比不上贾敏, 如今她的儿子也比不上贾敏的儿子！ 除去这些“坏消息”，还有让王氏不快的——贾珠快要娶亲了，林烨这个碍眼的人到时候会来参加喜宴。 等他来了, 势必会抢走儿子的一些风头！ 本来她就对李氏这个儿媳妇不满意, 又有她看不顺眼的人要来，她房间里的瓷器快速的换了一批。 但不管她私底下怎么发泄, 事情还得要做好。 不管是史氏, 还是贾赦贾政, 都对林烨得小三元这事十分开怀, 每一次收到报喜的信就要在门口放一挂长鞭炮, 知道他要来, 更是喜不自胜，急急的让王氏准备好院子，里面也要布置的尽善尽美，哪里不满意了，史氏立刻让王氏改。 王氏只能压抑着心里的不快做好，她要是撂挑子了，史氏就会抬邢氏出来，这是王氏不愿意的，她不会给这个小门小户的大嫂机会！而且除了她，贾府上上下下都是高兴的，就连她的宝玉，都因为这个未曾谋面的表哥给他送了一些玩具对他有好感，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她只能关了门，和自己的心腹周瑞家的抱怨：“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自小就会笼络人心，跟他娘一个样！”当初贾敏也是这样，早早就传出了美名和才名，把她们这些人比了下去，如今她儿子也要重复她的命运，王氏怎么甘心？ “他小小年纪，哪有这么高的才华？肯定是他爹为他铺路，他得了小三元，也不知道背后清不清白，要是被人抓住马脚，那就好玩了。” 周瑞家的知道自己这时候只需要附和就行：“对，多半是林老爷背地里帮忙了，他当初是文采斐然的探花郎，有他出手，一个小小的秀才算什么……” 王氏在这边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另一头的贾敏就满是骄傲和不舍了，看着比她还高，宛若大人的儿子，眼眶都红了，恨不得跟儿子说别去了，这一去，路途遥远，还没有大人看顾，她是哪哪都不放心，但儿子这一回去京城，不单单为了参加珠儿的婚事，还有别的缘故，这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了，只能一再叮嘱：“你去京城就去你外祖家住下，你外祖母早就给你准备好院子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那是你亲外祖家，在外行走也要小心，别让人算计了去。” 第42章 贾敏说这话是有缘故的，因着儿子得了小三元，有些人脸都不要了，青天白日的恨不得直接扑上儿子的身，定下名分，要不是儿子闪得快，就要被算计了。 林烨自然明白：“母亲，儿子心中有数，不适合早娶。” 他心理上是个成年人，对十几岁的少女没有任何歪心思，别人他管不了，反正生在红旗下的他没有。 贾敏频频点头：“对，不着急，等过几年再说。” 夫君说儿子现在去考举人都是有把握的，三年后那就更有把握了，而三年后，儿子也不过才十六岁，到那时候定下婚事也不迟，若是能在十七岁参加春闱考中进士，贾敏敢说，京中那些贵女就没有他们家配不上的。 “对了，虽然你有分寸，母亲还是要说一下，你去到京城，别跟你表姐太过亲近，你们都大了。” 说到这个，贾敏语气沉了下来，她已经知道了娘家的打算，写过好几封信回去劝说，但那些信全都没有回复，她就知道娘家主意已定，不会因为她的话改变。 林烨点了点头：“表姐如今十五了吧。” 贾敏：“嗯，十五了。” 说着，她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她就会送进宫了。 侄女会有什么结果？ 贾敏心中是不看好的，而且娘家这个举动也说明了一个她不愿提及，却不能不提的事——娘家没落了，如果家中男丁能撑得起来，怎么会让女眷这么不明不白的入宫？ 在出发之前，林烨到了林海的书房，林海不放心，跟他再说了一遍京城的情况，让他到京城一切小心。 尤其是那些要拉拢他的皇子，在他这里没有得到回应，保不准就会从林烨哪里下手。 林烨肃容：“父亲，我知道。” 今年皇上病了一场，三日没有上朝，虽然之后皇上照常出现，但人心已经浮动——皇上老了，但太子还悬而未决。 之后陆陆续续有大臣上书，请皇上定下太子，皇子之间也是刀光剑影，到处拉帮结派，如今的京城是风暴中心，这股风暴也陆续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扬州去年的盐税交了三百多万两，而去年一整年的税收是一千八百多万两白银，扬州上交的盐税占比近两成，这是因为发达的水系，扬州是盐运和漕运的中心，所以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之前还好，他们的拉拢是隐晦的，但随着皇上那一病，皇子们有些急了，动作越来越迫切，有那性子急躁的，递出来的信息已经隐隐有了威胁之意。 要是最后是他登上了皇位，保皇党的林如海极大可能会被清算。 所以林海也迫切需要了解京城的情况，尤其是那些参与夺嫡的皇子们的情况。 林海是当今皇上的心腹，但他远在扬州，没法第一时间把握皇上的意思，也没法第一时间把握京城的风向，这一点也仰仗不了荣国府，贾政连朝都上不了，他也不够敏感，林海信不过他的判断，之前倒是有位二师兄在京城，但他看京城的风向不对，为保全自身，调任到外地任职了。 虽然林海也有别的渠道知道一些京城的情况，但那些人不够可信。 有谁比儿子可信？ 如今儿子有了功名，也该出去走走了。 他到了京城，就是林海在京城的眼睛，可以帮他复核收到信息的真假。 况且林海知道儿子的能耐，这两年他还给自己提了些建议，着实让人耳目一新，帮了他不少忙。 “你在京城不要出头，不要张扬，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也别一味忍让。” “京城水混，你要保持清醒。” “父亲，若是时机到了呢？” 他这一问，让林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机到了，要定下新君人选的时候吗？林海深吸了一口气：“见机行事！”儿子就算下注了，也不能代表林家，在这个时候，儿子的年纪是最好的护身符。 就算他失败了，林家也不至于万劫不复。 林烨保证：“父亲，我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不会乱来。” 他有原著可以参考，可以最大概率的推断出最后上位的新君人选，虽然如今有了他这只蝴蝶翅膀煽动，很多事情有了改变，但这种大事多半不会发生偏差，他目前还影响不到皇室。 而且他还知道，虽然皇上今年病了一场，身体好似衰弱了许多，看似命不久矣，但他不是短命的，未来当了年限不短的太上皇，他们就算知道新君是谁，投靠过去也不能张扬。 所以林海这个保皇派是坚决不能改弦易辙的，新皇刚上位能斗得过太上皇吗？ 他在位已经几十年了，而现在留下来的这些皇子，都是斗剩下的，最凶残的那一批已经在十几年前的谋逆案中没了，只要太上皇没死，新皇就不可能随心所欲，要是权柄还被太上皇牢牢把控的时候，他手下的心腹敢大肆转投新皇，新皇能保住他们吗？ 林烨对此持谨慎态度。 他们家不在京城，好处是避开台风中心，坏处就是消息相对闭塞，没有一定的信任，谁敢把这些要命的事写在纸上？ 如今他得了功名，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在家中闭门造车，打算行万里路，京城，是他的第一站。 在林海、贾敏的依依不舍，黛玉的眼泪中，林烨坐船北上了。 跟他随行的，除了经验老到的杨管家外，还有六个护卫、两个随从，以及他如今的左膀右臂之一，青竹两口子。 第43章 挂了旗子，他们这一行没有发生什么波折，顺顺利利的在贾珠正日子前到了京城。 他先回了林府一趟，这里日常有仆人打理维护，他们收到信知道大少爷要回来，早就兴奋的把府中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随时等待他入住。 林烨在家里休整了一天，才去了荣国府。 贾家对林烨的到来相当重视，林烨一进荣庆堂，贾府上下，除了去当值的贾政，主子都在。 看到贾赦也在这里，林烨心中不由挑眉，他居然没有醉生梦死，这是有事找？ 史氏就站在门前，林烨一踏进来，她就拉着林烨的手不放，跟着抹眼泪：“你娘是狠心的，一去数年不回，我知道她要照顾你们，我也不忍再怪她，烨哥儿，你长大了，你不知道我们收到你母亲报喜的信有多高兴。” 她看着林烨的目光十分慈爱，林烨忙劝慰：“外祖母别伤心，我们都好，母亲也时常跟我们说起家里，这次回来，母亲准备了许多礼物。”林烨知道史氏的慈爱夹杂着太多东西，并不纯粹，所以感动，却也不十分感动。 听到他这么说，史氏擦了擦泪，破涕为笑：“你母亲是个孝顺的。” 等她停了泪，林烨才分别给各位长辈见礼，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这时候林烨才能好好的打量他们，几年过去，史氏头上的银色更多了，彰显了岁月的痕迹，不过她脸色红润，眼睛有神，看起来她的日子一如既往的不错。 大舅舅贾赦脸上浮肿，眼袋明显，他当初的俊秀模样已经消失，酒色害人。 旁边的大舅妈邢氏衣服款式华丽却老气，脸上木木的，但看着自己的目光又有些和蔼，或许是因为每回送礼物，他都不会忘了她的缘故？ 爱财名声越来越盛的她对林烨有好感不出奇。 相比她的暗淡，王二太太就容光焕发了。 虽然对着林烨的时候笑容僵硬，但她身上整体是喜上眉梢的状态，还有股意气风发的味道。 也是，如今贾家在走下坡路，她娘家哥哥王子腾在走上坡路，是贾史王薛中官最大的，儿子又有出息，她当然意气风发。 然后就是贾珠，看到这个表哥，林烨在心中不由叹了一声，或许他改变不了贾珠早逝的命运。 现在的贾珠仍旧是一根瘦竹竿。 显然，他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他自己不放在心上，别人怎么劝得动？ 贾元春站在他旁边，亭亭玉立，气质沉稳，加上她端庄的面容，一看就知道这是长辈们会喜欢的类型。 看起来她更适合当正妻，而她进宫当正妻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是无限趋向于零，这样合适吗？ 林烨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她注意到了林烨的眼神，微微一笑，然后就垂下了眼帘。 林烨没有在她眼里看到野心，也没有在她眼里看到怨怼，她进宫，是自己愿意的吗？ 林烨知道她一贯聪慧，她是知道自己的命运，选择了安然接受吧。 然后就是贾琏，他和林烨同龄，如今已经开始抽条，他有着贾家人一贯的好样貌，像个粉面小郎君，他注意到了林烨的视线，特意冲他眨了眨眼睛，林烨回了他一个笑容。 然后就是更小的表妹表弟了，迎春、宝玉两人林烨还没见过。 如今迎春六岁，宝玉四岁，这时候已经很明显看出宝玉的得宠程度，他等史氏坐下就依偎到了史氏膝上，动作十分自然，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相比较之下，迎春只是乖乖站在一旁，不越线一步。 贾宝玉好奇的打量林烨这个陌生哥哥，等林烨视线和他对上了，立刻露出笑容，主动凑了过来，态度十分亲近，“林哥哥，我们是不是曾见过。” 这话有点耳熟啊，他笑了：“我们是亲戚，长得有些像不出奇，我妹妹跟我长的也有几分相似，等日后你们见面了，你也会觉得眼熟。” 林烨在给他打预防针。 宝玉听的似懂非懂，恍惚的点点头，他这一点头，脸上的肉也跟着晃荡了下。 他还小，肉嘟嘟的，今日还全身红色，活像个大红包，长得像年画上的福娃娃，很讨喜，看到他这样子，林烨对原著中的他有意见，现在也不禁露出笑来，实在是太喜感了。 林烨这话听的史氏点头，她一手摸着宝玉的脸，一手拉着林烨的手：“这话很是，都是亲戚，宝玉，你可知你烨哥哥最近的喜事儿？” 贾宝玉眼睛一亮：“我知道，烨哥哥得了小三元！” 他还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什么，只知道这是喜事，祖母夸了许多次，哥哥姐姐也夸了几次，就连两个老爷都赞不绝口。 史氏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对啊，他得了小三元，你日后多向他学习，也考个小三元，再考个状元。” 听到这话，贾宝玉脸皱成了一团，把脸埋进了她膝里，显然这是知道要读书，不愿意了。 王氏看了暗暗皱眉，儿子四岁了，该读书了，但小儿子因着长相跟老国公相似，老太太宠溺的厉害，儿子撒娇说不想读书，老太太就真应了。 贾赦一直耐着性子在等，看差不多了，就提出带林烨去他书房。 贾母没有拦着，她看着外孙离开的背影，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他们家适龄的只有元春一个，可惜元春前程已定，不然亲上加亲最好不过。 第44章 * 林烨跟着贾赦来了东大院，本来贾琏也是跟着的，但要进书房的时候，他被贾赦赶走了，“你去读书，晚点你们兄弟再聊。” 贾琏这才知道他有话要和表弟说，肩膀一缩，飞快窜走了。 进了书房，贾赦把小厮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他先拍了拍林烨的肩膀，夸奖：“好样的，小三元，你们给下面的弟弟们做了榜样。” 他这个你们指的是他和贾珠。 夸了几句之后，贾赦迅速进入正题，他有些急躁，“你父亲有没有信给我？” 当然是有的。 他们距离京城遥远，都承受到了那么多压力，贾家在京城，想躲都没法躲。 贾家如今大不如前，但四王八公，贾家占了两公，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如今虽然没有人在要紧位置上，但姻亲王子腾受重用，任京营节度使，贾史王薛四家关系紧密，女婿林海也受重用，任扬州巡盐御史，所以盯上他们的人不少。 贾赦是经历过一次夺嫡的人，他上次被吓掉了半条命，所以这一回他很谨慎，上次他是有亲爹保住了他们，这一回要是下注失败，他们家就真的要一落千丈了，焦虑的他这阵子酒都喝不下去了。 “你父亲是什么意思？” 林烨没有回答，反问：“舅舅，家里打算送表姐进宫，走的是谁的路子？” 贾赦眉头皱的更紧了，嘴巴里有些苦涩：“甄贵妃。” 荣国府现在并没有统一，史氏和二房都倾向甄贵妃及她生的九皇子，贾赦还没拿定主意。 虽然和甄家是老亲了，九皇子还很受皇上宠爱，但他最后能登上皇位吗？贾赦不敢肯定。 林烨继续问：“王家的意思是？” 贾赦：“他们家也倾向九皇子。” 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也有可能是义忠郡王，也有可能是其他人。”他拿不准。 义忠郡王是先太子唯一幸存的庶子，后来被皇上封为义忠郡王，皇上他对先太子的爱重众所周知，爱屋及乌下，义忠郡王也有一大批支持者。 贾家之前是皇上划给先太子的人，现在义忠郡王也把贾家当做囊中之物。 林烨：“贾家送女入宫，王家做了什么？” 贾赦再度沉默，脸也沉了下来。 元春一入宫，到了甄贵妃身边，他们贾家的立场暴露无遗，王家呢？虽然这也是王家的外甥女，到底隔了一层，给了他们左右逢源的机会。 贾赦不是不知道王家的心机，但王家现在有王子腾，贾家没人了，他们也需要这个机会去搏一搏。 现在听到外甥这几问，贾赦不禁反思，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但不对也不能不做，话已经递进去了，也说好了，现在反悔太迟了。 林烨再问：“舅舅，皇上的身体，真的不好了吗？” 贾赦坐不住了，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皇上的身体真的不好了吗？ 如果是真的，哪怕不愿，皇上也会选定继承人，如果是假的……贾赦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他想做什么？难道跟之前一样，只是一场戏，把有野心的人凑起来一网打尽？ 贾赦已经从林烨这些问话中猜到了林家的态度，但还想再确认一遍：“你父亲的意思是？” 林烨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父亲能高中探花是皇恩浩荡，父亲自然要对皇上鞠躬尽瘁。” 贾赦明白了，林家要当保皇党。 但贾家当不了纯粹的保皇党了，他们已经“不纯粹”了，因着之前的事，不少人天然把他们家归入义忠郡王旗下，但贾赦心里觉得他可能性低，心里也是倾向九皇子多一些。 贾赦长叹一声：“我要好好想想，烨哥儿，你去和你琏二哥说说话，让他跟你学习，我对他要求不高，没指望他中小三元，只要能中个秀才我就满意了。” 离开了书房，林烨去了贾琏的院子，他已经等了他许久了：“你可算来了，我带你去你的院子，看看还有哪里要改的。” 林烨就被带到了梨香院。 这是老国公暮年静养的院子，老国公去后就封着，因着林烨要来，就提前把这院子收拾了出来，足够安置他和带来的人了。 林烨看了一眼，满意道谢：“劳你们费心了。” 贾琏看他满意，也笑了：“老太太来这院里检查了好几回，说要按着你的喜好来布置，这些摆件都换过两轮了。” 在他和贾赦谈话的时候，杨管家已经把他的细软都搬来安置妥当了，如今见到林烨过来，拿着礼单过来讨主意。 林烨就让杨管家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取出来，让青竹家的去送给各位女眷，贾琏的那份直接送给他，其他男丁的就让青竹去送。 贾琏好奇：“你送了什么？” 林烨脸上笑意加深：“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别的，没出门，可以换。” 贾琏笑的前俯后仰：“好好好，那我就不跟表弟客气了。” 说着，打开一看，是一整套的四书五经，贾琏：笑容逐渐消失.jpg 林烨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都是我用过的书，里面还有我的批注，有不少人来问，我没给，全都留着给你。” 贾琏脸皮抽了抽，惆怅的看着他：“……谢谢弟弟，你还真是念着我啊！” 林烨当做没看到他的幽怨：“是啊，哥哥喜欢吗？要不要换别的，别的我也有。” 第45章 贾琏咬牙切齿：“喜欢！我非常喜欢！不用换！” 傍晚贾政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让人来叫林烨，他的说辞跟贾赦不同：“九皇子才貌双全，性情谦和，又求贤若渴，烨哥儿你小小年纪中了小三元，九皇子一听，就知你是国之栋梁，如今正是你表现的机会！” 林烨：“……” 这是旗帜鲜明站九皇子啊。 贾珠对此苦笑不已。 不管是送妹妹入宫，还是站九皇子，他都不赞成，但没有人听他的。 他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走向，贾家又会走向什么结局，他想有能力掌控，为此，他必须出头。 而想要出头，就要考取功名。 “弟弟，我要参加今年的秋闱。” 林烨叹了一声：“我不反对你参加，但身体为本，珠大哥你也不想考到一半体力不支，遗憾离场吧？” 贾珠失笑：“自然不想，我身体没那么差。” 话已至此，林烨只能送上祝福：“那弟弟就等着今年珠大哥双喜临门了。” 接下来，林烨还没接触旁人，就先收到了隔壁宁国府贾珍的邀请。 他话里话外夸义忠郡王。 林烨：“……” 这些人里，他最不看好的就是这位义忠郡王，虽然他接收了先太子遗留的人手，但他本身是庶子出身，没有多么出众的才能，皇上对他的宠爱也没有盖过所有皇子，这怎么可能跳过皇子，把皇位给这么一个庶出的孙子？ 接下来，距离贾珠的好日子越来越近，贾家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不过这个忙碌和林烨无关，他几乎天天出门，早出晚归。 史氏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她了解女婿的性子，他不会这么容易站队的。 而且虽然贵妃是说要拉拢林家，但如果事情太容易的话，那就显不出他们了。 林烨那边经过频繁的出门汇总各种信息，把京城如今的情况重新确认了一遍。 现在参与夺嫡的共有四个人，分别是三皇子、六皇子、九皇子和义忠郡王。 三皇子如今居长，又是皇子中文采最高的人，主持修书，成绩不错，生母是工部侍郎之女，如今在妃位，支持他的文人声势最高。 六皇子出生最低，母亲只是宫女出身，因着生了六皇子才得了个嫔位，据说他不太好相处，做事务实却较真，很让和他共事的大臣头疼，目前是四人中支持率最低的，大家对他的印象普遍是可以辅佐下一任皇帝的贤王。 九皇子是甄贵妃所出，是如今后宫母妃身份最高的皇子，甄家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他当了多年最受宠的幼子，文武双全，虽说有“求贤若渴”的美名，但娇纵跋扈的名声一直没有消失过。 九皇子下面还有不少弟弟，但他们年龄太小了，也没有什么势力和人手，没有办法参与到这一次的夺嫡中来。 最后就是义忠郡王，他是先太子唯一遗留的血脉，他继承了先太子没被清算的人手，还有皇上对先太子的移情作用，常常留宿宫中。 目前支持最多的就是他和九皇子。 林烨:“……” 之前就觉得有点熟悉，现在感觉更熟悉了。 结合未来有太上皇的存在，这个新皇出身低，支持者寥寥是比较好确认的。 如果新皇支持者众多，太上皇很可能就真的只能颐养天年了，当今这牢牢把持权柄的样子，是会冒这种风险的人吗？ 而且皇上他虽然把控权柄，但总体来说，在他的主政下，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他应该也不想把江山交到一个不适合的人手里。 这样的话，人选已经呼之欲出。 转眼间就到了贾珠成亲当日，林烨作为他的表兄弟，也成为了迎亲的一员，和其他贾家的子弟一块儿去李家迎亲，场面很热闹，贾家上上下下喜气洋洋，就算是心里有不满的人，比如王二太太，这个时候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 他的婚事结束没多久，贾元春就带着抱琴入宫了。 如果一切按照计划的来，她进宫之后会去甄贵妃那里，然后被分配到九皇子那，但在当下出现了偏差。 她没有去到贵妃宫里，而是成为了一个有品级的女官。 在林烨看来，这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如今后位空悬，甄贵妃是品级最高的后妃，她想做的事情做不成，确实有可能是别人联合出手，但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上出手了。 他也不愿意贾家和甄家站到一起。 得知这个结果，王氏一下子就病了，贾家的主子除了还不懂事的迎春和宝玉，都有些焦躁不安。 进宫当女官这算是怎么回事？ 对于贫苦人家来说，要是家里出了这么一位人物会觉得光荣，但对于他们家来说什么并不算什么，而且出了这样的事，甄贵妃并没有给他们一个解释，只说会找机会按原计划走。 这让贾家不安。 他们一个好好的女儿进宫，结果当了女官？ 一般宫里的女官若是没有被皇上看中，就任职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若是这样，那不是白白耽误了元春最好的年华？ 王氏就是接受不了这个情况，才病倒了。 贾政病急乱投医，问到了林烨身上，“烨哥儿，你有没有法子帮帮你表姐？” 林烨摇头:“我们家没有人进过宫，没有这方面的人脉，表姐她如今是要出宫吗？” 第46章 贾政面色憔悴，“没有皇上皇后开恩，女官要二十五岁之后才能出宫。” 所以他才着急。 林烨:“王家舅舅有没有办法？” 贾政苦笑。 他们第一时间去了王家找他们想办法，结果舅兄只说让他们别急，回家慢慢等消息。 只是他们怎么能不急？ 要是女儿在宫里白白耽误十年，她出来后多半就只能成为别人的续弦，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进宫，这样找的夫婿条件还能更好些。 只是没有后悔药，他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慢慢等了。 贾珠也为这事小病了一场，他们兄妹感情很好，如今看到妹妹这个处境，心如火烧，他病还没好全，就熬夜点灯夜读了，李纨劝都劝不住。 贾珠安慰她，“我心里有数，很快就休息了。” 他不是不知道要爱惜身体，但今年的秋闱，他一定要中。 在贾府下人恨不得踮起脚尖做事的氛围中，林烨这次京城之旅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找机会和六皇子偶遇了一回，然后在双方都有意的前提下畅谈了一回。 之后他往六皇子府送了一封投名状。 这当然不是代表整个林家，只能代表他。 六皇子也不嫌弃他是一个小小的秀才，相比其他人，他如今手下得用的人确实少，即使有他宁缺毋滥的缘故，但投奔的人也少。 林烨虽然年纪小，但和他谈过的人都不会把他当做小儿。 很多人都知道夺嫡的风险，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很简单，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别的不说，就说老国公，他就是那这次押注胜利的典型代表。 他能依靠军功维持国公爵位不降等袭爵，但若是没有皇上的信任，他能掌兵吗？ 之后回了京城，也掌管着京城的兵务，让荣国府继续维持着京城一等人家的门面。 这里他自身有本事是前提，皇上的信任也不可或缺。 别人未必没有他的本事，但却没有人给他们施展的机会。 林烨做的这些贾家无人知晓，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有人嘲笑他有眼无珠，选择了一个可能性最小的。 杨管家倒是没有这种想法，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 来之前老爷说一切听大少爷的，如今大少爷做的事，老爷是知晓的吗？ 大少爷应该不是乱来吧？ 杨管家一边忐忑，一边备好了南下的船。 林烨在离开之前，分别去了贾珠和贾琏的院子。 去贾珠的院子是送点补品，再劝一劝他爱惜身体，这也是林烨最后一次劝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短期内不会回京城了。 贾珠嘴上确实答应了，而且他还提出:“弟弟，不如你等我几个月，我们一块儿南下。”他要去金陵参加今年的秋闱，顺路。 林烨笑了笑，婉拒了:“家中父母已经等急了。” 贾珠哑然，这下无法再劝了。 然后林烨去了贾琏的院子，在他的哀嚎声中又给了他若干读书心得，在他你不做人的眼神控诉中挥挥手离开了，“不用谢我，这是弟弟应该做的。” 从贾珠的院子回来心情不太好，现在到贾琏的院子走一遭，心情就变好了。 贾琏:这个弟弟我要不起，谁要谁拿走！ 贾赦知道了，十分满意，外甥来京城，给了儿子两次旧书，外甥是新文曲星下凡，他用过的书肯定是好东西，他是真心盼贾琏上进的，不像二房，贾珠中秀才了，二太太就把他的旧书给了王仁。 虽然王仁年纪不大，但贾赦知道他的风评，这些书给了他，明珠暗投，可惜了！ 贾赦这一满意，出手就大方，从公中薅了一笔不说，还从自己的书房里挑了一块价值千两的前朝镇纸送给林烨， 看他这么大方，贾政也不甘示弱，从他书房里挑了一幅价值相当的字画送给林烨。他不能让大哥把外甥笼络了去。 王氏拦了，没拦住，心都在滴血，跟周瑞家的捂着心口哭：“老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元春在宫里处处要用钱，他倒好，不想着给女儿找银子，还在外人身上乱花，他口口声声说外甥好，元春入宫情况不好，他这好外甥不帮忙想办法就算了，还拉后腿！” 王氏一说起来就咬牙，因为林烨一开口就是要元春回来。 回来？ 那之前使的力气、银子不就白花了？ 而且元春一旦回来，那就是彻底没机会了！她的元春生在大年初一，是有大造化的，她怎么能毁了她的造化！ 她看向周瑞家的：“你想想办法，怎么能让林家把这给找补回来？” 周瑞家的嘴巴泛苦，找补回来？ 林家不管是大还是小，没一个好糊弄的，而且这是自家老爷主动送的，不算在走礼范围之内，她能想什么办法？她脑袋转了转，突然想起一件事，压低了声音：“太太，有人求上门来，想要找人说说情，减轻罪责，若是成了，愿意给三千两答谢。” 王氏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坐直身体：“你细说……” 在王氏想办法“开源”的时候，南下回扬州的林烨同样在思考银子的问题。 他现在投奔六皇子了，自然要为他解忧，军权被皇上牢牢把控，皇子们插不进去手，只能把视线转向其他地方，而无论是转向哪里，都少不了钱。 第47章 林烨手里赚钱的方法不少，这几年赚的盆满钵满，这还是他收着的结果，比如那价值千金的琉璃，这两年市面上陆陆续续出了不少新花样，让林烨赚足了富人们的钱，只是枪打出头鸟，他每次放出去的数量都不多，若是放开了限制，就是一条会移动的金矿。 他心中也有数，这条金矿他没办法一直保在手里，迟早要送出去，但送给谁，怎么送，怎么才能利益最大化，是个问题。 第22章 点评/没有敬畏之心 一回到扬州, 林烨就被林海叫到了园子，在四处开阔的亭子里进行谈话。 林海知道林烨做了什么之后，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沉默良久，而他沉默多久，林烨就在他跟前站了多久，同样纹丝不动, 父子两个你看我，我看着你。 林海忍不住长叹一声，打破了这种无声的对峙，看着儿子的眼神十分复杂, 在儿子北上去京城之前他已经有预感儿子会做些什么, 但他真的做了什么之后, 林海觉得自己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得少了。 刚刚儿子说了关于皇子们的分析, 他不能说儿子说的有错, 但他真的……胆大。 知道这里说话安全, 就肆无忌惮。 瞧瞧他说了什么。 “三皇子虽说是文采斐然，也确实有文采，但为人小肚鸡肠, 之前有人无意中和他骑马, 不小心超了他半个马身，他回头就找了借口给人吃挂落, 让他从马上摔了下来, 断了一条腿, 说一句睚眦必报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哪有明君之相？” “六皇子为人务实, 嫉恶如仇, 之前皇上派他去赈灾，杀的那一地人头滚滚，皇上对此也不满，但并没有责罚他，他能干实事，是朝中公认的贤王，其他三人都因此没有对他太防备，以他的性子，若是上位，贪官庸才都要紧皮。” “九皇子受宠，他当了多年的幼子，他母妃也盛宠不衰，养成霸王性子一点都不出奇，他一直以皇上爱子自称，看不得下面的弟弟出头，他还曾经鞭打过一个得了皇上夸奖的小皇子，之后被罚禁闭十天，之后那个小皇子在皇宫里发高烧，差点没挺过去，他若是上位，他下面的小皇子情况堪忧。” 皇上子孙繁盛，一共有十几个皇子，现在最小的皇子还不满五岁。 九皇子的名声林如海之前也听人说过，后来要夺嫡，他才举起了求贤若渴的牌子。 林烨继续点评：“至于义忠郡王，他继位的可能性最低，他时常还被留宿宫中，这或许是爱屋及乌，按儿子看，未必没有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的意思。” 先太子是谋逆自杀去世的，虽然最后还是被封了王，但不是大家不提起，就会忘了这件事情。 而且义忠郡王接收的先太子人马是有不少，但都没有特别出众的，那些真有实力的，皇上早就清算了，要么拉去刑场砍头，要么发配边疆，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这样四个人一起比较，除非皇上对九皇子这个幼子的宠爱是真的超过了其他儿子的总和，才有可能选择他。 “父亲，我这次在护国寺外远远见了皇上一面，他能自己行走，而且后宫前几个月有人怀孕。” 这样真的身体差吗？ 林海：“……” 这一番话，堪称大逆不道。 林海不觉得儿子说的有错，但问题是林海没有从他的语气里看到他对皇室的敬畏之心。 “所以你认为是六皇子？” “对。” 林海听着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又叹了一口气。 烨儿一趟京城之行直接投奔了六皇子，在林海看来是有些冲动的，就算是有倾向性，也应该花足够的时间慢慢考虑才是。 听到儿子这一番点评，林海知道他不是冲动，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但这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让林海产生了另一种惆怅。 儿子胆子太大怎么办？ 他知不知道他点评的是至高无上的皇家？ 是下一任的新君？ 是对天下人都能生杀予夺的天子？ 但儿子的语气平淡的好像是在说隔壁员外郎的几个傻儿子。 他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祸从口出啊！ 他们这里确实安全没有错，但就算是这样也要保持恭敬，不然日后要是一不小心在外面，尤其是在皇上面前露出马脚，就遭殃了。 林烨乖乖认错，“儿子知道了，刚刚说了什么，儿子都记不清了。” 林海轻轻点头：“你最好把这话刻在心里。” 要说每个臣民都把忠君爱国四个字奉为圭臬，那不太可能，但凡是个人，就会有私心，但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诉之于口的。 “烨儿，六皇子欣赏你，但六皇子不单单只看中你。” 一个家族多面下注不是什么新鲜事，比如荣国府和宁国府，他们看中的新君人选就不是同一个人，再往下说，他两个舅兄，二舅兄选择了九皇子，若大舅兄选择其他人，也不出奇。 若是有人出事了，就壮士断腕。 但他们家情况不同。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他们这一脉数代单传，如果他出了大事，根本没有壮士断腕的可能。 林烨摇头：“真要到壮士断腕才能保住林家的程度，那得要犯下谋逆大罪，父亲，你觉得如今十三年前的事还有可能会重现吗？” 自那之后，皇上把军权全都收拢了，那些皇子没一个有沾染的机会。 第48章 “只要不是这等大罪，林家就不会彻底倒下。” “万一林家真面临覆灭危机，我们也有后路。” 林海:“？” 林烨:“海外世界很大。” 万一林家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就出海吧，占地为王开荒也不是不行。 林海表示拒绝:“胡闹！你当海外是那么容易的，这么多瘴病！”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不能落叶归根，他无法接受。 林烨：“所以我说的是万一，我觉得这个万一出现的概率很小，六皇子是最有可能的，父亲你觉得呢？” 他让人打听过海外的情况，大部分地区用开荒两个字来形容并不夸张，如果这边一切顺利，他自然优先选择大陆。 林海：“不到最后谁也不知结果，你不能只想着成功。”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洗脑了，也觉得六皇子可能性最高，明明之前他也觉得是九皇子登位的可能性更高些，“爱子”这个身份是相当有份量的，上一个爱子是先太子，皇上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现在这个爱子比起来逊色了很多，而且如果把这个爱子放在天平一端，另一端放着其余的儿子，同样是父亲的林海是绝对不会选择爱子的。 就算其他儿子没有那么看重，那也是自己的血脉。 身为父亲，怎么忍心看到兄弟相残？ 但皇上不是纯粹的父亲，他是皇上，是天下之主。 他的心思谁也不敢说能摸透。 林烨看出来了他的动摇，下结论：“如果真有那么个万一，父亲你就把我逐出门墙，我去海外另建一个林家，儿子不嫌弃海外荒芜，要是没有这么个万一，有了从龙之功，儿子之后的路就好走了。” 林海没吭声，事已成定局，他还能打儿子一顿让时间倒流阻止他吗？ 看到林海接受了，林烨又放出了另一个炸弹：“六皇子缺钱，儿子想要把琉璃献出去，父亲你觉得怎么献合适？” 琉璃？ 现在林海仍旧记得之前儿子让人搬了几个大箱子的琉璃放在他面前的震撼。 价值千金的精美琉璃在那一刻好像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地摊货。 现在过去一年多了，林海不知道儿子具体赚了多少钱，但有个大概范围——他这一年多，就赚了林家几十年的积累，这还是不当出头鸟，小批量出货的缘故。 现在儿子要把这个会下金蛋的母鸡献出去？ 林海心里知道这个琉璃林家守不住，但真的到了这一刻，一贯以为自己不爱钱的林海都忍不住自嘲，在这方面他还真比不过儿子，没有他这么洒脱大气。 林如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先让我缓缓，我要好好想想。”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他这个当爹的为他的主意发愁，要是儿子一直不长大，他这当爹的也愁，不管怎么样，当爹的就是操心的命。 “你去见你母亲和妹妹吧，她们应该等急了。” 贾敏已经叫人问了好几遍了，结果父子两个不知道在园子里说什么，聊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儿子过来了，她拉着林烨的胳膊上下打量，满意点头，“只瘦了一点，个头长高了一些，我让人把衣服都放宽了，你现在穿正好。” 黛玉如今三岁，是个非常可爱的三头身，她站在贾敏侧边，仰头看着哥哥，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然后撅起嘴巴，扭过头去，那副“我生你气了，你还不来哄哄我”的小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林烨蹲下身体，把人抱到怀里，摸了摸她头上的包包头，“玉儿，哥哥回来了，你不想我吗？哥哥想你想了好多回。” 听到他这话，她似乎有些动摇，想要扭过头来看他，但再一想到这些天到处找哥哥，哥哥依旧没回来的日子，她头又不动了，嘴巴也鼓了起来，像气呼呼的小河豚：“不想！” 贾敏看了，笑个不停，“玉儿怎么不想？她每日都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今日回到哪里了。” 她都为女儿的好记性惊叹了。 黛玉听贾敏这样说，嘴巴鼓的更高了。 这样子过于可爱，林烨感觉心都软了，谁能拒绝一个小小的、傲娇的林妹妹呢？ 林烨抱着妹妹站了起来，感受着怀里的份量，欣慰点头：“妹妹听话，有好好吃饭。”体重比他出门之前增加了一些。 再看看妹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成就感满满。 虽然她不胖，但跟原著中的病弱八竿子打不着。 她出生并没有先天不足，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健康茁壮成长。 性子是有些敏感没错，但这并不是什么缺点，这也是她的敏锐之处，而且她很聪慧，记性也很好，就像此时此刻，因为他出门太久没回来，黛玉记得牢牢的，“哥哥坏，出门不带玉儿。” 林烨耐心解释：“哥哥有事出门，不是去玩的，哥哥给你带了礼物，特意给你挑的，这些是外祖母给你准备的，这些是你表哥表姐送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黛玉看着哥哥特意给自己挑的礼物，总算笑了。 贾敏看着兄妹两个亲密的挑选礼物，不由笑了：“玉儿，你也给哥哥准备了礼物，不拿出来吗？” 看她噔噔噔回屋去拿东西，贾敏才问：“你这次去你外祖家，你外祖母可好？” 林烨：“都好。” 听到林烨说起贾珠娶亲的经过，贾敏有些遗憾，她没赶上，而且之后娘家办喜事她能赶上的几率也不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京，和娘家人一聚。 第49章 在听到贾元春带着个小丫鬟入宫，结果事情出了偏差成了女官之后，贾敏的眉头就紧皱了起来，“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不是无知妇人，她是不清楚他们一开始谈好的条件是什么，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明显出意外了，“甄贵妃什么都没说，就当事情没发生过？” 贾敏被气的脸都绷紧了，就算他们是君，他们不能质问，但他们这样把贾家当什么了？ 偏偏娘家也不硬气，就这么硬生生忍下了。 她不由苦笑：“苦了元春。” 宫里的女官是那么好做的？ 尤其她本来不是冲着女官入宫的，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找她麻烦。 直到听到林烨说贾珠要参加今年秋闱，她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这是个好消息，你觉得他这次能不能中？” 林烨：“在两可之间。” 贾珠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他这个年纪，这水平绝对不能说差，很多人二十岁还在为了一个秀才功名奋斗，他今年十七，都能去参加秋闱了，已经战胜了很多读书人，但贾珠他急切想要改变家里的情况，他不想参加下一次秋闱，所以在这段时间熬夜苦读。 别人这样做林烨不会多想，但贾珠在原著中是早夭的命，所以林烨比较敏感，贾敏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没有想的这么严重，她只是想起了上回他来扬州做客时的脉象。 “他一个小辈这么拼做什么？太懂事了，有没有太医给他看诊？” “太医没说什么。” 贾敏吸了一口气，决定让人送一些补品回去，算是她这个当姑妈的一点心意，这时候黛玉噔噔噔的又跑回来了，手里小心的举着一个兔子宫灯，眼睛亮晶晶的，献宝似的送给林烨：“哥哥，这是玉儿做的宫灯，最好看的一个送给你。” 林烨拿着宫灯，眼睛笑成了弯月。 他的妹妹，太可爱了！ 当晚，青石来他院里汇报他不在扬州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林烨脸色变了，下颌绷紧，隐忍着怒气：“什么，你说癞头和尚曾来过，还说要度妹妹出家？！” 林烨的怒气是有原因的，青石不是不知道他曾让人去姑苏找过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的踪迹，这会他们送上门来了，他们不仅没有抓到人，还让他走到了贾敏和黛玉跟前，说了一通疯言疯语？ 林府的护卫呢？ 第23章 腰缠万贯！ 青石惭愧的低下头：“少爷, 是属下办事不力，被他逃了。” 事后林海也愤怒，罚了府中所有护卫三个月的月银, 这还是因着贾敏和黛玉都没有出事，不然不会这样揭过。 林烨：“她们可有受惊？” 青石：“没有，那癞头和尚看起来不像好人，太太没把他的话当真。” 林烨皱着眉, 癞头和尚上来就说黛玉要去出家，不然黛玉想要一生顺遂，就不能见哭声，除父母之外, 外姓亲友一概不能见。 这不是胡闹吗？他有什么目的？ 青石：“老爷下令, 加强了周围的巡视, 府中的护卫也重新排了班次。”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青石也是护卫, 虽然他不负责林府的安全, 但因为这事, 全体护卫吸取教训，知耻后勇，每次都练到筋疲力尽, 唯恐还有下一回, 若是下回还被闯进来又看着人跑了，他们就没脸在林家待下去了。 林烨问起细节：“他的轻功比孙师傅谁胜？” 孙师傅就是当初贾代善给他的两个亲兵之一, 他的轻功最好, 林府的护卫都跟他学过功夫。 青石脸色凝重：“癞头和尚胜, 如果孙师傅在, 加上我们, 肯定能拦住他。” 只是这几年两位师傅年纪大了, 身上老伤时不时复发，林烨给了他们安家银子，送他们回老家养老去了。 青石：“老爷后来报衙门了，在城门口贴了画像通缉。” 一旦癞头和尚再以这幅面容公开露面，就算捉不到人，也能提供消息。晚膳时，一家人一块儿用膳，林烨又提起这件事，林海揉了揉眉心：“这事我忘跟你说了。” 儿子说的话让他心绪繁乱，本来打算和他提一提的。 贾敏点点头：“当时我和你妹妹在院子里赏花，他突然就出现了，吓我们一跳。” 因为他的神出鬼没，一开始贾敏还真以为这是什么世外高人，在护卫的呼喝下，才反应过来，是这贼子轻功卓越，故意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林海：“幸好你母亲和妹妹没事。”说起来，林海还有些后怕。 这次来人只想化黛玉出家，如果他心怀歹意，直接把人掳走呢？他们能拦住吗？ 必须引以为戒。 “这应该是江湖人士，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盯上了我们家。” 林海对这些所谓的江湖高人说不上怕，但这些人目无法纪，被他们盯上了，确实会带来麻烦：“你别担心，我已经请了人在府中坐镇，不会有下回了。” 林烨看了一眼贾敏和黛玉，没有接着往下说：“那就好。” 等到了书房，只有他们父子两个，林烨才说了他之前就有让人查过这人，听他说了经过，林海眉头皱起。 姑苏甄家？ 甄家和他们林家并没有什么往来。 他疑惑的看着林烨：“你怎么会怀疑甄家隔壁葫芦庙的失火和这两人有关系？” 林烨：“猜测，不确定，自那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我也没有想到再有消息，其中一人会闯进林家，我想，他没有选择在母亲外出的时候出场，特意挑了家里，就是为了增强他话的说服力。” 第50章 高人不同寻常些也正常。 林海：“我会让人也注意那跛足道人，府中安全，你出门多带些人。” 林烨：“儿子知道，父亲也要小心。”林海的存在挡了很多人的路，他才是家里最危险的那个。 第二日，林烨就带着人去了庄子。 这是三年前林海贾敏给他的，位于郊区，当时这个庄子不大不小，如今林烨把周围的好几座山都买了下来，面积扩大了数倍，人口也增加了许多。 如今在这里管着这一摊子事的，是林大管家的小儿子林庆山，林烨还没到，他就在庄子门口候着了。 行礼过后，他问：“少爷，想先去工坊吗？” 如今三年过去，当初只有良田的庄子被细分成了不同的板块。 庄子的田地分两部分，这一部分种粮食，那一部分种收集来的不知名种子。 在田地边缘的矮坡是木工坊，里面住着林烨买来的工匠，按照他的想法做出他想要的东西。 而闲人免进的山里是一座瓷窑，这是面上的，背地里还有一座琉璃工坊，时不时就会从里面运出一些密封好的大箱子，和其他东西一起悄悄运走，变成各种材料和真金白银。 这里放着林烨的大半身家。 青石之所以没有跟着林烨北上，就是要负责这个庄子的安全。 林海猜测林烨赚了几十万两银子，依据就是那些琉璃器件，简单粗暴的估算一件一千两，只要卖出去三百件，就有三十万两银子入账，而林烨给家里送的琉璃物品就有二十多件了，林海按照市价估算了一下，价值大约三四万两。 实际上林烨总共赚了四十多万两，是个实实在在的富豪，这要是说出去不知道能引来多少豺狼虎豹。 要知道，扬州一年上交的盐税也才三百万两上下，说这是一条活金矿一点不夸张。 他还能赚更多，只是物以稀为贵，太多了，东西就没那么值钱了，所以他都是少量出货，而且卖的地方也分散，不扰乱原来的市场。 这一回林烨去京城带了两大箱子的琉璃器件，转手一卖，就到手近十万两白银。 而卖了这一次，接下来林烨不打算在京城出手第二批了。 “先去山里。” 他先去了琉璃工坊的库房，库房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琉璃瓶、琉璃摆件，还有琉璃屏风。 数量不算很多，因为这需要匠人精湛的手艺，也需要时间，而那有些许瑕疵的成品都被林烨下令销毁了，留下来的都是精品，数量就限制了，想要大批量增加，他就要增加足够的人手，目前林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林烨看中了一套新做出来的琉璃首饰，摸样小巧精致，看着就很适合小孩：“这套装起来，我带回去。” 看完了库存，心中有数，林烨这才看起了账本，看这段时间的收支。 琉璃工坊赚了大头，小头是木工坊生产的各种家具、木艺摆件，瓷窑收益也有，聊胜于无。 林烨没指望瓷窑能赚大钱，主要还是为了给琉璃工坊做掩饰。 现在账上还有五万两，加上他刚带回来的十万，就是十五万。 他赚钱厉害，花钱的速度也很厉害。 “庆山，把库房的琉璃都装好，要准备运走。” 林庆山问都没问，直接答应了下来。 看完了琉璃，林烨这才去矮坡上的木工坊，看师傅们的劳动成果。 卖家具、木艺摆件是木工坊工匠们的副业，主业是完成林烨给的设想图。 在穿越之前，林烨从事的行业不是农业相关，末世之后，他的生活主要就是打打杀杀，对古代农业的印象基本就只剩下课本上看过的东西。 水车？已经有了。 犁？已经有了。 纺车？也已经有了。 林烨不知道如何改进，他在这方面是个彻底的门外汉，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既然这样，他就放手让专业的人来。 庄子上有积年老农，加上经验丰富的老木匠，用重金悬赏，提高他们的积极性，林烨期待他们能产生火花，哪怕只能改进一点点，放在整个时代就是进步，他不急着看结果，也不把试验产生的那点花费看在眼里，他有耐心。 他的到来，让木匠们有些惭愧，因为农具方面还没有收获，倒是家具方面有林烨画的图打底，加上木匠们的集思广益，推出去很受欢迎，没少赚银子，这让他们既惭愧，又有些骄傲。 他们没有白费少爷给他们的好待遇！ 最忐忑的，是负责种植不知名种子区域的老农。 因为他们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把这些不认识的种子种活，但长出来以后，他们不认识，也不知道用途，感觉就是杂草杂树，少爷会不会认为他们没尽心？把他们赶走？ 刚被买来的时候忐忑，不知道新主子是什么性格，结果来了之后，有吃的有住的，只要他们老实干活，每个月还有月银，日子过得比他们卖身为奴之前还好。 他们都很珍惜，尽心做事，唯恐让少爷失望了，把他们赶走。 而这块区域，从他接手以来，就没有一个种活的东西被少爷看上，证明有用的，这能不忐忑吗？ 老农咽了咽口水，抱着期望：“少爷，有棵树结果了，不知道能不能吃，我们都没见过。” 这个说法不是第一次了，林烨之前也见过一些结果的植株，他也不认识，只能让人把它们给画下来，记录成册，派人去打听。 第51章 但今天，林烨认出来了。 这个不是木瓜吗！ 林烨没见过木瓜树，但他经常在水果或蔬菜区看到木瓜，所以他这一见就认出来了。 “这叫番木瓜，海外传进来的，等它成熟果子就会变成黄色或者红色，采摘下来后去皮就能食用，可以做成甜品，可以做菜、炖汤，味道都不错，你等它成熟了，把里面的种子留下来，多种些，日后酒楼里就能多一道别人家都没有的新菜了。”他的餐桌也能多一道菜了。 老农精神一振，激动的脸都红了，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回答的声音十分嘹亮：“是，少爷！” 林烨很满意：“你们照料有功，负责这片区域的全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银。” 老农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这一个月的月银不算多，但这是少爷对他们的肯定啊，他们不是吃白饭的！ 这给了老农信心，他精神抖擞的指向另外一边，“少爷，那边有几棵大黄花开花了，多半是海外老爷花园里种来观赏的，还怪好看的……” 第24章 向日葵/林家的祖坟在哪？ 林烨顺着老农的指引, 看到了所谓的大黄花。 在看到之前，他猜测了许多种，比如黄色的油菜花、南瓜花等等, 不过它们都不太符合“大”这个形容，而且油菜花很早就传入了，现在油菜已经是成熟的油料作物，老农不会不认识。 看到后, 这确实是“大”黄花没错，看看这大黄的花盆，这是向日葵啊！ 看来以后吃瓜的时候可以抓一把瓜子应景了，桌上也多了一种零嘴。 它的籽还可以榨油, 进入千家万户。 而且这花看着就热烈喜庆, 作为观赏植物很合格, 向阳的特性也能给个不错的噱头, 能卖个好价钱。 问了种子还有之后, 林烨就让人挖了长势最好的两棵, 准备带回去移植到花园。 他带回去后就引来了贾敏和黛玉的围观：“这是什么花？” 林烨：“向日葵。” 贾敏疑惑：“向日？” 林烨解释：“它的花会追随太阳转动方向。” 贾敏、黛玉齐声感叹：“好神奇！” 贾敏又问：“哪来的？” 林烨：“海外得来的种子，庄子上的人种出来了。” 贾敏不由笑了：“原来是海外传来的，怪不得我没听说过, 数量多吗？要是多的话, 我开个赏花宴，向大家介绍。” 林烨也笑了, 这不是变相的推广吗：“等过段时间。”现在大部分还没开花。 然后林烨就把带来的那一套琉璃首饰送给黛玉, 贾敏看了失笑：“你花钱的地方多, 你妹妹还小, 这种样式等你妹妹大了就不合适了。” 她虽然不知道儿子在做什么, 但她知道儿子花钱如流水, 琉璃首饰价值不菲，他时不时送她一些，又送妹妹一些，贾敏都不知道他手里还有没有钱，补贴给他银子他又不要。 林烨：“等妹妹大了就换别的样式戴，哥哥到时候给你画图定制。” 黛玉甜甜的笑了：“谢谢哥哥。”她不是因为这些首饰高兴，是因为哥哥对她的关心开怀。 贾敏无奈摇头，眼里笑意深深：“行行行，你们兄妹情深，我就不当恶人了。” * 过了几日，林海终于又找林烨谈起之前的话题：“把琉璃制作方法献上去这事你先别急，我又收到消息，皇上后宫有个才人怀孕了。” 充分说明了皇上的老当益壮。 在皇上还健壮的时候迫不及待投奔他的皇子，太碍眼了，而且送出去后他们就算还能持股或者拿一部分在手里，也没那么容易敛财了：“年底再看看。” 这个时间点也不迟，林烨点头：“父亲，送出去后我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挣钱。” 他想做的事情太多，而基础，都是钱。 林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消停些。”真以为他静悄悄出货就没有人发现不对了？ 他都收拾几波试探的人了。 林烨当然知道肯定会有敏锐的人察觉，这世上只要经过的人一多，就很难完全保守秘密，这也是他计划送出去的原因。 林家守不住这个金矿，消息传出去了，三品官员上面还有太多大佛，少不了要伸手，既然都是送，当然要送给利益最大化的那个人。 “父亲，我准备择日启程去南边一趟。” 林海对他这话并不意外，他就知道儿子待不住：“怎么想着去南边，你要去南疆？” 林烨：“对，青松他们在那边许久都没有线索，我要是出现了，或许能有意外收获，然后去沿海的通商口岸。” 他去南疆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去那边看看他三姨父、和表弟联络感情。 林海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口答应了，“你母亲妹妹那边，你去说。” 显然，贾敏和黛玉都不想听到这个消息，他才刚回来几天，又要离开，林烨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她们答应，这一回林烨带的人手比去京城翻倍，青石也跟着他一块南下，不然的话贾敏怎么都不答应：“南边民风彪悍，你带的人手不够，不安全。” 她写了两封信给林烨，分别带给三姐夫钱大石和外甥女钱羽，让他们帮忙看着点。 钱羽一年前已经出嫁了，钱大石的继室也在一年多前进门。 钱大石到底是顾虑着林家，约束了他那彪悍的继室，所以钱羽平安出嫁了，钱鹏仍旧病弱，也还好端端的当着他的钱家大少爷。 第52章 因为林海要探查疯草相关的消息，和钱大石通信算是频繁，林烨这回过去，可以直接住在钱家，要是想要清静，在钱家附近租个院子临时住下也可以。 林烨没有打算住到钱家去，做事太不方便了，青松他们在南疆几年，早就有置办的屋宅，林烨直接入住就可以了。 对林烨的到来，钱大石没搞懂，他一个大少爷亲自跑来这边陲小城做什么？游学？嗯……这些读书人总是玩些他搞不懂的东西，但不得不承认，钱大石羡慕嫉妒了。 十三岁的秀才公！ 十三岁的小三元！ 林家的祖坟位置在哪？ 冒青烟了吧，还有空地吗？ 他祖上是平民，不讲究那些，可以把他祖父的坟地移过去吗？ 不过显然这也就能想想。 钱鹏对林烨的到来十分欢喜，钱大石就让他专门负责招待：“你平日里有空，带你表弟到处走走。” 他们这地方偏，但不算很穷，山水别具一格，也有许多南边才有的特产，不到这边亲自来一趟，在北边是享受不到的。 比如荔枝，花大价钱用冰块保鲜运到北边的荔枝不是没有，但荔枝这种水果不耐保存，摘下来后很快就会变质，北方吃到的荔枝和到南边刚采摘的口感差距巨大。 林烨这回来，刚好赶上荔枝季的尾巴，钱鹏看他喜欢吃，专门带他到了荔枝园，然后送了许多荔枝相关的东西给他。 他心里对林家是感激的，他的地位稳固多亏了姨妈家，而且钱鹏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他身体底子因为那一次的落水坏了，不能练武，也不能读书劳神，他只能选择经营家中产业，给子孙多积累点钱财，日后他这一脉能不能当官，就要看他的子孙争不争气了，而说到经营，钱鹏无从下手，但他这个表弟会啊。 表弟三年前派了人过来开了一间特产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从这里收集特产运走，再把外地的特产运来高价卖出，一进一出间赚了不少钱，他爹都在家中说过几次说生意好，语气中不无羡慕。 钱鹏目标没有这么远大，不指望赚大钱，只要能沾点光，喝点肉汤就满足了。 他这么一说，林烨思忖了下，想起了铺子里的账簿。 别看这只是一个位于边疆的小城，人口并不少，而且紧挨着的两个小国，时不时能看到这两个国家的商人出没，带来他们那边的特产。 他们周围的山上还有不少不入户籍的土人，他们经常带着优质的草药出来售卖，所以哪怕这里的有钱人并不少，现在听钱鹏想做生意，林烨就有了想法，让人做了一桌菜，请钱鹏品尝。 这些都不是这边常见的菜式，部分是北方的菜式，部分是江南的菜式，其中有些钱鹏闻所未闻，林烨问他：“你觉得开一间酒楼，如何？” 钱鹏一口就应了下来，“好主意！”要是别人开了这么一间酒楼，他肯定会去光顾。 林烨就和他合作，他提供菜谱，负责教导厨娘，钱鹏提供场地人手，最后收益两人五五分。 投入的钱并不太多，钱鹏今年十六岁，已经定了亲，明年成婚，他父亲已经把他娘的嫁妆给他了，他手里有钱，把这间酒楼做起来了，以后就多了一个长期的收入，可以给他这一脉提供资金——他父亲除非看到他有健康的男丁，不然他能从家里得到的钱财很少。 对林烨来说，这次合作前期要费点功夫，后续的话时不时更新一下菜谱，再定期拿分红就可以了。 事情敲定了以后，钱大石都变得比之前更热情了。 在他看来，这是好事，可以加强和林家的关系，而且林烨明显是个有出息的，和他打好关系，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钱大石这样的热情，让他的继室方氏很不满，不过她也不敢做什么，她虽然跋扈却知道什么情况下可以肆意妄为，什么时候要收着脾气，有些人是她惹不起的。 而且她现在还没有生下钱家的子嗣，她不能乱来。 林烨还在这里出手了几件琉璃物品，用以物换物的形式换来了一座玉佛像，还有一对半人高的象牙雕塑。 至于其他方面的收获，没有。 他来这边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打草惊蛇”，找出幕后算计他性命的幕后黑手，第二个就是想在这里找到他认识的、又没有广泛传播的外来物种，比如优秀粮种和橡胶树。 从前朝就有从南边小国引入占城稻了，传入后就很受朝廷重视，因为它有三个优点：耐旱、适应性强、生长期短，目前在南方已经广泛传播，但有没有更好的粮种呢？ 不知道。 万一要是有的话，林烨不觉得自己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这片大陆谁不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橡胶树这种其他大陆的物种就不一样了。大家都不认识，不知道它的作用，也不知道它的价值。 只是林烨也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橡胶树传入这片土地。 他还不知道橡胶树长什么样，只知道在橡胶树的树身上割几刀，它会流出乳白色的树汁，然后会凝固成有弹性的白色团状物。 林烨没指望着靠一己之力拔高整个科技树，但橡胶是个好东西！ 它可以用来做鞋、做雨具、做轮胎、做密封圈…… 林烨每次下雨天出门、感受马车的颠簸时都很思念各种橡胶物品。 第53章 找到了以后大规模种植，除了自己享受以外，这就是另一个活金矿。 暂时没有消息，林烨并不急，让钱鹏帮他一块留意相关消息，之后他就去了府城。 相比起他来路上的顺利，这回在途中他遇到了山匪。 南疆不是十分和平，时不时某地就会窜出一些小股匪徒，到处流窜，官府很难完全扫荡干净，因为这边山太多，土人也多，谁日子过不下去了，下山拿着把柴刀“劫富济贫”，就是山匪，要是有官兵或者情况不妙，就窜回山里，又变回“良民”。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熟悉，速度也快，官兵很难追上他们。 这些山匪也不是傻的，不敢真的惹怒官府，在主干道和重点区域不会动手，也不会对官家子弟动手，专门挑商户这种软柿子捏。 真惹恼了官府，派人围剿他们，他们要损失人手，甚至损失惨重。 为保安全，林烨他们在外一直尽量走官道，还会跟商队同行，这样人多一些，也不担心走错路。 这一次他们去府城也跟一个小商队同行，或许是因为他们挑选的商队人数比较少的缘故，被当做了好拿捏的小肥羊，在一条必经之路的山谷遇到了山匪埋伏。 “大当家的，羊来了，马上就进山谷了。” 一个身形瘦削的矮小男子飞快的窜到半山腰上，冲在一块巨石上闭目养神的刘大刀报告。 一听这话，刘大刀一把拎起他的成名武器——大砍刀，振臂一挥，压低声音：“大伙打起精神来，干完这一票肥的，我们接下来几年都不用出山了！” 周围二十几个人眼睛发亮：“大当家的，你说，我们跟你混！” 刘大刀嘿嘿一笑：“那就按之前布置的来，走！” 他们在路上布置了了一番，乍看上去是平整的地面，实际底下被他们挖了陷阱，这伙人数总共才三四十人，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本来以为这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结果他们看走眼，踢到铁板了。 那十来个商队的人确实是软柿子，跟着的人却全都是练家子！ 手上也有武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不对，压根没有踏入陷阱，反倒是他们被肥羊的弓箭打了个措手不及。 刘大刀一改之前的意气风发，脸上有一道被弓箭擦过的血痕，他狼狈的掉头，连滚带爬的往山里走。 “撤！” “撤！” 他声嘶力竭的呼喝，却没有多少个人能跟着他一块儿撤退，耳边他手下的哀嚎痛呼声不绝于耳，他眼睛都红了。 这些人是普通的商队？ 要真是的话他的头拧下来当头踢！ 官兵都没有这么能打！ “嗖——” “嗖——” 那些人明显发现刘大刀是头，弓箭齐刷刷的向他射来，刘大刀利用这里的树，才能躲过，但他运气不够好，为了躲避一根身后的箭，向前一扑，躲开了，但他接下来的那一箭没有躲开——“嗷！” 他的大腿，中箭了！ 他知道，不妙了。 因为有伤，刘大刀没有逃远，就被抓到了。 五花大绑被带到了一个少年郎身前。 他被绑的像一条直板板的死鱼，除了头能抬起来，嘴巴还能动以外，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看着这少年郎的靴子，刘大刀心里哇凉一片。 他是个识货的，不然也没法知道什么东西值钱，这靴子上的布料根本不是商户人家敢穿的！ 这是官家子弟，还不是一般的官家子弟！ 他被骗了！ 林烨看着这个山匪头子，把一支箭贴着他的脸柱在地上：“你们是哪个山头的？怎么会在这里动手？” 感受着脸颊的冰凉，刘大刀心里更凉了，痛哭流涕：“少爷饶命、少爷饶命，我们是被骗来的。” 为了活命，刘大刀一点都没有替人隐瞒的意思，“我们平时在牛尾山那边活动，这次是有人给我们传了消息，说你们是外地来的行商，人手不多，还带了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去府城出手，说我们干这一票，下半辈子都不用干了我们才来的，我们真的是被人骗了，不然我们也没这个胆子在这里动手，这里时不时有官兵来，求求少爷大人有大量，我们之前就在牛尾山小打小闹，收点过路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没干啊！” 他说的可怜兮兮，“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不得已干这一行，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林烨听着，无动于衷，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一出场，林烨就知道他们手里见过血，不老实。 林烨用箭在他脖子上拉出一道口子，又把箭尖放在他要害处，警告他：“是谁给你们递的消息？人在哪？” 刘大刀冷汗都出来了，感受着脖子的刺痛和冰凉，再不敢侥幸：“石老二，是石老二前两天给我的消息，他不是我的人，他是个走商，我之前卖过抢来的货给他，我们合作过两次，就两次！这次是他给我的消息，说愿意高价收你们的东西，我才被骗来的！” “他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他就让我们叫他石老二，他住哪我们也不知道，都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对了，他在府城有关系，布匹、珍贵木料什么的都收，他有府城那边的口音，还有他左边眉毛有一颗大黑痣！” 刘大刀绞尽脑汁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吐出来，唯恐说慢了，自己的命就没了。 第54章 也是之前合作顺利，才降低了刘大刀的警惕心，本以为这次也能捞一笔，谁知道这一次出手就把人给折进去了。 刘大刀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要是这时候石老二在他眼前，他立刻扑上去咬死他！ 青石、青松他们审问其他人，得到的消息还不如刘大刀多，这个石老二很谨慎。 “他长什么样，描述清楚。”林烨拿出了纸笔，打算把这个人得样子画出来。 虽然他的画被点评为没有感情，但能够画出他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画出来以后，除了眉毛上的那颗大黑痣以外，石老二长得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身高，普普通通的身形，普普通通的五官。 “石老二还跟谁有联络？” 刘大刀傻眼了：“这个我真不知道，他收货的价格高，但收的量少，我没跟别人说过他。” 他把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最后还是没有逃过被押送官府的命运。 然后接下来的行程商队的人快要把他们给供起来了。 那几十个匪徒，这伙人只轻伤了几个！ 他们商队却重伤三人，其余的多多少少都带点轻伤，要不是有他们在，死人无法避免，对比之下，很明显，这是一伙高人啊！ 或许没有和他们同行就不会有这次的祸事，但谁知道没有他们还会有谁？ 他们商队带的东西确实价值不低！ 青石等人却并不骄傲，因为有人跟踪这件事情，居然是少爷先发现的，这就显得他们很无能了。 要是下回还是这样，那少爷还会需要他们的存在吗？ 他们接下来的路都战战兢兢，唯恐再出事。 相比较之下，林烨他就显得放松多了。 因为从这次的经历中，他得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背后的人还在盯着他，随时找机会对他下手，但对方能找到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二是对方急了，这不是什么合适的下手机会，但他们还是动手了，对比之前他们下手的无声无息、了无痕迹，这次暴露的东西比之前都多。 或许是因为他长大了，得了功名？ 他们再不成功，林烨几年后多半就是官身了，到时候想要他的命更不好动手。 接下来的路程一切顺利，他们平安到了府城，在这里，林烨还想继续钓鱼，不过显然一次失败后对方又蛰伏了下来，他撒下了鱼饵却没有鱼上钩，林烨只能遗憾的离开府城，按照原计划去了广州。 现在国家实行海禁，除了朝廷规定的地方，不允许沿海私自对外行商，只有两个地方是允许对外贸易的，广州就是其中一个，这里也是对外交际的前端，可以率先接触到外来的西洋人，他们有着和本地截然不同的样貌，金发碧眼，或者红发棕眼，青松他们见到这些人都被吓了一跳，来之前已经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真的见到人以后，还是心有余悸，要是不知道的情况下见到他们，估计得以为自己见到妖怪了。 除去这些不同的人种让青松他们惊奇，广州的繁华也让他们意外。 各种舶来品让大家眼花缭乱。 清晰计时的钟表、纤毫毕现的镜子、西洋风格的珠宝…… 其他的还好，这纤毫毕现的镜子青松他们看了心情微妙。 因为他们自己也能做这个，巴掌大一块清晰小镜子就能卖几十两、上百两。 现在看这些外来商贩镜子生意这么好，有些心痛。 转了一圈后，林烨让青松去林海故交周府送上拜贴，他如今在这任五品同知。 周大人晚上回到家收到了门房送来的拜贴，看了之后不由朗声大笑，“故人之子来了！”说罢，就亲自写了一封回贴。 林烨拿到回帖后，第二日一早登门拜访，就被迎到了后院。 人很齐，除了周大人以外，他夫人、儿子儿媳、两个孙子都在。 周大人年纪比林海大，加上他生育的早，他的孙子孙女跟林烨年龄差不多。 但因为他和林海平辈相交，所以这些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要管林烨叫叔叔，而林烨就要管可以当他爹妈的人叫做兄长、嫂嫂。 周老夫人和儿媳看林烨的眼神别提有多满意了，满意的恨不得抢亲，把人许配给她们的孙女/女儿，得一乘龙快婿。 这种眼神林烨得了功名后已经习惯了，所以他目不斜视，给人问了安之后，就被周老太爷叫去外院和他见面。 老夫人对他这么快就来叫人有些不满，但也不敢拦着，只好叫了小孙子：“运哥儿，你林叔叔远道而来，对这里不熟悉，你带他去你爷爷那。” 这喊的事周连运，他在家中排行最小，也有十四五岁了。 一离开主院，在走廊上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了，这位刚刚在大人面前规规矩矩的小少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灵动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林烨，然后佩服的拱了拱手，“刚刚祖母说你才十三岁，我还以为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结果你比我小了足足两岁，为什么祖母让我向你学习？” 林烨懂了，看来他还不知道：“或许是我今年中了秀才。” 周连运张大了嘴巴：“啊？！” 他十五岁，别说秀才了，下场的水平都不到：“你是怎么读书的？有什么诀窍吗？能不能教教我，我把这块琥珀送给你。” 看着他递上来的这块黄色琥珀，林烨不由扬眉，这很自来熟啊，从他的言谈看来，他在家里肯定很受宠，不然不会养成这幅性子。 第55章 “诀窍啊，有是有，只是……” 林烨故作沉思，在对方的期待眼神中摇头:“我的诀窍不太适合你，前提很重要。” 周连运不服，“你还没说，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林烨:“我记性很好。” “有多好？” “过目不忘。”随着他中了小三元，又有诸多不服前来挑战的读书人拜访，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周连运:“……”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诀窍他确实不行。 但说出去的话就要做到，他把琥珀塞到了林烨手里：“一码归一码，你说了，交易就达成了，它是你的了。” 这块琥珀被周连运随身带着，一看就是他的心爱之物。 拿着这块琥珀，林烨的良心有点痛。 “其实我还有别的方法，或许适合你。” 一听这话，周连运脸上的不舍顿时消散，兴致勃勃的看来：“什么方法？” “题海战术。” 他上辈子高考就是靠这个笨方法，这一世他有了过目不忘的天赋，但不是只有天赋就可以了，他都记不清自己看过了多少书，做了多少题。 “我写封信回去，让人把我考秀才前做的题都抄一遍，寄给你。” 周连运连连摆手，一脸拒绝：“不不不！我不行，我坐不住，我本来就写不完夫子给我出的题了，你还给我寄这些，你饶了我吧！”写题那是什么噩梦。 有些等不及的周大人走出门来，就听到这话，他看着小孙子这一幅拒绝的样子，担心他失礼，不由问：“你们在说什么？” 听到林烨描述了一遍，他果断拍板：“那就麻烦贤侄了，伯父不跟你客气，多多益善！”他做官不是靠考取进士，而是靠恩荫，这五品就到头了，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子孙出息，能中进士。 林烨应下后，他道了一声谢，然后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周连运，憋气：“你别不知好歹，你可知你叔叔不单单在江南中了秀才，还力压几十岁的同期，在县试府试院试中都得了第一，他做的题，别人求都求不来！” 周连运：“……” 他闭嘴了，把双手放到背后，左手用力抽了送出去琥珀的右手一下。 都怪它，不把琥珀送出去就没事了！ 第25章 谁才是你亲孙子啊？ 周老太爷生母是郡主, 他和林海会成为故交是因为当初他也被送到了林海师父那里，想要拜师，结果他天资有限, 只得了个旁听的资格，没有正式收徒。 他也没有参加科举，靠家里恩荫得了一个官身，在做官这方面他倒是比他在读书方面有天赋多了, 现在已经官至五品，也到极限了，他未来多半会在五品位上致仕，所以他不遗余力的想要让自己的儿孙科举。 在这方面, 他儿子年纪老大了还是个老童生, 周老太爷早就放弃了, 把目光看向两个孙子。 他大孙子好一些, 今年十八岁, 已经是个童生, 会参加下一次的院试，考中的几率不小。 小孙子就是周连运，他是个坐不住的猴, 看上去乖巧, 实际上蹿下跳，得要人压着才能看书。 所以看到林烨的出现, 周老太爷别提有多羡慕了, 如海的儿女来的晚, 这一方面他不羡慕, 但他生的这个儿子的天赋实在让人眼红啊！ 周老太爷自从收到了林如海的信, 就想好了, 要把小孙子和林烨多亲近些，让小孙子跟着沾点文气，问到林烨如今在客栈居住，他直接把人留下了，“我们家院子有的是，你在外居住哪里顺心，别拒绝，你要是不来，下次你父亲问我都不好意思见他。” 林烨就从善如流的住到了周家，他的院子就在周连运隔壁。 确实是早就收拾好了，处处妥帖，不过林烨没想在这边长住，打算一边住着，一边看宅子，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他不会在广州长久停留，但青松他会带着人在这边长期驻扎，跟在南疆的流程一样，在这里开铺子，收集各种外来物种，给他传递消息。 在买宅置铺这方面还要周家帮忙，他们对这里熟悉。 本来周老太爷是不乐意帮林烨找宅子的，担心他搬出去，但在听到他说还打算买铺子，买卖特产，他就改了主意，“既然这样，我也不好拦你，虽然广州是偏远了一些，好东西不少，只要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它的繁华，不过你别忘了，做生意这些对你来说都是小道，读书最要紧。”只要有了功名，做什么生意都好办。 这是教诲了，如今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林烨正色应了。 看他这态度，周老太爷脸上的神色更和蔼了：“你就安心住着，我让人去打探消息，买宅置铺不是小事，一不注意就会被坑，我给你挑些好的。” 看到他这亲切的样子，周连运一脸麻木：“……” 祖父，到底谁才是你亲孙子啊？ 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吗？ 他的控诉没说出来，但眼神表达出来了，正面对着他的周老太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也想买宅子了？可以，你什么时候考中秀才，我立刻给你也挑个好的。” 周连运连忙扬起笑容：“祖父，你对我也太好了，但我不能要，你这要买给我，不能不给我大哥买吧？这一起买太破财了，还是算了，你给林叔叔挑吧。” 周老太爷被气笑了，给了他一脚：“你还好意思笑，给我滚去读书！” 第56章 林烨这边刚到广州安顿下来，另一头扬州林海收到了他刚离开南疆时送出去的信。 林烨在信里详细说了他遇山匪的经过和后续处理，这事还需要林海出面。 他的儿子在这里遇到了山匪，当地的官员不得要给一个说法，帮他追查幕后真凶？ 看了这封信的内容之后，林海没有儿子“打草惊蛇”成功的欣喜，在书房里绕着书桌转了三圈才停了下来，心里有些后怕。 信上儿子写的简单，说他一根头发都没掉，身边人多是练家子，只有几个人轻伤，没大事，但他是父亲，看到儿子遇险，哪里会不担心？ 而且这次是因为儿子提前发现了不对，做好了准备，下一次他也能继续提前发现敌人踪迹吗？ 而且有了这一次的失败，幕后人下回肯定会更小心，派来的人也会更多。 他把手指放在石老二的画像上点了点，这人是个线索，把他查清楚，就算不能把幕后人的真面目露出来，也能有方向了。 想着，林海目色冷冽，只敢躲在背后用这些阴司手段，藏头露尾，不敢透漏分毫，要么身份有问题，要么位不高权不重，不敢和林家正面敌对。 林海在书房想了许多，离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这封信留下，最后还是拿给贾敏看了。 贾敏一开始欣喜：“儿子的信终于到了？我估算着他的信也该来了，他现在在哪，还在南疆？” 林海没有笑，摇了摇头：“你看吧。” 贾敏看他这样，收敛了笑容，难道儿子出事了？ 这一看，贾敏的手都在发抖，她用力锤了林海两下，“你知道有危险，还让烨哥儿去？真出事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林海捉住她的手，慢慢拍着她的背安抚:“夫人，烨哥儿没事，我怎么会拿儿子的性命开玩笑，我们在府里都不一定有烨哥儿安全，背后这人一直盯着我们，不能一直放任不管。”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贾敏也知道这个道理，一边流泪，一边咬牙:“这背后到底是哪个见不得人的贼子，好端端的针对我们家，自小到大，这都第几次了！” 这背后的人谨慎又有耐心，这么长时间没有放弃不说，还能一直藏得好好的，“不行，写信让儿子回来吧，他还在外面，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林海叹息:“我也担心儿子，但儿子不能在家里待一辈子，他身边带齐了人手，去广州我也写了信，有人会帮忙看顾的，别太担心。” 贾敏脸上愁容不改，怎么能不担心呢？ 那是她身上掉出来的肉。 正在为儿子担心，贾敏又收到了金陵的来信，她那去参加秋闱的侄子贾珠生病了，考试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他运气不好，考棚小漏，在风雨下，他没抗住，病了，在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发烧晕了过去，没写完，他这一次秋闱没有希望了。 因为这件事情贾珠颇受打击，身体好转一些就坐船回京城了。 看完这封信，贾敏的眉头皱得死紧，忍不住叹气:“珠儿少了一些运道。” 她有些担心贾珠，之前贾敏已经从儿子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了侄子对这一次秋闱的期望，这下子他该有多失望啊。 他连病好都等不了就离开了金陵，是不想再待在伤心地吧？ 贾敏想要劝劝他，但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是她先提笔写给贾政的信，让他宽慰宽慰贾珠，不要给他压力，写完了贾敏才给贾珠写了一封信。 他还年轻，才十七岁而已，再等三年也才二十岁。 这在参加秋闱的读书人中还是比较年轻的。 参加科举的人，极少有人全都是一次过的。 这个道理贾敏懂，贾珠也懂，但有的时候情绪上头，容易钻牛角尖。 贾珠是对自己失望了，当初表弟是劝过他要注意身体康健的，还跟他说了别人因为生病无法参加考试的例子，没想到他当初把这话当做过眼云烟，一转眼自己也成了例子之一。 他回到京城，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他的病也没有好全，拖拖拉拉的，在身体精神的双重打击下，贾珠还敏感的察觉到了父母对他态度的轻微改变。 他们没有责骂他，只让他养好身体，但他有眼睛，看出了他们脸上勉强的表情，还有眼睛里遮掩不住的失望。 而且对比上一次中秀才回来时贾家的欢欣鼓舞，如今整个贾家一片压抑，丫鬟们都不敢大声说笑，唯恐哪里惹了主子的眼遭到责罚。 贾珠更后悔了。 这一次秋闱他前面两场感觉把握并不小，结果因为一场秋雨他倒下了，就要再等三年，三年后妹妹就十八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就算三年后一切顺利，他真的把妹妹接出来了，她的婚事也被耽误了。 都是他的错。 他想不通，情绪越来越低沉，整日待在房间里，读不进去书，吃不了多少东西，还睡不好，整个人越发憔悴。 他这样丧气，李纨看不过去，“大爷，饿了吗，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甜羹，多少吃点吧。” “大爷，今日园子里的菊花开的正好，我们去瞧瞧？” …… 可惜不管她怎么劝，怎么说，贾珠都没有反应，王二太太知道后，骂了儿媳妇没用，亲自带着宝玉过来劝他。 她确实不甘心，也确实失望，王氏都已经做好了儿子考上举人要如何风光的准备，结果梦碎了，她这段时间也不太想再见到儿子，但这么久了，儿子还把自己关在房里，她觉得不行。 第57章 一来到大儿子院子，看到儿子躺在床上颓废的样子，王氏流泪了，心疼不已：“珠儿，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你这是在挖为娘的心啊。” “我就这段日子忙，没来看你，你就成这样了，你媳妇是怎么照顾的？” 贾珠轻轻摇头：“不关她的事。” 王氏：“怎么不关她的事？她不用管理中馈，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说了一通儿媳妇，王氏这才低声劝慰：“珠儿，你还年轻，一次不过算什么，这次只是意外，下回肯定不会再被分到漏雨的考棚，也不会再生病，你有文采，多三年的积累，肯定能考更高的名次。” “你看看宝玉，因为你吃不好睡不好，心里惦记，也吃不好，瘦了些，你是做大哥的，该振作起来了。” 贾珠有些惭愧的低头：“是儿子不孝，让太太和弟弟担心了，儿子只是有些后悔，当初表弟劝过我，说不能整日只在房里读书，要强健体魄，不然容易在考试中生病，我没听进去，要是我多注意，这次的事就不会发生。” 和他一样分配到漏水考棚的学子不少，但不是所有淋了雨的人都跟他一样发烧昏迷这么严重，他身体但凡好一些，怎么也能熬过去，没想到听了他这话，王二太太却横眉竖目，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林烨、林烨他居然诅咒你？！” “好哇，他怎么当弟弟的？肯定是他不愿见着你好，故意说这些话吓你，没想到你单纯不经事，还真被他吓到了！” 她会这样说，是因为王二太太想起了自己当初在林烨考秀才时在佛前祈的愿，只是佛祖没有听从她的愿望，没有让林烨落榜，如今却如了林烨这小儿的意，自己儿子落榜了！ “他口口声声叫你哥，却不愿你出息压在他头上，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给你心里下俎！”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贾珠听了她这话，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太太会这样想，瞪大了眼睛：“太太，你误会表弟了，表弟他是提醒我，一片好意！” 王氏冷笑：“珠儿你错了，你心里纯善，不知道有些人面甜心苦，嘴上说的再好，实际心里恨不得你被踩到泥里。” 贾珠不敢苟同，连连摇头反驳：“太太何苦这样想表弟，是太太对姑姑和表弟心有成见，才会这样以为。” 王氏被气的更狠了，声音越发高昂起来：“是他盼着你好还是我盼着你好？我是你母亲，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你嘴里一直说着表弟，好似他对你最好，你这样把我和宝玉放到哪里？”说着，身侧的贾宝玉就被她扯住了胳膊，拉到了贾珠床前。 贾宝玉傻眼，不知道怎么太太和大哥吵起来了，还动起了手，正想呼痛，一抬头就看到王氏面目狰狞的样子，被吓到了，呆了两秒，然后尖声哭叫：“走、走！你不是太太——” 他太太不可能这么可怕！ 第26章 辣椒、南瓜/出海 林烨自然不知道荣国府一场关于他的争吵, 他后面才收到家中来信，信里除了关心他和家里一切都好的话，也提了一下贾珠这次生病没考完的事。 对这个结果, 林烨并不意外。 每个能顺利参加完科举的人身体都差不了，秋闱和春闱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这回贾珠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他生病在最后一场, 不用熬太久就可以出考场，有些倒霉的，把命丢在了考场上，还无从说理。 林烨没有劝他想开些, 这些话想必贾珠已经听厌了, 只在给他的信里面写了一些在这边的趣事。 世界很大。 他的一次失误也不算什么。 既然要寄信给他, 林烨就给荣国府上上下下都写了信, 这些信会跟林烨的家书一块先送到扬州, 再送往京城。 在家书里林烨写了这段时间的事, 因为周连运带他去海边闲逛遇到了一只大海龟，通过这只大海龟他们结识了一个叫奥罗拉的金发商人，他来自西方, 漂洋过海来到盛朝做生意,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识广阔, 林烨挑拣这在信上举了几个例子, 比如他们那边有个国家是女王上位、他们那边爱好喷香水、他们有很多出海的船队…… 跟信一块儿送回扬州的, 还有辣椒和南瓜种子。 辣椒是林烨跟周连运去参加诗会的时候在花园里看到的, 大家把它当做观赏植物。 南瓜不一样, 它已经进入当地的餐桌, 有不少人知道了它的妙处。 它藤蔓、果实，甚至是花朵都能吃，好养活、耐饱腹、耐储存，养得好了，一棵能结几十斤上百斤，在屋头地角种几棵，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能顶大用，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它传入的时间短，但它在当地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在江南，林烨还没有听说过，这也是有原因的，一个是交通不便，很多农民一生都围绕着村子打转，想要出远门，不仅要面对复杂的路况、可能会出现的路匪、野兽，还要能听懂别人说的话，一地一方言这话不是虚的，有些地方属于同一个县，都有好几种不同的方言。 就更别提路费了。 很多农民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他们能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因为这些原因，好东西的传播速度若是没有官府大力支持，很难快速传播到整个国家。 这个国家太大了。 林烨把种子寄回去，把它的特点写清楚，林海肯定能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第58章 至于辣椒这个就不用急着推出去了，先自己吃一波，积攒名气，到时候再推广也不迟。 因为这两个蔬菜，林烨已经想好了，他要在广州买一个庄子，位置偏僻一些无所谓，也不用太好的地，他不是用来种水稻的，到时候要是别的物种只适合在南方种植，就在这里试验。 * 在家书里面林烨没有把奥罗拉写得太详细，实际上他是个妙人。 奥罗拉身材高大，有一张英俊的西方面孔，出身不差，祖上还是贵族，不过他这一支没有继承爵位，只分了些财产，后来就成了商人，因为不怕危险，奥罗拉组建了船队做生意，这一回漂洋过海来到了盛朝。 他不是第一回来，这是他第二次到盛朝。 他生意做的杂，并不局限什么商品，哪个有赚头、哪个方便他就做什么生意，这一回他带来的就有木材、珠宝、香料。 为了结交他，林烨一开始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奥罗拉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热情了起来，林烨只要不刺探他的商业机密，并不介意跟林烨说一说他在旅途中的经历。 奥罗拉知道这块土地是由什么人做主。 而且周连运家里也是做官的，还就在广州。 在他的盛情招待下，周连运被勾起了对海外的兴趣，把他激动的眼睛发亮，怎么都听不够，恨不得自己也出海。 不过不用林烨给他泼冷水，周连运自己就想到了家里会有的反应，打了个寒颤。 他相信，他要是真的跟家里人说要出海，他的腿很可能不保。 既然不能自己出海，那就只能从别人的嘴里过过瘾了。 他们时不时就去找奥罗拉“交流感情”，交流着交流着，林烨就给奥罗拉下订单了。 “我想要建一个有许多珍奇植物的植物园，收集那些有特色的植物，希望你在出海的时候帮我留意，帮忙带一些种子或者幼苗回来。” 然后他就重点描述了他在梦里看到过的一种树，“划破它的树干，它会流出白色的眼泪，那是我的幸运树，它能带给我幸运，希望你能找到它。” 这种东西没那么敏感，林烨不是不想谈一谈各地的粮种，比如玉米和土豆这种还没有传入的品种，但这些比较敏感，海外跑的商人也不是傻的，林烨要这些东西，他们愿意卖吗？ 就算愿意，给出的也是一个天价。 所以林烨不能急。 奥罗拉自然答应了。 为什么说他是个妙人？妙就妙在他十分努力的想要拉林烨去信教，说他们的主全能、全知、全善…… 他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他们传教的活动不太顺利，奥罗拉不是专业的传教士，但他是个虔诚信徒，他们如今只在官府的指定位置开了那么一两家教堂，其他地方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也很难得到一个真的信徒，平时他们的教堂人气还可以，但那是在付出代价的前提下才实现的，不然里面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会进来，而他们之所以这么难打开，教义不被接受是一回事，官府的不支持也很重要，所以每一次认识官家子弟，借着交谈的机会奥罗拉就会宣扬他们的教义。 尤其是林烨居然还能理解他说的话，这让奥罗拉觉得他天生就该是他们的人，对他的态度更热情了，还介绍了他的好友，也就是传教士阿尔文给林烨认识。 阿尔文博文强记，他所在的教堂人气最高，至于原因也很简单，他是一个医生，会隔段时间在教堂义诊，免费给来的百姓看病。 这就让林烨很心动了，他这次出门王越也跟着一块来了，途中没有人生病最好，有人生病了也有大夫。 现在这个西方的传教士会治病，不能说对方的医疗手段比他们这边更先进，但可以取长补短，而且阿尔文喜欢看书，带了不少书过来，这些书对林烨来说就是个宝贝了。 阿尔文为了传教，大方的答应了林烨借书的要求，至于王越跟着学点皮毛他也不在意，他本来就因为忙不过来在贫苦人家中收了几个学徒。 而且在阿尔文看来，很多本地的医生对他们是排斥的态度，只有少部分是感兴趣并且积极的，现在多了有官员背景的学徒更好，多一个和林烨打好关系的途径。 周老太爷知道主林烨他们跟这些外国人走得近以后，皱着眉提醒，“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蛮夷眼里只有钱，没有道义，你不要太信任他们。” 至于那所谓的教更是胡说八道的玩意儿。 什么生来就带着原罪，谁信？ “他们说的有趣，听听就算了，不要太上心。” 林烨点头表示明白：“我只是好奇而已。” 他当然不会把他们当做好人，他们只是在发现大盛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摆布的地方后“绅士有礼”起来，现在西方已经走上殖民道路了，幸好，多方验证后，现在还没有蒸汽机的出现，这让林烨松了一口气，不然真的要坐立难安了。 如今还来得及。 所以通过奥罗拉认识了一个本地的白家，他们有船出海，和奥罗拉有过合作，白家前阵子出事了，他们去年出海的船遇到了海难，只回来了一条，损失惨重，现在他们需要重新筹集资金，再度出海。 ——虽然风险大，但收益也大，他们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但是如今只凭白家自己，他们短时间内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巧了，银子，林烨有啊。 第59章 一番商议过后，林烨掏八万两银子，占三成。 问过身边有谁愿意出去闯一闯后，确定了两个人，这不够，林烨立即快信回扬州，让他们帮忙挑一些会水、又想出去闯荡的人送来。 一旦出海，想要回来就要以年计算，而且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回不来了，风险很大，所以林烨会给他们丰厚的赏金，要是他们真的不幸，回不来了，家人也会收到一笔高额的补贴。 俗话说得好，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林海就挑好了人送往广州。 把人送走以后，贾敏拉着林黛玉感慨，“你哥哥是越来越能折腾了，之前说和那海外金发碧眼的人做朋友，现在他都准备派人出海了，下回他还想做什么？” 林黛玉皱眉：“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贾敏：“快了，他说年前会回来的。” 林黛玉算了算日子，不由欣喜点头：“哥哥终于要回来了，那接下来哥哥还会出门吗？” 贾敏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黛玉的包包头，林黛玉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她眼巴巴的看着贾敏，“过了年我就长大一岁了，我可以跟着哥哥一块儿出门了。” 贾敏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就别想了。”过完年女儿才四岁了，这叫什么长大？ “你哥哥是在家中待不住的。”说着，贾敏有些怅然，“等他日后科举进官，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面。” 到时候她肯定是跟着老爷在任上的，只能和儿子分开了。 除非他们都在一地做官，不然很难团聚。 林海当晚看到贾敏兴致不高的样子，一问，不由失笑：“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舍得分开，但如果想不分开，就说明儿子愚钝，只能依赖我们过活。”这样才能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贾敏不由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是这个道理，我自然还是想儿子出息的。”他们当父母总有一天会老去，不能让儿孙依靠一辈子。 林烨回来的晚，年二十才到扬州，贾敏看到他，又喜又怒：“你总算舍得回来了？怎么不真的到除夕才回来？” 林烨连忙认错：“是儿子不是，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让母亲担心了。” 哄完了一个，又去哄妹妹，好不容易才让她们转嗔为喜——她们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因着他写信说要回来，她们数着日子在等，却迟迟不见他的人影，担心、失望凝结在一起，在看到他人好好的出现在面前，这些担心和失望就转为了怒火，发泄出来就没事了。 等过完年，林烨没多久又离开了，这回他要去中部，去找他当初的夫子周正防，他在举人时教导过林烨一段时候，后来科举中了二甲进士，就被派到外地当父母官，过年的时候林烨收到了他的信，信里他知道了林烨正在到处游学，问他有没有兴趣过去一趟。 他所在的县是个下等县，贫穷、落后、还有些闭塞，周正防想要改变这个地方，林烨既然想要游学增长见闻，他那里是一个典型。 林烨感兴趣，所以他把南瓜种子和红薯带上出发了。 他打算去完他那里就去京城看看情况，确定琉璃的制作方法是不是该送出去了，他这一走，正好和贾琏错开了。 他差点跳脚：“什么，我刚过完年就出发了，表弟居然已经出门了？”表弟这过得什么神仙日子啊？说走就走！“姑妈，表弟什么时候出门的，我现在追过去还能赶上吗？” 贾敏无奈的拦住他：“他才走一天，你也不差这点时间，琏儿你还没说，你怎么就突然过来了？家里知道吗？” 贾琏露出乖巧的笑容：“我夫子他生病了，给我布置了功课给我放假，之前正好收到表弟的信，我就说来找表弟，我的功课表弟也能指点我，老祖宗和父亲都同意了，这是他们给姑妈的信。” 贾敏拆开信看了看，确实他们都是知情的，大哥还在信上说，夫子觉得贾琏的文章有些悬浮，建议他到外地走走，见见民生，等他改掉这些悬浮，就可以下场一试了。 贾赦一听，顿时就想到了林烨，在贾琏试探开口说要来找表弟的时候，直接就同意了，相应的，贾赦要求贾琏明年就下场，不要求他立刻捧个秀才回家，捧个童生就可以了。 贾琏：“……” 想到可以出门和表弟到处走，贾琏咬牙答应了。 贾敏有些无奈的看着贾琏：“琏儿，这一路辛苦吗？你这一路上坐船好受些，你表弟如今要去的地方可做不了船，确定要去？”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贾琏想到表弟在信中描述的广州那繁华、新奇又有趣的样子，坚定：“姑妈，我可以！我现在就可以继续赶路。”他怕迟了彻底追不上了。 既然他这样说，贾敏就不拦着了：“那我给你收拾东西，你们快马应该能赶上。”他们表兄弟一块儿，还能互相照应。 第27章 说亲/民生多艰 林烨对贾琏的到来十分意外, 看着他们这一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暂时压下好奇心，让他们先喘口气。 贾琏解下水囊, 喝了一口水，然后又取出帕子，打湿水后抹了一把脸，抹完脸后的帕子从白色变成了黄色, 由此可见这一路吃的尘沙。 “表弟，你这一路走的也太快了！” 他怕错开，追不上，这一路不敢休息, 幸好在这个必经之路的茶摊上追到人了。 第60章 林烨让店家按贾琏他们的人头上热汤和饼, 让跟来的人也休息下, 填填肚子, 他才和贾琏说话, “你怎么突然来了？” 有些话在长辈面前不好说, 在同辈人跟前就不一样了，贾琏有些不快，“家里要给我定亲了。” 林烨挑眉：“这不是好事？” 贾琏看了一下周围的人, 不想让别人听见, 就拉着他来到茶摊后面的空地说话，“你怎么不问给我说的哪户人家？” 他这么说了, 林烨从善如流：“打算给你说哪户人家？” 贾琏叹了一口气, 脸上的表情复杂, 有些不太情愿, 又有些愿意, 很是纠结：“家里打算给我说太太的侄女王熙凤, 你也是见过的。” 林烨点头：“小时候见过。” 贾琏：“对，你们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吧。”平心而论，王熙凤的长相挺符合贾琏的审美，她的性格爽利，贾琏也喜欢，但王家的女儿有个问题，那就是不识字。 贾珠的妻子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看书识字不在话下，他的妻子却大字不识？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贾琏有些不甘心，他日后要下场，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他对红袖添香有不小的期盼。 林烨：“已经定下来了？” 贾琏摇头：“还没有，快了。”他就算不情愿也轮不到他说话，甚至贾琏也明白原因。 如今贾家和王家，是王家占上风。 如果他不定王家女儿，他不一定能定到更好的人家，就算王子腾有如今贾家有出力又如何？ 他是京营节度使，负责京畿地区的卫戍，位高权重。 贾家呢？ 大老爷身上有爵位，没有实职，二老爷有实职，却位低。 他们两家的关系本来就很亲密，这是进一步绑定两家的关系。 林烨明白了，要是贾琏坚定的反对这门亲事还可以劝一劝，但他自己本来反对的就不坚决，所以林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表示：“未来嫂子不认识字也没有关系，她进门也才十几岁，年纪还小，你可以教她读书认字，这也是红袖添香，还可以增进你们的夫妻感情。” 听到林烨这样说，贾琏的表情有些惊喜，“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可以教她！”想到了以后，贾琏身上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开始和林烨抱怨，“你这一路走这么快干什么？我按照姑妈给的路线一路追上来没有看到你们的身影，真怕我跟你们走错了，我的屁股都麻了，你怎么不坐马车？”骑马太累了。 林烨他们有马车，必要的时候也会进去里面休息，林烨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没有长时间坐过马车赶路，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各有各的辛苦，各有各的不容易。 “你在出发之前没有想过路上的这些问题？你过来家里面怎么说？” 贾琏：“大老爷知道我来找你，他同意的，对了，我的功课就要麻烦你指点一二了，夫子给我布置了功课，回去我要交文章给他。”说到这个贾琏的表情就有些苦涩，他夫子布置的功课太多，想起来就头疼。 林烨不由得感慨：“大舅舅没说什么？你才十四岁，就放心让你自己出远门，外祖母也没拦着？” 贾琏无语：“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去年才十三岁就到处跑了，老太太是拦过我，后来还是答应了。” 林烨摇了摇头，他自己那是因为他内芯早就成年，而且多年习武，但贾琏是个过完年才十四岁的少年郎。 这一路从北到南，一般成年人都不会走的太顺利。 贾琏：“你担心什么，我带了人。”他带的要么是府中祖父亲兵，要么是亲兵一手带出来的护卫，个个都是好手，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本来我还带了两个丫鬟照顾起居，这不是怕追不上你，她们我就没带。”放在扬州林府了。 林烨：“确定跟我走？” 贾琏不满：“我人都来了，你还想赶我走？” 林烨给他打预防针，“我就说一次，这一路不好走，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贾琏不在意：“你怎么跟姑妈说一样的话，你别忘了我比你还大一个月。”虽然还不满一个月，但贾琏一直都当做一个月来算的。 林烨点头：“我记住了，你要是后悔了，别怪我没有提前劝你就好。”说着，他就笑了起来。 他自己都时常因为路上的问题后悔烦躁，更别提贾琏了，不过他如今正在兴头上，他这些扫兴的话是听不进去的。 贾琏拍了拍单薄的胸脯：“我肯定没问题！我饿了，店家，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上一份！” 然后当天晚上，他们就在破败的土地庙里过夜了。 因为下午下了一场大雨，耽搁了他们的行程，没有及时赶到城里，就只好在路边的破庙过夜。 这破庙或许时常有人在这边过夜，大殿有人修补过，没漏水，他们就在这里打地铺了。 贾琏没有在破庙里面住过，在京城的时候不用说，他什么时候吃过苦？ 这一次南下已经是他吃过最多苦的时候了，但在船上一切都有人照顾，也还好，现在是真的苦。 荒郊野外，破庙的都是破的，外面各种虫鸣鸟叫，就着摇曳的火堆看着外面晃动的树影，很容易让人不安。 要是有野兽来了，根本挡不住。 他频频看着大门的方向，林烨就示意他看旁边的废旧桌子：“等下把桌子挪过去，晚上还有人守夜。” 第61章 真有野兽也不担心，他们加起来三四十号人。 虽然住的条件很差，吃的方面倒是可以，吃着香喷喷的炒面、熏肉，再加上附近挖的野菜煮的汤，味道不错，贾琏吃了个肚圆。 到入睡的时候贾琏就知道了为什么姑妈让他带上这些东西，这个简易睡袋确实方便。 就算这样，晚上贾琏依旧会时不时惊醒，看看旁边的林烨，再看看在守夜的人才能继续安睡。 然后没多久，贾琏就被迫“成长”了，在破庙里过夜确实不算什么。 他们在途中遇到了狼群，和狼群对峙，对方用那冰冷的眼神打量着这伙人，判断不好得手后，自发退去了，免去了一场硬战。 这也让贾琏吓出一身冷汗，那可是狼群！一看那眼神就知道是吃过人的。 除了狼群之外，贾琏还在溪边喂马喝水的时候遇到了一条几米长的大蛇，把他吓得一蹦三尺高，对水边都有了心理阴影。 山多，路远，自然少不了山贼，不过那些山贼很识趣，看到这么多人发现打不过，转身就跑了，有惊无险。 在渡过一条河的时候也出问题了，因为上游下大雨，河流的水位暴涨，他们过不去了，被困在那里停留了几天，等到水位下去了再过河，过完河他们就迷路了。 兜兜转转了几天，才回到正轨。 这出一次远门真的是太麻烦、太辛苦了，一路上贾琏后悔两个字在喉咙里酝酿了无数次，看着林烨，一个字都没吐出来，硬是坚持到了目的地。 看着这座名叫云常的小城，贾琏差点流出泪来，仰天看了好一会儿，把泪憋了回去：“表弟，我们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林烨也松了一口气：“是啊，到了。” 当周正防接人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伙风尘仆仆、散发着异味的人，看起来这一路上受了不少苦，他顿时就笑了起来：“你们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一路上辛苦了，要不要先去洗漱一番？” “要！” 周正防作为云常县的县太爷，就住在后衙，林烨和贾琏分别洗漱一番，换了衣服，才算是能见人了。 至于他们带来的这些人后衙是住不下的，太小了，周正防一家带着几个仆人已经住满了。 周正防早就在附近找好了房子，现在多了贾琏他们，挤一挤勉强塞下。 “你们就住那边吧，我都收拾妥当了，今天就能入住，我这边太小，两个人还能挤一挤，人多了挤不下。” 周正防并不避讳后衙破败、小的事实。 贾琏扫视一圈，这要是不说，他绝对不会联想到县衙，他们荣国府后面体面些的仆人住的都比这里好。 而且他这里的人手也是一只手数的过来。 一个马夫、厨娘、跑腿的小厮、杂役、门子。 就这五个。 而周正防带来的家眷人数都比这多。 周正防笑了：“闲着也是闲着，忙不过来就自己亲力亲为。” 没办法，他穷，这个县也穷，能凑合就凑合。 所以在知道林烨他们要来以后，周正防那叫一个高兴，这是什么？ 这是免费的劳力啊！ 贾琏不知道周正防的想法，还在呆愣中。 一地的父母官居然就住这？ 是不是太惨了点，他有点戚戚然，这可是正经的二甲进士，外派为一地父母官，就这待遇？ 辛辛苦苦读书几十年换来这样的环境，真的值得吗？ 然后贾琏就看到了面不改色，好似这一切很平常的林烨，贾琏回过神来了，他刚刚犯傻了。 这只是因为周大人的名次不高，又出生普通耕读人家，祖上没有支持，没有人脉，他才会被分配到这么一个下等的县里来当县令，如果是他中进士了，应该不会这样。 安顿下来之后，他们两个就走马上任成为了周正防的半个师爷，什么都让他们跑腿，游学哪里有做事能学到更多，他这是让他们提前知道未来当一县父母官要面临什么，提前积累经验。 这个经验是林如海无法手把手教他们的，因为他一开始就是京官，外派的时候一去就是扬州知府了，他没有做过县令。 两人做的事多了，就知道为什么这县衙这么破旧了，这地方是真的穷。 云常县在山里，路不好走，没有什么资源，土壤也不怎么肥沃，种出来的东西没有什么特色，唯一能够说优点的，就是他们这里有一条小何，不太缺水，但这条小河比较湍急，无法利用它水运。 而且要是上游下大雨，他们这里很容易就会被淹，要是干旱了，他们这地方也会跟着缺水。 去年就发了一场水，淹了两边平整的田地，让不少百姓失去房屋和一年的收成，成为了居无定所的流民，周正防好不容易才安置好他们，要是他们两人早几个月过来，就可以在城里看到衣衫褴褛、坐在角落里乞讨的流民了。 因为穷，他们这里的差役人手才不到十人，这还是周正防来了之后自掏腰包，把之前欠下的银子给补上，他们才重新回来。 贾琏不敢置信：“怎么有这么穷的地方，是不是上任县令刮地皮太厉害了才会这样？” 他去云常城最繁华的那条街里都没看到几家像样的店铺。 当地最好的酒楼要是换做京城，他压根不会看第二眼。 里面的饭菜也是一言难尽。 第62章 周正防摇头：“不是，上一任信奉无为而治。” 上任基本把事放手给下面的人，宅在府中吟诗作对，不管县里的大小事务，自然也没有刮地皮。 他这样的县令算是不错的了，他没有管，让下面的人秉公执法，大面上过得去，他走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挽留，担心换一个贪得无厌的父母官来，那样他们有些人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贾琏：“……” 可能他想刮也刮不了？ 这里就没几户大户，而且说是“大户”，换到别的地方就是普通小地主，其他人大部分都挣扎在生存线上。 在之前贾琏根本没想过，一个县居然一个举人都没有，功名最高的是两个老秀才。 除了手停口停的城里人，村民日子过得更惨，他们大部分都住在茅草屋，衣衫褴褛，一家人总共就那么几套可以出门见人的衣服。 为了节省布料，很多在外玩的小儿都是不穿衣服的，只有女娃有一条裤子。 要是没有这条裤子的话，就在家里不出门了。 不是他们不想，是条件做不到。 他们一年的支出局限在买盐上，其他的基本自食其力，要是生病了，找点土方，没用的话就在家等死，不会来城里找医馆的大夫，花销太高了。 野菜、各种豆子是他们餐桌最常见的食物，他们虽然有种大米，但这些大米不会端上他们的餐桌，拿一斤大米可以换好几斤别的。 住在城里的普通民众比村民日子好过许多，但一年的支出普遍一到三两银。 一直嫌弃自己那二两月银不当用的贾琏：“……” 了解的更多，贾琏就越茫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没有什么济世救人的伟大目标，但看到这么多人这样努力的活着，一旦有个什么意外就要卖房卖地卖人，一贯心大的他都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们活得太辛苦了。 但能说他们不努力吗？ 他们白天天亮就出门干活了，天黑看不见东西才回去，但是田地的产出就这么点，还要交各种税，一旦有天灾人祸，完全无法抵挡。 这个时候再去看他之前做的文章，夫子说的没错，他的文章确实太悬浮了，说悬浮还是夫子客气了，应该说何不食肉糜。 他的状态周正防和林烨看在眼里，都没有说什么，让他自己慢慢思考。 周正防有这两个免费劳力那是一点没客气，比如林烨拿出了红薯、南瓜种子之后，周正防就专门划出一块官田让他们种上，另外让他们整理户籍册、跟着差役下乡去收税、监督劳役修路状况，甚至哪里有矛盾、哪里有火灾、哪里有命案……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忙成这样，带来的人也被支使的团团转，对周正防来说，就是多了几十号不要银子的劳力，还是听话的、跟当地没有关系的劳力，大赚。 他也没白使唤人，跟他们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谁谁谁跟府城有牵扯…… 就算是贫穷的县，也有县令、县丞、主簿等人，他虽然官职最大，却不是他的一言堂。 尤其是本地扎根许久的下官，架空县令的不是一个两个。 在贾琏觉得事情琐碎的时候，周正防：“日子就是这些琐碎的事组建而成，要是我们把这些小事忽略，很容易从琐碎小事变成大事。” 贾琏：“好吧。”看周正防每日必定去官田看红薯和南瓜的生长情况，他也跟着上心了。 如果南瓜和红薯的产量真有林烨说的那么高，又不挑地方，那传播开来，当地百姓就不用老是靠野菜糊弄肚子了。 “这样的好东西，我之前错过了。”一说到这个周正防就叹气，他以前是听别人提过一嘴的，但当时他听的是别人的质疑，他没有当真，错过了。 贾琏插了一嘴：“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由朝廷出面大力推广，之前耽误了。” 林烨摇头：“淮南为橘，淮北为枳，红薯在南方可以，在这里不一定，总是要亲自确认没问题，才好跟上面禀报。” 万一在这里长不出果子呢，或者能长，但是收获一般呢？ 亦或者一开始好好的，种两年后伤地呢？ 官府不能上来就直接推广，而且很多官员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晚上贾琏失眠了，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跑到隔壁林烨的房间敲门：“表弟，你睡了吗？” 林烨：“进来。” 他还没睡，在写东西。 贾琏自我反省，“表弟，我之前是不是很讨人厌？” 林烨放下笔，疑惑：“怎么突然这么说？” 贾琏：“你不觉得我之前说的话很天真吗？” 林烨懂了：“你只是一直生活在蜜罐里，没有看到蜜罐之外的世界，现在你不是走到蜜罐外面来看了吗？” 贾琏：“我这是有缘故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会出门来到这里。”虽然辛苦，但周大人教导他们不留余力，他学到了很多。 而且表弟也生活在蜜罐里，为什么表弟就能看到蜜罐之外的世界？ 表弟他干起活来一点架子都没有，撸起袖子、脱了鞋就下田下地帮忙干活，甚至他还会指导别人如何堆肥，那味道冲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表弟却面色平常，好像什么都闻不到，也看不到，没有架子到了这种地步，贾琏是真的很受震撼。 第63章 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两人的差距。 为什么？ 因为林烨上辈子是个普通人，他的三观已经定型。 “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跟自己比，你在进步，不是吗？这是好事。” 此言有理。 贾琏想通了，感觉到了困意，打了个哈欠：“我回去睡了，你也别太晚。”今天跟着去验收修补的石桥，他跑了一天，早就累了。 * 他们在这边干了几个月的活，两个人都抽条长个子了，也变瘦、晒黑了，云常县的事也告一段落，他们才提出离开，要回京城。 贾琏对上一次赶路的经历心有余悸，问林烨：“我们这一回不赶时间，慢慢走吧？” 确实得慢慢走，因为还有“兼职”。 作为最后一点微小的帮助，林烨现场组建商队，采购当地的特产，就算没有特产，看价格合适也收一些，一路走一路买卖，速度快不到哪去。 贾琏觉得有趣，也掺合进来了，他着实长见识了，他拿出了两千两的压箱底作为投入，最后到达京城把这些东西出手之后，两千两变成了四千两，直接翻倍！ 辛苦是真的辛苦，有赚头也是真的有赚头。 林烨看他这欣喜的样子给他泼冷水：“一般商户赚不了这么多。” 他们不是真的商户，他们不用打点沿路的关系，他们人多，也没有不长眼的匪徒敢来袭击，要是把这些算上去，还是有赚头，但不多，除非他们卖的是那些高价值的稀罕物，那样可以赚多一些。 但这些稀罕物的生意不是那么好好的，没有关系，进货都进不了。 这倒也是，但他手里现在有四千两啊！ 贾琏身为一个未婚的少爷，他每个月固定的月银压根不够他花，时不时要跟长辈“化缘”，这次要不是出远门，这两千两他想都别想。 现在回来，银子要是被要回去，他也还有两千两的私房钱！ 欢乐的回了贾府，先去荣庆堂。 史氏看到黑了一层的林烨和贾琏，心疼的拉着他们的手：“你们两个辛苦了，现在回来就好，在家里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回来。” 她注意到贾琏原本白嫩的手有了茧子，吸了一口气，但贾琏这样看起来像是个大人了，这让她又有些欣慰。 贾宝玉看到贾琏这样子一时不敢接近，二哥哥变化有点大。 他变丑了。 贾赦则是盯着贾琏看了三秒，微微点头：“不错。” 就两个字，贾琏却感觉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他这几个月是真的辛苦，不知道多少回想要临时退场，但他都坚持下来了，现在听到他的这两个字，贾琏突然觉得值得，浑身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贾珠看到这样有些后悔，有些羡慕。 他那时候听到二弟的想法也想去，但想到他要参加下一次的秋闱，忍住了。 王二太太也是笑着的，在她看来这是两人自讨苦吃，白白耽误功课。 不过当贾琏的文章送去给夫子看的时候，他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进步很大，明年就回金陵一试吧。” 贾琏一蹦三尺高，夫子说他可以下场了！ 啊啊啊！ 他激动的在原地蹦跶了三个来回，林烨看到眼里，离开夫子所在的院子后，林烨看周围无人：“我觉得你可以先不要说这件事，等到明年对外说自己想去试一试，探探底。” 贾琏茫然：“为什么？” 林烨：“因为有人可能不想看到这一幕。” “怎么可能？！”贾琏干笑了两声，“你是在跟我说笑吧。” 林烨没有笑，贾琏顿时笑不出来了，沉默了下来。 谁会这么做？ 他不敢相信，但又觉得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万一呢？ 万一表弟猜中了呢？ 他是个会胡言的人吗？ 贾琏心情复杂，在原地发呆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掉头回去找夫子，让他先不要对别人说他可以下场的话。 他本以为夫子会问为什么，结果夫子没问，一口答应了，还欣慰点头：“这一次出门，你是真的长大了。” 贾琏：“……” 第28章 捧杀？ 贾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夫子所在院子的。 他被祖母养在膝下, 但因为大房住的比较偏，二房在跟前，他其实是在二房底下长大的, 对他们也很亲近。 他曾经一段时间甚至以为自己是二房的孩子。 随着慢慢长大，贾琏不是不知道祖母对二房的偏心，大老爷对二房的怨怼。 他本来以为这跟第三代是没有关系的。 大老爷一直都喜欢珠大哥和宝玉。 二老爷他们对他也和善，他有什么要求都是纵容的。 但……这一次出门, 贾琏认识了一个词，叫捧杀。 不是一味的纵容，就是好。 二房对自己的好，也是捧杀吗？ 因为这些, 贾琏南下没有生病, 在云常县做牛做马没有生病, 结果回到生他长他的京城生病了, 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他身体一向康健, 照顾他的丫鬟发现不对, 一下子惊慌了起来，急匆匆去禀告，没多久就连夜找了大夫过来。 大夫诊断他是劳累过度引起的, 休息一阵就好了。 贾琏已经醒了, 听了这话没反驳，病恹恹的：“劳烦大夫了。” 第64章 林烨听到这些话, 又看了一眼贾琏, 他真的是因为劳累才生病的吗？ 或许是有这个原因, 但这只是原因之一吧。 史氏又让他给林烨诊脉, 大夫：“这位少爷身体康健, 无碍。” 林烨趁势提出让大夫给家里人都诊一个平安脉。 老太太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碍, 就是有点富贵病。 贾赦他的问题就更严重一些，酒色伤身，他这些年这两个一个也没缺少过。 大夫让他休养生息，显然贾赦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听进去，惹得史氏又发了一阵火。 大太太邢氏身体没有其他的毛病，就是有些内火，简单的说就是心情不畅引起的毛病。 二老爷贾政不在，王二太太她身体没什么毛病，拒绝诊脉，要是别人提起的她也不介意，但这是林烨提出来的，她不想如了林烨的意。 轮到贾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大夫皱着眉:“这位少爷想必是在读书？读书伤神，虽然还年轻，也要注意保养。” 在给李纨的时候大夫总算露出个笑容，“恭喜少奶奶，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这是个好消息！ 老太太一叠声的叫好，又让人给大夫上等红封，红光满面。 二太太看这个儿媳妇的目光也前所未有的和善了起来，那是她的大孙子！荣国府下一代的长孙！ 本来她的儿子就比贾琏大，现在下一代也是她这边的拔得头筹！ “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你做。” 李纨听到大夫的话本来就惊喜，现在听到婆母这么说，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听说怀了身子容易身体不适，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别瞒着。”贾珠在她旁边嘘寒问暖，王二太太看到这一幕，目光变了变，看李纨的视线又多了几分不满。 林烨听到大夫的话也向贾珠道喜，但他心里多了一层隐忧，因为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贾珠的孩子贾兰是个遗腹子。 贾珠现在的身体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是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加速了他身体败坏程度？ 这点担忧还说不出口，因为现在贾珠好好的，他要是说了，有人肯定得以为他看不得贾珠好。 他看了一眼贾琏，要是以前，他肯定一派傻乐模样，现在脸上虽然还有高兴，却也混杂了别的。 贾赦拍了拍林烨的肩膀，“烨哥儿，来我书房一趟。” 林烨跟了过去，贾赦要说的不是别的，老调重弹，林家，改主意了没？ 最近京城越发热闹了。 在他看来，林家要是不想掺和进来的话，就应该离京城远点。 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跟九皇子，但贾赦有前车之鉴，哪怕九皇子势头最好，也不敢完全相信他能上位，要是林家不改初心，只想当保皇党，他觉得也挺好。 那样要是贾家押错了宝，还能有一门亲能照顾下面小的。 所以贾赦不会听上面的话，一味拉拢林家，问一下，有个意思就过了:“老太太和你二舅舅多半也会找你，你就说你做不得主就是了。” 说完了一件事，他又问贾琏:“你琏二哥比你稍大一些，却是个缺心眼，这次回来我看他稳重了些，你看他明年下场，有没有机会？”说着，他那混浊的眼睛有些紧张的看着林烨。 他读不进去书，老二读的进去，所以老二就成了个读书人，风评也比他好太多，外面说起来都说二老爷端方有礼，他就是昏庸无能，贾赦最是不屑这种说法，说他无能他认，但老二端方有礼？ 那就是个笑话！ 而且老二说是个读书人，却什么功名都没有，能去做官还是靠他们父亲临终前的遗折。 只是他样子做得好，能骗人而已，不单单是外面的人被骗，他们母亲也一样。 他自己在读书方面不成，贾赦就看下一代，本来他大儿子贾瑚大家都看好，因为那个儿子他在父亲的眼里分量都变重了，但可惜他没了，他没得冤枉，他这么喜欢贾珠，其中有几分他们哥两个相像的意思，好在他还有另一个儿子，他的天赋虽然比不上大儿子，使劲掰一掰也可以。 “表哥中不中在两可之间。”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喜欢他文风的考官，那么他中的机会就会变大，要是他运气不好，那么就要落榜了，这个前提还得是他能正常发挥，不因为被分到臭号、漏雨、生病等等影响了心态，发挥正常，而且没有遇到爱出偏题怪题的考官。 在这方面他们可以投其所好，比如打探当地主考官的文章，读他的诗词，然后有意的向这方面靠拢，这对于贫苦出身的读书人来说很难，因为没有门路，但对于金陵出身的贾家来说很简单，其他的就要看运气了。 “现在还有时间，表哥还有进步空间。”他这种状态是有些危险的。 贾赦有些麻爪了。 科举要准备些什么？ 他不知道，他们家有经验的就是贾珠了。让他来指点儿子？ 他本来读书就伤神，看他那瘦的样子，贾赦不太忍心使唤他，而且他明年要去参加秋闱，二房应该也不会答应，还是不自找没趣了，贾赦左看右看，最后把视线放到了林烨身上 “烨哥儿，你接下来是要回扬州？” 要是他回去的话，不如一块把儿子送过去扬州算了，他就厚着脸皮一次，写信让妹夫有空的时候帮忙指点他，平时的话就让他们表兄弟做伴。 第65章 贾赦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妙。 但是在这方面，林烨还真不能给个准话。 “我在等人消息，可能会去外地。” 贾赦点了点头，没问是等谁的消息:“那你过年应该会回去？” “是。” 贾赦挥了挥手:“那我明白了！”说着，他从书桌侧边的柜子拿出一个锦盒:“前阵子我去逛的时候看到这个砚台，看它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你，你拿着。” 看林烨要推拒，直接塞到林烨怀里，开始赶人:“好了好了，我累了，就不留你了。” * 京城最近确实十分的热闹，比如说前段时间，九皇子他又纳了一个侧妃，是某某高官之女。 再比如义忠郡王他前段时间献上了瑞兽，又得了什么什么赏赐。 三皇子编书有功，皇上赏了他一年年俸。 六皇子倒是别具一格，他如今在庄子上种地，因为这个原因，不少人以为他是要放弃了。 为什么京城这么热闹呢？ 那是因为皇上前段时间又请假了一日，没有上朝，一日后他就面色如常地回去上朝了，为了这点，众说纷纭，有的认为皇上是又病了，只是强撑着，用了虎狼之药，实际上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他们要抓紧时间表现，还有的认为皇上身体仍然康健，皇上只是偶尔偷懒，是外人想太多…… 林烨又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别人问起，就说去拜访故交，另外就是请人指点功课。 别人还好，王二太太却是不信的，因为她的人注意到了林烨的鞋底。 他的衣服看不出什么，他的鞋子却沾了污泥，一般人在家里指点他功课，难道还让他去花园里伺候花草了？ 不过王二太太想不通，他到底是去哪了？ 难道跑去种地了不成？ 林烨还真跑去种地了。 身体力行的那种。 在云常县种地，回到京城也种地，他干起活来十分熟练，说起来也头头是道，不是纸上谈兵，很得六皇子赏识——这不是一个只会嘴上夸夸其谈的人。 在说到红薯的时候，六皇子语气里对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憋着一股怒火。 京城不是头回知道红薯，但是能主动推广的官员有多少？ 大部分都是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他看来，很多官员都不称职，该罚！可以皇上晚年越来越宽仁了，纵的他们越发过了。 知道林烨给云常县带去了红薯和南瓜种子十分赞扬，“做得好！这样当地百姓日子餐桌上的食物就能多一些，等他们种出来，消息传开，还能辐射周围。” 尤其是南瓜，他也是头一回知道，听到这种蔬菜耐饱腹、耐储存，又好养活，赞了许久，林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南瓜种子，他郑重的亲手接过，又挑了几块地种下了。 他挑的地也有讲究，分别是上等田、中等田、下等田，还有旱地、沙地等。 林烨帮着一块打下手，看到这不同的地块，也不由感慨，这不是对照组吗！ 第29章 机会/献方/突见 很快林烨等的机会就来了。 黄河某地河岸决堤, 百姓受灾，损失惨重，国库却没有银子救灾, 为此皇上大发雷霆，有几个倒霉蛋在这枪口上撞上来的，都被皇上重罚了，朝中众臣战战兢兢。 对此皇上让几个皇子们想办法, 看谁能想出好主意，解决朝廷当下的难题。 六皇子下朝后，也在他的府邸里发脾气，国库的银子去哪了？ 被借出去了！ 要么借给王爷宗亲, 要么借给朝廷百官, 父皇对此管的宽松, 他们说家中困难, 要借, 他便借了, 也不判断他们话的真假，对这一点六皇子很是不满。 有些人奢靡到把珍珠当做石子滚着玩，这叫做没钱？ 现在这些蛀虫都把朝廷的国库给借空了！ 朝廷想要办点什么事儿拿不出银子, 他们家中却不受影响, 依旧奢靡，日日笙歌, 这场面何其讽刺？ 所以六皇子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很直接, 就是催大家还银子, 他们若是还钱, 不用全还, 只挑几个大的, 就能有逾百万两，能解了这灾，若是全还，国库便能充盈，但他上的折子皇上压下来了，显然是不满意。 其他人的答复也不能让皇上满意，不过灾情不能拖延，皇上先从自己的内库拨了银子救灾，然后问策，如何丰盈国库。 这是只给三位皇子和义忠郡王的难题。 六皇子当然不能对自己的父皇口出怨言，所以六皇子就只能骂借银子的那些人:“……这些蛀虫不知为国尽忠，只善口舌之利，真要他们出力就装聋作哑，死不足惜！” 这次河岸决堤提出还银子的，只有他一人。 到如今问如何丰盈国库，大家各显神通，也没有一人提出让大家还银。 其他人不是没有想出别的办法，都是小打小闹。 林烨在这个时候提出他有办法，成功引得六皇子侧目：“你有何计？” 林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对琉璃杯和一架琉璃屏风。 俱都十分精美夺目，市面罕见。 在得知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方法制作而成，六皇子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大言不惭的说他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确实能解决这个问题。 尤其是这一架屏风，在父皇大寿的时候献上去都能小出风头！ 要是专门针对京中宗室勋贵富商需求制出琉璃珍品，一年最少也能挣几十万两！ 第66章 想到这一点，六皇子内心火热：“这真是你一人钻研来的法子？”他有些怀疑这是林家秘方。 得到林烨的一再保证才信了，现在他把这制作方法献出，六皇子问他有何求。 林烨什么都不要。 但这样六皇子坚决不答应，推拒一番，最后达成协议，林烨在十年内得一成的净利，十年之后，六皇子不再给他分红。 这就相当于技术入股了。 当然，林烨还可以自家继续制作使用，只要不大肆售卖就没问题。 这对于林烨来说是意外之喜了。 他送出去后就没想着还能有分红，已经想好接下来靠白糖赚钱了，没想到还能从琉璃上大赚一笔。 皇上肯定无法再撑十年，他还在位的时候，六皇子会专门针对有钱有势的人家卖琉璃珍品，等他上位，琉璃或许就会变成日常，但凡是富裕些的人家就能安装玻璃窗、玻璃门，不要小看这些，人数上来了之后，赚的不会比原来少，而且这还可以改善民生。 现在可以继续让工匠提高工艺，日后还可以用来制作暖棚，到时候冬天的蔬菜就不用只局限在温泉周围了。 听着这些建议，六皇子看林烨的目光更和蔼了。 越看越喜欢。 还想过嫁女。 可惜他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已出嫁，小女儿还在牙牙学语，都不匹配。 林烨这样时常往六皇子府上跑，有那敏锐的已经发现了，但发现的人不包括荣国府，他们一切如常，林烨猜测王子腾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什么也没有跟荣国府说，他回荣国府，居然没有一人提到六皇子。 他：“……” 由此可见贾府衰落的有多厉害。 也难怪经历了荣国府最盛时期的史氏面对嫡长孙女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宫中却一直没有做些什么了。 家中男儿不争气，那就只能让女儿出力了。 皇上自然也知道了，他听着下面人的汇报，眯了眯眼睛，专门挑了一日空闲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六皇子府门口，然后就看到了在田里穿着农人麻衣，挽起袖子裤腿，下地干活的两个人，皇上:“……” 他定定的看了两人三秒，才转移视线。 他知道他家老六爱种地，但这时候也种地？ 皇上有几分不信，但如今他突然过来绝对没有走漏消息，是他临时起意，看到的是真实的一面——老六他居然真在这种时候种地！难道他真的对大位没有野心？！ 林烨他也是知道的，他是林如海的独生子，年少才高，本以为会是一个清高的性子，结果现在这一看，呵，只看他这穿着架势，跟农家有什么区别？ 莫不是他家老六把人带坏了？ “皇上圣安。” “好了，不必多礼，今日微服，不要声张。” “是。” “你们这是在种豆子？” 皇上问了几句农家的事情，两人说的头头是道，他还跟着一块去看了南瓜秧苗，吃了一顿便饭，回去的时候没空手，挖了几棵南瓜秧苗带回去。 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躬身行礼的六皇子和林烨对视一眼，这才察觉到背上的汗浸湿了衣服，风一吹，浑身发凉。 君心难测。 君威难测。 为何皇上今日会到六皇子府？ 他是发现了什么？ 他们两个今日的对答有没有什么问题？ 皇上的突然到来没有提一句朝堂上的事，也没有提林如海，好似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到儿子这里来看看他。 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是天下之主。 林烨绷紧着弦，缓缓吸气吐气，这是他第一次面圣，现在他深刻理解为何之前父亲每次面圣回来都一脸疲惫了。 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中一再思量，脸上的表情也要时刻控制。 太累了。 不过如今看皇上的样子，他确实老了，但眼中依旧有神，走路踏实，说话有中气，只要没有什么意外，没有短时间内山陵崩的预兆。 之后皇上又分别去其他几个人的府上走了一趟，全都是毫无预兆，引起一阵兵荒马乱，他却片叶不沾身，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走。 林烨准备离京了。 因为六皇子的人已经把琉璃制作出来了，确定没有问题，他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他要是再不走，那些来试探他的人或许就不只是试探了。 京城，多事之地。 他这一走，就把贾琏给带走了。 贾赦收到妹夫的回信之后就给贾琏收拾了行囊，“你这回去姑苏听你姑父的话，过年就不用回来了，等到开春，再去金陵参加县试，你这回要是因为心思散漫没有考中，呵呵。”他没有说出会如何惩罚，只给贾琏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吓得他知道自己能去姑苏的欢喜都消散了。 对贾赦这一点，史氏和王二太太都不赞同。 史氏不赞同的原因是：“怎么能过年不在家中？过了年再去姑苏拜访他姑父也不迟。” 贾赦：“老太太这是忘了冬季河未解冻的事了？” 史氏哑然，顿了片刻后又道：“那就不去扬州了，解冻后直接去金陵参加考试，之前他珠大哥不就是如此，也考了个秀才回来。” 贾赦耐着性子解释：“琏儿有他珠大哥那般高的天赋我也不用拉下脸求妹夫指点了，你也知道，琏儿是个跳脱的性子，我指望妹夫好好磨一磨，好帮我磨出个秀才来。” 第67章 史氏这才不说话了，叹了一口气：“天赋这事无法强求，罢了罢了，那就麻烦你妹夫了，我再拦下去，倒显得我是个拦着不让他上进的恶人。” 王二太太看史氏放弃，急了：“何必舍近求远，珠儿有经验，指点指点琏儿便是了。” 贾赦：“珠儿明年不参加秋闱了？” 王二太太：“那肯定参加！” 贾赦一摊手：“对啊，怎好耽误珠儿的时间，他参加秋闱比琏儿这事要紧。” 王二太太咬牙，勉强扯出个笑容来：“那这样……”她犹豫要不要也让贾珠去扬州，林如海是探花郎啊，能有他指点，肯定有所进益，但随即王二太太又放弃了，这有什么的，珠儿他岳家是国子监祭酒，平日里她嫌弃清贫，这方面倒是得用，她的珠儿不愁无人指点。 至于贾琏……她想到他那上蹿下跳的性子，微微放下心来，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话糙理不糙，这阵子她让他身边的丫鬟主动些，他明显动了春心，哪里还静得下心来？ 而且他这一去扬州是做客，林如海只是姑父，难道还能强压着他读书不成？ 再不济，他总是要去金陵的，金陵，也有她的人。 她不会让贾琏有追上珠儿的机会！ 这跟林烨不一样，林烨再出风头，那也是林家人，贾琏，是大房的嫡子！ 他要是出头了，每拿走公中一点资源，珠儿就少一分助力！ 在出发之前，林烨让贾琏别带侍女和小厮，只带护卫，贾琏：“啊？那这一路上岂不是多有不便。”他回来京城后，一应起居都有丫鬟们解决，总算松快了下来。 林烨：“你是去苦读，还是去度假？” 贾琏：“……苦读。” 他苦下脸：“表弟，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林烨故作沉吟：“等你中进士了肯定没人管你了。” 贾琏：“……表弟你真看得起我。” 秀才他有点信心，举人悬着半颗心不知道此生是否有望，进士？ 这隔得太远了，他想都没想过。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他背了孟子的一段话，问贾琏：“你应该深有体会。” 贾琏再度沉默，龇牙咧嘴，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谁好端端的愿意吃苦？ 贾琏想到大老爷出门前的“敦敦教诲”，打了个寒颤，他要是放松了，没考中，大老爷会怎么罚他？打他手板子？还是脱了裤子打屁股？ 大老爷要是狠起来，是不会给他留面子的。 不不不，还是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估摸着大老爷心里有数，不会把他和珠大哥一块比，强求他考中秀才，这回他再坚持一段时间，要是能得个童生，就可以对家里交代了。 “行！我听你的，不带他们！”表弟又不会真让他去洗衣服打扫，只是身边没有那么贴心的人而已，他之前可以，现在自然也可以！ 他这一举动，让王二太太目瞪口呆，他居然没带贴身的人？这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了？这下她心中危机感大盛。 贾敏在收到贾赦的信后就贾琏住的院子收拾好了，就在林烨隔壁，等接到了人，笑意盈盈：“我得了你父亲的信，可不会纵着你，在下场之前，你就在家中待着，除非你姑父发话，说你的文章有所进益，不然哪儿也不许去。” 贾琏：“……” 他呆了一下，立刻软语相求：“姑妈，我的好姑妈，我才来扬州呢，现在距离下场还有几个月，我不能白来扬州一场吧？我又不是只惦记玩乐，只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看看扬州风光，也算圆了一个念想。” 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贾敏撑不住笑了，她倒也没有真那么不讲人情，只是故意这样说，先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好，今晚设宴给你接风洗尘，再给你两日时间让你出门，之后可就由不得你了。” 第30章 他周围有皇上的人/信 林海知道了林烨这回在京城的经历, 吃了一惊，他居然面圣了？ “你把当日所有场景一一说来！” 听完之后，林海眉头紧蹙。 这些对话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 就是些日常：“你们在做什么？” “怎么这块地杂草茂盛些？” “这豆子用途广泛……” 要说有比较特别的，就是问了南瓜。 这南瓜林海已经吃过好几回了，味道相当不错，他还特意去庄子上看过, 确实是好养活、耐储存、产量也不低，值得大力推广，不过它不是主粮，皇上还带了秧苗回去, 这态度算是重视了。 皇上会怎么想儿子？ 会怎么想自己？ 皇上是否会怀疑自己对他的忠心？ 他敢发誓他没有透露任何不该透露的消息给六皇子, 也没有给六皇子送银子, 这点皇上应该也不会怀疑。 虽然林海不确定是谁, 但他知道他周围有皇上的人。 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很多事情林海不会故意遮掩, 故意让人知道。 尽快写封折子递上去吧，南瓜的事他本来也要提一笔，不过之前想的是种满一年后更把稳了再上报, 现在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 就必须提前，还要在信里略提一提儿子, 儿子大了, 不由爹了, 他此生目标就是做镇守一方的官吏, 为民请命, 不用他细说, 皇上应该也能发现他和六皇子有相同之处…… 第68章 “这是周夫子给你的信，拿回去吧。”厚厚一叠，也不知道写了多少内容，周正防也给他写了信，信上夸了又夸，之前林海看了心生欢喜，现在见了儿子，被他说的话扰的欢喜不起来了，他挥了挥手：“明日把你这段时间积攒的文章拿来。” 林烨拆开信，周正防在信里详细的说了红薯和南瓜的生长情况，以及后期的收获，为此他高兴极了，字体都快从纸上跃出，观字如见人。 那红薯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亩产量达到了一千七百多斤！ 周正防带人收红薯的时候不敢置信，反复称量，确定了之后，不止他兴奋，跟他一起收红薯的人甚至跪下来，磕头大拜，称呼他青天大老爷，又求他分种子。 周正防已经决定，接下来他们的官田大部分都会种上红薯，而且会征召不同村落的老农过来照料，收获的时候再请他们一起帮忙，这样推广的时候就不用官府敲锣打鼓宣传了，村民全程参与，自然会认识到它的好处，到时候不用官府出面，他们就会无比上心。 南瓜也让周正防惊喜，甜甜糯糯，极合他的胃口，口感好，又能饱腹，而且确实耐储存，成熟了以后放在那里许久都不会坏，在缺粮的时候这也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种子也多，一颗南瓜成熟了，里面满肚子的种子，明年就可以分种子给百姓了，而且这南瓜不挑地方，屋头屋角种两颗都行。 信里，他郑重给林烨道谢，谢他带来这些种子，有了这些，今年他们当地有不少人就不用溺杀婴儿，失去劳动力的老人也不用为了儿孙绝食，他们能活下去了。 这封信林烨反复看了三遍才放下。 溺杀婴儿这事是普遍存在的，因为如今没有便宜可靠的节育物品，又没有什么晚上娱乐，妇人有了孩子，打胎要花钱，还伤身，所以就只能生下来，生下来养不活怎么办？ 送人，送不出去就丢了，或者直接溺杀。 前期孩子不多的时候杀女婴，孩子多了，男婴也会杀，不杀不行，实在养不活。 土地就这么多，产出也这么多。 现在有了红薯和南瓜，就能在有限的土地里提高产量。 虽然红薯吃多了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在饿肚子面前，观音土都吃，更别提红薯了。 这封信林烨给贾琏看了，他跟林烨一样，反复的看，胸腔激荡，连说了几声好！ 红薯和南瓜占据了信里大量的篇幅，少量描写了一些他们做的各种琐碎事情的后续，比如说某个经手案件受害者的后续，修好的桥给当地居民提供了多少便利，得来了多少赞誉等等。 可以说周正防把握的极好，林烨和贾琏看完这封信的心情得到了大量的情绪价值，贾琏甚至一点都不觉得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辛苦了，甚至口出“狂言”：“什么时候我们再去一趟云常县吧！我发现我有些想那里了。” 林烨：“……” 耳边他回到京城后的“再也不去那穷乡僻壤”的话还在耳边，这么快他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了？ 林烨没有给他泼冷水，笑着鼓励：“我也想了，应该有机会的。” 这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穷乡僻壤。 贾琏：“……” 听到这话，他有点恢复冷静了，选择了转移话题：“今晚吃什么？我还没有吃过南瓜，今晚有吗？” “有。” 今晚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厨房忙碌了许久，做出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其中就有南瓜饼跟拔丝红薯，另外还有一道林烨点的辣子鸡。 他刚到家就让去厨房准备了，之前在外面不想起还好，一想起来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久违的辣椒了。 他甚至菜单都已经想好了，今天吃辣子鸡，明天吃水煮鱼，后天炒牛肉…… 辣椒贾敏已经让厨房做过了，她只能吃一点点，吃不了太辣，林如海意外的喜欢，不过他也吃不了太辣。 林黛玉是吃不了，吃一点反应就大，嘴巴红肿。 林烨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今天晚上就让厨房做了一个放辣椒的菜。 虽然他吃花椒之类的辛辣食物没问题，但跟辣椒还是有区别的。 然后贾琏就新奇得看着林烨一边出汗，一边快速夹菜，那动作快如闪电，他这么快的吃饭速度好像自己在赶路途中终于回到了镇子可以去酒楼大快朵颐的样子。 表弟平时吃饭都不会这样，这道菜真有这么好吃？ 贾琏试探性的吃了一筷子，然后眼睛一亮：“这道菜很香！” 虽然是有点痛嘴巴，不过他能接受！ 林烨吃多了几筷子，就放慢了速度，开始慢慢享受起来，看他这样，本来要劝他要适量的贾敏也不说了，只是让他多喝点酸梅汤，免得吃多了辣胃不舒服。 自小到大，儿子在吃饭这方面就没有让人操心过，也有一段时间没看他有这么喜欢一种食物了，她不忍心阻止。 第二天舟车劳顿的两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吃过了午饭，林烨就充分发挥地主之谊，带贾琏出门欣赏扬州风光，还多带了一个“小弟弟”，那就是穿上男装的黛玉。 有了这个小尾巴，贾琏就不好再提好奇了许久的烟花之地，纯粹欣赏本地风光，欣赏完了，贾敏说到做到，林如海不给他的文章点头，就不让他出门：“你也知道这段时间紧要，姑妈这回就听你父亲的，做一回恶人。” 第69章 贾琏：“姑妈这话折煞侄儿了，侄儿哪会不知道姑妈这是真心为我好，侄儿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 所以哪怕他读书久了真心烦躁，也就在林府内转多几圈，转圈烦了，再看看能在书房一待就是半天不挪窝的林烨，再逗逗可爱的表妹，缓解了几分，又埋头继续读书。 这时候，他很喜欢林烨练武的时间，因为他虽然吃不了练武的苦，但可以稍微活动活动手脚，放松心情啊！ 转眼间就过了年，开春，贾琏要去金陵了。 贾敏不放心的叮嘱：“作保那些都不用你操心，文书都在这里，别弄丢了，到了金陵别吃那些新奇的东西，肚子可能受不住，晚上千万别贪凉，其他的都听你表弟的，他有经验。” 是的，这回林烨陪他一块儿去金陵。 这是考前越来越紧张，怕自己过不了的贾琏签下了一系列“丧权条约”求来的，虽然表弟年纪比他小一些，他才是哥哥，按理来说应该更稳重，但这种时候他一个人心惊胆战，有表弟陪着，他心脏跳的都安稳了些。 金陵距离扬州并不远，都到这一步了，林烨并不介意去“陪考”，而且他还有别的事情。 一个是嫁到金陵的表姐潘玲芙有喜了，他作为娘家人去送礼，二就是打探薛家的情况，就前段时间，薛家家主嫡女薛宝钗身有旧疾，得了高人赠方，身体大为好转，薛家想要厚礼相赠，结果高人已经找不到了，很符合高人“神出鬼没”的特征，为此消息传开了。 林烨对此有些扼腕，因为他派到薛家附近的人没有撞到高人出没的现场，薛家应该有人直面过这高人，林烨想要打探一番。 原著中就是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之一给了薛宝钗“冷香丸”，现在这位高人不知是道士还是和尚，也没有传出鲜明的特征，林烨猜测就是他们其中之一改头换面。 因为林家已经把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这两个鲜明的形象通缉了，自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为什么盯上薛家？ 现在薛家家主还未去世，原著中他寿命不长，为何壮年没了？ 林烨站在船头，思索着这些，脸色有些严肃，贾琏以为他在担心自己，有些感动：“表弟，你不是也说我放平心态，机会不小吗，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 林烨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我不担心，你没中重考的又不是我。” 表弟你扎心了啊！你这样说就不担心我心态崩了考不好吗！ 贾琏艰难的收回感动，换了个不扎心的话题：“……马上就要到金陵了，我还没去过祖宅，也没见过这边的贾家族人，听珠大哥说，他们都很热情。” 他这话换来林烨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我相信对你也很热情，对了，你说过一切都听我的？” 贾琏：“是啊。” 林烨：“那就好，考试之前不参加文会邀请应该不用我跟你说原因了？以你如今的水平没有必要耽误抱佛脚的宝贵时间，到了祖宅住下之后，你别用金陵的人手，就用现在的护卫照料你起居，同住一院，住进去之后，闲人免进，你住的房和贴身护卫换，饮食也互换，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我不会一直在，要是出门你不用理会，有什么问题攒着，晚上我会为你解惑，等考完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 他没兴趣和人斗法，这是贾琏的“任务”，他只想在金陵贾家的这段时间安生些，让他好好查查薛家、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 听到林烨这话，贾琏嘴巴张开，瞳孔变大，呆愣的看着林烨，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 表弟这说的是他的祖宅吧？ 真不是在说什么狼窝虎穴？！ 第31章 意外/分清主次 贾琏沉默的按照林烨说的做了。 到了金陵, 见过了几位老一辈的族人，就在祖宅里安顿了下来。 因为表弟的话，他心中思量, 这个院子他是自己主动挑的，没要他们提前收拾出来的院子。 这地方没有那么精巧，但住下他们足够了。 然后就打着专心读书，不想外人打扰的借口, 把院子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他带来的护卫。 主卧跟贴身护卫换了，他住旁边的小间，饮食也换了。 他一边读书, 一边看着贴身护卫的身体有没有异样。 他发现, 自己有些害怕那个可能出现的结果, 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 就证明比他原先想的要严重许多。 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在考前一天, 他的贴身护卫突然开始拉肚子了, 很严重，基本不能离开恭桶，如果是他, 难道还有力气去参加县试？ 而且这第一回可以说是意外, 要是一直不想让自己下场，不能总发生这种意外吧？ 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一劳永逸”？ 这一刻, 贾琏突然不害怕了, 反而在想表弟。 他真不怕吓到自己, 导致发挥失常落榜啊？这可是考试前的紧要关头！ 然后又想, 表弟怕什么？ 这回考不过, 回去领大老爷罚的是他, 来金陵重考的也是他。 表弟当然不怕。 这么一想，贾琏立刻拿起书本，继续看主考官之前的文章，临时抱佛脚，不快也光！ 他真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这回的主考官文风他可以靠得上，而且他没有出那些刁难人题目的习惯，要是等下回来，还不知道会是谁，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第70章 不敢想秀才，让他得一个童生就好了，至于家里的这些事，让他考完再说吧。 贾琏产生了逃避心理，更专心致志的抱佛脚了。 林烨说不再管贾琏的事情是真的不再管，他都已经提醒两次了，要是贾琏还不长记性，那就活该他吃个亏再长记性了。 他先去了表姐潘玲芙那里，她嫁给了宋同知家嫡出三子，如今有孕四个月多了，胎坐稳了，娘家人要过来送礼，本来最适合来的是她的亲弟弟潘常胜，但是潘常胜他在学院里勤勤恳恳，被夫子看上了，收为弟子，这是喜事，然后他夫子有事，要出远门，他作为弟子随行，现在都不知道在哪，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潘玲芙送出去的信，知道自己要当舅舅了没，自然赶不上，所以就由林烨出面了。 虽然他和潘玲芙是表姐弟的关系，但男女有别，所以林烨也就是匆匆在内院当着她婆母等人的面看了一眼，说了几句话，又亲手送出了贾敏的信，其余在宋家的时间是由他表姐夫宋逸招待的，他如今也是个童生，有意和林烨交好，林烨自然不会故作清高，两人相谈甚欢。 他还向宋逸打听薛家的“奇遇”。 这件事宋逸还真听说过，不过他听说的也不详细，知道的和林烨听来的差不多，他好奇：“你怎么对这件事感兴趣？” 林烨：“我想见一见这位高人，我有个朋友他家的孩子有顽疾，或许也能派上用场。”他虚构了一个朋友。 宋逸恍然：“原来如此，这些高人基本都是神出鬼没，很难确定他们的踪迹，金陵有几位名医，不如你问了详细的脉方跟这些名医请教。” 宋家是金陵本地人，从前朝开始就是官宦，熟知金陵大小事宜，思忖了片刻，又道：“城外有个寺庙，里面有个有位虚光大师，虽然外面名声不显，却医术高明，只是大师不想太多外人打扰，特意告诫治好的病人不外传，我也是有个表亲重病求到那，被治好了，我才听说的。” 这也很符合“高人”的一贯形象。 看勾起了林烨的兴趣，宋逸又道：“不过这位大师经常外出云游，时常不在，能不能遇到要看缘分。” 林烨记下了寺庙的地址，打算找个时间过去看看。 然后他就给薛家送了帖子，确定拜访上门的日子，去到薛家，就见到了笑脸相迎的薛家家主，他如今正当壮年，膝下儿女双全，儿子薛蟠九岁，女儿薛宝钗7岁，这回林烨来，一块儿见到了，薛霸王确实性子霸道，见到林烨，虽然是乖乖叫了哥哥，但是在薛家家主看不到的角落，瞪了林烨好几眼，估摸着因为林烨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到来被训了，薛宝钗如今还小，却能看出几分日后的风华，静静站在那里听他们说话，很能坐得住，和旁边抓耳挠腮的薛蟠形成鲜明对比。 “薛叔父，我本该和琏二哥一块来拜访，只他要准备县试，如今闭门读书，只好我一人来打扰了。” 薛家家主自然不会在意，虽然说他也有些意外贾琏能坐得住，真在考前不出门，但贾家和薛家什么关系？ 本来四大家就联络友情彼此联盟，现在贾琏的亲事也说好了，即将下定，是太太的外甥女、王家大老爷的女儿王熙凤，从王家那边讲，他是贾琏的姨父，这种紧要关头他没来，有什么可介意的？ 他还主动送去了不少得用的文房四宝，盼着他高中。 他出息了，日后他儿子女儿也能沾光。 从薛家离开的时候，林烨带走了一张画像，那是根据薛宝钗和奶娘的描述由林烨画出来的大师画像。 他会送回去，让贾敏和黛玉看看是不是就是当初闯进林家的癞头和尚。 本来林烨是想去宋逸说的那个寺庙看看的，但他又想了想，只去那边有些突兀，就打着为贾琏祈福的念头，挨个让人在金陵的寺庙里上香，又挑了一些寺庙自己亲自去。 别人不知内情，看他为表哥下场这么尽心尽力，都夸他们兄弟情深。林烨面对这些夸奖，都笑着答应了，他觉得他做的这些确实可以说一句兄弟情深。 这时候贾琏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还把自己关在院子里，终于到了考试这一天，他睡不着，很早就起来穿戴，准备提早出门去考场，一出院门，就看到了林烨。 看到他，贾琏笑了：“总算到这一天了！”他都要熬不下去了。 林烨：“我送你到考场。” 贾琏：“我正想说这话，走吧。” 他没有提在院子里拉肚子休养的护卫，一切等他考完再说，他要是真的被影响了，不就如了别人的意？ “咕噜咕噜——”马车规律前行，这时候天还没亮，平时热闹的街道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了，偶尔还能看到行步匆匆的读书人，看方向目的一致，都是参加县考的。 路程刚过半的时候，马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好像陷入了坑里，贾琏稳住了身形，但下一秒，整个马车咔嚓，从中断裂，坐在马车后半部分的贾琏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要是没人拦着，他多半以头抢地，撞到裂开的马车底座上，幸好这一幕没有发生，马车内还有林烨和一个护卫，那个护卫就在贾琏跟前，所以贾琏被拦住了，只是左边肩膀撞到了马车壁，而那护卫的胸腔被他的头撞了个实打实，从他倒抽一口凉气的表情来看，估计青了。 车夫在外面惊慌失措，大喊：“少爷，马车坏了，你没事吧？” 第71章 外面跟车夫一起坐着的还有一个护卫，掀开帘子看里面的状况，林烨好好的，主子贾琏看起来也还好，他松了一口气。 贾琏动了动胳膊：“我没事。” 一边说着，他从底座裂开两半的马车爬出来，再回头看着如此惨状的马车，沉着脸：“这是怎么回事？” 马车夫仍旧一脸惊慌：“我也不知道啊，这马车、马车应该是好的，我出门前检查过，还好好的，难道是内里腐朽了。” 他凑上前去看断裂处，脸白了，下跪认错：“这是被蚁蛀了，是小的办事不利，没发现，求少爷宽恕……” 贾琏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他叫着一块儿出门的两个护卫，内心庆幸，一个是庆幸他有警觉叫了他们，不然自己就不单单是肩膀有点撞伤了，二是庆幸自己提早出门，现在马车坏了，他走过去也不会耽误事。 他把视线看向受伤的和马车夫一块儿坐在前室的护卫：“你把他关起来，等我考完了再好好审问，注意，这期间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他！” 那护卫压抑了脸上的怒容，恭声应了。 贾琏不是傻的，今年也十五岁了，即将定亲，不用多久就会成亲，到时候就是一个完全的大人了，别的不说，这十来个跟他去云常县的护卫就被他收拢了，一心只向着他。 这点还要多亏了林烨从云常县回京城一路的倒买倒卖，给了他收拢人心的资本。 看着护卫把人绑起来押走，贾琏看向林烨，苦笑：“你没事吧？” 林烨：“我没事。” 贾琏忍不住叹气：“我上马车前是有想过这个可能的，但我又心存侥幸。” 事实证明，他一次次的侥幸心理都是失败的。 林烨却有些欣慰，他有防备就行，至于别的，慢慢来吧，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郎，又一直在蜜罐里长大，要求不能太高。 贾琏慢慢前行，收回漫天思绪：“算了，我不想这些了，我要想接下来的县试。”他能分清主次。 林烨侧头，看着他沉着的眉眼，在心里把他这次可能中的几率从五成上调到了六成。 “我等你好消息。” 县试要考四场，第一场至关重要，因为这关不过后面的就参加不了。 这一关，贾琏过了。 考完四场，贾琏可以暂时喘口气了，他要等结果，要是榜上无名，就要打道回府下次再战，要是幸运，下一次府试在四月，他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贾琏准备一边等榜，一边好好收拾收拾祖宅的人手。 这是荣国府的祖宅，他是荣国府长房长子，未来大老爷去了，这里就是他的，这对他贾琏不应该是需要防备警惕的狼窝虎穴！ 首先从审问马车夫开始。 可惜事情进展不顺，马车夫一口咬定自己失职，没有其他内情。 至于拉肚子的护卫更跟大家无关，大家都吃了厨房的饭菜没事，怎么就他拉肚子了？多半是他晚上贪凉。 贾琏被气的脸都青了，很想把这些刁奴发卖，但这些人的卖身契不在他手上。 这里的管事金彩还是祖母的人，祖母跟前的老人他一个小辈平日都要笑脸相迎，更别提发卖了，要是惹怒了祖母，一个不孝的帽子盖下来，他就完了。 而且这事会是金彩做的吗？ 他是祖母的人，祖母会见不得他上进？ 贾琏不这么认为，他更倾向认为是祖宅里的其他人，金彩有失职之过。 不对金彩下手，其他人就好说了，他才是主子。 下人办事不利，他没有卖身契，发卖不了，还罚不了吗？ 另外他的告状信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分别送给史氏和贾赦。 他是没有拿到证据，但这两件事谁说起来不玄乎？ 不过最终的结果……贾琏心中已经猜到了，刁奴办事不利惹怒了主子，要罚，其他的事？自然是没有的。 在贾琏的信送到之前，金彩的信已经到了史氏手里。 金彩在知道琏二少爷有个护卫拉肚子的时候是不放在心上的，但当知道考试当天琏二少爷马车出事，他还受了些轻伤，马车夫被关押，他就知道出事了，立刻写信给国公夫人，详细禀告了琏二少爷来到金陵后的经历。 他敢向主子发誓，他是清白的，没有插手。 ……顶多就是收了些银子，对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这回是有些人办差不用心，该罚，不用琏二少爷开口，他也要写信给主子汇报的。 史氏看了金彩的信，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琏儿从到了金陵就闭门不出，还不要金陵祖宅的人手伺候，这不符合他的性子……所以在这之前她就出手了？才让琏儿如此警惕？ 蠢妇！ 真真是蠢妇！ 琏儿出息，日后兄弟互相扶持才能走的更远！ 她却只想看到自己儿子出息！ 她当初怎么就给老二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史氏压抑着怒气：“把二太太叫来。” 王氏听到传话，捏紧了手里的佛珠，她已经收到信了，事情没成，贾琏已经考完县试了，结果还没出来。 这让她很遗憾，但她也不着急，又没有证据，贾琏运气不好出了点意外，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嫁进贾家多年，为老国公守过孝，为贾家生了二儿一女，娘家二哥贵为京营节度使，不是什么脏水都能泼到她头上的。 第72章 所以她有恃无恐。 她这态度史氏哪里看不出来，她被气笑了。 当家太太当久了，就真当荣国府是她做主了？ “我昨日做梦梦到了老国公，他挂念政儿，老二家的，你替老二抄一些《孝经》，抄好了给我，我在佛堂烧给他，至于你手上的事就先不用忙了，让老大家的和珠儿媳妇一块管着。”她说着，就有人捧着一些空白册子出来，看那高度，王二太太这个不识字的至少要抄几个月。 王二太太脸色顿时青了。 让她抄书？ 她抄出来的书能看吗？ 烧给老国公这确定是孝顺不是折磨？ 这不过是她故意惩罚自己的手段！ 偏偏她是婆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容不得她说不。 王氏咬牙应下了。 她一走，史氏就摔了杯盏：“不识好歹！” 琏儿也给老大的写了信，老大那人越来越混不吝了，他要是怒火上头闹起来，场面还能看吗？传出去他们荣国府就要成为笑柄！ 罢了罢了，还是要她这把老骨头操劳。 “上一碗热茶来，再去叫大老爷。” 她这一出声，自她摔了茶盏后就落针可闻的屋内气氛才流动起来。 贾赦是带着怒气来的，走的时候怒气消失了，神色还有些萎靡，虽然他从老太太那里得了不少好东西，但心里这口气没出，实在高兴不起来。 王氏得知老太太的私库开了，被贾赦拿走了不少好东西，脸上顿时就不好。 她早就把老太太的私房当做二房所有物，这些东西送出去了，跟挖了她的肉一般，咬牙拿笔临摹抄书。 周瑞家的在旁边看着，想要代劳，王氏冷笑：“老太太要检查，要是你们帮我抄了，她就敢给我没脸。” 她自己没脸不要紧，总要顾及珠儿元春他们。 不然她早就吩咐下去了。 周瑞家的跟着叹气，做足了想代劳却没办法的姿态：“那太太，接下来我们还要……” 王氏沉默的抄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暂时别动，琏二能不能过县试还悬着。” 周瑞家的内心松了一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二少爷经历了这些，考试肯定不能专心，平时他学业就不太好，能过县试的可能太小了。” 这话说出了王氏的心声，她叹了一口气：“可惜了金陵的人手。” 金陵是老太太的自留地，她在那边好不容易才安插了几个人，如今多半要被老太太清理掉了。 周瑞家的：“只要结果是好的，这些损失就是值得的。” 这话在理。 她但也没想着一直压着贾琏不给出头，但如今珠儿还没考中进士，贾家不需要下一个会读书的子弟。 贾赦对贾琏这次也不看好，信上说他肩膀还受了点伤，能考完全程就不容易了，更别说榜上有名，但没多久，收到加急信的贾赦惊喜了，“好小子！过了！” 他在书房里哈哈大笑，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王二太太，她房里的瓷器通通换了一茬—— 第32章 可疑/解签 贾琏过了, 虽然县试名次不太好，但过了就是过了，得了四月参加府试的资格。 看到榜上有自己的名字, 贾琏就兴奋地写信回去报喜了，他要增加自己在家里的分量，所以哪怕只要他没有过四月份的府试，什么功名都没有, 还是要刻意着重描写一番他的庆幸，如果不是那些意外，他肯定能考得更好！ 好在他底子在，发挥略微失常, 还是幸运的上榜了。 只是他越想越后怕, 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意外, 所以心中忐忑…… 这话就是给他接下来的府试铺垫了, 要是过了, 皆大欢喜, 要是没过那不是他的错，是那些意外的错！ 这一来一回的信件加急，等京城那边的信再送到金陵, 贾琏已经考完了府试, 正在等揭榜。 就跟他之前想的那样，老太太把祖宅的厨房和马车房的人全给发卖了, 又从庄子上重新选了人手补充进来。 另外为了奖励他过了县试, 老太太还给他送了两件玉如意, 价值二三千两。 这是奖励, 也是补偿他之前的受惊。 这也说明, 之前意外结束了。 贾琏接受了, 心情比他预想的平静，还有心情想，他要是过了府试，是不是还能从家里得到奖励？ 如果他过了，在家中更受重视这一点是肯定的，等他回到京城，大老爷应该也会给他不少好东西。 这是好事，他需要钱。 贾琏打算回京城后跟大老爷说，把这些护卫都给他，他自然要养得起这些人，才能开这个口。 之前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他不能说，说了别人会念叨他不务正业，如今他已经考完了，而且他知道表弟是绝对不会认为他想要赚钱是什么不务正业的行为。 “你觉得我做点什么好？” 林烨:“我记得你们家是不允许私自置办产业的？你还没有成亲。” 要是他成亲了，还可以说是他娘子的嫁妆。 这一点贾琏已经考虑到了，要是他被发现了，多半会被收走，而且肯定有人会盯着他，他很难完全隐瞒。 “放到你名下？” “我不行。” 他这么一拒绝，贾琏才想起来，确实是不能放到表弟的名下，他未来是要做官的，他把自己的情况代入到他身上了，“那你的生意放到谁名下？” 第73章 “家里信得过的下人。” 卖身契也在手里，真要看走了眼，全都收回来也简单。 贾琏沉默了下来，他身边自小陪伴他的小厮丫鬟不少，之前他以为是信得过的，现在回头再看，他们真正的主子从来不是他。 他居然无人可用。 贾琏不由苦笑，随即打起精神，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培养也没问题。 他回去肯定要换一些人，不过换谁呢？从外面买？ 这样或许是没有其他主子了，但他们能用的上吗？ 贾府下人盘根错节，外来的很难扎根。 不如跟大老爷要人？ 他应该会答应吧？ 贾琏现在更忐忑府试的结果了，要是过了，大老爷应该不会计较，要是没过那就不好说了。 在他的忐忑中，他得到了结果——他过了！ 他是个童生了！他这段时间的苦没白吃！ 在科举这条路上，他成功得到了敲门砖，以后就可以大声说自己是个读书人了！ 贾琏眼眶红了。 林烨当做没看到，“恭喜琏二哥，明年院试再接再厉。” 贾琏用力眨了眨眼睛，笑出了声，“你能不能让我多高兴一会儿。”一想到接下来的院试，就没那么高兴了，对院试，他是真没把握，这次他府试名次是倒数，但凡运气差一点就落榜了。 林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怕你乐极生悲。” 贾琏:“哈哈哈，如果是中进士我再来担心这个不迟。” “噼里啪啦——” 贾家聚居地放起了鞭炮，不停的有人来贺喜，这次来贺喜的人态度比之前热情的多，贾琏笑的脸都僵了，不过他一点不觉得累，这可是“甜蜜的负担”啊！ 他们送的礼也让贾琏眼馋，可惜这些都是要入公中的，他只能看看，更迫切想要赚钱了。 在回京城之前，林烨拉着贾琏到城外寺庙还愿。 对这点贾琏感动的不行:“表弟，以后你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尽管说！” 林烨:“……好，回头你生意上哪里有问题，写信给我。”良心有一点痛，就一点点。 寺庙的住持对林烨印象深刻，看到他又来了，亲自迎接:“林公子，又见面了。” 林烨:“是啊，当初在这里跟佛许愿，如果我表哥能中就带他来还愿，现在他中了，自然是要来的。” 住持慈眉善目的看了贾琏一眼:“恭喜这位公子。” 寒暄了几句，住持离开了，但是他又派了一个小和尚跟在他们身边，说是为他们引路。 这个小寺庙不大，哪里需要引路，不过是林烨的出现引起了主持的警觉，所以让人跟着他，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贾琏没发现不对，他们添了厚厚的香油钱，住持殷勤点不是很正常吗？ 上完香之后，林烨提出在附近散散步，贾琏也一口答应了。 这个寺庙有秘密。 林烨第一回来的时候确认了这一点。 首先是这个寺庙的选址，在城外的郊区，没有紧靠村庄，只靠近官道，知道的人不多，周围两个最近的村子甚至有不少人不知道这个寺庙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没有名气，但他们什么时候对香火看的这么淡了？如果真的看的这么淡，这个寺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好东西？ 这些好东西花的都是真金白银。 钱从哪里来？ 那个擅长医术，却时常不在寺庙的大师？ 这肯定不够，所以他们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 除了这一点以外，林烨上次来的时候，意外发现一位在后山练武的僧人，他没有发现林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满脸仇恨，把面前的空气当做仇人，尽是杀招——他一定见过血。 旁边还有别的僧人静静地站着围观，一脸理解，等那僧人发泄完毕，两人脸上又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寺庙道观人员混杂，确实很适合作为各种见不得人场所的遮掩接头地，这个寺庙藏着的人会是林烨想要找的吗？ 他寄回去给贾敏黛玉确认的画像已经得到了她们的回复，给薛宝钗赠药的高人就是当初闯进林家劝黛玉出家的癞头和尚。 为此，林烨还特意去找了薛家家主，和他说了这件事，薛家家主得知送药的高人是个通缉犯，也被惊住了，要不是女儿吃了那药真的有效，他就要说把那些药扔了。 如今没有扔，但也起了警惕心，又让名医检查，确认药没有问题，顺带着把家里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这是内务，薛家家主不是无能的，林烨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但是之后林烨收到了薛家送来的厚礼，那就说明薛家真的检查出了什么东西。 这让林烨心情愉悦，他不知道癞头和尚对薛家做了什么，现在显然破坏了一些他的筹谋。 如今林烨也要离开金陵了，就再来这里试探一次。 在原著中，不管是林家，还是贾家，癞头和尚都出现过，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如果这里跟癞头和尚那些人有关系，会不会做点什么？ 所以逛着逛着，林烨就突然起了兴致，让人送来纸笔，说要画探出墙头的一根树枝。 贾琏嘀咕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对画风景感兴趣了？”他有限的几次看林烨拿画笔，他都在画人。 林烨：“之前在忙，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第74章 贾琏：“那你画吧，我继续走走。”他对画画没有兴趣，所以两人自然的分开了。 分开后，林烨这边无人打扰，但是贾琏那边却有了动静，他被求签吸引了，也求了一支签，是大凶。 这不是个好兆头，签文云里雾里，他看不懂，就去找大师解签，大师解出来的内容正应了他前段时间发生的意外，让贾琏大吃一惊，这里的大师有真本事，说的真准！ 然后他忧心忡忡，担心起回京的情况来，按照签文的意思，他回京城后“倒霉事”会更多，因为背后有小人作祟。 贾琏问如何解决，大师却只说天机不可泄露，不管他接下来怎么问，都微笑不语。 林烨听着耳边贾琏抱怨的话，嘴角却笑了。 贾琏以为是大师有真本事，但如果是他们早就知道贾琏的事呢？ 他问如何解决，不是真大师能看透世间玄机的话，按照他们一贯的行情，接下来就是氪金了，只要氪的金足够，天机自然会泄露，现在显然，他氪的金不够。 没有打动他们，他们也不着急，等他吃了苦头，就会意识到这里的重要性，回头再来。 想到这里，林烨拍了拍他的肩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的都是虚的。” 贾琏：能有捷径谁不想走？ 虽然早就做好了回去后怎么面对大家的心理准备，但是每回想起来，贾琏都想叹气。 这事还无法逃避，他终究要回去的，他也不愿意逃避，再避下去，或许他这个侯府继承人的身份别人都想要了。 贾琏坐船北上了，林烨也回了扬州，接下来他不打算再出门了，他要参加今年的秋闱。 本来秋闱是在明年，但今年皇上六十大寿，加恩科，加开了秋闱和春闱，所以秀才和举人又多了一次机会。 之前皇上五十大寿的时候也加了一次恩科，这回大家都不意外，纷纷准备起来。 林烨留下了人手盯着寺庙，回到扬州后就闭门读书，另一头回到京城的贾琏受到了家里的热烈欢迎，老太太甚至塞给他一千两银票。 这是出乎贾琏意料的一笔钱，这壮了他的胆子，所以跟贾赦开口的时候，他不仅要了那十来个护卫，还想要个小庄子和庄子上的人手，至于理由，这是他成为童生的奖励！还有之前受惊的补偿！ 贾赦听到他的要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的贾琏冷汗都下来了，差点撑不住要反口说自己开玩笑的时候，贾赦却松口答应了，不过有个前提：“护卫给你，庄子也不是不行，明年你考个秀才回来，我就给你一个庄子，不仅给，我还能让你挑个好的。” 贾琏：“……” 这是吊在驴前面的萝卜吧？ 但他知道又怎么样，能扛住诱惑吗？ 贾琏不能。 这是阳谋。 之后林烨就收到了贾琏的来信，信上说了他回去后的丰富收获，还有下定决心，再苦一年，明年参加院试，争取一举拿下秀才功名，在信的最后，贾琏又提了一句：“家里一切如常，二老爷对我依旧宽仁，二太太也对我笑脸相迎。” 在这里，信上多了个黑点，明显他写到这里时停顿了，“珠大哥要参加今年的秋闱，二老爷二太太都盼他夺魁，珠大哥也想，他勤勉读书，晚上烛火燃到深夜，我也盼他高中。” 这一句话，透露了很多。 之前他称呼贾政和王氏跟着贾珠走，一般直接称呼他们为老爷太太，管自己亲爹叫大老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二房的孩子，现在他的称呼前面多了个二字。 还有贾珠那边，他现在刻苦读书，贾政王氏给了他不小的压力，贾珠也是，信上没有说他知不知道贾琏的那些“倒霉事”，在这种紧要关头，林烨推测他是不知道的。 如今换了贾珠要参加科举，贾琏没有盼着他倒霉，反倒盼着他高中，在这方面，他的心胸吊打某些人。 看着看着，林烨叹了一口气，贾珠上回因为漏雨生病落榜，这回他刻苦归刻苦，应该会特别注意这点，不会再前蹈覆辙了吧？ 第33章 解元/双喜临门 林烨给贾琏回了一封信, 然后就撒手了。 他要全心准备秋闱。 他对能中是有把握的，但他的目标不只是能中，他还想要名次。 他从不小看天下英雄。 过目不忘是罕见的天赋, 但千百万人中总会出现那么几个，他不是唯一。 贾敏看到儿子手不离书，吩咐下去让大家保持安静，每日菜单精心搭配, 务必要让儿子吃的舒心，还吩咐女儿，“玉儿，你哥哥这段时间不要打扰, 他要专心读书, 准备秋闱。” 黛玉知道秋闱的重要性, “母亲, 玉儿不会打扰哥哥。” 她不打扰哥哥, 但要和哥哥都在书房, 她占据了一个小角落，给她一本书，一盏茶, 她可以坐半天。 她的天赋同样卓越, 贾敏看她这样就想起夫君曾说过，要是黛玉是个儿郎, 也是个读书种子, 现在她投胎成女儿身, 也不要浪费了她的天赋。 当初贾敏父亲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父亲可惜她不是男儿, 但也为她请了名师教导, 她未出阁的时候是京中出了名的才女。 这些年来和夫君琴瑟和鸣，她读的书有大功劳。 如今女儿也有天赋，贾敏身为母亲，自然要支持。 这一回参加秋闱的，不单单有林烨、贾珠，还有林焜林焕。 第75章 他们一个十八，一个十九，中举的可能性不大，但想试试自己的深浅。 加恩科不影响正常的科举场次，今年之后，明年还有秋闱，他们这回不中，明年还可以再试一次。 这些年来他们几人通信不断，这回林烨回姑苏，三人之间并不生疏。 不过如今也不是什么适合交流加深感情的好时机，他们见了一面，聊了一会可能会出的题和主考官的信息，就各自回家按照自己的进度用功了。 大家都在全力以赴。 林焜林焕哪怕知道自己高中的可能性不高，也不会轻易放弃。 秋闱在八月，共分三场，林烨的运气不错，排队进入贡院后，他分的位置不错，不是臭号，检查了一下，也没看出漏雨，有了个不错的开头。 饶是如此，等他好不容易坚持完三场，九天过去，他离开贡院的步伐也有些虚浮。 这一次天公作美，没有下雨，但是大太阳也有不好的地方，加重了臭号的威力，他隔壁还有个拉肚子的，林烨耳力太好在这种时候就成了折磨，如今总算考完了，林烨走出考场，呼吸着新鲜空气，如获新生。 青石迎了上来，扶住他:“少爷，你感觉怎么样，马车在这里，里面还有大夫等候。” 王越还在广州跟着传教士学医，这位是从医馆里请来的。 大夫给他把脉，无事，只是有些劳累，回去后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青石得知这个结果，笑脸送大夫离开，大夫一下马车，就被别人抓住了:“大夫，你快给我家公子看看，他晕过去了！” “给我儿子看看，他发高热！” “大夫、大夫……” 看着这些惊慌失措的家属，青石在心里摸了一把汗，幸好他少爷没事。 林烨回去后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垫底，就一头睡了过去。 在贡院的这些天，前面还好，最后一场的时候就没有睡过整觉，隔壁拉肚子的那位仁兄动静太大了。 等他睡醒，林焜林焕已经拿着默写出来的卷子过来在花厅等候了。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早，我才刚起。” 林焜苦笑:“睡得不太安稳，这次卷子怎么这么难？” 他对比了前面几次秋闱的卷子，这一次是最难的。 他答的不太好，所以回家睡觉也不安稳，从噩梦惊醒，索性就早早起来，过来和林烨对一对，也好让自己死心。 林焕也是如此，他感慨:“我们参加乡试还是勉强了些。” 另一头，金陵的贾珠一出贡院就病了。 这回他比上次好点，虽然后面他也病了，却只是咳嗽，没有发热昏迷，所以他用药油提神，撑着考完了全程，而且正常发挥，等坚持完，走出考场，心下一松，就晕了过去，然后发起了高热。 在贡院外等候的贾家人早有准备，大夫就等候在旁，不过这一回他病情来势汹汹，他反复发烧了七天，大夫一度不敢下方，生怕这人熬不过去，又请了别的名医过来，他的高热才彻底退去。 好在这时候已经考完了，贾珠可以安心养病。 只是到底也安不下心，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他度日如年，不知道那一只即将落下的靴子到底会走向哪里。 林烨也在等待结果，他等待的间隙还和甄老爷来了一场偶遇，甄老爷爱才，知道林烨的身份后就十分热情，谈经论道中提及一些古籍是林烨没有看过的，林烨顺势提出借书，他一口答应了。 于是林烨去了甄家做客，见到了眉心有一颗胭脂痣的甄英莲。 她在父母身边，活泼讨喜，是甄老爷和封氏的掌上明珠。 见到林烨，躲在封氏后面有些害羞，被封氏宠溺的拍了一下，就乖乖上前来见礼了。 她比黛玉大两岁，林烨看到她如今在父母跟前安然长大，好像也看到了跟原著命运截然不同的黛玉，对她态度亲近，甄老爷笑眯眯的看着，带林烨去书房借书的时候十分大方。 他膝下就一个女儿，没有兄弟照应，他平日里多结些善缘，日后有那么一两个能有回馈，他女儿未来就能日子顺遂。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在他的书房，林烨看到了好些林家也没有的古籍，这些都是甄老爷祖上传下来的。 果然甄老爷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家财丰厚，没有兄弟互相帮衬，膝下只一独女，被人盯上一点也不出奇。 不过背后谋算的人自葫芦庙失火案件之后就销声匿迹，担心暴露，舍弃甄家舍弃的十分彻底。 他派人守在甄家，一无所获。 借了几本书后，等还回去，就到了揭榜的时候。 报喜的差役满脸喜气洋洋:“恭喜贵府林烨老爷高中解元！” 哪怕如今林烨还小，外人称呼起来已经自动加上了老爷的后缀。 举人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仕途，哪怕之后不再继续科举，也能做官。 有句话叫穷秀才，富举人。 举人不仅仅有了做官的资格，还能免除部分赋税，所以哪怕考中了举人没有去做官，也可以接受别人的投靠，开私塾也能收到不少学生，不用再担心生计。 “同喜同喜！”青石嘴巴快咧到耳根，给报喜的差役送了一个大红封，喜的这位差役好话一连串，不枉费他抢到了给这位解元老爷报喜的活。 第76章 这边的动静吸引的人越来越多，青石一声令下，就有人抬着铜钱和花生出来，但凡有人上前说一句恭喜，就可以拿走一枚铜钱和一把花生。 这是沾喜气，大家也不是贪图这点东西，有个路过的男人喜滋滋的把铜钱和花生收好，决定回去后给儿子放到枕头下，这可是解元老爷家的好东西，如果能沾点文气，儿子考个秀才，就不枉费他这么辛苦供儿子上学堂。 林烨收到喜报，心下松了一口气，解元，看来他这回运气不错。 他看了另外一位争夺解元同期的文章，他们两个伯仲之间，解元花落他家，不得不说沾了点运气。 如今尘埃落定，他参加完鹿鸣宴就可以回去了。 他报喜的信还没到扬州，林海已经从自己同僚那里先得了消息。 这是结果出来还没公布的时候传来的信，不影响结果，这时候林海只能自己和夫人偷偷乐，等收到林烨的喜报，整个林府都一派喜气，大家都得了一个月的月银做奖赏，另有一身新衣服，大少爷院里伺候的人奖赏更加丰厚，奖了三个月的月银！ 这凭空多出来的银子，谁不喜欢？ 而且少爷越出息，他们的未来越有着落，说明他们和子孙可以安心的待在林家这条大船上。 林焜林焕不出意料的落榜了，副榜都没进，两人说不丧气是假的，谁不想有惊喜呢？ 只是如今梦醒了，他们只能继续苦读，准备下年的秋闱。 在分别之际，他们问林烨:“明年春闱你去吗？” 林烨摇头:“不了，我要沉下心再读两年书。”他要参加后面的春闱，这样把握才能更大。 他如今才十五，他有时间。 等他回到扬州，就得了金陵传来的好消息，贾珠也中了，第十二名。 这个名次自然比不上林烨这个头名解元，但以他如今十九岁的年纪，照样也能被大家成为少年俊才。 而且他双喜临门，不仅高中举人，京城的李纨还生下一子。 只是报喜的信末尾却有个不祥的消息，贾珠得到喜讯后喝了酒，得了风寒，为此他连鹿鸣宴都没有出席，如今正在金陵养病，而给他治病的人，就是金陵城外那个寺庙神出鬼没的虚光大师。 看到这条消息，林烨脸上顿时严肃了起来。 要是那个寺庙真跟癞头和尚等人有牵扯，那如今贾珠这不是羊入虎口？他在治病的时候偷偷下点药，贾珠能发现吗？ 林烨不能坐视不理，要是贾珠真因为这个原因没了，如了癞头和尚等人的意，这不是林烨想看见的，所以他匆匆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亲自送给贾珠，叮嘱一定要亲手送到他手上，然后带着回信回来。 他自己这边暂时还走不开，刚回来扬州，林如海贾敏因为他中解元广发请帖，他要是这时候离开，未免太不负责。 贾珠很快就收到了林烨的这封信。 在拆开信以前，他以为信上写的是表弟中解元的喜报，但看了信以后，他脸色凝重。 什么？ 表弟怀疑给自己治病的虚光大师和擅闯林家妖言惑众的邪僧是同伙？！ 贾珠惊怒交加，但是信上表弟说他希望自己能暂时稳住这位虚光大师，他马上就会前来金陵，让他先找别的名医看病，还介绍了一位之前打过交道的大夫。 贾珠思索了一番，应下了。 这位虚光大师开的药，他没有吃，偷偷吃另一位大夫开的药，拖了几日，林烨来了。 他还带着周娘子，他先让周娘子给贾珠把脉。 周娘子本来是不愿意出远门的，但是林烨砸了不少珍惜药材，周娘子心动了，只好跑这一趟，给贾珠把脉后，周娘子眉头皱起，语气不太好：“表少爷，你是不是没有把我之前的话放心上？” 贾珠被她的话说的有些心虚，“我有注意，我的身体不差。” 要是不注意，他怎么能坚持完秋闱这九天？ “你出来就倒下了，现在还没好全，这叫做不差？”周娘子把脉，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怎么年纪轻轻把自己的身体透支成这样？”他又不是穷苦人家，为了养家不得不透支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的身体，虚透了。 第34章 怀疑/放弃春闱 贾珠忍不住质疑, “给我把脉的大夫没说有这么严重，他们难道看不出来？”不应该，在京城有刘太医, 来到金陵请的也是名医。 周娘子:“你这身体是自己作的，医术再好的大夫，能强迫你适当用神？我想肯定有人委婉劝过你，你没当回事, 那给你开点药撑着，短期看也没事。” 这不是医术的问题。 在给皇家人看的时候更明显，太医们一个个都是开太平方的好手，说诊断结果的时候要是不懂说话的艺术, 早就混不下去了, 极端点的还有性命之忧。 周娘子不会委婉,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毛病, 所以哪怕她医术过人, 之前也混的不好。 至于说有没有人故意轻描淡写误导贾珠, 那周娘子就不知情了。 贾珠拧眉:“所以要是不管……” 周娘子:“那你活不到老。” 贾珠沉默一会儿后，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脸色灰败。 他确实是仗着自己年轻, 任性了些, 但已经到了这地步吗？ 这样的话，他还有什么用？他还没考中进士, 还没进入官场, 还没有反哺家里…… 第77章 眼看他眼睛里失去神采, 周娘子百思不得其解:“我在扬州消息闭塞, 没听说荣国府出事啊？”如果荣国府出事, 他这么急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要是荣国府出事，贾敏应该不会这么坐得住才是。 听到她这话，贾珠又咳了起来，“咳咳咳！” 他脸上还有剧烈咳嗽带出来的病态红晕，“不是……” 荣国府确实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只是他等不了。 妹妹的青春虚耗在宫内，他们家和甄贵妃、九皇子的牵扯越来越多，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份心焦让他迫切想要早点进入官场。 但如果他壮年夭折——想到这个结果，贾珠遍体生寒。 周娘子:“那还有什么比你的命重要？” 贾珠好似被一根棍子敲醒了:“我明白了，多谢周娘子。” 他原打算参加明年春季的春闱，但现在贾珠放弃了，他要好好养一养身体，不然他真没熬过去，他这么多年苦读就白费了。 交流完病情，周娘子离开了贾珠的卧房，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的林烨。 林烨预料到了周娘子的话不会太客气，他这个当弟弟在跟前难免伤贾珠颜面，就避开了。 “周娘子，还想劳烦你帮忙看看这些药。” 那是虚光大师给贾珠开的药。 周娘子也不问，挨个打开药包仔细查看，“……这些药没有问题，对症。” 林烨:“你是否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对周娘子这个答案，林烨并不意外，要是他们手段这么粗糙，早就暴露了。 周娘子，“这位大夫爱行走偏锋，下重方，对症。” 林烨有些失望，看来这些药里没有发现问题，“他房间里面如何？” 贾珠因为久卧病床，房间里药味重，为了遮这药味，燃了香。 这也是林烨的关注重点。 周娘子愣了下，扭头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对着林烨摇头，那香里面确实有药，但那是安神助眠的，对贾珠无害。 林烨:“我明白了，这回劳烦周娘子了。” 周娘子:“我收了你的东西，应该的。” 贾珠今日情绪波动较大，没有精力再和林烨谈话，第二日，贾珠睡醒，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表弟，你说的那邪僧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林烨也想苦笑。 从他小时候开始，到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年，有人在背后算计他，三番几次要他性命，他们却到如今都还没有揪出幕后黑手的真身。 本来想着贾珠这次生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下手机会，或许他能够有所发现，但是现在线索又中断了。虚光大师虽然还在他的怀疑名单上，但到如今没有抓住他的任何马脚。 贾珠脸色凝重，也在不停地思索：“当初你惊马的时候姑妈写信问老太太，老太太怎么说？” 林烨：“外祖母怀疑的人都排除了。”说到这里，林烨看了一眼贾珠。 那时候他怀疑王二太太，不过她是第一个被剔出怀疑名单的。 她有动机，但她没有这个实力，她的人手只在贾家。 王家只有王子腾有这个实力。 贾珠想不通：“你们有没有头绪？” 虽然这伙人是针对林家表弟，但贾林两家联姻，表弟是姑妈嫡出，两家的关系亲密，贾珠是真心为林烨担心：“有人在背后盯着你，你之前还到处跑，太冒险了。”他很不赞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林烨叹了一声：“没有，已经排除是林家世仇所为，如今他们盯上了林家，未必不会盯上贾家，珠大哥，你也要小心。” 贾珠又是一阵咳嗽：“我会注意，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烨：“我想见见那位虚光大师。” 贾珠点头：“我让人去请。” 结果没请来，有一位外地富商知道了虚光大师医术高明，把人请去为他病危的老母看诊，人已经连夜离开了金陵。 贾珠知道后，有些后悔：“多半是我没有吃他的药被他发现了。”他察觉到不对，就立刻离开了，还是以这种合情合理的理由。 林烨却笑了：“这不正说明他有问题吗？”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离开？ “珠大哥，这事我会继续派人盯着，你就安心养病，对了，这事还没有头绪，我希望珠大哥帮我保密，就是外祖母问，你也别提及，等我有线索了，到时候会亲自和外祖母说。” 贾珠怔了一下，答应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说。” 贾珠这病要慢慢养着，他既然放弃了开春的春闱，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放下书本，不再想着要用功，家里来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贾珠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和打算如实以告，结果周瑞家的亲自来了：“大少爷，太太知道你久病未愈，放心不下，特意让小的快马加鞭过来探望。”她还带来了刘太医：“刘太医与我们家相熟，对大少爷的身体状况也了解，想来多半是这边的大夫医术不精，才会拖延到如今，恰好刘太医有事请假回家乡，顺路就请了他来，有刘太医在，肯定是药到病除。” 贾珠清瘦，如今这样子不至于说皮包骨，也相差不远，一看就知道是大病一场过的人，周瑞家的并不怀疑他的病情，但如今不是都熬过来了吗？ 怎么会那么严重？ 周瑞家的和王二太太都对这边的大夫抱有怀疑，所以花了高价请了刘太医过来。 第78章 贾珠哪里听不出周瑞家的意思？ 他视线沉沉的看了眼周瑞家的，心里堵着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观鼻鼻观心的刘太医，伸出手：“有劳了。” 听了周娘子的话后，贾珠对经常来往的刘太医心中就有了疑虑。 他们称呼他为太医，并不是说他是给皇室看诊的人，只是他身在太医院，外面的人统称太医，而给皇上及皇室看诊的，统称御医，那是连国公夫人没有特殊情况都请不来的人，当初也就是老国公重伤卧床的时候得了皇上口谕，有御医常驻荣国公府，自那之后，荣国府就没有御医登过门。 御医的医术肯定是最高的那一档，太医的水平就比较参差不齐，不过比起外面医馆的又更有保障些。 但这些人里全都是一心行医，没有掺和其他东西吗？ 不一定。 哪怕是御医，都有人被收买，更别提太医了。 如果有人盯上了林家，那么他们会盯上贾家吗？ 贾珠知道，会。 林家和贾家哪个更容易下手？ 林家的缺点显而易见，人丁不旺，若是表弟出事，姑父就只有黛玉一个女儿，林家在姑父手里再显赫也要面对后继无人的结果。 贾家呢？贾家如今的缺点是朝堂无人。 虽然子不言父过，但贾珠心里清楚，父亲不是做官的料。 舅舅是在朝高官，但他姓王，不姓贾，如今贾家最缺的就是能站在朝堂的人。 贾家缺席的太久，祖父留下的人情再厚，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消失。 他是贾家第三代长孙，又有读书天赋，若是他没了，就要看琏儿和宝玉。 琏儿如今秀才还未考，就算过了，短期内举人无望，要等他中进士，最起码要十年，宝玉如今还是小孩心性，要等他入官场要更久。 贾家能等吗？ 想到这点的时候，贾珠几乎夜不能寐，但为了自己的身体，他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但对刘太医，贾珠已经起了疑心。 周瑞家的自然不知道贾珠心里所想，眼巴巴的看着刘太医给贾珠看诊，之后说贾珠养几个月就好了，她顿时大喜过望：“对对对，养养就好了，之前肯定是这边的大夫无能，言过其实，少爷，等再养一段时间就回京城吧。”到时候少爷的病肯定就好了，可以参加明年的春闱。 贾珠听到刘太医的话，心一沉，他猜中了。 刘太医的话不能说有假，只是避重就轻。 比如说，他确实是要养几个月，但这几个月不能再费神，不然养不好身体，他却根本没提，而且刘太医难道没听出周瑞家的意思吗？ 她想自己参加明年的春闱，现在距离春闱就小半年而已，要是用心准备春闱，自己哪里还能静心养身体？ 想着想着，贾珠顿时咳嗽了起来，周瑞家的殷勤上前拿着帕子服侍，然后她惊恐的看着手里给贾珠擦拭嘴角的帕子。 原本洁白的帕子如今多了一朵绽放的红梅。 周瑞家的看了着帕子数秒后，尖声叫了起来：“太医！太医——” 他咳出血了。 第35章 逃避有用/野望 贾珠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那一口血, 吐出来后，他感觉自己好受多了，另外这一口血吓到了周瑞家的, 她再也不提春闱的话，只尽心尽力照顾他。 或许这不能改变太太的想法，但现在他耳根清净了，而且这给了他思路——他可以拖。 要是太太还是想要他参加春闱, 他就想办法拖到春闱结束再病愈。 贾珠不是没想过说服太太，但当太太固执劲上来的时候，没有人能轻易改变她的想法。 贾珠很累，暂时没有这个力气去说服她。 他选择了逃避。 他的逃避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但可以解决目前他的困境——周瑞家的不再提春闱了, 传信回去之后太太也不再提了。 虽然王二太太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儿子金榜题名的那一天, 但如今儿子的身体不支持, 她只能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不过就是再等一年罢了, 这样更有把握, 名次也能更高。 这一年的时间，她等得起。 只是她觉得金陵这个地方是不是跟儿子相克？ 他去了几回就病了几回，这一回病得尤其严重。 好在等这次儿子回来以后, 除非有特殊情况, 不然他都不用再回到金陵了。 在跟周瑞家的确定儿子需要再金陵休养，短期内回不来京城, 王二太太给贾珠写了一封信, 让他身体好一些了去扬州养身体。 贾家虽然在金陵有十二房族人, 但这些关系都远了, 也没有什么出息的人物, 只有求荣宁二府照料的份, 王家祖籍也是金陵，但王家也没多少出息的子弟，而且她大哥是个出了名的纨绔，王二太太根本没想过要他来照料贾珠，只怕他带坏了儿子。 史家说起来关系也不远，老太太是史家两位侯爷的姑妈，但当初史家大爷出事的时候因为爵位承继两边关系闹的不大愉快，如今两家押注看中的不是同一人，关系就更远了。 所以左思右想，王二太太还是想让儿子身体好一些了去扬州，贾敏在那里，她是亲姑妈，肯定能好好照顾儿子。 贾珠拒绝了，他不好意思去。 本来太太就对姑妈心里有偏见，要是自己这回过去了，但凡哪里不好，太太她肯定又会给姑妈记一笔，认为是她的错。 第79章 而且这回秋闱他的名次比不上表弟，太太在京城私底下应该没少说表弟是非，他哪里还有脸要姑妈照顾？ 他又不是稚儿，自己有手有脚，而且祖宅有的是人手，不愁没有人照料。 但贾敏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她问过了周娘子侄儿的情况，心下担忧，还想到了自己儿子，不止一次跟林海提起：“幸好烨儿当初说要习武，我们没有阻拦，要是如今换成是烨儿这样，我不敢再想……” 她就这一儿一女，不管是谁病了，她都揪着一颗心，平日里这两人身体都还不错，玉儿身体没有烨儿好，也只是偶尔有些小毛病，喝几日苦汤子就好了，如今珠儿这却是要数个月把药当饭吃。 受大罪了。 他如今在金陵虽然有贴心人照料，却都不是他的正经长辈，要是珠儿一时任性，都没有人可以劝劝他，所以她和林海商量后也给贾珠写了一封信，让他过来，贾珠婉拒了：“侄儿身体不适，还多了个晕船的毛病，等身体好些，再去见姑妈。” 实际上他和林烨商量了，他想要留在金陵，看能不能钓出什么惊喜来。 他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周边都是贾家族人，祖宅有人手，他自己还带了人过来，足以把他周围防备的水泄不通，只是要格外注意有人暗地里下黑手，以免翻船。 这是贾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如果是林烨自己，他也会这么做，就跟之前去南疆引蛇出洞一样，但他不知道贾珠是钓手还是被钓的那一个，只是他比自己年纪还大，不仅已经成亲，还做了父亲，不管从哪方面看贾珠在这个时代都已经是大人了，林烨不该质疑。 林海问他：“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如果是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那不用说，该埋头苦读，但他不打算参加，他准备参加的是后年的春闱，这就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这点时间其实也不算长，按照林海的想法，儿子不应该放松，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他不是没有野望的，如今儿子已经拿了四个第一，县试第一、府试第一、院试第一、乡试第一，如果他能在接下来的会试、殿试拿到第一，那就是六元及第！ 哪怕接下来他什么都不做，都能青史留名，被皇上认为祥瑞。 不是盛世，哪来的六元及第？ 但儿子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林海只能和他商量。 林烨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并且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父亲，你觉得我去松阳书院如何？” 林海以前给林烨的规划就是等他中了秀才就想办法进松阳书院就读，可以结识同窗及师长，那将会是他未来在官场的得力人脉。 松阳书院赫赫有名，上一次秋闱松阳书院的学子拿下了榜眼和一个进士名额，再往前，松阳书院拿了传胪……松阳书院时不时就能出现个一甲学子，就是依靠这些学子，打下了他的赫赫威名。 可以说，但凡是读书人，就没有不知道松阳书院的，不过和它的名气相对应，松阳书院收人的条件极为苛刻，最多学生的时候人数都不超过三十，这些学子多是举人，秀才有，人数极少，等林烨中了秀才准备去报名的时候，松阳书院主带秀才的那位夫子病逝了，直接宣布不再对外招收秀才，所以林烨错失报名机会，如今他是举人，可以去报名了。 林海对儿子能被取中还是颇有信心的：“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十月底松阳书院开山门招收学子，你去一趟。” 松阳书院在金陵，也就是说，他又要去金陵了。 要是他被选中，接下来就要在那边常住，贾敏没有想过儿子没考中的情况：“这书院是要住在那边？能不能在附近买个宅子？” 林海摇头：“只能住在书院内，不能带小厮丫鬟，只身一人进山，一个月有两日假期。” 贾敏听了拧眉：“难道要烨儿亲自烧饭洗衣？” 林海：“吃饭有厨娘，洗衣多半要他自己来了。” 林烨：越听越像精英小班。 贾敏担忧的看着儿子：“烨儿能吃这份苦吗？”连洗衣服都要自己来，其他的更别说了。 林烨：“当然可以。” 潘常胜知道林烨要去参加松阳书院的选拔，送上了佩服的目光。 他从老师那里知道了松阳书院的存在，它不是每年都招收学子，只在秋闱后开山门，也就是三年一招，招收学子的条件十分苛刻，数一数历年来招收的学子，没有一个超过二十三岁，而且他们秋闱的名次还都名列前茅。 也就是说，普通读书人眼里的天才，只是他们招收学子的基本条件，一般人只有望尘莫及的份。 等林烨来到金陵，贾珠知道他的目的后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苦笑着摇头，以他这回秋闱的名次，能被松阳书院选中的几率很小，除非他表现十分出众，但如今他这身体，不用再想了：“祝你心想事成。” 松阳书院的山长是举国闻名的大儒。 如果表弟能被山长看中，他就再也不为自己没有兄弟依傍形影单只的问题烦恼了，不，应该说，只要他能成为松阳书院的学子，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那里的人，都是天之骄子，前途光明，如果不是他们招收的学子确实很少，或许朝廷早就出手干预了。 林烨提前到了松阳书院山脚下，他来的够早了，但这里已经等了不少人，随着时间流逝，山脚下这片空地已经坐满了人，人虽然多，却并不吵闹，只在相熟的人之间低声交流。 第80章 松阳书院的考核严格很出名，但具体考核什么却基本没有流传的信息。 等到了时间，松阳书院出来一个中年夫子：“有意参与松阳书院的考核的举子，且年三十以下者，秋闱名次二十以内，请进。”这话一出，就有人不甘心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林烨进去的时候打量了一眼，确实都是年轻人，年纪最大的应该快要三十了。 坐下后，林烨扫视一圈，发现人数并没有太多，只有三十人左右。 也是，三十以下的举人，名次还要靠前，人数自然不多，而且他们有的或许条件达到门槛，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没有前来。 “这是第一考，请答题……” 这是一个简略版的秋闱考场，第一考，就用去了一天时间，林烨的笔不曾停过，大半天时间都在动。 天黑之前交卷，夫子们会连夜评卷，明日一早张榜，榜上有名的人才能参加第二考。 林烨第二日来了，再进松阳书院参考的人数比第一天少了一大半。 第二考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任选其一参加考核，如果有实力，可以选择更多项。 这一关，林烨选了射、御、数。 这一关当场出结果，三项全优，他入了第三关。 这时候，还能参加考核的就只有五人了。 第三考就和天下事息息相关，题目分别和水利、贪腐等相关，让他们写一篇策论。 最后留下来的，就两人。 一个是林烨，十五岁，出自姑苏，今科解元。 另一个是王柳，二十一岁，祖籍江西，今科解元。 林烨父亲是三品大官，王柳父亲只是一个举人，但他母亲姓甄，和出了一个甄贵妃和九皇子的甄家是同族。 他们一家都在金陵，所以王柳在金陵也是个风云人物，林烨和他没有往来，却都对对方“闻名已久”。 林烨年少，成名时间短，有不少人认为他会是下一个“伤仲永”，秀才就是他的巅峰，现在显然是打脸了。 王柳年长一些，成名时间长，他从刚进学就有才名，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的科举之路也验证了他的天才之名。 从这两人来看，松阳书院不愧他的“严苛”之名，招收的两个学子都是解元，还都是年轻俊才。 只是虽然都是年轻，十五和二十一的对比还是让人侧目，王柳压抑着心里的不快，冲林烨拱了拱手：“贤弟，久仰大名，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 场面话谁不会说，林烨一边微笑应答，一边在心里叹气，看来这位同窗暂时是没法交友了，嫉妒心已起，就是不知道他之后能不能压住这份嫉妒。 已经确定招收他们二人，夫子这时候态度和煦多了：“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整两日，两日后你们带上行李过来，你们刚来书院，我跟你们说一遍书院的规矩，入学以后，不允许带丫鬟小厮书童，一应杂事自理，每逢初一十五各有一日假，平日里无假不得离开书院，若是有事，找夫子告假，另外每月交杂费三十两，如果不够，另外再算……”这个银子对他们来说当然没有问题，对贫苦人家很难，不过前提是他们招收的是举人，只要是举人，出身再差，这笔银子也能拿得出来。 这些条件他们两人之前都知道的七七八八，现在听夫子说，两人都面色平静的应了。 等夫子一说完，王柳率先扭头离开，不想和林烨搭话的意图明显。 林烨：“……” 不是吧，他是来求学的、是来交朋友的，怎么刚来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等林烨回去，贾珠知道林烨成为了松阳书院的一员，不禁笑了，“恭喜表弟，快快写信给姑妈他们报喜！” 等林烨和贾珠说起了这位王柳同窗，贾珠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我之前猜他会去参加考核，他是除你之外唯一一个我认为能过的人。”他猜中了，就表弟和王柳两人成功入学。 林烨：“你之前和他打过交道？” 贾珠：“……嗯，我参加过几次文会，见过一面。”他沉思了一下：“才高气傲，财大气粗，奉承者众。”这就是那一面贾珠对他的印象。 “他母亲是甄家族人，他父亲是甄家甄宝玉的夫子，他还有一嫡姐嫁给了盐商。” 说起这位甄宝玉，贾珠的语气有些奇特，“世上奇事多。”不说甄宝玉、贾宝玉这名字的玄机，他们两人年纪相仿，性情相仿，长的还相似，要不是不可能，贾珠第一回见到老亲甄家宝玉的时候真以为太太当初生的是双胞胎。 两个宝玉长的太像了！ 第36章 差距/刺激 林烨没有见过甄宝玉, 只听说过这位甄家的心尖尖。 他的待遇是原著中贾宝玉的待遇，或许还有过之无不及，贾宝玉如今在荣国府也十分受宠, 但或许是有贾珠这位大哥在，他的地位还不到原著中那么夸张。 “真那么像？” 贾珠点头。 林烨不解：“不是说宝玉长得像外祖父？” 贾珠迟疑：“……或许是神似？”他记忆中的祖父很是威武，宝玉那福娃娃的样子他是看不出来两者有相似之处，兴许是宝玉如今还没长开的缘故？ 贾珠把话题扯回来：“那王柳颇有些恃才傲物, 若是为难你，你别一味忍让。” 林烨所有所思：“他应当不会特意为难我。”甄家在金陵确实声望鼎沸，但他姓王，他母亲虽然姓甄却是庶出, 在甄家地位没有那么高。 第81章 而且林家也不是吃素的。 信传回扬州, 这是贾敏意料之中：“我就知道烨儿进松阳书院没问题, 只是这十五日才一日假, 也太少了些。”这样他得要放大假才有空回家了。 林海不以为意, “你就当儿子又出了一次远门。” 贾敏叹息：“跟出远门的区别或许是近了些。”这点好, 儿子出远门她会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真有什么事他们在扬州鞭长莫及，但是换成在金陵就不一样了, 这算是在家门口了。 林黛玉眨着眼睛：“哥哥没有假回来, 我们可以去看他吗？” 贾敏顿住，然后笑了：“好主意！” 眼下就有机会, 潘玲芙这个外甥女已经生了, 生了个儿子, 如今还没出月子, 她可以和潘常胜一块儿去金陵看看她们母子, 去了后她不仅能去看看儿子, 还能看看珠儿。 林海没有阻止：“我让人给你们安排船。” 贾敏：“好，先不用告诉烨儿，给他一个惊喜。” 林烨不知道家中的打算，他入读松阳书院后，感觉回到了高三，被老师重点关注的重点班的高三。 早起、晚睡，当然，如果你能提早完成课业，早睡也没有问题。 课程的安排不会十分紧密，基本上一天就一两个夫子给他们上课，上课的内容跨度有的时候极大，要是本身知识面不够的完全跟不上。 好在这里都是举人，所以有些人基础差一些，也不至于掉队。 这里总共只有十二个学子，还有几个不在书院，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人。 而且这二十人里，不是一派的。 比如新入学的王柳，他是旗帜鲜明的九皇子派，师兄赵一坤，出自三皇子侧妃娘家，另外还有石三阳，口口声声义忠郡王。 他们不会掩饰他们投效的人，还会积极为他们归属的皇子皇孙拉拢其他人。 能进松阳书院的都是年轻俊才，但凡心有大位的就不会放过。 林烨就收到了这三人的拉拢，包括王柳。 他入学后态度大改，对林烨和善了许多，林烨猜测他回去后被“指点”过了，既然要拉拢他，当然不能板着脸。 看来之前他在京城的所作所为还没有传到金陵来，他们不知道林烨和六皇子走得近，林烨也不会就这点大张旗鼓，这样让大家误以为林家都投靠六皇子了就不好了，所以他对其他人的拉拢全都当做听不懂，张口闭口就是皇上圣明，其他学子：“……” 真热闹啊。 举人一只脚已经踏入官场，以他们的年纪和学识这是迟早的事，大家各有思量，有的下定了决心，有的还在考量。 但不管他们做什么，只要不闹出什么事来，夫子全都当做看不见，只管他们的课业。 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是明智的，他们办书院，又不是结党，自然不能管束学生的政治倾向。 王柳看林烨这样子就知道没戏了，态度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面还能客套一下，转过身脸就拉了下来。 林烨：“……”你有本事你当面给我脸色啊？ 林烨很快就在书院里找到了朋友，他叫计朋予，是上一科的举子，入书院已经三年了，他不参与那些是是非非，埋头读书，最擅长的就是数，林烨在这方面也很擅长，所以夫子时常把他们叫到一起钻研数题，偶尔还会让他们去代课专门讲数，两人迅速熟悉了起来…… 林烨在山上读书的时候，贾敏坐船带着黛玉、潘常胜来到了金陵。 潘常胜就读的书院在扬州，这回来金陵是跟夫子告假，才有时间跑这一趟。 贾敏来金陵，本来贾珠应该前去迎接的，但他的身体不争气，只能派出自己的得力人前去迎接，贾敏自然不会挑拣他，来到贾家祖宅，看到屋里关着门窗，穿的比常人厚实许多也能看出瘦削的侄儿，没忍住轻轻锤了他一下：“你都是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没有挺过来，家里人要怎么办？” 贾珠乖乖认错：“是侄儿的不是，如今侄儿已经知错了，姑妈你不用再担心，我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看着他的笑脸，贾敏轻轻拍了拍刚刚自己锤的地方：“那我就信你这话，还疼吗？” “不疼。” 黛玉这时候才能给他见礼，“玉儿见过表哥。” 贾珠的视线看向黛玉，不禁笑了，“表妹远道而来，辛苦了，累吗？表哥特意为你装扮了房间，你待会儿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让她们给你换。” 他如今已经是父亲了，虽然在金陵见不到儿子，他也有了慈父心怀，给贾兰寄了不少小玩意回去，现在看到才四岁的黛玉，不由产生移情作用，对她笑的分外和善。 黛玉有些羞涩：“谢谢表哥。” 贾珠：“不必客气。” 贾敏：“好了，不必客套，玉儿，回头等你会做荷包了，给你表哥做个荷包答谢。” 贾珠：“那我就等着了。” 寒暄了几句，贾敏问：“烨儿放假了直接过来吗？” 贾珠：“不好说，回头让人跑一趟去传个信……” 京城，荣国府贾琏收到了林烨的信，知道了他如今在松阳书院就读的事，不得不说，这出乎他的意料：“我还以为他会参加明年的春闱。” 贾赦瞥了他一眼：“你表弟心有成算，哪像你，呵呵。” 第82章 贾琏：“……老爷，我也没有很差。”比不过表弟他认，但也不至于太差吧，看看四王八公里那些子弟，跟他一样十五岁就是童生的人不多啊。 贾赦哼哼了两声：“你就只瞧着不如你的？反正我话说在前头，你明年中了秀才，有奖励，没中，就等着瞧吧。”他扔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留下贾琏苦大仇深的继续拿起书本，不过看了没几页，他就放下书，看着窗外的绿荫，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表弟这信刺激到他了。 表弟都这么厉害了，还要去书院读书，他怎么敢放松？想必老爷也是被刺激到了，才会到他这里来专门说这么几句。 虽然早就认清两人差距，但如今差距更大，很可能过一年多还会继续扩大，到时候一个官一个民，贾琏心情一时难以平复，静不下心看书，于是贾琏唤来一个丫鬟：“二太太那边有什么动静？” 自他从金陵回来，贾琏就开始关心起了下面庶出的弟弟贾琮，顺带着也关心起了二房那个同样被忽视的庶出子贾环。 如今贾琮四岁，贾环三岁，说起来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只是之前正经的主子不重视，所以也没有人操办，如今有了贾琏的“关心”，这两人如今都请了夫子教导。 贾琏不在意贾琮开蒙，自己是嫡出，两人年纪相差大，贾琮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二房贾环也威胁不到嫡出的地位，只是二太太见不得贾环出头，谁不知道贾环是二太太的眼中刺？ 宝玉和贾环年纪相差不大，如果后开蒙的弟弟贾环学业比宝玉还好，想必二太太心情会越发不愉快吧。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贾琏就会做足好哥哥的样子，去关心庶出的弟弟们的课业，如果他们用功的样子被二老爷看到了，就会得到二老爷的夸赞，而二老爷对贾环的夸赞是二太太一直在避免的，如果二老爷夸赞的同时联想起懒散的宝玉，宝玉多半会被骂一顿，然后二太太连着也被骂慈母多败儿。 虽然这样对宝玉是不公平了些，但贾琏如今也是没有其他办法。 他只能期待明年早点到来，盼着他妻子王熙凤进门，给大房拿回管家权。 不久前，二太太就是因为这事换了她院子里的瓷器。 而再之前她换瓷器，是得到珠大哥确认今年不能参加春闱的消息。 现在得到林烨表弟的好消息，贾琏觉得她院里的瓷器又该换了——她见不得表弟比珠大哥好，而目前这情况来看，等后年春闱，表弟和珠大哥参加同科春闱，表弟明显占优。 丫鬟匆匆离开，过了段时间回来了：“听说二房的小丫鬟斟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把架子推倒了，二房那边正在收拾呢。” 贾琏的心情瞬间晴空万里，摇头轻笑：“有些人啊，就是看不开，自寻烦恼，就是可惜了那小丫鬟。”背了黑锅，少不得要被去了差事，打发回家。 他的丫鬟听了，不免兔死狐悲，他们谁不知道事情真相呢，只能说那小丫鬟倒霉，转念又想，幸好自己运气好，分到了二爷身边，想着想着，她脸红了，声音也变了：“二爷……”她的眼神，欲语还休，充满暗示。 贾琏见了，不由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很想把人拉到怀里，但想到明年的院试，他忍痛拒绝：“好了，你去忙吧，我要读书了。”他现在心情好了，应该能静心看书了。 丫鬟：“……” 第37章 敲打/斗法 史氏如今一般不管家里的琐碎事, 但有些事，她只是不管，不是不知情, 前面她还在为外孙高兴，一扭头就知道了王氏砸了屋里瓷器的事，脸上顿时就沉了下来：“她这一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 心胸狭隘到这个地步！ 她见不得庶子出头还算情有可原，烨儿碍着她什么了？！ 那是荣国府正经外孙！ 他好了, 荣国府难道不能沾光？她王氏的子孙不能沾光？ 而且她这瓷器更换的速度也太频繁了。 史氏觉得王氏又要敲打一番了，看来之前抄书还没吸取教训，想到这里，史氏问旁边的人：“琏儿最近在做什么？” “琏二少爷在用功, 准备明年的院试呢。” 史氏听了, 满意点头：“琏儿越来越懂事了。” 不仅自己知道上进, 还会主动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 越来越有当哥哥的样子了。 旁边人笑着：“可不是吗, 隔壁可羡慕了, 还想让蓉少爷跟着琏二爷一块儿上进呢。” 这说的就是贾珍了，他看着隔壁荣国府先出了一个贾珠，又来一个贾琏, 哪有不眼热的, 贾珍只有贾蓉一个儿子，他年纪比贾琏小三岁, 如今才十二, 自然也盼着他能向荣国府这兄弟两学习, 只是贾蓉不是个能读书的, 被贾珍赶过来跟着贾琏读了几天书, 就告病不来了, 为此贾珍还动了板子，贾蓉怕归怕，养好伤后再来荣国府照旧神游天外，死活读不进去，如今贾珍也死心了。 这话史氏爱听，嘴上却道：“人各有志，蓉儿不爱读书，日后也能做官。” 不过这捐的只是虚职，想要转为实职另说。 说着，史氏就有了主意，王氏这是因为李纨生产，重新执掌中馈又飘了，邢氏虽然之前也挂名一起管理，但她是个提不起来的阿斗，吃相太难看了。 “你们大奶奶如今身子如何？” “听说珠大奶奶今日看天气好，还抱着兰哥儿在外面转了一圈，晒太阳。” 第83章 史氏明白了：“她身子一贯好，出了月子也有段时间了，家里这摊事还是要劳动她。 ” 至于二太太，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应该要多加保养。 她的话传回到了二太太那里，她的脸顿时就青了，家里的账本回到手里还没有捂热，又要交出去了？！ 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在敲打她呢。 只是哪怕王氏知道这和李纨无关，还是迁怒到了她身上。 如果没有她，这府中的中馈就只能在她手里！ “大奶奶在做什么？” 周瑞家的连忙回答，“在照顾小少爷。” 听到她这话，二太太一时没有说话，周瑞家的也没有说话，她还没有摸准主子的意思。 “你觉得我把兰哥儿抱到我院里来怎么样？” 二太太想到了自己，她当初生下贾珠，满月后就被抱到了老太太跟前，不单单是贾珠，她生的这三个孩子全都是这样，没有一个在她跟前长大，饱受母子分离之苦。 现在她是当祖母的人了，她抱了孙子到跟前来顺理成章。 至于李纨，她执掌中馈又能怎么样？ 兰哥儿在她院里，她只能比之前更恭敬。 原来主子是这样想的！周瑞家的当然不会反对，笑着符合：“大奶奶还年轻，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哪像太太经验丰富，到时候大少爷回来，看到白白胖胖的兰哥儿，也会感谢太太的辛苦照顾。” 听到周瑞家的这样说，王氏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我是他母亲，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辛苦些又算什么，只要孩子心里知道，一切付出就值得。” 周瑞家的：“我们大爷是个孝顺的，家里上下谁不知道，太太你就等着享福吧。” 她们两个在这里其乐融融，另一头的李纨那就是冰火两重天了。 前脚刚为收下账本高兴，后脚婆婆那里就来人说要抱儿子去跟前养着，李纨听了，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是她挣命才生下来的儿子，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她哪里舍得送出去？ 虽然说是养在祖母跟前，但孩子谁养就跟谁亲近。 她敢断言，她的儿子要是送给二太太养，她肯定会把孩子养的和她会更亲近。 她不愿！ 但要怎么阻止呢？ 要说出去，外面的人都只有赞同的，说这是长辈看重小辈才会这样做，她一个小辈哪能不知好歹的忤逆？ 大爷还不在家中，有谁能为她出头？ 她强颜欢笑的送走了周瑞家的，让人慢慢收拾儿子的东西，想来想去，抱着儿子去了荣庆堂。 她宁愿把儿子送到老太太跟前，也不愿意送到二太太那。 史氏看着红着眼眶，依依不舍之意明显的孙媳妇，对王氏打的主意了然于心。 这是还不甘心撒手，要和自己打擂台呢。 要是把兰哥儿抱到她哪里，要是有什么和李纨意见相左的，李纨难道还能不听她的话？ 她拍了拍李纨的手背，笑着宽慰：“好了，流什么泪，我看你是个再稳重不过的性子，哪里就照顾不好兰哥儿了，二太太这是关心则乱，这不是还有经验丰富的奶娘在，要是你忙着打理家中事务忙不过来，就让她们把孩子抱过来就是了，等你忙完了，再抱回去，只是你要受累多跑几趟了。” 李纨顿时大喜，抱着兰哥儿给她行了个大礼：“那孙媳妇就厚颜麻烦老太太了。” 白天把孩子送来，天黑再抱回去，多跑几趟算什么。 得知这一结局的王氏，拿着茶盏的手一抖，茶盏顿时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茶水还撒到了她衣服上，她勃然大怒：“下贱的奴才，当的什么差，这么烫的茶都端上来，心还在这院里吗？要是有了别的高枝，我成全你们！” 端茶的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太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周瑞家的知道这是小丫鬟撞枪口上了，本来不该管，但这丫头母亲和她关系不错，于是周瑞家的硬着头皮站出来：“太太，这小丫头办事不经心，该罚，不如扣她半年月银，给她长长记性。” 王二太太哼了一声，给了周瑞家的面子：“那就这么办的，把这屋里收拾好。”说着，就进了内室的小佛堂跟前，点了一支香。 看着袅袅香烟向上飘，王氏思绪飘散。 果然不是自己挑的儿媳妇不会和她一条心，还拿老太太来压她！ 她不能拿老太太怎么样，还拿儿媳妇没办法吗？ 一支香燃烧了不到五分之一，王氏就有了主意：“你仔细挑一个可心人，珠儿在金陵孤枕难眠，我送个贴心人去照顾他。” 周瑞家的声音嘹亮的答应了，大爷前途似锦，多的是小丫鬟愿意去大爷那，看来这回又能趁机收一笔。 贾珠来金陵是参加秋闱的，没有带通房，之后他身体不好，也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现在京城送来这么一个人，贾珠平静的收下了。 他如今的身体大夫说要静养，房事方面也要节制，母亲或许认为他是有需求的，就送了人来，这没有必要拒绝，所以他打算把人放一边。 人是收下了，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他自己。 他的计划是这样没错，但事情的走向往往会跟计划出现误差。 之前贾敏他们来的时候，林烨在山上收到心一放假就下山，和他们处了一日，之后没多久贾敏他们就回去了。 第84章 贾敏是林府的女主人，既要管理中馈，还要负责对外人情往来和夫人交际，走开一小段时间可以，长时间不行，潘常胜也要回书院销假，林烨本身假期也就一日，所以他们没留没多久就回去了。 自那之后，林烨很少再下山，他是个坐得住的，在山上待一两个月也没有下山去散心的冲动，只是说有事情派人过去找他就是了。 所以在年前，林烨放假回来看到了身体并没有好转，脸上的血色好像还更少了的贾珠，他不解：“你这是怎么了？” 又病了一场？怎么没人跟他说。 贾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掩面说了缘由。 他之前没脸说，现在林烨下山了，他身体还没恢复，不得不说，他确实是又病了，至于原因，就在太太给送来的贴心人身上。 她来到金陵后待遇不差，但就是近不了贾珠的身，这不是她想要的，想尽各种办法偶遇后，还是没有办法接近贾珠，她急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虎狼之药，再用金钱开道收买他身边人，贾珠就中招了。 他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种虎狼之药，这种药健康人吃起来都要格外注意，他这种身体情况跟吃了毒药没区别，所以他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身体白费，还倒退了。 林烨：“……” 他也沉默了，然后眼神询问：“这人是无意的吗？还是说是有心人特意算计？” 贾珠心里憋着一股气：“我让人审问了，在京城有人在她面前说了许多。”比如她有了子嗣就能当姨娘，当半个主子享福之类的话。 贾珠不是不知道下面这些丫鬟的心思，这些话并不出奇，但她的药和银子哪里来的？ 真的如她所说是家里人怕她不受宠准备的吗？ 贾珠抱有怀疑，把人关了起来，继续审问。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大意了，后果惨痛，他都不好意思跟表弟提大夫说他伤了根基，近几年他子嗣方面不会太顺利，幸好他已经有了嫡长子，近几年没有子嗣，压力也不大。 只是他接下来要格外注意身体，要是再病一场，他后年的春闱都参加不了了。 林烨：“……” 怪不得他没脸说。 确实丢脸。 “京城那边？” 贾珠脸色微沉：“我写了信给你表嫂，让她悄悄去查。” 他没有写信给太太，不然好像在指责太太。 他自然不会认为太太有心害自己，只是担心有心人在背后谋算，借刀杀人。 林烨：“……这样。”他不认为李纨会悄悄去查。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对王二太太可是一大打击。 事情的走向如林烨所料。 李纨收到信后，拿着信哭了一场，发泄心中不畅。 在得知婆婆又要给夫君送人时，她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不能拒绝，她不能善妒，所以她只能笑着送人南下。 她难免担心夫君一人在金陵，送人过去，若是她回来的时候有孕怎么办？ 她不是容不下庶子，但这要是个儿子，和兰儿年纪相差太近了，而且她也担心他们在金陵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到时候反倒自己这个正室没有容身之处。 现在好了，夫君不仅没有被照料好，还被下了药，大病一场。 这都多亏了太太的“慈母心肠”！ 这样的事，她怎么能不为她宣扬宣扬？她下回还有脸办这样的事吗？ 第38章 中了！我中了！ 年底, 林烨查看账本，上面记载的数字让他满意，虽然广州和南疆那边都没有送上什么让他惊喜的好消息, 金钱方面倒没有让他失望，紧接着他收到了六皇子遣人送来的银票，五万两。 按照一成的分红来看，六皇子总共赚了五十万两。 不到一年的时间。 看来他也是少量出售, 不然还会更多。 不过这样不能持久，等再过两年，大家手里都有这种稀罕的琉璃物品，琉璃的价格就不会再如此□□了。 物以稀为贵。 再好的东西, 量大了, 就很难维持价格高位, 本来能买得起琉璃物品的就不是普通人家, 圈子有限。 到时候赚钱的目标就不是金字塔上层的这一小撮人了, 扩大到比较富裕的大众阶层。 如今最好的窗户纸比起透明坚固的玻璃窗都是渣渣。 这是十分广袤的市场。 回了扬州, 过了一个比较匆忙的年，之所以说匆忙，那是因为假期有限, 所以他只能来去匆匆, 然后再赶回书院。 书院管的确实比较严格，要是有什么事要请假, 他们也不会不近人情, 只是来这里的学子们目标明确, 不想浪费时间。 因着年后春闱, 如今松阳书院人很少, 在年前河上冻之前, 大部分学子都赶往了京城，包括新学子王柳。 除了林烨以外，没有参加这一科春闱的就只有丁启游。 他是不得不留在书院，不然他也一定会参加。 除了林烨和王柳以外，其余人在这里待了最少都有两年，他们进这所书院最直接的目的就是考中进士，成为天子门生，现在皇上生辰加恩科，多了一次机会，这次要是不过，明年还能再参加，只要没有什么意外，都不会错过。 丁启游他是在外游学，快要回到书院的时候倒霉摔断了腿，不能支持他远行，之前林烨和他没有什么交流，等其余人一北上，书院里就他们两个学子，他们迅速熟悉了起来。 第85章 过完年回来，林烨带了不少好吃的投喂他，因为丁启游过年没回家，是在书院里过的。 说句实在话，他们书院的饭菜不差，每个月每人最少都要交三十两银子，这里就包括了他们的伙食费，每天都有肉有菜，味道真不差，但是厨娘就一人，来来去去就那些，吃多了难免会觉得腻味，想要吃点别的改善口味。 所以丁启游看到林烨带来的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和他客气，问了声好就开始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好像是一个乞丐饿了几天之后突然见到了大餐，林烨都被吓了一跳，“我们书院的饭菜没有那么差吧？” 丁启游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摇头，“我们书院的饭菜确实不差，但是厨娘家里有事回家去了，我这阵子是自食其力。” 他没有厨艺可言，他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是做熟了，没有毒，其他的一言难尽，他要不是怕自己饿死，真不想吃。 林烨理解了。 他下厨是灾难:“你怎么不去夫子那里蹭饭？” 丁启游摇头:“算了，就几天时间。” 人家一家团圆过年，他过去算什么，反正就几天时间，他忍忍就过去了。 两人吃饱喝足，丁启游就微微跛着腿，拿出来了一叠纸，这是他这段时间做的文章，“你看看。” 林烨也从行囊中把自己的文章拿给他，两人互相交换，互相挑刺。 这是过年前夫子让他们写的策论。 丁启游看完了，对比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他，他想了想，不由问，“你来书院就只是读书吗？” 他虽然是新进书院的新人，但他的课业并没有落后其他人，经常被夫子点名夸奖，丁启游认为他之所以身边围绕的人不多，这方面有不小的关系。 而且他觉得林烨不用进书院也能在春闱高中，但他来了，只是与其他积极交友的学子们比较，林烨显得不太合群。 林烨表示:“交朋友也要看缘分。” 他进书院有两个目的，现在拜师交友的目的是没办法完成了，松阳书院的夫子精的很，不知道谁知道了他当初在京城和六皇子走得近，他们就算再赏识他，也不会和他走得太近，更别说收他为徒了。 书院是不愿掺和进夺嫡的。 而交友这事因为夺嫡之风越演越烈，在这书院里形成了一个缩小迷你版的朝堂，彼此勾心斗角，手段比不上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但万变不离其宗，同样乌烟瘴气，还暴露出了不少问题。 这些同窗在学识方面挑不出毛病，在其他方面暴露出有问题的太多了。 这样的人林烨看不上，泛泛之交就可以了，进一步的朋友没有必要，到如今，他认识的新朋友就两个，一个是计朋予，另一个就是丁启游了。 他们两个都没有参与夺嫡这场夺嫡大戏。 其他人看他们不参与，也没有一定要他们两人表态。 因为这两人的出身都不高，名次也不拔尖，比如丁启游，他父亲是个八品芝麻官，还是家中不被重视的继室嫡子，而计朋予家世更差，他是商户子，家里主要做布料生意。 是书院里的边缘人物。 所以林烨来到这里的目的就只剩下潜心读书。 这里的夫子一个个都有真材实料，而且术业有专攻，虽然林海是探花郎，学识过人，但在教书方面比不上这里的夫子。 林烨挺享受这里的生活。 丁启游:“……怪物。” 能在松阳书院就读的学子的没有一个天赋低的，也没有一个懒惰的，但像他这样闲适的，罕见。 这一次春闱松阳书院参加的人多，不管是林烨，还是丁启游、书院的夫子，都十分关注结果。 松阳书院和学子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书院越好，就读的学子脸上有光，而且同窗也是一大资源，学子越好，书院才能得到偌大的名气，吸引优秀的新鲜血液。 而春闱，就是验证松阳书院实力的时刻。 这一次，松阳书院没有让大家失望，出了一个传胪，两个二甲，一个三甲。 这一次总共去参加春闱的有十四个，中了四个人。 别人满意了，但是夫子们不满意。 这一次，他们书院没人中一甲，人数也没有满足他们的预期，还有两个夫子认为这一科有把握的人落榜了。 幸好明年还有机会，要是明年中了，也不算耽误。 等落榜的人回来，不用夫子说，他们自发自觉，远比之前努力。 不能小看天下英雄。 王柳不出意料的也落榜了，回来后，他比之前内敛了不少，也学会表情管理了，最起码在林烨跟前，不管是当面还是背面，他都能稳得住。 看来这回去京城给他的打击不小。 计朋予这一回中了，他已经在松阳书院待了五年了，这一回中了三甲，旁人或许会觉得可惜，他已经满足了。 写了信给林烨，鼓励他，让他力争上游，至于他自己是志不在此，能中进士，哪怕是被人取笑为如夫人的同进士，他也如愿了，可以被派官，哪怕是被分到贫瘠之地，他也能自由的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用再强迫自己看四书五经。 不过等他回乡之后，得到的结果让人意外，他被户部要去了，这就让计朋予惊喜了，只是京城居不易，计朋予家中不会给他多少支持，靠他自己那点微薄的俸禄在京城安家着实困难，计朋予在信里自嘲，说他多亏了夫人。 第86章 要不是夫人的陪嫁，他们就只能在京城租房，现在买了个小院子，虽然远了点、偏了点，好歹不用每月付房租了，日后要离开京城，转手卖出去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点。 虽然是自嘲，林烨在他信里看到的却是满足，他们夫妻感情不错，对目前的生活也满意。 林烨给他回信，他冬天也要进京了，到时候要前去做客，也要拜访一下嫂夫人…… 贾琏在四月参加的院试，虽然他出发之前又遭遇了点意外，但他“幸运”的躲过了，有惊无险的参加了院试，经过度日如年的等待后，结果让他狂喜：“哈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虽然是倒数第二名，但那算什么，他中了啊，他以后就是秀才公了啊！ 十六岁的秀才公！ 在四王八公的小一辈继承人里，贾琏不敢说第一，谦虚的说一句前三不过分吧？ 贾珠给他道喜：“恭喜二弟。” 贾琏笑的见牙不见眼：“同喜同喜。”他的辛苦没有白费！以后他就自由了！对了，不知道大老爷准备给哪些庄子给他挑选，他一定要挑一个最好的，不知道这回老太太那里有没有什么惊喜…… 贾家一片欢腾，这次的欢腾不比之前贾珠中举的动静差多少，毕竟贾琏才是长房长子。 王家也欢喜的不行，两家婚事已定，冬天王熙凤就要过门，贾琏是他们王家的正经姑爷，如今姑爷有出息，王家自然高兴。 王家大老爷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只是他命好，他是长子，还生了唯一一个男丁王仁，如今女儿也嫁入高门，他欢喜的不行，直接表现形式就是给贾琏塞漂亮丫头:“我们是同道中人，这几个是我专门为你仔细挑选的，你收下！” 贾琏：“……” 他知道自己的岳父不靠谱，但没有想到这么不靠谱。 他确实是好色没错，但还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这要收下了，他未过门的妻子脸上就不好看了，贾琏不想让她为难，拒绝了。 贾珠是在年中和贾琏一块儿回去的，他身体好一些后，荣国府一个月送几封信来催促他回京城，如今实在拖延不下去了，他只好收拾行囊坐船回去。 按照他的想法，他是想中秋之后，在河上冻之前回去的。 他有预感，回去之后，如今的舒心日子不会再有了。 贾珠的预感是正确的，回来后，他见到了牙牙学语的兰哥儿、泪眼婆娑的妻子、哭诉自己委屈的母亲，以及问他这回春闱有没有把握的父亲。 之前逃避的东西一下子全都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这回他不能逃避了，他只能周旋在妻子和母亲，甚至是母亲和祖母之间，让她们矛盾不能再激化，还要满足大家的期待，凝神苦读，争取春闱高中。 就再熬这半年，他如今的身体只要不熬的太过，多注意些，不要生病，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如今惜命，隔三差五就请大夫诊平安脉。 他如今信不过太医院的太医，请了医馆的大夫。 所以当林烨过完了中秋，和丁启游一块儿来到京城，刚到林府，还没安顿下来，就从管家那里得知贾珠不久前病逝了，林烨不可思议，他居然还是走回了原著的命运？！ “怎么回事？珠大表哥回来身体不是养好了？” 第39章 我们都有责任 面对林烨的询问, 杨管家没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杨管家比林烨提早一些回京城, 具体来说，他比林烨提早半个月到京城，准备回来收拾林府，他刚到京城, 就听留守在这边的老仆说荣国府那边贾珠表少爷的情况不太好，荣国府请了太医过去看诊，结果不如人意，荣国府就张贴聘请各地神医, 也没有什么用, 杨管家知道后就代表林家匆匆送了一些珍藏的药材过去, 算是聊表心意, 没两天就听到荣国府传来了噩耗, 贾珠病逝了。 至于原因说是他体弱, 为了明年的春闱用功读书，结果读书耗费心神太过，他本身底子就不是很好, 伤了根本, 这一倒下去，就再也没起来。 这是外面普遍的说法。 杨管家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就去打听, 他迟疑了下：“我听人说, 珠少爷好像是怒火攻心, 吐血了之后身体才越发差了起来。”至于是因为什么发怒, 这点杨管家就没有打听到了, 而且这个消息也不把准。因为荣国府的下人挺容易开口的，这一回没有问出什么，要么是他们也不知道，要么就是别人乱传。 林烨眉头紧皱：“丧事如今办的如何？” 病逝的是个正当年的青壮年，他没有做官，辈分也小，他的丧事不好大办，现在他的棺墩已经送到了贾家的家庙里了。 贾珠的去世对荣国府的打击很大，杨管家的语气里有些同情，“荣国府那边的主子都病了，二太太病的尤其严重，起不来身。” 他的儿子才刚满周岁。 不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留下来的娇妻幼子，别人看了都得说一句可怜。 林烨沉默着，他觉得“怒火攻心”这里有文章，而且太快了，从贾珠去世到如今才半个月，荣国府的丧事已经办完了，棺墩都已经送到了家庙里。 “我外祖母她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杨管家：“听说请了太医开了药，好些了，少爷，我已经准备好了去荣国府拜访的礼单。” 第87章 杨管家心下不太得劲，荣国府是他们太太的娘家，而她娘家下一代最出色的就是贾珠，搞不好还能和自己少爷成为同科进士，之后在官场也能互相扶持，结果他一病没了，下一代就要看贾琏的了，而他虽然如今也中了秀才，在读书方面也有天赋，但显而易见，等他步入官场还有好些年要等，到时候自家少爷多半已经在官场上站稳脚跟了。 林烨点了点头：“你给扬州送信了？” 杨管家：“一开始就送信回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少爷在船上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肯定也会派人给少爷送信的。 林烨：“你派人去荣国府送上帖子。“ 要是他们方便的话，他明日过去拜访。 荣国府自然方便。 虽然家有白事，一般不方便迎客，但林烨是正经外孙，不算外客。 当他来到了老太太居住的荣庆堂，就看到了比之前看上去苍老了不少的史氏，她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脸上的肉看着也没有之前健康，看得出来贾珠的去世对她的打击不小。 请安见礼之后，史氏抓住了林烨的手，让他坐自己旁边，一开口，眼眶就落下泪来：“烨哥儿，你珠大哥去了。” 林烨用另一只手覆盖在她手上：“老太太，我已经知道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珠大哥他会这么早离开我们，我等会去给他上香要问问他，怎么回事。” 老太太嘴唇抖了抖，声音哽咽：“他是个不孝子孙，年纪轻轻就忍心抛下这一家老小！你们兄弟感情好，你去给他上香的时候替我这老婆子再骂一骂他……”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流的越来越凶。 她是真的为了这个孙子的去世悲伤。 看她这样，林烨打算不问她具体经过了，这没法再问了。 “老太太你要注意身体，要是珠大哥他在天有灵，看到你为他伤神至此也是不愿意的。” 老太太：“我倒是想他出现在我面前说不愿意！只要他出现在我跟前，我什么都答应他。” 林烨宽慰：“是我的错，不该一再提起，太医来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回答的是旁边的大丫鬟鸳鸯，“太医说老太太情绪不能在剧烈起伏了，到如今老太太的药还没停呢。” 林烨：“老太太，你得要振作起来，你还没见着二哥他娶妻生子，宝玉他们也还小，你还要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好不容易劝得她停了泪，林烨就跟着引路的丫鬟去了大房见贾赦。 去到他院子，还没进门，林烨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出面招待他的是大太太邢氏，“好孩子，你大舅舅他宿醉未醒，等他醒了，你再来和他说说话吧。”她语气有些干巴：“他也为了你珠大哥的事伤怀呢。” 告别了他们，林烨来到了贾琏的院子。 他瘦了很多，只是几个月时间没见，他变化很大，脸颊两边原先还有些肉的，现在全都不见了，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只是脸色沉郁，一看就知道有事。 林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吗？” 贾琏用力眨了眨眼睛，回答，“我不好。” 说出这几个字，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是我害死了珠大哥，不！”他刚说完又连忙反驳，“是我们害死了珠大哥！” 他承认他是有责任的，但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该负责任！ 林烨没有说话，静静倾听，贾琏不用他问，自发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从金陵回来之后，家里热闹了很多。”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嘴角有些讽刺。 他考中了秀才，回到家里自然也是一片欢喜，老太太又给了他两千两银子，而大老爷那边他拿出了两个庄子让他挑选，贾琏挑选了距离京城比较近的那个。 虽然小了一点，但它近，市面上也得几千两银子。 土地肥沃，还有山有水，把屋子修一修，可以当做散心的庄子用。 他拿到以后每年大约有个一两百两左右的产出，说起来这一两百两不算多，但他如今每个月就二两银子月银，这一百两对比起来已经不少了，而且庄子里的人手也给他了，卖身契也一并给他了，也就是说他有了可以放心使用的人手。 这个庄子是贾赦祖母的陪嫁，她传给了贾赦，如今贾赦又给了贾琏。 这个位置如今已经买不到了，这种成片的庄子早就有主了，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没有人会卖地。 有了自己的人手，贾琏就寻摸买一间铺子，做点生意，他总是要想办法开源的，庄子的收益还不够他养人的。 他的日子顺心得意，自然就碍了某个人的眼。 他中秀才她就心里不畅，看到他回来后又得银子又得庄子，她眼睛都红了，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出手了。 贾琏中了秀才以后，原来的老秀才就说他学识有限，不能再教导他了，他应该找更好的夫子，贾赦没有强求，给他送上了厚厚的束脩和谢礼，然后就开始寻摸其他的夫子来教导贾琏。 只是贾赦宅在家中多年，又没有这方面的人脉，想要找个靠谱又会教导的举人夫子不太容易，至于说让贾政帮忙找？ 贾赦一早就排除了这个选项。 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要贾珠的夫子来教导贾琏。 读书人是很在意名声的，在贾赦给儿子找夫子的关键时刻，却传出了贾琏贪花好色、性子顽劣、不敬师长之类的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还说他这次能考中秀才也是因着他出身不凡的缘故。 第88章 后面这点没有明说，但流言处处充满了这方面的暗示，因为这些流言，贾赦前头找到的两个夫子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开始贾赦还没有发现不对，后来听到这些流言，贾赦就怒了。 贾琏是有点贪花，少年慕艾不是理所当然？ 他院里的人又不多，而且他又没有弄出一个庶出子女来，这算什么好色！ 至于说他性子顽劣，他以前小时候可以这样说，后来他长大了，就好很多了，至于说不敬师长更是赤裸裸的污蔑，这是故意要败坏他的名声！ 他是读书人，这样败坏他的名声，是要毁了他啊，其心可诛！ 所以当贾赦查到点什么之后，因为当天他又喝了酒，就直接闹到了二房那边，把他弟弟贾政的书房给砸了，甚至贾政还被贾赦给打了一拳，眼眶都乌黑了。 在贾赦看来，二太太干的，那就是他这二弟干的，夫妻一体！ 他这一闹，整个荣国府一片兵荒马乱，老太太被气了个倒仰，但是当时贾赦酒劲上来了，根本不听老太太的，自顾自的发泄，贾政当时表现的十分无辜，说他都不知道发什么了，大哥就来闹事了，贾赦一点不给贾政面子，还把之前贾琏遇到的那些意外给说了出来，而当时匆匆赶来阻止的贾珠听到了贾赦说的这些，脸色越来越白，然后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人也倒了下去，这场闹剧无疾而终。 另一头贾珠吐出了一口血之后，他咳血就成了常态，病得越来越重，不管换了多少大夫，他的气息一天比一天弱，最终彻底消失。 说着说着，贾琏就沉默了下来，眼里有着清晰可见的痛苦。 “我没有想到他知道后反应会这么大。”大到这个后果远超贾琏的意料。 这些事情家里封口了，知情的人要么守口如瓶，要么被送到了庄子上，防止他们口无遮拦，泄露贾家的家丑。 贾琏也被叮嘱过不要跟别人说家里的这些事情，但表弟那是别人吗？ 不是，所以他说了。 “所以我是有一部分责任的，另一部分责任，就是可怜了珠大哥。” 婆媳斗法，他不得不做夹心饼干，安慰了这个还要安慰那个。 “你知道二太太这段时间给他塞了多少个丫鬟吗？” 不等林烨回答，贾琏又道：“给他塞了四个！” 林烨顿时想到了之前她送的那个丫鬟给贾珠下了虎狼之药，害的贾珠又用了几个月调理身体的事，这是是想证明她挑的都是好的，之前那次是意外？ 贾琏：“老太太把二太太的管家权给了珠大嫂子，她把珠大嫂子看做眼中钉，她还盼着这四个人里有人能得了珠大哥的欢心，给珠大哥开枝散叶。” “珠大哥他还想要在明年春闱高中，本身压力就大。”他之前养身体不得不放下了书本，如今都要补回来。 春闱是全国选材，人才济济，他要想出头，势必要付出努力和心血。 “在金陵他知道我中秀才之后很高兴，他和我说了很多。” 说了贾家面临的困境，说了他想要做官，拿到家里的话语权，想要把大姐姐给接出来，他想要贾家越来越好，所以他盼着贾琏一鼓作气，拿到秀才功名也不能放松，早日中举、中进士，入朝为官，到时候兄弟互相扶持，一起往上爬。 这些话还在耳边，结果在贾珠不知道的地方，贾琏遭遇了这么多的人为的“意外”，太打脸了，也太让人心灰意冷了。 身为人子，贾珠十分痛苦。 “他病重的时候，我经常过去看他，我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求生意志。” 满脸的听天由命。 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所以贾琏认为自己有责任，因为他让人在大老爷醉酒情绪易激动的时候在旁边引导了几句，然后才有了大老爷去二房大闹的事，但其他人，除了还不知事的孩子，全都不无辜。 他几乎把经过全都说了，但有的事，贾琏下意识隐瞒了。 那就是他发现大嫂和二太太斗得这么凶，这里还少不了老太太若隐若现的身影，只是他这说出来就太大逆不道了。 林烨听的沉默了许久。 确实是全都不无辜，贾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又要读书科举，还要面对家里一大摊子事，精神、身体双重的考验。 而且贾珠或许是钻牛角尖了，想着如今家里两位老爷不和，甚至已经开始内斗了，他就算出头了又如何？ 他出头了，肯定就会挤占贾琏的资源，但贾琏才是长房长子，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 不过这里真的没有其他人出手吗？林烨对这点抱有怀疑，但这目前只是他的猜测。 不知过了多久，贾琏问林烨，“你觉得我做错了吗？我不该让大老爷去闹这一场？” 他眼里有期待，也有害怕。 林烨坚定的摇头：“别人对你动手，你总不能任人宰割。” 贾琏听到他这么说，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 林烨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振作起来，如今你是大哥了，以后荣国府怎么样，要看你了。” 贾琏：“……” 这话他不是第一回听了，老太太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还说她会想办法给他找个好夫子，让他安心读书。 这让贾琏心里五味杂陈，之前老太太是不会插手这些的。 第89章 而且珠大哥去世之后，府中下人对他的态度比之前也更热情了…… 离开了贾琏这里，林烨又去二房，不管是贾政还是王二太太都说身体不舒服，就不见他了，免得过了病气。 然后林烨去给贾珠上香，见到了骨瘦形销的大奶奶李纨。 她原本身材苗条，如今都快成纸片人了，周身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时不时还轻轻咳嗽几声，一脸麻木，只有再见到蹒跚学步的贾兰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几分光彩。 林烨就叹了一口气，“大嫂还请节哀，兰哥儿年纪还小，还要你这个母亲照顾，这是珠大哥唯一的一点血脉，好好教导，他继承珠大哥的天赋，日后必然也是人中俊杰。” 听了他的话，李纨发呆了三秒，然后眼睛骤然亮起，一把抱过儿子，放声大哭。 贾兰被勒痛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反而更加靠近母亲。 母子两个都没有安全感。 李纨哭着，嘴上念念有词：“兰儿，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日后要好好读书，跟你父亲一样做个读书人。” 这是多事之秋。 林烨去了荣国府，又悄悄去了一趟六皇子府交流交流心得，拜访了几位故交友人，正准备闭门读书，全心准备春闱的时候，京城戒严了。 高门大户，尤其是王公贵族周边还有甲兵巡逻，严防生事。 朝廷大员更是直接被留在了皇宫内，家眷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提心吊胆的看着外面守卫的甲兵。 整个京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出大事了。 上一次这般情况，是十几年前先太子谋逆，多位皇子相斗，那一次朝堂大换血，如今又发生了什么？ 荣国府内，史氏和两个儿子坐在内室，一片沉寂，贾政又是惶恐又是兴奋，“老太太，这跟……有关吗？”他比了个九的手势。 九皇子没有说要做大事啊，不是他吧？还是说是其他皇子耐不住了？ 如果九皇子成了，那他们就有从龙之功啊！ 老太太狠狠瞪了他一眼：“慎言！”这种时候，一个不该说的字都不能说。 而且老太太心里不认为是九皇子。 他要是准备行动，他们不该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要真是他，他们荣国府却一无所知，这还算的上是自己人吗？ 所以老太太期待是其他人。 不管是谁，但凡是敢大逆不道的，老太太都不看好，只是她担心牵连到荣国府。 每次发生大事，总有些倒霉蛋被牵连，之前还有过大户被洗劫、人员伤亡惨重的事发生。 贾赦没说话，他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他手软腿软，嗓子也跟被什么糊住了一样。 这对他来说是噩梦。 荣国府紧闭大门，下人们都被管住不许乱走，这时候乱动很可能会被牵连，他们只能乖乖等待结果。 林府也是一样，周围时不时有巡逻的甲兵成群经过，林府紧闭大门，不许任何人进出，护卫们都警惕着，防止有人借机生乱。 消息断了。 他们被关在府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林烨猜测应该是皇上出事了，但出了什么事，会是他期待的结果吗？这时候的等待特别漫长，比他秋闱等待结果的时候要折磨的多。 丁启游借住在林家，没想到会经历这种大事，整个人都焦躁不安。 心里知道未必会牵连到他这么一个小蚂蚁身上，但这种出大事的恐慌不受他控制。 也幸好府中大户基本都有存粮，要是没有存粮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这场戒严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巡逻的甲兵们消失了，被关在皇宫里的大员们也被放了出来，他们的家眷见到主心骨欣喜，只有少部分人觉得天都要塌了，因为他们的主心骨没有回来。 随着这些人回家，京城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了流动，消息也逐渐传开。 三皇子被弹劾行巫蛊事，证据确凿，皇上大怒，中风昏迷，醒来后口不能言，半边身体无法动弹，钦点了六皇子择日登基。 第40章 压错宝了/新皇登基 这个变故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结果也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怎么会是六皇子？” “真的是皇上钦点吗？” “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大家一片哗然, 有喜有忧，喜的人是少数，忧的人是多数。 荣国府的几位主子就是忧虑的一员, 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情焦灼，怎么会是六皇子登基呢？ 明明皇上他最宠爱的是九皇子啊！ 他中风后居然指了六皇子继承皇位，这里真的不是六皇子做的手脚？ 他们没有人上朝, 只能从别的途径打听，王子腾他那三天里被留在皇宫内，他回到家中之后，自然也给姻亲传了信息, 比如太上皇还活着, 确实是皇上亲自指了六皇子继位, 但要问更详细的, 比如为什么要立六皇子, 王子腾也没法解答。 甄贵妃派人来给老太太传信, 说是太上皇被御医救回来了，让他们稍安勿躁。 有一些话不用直说，太上皇能够立新君, 也可以把新皇给废了, 他们还有机会。 虽然甄贵妃的意思到了，但老太太可不乐观, 太子的废立都能动摇国本, 更别说是新君了, 而且现在太上皇暂时是被御医救回来了, 但他是中风, 年纪摆在这里, 可以说半个身体都进了阎王殿，谁能保证他接下来还能好好的？ 第90章 就算太上皇恢复了，如果新君不犯大错，是太上皇说废就能废的吗？ 整个荣国府的主子都一片沉寂，他们压错宝了。 还不知道六皇子继位掌握权柄后会如何对待另外三位夺嫡的兄弟、侄子，以及在背后支持这些人的他们。 他们的担忧荣国府的下人们不清楚，只知道最上面三个主子全都心情不好，一个个踮起脚尖，就算是平时最爱偷懒撒泼的，这时候都不敢乱来了，因为有一个婆子喝了点酒，闹的动静大了一些，平时还好，但如今撞到了最是心善的二太太那，都被打了板子，罚了月奉，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 隔壁宁国府也同样焦灼，而且就在年初的时候，为了表忠心，贾珍还给膝下独子贾蓉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五品营缮郎秦邦业抱养的女儿秦可卿。 宁国府是长房，贾蓉是未来的族长，他的妻子是未来的宗妇，女方父亲不仅是五品小官，还是抱养的女儿，这样教养的女儿能承担宗妇的责任吗？ 哪怕女儿宁国府大不如前，他们也能说到更好的亲事，这其中自然有门道。 这位抱养的女儿，是先太子一次露水姻缘留下的孩子。 如果义忠郡王成了，宁国府自然能水涨船高，但如今继位的事六皇子！ 而且现在行巫蛊的三皇子被圈起来了，义忠郡王也没讨到好，因为就是他告发的三皇子，义忠郡王府也被围了起来，比三皇子那边好的是他们这边还能自由进出，只是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让人提心吊胆。 所以贾珍的心情比荣国府这边要糟糕的多，最起码九皇子那边没有被围起来。 贾珍不明白，明明义忠郡王没有做错什么事，怎么也被围起来了？ 但显然如今不是说道理的时候，他只能期盼着太上皇能熬过这一关。 不然等到皇上大权在握，对侄子这边肯定要淡一层。 跟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林烨了。 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当然了，现在太上皇还病着呢，在外面肯定不能高兴外露，但是六皇子这一派的人哪有不欣喜的。 这个时候六皇子，不，应该说是新皇，他忙疯了，太上皇是救回来了，但是一班御医围在他床前不敢离开，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他既要孝顺的关心父皇，还要准备登基事宜，接手京城兵防，防止有人犯上作乱。 他连自己皇子府的内眷都来不及安排，好在六皇子妃是个稳重的，馅饼突然从天上掉到了她家，她也没有失去理智，把六皇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蜂拥而至来投机的人也被安排妥当。 主动向六皇子府示好的就有京营节度使王子腾。 之前王子腾示好的人可不包括六皇子，如今形势逆转，他不能再矜持下去了，还特意私下给林烨送了帖子，请他去书铺挑选文房四宝。 不是他不想邀请林烨赴宴，而是在太上皇中风这个档口，还办宴会那是嫌弃自己日子过得太好，等太上皇缓过气来，举办宴会的人就是太上皇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太上皇没有挺过来，这个档口做这种不合时宜的事，也会被皇上记上一笔。 所以王子腾就约了林烨去书铺。 林烨没拒绝。 王子腾看起来是个保皇党，但私底下没少给九皇子和义忠郡王抛媚眼，就是三皇子那边也有行过方便，只有六皇子这边认为他不可能上位，不假辞色。 但他的职位十分重要，负责卫戍京城，负责皇帝的安危。 所以当太上皇中风，众目睽睽下失去意识，又被御医救醒，指了六皇子继位后，王子腾立刻就向六皇子示好。 只是他也知道如今迟了些，若是不积极些，日后等皇上坐稳皇位，这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他少不得要让出来，让新君的心腹上位。 他投靠的太迟了。 所以他不仅十分配合新君的命令，还不愿意放过林烨这条线，想让他也帮着说说好话。 他知道贾家这位外孙和六皇子交情不错，之前他在京城时常去六皇子府，一待就是许久，当时他知道的时候也意外了许久。 六皇子虽然支持者不多，但他不是什么人都要的，而且为人不太好相处。 他能在六皇子府待那么久，就是本事。 王子腾也没有让林烨白干活的意思，这书铺是王家的产业，一两银子卖了林烨一套价值三千两左右的文房四宝，还说要是之后他能稳住如今的职位，还有重礼相谢。 不要小看这三千两，荣国府若是没有婚嫁丧事，一年的支出包含人情往来也就几万两，林烨如今说说几句好话，就有三千两以及不低于三千两的重礼，分量绝对不轻。 林烨没有拒绝，收下了。 离开书铺后，他扭头看了一眼那间书铺，心里感慨，王子腾还真看得起他。 他如今只是一个举人，昔日的六皇子已经入住皇宫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新君，差距巨大，但王子腾认为他能见到皇上，还能说得上话，所以贵为京营节度使的他亲自过来了一趟。 另外就是……王家真有钱。 不愧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王家。 林烨不认为王子腾只找了自己。 若是见到了皇上，他自然是要说一说这位“王家舅舅”的，不过他不会只说他好话，而是把今日对话悉数相告。 第91章 王子腾背地里下注的事六皇子早就知道了，对他颇有成见，林烨是疯了才会为了这点银子给他说好话。 国不可一日无君，太上皇病危，新君择吉日登基，虽然匆忙了些，但礼部的人熬的脚步发飘之后，还是把登基仪式完美的走完了。 六皇子妃及其他家眷也入了皇宫，不过如今皇宫内太妃人数众多，太上皇也还在，所以新皇的后宫就只能暂时委屈些，挤在西宫几个宫殿内。 林烨一个举人自然是参加不了登基大典的，他是过了登基大典三日后才被皇上传召。 他已经登基了，整个人都极为亢奋，哪怕这些天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看上去仍旧精神饱满。 他登基了，他可以亲手实现他的抱负！改变他看到的积弊！ 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他再急也没用。 不管要做什么，都少不了钱，直到他登基，他才知道国库空虚到了何等地步！ 太上皇的私库倒是还有一些，但那是他能惦记的吗？ 所以皇上这次见林烨，就一个目的：“明年春闱，朕期待你的表现。”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用他了！ 林烨送上了琉璃的制作方法，还写了一整套日后如何把琉璃送入千家万户，造福万民的同时，也能赚取大笔银钱，还可以用在冬季农业种植方面。 这琉璃还不是他唯一赚钱的方法，六皇子知道他还有其他奇思妙想。 皇上对林烨的认知：一个会读书、会赚钱、还会种地的务实后生。 会读书的人很多，会种地的人也不少，但能给他一年赚几十万两银子的人可没几个。 他如今登基，手上一时还没有太多趁手的人可用，明年春闱，中进士的人都是天子门生，他势必会在其中挑选得力的人重用，而林烨早就被惦记上了。 林烨恭声应是，“学生不会让皇上失望。” 不过看到皇上如今想要大展身手、施展抱负的样子，林烨心下不由提起一颗心。 太上皇如今看起来命不久矣，但是他印象中原著里的太上皇可不是昙花一现的存在。 有太上皇压着，皇上要做什么，势必要忍耐，因为皇上要改变的许多是太上皇纵容出来的。 他要是太早锋芒毕露，身体好转的太上皇可不会像如今这样怕自己命不久矣，不能把江山完整的传给子孙，倾囊相授。 所以林烨想要劝他不能太急，但怎么劝皇上才能听得进去，并且还能顺理成章？不会突兀冒犯？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是虚言。 所以他先告罪，说收了王子腾东西，带出王子腾的事。 听到林烨说完，皇上嘴角不由挂上冷笑：“这阵子王爱卿瘦了些，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是会瘦的。” 林烨就不再说了。 未登基之前的六皇子人手少，不是没有人手可用，他手下能人可不少。 不然也不会在之前就知道王子腾鼠尾两端，现在看来，皇上一直派人盯着他。 第41章 薛家家主去世/烫手山芋/春闱 远在扬州的林海和贾敏被一连串的事给轰炸的都有些麻木了。 一开始, 是收到了杨管家派人送来的急信，说是贾珠病逝了。 这是荣国府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而且眼看着就能出头了, 结果没了。 因为这事，林海叹了好几天的气，贾敏也为此掉了几天眼泪，郁郁寡欢好一阵子。 还没从这事里回过神来, 京城出事了！ 三皇子巫蛊，皇上中风，然后六皇子继位登基……一连串的事情，京城内的人都觉得目不暇接, 更别提京城外了。 这阵子京城骑马匆匆离开去各地报信的人太多了。 京城大变, 在外任职的人官位越高, 越是要谨慎对待, 一个不小心, 就有可能跌的尸骨无存。 就比如这回三皇子出事, 他的亲信和外祖家都被牵连入狱。 他外祖父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这一入狱，还能安好回原职吗？ 他这一去, 空出来的位置, 谁能上去？ 一个萝卜一个坑，高位的这些人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 等着把人拉下来, 自己上去。 还有其他一系列三皇子的人, 有不少人已经对他们的位置虎视眈眈上了。 义忠郡王的人也被盯上了, 但义忠郡王如今只是被围着, 没有被关押, 所以大家还克制着，等着看上头的风向。 林如海也在为了自己的前途思虑，巡盐御史这个职位之前更换的十分频繁，顺利的话就是一年一任，两年一任，不顺利的话，一年内这个职位就会更换几个人，而如今林如海在这个位置已经做了好几年了，他早就应该要走了，但是因为他做的好，稳定了盐市，又保障了税收，所以他一直没能挪窝。 因为这个原因，那些损失了利益，想着忍一忍就能把他送走的人是越来越躁动了。 这些年多亏林家的篱笆扎的牢，不然他再有手腕，也要忍恨离开，现在或许他离开的时机到了。 林海有功，回去能是升迁的，他也盯上了工部侍郎这个职位。 就算不是这个官职，别的也行。 贾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要是能回去，她自然开怀。 而且贾敏也是知道自己儿子“胆大妄为”投靠了六皇子，但是她没有想到，最后儿子的胆大妄为，真的变成了有先见之明！ 第92章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相信儿子了，原来还不够。 她的骄傲不必言说。 而且开春就是春闱，儿子肯定榜上有名，这是新君登基后第一次科举，搜罗人才，儿子本次就是六皇子的人，这是潜邸时就投靠的心腹，等他入朝，肯定会受到重用。 她现在唯一烦恼的，就是接下来要给儿子聘娶哪一家的贵女了。 这对她来说是甜蜜的烦恼。 忧喜交加之际，贾敏又得知一个噩耗，金陵薛家家主病逝了。 贾史王薛四大家，薛家排最末，却也是世代皇商，资产丰厚，这一代薛家太太是王家之女，下一代继承人身上有王家血脉，而贾家的继承人，很快又要娶王家女进门了。 只是如今薛家家主壮年去世，他膝下长子薛蟠十岁，女儿薛宝钗才八岁，薛家太太也并未传出精明强干的名声，薛家未来还不知何去何从。 林烨收到了扬州的家书，信里贾敏让林烨多关注些李纨和贾兰这对孤儿寡母，对薛家的事也带了一笔，其他的就是林海的打算了。 他筹谋回京。 林烨看了，心下一喜，不管能不能回京，巡盐御史这个职位是不能再干了。 他在扬州掌管着盐政的钱袋子，权利是不小，要贪的话也确实能财源滚滚，但他要是贪，就不会在这个位置这么久没挪窝，收到的钱是入了国库，也有不少太上皇用了，现在新君继位，这收上来的盐税怎么交？ 还把其中一部分交给太上皇，碍了新君的眼，若是交给新君，那在太上皇看来就是妥妥的背叛。 现在太上皇还没脱离危险，不会跟新君争权夺利，但之后等他身体好转，明显不会短时间内山陵崩，他还会眼睁睁的看着权利过度到新君身上？ 到时候，朝中众臣都会成为夹心饼干。 向着太上皇，被新君记上一笔，未来堪忧。 向着新君，则很有可能近期被太上皇清算，没有未来可言。 但林烨觉得在京城做个夹心饼干，也好过天有二日的情况下在巡盐御史这个烫手山芋上久坐。 不为其他，经他手的盐税一年数百万两，实在太多了。 太上皇晚年越发重享受，从盐税中抽调的钱一年比一年多，林海知道这样不行，但他是皇帝，他吩咐下来了，林海只能照做，还要擦好尾巴，免得传出去影响太上皇声誉。 所以他在巡盐御史这个位置上收的大部分财货都填进了这个窟窿。 原著中林海就是病逝在巡盐御史位上，还不被念一句好。 如今三皇子被圈禁，还未出定论，他那一派系心腹被关在天牢，暂未定罪，应该是要等太上皇身体稳定再论。 这就给了大家筹谋的时间。 林烨在京城，但林海顾忌着儿子的春闱，没有怎么让他参与，只让他知道他的打算。 林烨同样知道轻重，和丁启游一块闭门读书。 在专心致志的情况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春闱的日子。 贾琏一大早过来送林烨进入考场。 看着一众举人经过检查后进入考棚，贾琏同样心潮澎湃。 这是会试，国家抡才大典。 天下英才大部分会进入这里，择取优者进入朝堂。 有句话说得好，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本质就是这么回事。 他未来，也能走这么一遭！ 这九天的时间，贾琏度日如年。 等到考完结束，看着林烨从考场出来，贾琏一点都不嫌弃他身上的异味，挤开青石和杨管家，扶住他的胳膊：“你感觉怎么样？” 被挤开的青石、杨管家：“……” 林烨微微抬头看了眼天空，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还不错。 他这回运气好，分到的位置不是臭号，周围也没有什么会打扰到周围人的“邻居”，天公作美，都是晴天，他顺顺利利的考完了。 而且这一次会试的主题就跟开源节流相关，他写的十分顺手。 看林烨这样子，贾琏就明白了，压抑着欢喜：“走走走，回家去说。” 林烨点了点头，又看向杨管家，他会意：“丁少爷还没出来。” 林烨：“那我去马车上等他。” 这里人太挤了。 没多久，好像丢掉半条命的丁启游被人扶着上了马车。 他一上来，贾琏就下意识的憋住了呼吸。 林烨身上有点味，丁启游身上味道重的他差点没绷住脸，同情的看着他。 丁启游呵呵发出一声惨笑：“我已经闻不出什么味了。” 他运气不好，后面就是五谷轮回之所，他是靠着自己绝佳的毅力扛过来的。 他去年因为腿伤不得不遗憾缺考，他实在不想又等三年。 回到林府，两人都选择了先洗漱，再吃点东西。 吃了东西后，丁启游倒头就睡，林烨却来了精神，把自己考试内容默写出来才去睡，贾琏拿着，看着看着就入神了。 睡醒后，林烨得到杨管家通知，丁启游发热了。 之前没病，回来睡了一会儿就发起高热，好在杨管家准备充分，一直让人守在两位考生跟前，及时让大夫开药，如今丁启游已经退了热。 贾琏还没回去，他看着林烨，目露佩服：“你一定会高中的。” 他的文章没有辞藻华丽，却也字字珠玑，而且贾琏看着可行性极高，这样要是还不中，他觉得自己可以识趣点，只把目标放在举人了。 第93章 林烨整理了一下，让人把他这九天所答送回扬州，日子一下子就闲适了下来。 他就等出榜了。 等之后，他就闲不下来了。 丁启游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时不时仰天长叹，原地踱步，焦虑溢于言表。 贾琏看他这样，默默点头。 这才对啊，他只是旁观都紧张了，看林烨那悠闲看书、下棋、钓鱼的样子，他还以为是自己心态不行，现在看来，这才是人之常情。 林烨看他时不时过来林府转转，不由问道：“你怎么这么有空？” 他的大喜日子原本是去年冬，但因为贾珠的去世，婚期延后，现在距离正日子没多少天了。 贾琏无辜：“婚期是将近，但筹备婚事与我无关。” 荣国府确实在为了他的大喜日子忙碌，但一应情况都不用他出面。 荣国府这边大太太邢氏撑不起来，二太太王氏告病不起，李纨是寡居之人操办喜事不合适，这婚事还是请了隔壁宁国府的尤氏帮忙才操办起来的。 “对了，你做好催妆诗了吗？” 贾琏娶亲，林烨作为表弟，自然是要跟着一块去迎亲的。 林烨：“做了几首，你是新郎，自己做诗才更有诚意。” 贾琏听了，嘿嘿笑了起来：“我也做了，这不是怕不够用，多准备点，有备无患。” 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喜事，他是欢喜的。 丁启游也被抓了壮丁，跟着一块儿去迎亲。 太上皇已经脱离了险期，过了春节后就陆陆续续有人办红白事，不过就算是最顶尖的豪门，这时候操办喜事也不会太过张扬，荣国府本来就已经不是京城最顶级的豪门，他的喜事不到会扎眼的地步。 在接亲的时候，毫无疑问，新郎官是最显眼的，但林烨同样吸引了众多目光，尤其是他们得知林烨还未定亲的时候，家有女儿的贵妇们看林烨的目光十分满意，不过想要谈婚论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要和他父母谈，当日，就有不少或隐晦或直白的信件送去扬州。 说来也是奇事，王二太太久病，但王熙凤一过门，她被这喜事一冲，迅速恢复了健康，掌管荣国府中馈也完全不在话下，不过王熙凤依旧被史氏分了一部分管家权。 为此贾琏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不嫌弃这点权利小，他们还年轻，不是吗。 另一头，荣国府的喜事过去没多久，放榜了。 到了这一天，哪怕已经知道结果，林烨心跳也微微加速。 他已经提前一天得了小太监的报喜。 他榜上有名。 但小太监语焉不详，他只知道中了，却还不知道名次。 这容不得他不在乎。 现在的会试排名还不是最终排名，但每次会试排名和最终殿试排名差距不会十分大，排名自然越靠前越好。 一般来说，状元会被授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会被授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二甲就不好说了，要是想留在翰林院，还要参加考核。 丁启游脸上汗如雨下，明明什么都没干，里衣已经被汗浸湿了，站在林府门口，他快要成了“望夫石”。 怎么去看榜的人还没回来？ 要不是中了的话官差会到登记地报喜，担心错过，他势必要去榜前挤一挤，亲眼看看自己的名字是否在上面。 林府派去看榜的人是青石和青陆，身手都不错，他们一早就守在那里，等着第一时间看到结果。 他们已经很快了，只是这时间在等待的人看来太过漫长。 还没来得及迈入林府大门，青石的大嗓门就传来了：“中了！中了，少爷得了会元！” 林烨心下一松，他对自己有自信，但排名这东西太看主考官个人喜好了，他没有办法十拿九稳，如今他得了会元，算起来，他已经得了五个第一，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都是第一，若是能在接下来的殿试也得第一，那他就会被载入史册。 历朝历代，六元及第的人屈指可数！甚至某种程度被看做盛世的象征，是一种祥瑞。 到了如今，他距离六元及第只差一步之遥！ 丁启游心猛然一跳，侧头看着旁边林烨的视线满是羡慕：“恭喜贤弟，看来为兄要慢你一步了。”以他的名次、样貌、出身，真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而他，多半要三年后再来了。 青石又喘了一口气：“丁少爷，你的书童没我快，我先给你报喜了，你也中了！排三十二！” 丁启游愣了一下，然后整张脸涨红：“当、当真？”说这话时，他的手伸出来，一把抓住了青石的胳膊，青石注意到，他的手在抖，语气肯定：“自然是真的，很快报喜的人就来了！” 林烨笑着给他道喜：“看来你刚刚那话说早了，明明是同喜。” 丁启游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同喜！同喜！” 第42章 六元及第！ 林烨中会元的消息传到荣国府, 这边的喜气并不比林家差多少，史氏十分大方：“全府上下，都发一个月的月钱, 从我的私库里出！” 贾琏见状，主动凑上前去：“老太太，我才是你的孙子呢，回头我若是中了, 大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好事？” 老太太笑的别提多和蔼了：“你若是中了进士，那全府上下，都发两个月的月钱！” 第94章 贾琏也乐了：“两个月比一个月，看来我是亲孙子。” 王熙凤也逗趣, 她夸张地笑着：“若是我们二爷中了进士, 我不敢跟老太太比, 我就减一等, 给大家另外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这不是虚言, 要是贾琏真中了, 她就能做官太太了，这笔赏钱她从自己的嫁妆里出！还出的心甘情愿！ 王二太太脸上微微笑着，但要是细看, 就可以看到她眼睛里的麻木和扭曲。 这欢喜的一幕带给她的, 只有刺痛！ 若是她的珠儿没有去，此时此刻她就是给人家赏钱的那个人, 但她的珠儿去了, 宝玉却还小, 只能让别人出尽风头！ 想到如今名传京城的林烨, 在想想她的儿子王二太太心中剧痛, 剧痛之下, 她看向宝玉，他在这个喜庆的氛围中低垂着头，有些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荷包。 他对科举做官庸碌之类的不感兴趣，心下还在可惜，没想到林哥哥这样一个神仙人物，却是如此汲汲营营。 注意到太太的目光，贾宝玉抬头，主动露出笑容。 王二太太看了，心下宽慰，她儿子是个再贴心不过的好孩子。 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也高兴不起来。 老太太这时候正在兴头上，“你表弟这样大的喜事，快去请他来，我们明日好好乐一场。” 贾琏连忙阻止:“老太太，表弟他马上就要参加殿试了，这时候先不急着欢庆，等他考完了，最终名次下来了，再庆祝也不迟。” 听到他这话，老太太看他的目光更满意了，“你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那我们就再等一等。” 王熙凤目光流转，一双凤眼流光溢彩“二爷……”她只唤了这两个字，但她的意思贾琏看明白了，她这是盼着他能早日高中呢，贾琏倒抽一口凉气，谁不盼着呀，他自己也盼着呢，但这不是还需要时间吗？ 他又不是表弟那样的天纵之才。 贾赦也向儿子看了一眼，他没说话，只是动了动大拇指。 贾琏也看明白了，大老爷现在十分简单粗暴，说他要是考中了举人，就给他一万两做私房，还能去他书房挑三样东西。 他书房里的可都是好东西，有几样摆件价值数万两！要是他只挑贵重的，考中举人就能从大老爷那里得到价值十万两左右的东西！ 每次想到这个数，贾琏就想咽口水。 现在王熙凤管着一些事，也有油水，但一个月顶多几百两，有时候还要倒贴，跟十万两差别太大了。 贾政今天也格外沉默，时不时长吁短叹，他也想起了贾珠，如果他没病逝，今年他也会参加春闱啊！ 真真是可惜了他贾家的麒麟儿！ 林烨是他外甥，他自然也为他高兴，只是对比起来，更显得他们凄凉。 二房夫妻的低沉大家都看到了，但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忽视。 贾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如今在京城的一家书院里读书。本来贾琏还想着去国子监的，但是没办法，老太太还不愿意松口让他去，他自己秀才名次不够，资历也不够，不然就自己进去了。 贾琏估摸着，她是想着要把恩荫的名额留给宝玉，老太太还是偏向二房的，不过倒也没有忽视他，给他找了一家书院，那书院的山长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年事已高后退下来了，就开了这么一家书院，是有真本事的。 这也是没办法，本来打算给他单独聘请举人做夫子，结果找不到合适的，那些出色的都比较在意荣国府这大小不分的名声，而读书人又是最在意名声，他们不愿意来贾家，那就只能换个思路，让他去外面读书。 贾琏倒也不排斥，夫子是有真材实料的，他还能多交几个朋友。 虽然荣国府这时候没有邀请林烨过去一起庆祝，也送了礼物过来。 隔壁宁国府还送了重礼。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义忠郡王那边的靴子还没有落地，贾珍还是惊弓之鸟，这多一个关系就多一条路啊！ 王子腾知道林烨中了会元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是多么好的乘龙快婿啊，要是他女儿年纪再大一些，正正好，可惜了，一块感到可惜的还有许多想着榜下捉婿的人。 每年参加科举的人就这么多，足够年轻还未婚配的人数量稀少， 有些一早就瞄准林烨，盼着他出现了，结果他没来，白白让他们准备一场。 虽然他们也知道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但要是是万一他是个腼腆的性子，同意了呢？ 那他们就血赚了！ 除了他们，松阳书院这一回还有两个人中了，名次一个五十七，一个七十一。 排名五十七的那个人就是王柳。 他知道自己中了的时候志得意满，结果再一问，会元居然是林烨！ 他年纪不大，又还没有婚配，出身也不差，不是贫苦农家，如今高中可以好好的挑选一门好妻，结果他上面有个更出色的，他的风头一下子就被夺走了大半，十七岁的会元？！ 这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柳心里憋着一口气，愤愤不平的打算在殿试中好好发挥。 万一呢？ 万一他超常发挥，而林烨发挥失常了呢？ 不过等考完之后王柳就没有这种想法了，止不住的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皇上来大殿走了一圈，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王柳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差点不会呼吸。 第95章 皇上只是路过，他就这样了，皇上在前面林烨那里停驻了许久，他居然能稳住？！ 王柳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态比不得林烨，这多半是他写文章入神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皇上！ 对，一定是这样！殿试结束之后就是阅卷，主考官们在定下名次呈上去之前引起了一阵争议。 有人认为他还年轻，可以压一压，状元之位给更老成持重的人，而且林烨父亲是探花郎，若是他也是探花，那还能成就父子双探花的美名。不过这个主考官的想法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那按照你这说法，以后都不必看文采了，只需要看年纪就能定下名次。” 前三之间的差距不大，谁排第一都说的过去，但是这些主考官会揣摩圣意。 给林烨排了第一，皇上难道会调整名次把他排到后面？ 六元及第这种罕见的存在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皇上，都会乐见。 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文治水平。 所以他们经过争议后，林烨的卷子被放到了最前面呈送给皇上。 结果不出人意料，除了第三和第五互换名次外，其余的名次没有变动，林烨是状元，榜眼张文修，年三十六，探花刘秀义，年二十九。 他们二人中最小的都比林烨大了一轮。 松阳书院另外三个会试榜上有名的人中丁启游排二甲第二十九名，王柳二甲第四十名，另外一位松阳书院的人是三甲。 名次已定，接下来就是新科进士跨马游街，这是每次春闱才会出现的京城盛事，每回都能吸引大量爱看热闹的百姓围观送花。 林烨穿着状元服，胸前带着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一马当先，凡是来看着热闹的人，就没有不为林烨欢呼的，这居然是状元？！ 今年的状元公好生年轻！好生俊美！ 探花郎都没有他好看！ 简直就是大家梦想中的玉面郎君！ 直接表现林烨受欢迎程度的就是那些不知道从哪抛下来的鲜花、手帕、荷包了，里面还时不时有“暗器”水果出现，林烨既要顾及仪态，又要躲过这些会伤人的暗器，这一段路走的林烨背后汗都把里衣浸湿了，一点不比一场打斗轻松。 在他背后的榜眼和探花看着这场面，原本心里那点不舒服消散了大半。 有的人居然把拳头大的果子也向他们扔来！他们身手没有状元郎好，没躲及时，被砸中好几下，身上多半青了，要是换成他们在最前面，可能得要被砸出内伤。 这样的场面林府和荣国府自然不会错过，他们都包下了必经之路二楼临街的包厢，在他们走到这一段的时候，贾琏手里的花都不忍心再扔下去了，因为他表弟已经完全被各种东西淹没了。 王熙凤看着这一幕，眼里大放异彩，忍不住掐了贾琏一把：“跨马游街，多威风啊，二爷，我等你的这一天。” 贾琏：“……二少奶奶，你把三字经背下来了没有？”来啊，互相伤害啊。 王熙凤：“……”她脸上僵硬了。 “我是女眷，不用科考。” 贾琏不听:“你觉得官太太以后出去跟人交际听不懂人家的话合适吗？”被人文绉绉的骂了都不知道。 王熙凤:“……”其实可以不谈诗词歌赋的。 他们这一对夫妻热热闹闹，旁边李纨抱着贾兰，让他看着下面的盛景，在他耳边诉说：“兰儿，这就是金榜题名，你看看，如果你父亲没去，他也会在下面呢。” 贾兰很懂事：“兰儿以后也会金榜题名。” 李纨欣慰的笑了。 另一边就是邢氏和王二太太了，邢氏收了林烨不少东西，也记他这一份好，今日是他读书多年最好的嘉赏，这样的大好日子，她也来增添一点热闹。 王二太太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来。 明明知道这与她无关，这场面越热闹越喜庆，越是在她心上撒盐，她还是来了。 贾宝玉也来了，只是怕别人督促他上进，他来了之后就闭着嘴巴观看，不经意抬头看到二太太如今的脸色，他被吓了一跳。 太太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那双眼睛却隐隐发红，看的他有些害怕。 “……太太，你怎么了？” 王氏拿起帕子点了点眼角：“我想起你大哥了。” 贾宝玉恍然，原来如此，他贴心的凑过去安慰：“太太，你还有我呢，我以后一定会孝顺太太的。” 王氏半蹲下身体，牢牢地抱住他：“我就只有你和你姐姐了。” 听着这些对话的李纨默默垂下了眼帘，紧了紧牵着儿子的手。 她可怜的兰儿，自从他父亲一病没了，他祖父母眼里都看不见他了。 要不是还有老太太看顾，他们母子在荣国府都快要成为透明人了。 * 林烨不仅仅在跨马游街时出尽风头，在琼林宴上，林烨也是众人的焦点，这一回的琼林宴，皇上不仅亲至，还和他聊了许久，其他的进士偶尔能得到皇上的只言片语就受宠若惊了，其他座师一个个看到林烨也是满脸笑容，其他盼着在这个场合露脸的新科进士们：“……”心酸。 怎么他们就运气这么差，和这么一位成了同榜呢？ 有他在前面，还有多少人看得到他们？ 有人欢喜有人愁，林家一派欢喜，因为他们除了大少爷中了状元这件大喜事外，还有另外一件喜事，那就是他们老爷终于要从扬州回京了！ 第96章 三皇子的巫蛊案总算尘埃落定，他被废为庶人，还和家眷被圈禁在城郊的庄子，他那一派人自然也没讨到好，包括他的外祖父，之前的小辫子全都一起清算，抄家并发配边疆，工部侍郎这个职位也空了出来，引得众多人争抢，结果被他们老爷收入囊中！ 第43章 宝黛初见 新科进士们如果有需要, 有长达几个月衣锦还乡的假期，那些家在外地，距离遥远的, 不给几个月时间根本不够来回。 丁启游和王柳都要回乡“显摆”，等他们回来基本就是带着家人走马上任的时候。 林烨不用凑这个热闹，因为林海和贾敏都从扬州回来了。 京城就是林烨的家。 而且其他二甲和三甲的新科进士们他们还要参加考核，以及人脉比拼, 才能定下他们的第一个官职，林烨他的官职已定，被授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掌修国史、实录, 记载皇帝言行, 进讲经史等, 榜眼、探花也被授予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一职, 主要负责文献编修工作。 他们只需要择日上任就可以了。 这方面的时间朝廷给的还是比较宽松的, 毕竟考中了进士之后, 总得要给一些时间让他们抒发一下自己的欣喜，立一下进士牌坊，另外就是把一应琐碎事务处理好, 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上任。 如今林如海回来了, 从三品升到了正三品的工部侍郎，林家双喜临门, 这要是不邀请广大亲朋好友都说不过去。 林如海把这个宴请的时间放到了他上任以后, 这一点大家也都理解, 京城的这些位置过于抢手, 不切实拿到手总是会担心被别人截胡。 林如海资历够, 也不是那种只靠运气手段升上来的, 他继任的过程很顺利。 不过因为原先的工部侍郎被关在天牢里好几个月，虽然工部还有其他人干活，也耽误了不少事，所以一上任，林如海早出晚归，回来后还在书房熬到深夜，忙得不可开交。 他这样忙碌，自然要延迟举办宴会的时间，贾敏等不及，自己带着儿女回娘家。 自从去了扬州，她就没有再回过京城，没有再见过母亲，早就想娘家了，把林府的事情布置妥当，一有空隙，立刻就给荣国府传信，说要归宁。 到了这一日，荣国府一大家人从上到下，全都齐聚荣庆堂，等着他们的姑奶奶。 这些人里还包括平时在工部的贾政。 他平日里没有什么事，点卯后也不回家，今天点卯后就回来了。 老太太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她生的三个孩子中就属这个小女儿最聪慧，当初因为她的出众本来她是想要把女儿许配给王公宗室，不过老国公没有答应，另外挑选了林如海。 事实证明，老国公是有先见之明的，林如海如今是正三品大员了，以他的年纪还能再往上爬。 所以哪怕她的两个儿子不争气，荣国府在京城中也还有几分薄面，除了老底子之外，就是这个女婿还有王子腾两门姻亲撑着。 再往下看，王家下一代还不如他们贾家，王子腾兄弟两个膝下男丁就一个王仁，他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而林家下一代子孙也不盛，却是文曲星下凡，年纪轻轻已经高中状元，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林家又能保几十年的富贵。 王熙凤已经不知道听老太太提起多少遍这个姑奶奶了，听的她心生向往，能生出林表弟这样文曲星下凡的人物，不知道是怎么模样？ 大太太今天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时更灿烂一些。 这个姑奶奶是个礼多人不怪的，每回她来，自己都能收到她的礼物，林家在那巡盐御史宝座上待了这么久，不知道捞了多少银子，她这回来是不是出手会比以往都更大方？ 每每想到这点，邢氏脸上的笑容都会更深一些。 旁边二太太穿着端庄，手上拿着一串佛珠，一副慈悲人的模样，她昨天被老太太敲打过了。 不管她心里有多少不甘，在林家势头正盛的时候，她都要忍住。 娘家走的是武官的路子，她的宝玉以后是要当文官的，以后少不得要麻烦林家，她要是不识趣，那就是在给宝玉添堵。 为了儿子，王二太太能忍。 贾赦从昨晚开始，滴酒未沾，不然一旦喝起来，可能又要错过。 在他看来，贾琏可以考中秀才，多亏了当初去扬州跟着林烨去游学，后来他回金陵参加考试也多有他的帮助，虽然贾赦给这个外甥送了不少东西作为谢礼，但贾赦还有更加远大的目标。 贾琏只中秀才怎么够？ 林烨如今是状元郎，他还盼着得空了他还能再指点指点贾琏，而且不看外甥，他和妹妹多年感情也不是假的。 当贾敏来到，看到比起记忆中头上的发丝更白了的母亲，没忍住，眼泪就下来了，“不孝女给母亲请安。”她行了一个大礼。 老太太连忙快走几步到门口，扶起她来，“你这是做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女两个抱头哭了一场，其他人都插不上话，王熙凤见差不多了，才在一旁笑道，“哎呀，可见这是亲母女呢，姑奶奶来了老太太眼里都没有我们了，丑媳妇还没有来得及拜见姑妈呢。” 史氏破涕为笑，“你这丫头，嘴巴就是利索，来来来，快给你姑妈行礼。”说罢，一行人进了屋里落座。 “敏儿，这就是今年刚娶进门的破落户，琏儿媳妇。” 第97章 贾敏以前是见过王熙凤的，只是当时王熙凤年纪还小，她从自己的手腕上脱下一个掐丝宝石手镯，“当初见你就知道是个美人胚子，如今长大了，容貌越发出众，和琏儿站在一起，十分般配……” 贾敏说了一连串祝福的话，其中少不了早生贵子，王熙凤听了脸上微微红了红，随即就笑开了，“那就借姑妈吉言，以后生的儿子如果能有烨哥儿三分，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这话夸了林烨，贾敏听的脸上笑容更深：“你们以后有了好好教导，定然可以光宗耀祖。” 王熙凤：“哎呀，怪不得老太太日思夜想，我才和姑妈说了几句话，都舍不得姑妈离开了。” 她会说话，史氏笑着点了点她：“就你会说。” 贾敏也笑了，然后替林如海道了恼:“他本来也是要来的，只是实在脱不开身，等晚些时候他亲自来谢罪。” 史氏挥了挥手，“正事重要，等他上手了，就有时间了。”史氏一点不计较女婿没有上门的事。 贾敏点了点头，看向身侧的儿女，林烨和林黛玉上前给长辈问安，老太太一把将林黛玉搂进怀里，仔细打量:“这是黛玉啊，长得真好。” 林黛玉有些羞涩的笑了。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来外祖家，在来之前，林黛玉就从哥哥这里问过了外祖母家的详细情况，所以面对陌生外祖母的怀抱，她没有多少生疏，“外祖母也好。” 史氏笑了：“乖孩子。” 然后她就一一指给她看:“黛玉头回来，还不认识人呢，这是你大舅舅、大舅母，琏二哥哥和他今年刚过门的二嫂，旁边那这是你二舅舅、二舅母，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林黛玉一一拜见，收了一通见面礼，然后史氏才看向未成婚的小辈:“这是迎春、探春、惜春，你们年纪相仿，以后可有伴了。” 几个小姐妹互相见礼，贾宝玉这时已经耐不住了:“老太太，还有我们呢！”怎么介绍了姐姐妹妹，就把他们哥几个给忘了呢。 史氏大笑:“忘不了忘不了，黛玉，这是你二舅母含玉而生的宝玉，你管他叫二哥哥。”又点了贾环、贾琮、贾兰让她认人。 贾宝玉凑到黛玉跟前，仔细打量后：“老太太，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老太太忍俊不禁:“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 林烨开口了：“宝玉，你看黛玉长得像谁？” 贾宝玉愣了愣，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贾敏，大家都笑了，王熙凤笑的最夸张:“可不是吗，黛玉长得像姑妈，和烨哥儿也有几分相似。”林家兄妹两个都会长，挑着父母长处长，其中林烨长得像林如海多些，林黛玉像贾敏多些，不过只要他们兄妹两个站在一起，不用说，别人就能猜到他们有血缘关系。 贾宝玉:“……” 他有些委屈，他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话说到这里，他就换了个话题和黛玉搭话:“妹妹，你可曾读书了？” 黛玉今年六岁，自然是读书了的。 她看了一眼贾宝玉，又看了看哥哥:“读过几本书。” 贾宝玉“妹妹读的什么书？” 黛玉:“左不过四书五经里读些自己感兴趣的。” 贾宝玉皱了皱眉，没想到她会对枯燥无味的四书五经感兴趣，又问，“那妹妹有玉没有？” 黛玉看了他脖子一眼：“二哥哥那玉是个稀罕物，我自然是没有的。” 她这话大大取悦了王氏。 是的，她的儿子衔玉而生，非同凡响，其他人自然是没有的。 因为这话，王二太太觉得林黛玉没那么碍眼了。 不过这话在贾宝玉看来就不是那么动听了，他想发脾气，这块玉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有，如今来了一个格外吸引他注意的神仙妹妹，她也没有！ 林烨微微笑着:“宝玉，你那玉是个好东西，一般人都没有的。” 他这么一开口，贾宝玉的情绪就被打断了。 他回过神来，这不是他能发脾气的场合，他看了一眼旁边，老爷也在呢。 贾宝玉的情绪低落了下去。 老太太不知道原因，不过看出来了，招呼迎春她们带着黛玉去园子玩耍，贾宝玉一听，来精神了：“我也去！” 一群小的身后跟着嬷嬷奶娘，离开了荣庆堂去了花园，在出门之前，林烨给了林黛玉奶嬷嬷一个眼神，让她看好黛玉。 然后林烨跟着贾赦、贾政、贾琏去了外院赴宴，留下女眷在荣庆堂。 其他人也不是不识趣的，知道这对母女肯定有话要说，用各种理由走开，把空间让给她们。 史氏拉着贾敏，一起歪在榻上：“这下好了，你们总算回来了，以后我们就近了。”以林如海的官位，他们以后长待在京城的几率很大。 想到这里，史氏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她儿子不争气，但女儿争气，女婿、外孙也争气，就在京城，以后多多往来，这样两家关系还能更深厚。 贾敏笑着应下：“是啊，女儿多年没有承欢膝下，以后不会了。” 江南虽然好，她还是更愿意待在生她长她的京城。 她看了看史氏头上的银霜，又有些心酸。 一年年过去，时不时听到哪家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她也会担心某一天收到荣国府的噩耗。 聊了几句，史氏问贾敏：“烨哥儿的婚事你有章程了没有？” 第98章 说到这个，贾敏歪着的身板一下子坐直了：“我也在为这事头疼呢。” 说是头疼，她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史氏哪里看不出来，轻轻拍了她的手背：“我就不信，你们没有看好的人家。” 还真没有。 在回京城之前，儿子中了状元的消息传出去后，他们就收到了不少信，不过他们夫妻两个都没有立刻定下的意思。 儿子娶妻要慎重，除了门当户对以外，女方自己也要是个立得起来的，日后她是林家的主母，要是个娇憨、没有心计的孩子，还要累的儿子忙碌朝堂的同时插手内宅，而且还要顾及儿子的喜好。 贾敏自己夫妻相得，也想让儿子娶个合心意的媳妇，要是娶进门的媳妇儿子不喜欢，嫡孙哪里来？ 史氏睨了她一眼：“烨哥儿可都十七了，你们就不着急？” 贾琏就比林烨大不到一个月，媳妇都娶进门了，林烨还没定亲。 贾敏叹了一口气：“说不着急是假的，只是再着急还是要慢慢看。”她也是想要抱孙的，她同龄的手帕交早就当上祖母了。 只是他们夫妻想着要在京城给儿子看人家，又筹谋回京，索性就压着，准备回来后慢慢看。 她说了这么多，贾敏回过味来了：“母亲你有看好的人家？” 还真有。 “甄太贵妃有个侄女，年芳十四……”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贾敏脸上的拒绝。 史氏就明白了，没停顿，继续往下说：“甄家打算给她在京城看人家，委托了甄太贵妃，你要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早些给烨哥儿定亲，要是太贵妃说动了太上皇，下旨赐婚，后悔就迟了。” 贾敏脸色难看。 甄家之前递过话来，他们已经拒绝了，没想到他们还没死心：“我会和老爷商量的。” 史氏点了点头，又提了另外一个人，这才是她真心想介绍的：“南安王府老太妃跟前养着个嫡出的孙女，她爱若珍宝，今年也十四岁了，正在相看人家，这是老亲了，我见过那孩子，容貌娇俏，能说会道，出身又高……” 第44章 宠溺太过/兄弟不和，大问题 贾敏满腹心事的离开了荣国府。 在马车上, 林黛玉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凑上前来抚去她眉心的褶皱：“母亲，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贾敏回过神来了, 儿子说亲的事自然不能和女儿说，她还小呢，笑了笑：“我只是有些不舍罢了，你和兄弟姐妹们玩的怎么样？” 林黛玉看出来她不想说了, 抿了抿嘴，没再追问：“都是极好相处的，我还去了迎春姐姐屋里坐了坐，和她下了两盘棋, 之后和他们一起在院子里扑蝶, 后来琏二嫂子还给我们送了果子和玫瑰露。” 贾敏听了轻笑, “你这琏二嫂子是个妙人, 怪不得你外祖母喜欢她。” 林黛玉也笑了, “她很热情, 姐姐妹妹们也很热情。”说着，她有些迟疑，“宝二哥哥八岁了, 他还住在外祖母跟前, 去迎春姐姐那里也没有顾忌……” 七岁之后就要注意男女大防，他不应该搬走吗？ 贾敏沉默了一下, 眉头又皱了起来, 和母亲聊天的时候, 母亲时不时就要提起宝玉, 夸他有多么乖巧, 在读书方面有多么高的灵气, 疼爱之意溢于言表，不单单母亲她把这个孙子看得重，她二嫂没有了贾珠，看宝玉看的跟眼珠子一般。 这是宠溺太过了，宝玉长大了也没有说让他搬出去，要是他一直不搬走，长在内宅，对他未来不利。 今天也能看得出来，宝玉混在姐姐妹妹中间，一点都十分自然，可见平日里这样早就习惯了，自家女儿也大了，今年六岁，距离七岁也就差不了多少，“你以后见到宝二哥多注意些，你外祖母他们兴许是太忙，把他这事给耽误了。” 贾敏打定了主意，下回要去劝一劝。 她心下有些感慨，母亲终究是年纪太大了，要是以前她不会这么做，当初贾珠也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到了年纪就让他单独住一个院子了。 转念又想，母亲是个爱热闹的，下面的小辈中只有琏二媳妇是个会凑趣的，但她忙，要照顾琏儿，还要帮忙协助管理内宅事务，没有太多的时间在母亲跟前承欢膝下，至于两个嫂子都不是那种会说话、热闹的性格，尤其是她大嫂邢氏，不说错话引得母亲生气就不错了，母亲也就只能盼着下面的孙子孙女在她身边热闹下，这些孙子孙女中其他人是庶出，性子方面也被影响了，只有宝玉，他是二嫂亲生，长得又好，嘴巴甜，母亲的心偏向他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样持久下去，对宝玉未必是好事。 还有大哥二哥之间，在荣庆堂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两个哥哥之间连个眼神交汇都没有，要是看到了对方，也是淡淡的，贾敏看出来了，他们只是维持着面上和气。 母亲对这点多半也没有办法，他们都是做祖父的人了。 但兄弟不和，是个大问题啊。 再往下看侄子辈，最出息的珠儿没了，元春还在宫里做女史，不知前途，琏儿还在读书，无法入朝，再往下的宝玉听他们说有读书天赋，不逊色珠儿，但他还小，要等他出息，入朝为官，最起码要十年。 贾环贾琮是庶出，倒是也听说读书了，不过听话音天赋一般。 越想，贾敏就越愁。 没有回娘家的时候想回娘家，如今回了娘家，心里不见松快，沉甸甸的。 第99章 而且可能是她离开京城数年后才回荣国府，直面这数年来荣国府的变化，她体会更深刻。 荣国府的摆件乍一眼看去都是她眼熟的，有些是库房的老东西，有些是她孝敬给母亲的，没有怎么购置新物件，这说明荣国府经济方面不大趁手。 还有荣国府的下人比起之前也更散漫了，没有之前的规矩。 荣国府，真的没落了许多。 林黛玉想了想：“母亲，我可以给迎春姐姐他们送礼物吗？” 贾敏回过神来，摸了摸她的手背：“自然可以，你准备给他们送什么？” 林黛玉早有准备：“迎春姐姐喜欢下棋，我打算送一幅棋给她，探春妹妹送锦鲤戏水砚台，惜春妹妹送一对陶偶。”她顿了一下，“表哥表弟他们就送松墨。” 对比起来，明显给姐姐妹妹的用心。 贾敏笑了：“可以，送你库房的东西吗？” 黛玉眉眼弯弯：“是啊。” 别看林黛玉年纪小，却是个不折不扣小富婆，而给她的库房增砖添瓦最多的就是林烨这个哥哥，时不时就给她送些小玩意儿，有的是不值钱的竹编器具、木材玩具，有的时候是昂贵的金银珍珠、玉器，这些东西大部分她都好好的收起来了，只有交好的人她才愿意送出一些，从她这说法来看，三个表姐妹黛玉是真喜欢，不然就算送礼物，也不会送对着她们喜好的东西。 而且黛玉也看出来了，三个表姐妹吃穿不愁，但要说有多少私房，那是真没有，所以她送的这些都是取一个巧思，不会太昂贵，不然她们就要烦恼怎么给她回礼了。 马车回到了林府，贾敏让人带女儿回去休息，叫了儿子过来：“我后来听说宁国府你珍大哥也来了，你们聊了什么？” 林烨：“珍大哥想问问我们知不知道义忠郡王那边的情况。” 三皇子被圈禁，他一系的人也遭到了清洗，义忠郡王的人还安然无恙，只是义忠郡王府之前被围了许久，担心还有后续罢了。 贾敏微微皱眉：“义忠郡王……”她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义忠郡王跟三皇子做的糊涂事无关，但从他府上被甲兵围了许久来看，太上皇是有些迁怒他的。 要不是他挑了这么一个时机发难，不留余地，太上皇也不至于被气到中风，之后也不得不对三皇子下重手，虽然之后义忠郡王认错，但太上皇还是有隔阂。 “那你舅舅他们什么意思？”林烨：“二舅舅跟我说了一些朝堂处世之道。” 贾敏：“……”她没好意思直接说你二舅舅这方面的话不用听，委婉道：“这方面你多听听你父亲的，你大舅舅说什么了？” 林烨：“说了一些古玩器物方面的东西。”他就没提几句朝政相关，只是夸了夸他们父子。 林烨估摸着他是因着贾政在，又看贾政在说自己的“经验之谈”，他看不过眼，就自顾自的打断了贾政的话，和他谈起了他的收藏。 另一头，林黛玉回了房间没有休息，开了库房，挑出送人的东西让人包好，就送去了荣国府。 她在说的时候没有算上贾琏夫妻和李纨，在准备的时候也一块儿送去了，给贾琏夫妻送了意头好的石榴抱子陶瓷摆件，李纨送的是江南风格的荷包。 李纨收到荷包的时候看了几眼就让人收起来了，对着贾兰收到的松烟墨锭反复看了许久，让人好好放起来，“等兰儿正式开蒙了，就拿来用。” 这墨不错，上面刻着节节高的竹子，寓意也好。 迎春三姐妹收到了黛玉送来的东西都十分惊喜，颇有爱不释手之感，贾环、贾琮也很满意，因为贾琏的关注，他们兄弟都请了一个秀才专门教导，但一应用度也就勉强支撑罢了，尤其是荣国府的下人最爱看人下碟，他们不管要做点什么都要花银子，手上用的文房四宝也是最差的，如今收到的这块墨锭是他们手上最好的，只有贾宝玉不满意，他屋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这块墨不算什么，只是当他知道自己兄弟几个一致，姐姐妹妹却每人都不一样后，贾宝玉委屈了：“林妹妹不喜欢我？” 他这一委屈就躺在榻上发呆，饭也不吃了，伺候他的人一下子就慌了，用各种方法劝他哄他，都不管用，没有办法，她们叫来了王二太太。 知道原委的王二太太被气了个倒仰。 她气的倒不是林黛玉给姐姐妹妹的东西，而是她怎么能给宝玉和贾环、贾琮那两个庶孽送一样的东西？ 宝玉他是嫡出！那两个庶出的给她儿子提鞋都不配！她怎么能一视同仁？ 原本因为她会说话产生的一点好印象迅速消散，果然是贾敏的女儿，和她八字不合！ 老太太知道了，为王氏这么大的反应不大高兴：“黛玉年纪小，有这份心意已经很好了，你这是做长辈的态度？” 看贾宝玉还委屈的缩在床上不肯吃饭，她又改了口风：“你林妹妹还单给你送了一块砚台呢，那送东西的丫鬟做事不爽利，给漏了，后面才送来的，我这就让人给你送来。” 贾宝玉一听，精神一振：“这是单单我有的吗？” 老太太笑了：“是啊。” 看着贾宝玉欢喜的样子，老太太心里一动，两个玉儿？ 她要好好想想。 另一头，贾敏等林如海等到深夜，他才总算离开了书房。 第100章 如果不是她在等他，他是打算在外院住下，不回内院打扰她安眠的。 贾敏确实困了，她让丫鬟泡了浓茶，一边喝茶，一边下棋自娱自乐，打发时间等他回来。 林如海进来后，先换了一身衣服：“今日去荣国府，岳母他们都好？” 贾敏答：“还好。” 林如海又问：“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么晚还在等他，想必是有话要说。 贾敏挥退下人，亲自给他倒茶：“我母亲问起宫里的元春，你可有见过她？” 林如海摇头：“我在前朝。” 这在贾敏意料之中：“可怜的孩子，现在也只能等了。”顿了顿，贾敏皱起眉：“老爷，烨哥儿的亲事你可有章程了？我母亲说，甄家还没死心，可能会通过甄太贵妃的手让太上皇下旨赐婚。” 林如海听了，冷笑了一声，一般来说皇家下旨赐婚都是在两家都有默契了之后才下旨的，免得造成一对对怨偶，但有的时候也有意外，他们不得不防：“我们要尽快给烨哥儿定下来。” 甄家老夫人是太上皇的乳母，甄家家主是太上皇的伴读，皇上给的恩宠一直都令人侧目，甄太贵妃受宠多，要是她一个劲的痴缠，太上皇万一真的被说动了呢？ 如今甄家确实势头正盛，但新君已经继位，林如海发现了他对甄家的不喜，等太上皇去了甄家会如何？ 因为太上皇的偏爱，他们小辫子着实不少，要是新皇打算日后清算，甄家讨不了好。 除去甄家的未来不明以外，甄家的行事作风林如海也看不上眼，就算他们未来可以继续纵享荣华富贵，林如海也不想有这么一个亲家。 贾敏点了点头：“我母亲说了南安王府太妃养在跟前的孙女，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的出身是目前主动递了话的人中出身最高的。 第45章 赏花宴/敬酒不吃吃罚酒 听到贾敏这么说, 林如海不动声色，“夫人的意思是……” 贾敏白了他一眼:“这南安郡王家的女儿我也不知道她品性如何，能看的只有她的出身, 她的出身确实好，只是烨哥儿是正经参加科举的文官，有这么一门亲事，我担心给儿子拖后腿。”她是勋贵家的女儿, 不是不知道文官和勋贵之间的隔阂，别的不说，就说当初贾敬他中了进士之后，他那些同僚明里暗里的不知道给了他多少脸色, 但凡是个心智不够坚定的, 都扛不下来。。 他们之前打算的是给儿子说文官家的女儿, 现在母亲开口了, 不管贾敏心里愿不愿意, 总得要和老爷商量一下, 统一意见之后，再给母亲回话。 听到贾敏这么说，林如海脸上笑了笑, 他是担心夫人回了娘家一趟, 改变主意了。 现在知道夫人没有改变主意，林如海放心了：“我不会给儿子娶勋贵家的女儿。”文武之间, 尤其是品级上去了之后, 走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南安郡王跟子弟脱离军中几十年的贾家不同, 手上有兵, 更是犯了大忌, 所以不管对方出生有多高，那女孩有多么出色，林如海都不做考虑。 贾敏放下了心里那一点可惜，“那你有看好的人家了吗，你那些同僚有没有合适的，这也不能等着女方家主动，女方大都矜持。” 所以有些人家看好他们家，也不会主动。 林如海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我要再打听打听，我会尽快……”他寻思这要和儿子谈一谈，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儿子一贯有主见，而且他在京城的时间也不短，或许有自己的见解…… 在林家夫妇夜话之前，荣国府老太太也和贾赦、贾政来了一场谈话，贾政问：“老太太，妹妹她答应了吗？” 对这件事，贾政是最积极的，因为他觉得就算九皇子不能继承大统，以太上皇对他的宠爱，他也能做实权王爷，他的未来依旧一派光明，所以要是自己外甥娶了甄家的女儿，那么他们和九皇子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而且他们还答应，要是成了，他们会帮忙照顾元春，想办法撮合她和皇上。 每每想到这一点，贾政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皇上还年轻，要是自己女儿进了他的后宫，生下皇子，那他们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老太太瞧了他一眼：“你急什么？你妹妹总要回去和你妹夫商量商量。”就算不成，既然他们已经提了，甄家也会愿意帮元春运作的。 他们是一条线上的。 而且元春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甄家倒是想送自家女儿进宫，太贵妃的这位侄女本来就是想着送进皇上后宫的，只是被皇上拒绝了。 所以元春现在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没有白白在宫内虚度光阴。 贾政一听，脸上顿时就笑了。 贾赦撇撇嘴，打了个哈欠，他困了：“二弟，你急也没用，林家不会和甄家结亲的，要是有这个打算，在江南的时候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贾政皱眉，一脸不赞同：“今时不同往日。” 贾赦：“噢，是啊，今时不同往日，林家更不会答应了。”他久宅在家中不出门，也跟外面的那些人没有联系，今日才从贾珍那里听说林烨这个小子早在之前就攀上了六皇子，嘿！ 这样的麒麟儿虽然不是他们家的，却是他们贾家女儿肚子里生出来的，和他儿子年龄相近，感情也不错，以后贾琏少不得要指望这个表弟提携。 第101章 如今他妹夫又升了官，做了正三品大员，确实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贾政，这事难道贾政不知道？ 他跟自己可不一样，妻族有王子腾这么一号人物，还有老太太，她多半也早就知道了，偏偏他们都没跟自己透露过口风，想到这里，贾赦颇有些心灰意冷，他站了起来，准备回去喝酒：“照我说，管那么多做什么，人家有父有母，还轮不到我们来操心，真有那闲心，二弟你不如想想元春接下来怎么办吧，家里银钱可不多了，要是不够，我可不管，我该花的还是要花。” 他不管家，却对家里公中的情况知道大概，现在也就堪堪收支平衡而已，如今元春在宫里有花销，总体数额不大，但要是想在后宫过的好，那花销可不是现在能比的。 到时候少不得要缩减开支，他可不愿意，不管二房花销多少，他也要花销多少，谁要是短了他的，他才不会给谁面子。 这话刺痛了老太太的心，她管家多年，最是知道这些年来如何一年不如一年。 贾政从不管内宅俗事，他去账上提钱基本都顺利，他觉得贾赦危言耸听：“家里哪里到了这个地步？” 贾赦冷笑：“你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好太太，就知道是不是了。” 贾政脸色难看，看向老太太，看她没有反驳，贾政有瞬间茫然无措，家里真的到了这个地步？ 老太太沉着脸看着老大：“元春也是你侄女，她要是出息了，你不沾光？” 贾赦爽快点头：“沾光自然是有的，也就面上光吧，手里的银子是实打实的。” 二房有父有母有弟弟，元春出息了也会提拔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大房？ 他这混不吝的样子让老太太胸腔里的火气瞬间就上来了：“你给我滚！” 贾赦：“我这就回去，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老太太捂着胸口深呼吸，老大是越来越无赖了，这还能怪她偏心二房吗？什么时候老二这样气过她？ 贾政上前去安慰：“老太太别生气，大哥的性子就是这样。” 老太太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也回去吧。” 贾赦离开荣庆堂后，回到自己院子正准备开始喝酒，就有丫鬟来传话：“二爷来了。” 贾琏是来问贾赦元春的事的，至于林烨的亲事……这在贾琏看来根本不用管，表弟那是任人摆布的人吗？元春要是成了后妃，那可就和他密切相关了。 看他隐隐有些期待，贾赦随手从手边拿了个笔筒扔了过去：“没出息！你自己考中进士不比后妃提拔好？人家愿不愿意提拔你还另说，给我滚去读书！” 贾琏不敢再说，也不会傻傻待在原地被砸，立刻后退转身就跑。 看来大老爷心情不好，那他走吧。 至于说考中进士……考中进士要是嘴巴说说那么简单就好了，要是能有捷径，谁不想走呢。 “等等，你给我滚进来！” 因为贾赦这一句话，贾琏又进来了。 “你让你媳妇盯紧点，二房要是用钱多了就跟我说，家里的那些产业也看着点，你也不想以后传到你手里的荣国府是个空壳子吧？” 贾琏脸色难看的回去了。 他当然不想！ 还有大老爷的态度，对比之前他刚中秀才时候的和颜悦色，现在越来越没有耐心了，看来他的秀才功名已经不能满足大老爷，可能大老爷对比的是表弟？ 贾琏满嘴苦涩，对比整个大盛朝，也就出了表弟这么一个六元及第啊，他配和表弟比吗？大老爷你要不看看其他公府的子弟？我真的算是俊才了啊！ 他回去的时候，王熙凤还没睡，点着蜡烛在看账本，旁边平儿在给她打下手，看到他面色不愉的回来了，她们都放下了手上的事，王熙凤迎了上来，平儿去给他端茶。 “二爷这是怎么了，大老爷给你排头吃了？” 贾琏坐在榻上，喝了一口热茶，对平儿道：“你回去睡吧。”明显这是要夫妻二人说私房话了。 等平儿退了出去关了门，贾琏放下茶盏，把王熙凤抱进怀里，叹了一口气：“我一去大老爷就督促我上进，让我别指望大姐姐了，指望不上。” 王熙凤拧眉：“哪里指望不上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贾琏：“大姐姐有亲弟弟，要是她近几年能受宠，就是二老爷升官，要是以后才有能耐照顾娘家人，她肯定提携宝玉，以前宝玉是在她怀里长大的，再不济，也能提携兰哥儿。” 王熙凤听着，眉梢就高高扬起：“那照这样说，我们沾不到一点实惠了。” 贾琏长叹一口气，愁眉不展，是真愁眉不展，他也不甘心啊，但大老爷说的没错，他要出头，只能靠自己。 王熙凤殷勤的给他捏肩：“二爷，我以后的诰命就看二爷的了。” 贾琏眯起眼睛，享受她的小意奉承：“那就看二奶奶表现了。”两人厮混了一阵，贾琏又严肃起来：“大老爷的意思是元春要是成了后妃，公中的钱不够，你多盯着点，你也不想以后留给我们的是个空壳子吧。” 王熙凤脸色不太愉快：“我也要能盯着才是。”她姑妈把钥匙和账册看的紧紧的。 贾琏倒过来给她捏肩膀：“这就要看我们二奶奶的本事了。” 王熙凤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第102章 这一晚，大家都过的充实，翌日一大早，林烨被林海叫到书房去了。 今日不是大朝，林如海可以晚一些出门，他赶在出门前和林烨谈了谈：“你也长大了，和你同龄的琏儿已经娶妻，之前你专心举业，暂时搁置，如今举业已成，该抓紧了，你有什么想法？”林如海看着跟前比他还高一些的儿子，心中难免自豪：“你中意哪种类型的女子，我让你母亲留意。” 林烨一听他这意思，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之前不谈这个，是他自己接受不了和初中生的女孩在一起，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犯罪，正好要科举，理由是现成的，如今他十七岁了，就算不想那么快娶妻，也可以先定亲，之后想办法再拖一下，拖到十八不难。 只是中意的类型？ “我欣赏有主见的女子，我不在家她也能立起来掌家。”完全依赖他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类型他欣赏不来。 “识文断字，知礼，最好爱看书。” 林如海等着下文，结果林烨沉默了，林如海：？ 这就没了？ 除了爱看书这点，他说的这些不是当家主母必须能做到的吗？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林烨继续说：“父亲，你有看好的人家了？” 林如海：“没有，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林烨不由叹了一口气，殿试结束后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如果他们没有找他谈，他也会主动找他们。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的男人数不胜数，只是林烨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去断官司，也肯定他绝对会端不平水，尤其是孩子，他要是有了庶出的孩子，难道会为了嫡出的孩子打压庶出？ 不可能。 但要是真把嫡庶完全平等看待，那就是对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室的不公，所以他早早就想好了，这一生只娶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别的女子。 他的妻子是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不能疏忽。 但这个妻子要怎么找？ 盲婚哑嫁？ 在这个贵女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代，他这个外男能见到未出阁女孩的机会很少，自由恋爱的几率渺茫，但他还是想要找一个合眼缘、脾性也相符的女子为妻。 林如海听了儿子的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真一生不纳二色？” 林烨：“自然。” 林如海倒是没有质疑他做不到，他这个年纪了，别家公子就算不定亲身边也有丫鬟或者通房，就他这个儿子跟个苦行僧似的。 “我明白了。” 儿子不打算纳二色，本身样貌本事都拿得出手，他们林家门第也不差，阁老家的女儿他们家也能匹配。 至于说公主，本朝倒是没有驸马不能掌实权的说法，不过皇上如今没有年龄合适的公主，太上皇的公主年龄也不合适。 如果看向其他皇子们生的女儿，林如海只能摇头。 本朝的皇子们若是没有登上大统，封王后就算一开始握有实权，后期也会逐渐被收掉权柄，就好比太上皇的两个兄弟，他当初也是重用过那两位王爷的，后面那两位王爷就回王府颐养天年了，收回来的那些权利被太上皇分给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新君刚继位，太上皇还在，其他皇子还有实权，日后太上皇去了，新君大权在握，权柄多半会被逐渐收回，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太上皇身体日渐好转，他中风后原本半边身体不能动，嘴巴歪斜不能说话，如今林如海已经隔着屏风面圣了，从太上皇话里的中气来看，太上皇恢复的很好，如果一直好转下去，太上皇会怎么做？ 下面这些皇子们又会怎么做？ 所以除非完全没有站位风险，比如皇孙女她父亲已经去世或者身有残疾和大位无缘，不然完全没有必要沾上皇家这浑水。 “我回京后还没有宴请亲朋，这两日我就和你母亲定下日期，让你母亲放出风声去，邀请女眷赏花。” 这就是另类的“选妃宴”了。 收到风声又带着未出阁女儿过来的人家都是有意的。 这样林烨到时候就能亲眼见一面。 这也不是林家的独创，太上皇所出的四公主家里有个花园子是出了名的百花盛开，她也慷慨，愿意把园子借出去，每年这园子的赏花宴不知道给多少对男女牵成了红线。 林府的院子之前没有主子在，疏于打理，景色一般，林如海打算也去跟四公主借园子。 之后林如海跟贾敏一说，贾敏立刻答应了：“这是个好主意。”跟四公主联络的事也交给她了，她和四公主未出阁之前还有些交情。 之后荣国府老太太知道了林家的打算，她愣了下，叹了一口气。 这个赏花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操办好的。 她要是跟四公主借园子，礼物送到位了也能借来，但当天来的是客人多半还是只有交好的那些。 消息一定，京城里卖首饰成服的生意悄悄火热了起来。 贾琏就用私房和庄子上的人手开了一家卖绣品、绢花、胭脂水粉的铺子，收益不算多，也不算少，还过得去，但这几日，生意翻倍了，进的高档货卖了个干净。 贾琏：“……烨哥儿真受欢迎。”他这话难免有点酸酸的。 被比下去了。 王熙凤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 要是她还没有定亲，正当龄，肯定要想办法去参加赏花宴，好好表现一把。 第103章 这位林家表弟是十七岁的状元郎啊，谁家女儿没有奢想过状元郎？ 更别提他比戏文里的状元郎还年轻俊美，要是有幸嫁给他，做梦都会笑醒。 听到她这么说，贾琏突然笑了，有的人肯定要不高兴了。 确实有人不高兴，甄太贵妃知道这消息就“不小心”摔了手边的茶盏。 前头刚拒绝，后脚就开赏花宴？！ 这么看不上他们甄家的女儿？！ 这林家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得？敬酒不吃吃罚酒！ 同样生气的还有南安王府的太妃，她抱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孙女心疼的不行，“善儿，别哭了，世上的好儿郎多了去了，祖母再给你挑好的。” 赵善不乐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她眼角通红，配上垂泪的大眼睛，看上去更楚楚可怜了：“我不，祖母，善儿就要林状元。” 在跨马游街的时候她不经意见到了状元郎一面，一见倾心，回来后就跟祖母明里暗里说林状元的好话，祖母也点头了，让荣国府的老国公夫人帮忙出面。 南安太妃为难了，林家已经拒绝了啊。 林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可以强压着他们低头。 赵善拉了拉祖母的胳膊：“祖母，你给善儿想想办法，祖母，善儿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祖母~” 她用出了撒娇大法，以她之前的经历，只要她坚持，祖母总是会答应的，这回也一样。 南安太妃无奈的答应了：“好了好了，祖母再想想，你听话，回去好好洗个脸，再睡一觉，看你哭的可怜样儿，再这样就不美了。” 赵善破涕为笑，“祖母，善儿听话，祖母也早些休息吧，今日祖母肯定累了，要是真累着了，善儿就要担心了……” 听了这话，南安太妃窝心的把人拢到怀里，一阵心肝的叫着，“善儿是我们南安王府的女儿，你放心吧，祖母会让你如意的。” 另一边，四公主也在和驸马提起林家。 四公主嫁给了世家崔家二郎，崔二郎无心仕途，考了个举人功名后就娶了四公主，之后寄情山水，在家中吟诗作画，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他们家的园子之所以出名，也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专于此道，精心打理。 四公主坐在纤毫毕现的梳妆台前对镜梳妆，身后手巧的丫鬟灵活的给她梳发，“京城里好些日子没有这么热闹了。” 坐在她身后的驸马欣赏着妻子上妆的样子，回话：“也是林家养了个好儿子。” 四公主不由点头，不由轻叹：“确实是养了个好儿子，要是我们生的两个有他一半，我就满足了。” 他们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膝下二子二女全是嫡出。 崔二郎听着话里有话，挥了挥手，给公主上妆的丫鬟福了福身，悄悄退了下去，换成崔二郎亲自给妻子上妆，“你有想法？” 四公主叹了一口气：“我们玥儿十四岁了，再不舍也该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了。” 玥儿是他们的小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也就小女儿的终身大事让他们头疼了。 崔二郎挑了一支金簪给她插入发间：“你之前不是觉得秦家子不错？”他说的这个秦家子，是礼部尚书的孙子。 四公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之前是觉得秦家那小子不错，秦家的家风也正，如今林家这小子没比他差，而且林家说，四十无子才可纳妾。”说到这里，四公主目光坚定。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 他们夫妻恩爱没错，但驸马也是有姨娘的，只是她使了些手段，让驸马冷落了那姨娘而已。 她贵为公主，为了名声都不能明刀火杖的让驸马为她守身，她的女儿没有公主身份，更不得自由，但如果女儿嫁的夫君不要别的女人，她的女儿就不用忍受那万蚁噬心之苦。 崔二郎没反驳，新科进士们跨马游街的时候他也看了，说不出林烨什么不是来，只是：“听说刘阁老家的小孙女也到了相看的年纪。” 四公主微微扬眉，看着镜子里的驸马：“我觉得林家但凡有眼光，就不会选她。” 崔二郎哦了一声，“怎么说？” 第46章 赏花宴/芝兰玉树 崔二郎没有听说刘阁老家的孙女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四公主点头, “她本人确实是没有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是……” 重点就在这个但是里面了。 崔二郎摆出一副愿听其详的样子。 四公主轻笑一声：“刘阁老他之前没有站队，只是他夸过几次三哥, 别人倒也不至于把他归类到三哥那一派系中。”只是刘阁老他和原来的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新皇是闹过矛盾的，这个矛盾知道的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林家离开了京城好几年，不知道他们在京城的人脉有没有告诉林如海这件事？ 如果他不知情的话。四公主并不介意透露给林如海知道。 崔二郎想起来了：“我隐约记得大哥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朝中大臣和皇子之间发生些什么矛盾很常见，难道他们的问题很严重？” 只要不是不可调和的事, 他们可以前脚还在对骂, 后脚就可以一块出去喝茶。 四公主摇了摇头, “刘阁老奉行中庸之道。”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 其实就是刘阁老最擅长和稀泥, 而六皇子在登基之前脾气是出了名的硬, 很是看不惯有些人在位子上不办事只和稀泥求一个面上太平的做法，他身份又高，之前跟他共事的人不少都被他气得要找大夫疏肝解气, 所以之前两人就是互相有意见了, 而那一次两人吵的特别严重，之后刘阁老告了假休息了两天, 六皇子没告假, 但被气的上火了, 满嘴的水泡, 话都说不了。 第104章 那一次最后还是刘阁老胜了, 六皇子不得不忍了下去, 但这事真的过去了吗？ 原先的六皇子已经今非昔比，他是皇上。 他上位之后脾气似乎暖和了不少，但四公主知道这只是假象，他还是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六皇子，他只是还没有完全接手权柄，才会“以和为贵”。 等他执掌大权了，刘阁老多半就要告老还乡了，甚至还要清算。 想到这点，四公主叹了一口气，如果皇上宽仁些，就是告老，如果是严苛些的，那就是算旧账，而刘阁老爱古画的名声相传甚远，可经不起查啊。 想必刘阁老心里也有数，新君上位后，他就打发一个没有功名的儿子回乡了，但要是还有希望，他肯定不想自己没得个下场，现在父皇还在，他还能和新皇斗一斗，鹿死谁手，还无法下定论。 所以但凡能看透的，都不会跟刘阁老结亲，而且林如海就这一个儿子，要是刘阁老家里出了事，林家作为姻亲不作为，就要被指指点点说凉薄了，要是刘阁老会继续赢下去……四公主觉得这点可能性不太高。 说着说着，四公主心情也不太好了。 上位者严苛，他们以后都要谨言慎行了。 转眼间，就到了宴会的日子。 园子被一分为二，一半招待男客，另一半招待女客。 贾琏和王熙凤都被拉了壮丁，帮忙招待客人。 这是露脸的大好机会，两人喜不自胜的答应了，王二太太想来，却拉不下脸，老太太看她那样子就觉得烦。 王氏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自己想去，还指望敏儿开口求她不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场宴请林如海邀请他的亲朋故旧，林烨同样请了自己的朋友，比如计朋予，还有其他同窗、同榜中谈得来的，丁启游本该也来，但他回乡了。 因着这是一场“赏花宴”，王柳也厚着脸皮来了。 他盼着结一门贵亲，这阵子有意的人总有各种缺点让他摇头，目前还没定下，这场宴会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要是有哪位大人看上了他呢？ 虽然有林烨在前，但仕途漫漫，他们才刚开始，未来谁高谁低还不好说。 贾琏跟在林烨身边，在心中咋舌。 他是知道计朋予和王柳、陈子承、刘秀义几人的，计朋予去松阳书院去年中的进士，他名次不高，但有本事，还得了上司赏识，如今在户部任从七品给事中，主要负责稽核财赋、注销户部文卷等，还属于六科言官之一，具有监察六部的权利，能纠弹官吏，别看官位不大，权力不小。 王柳是今科二甲，他参加了翰林院庶吉士的考核，结果还未出来，前途未定。 陈子承也是今科进士，不过他是三甲，他没有回乡，而是留在京城奔走，贾琏刚得知，他的去向已经定了，他被分去了东北一个普通县当县令，择日就要上任，看他和林烨的站位和说话的姿态，他们两个的关系还不错。 刘秀义不用说，今科探花郎，风度翩翩，祖父是主政一方的四品知府，母亲出身巨富皇商，要不是有林烨珠玉在前，他的名气还会更盛。 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许多贾琏之前不认识，或者是只听说过的，比如礼部侍郎之子王逸之，鸿胪寺卿侄子虞万里，大理寺左寺丞之孙宿星淮……这些都是京城文官里出名的才子。 跟贾琏这个勋贵之子基本毫无交集。 不过任是之前他们才子名声再盛，如今有了他表弟这个十七岁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估计这几年，京城都不会有什么才子能大出风头了。 让贾琏还有些意外的是他还看到了崔易岭，他是四公主和崔驸马的嫡长子，也是这园子的主人家，没想到表弟还和他有交情。 贾琏是因为来往的人吃惊，而计朋予等人就是因为这赏花宴的别出心裁意外了。 崔家就是借了这个园子和几个粗役而已，其他的人手、布置、菜式等都是林家自己组织的。 人手规矩不必谈，但这回的布置和菜式让人耳目一新。 这种场合就是赏赏花、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再加上一些小游戏，比如最常规的命题作诗、作画、对对子、投壶等等，给大家展示自己的机会和场合。 如今这里多了一些比较陌生的，比如魔方、宫殿积木、扔骰子大富翁游戏等。 “这怎么玩？” 旁边就有小厮介绍示范，这些陌生的玩具很快吸引了大家的围观。 “这个魔方真的可以转到每面同色？” “我要堆一个高楼，你们别打扰我！” “这个大富翁游戏有些意思，谁一起来？” 除了这些游戏之外，菜式也多了不少他们没有见过的。 “是江南那边的菜式？” “我家也是江南，没有见过。” “之前听说过林家在食之一道擅于创新，看来是真的。” 菜式这东西女眷那边引起的动静更大，那些透明的果冻、奶香扑鼻的双皮奶、小蛋糕等十分吸引她们的眼球，尤其是小姑娘们的眼球，这些东西还都特意做成精致小巧的，适合一口一个，为此林黛玉成了团宠，被众多不认识的姐姐们包围，被迫享受她们的关心。 林黛玉已经知道了哥哥可能要在这个场合选嫂子，她作为小姑子也要好好表现，看看哪些姐姐是真的好，因为“身负重任”，林黛玉一张小脸十分认真，看的那些姐姐们更喜欢她了。 第105章 贾敏也在观察着这些姑娘们，这个场合除了个别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大部分都是知道的，从她们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要是对她们母女比较热情，又在夸她儿子的，那肯定是了，那些就在自己位置上静静品茗、欣赏别人玩游戏表现自己的，那就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这些人里，有几个人格外引起贾敏的注意。 一个是南安太妃和她的孙女赵善，一个是四公主和她的女儿崔玥，一个是刘阁老的儿媳妇和她女儿刘霓。 贾敏没有给南安王府送请帖，但她们来了。 四公主母女她也没有邀请，但之前人家主动要了帖子。 刘阁老是在下朝的时候主动跟林如海说了几句话，提及儿女婚事，所以本来没有交情的他林如海也送上了帖子。 贾敏看着赵善那乖巧的样子，有些头疼，南安王府和荣国府是老亲了，太妃和母亲关系还不错，太妃上了年纪后很少出门了，人家现在愿意出门参加，是给她面子，她不能直接把人请出去，但她来了，贾敏就怕她们没死心，因为林家拒绝了结亲，她们就想别的手段，要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小心出点什么意外，这门亲林家不结也得结。 所以贾敏让人专门盯着南安王府的主仆，还让人去跟林如海和林烨说了，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对四公主母女贾敏是欢迎的，崔家是世家，从前朝就在朝为官，一直传承到现在，如今崔家的大老爷在外任从二品巡抚，主政一省，崔二郎是他的嫡出幼弟，据说当初崔家大老爷是把这个幼弟当儿子养的，感情深厚。 如今她看了这位玥儿，确实是崔家精心养出来的女儿，因为才十四的缘故，鹅蛋脸上还有些许娇憨，但一举一动，无不体验她的教养。 至于刘阁老家的这位孙女，贾敏看着也相当不错，满是书香气，出口成章，和崔玥相比较起来她更瘦一些，颇有弱柳扶风之感。 没有谁好谁坏的说法，各有千秋。 再加上其他家的女儿，贾敏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在这园子里，已婚的夫人太太们和贾敏在一处坐着赏花、喝茶，谈天说地，其他未出阁的闺秀们自由行动，她们可以赏花，可以吃各种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点心，也可以玩各种感兴趣的游戏，这种“游戏”在这个场合就是她们的“比赛”，有意的人十分认真，努力夺冠，不在意的人大多也不会去争这个风头，志在参与。 不过因为奖品特别讨人喜欢，不争风头也想赢，比如套圈游戏，里面放着各种精致的瓷器摆件，有常见的小猫小狗的、老虎的、花花草草的，还有各种憨态可掬食铁兽的……总有小姑娘们喜欢的那一款。 规则就是谁套中了，就可以从丫鬟那里拿一张对应的笺子，回去的时候带一个摆件回去，其他的游戏也是这种规则。 猜谜、对对子、解题等中了都有相应的战利品。 大部分都不是多贵的东西，取的就是一个巧思。 崔玥就很喜欢一个狸花猫戏球的摆件，它是解题的战利品，任选众多题目，答对了五个能拿到一支笔，答对了八个可以拿到一个莲花灯，十个可以拿到一个狸花猫戏球摆件……所有题目中要是能答中九十个，就能拿到一对精致小巧的琉璃盏。 这个琉璃盏价值最高，难度也是最高的，这些题目倒不是科举相关，但需要解题人有相当广袤的知识储备，包含了数、各地风俗人情、山川地里、甚至还有医理相关，不过大部分只要是认真读书的，就能答中五个八个，不会空手而归，要是看书多些的，那答中十几个不在话下，因为这些题里有一些是内宅当家主母必须掌握的知识，但凡是好好教导女儿的，都会专门教这些。 崔玥一边解题，一边想，这些题目是谁出的？ 应该就是状元郎了吧。 所以他会看大家的答案吗？还是会来看大家的表现？ 猜到了这点的人不少，解题这里的闺秀是最多的。 赵善也猜到了，她脸色一开始不太好看，不过转了一圈后，她脸上就恢复了甜甜的笑容。 她不爱读书，很多答不上来，没关系，有其他人能答上来。 她们的身份本来也不能肖想状元郎，还不如帮帮她。 有了其他人的“帮助”，她顺利答中了十四个。 答中最多的是刘霓，前期她不经思索就能写下答案，答中十几个之后速度才慢了下来，慢的也有限，思考一阵后，就在纸上写上自己的答案，有的对，有的错，看整体的话，她答中的数量一直在上升。 现在已经答中三十多个了，排在她后面的就是崔玥，才十几个。 当刘霓放下笔，结束作答的时候，她总共答中了五十七题，而这时候的崔玥比她早一些放下笔，总共答中三十八题。 所以在放下笔时，刘霓微微抬起下巴，不屑的看了斜对面的崔玥一眼。 在来到这里看到崔玥的瞬间，刘霓就知道她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赵善只能排在她们二人之下。 现在这场比试，她赢了。 崔玥注意到了，她眨了眨眼睛，心平气和，一点都没生气，还冲对方笑了笑。 刘霓以为这是她的回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然后就走过来了：“崔姐姐，我们去猜谜吧，猜谜看起来也很有趣。”换成猜谜，也是她赢！ 第106章 崔玥：“好啊。” 她喜欢林家的这个赏花宴，这就跟参加庙会一样，还不像庙会那样人多口杂，从她满九岁开始，不管她怎么哀求，家里都不愿意她再抛头露面去庙会玩了，她想要把这里的游戏全都玩个遍！ 而且母亲已经跟她说过了，她又不是才七八岁不懂事的稚童，她知道林家状元郎的条件很好，虽然跨马游街那天她正巧不太舒服没去看，事后也从手帕交滔滔不绝的话里看到了状元郎的些许风采，更别说林家还承诺四十无子才可纳妾，对这一点，崔玥很心动。 她姐姐因为姐夫在她怀孕时去了别的姨娘那里病了一场，但姐姐她还要用怀孕疲惫作为理由，不敢把生病的真正原因说出口，因为女子不能善妒，姐夫也是父母为姐姐精心挑选的好夫君，他纳妾，哪怕姐姐心如刀割，面上也不能露出来，那不是有教养的好主母，她要贤良、大度，相夫教子。 她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日后也会跟姐姐那样，面上笑着看着夫君去别的女人院子，抚育自己子女同时也要教养庶出子女，但如今，她或许可以有不一样的未来。 所以她会全力以赴。 而且她不认为决定林家儿媳是谁的决定因素是大家的文采，要说文采，谁能比得过状元郎？ 难道他想要自己的妻子也去考科举吗？ 这些比赛就跟科举一样，只是一种筛选的途径——这些题目不少是没有固定答案的。 在大家不知道的时候，林烨已经来了，还观察了在场的人一阵，然后又悄悄离开了，让人正式通传，说要来给贾敏请安。 这就是赏花宴的固有环节了。 男主角总是要出来让大家看看的，这不仅是他选媳妇，也是她们选女婿。 双向选择。 贾敏一听丫鬟来传话，就笑着跟大家说：“烨哥儿说有好花奉上，要来给我请安呢。” 四公主和南安太妃坐在上位，一听这话，都笑了：“这是孩子的孝心。” 其他人也纷纷笑了：“林夫人养了个麒麟儿，我已经好奇许久了，之前他孤身一人在京城，又要备考，我见不到，现在总算能见到了。” 说话间，林烨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健妇，抬着一盆盛开的渐变色芍药。 花很夺目，但更夺目的是林烨本身。 芝兰玉树。 不管是坐在上面的众位妇人太太，还是站在她们身侧的闺秀视线都集中在林烨身上。 要是目光可以点火，现在林烨已经烧起来了。 大部分未出阁的女孩都害羞，看了一眼，就红着脸低下头去，但那些夫人太太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她们的视线让他有种自己是驴前面吊着的那根胡萝卜的错觉。 他这一出现，原本有些闺秀是来走个过场的，现在亲眼见到了人，瞬间改了主意，跟长辈示意自己的想法变了。 她们长辈：“……” 现在才有这个念头是不是太迟了点？ 而视线最直白的，就属赵善。 他跟之前穿着状元服的时候相比，这身青色让他看上去更俊了！好似天上仙君下凡。或许就是仙君吧，不是有许多人说他是文曲星下凡么。 她赵善就要嫁给这样的男子，才不枉费她的身份！她又看了一眼这里的其他人，眼里有敌意和排斥，这些都是要跟她抢东西的。 刘霓和崔玥都是第一回见到林烨，原本心里就是愿意的，现在这份愿意达到了顶峰。 家里没有说错，他确实一表人才，他又有状元之才，样样都好，怪不得家里会让她们来。 如果能嫁给他…… 这里是女眷待的地方，所以林烨请了安，又跟四公主、太妃等人问了好，聊了几句，贾敏就让他去前头待客了，他一个大男人长期待在这边不好。 等他一走，场面更热闹了。 四公主和崔玥交换了一个视线，看到女儿脸上的红晕，四公主就知道女儿的心思，她拍了拍女儿的手，让她静下心来。 她会满足女儿心意的。 赵善那头，小声在南安太妃耳边说了几句话，南安太妃也说了几句，赵善听了，这才笑了。 等好不容易送走客人，贾敏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笑了一天，脸笑僵了。 嗓子也因为说话太多有些干疼。 这场赏花宴，圆满结束。 贾敏提着的心这一刻才放下来。 以往的赏花宴不是没有出现意外的，就算封了口，还是会有些流言传到外面去，幸好她们这回没出什么事，只是拦住了一个乱走的小丫头而已。 林黛玉今天着实累到了，还没回去，一进回府的马车就熟睡了过去。 贾敏也想歇歇，但想到未来的儿媳妇，她就没法静下心来，使唤丫头去问问：“去看看少爷在做什么，要是不忙了，让他过来。” 他今日见了那么多大家闺秀，可有让他动心的？ 在另一辆马车上，林如海也在问林烨这个问题：“人你见了，如何？” 第47章 赐婚/宝玉被打/记名 面对林如海的询问, 林烨表示不如回去后再说，母亲肯定也要问。 对此，林如海想了想, 忍了。 也不远，闭目养神一会儿就到家了。 贾敏那边也得了丫鬟的传话，她按捺下躁动的心也小睡了一会儿。 第107章 这一放松下来，她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这一天下来太累了, 别看她没有怎么运动，跟别人说话要注意听她们话语的信息，还要观察这些大家闺秀们有没有出格的言行，适不适合做他们家的儿媳妇, 一心二用, 太耗神了。 林烨则是在马车上看她们的答题。 她们解题后, 答题纸都被丫鬟们整理好放到了一起, 所以现在林烨手上的是所有参加了文字类游戏闺秀们的答题纸。 他可以直接看到她们的字、解题思路、知识面, 以及这些答案里透露出来的三观。 这些题目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不敢说通过这些答题知道了解透彻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却可以看见几分。 他迅速过了一遍之后，他手里的就留下了三个人的答题纸。 一个是刘阁老家的孙女, 她答中的题目是最多的, 不过在她答错的那部分，她的字里行间满满的万般皆下品, 唯有读书高, 而这所谓的读书, 就是正经参加科举考中的进士, 其他的都是低人一等, 不值得相提并论。 而且她很明显以她的出身为傲。 这其实不能说是错, 在这个时代，读书科举是其他寒门子弟、平民百姓最好的晋身阶梯，只是林烨不是全部赞成而已。 四公主的女儿答中的题目排第二，她的字也是最好的，一看就知道下了大功夫，林烨喜欢她的字，而且她的答案明显平和许多，没有那么尖锐。 她完全不会的题目直接跳过，果断放弃，不会在上面浪费时间，这点林烨也挺欣赏，最让林烨侧目的是这位公主之女特别擅长数学，他写的数学题她是唯一一个全部写出了正确答案的。 至于最后一份答题纸，不是南安王府家的赵善，而是一位翰林的女儿写的，她排行第三。 她的答题纸字是最多的，哪怕不会的题目，也努力写了许多。可以从答题纸上看出她的努力，另外还有一首诗大胆的表达了她的倾慕之情，说她偶然见过林烨三次，每一次都让她印象深刻，记在心里无法忘怀，用词相当大胆，这纸要是被别人拿去了，她的名声就没了。 林烨想了一下，这家他是有接触过的，因为李翰林家中妻妾不和在京中小有名气，相对应的就是他家中子女对立也严重，据说还有传言，他们家的二小姐不是病逝，而是跟人私奔了，李翰林家中不接受，就当做她病逝了。 她的倾慕不管是真还是假，林烨都没有掺和进去的想法，他不会眼看着有麻烦，还主动去找麻烦，这是怕自己太清闲吗。 把她的答题纸放了回去，他面前就只留下刘霓和崔玥这两个人的。 要说他更欣赏哪一个，林烨选择崔玥。 接下来就是要好好了解了解她家里的情况了，要是崔家是想要参与夺嫡的，那肯定是沾染不得。 回去之后，跟父母一说，经过他们的补充，林烨对崔家了解的更多了。 四公主很聪慧，当了二十多年太上皇最受宠的公主，她没有同母的兄弟，以前有过一个亲妹妹，不过那妹妹没有长大，在四五岁的时候生病没了，她的母亲出身也不高，在她亲妹妹去世之后身体就不大好了，也没有办法照顾她，为她谋算，她是靠自己得到了太上皇的宠爱，之后兄弟相争，不管是先太子那一回，还是如今，她都没有参与，独善其身。 崔驸马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听说当时太上皇是想要把她许配给勋贵的。 崔家也不参与皇家事，经历过这么多，更是知道怎么才能保住家族传承。 所以看儿子对崔家女儿更有好感，林如海和贾敏都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就是有些意外，他们本来以为林烨出那些题会根据文采来娶妻，结果他放弃了在京城有才女之名的刘霓。 要真是那样，林如海也不介意，就算刘阁老被皇上厌弃，以后结局不太好，但只要不是那种谋逆大罪，一般都祸不及出嫁女。千金难买心头好，他希望儿子娶的妻子是他喜欢的，这样相伴一生才得宜。 除了林家父母关心外，皇上也有八卦欲望，林家这次赏花宴在京城中引得不少人津津乐道，皇上也听说了，还派了人来问。 在林烨说了相中四公主的小女儿之后，皇上笑了，他当初想让他做自己女婿，结果年龄不匹配只能放弃，如今娶了他的外甥女，这也是自家人了，所以他很好商量的让人传话，要不要他下旨赐婚。 两家达成默契后有皇上下旨赐婚那是锦上添花，不管是对林家还是四公主都是给他们面子增添光彩的事，他们欣然应下，皇上就给他们下旨了，动作非常快，开完赏花宴没几天，赐婚的圣旨就来了。 林家和崔家接了旨，就开始走三媒六聘的流程，这需要不短的时间，按照女方那边的说法，最起码要两年才能出门，而男方这边，林烨想让女方出门的年龄向各位公主们靠拢。 如今京城里面各家闺秀们定亲早的十岁、十一二岁，晚一些的就拖到十三、十四岁，然后三媒六聘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十五六岁就会成亲，慢一些的就会拖到十七岁，而公主们出嫁的时间基本都在十七八岁，太上皇还有一个姐妹拖到了二十岁才出嫁。 林烨就想把日子放在女方十八岁，对这一点，林如海和贾敏都觉得太晚了，“你那就要等四年，四年后你都二十一岁了！”别人家的儿子都开蒙进学了！ 林烨据理力争：“太早成婚生子对女子伤神，对孩子也不好，父亲你也学过一些医理，女方身体未长成，生孩子太吃力了，以后黛玉最起码要十八岁才能出门！” 第108章 林如海、贾敏：“……” 他们只好同意了，不过跟女方那边一说，也觉得四年时间太晚了，他们也不想女儿太早出门，未出阁的时候是姑娘们一生中最松快的日子，但拖到十八就太过了，那时候林烨都二十一岁了，他还承诺不纳妾，拖延太久了那不是把姑爷白白推给别的人？ 商议过后就选定了三年后的好日子，女方十七岁出门。 林烨算了一下，这个好日子距离她十八岁也相差不远了，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拖一拖，就能没有负罪感了。 他们两家走起了流程，另一头因为圣旨赐婚，有些人被气的够呛。 好比赵善，她祖母刚和荣国府那边谈好要去荣国府赴宴，到时候荣国府会邀请女儿一家也来赴宴，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荣国府那边的下人给点银子，再稍微吓唬一下，就没有办不成的，到那时候林家不愿意也得愿意，现在不成了，有圣旨在前，就算他们真发生点什么，自己也不可能嫁给林烨为正妻。 难道她会去做小妾吗？ 那不可能！ 为此，赵善眼睛都哭肿了，太妃心疼她，搂着她一再保证，“我会给你再挑一个好的，你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善儿别哭了，你喜欢进士，这一科还有个进士没成婚，就是出身差了些，父亲只是举子，没有做官……”她这说的就是王柳了。 王柳家里没人做官，但有一门好亲，钱财也是不缺的，长得也一表人才。 赵善一口拒绝了：“我不要，他只是个二甲，我要状元，要不是状元，我还不如嫁别人！” 这个同科进士都被林烨比到泥土里去了，她才看不上！ 太妃也没真的想把孙女儿嫁给他，又说别人：“那就不要，我们再看看别的，你别急，我们会给你挑个好人家……” 另一边荣国府史氏听到圣者赐婚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南安太妃说要过来做客，还说要她邀请女儿一家过来，史氏就知道太妃估计是有什么打算，她不得已答应下来了，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女儿说，现在好了，南安太妃应该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她不用为难了。 四公主之女，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四公主跟几位兄弟关系都不差，她本人也受宠。 这样林家既沾了皇室，她又有一个封疆大吏的大伯，以后可以提携烨哥儿。 贾赦听到这个消息，离开让下人们搬一坛他珍藏的好酒出来，他妹妹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了，公主的女儿，那就是皇上的外甥女，关系处好了，以后可以和皇子称兄道弟了！ 喜事，当浮一大白！ 贾政听到了这个消息，一阵长须短叹，就想去看看宝玉的读书情况。 要是他以后也能中个状元，别说公主之女，就是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按年纪还真有一位和宝玉年龄相符的公主，但他这一去就看到贾宝玉看着是在认真读书，但再一细看，专心致志到他来了都发现不了，而且还带着笑意，什么时候他看书能笑出来了？ 贾政一把夺过书，定眼一看，勃然大怒，这是那些描写才子佳人的杂书！ “孽障，圣贤书就是这样给你糟蹋的？” 贾宝玉都快被吓傻了，周围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也瑟瑟发抖，他们不是没发现老爷来了，只是老爷让他们别吭声，他们不敢提醒。 有那机灵的就去搬救兵找老太太和二太太了。 看老爷这生气的样子少不得要动板子了，动起板子来他们这些人可挡不住。 贾政也知道要是晚一些就会有人来阻止他，他也不去让人拿板子来了，直接把宝玉往凳子上一趴，手起手落，就啪啪啪开始打起来。 宝玉：！！！ 周围一片惊呼：“老爷手下留情！” “宝二爷身体骨子弱，老爷手下留情啊！” 这个院子闹腾腾的，在隔壁另一个院子，贾环和贾琮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脊背挺得更直了，生怕那边的火气迁怒到他们这里。 贾环一边听着夫子讲课，一边还在心里暗暗祈祷二老爷打得更狠些。 最近二太太因着林家的盛况心情又不好了，她这一不好，就爱折腾他们母子，她不仅让赵姨娘去捡佛豆，还让他抄经书，要完成嫡母的安排，他就必须要熬夜，这一熬夜就耽误了功课，让他被夫子骂了，夫子骂了以后，这话自然就被传到了老爷那里，老爷只听到他怠慢课业，不问缘由，老爷又骂了他一顿，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宝玉他不仅被骂，还被打了一顿，真是大快人心！ 很快史氏和王氏就赶了过来，史氏把人护在怀里：“你打，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贾政当然打不下去了，这时候也出够气了，“宝玉，你别想着借口养伤就不读书，我会跟你夫子说的。”他下的手，有分寸。 贾宝玉眼泪流的更凶了。 史氏也不好再骂贾政，给宝玉擦了眼泪：“你别哭了，你知道你老子会生气，还敢惹他，你有天分，也不能一直不读书，听话，好好用功。” 看他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史氏又道：“你不是一直念叨着你林妹妹吗，你林哥哥有喜事，我正要请他们来乐一乐，你要是不好好用功，又被你老子抓到打一顿，没法和林妹妹玩，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贾宝玉瞬间提起精神：“孙儿会用功的。” 第109章 南安太妃那边确实是张口不提宴会了，所以史氏就单单请了林家，又请了戏班子来，好好乐一场。 之前林如海忙，如今忙过了，一家四口整整齐齐来荣国府做客。 对于林烨来说，来这边赴宴，他就当好好放松一场就是了，有林如海在，他们不会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夸几句，再关心关心他的婚事就过去了，他可以专心听戏。 他对戏剧没有特别的爱好，却也能欣赏，他这阵子基本把京城这些有些名气的戏班子都看遍了，因为他时不时就能收到同窗、同榜们的邀请，去做客，有那喜欢热闹的，戏班子是少不了的。 贾宝玉今天分外乖巧，因为他的伤还没彻底养好，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走不开，他想要凑过去和林妹妹说话，却被林哥哥给叫住了，好好“关心”了他一通，这一关心，就得要说原因，说起来不太光彩，贾宝玉就支支吾吾的。 这里坐着看戏的不单单有林哥哥，还有老爷、姑父他们在，所以他只能强行按捺住自己要去找林妹妹亲近的心思，两眼呆滞无神的看着戏台子，因为他发现只有这样子，林哥哥才不会一直找他搭话，问他问题，他已经词穷了。 贾琏似乎也在认真看戏，实际内里肚皮都快要笑破了，在他看来宝玉实在不会看人脸色，哪个当哥哥的看到别的小男孩这样一心一意的要去找自家妹妹玩能笑着置之不理的？ 而且林家是文人，比他们这种勋贵家更注重男女大防，宝玉都八岁了，也该注意了。 要说起来，贾琏还真有点事情想找林烨商量，因为林烨定亲的事贾琏的目光也不由放到了家里的几个妹妹身上，他们大房就一个迎春，她今年十岁了，长得自然是不差的，他们贾家就没有长得不好的人，性格也温顺，跟着教养嬷嬷学了规矩跟女四书之类的，就是性格太温顺那些，她那奶娘不懂规矩，她也不告状。 贾琏就让王熙凤多带带她，趁着她还小，没定性，最起码要立得起来，因为他想要以后把迎春许配给举人或者是新科进士。 这样的人家就算一开始有婆婆在不用管家，后期也要自己能立起来，太温顺了不行。 王熙凤对教养这个小姑子没什么意见，但说要让她立起来的话，王熙凤觉得这样不太容易，因为迎春一贯就是被忽视的那个，她的姨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大太太眼里只有银钱和那拿不到手的管家权，根本不会关心她，老太太说是教养她长大，其实也是放手给嬷嬷和奶娘的，老太太不会仔细关心她的方方面面，她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宝玉身上。 没有人关心她，也没有人给她做靠山，迎春要怎么立得起来？ 所以王熙凤觉得贾琏的主意好，要是以后迎春嫁的人家跟林家情况类似，他们也能沾光。 所以她就问贾琏要不要把迎春记到大太太名下，给她抬一抬身份。 庶出就是庶出，嫡出就是嫡出，隐瞒不了别人，但说出去能好听些，大太太也能多关心她，给她底气，让她立起来。 还有一个目的王熙凤没有跟贾琏说，最重要的是这样就可以让大太太把注意力放到迎春身上，最近大太太不知道得了谁的提醒，想要塞人给二爷拉进关系，王熙凤因为她是婆婆没有翻脸，忍了，但人没收，她既然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关心关心迎春，做点正事，别只盯着他们。 贾琏觉得王熙凤这个主意不错。 他还没有问过大老爷、大太太的想法，但他估摸着大老爷是无所谓的，大太太那边只要大老爷答应了，她也不会反对，要是她不答应，贾琏也不介意把迎春记到他母亲名下，反正这只是妹妹，不是弟弟，不会妨碍到她，真有了好亲事，对他的帮助却是实打实的。 至于二房那边，贾琏估摸着他们是不会愿意的，因为元春进宫的时候说的是荣国公的嫡长孙女，但要严格说起来，元春是二房的嫡长女，是一个工部主事的女儿，论起身份还是迎春这个一等将军之女更高些，所以老太太可能也不会答应，因为他们还指望着元春进皇上的后宫，生下皇子，要真把迎春记到大太太名下，就拉低了元春的身份，对她后续不利。 只是如今贾琏也不知道甄太贵妃还愿不愿意帮他们这个忙，元春还能进皇上后宫吗？ 毕竟他表弟一点都没有考虑娶他们甄家的女儿，大大扫了甄家的面子，甄家会不会迁怒荣国府、迁怒元春？。 如果元春没了进宫的期望，那给迎春抬身份的事问题就不大了，只是贾琏没有消息渠道，所以他借口解手，问了林烨。 林烨支持了他这个想法，对他的疑惑，反问：“你有没有想过，通过甄太贵妃送进皇上后宫的女子，皇上会把她看作是谁的人？是你的话，你会真心接纳她吗？” 贾琏不由代入了一下，假如是二太太给他送了一个貌美的丫鬟，他推不过，收下了，或许也会宠爱她，但也就是一时贪个新鲜，根本不会真心对她，还会防着她，有机会的话，还会利用她打二太太的脸。 ……甄太贵妃所出的九皇子之前和皇上可是竞争对手啊！皇位的争夺何其凶险？难道会比不过他们荣国府的这些矛盾吗？ 现在新皇登基无事发生，那是因为太上皇还在！ 一般新皇登基都会册封自己的兄弟，但如今他的兄弟还是白身。 皇上是不是故意压着不肯给王位？ 第110章 想到这一点，贾琏悚然，元春真要这样进了后宫，还不如出宫呢！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大老爷，这也是为了迎春好，她如今十岁了，这两年就要给她寻摸对象了，耽误不得。 贾赦当晚听到贾琏这么说，差点没跳起来，他本就对夺嫡有浓重的心理阴影，现在感觉等太上皇去了，皇上就要开始清算了，到时候通过对手送进后宫的女子，皇上会不会把她当做对手埋下的钉子？ 贾赦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也就是说到时候他们这边出钱出力，结果送一个被皇上防备的女人进去是吧，那他们能得到什么？ 真的是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还是沾着蜜糖的砒霜？ 贾赦想着想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老太太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她对自己的大孙女有信心，相信她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以扭转皇上对她一开始的印象，而且只要她生下皇子，就算后面不被皇上宠爱也值了。 但是这说法，贾赦嗤之以鼻，他自己就是男人，院子里的鸳鸯燕燕没有停过，某段时间他会特别宠爱某一个，但过了那段时间之后，他见到人都不一定能认出来，皇上会缺女人吗？还会给她孩子？ 母子两个各执一词，但老太太占了孝道，就是不答应他把迎春记到大太太名下，贾赦也不强求，但他也放了话：“老太太，要是你还这么干，你别怪我。”她要是继续走甄太贵妃的路子把元春塞进后宫，他就直接去找贾珍拿族谱上改掉迎春的出身，而且他也不会再给元春出一分钱，谁要是打着元春的名号提钱，他就闹，闹的天翻地覆，闹的大家都知道他跟二房有矛盾！ 他后悔了。 当初怎么就看好九皇子呢？ 现在洗不清白了，但他也不想再加深荣国府和甄家的关系了。 皇上已经登基了，他们不能一条道走到黑！ 只要皇上不是突然驾崩在太上皇之前，九皇子没有继位的希望了，他们这样做，就是在碍皇上的眼！ 老太太被气的不行，“你当是过家家？” 她也不是不后悔，但这是能随便脱身的吗？荣国府和甄家相交多年，彼此都知道些对方的把柄，而且要是他们要脱身，就是把太贵妃和九皇子得罪死了，甄家还能不担心，太贵妃和九皇子能不担心吗？ 贾赦还出了个主意，“老太太你也别老盯着甄家，元春她有个好舅舅，难道他就不能想想办法。” 老太太：“你给我滚，立刻就滚！” 贾赦麻溜的滚了，老太太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反复吸气吐气。 自从琏儿考中秀才之后，老大的声音是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是她不想让王家出力吗？是王家滑不溜手不接啊！ 贾家之后的热闹林烨没有再关注，因为他去上任了。 他是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负责掌修实录，记载皇上言行，进讲经史等，翰林院就是皇上的秘书机构，这个位置作用和权力因为皇上对的信任和看好程度而有所差别，要是皇上看不到你，你就是个修书的、背景板记录仪，要是皇上看重，那就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随时可以进言。 很明显，皇上很信任他，所以他成了近侍。 皇上说要用他，但没有一上来就让他做什么大事，而是先让他看以前的折子，给皇上打下手，辅助他批阅奏折。 林烨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翰林院。 这一下子翰林院的其他人就算是心态平和的，看着他时常被皇上传召，被叫去皇上身边，眼珠子也红了，加上他还年轻俊美，要不是皇上给他和自己外甥女赐婚了，少不得要有人传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些奏折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林烨收获很大，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折子让他对大盛朝的情况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这片土地很大，但并不是一直风调雨顺，可以说年年都有灾，不是那个地方有水灾，就是那个地方有旱灾，还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大灾大难，看的人触目惊心。 之所以四公主认为皇上登基以来比较平和，就是因为皇上也还在吸收消化，有一些折子他看了气得不行，想要把这些胡说八道、不做实事的这些臣子抓进大牢，但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林烨来到皇上身边之后，他也时常跟着皇上去太上皇那边，但凡是重要的折子，皇上都要带过去请太上皇定夺。 可以说这是太上皇在指点儿子如何处理政务，也可以说这是太上皇不愿意放手权柄。 皇上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林烨当初也是隐晦提醒过的，他当时预见了这一幕，但没有办法。 孝字在头顶，他不能反对，而且太上皇身边有太贵妃寸步不离，九皇子、义忠郡王等人也时不时就去表孝心，皇上身为人子，不能比他们差，所以他每日都去太上皇宫殿里尽孝。 随着太上皇口齿越来越清晰，太上皇收的折子就越多，所以现在皇上已经看不到他刚登基时要满足抱负的意气风发，又变得内敛了起来。 他能忍，他已经忍了那么多年，现在还能继续忍下去。 所以皇上对林烨也不急了，不过路他已经给林烨安排好了，跟在他身边学习一段时间，给他升一升品级，之后找到机会就把他外派出去，主政一方。 皇上缺钱。 国库本来就没钱，太上皇身体好转更不会给他钱，没有钱，皇上想做什么都不成，琉璃那边的收益不少，但放到一个国家上就不够看了。 第111章 除了挣钱以外，皇上还要防着太上皇真的有了废掉他，扶持更听话的其他皇子继位的想法，所以他要壮大自己的力量。 而这天下，对皇上最有威胁的就是被太上皇和甄家、勋贵、江南本地大户们牢牢把持的江南。 林如海从扬州回来了，巡盐御史位上皇上安排了一个自己的心腹，这是他目前在江南唯一的高品级官员，新巡盐御史上任之后只传回了一封信，信上的情况不太好。 他被排挤了。 到时候他能如期交上足额的税银吗？ 要是不行，他这个位置就坐不稳了，到时候会是谁的人接任就不好说了。 所以林烨升官很快，上任没多久因为修撰历史文献、改进翰林院藏书分类排放方法，提高大家找书放书速度有功升到了正六品翰林院侍讲。 这时候，同科的其他进士们刚通过了庶吉士考核，走马上任来到翰林院，却得知状元郎升官的“好消息”。 他们：“……” 这个阴影过不去了是吧？！ 第48章 黛玉做东/不请自来 不单单是林烨深有感触, 林如海也时常叹息。 随着太上皇身体越发好转，他在太上皇那里能待的时间越来越短了，而且他至今没有见到太上皇的面, 都隔着屏风，只能听音。 这说明太上皇或许已经不认为他是自己的心腹了。 林如海只能苦笑。 跟他相对应的，就是勋贵、义忠郡王、九皇子等人的恩宠越发盛了，时常伴驾。 还有京营节度使以及其他京城掌有兵马的人, 时不时就会被召进宫，去和太上皇说话。 皇上的权利确实在收缩，林如海还得庆幸，庆幸他从扬州回来了, 不然他会比现在更难做。 现在他头上还有人顶着, 在扬州, 盐税都是他主管的。 所以他非常赞同儿子去外地任职, 他还年轻, 与其在京城直面风波, 随时可能被波及，不如去外地做些实事，积累功绩, 日后回来就能坐高位。 不过林如海并不希望儿子去江南, 那地方将会变成一个另类的战场，危险是肉眼可见的, 虽然做好了确实能立大功, 但身为父亲, 他没发不看风险。 太上皇终究是年纪到了, 他们还是有盼头的, 就是要小心些, 别在这段时间折戟沉沙。 所以林如海打算低调起来了，不仅仅是他，林家都要低调下去。 这些大人之间的忧虑和打算林黛玉是不知道的，她是个才六岁的小孩，谁也不会跟她说这些朝堂上的事，她的世界就是父母跟哥哥，大家都在她身边，她觉得这样的日子非常圆满，虽然从扬州到京城气候让她有些不太习惯，她也逐渐适应了。 除了荣国府的表姐妹之外，她还交到了别的朋友，她叫周乔，她的父亲周大人和父亲是同榜。 考中之后两人有了往来，成为了朋友，周乔是他继室所出幼女，年纪比林黛玉大两岁，是个非常活泼外向的性格，林黛玉跟着贾敏父母去他们家做客之后，就和她成为了好朋友，时不时就让丫鬟传信，交换彼此的生活趣事。 看到了园子里盛开的花，林黛玉都会和周乔在信里说一说，在扬州他们家的花园子是被不少人称赞和请教的，回到京城之后，他们的花园就需要精心打理了，为此林黛玉跟贾敏没少花费功夫，看着花园子越来越好看，她有一股成就感。 装扮花园有一个最快的方式，那就是从外面买成品回来，再选择移植或者摆布盆栽位置，林烨知道她们在研究打扮园子，在外偶尔看到好的，也会带回来。 这一次因为他升官了，所以请了翰林院的诸位同僚跟上级去了状元楼吃饭。 他这一次升官不是因为皇上的看重，功劳是实打实的，尤其是他那个藏书的分类放置方法，让大家都感受到了便利，找书比以往快捷多了，所以大家面上都说不出他的坏话，只是看着他的升迁速度难免眼热啊，为了“报复”，他们打算狠狠宰林烨一顿，要去京城里面的老字号状元楼吃饭，由状元请他们去状元楼，这也算是应景了。 林烨当然不差这一顿饭，有人起哄说要请客，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在从状元楼回来的路上，他看到有人摆放了一堆牡丹跟芍药在路边叫卖，他看着花开的不错，就让人全买了下来，带回家中。 这些花开得好，打理的也精细，母女两个都很喜欢。 贾敏看到林黛玉这高兴的样子，就问她：“要不要请你的小姐妹们过来赏花？信上说的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 说着，贾敏心里一动，她本来是开玩笑的，现在觉得未必不行。 黛玉有些惊喜：“我邀请她们来做客吗？” 贾敏：“对，不过你要是想要邀请她们的话，全程就由你来安排了，你能做到吗？” 贾敏打算慢慢教导女儿管家理事了，就从这次由她自己决定如何宴请自己的小姐妹开始吧。 黛玉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我能。” 她想了想，又问：“我自己安排的话，有不懂的可以问母亲吗？” 贾敏：“当然可以。” 林黛玉想到了父亲之前说过的话，说不要张扬，她只请几个人，应该不会张扬吧？ “我就请表姐妹们还有周姐姐可以吗？” 贾敏继续点头：“可以。” 林黛玉笑了：“那我要给她们写请帖。” 第112章 她还没有自己写请帖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呢。 贾敏笑了：“自然可以，不过你写请帖之前要先问问她们什么时候有空，再定日期，还有你得想想安排什么来招待她们。” 林黛玉点了点头，“好，玉儿知道了。” 在这方面她没有经验，她回到自己房间后，去了隔壁，这是她的书房，现在一面墙上放满了各种书籍，另一边的架子放着各种文房四宝，她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叠花样精美的空白帖子。 这些帖子是她在教养嬷嬷的指点下自己做的，她拿了目前做的最满意的荷花帖，准备用这个。 至于怎么安排，想了想后，她在晚膳后来到了林烨的院子。 林烨这时候正在书房整理今天所得，听到通传说小姐来给他送甜汤，林烨放下笔：“黛玉，快进来，这么晚了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今个儿风大，你让人来给我传个话，我过去找你也一样。” 黛玉行了一礼，“哥哥忙，妹妹不忙，走走不算什么，你看我穿了厚衣裳。” 她接过丫鬟捧着的甜汤，双手奉上：“我这是来贿赂哥哥的。” 林烨不由笑了：“贿赂我啊，你想贿赂我做什么？” 贿赂这个词明明是她先说出口的，林黛玉再从哥哥的嘴里听到，突然觉得好笑，“我是来贿赂哥哥，请教宴请朋友如何安排才妥当？” 她觉得赏花宴的那次安排就挺好，那些姐姐们玩的都挺开心。 她不能直接用，大家学的还没有那么高深，许多游戏不适合她们，所以她就算要参考，也要仔细选一选她们能做出来的题目，不然大家都答不中就不好玩了。 林烨：“是要我给你们出题？” 林黛玉摇了摇头：“这个我自己来吧，是想问还有没有别的游戏。”怕她们不感兴趣，她打算备多一些选择，让大家都能玩得开心。 林烨：“你们不是要赏花吗，可以画花样子，交流经验，想动一动的话就踢毽子。” 林烨是很鼓励黛玉踢毽子的，本身黛玉的性格就比较文静，又爱看书，看什么入神了，她可以坐半天在那边不动弹，踢毽子可以让她活动起来，为此林烨还特意让人收集了漂亮的羽毛，做了一抽屉的毽子给她，让她可以轮换着用。 “好，哥哥，你以前小时候宴请朋友是怎么安排的？” 这一点，林烨的经验不适合她们，一个是他宴请朋友的次数很少，那阵子他们先是回了姑苏守孝，然后回京城没几年又去了扬州。 没有长久待在一个地方，就比较难遇到谈得来的朋友，而且还有一个就是他是“别人家的孩子”，那些同龄人被家里人比较的多了，对林烨也有一股排斥心理，不乐意主动跟他玩，而林烨也没有多少兴趣跟小孩子一起玩幼稚游戏，这对于一个内心是成年人的他来说有点折磨，他还不如去多练一会儿武，多看几本书。 所以他宴请的那几次都是为了交际而举办的，不是为了单纯为了和朋友一起玩。 “做你喜欢，她们也喜欢的事，你们几个小姐妹不用讲究太多，玩累了，你们就吃些东西，这点不是哥哥自夸，我们家在吃这点上是很拿得出手的。” 这一点林黛玉当然知道，在赏花宴那天她就被很多姐姐问了他们家那些吃的是什么，叫什么名字，做法倒是没有人直接问，这是认为是他们家祖传秘方，不方便问。 她们不知道，这是哥哥让人主动折腾出来的，跟祖上没有关系。 林黛玉听着，有思路了。 “你打算邀请谁？” 听到黛玉就打算邀请荣国府的表姐妹跟周家的小姑娘之后，林烨就知道贾宝玉肯定会想办法过来，想了想，林烨没有提醒，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现在林黛玉六岁，还不用很严格的讲男女大防，但贾宝玉不一样，他八岁了，而且他还要读书，要是他来了，因为还有外客在，贾敏肯定会心里不满，事后他就可以在贾敏那边敲敲边鼓，让她以后都注意了。 只要她没有让女儿嫁回荣国府的意思，就不会看着贾宝玉继续对黛玉这样“特别关注”。 万一她真有这个想法，林烨也会想办法打消她的念头。 经过姐妹们的回话，林黛玉定了大家都有空的时间，然后就把她亲自写的请帖让人送了过去。 她们给林黛玉回话说哪天有空就已经跟家里的长辈报备过了，所以收到请帖后也郑重的给林黛玉写了回帖，说到时候会准时赴约，有模有样的，让大人看了心里暗暗偷笑。 报备的时候，老太太正好接了史湘云过来做客，她也想去，所以贾迎春就跟林黛玉说了这事，林黛玉自然没意见，这是外祖母的侄孙女，跟她也是亲戚姐妹。 然后这事儿贾宝玉知道了，果然，他也说要来，那天他本来是要跟着夫子读书的，他不敢再逃课，就痴缠老太太，让她帮忙请假。 老太太没耐住，松口答应了，“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架了，你这段时间读书认真，我去跟夫子说，让他那天放一天假，你跟着姐妹们去松快松快。” 这没有提前给林黛玉消息，所以到了那一天，林黛玉来到二门接姐姐妹妹的时候看到了贾宝玉，微微皱着眉行了礼，就问：“宝二哥今个儿不用读书？” 今天能一块来林妹妹家做客，可以跟林妹妹玩一天，贾宝玉不知道有多快活，他一大早就醒了，心情很好，现在听到她这么问也不恼怒，“老太太看我读书辛苦，给了我一日假，我就跟着姐姐妹妹来了，林妹妹，下回你也直接邀请我吧，我不想读那什么四书，没意思。”说着他还有些委屈：“我又不想去做那什么官，在家中跟姐姐妹妹一块玩不好吗？” 第113章 贾迎春这段时间一直被王熙凤带在身边，所以看着贾宝玉越说越不像，她不得不站出来打断他的话，“宝玉，你别说了，我们赶紧去给姑妈请安吧。” 贾宝玉的到来出乎贾敏的意料，听到他说了缘由，贾敏脸上的表情就不太好了，而且看他待在姐姐妹妹中间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的样子，贾敏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男女大防？ 她之前跟母亲提了提，看来母亲没放在心上，认为宝玉还小呢，但他已经八岁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该注意这些了，而且今个不是只有自家亲戚，还请了别人，她怎么好让宝玉跟着她们一块玩耍？ 她要是真让宝玉跟着她们一块去内宅玩，就没脸再见周夫人了。 所以贾敏就突然扶了扶额头，说自己昨天晚上失眠没睡好，有些头疼，偏偏又有些账要看，拖延不得：“就劳烦宝玉帮忙对对数了。” 贾宝玉听了，顿时傻眼：“姑妈，我来对数吗？我之前没有看过账本。” 贾敏：“你别客气，都是一些简单的数，你跟着夫子读了这么久的书，肯定不在话下。” 贾宝玉又问：“是姐姐妹妹们帮着一块儿吗？” 贾敏轻轻摇头，“她们都期盼这一日许久了，我怎么好打扰她们的雅兴，而且宝玉你是男儿，是要顶立门户的，以前你林哥哥这么大的时候也帮我看账本呢，还帮我找出了不少错处，只是如今他当差去了，没人帮我，幸好宝玉来了，今天就劳烦你了。” 贾宝玉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他看看姑妈，又求助的看其他姐姐妹妹。 林黛玉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她帕子上的梅花绣的可真精致啊，真好看。 贾迎春则是在看自己面前的那块地砖，姑妈家的地砖看着雅致的很。 贾探春和贾惜春一个在认真喝茶，一个在研究自己袖子的花纹，都专心致志的看不到贾宝玉求助的眼神。 史湘云先看了看贾宝玉，然后又看了看其他人，看她们这样子，她也闭上了嘴巴，低下头数手指。 她也期待许久来这边玩了，她一点都不想帮忙看账本，可是这样回去后，二哥哥会不会生气呀？ 但这是林姑妈要宝二哥哥帮忙，她们也阻止不了吧？ 没多久，周乔也来了，贾敏没让她来请安，直接让她去内院。 周乔是一个开心果，性格开朗活泼，荣国府众人虽然是第一回见她，很快就不见了生疏，玩到了一起，玩着玩着，史湘云很快就把贾宝玉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林姐姐这里有好多她没见过的，还有小衣服小裙子，她们可以给小猴子换装，真好玩！ 林黛玉看大家都很喜欢，也很高兴：“这是我哥哥让针线房给我做的。” 本来哥哥还想做成仿真人的娃娃，不过顾忌到容易被人误会成巫蛊，就给做成了小猴子、小猫小狗，她一样可以给它们换不同的装扮，再让它们分别担任父母、子女的角色，哥哥说这叫过家家。 不同大小款式的，她有许多呢，“你们喜欢玩这个，回去的时候一人拿一套，这样自己就能给它们做衣裳了，下回我们看看谁做的小衣裳更好看。”这也是她学女红的一大动力呢。 迎春周乔她们过来林家做客，家中也准备了礼物让她们带过来，所以现在林黛玉说要送她们东西，她们也没推辞，都收下了：“好，我想给小猴子做一条绿色的襦裙……” 除了换装之外，她们玩了投壶、踢毽子、成语接龙、还去花园里赏花、喂锦鲤，吃了厨房制作的精致点心…… 中午她们吃饭也是小姐妹们自己点的菜，自己吃的，贾敏没有来打扰，她们吃了午饭就一起去午睡了，说是午睡，其实就是大家都躺在床上聊天，也是休息，休息够了，就起来继续玩，玩的十分尽兴。 只有贾宝玉一个人不开心，度日如年，看账本看得他头晕脑胀。 他还不能偷懒，因为姑妈就在他跟前坐着，时不时还问他那笔数怎么算，有没有出错，所以他分不了神，等他忙完，天都要黑了，姐姐妹妹们要准备回去了。 贾宝玉：“……” 所以他今天原本是来做什么的来着？ 他怎么比认真上了一天课还累？ 他恍恍惚惚的坐上了回去的马车，看着车厢内姐姐妹妹们高兴的笑脸，他手里抱着姑妈说他辛苦送他的点心和书籍，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眼睛顿时红了，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 贾宝玉这一哭，马车里原本笑着的迎春她们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也担心了起来。 宝玉他这是要闹了？ 回去后她们不会被迁怒吧？ 想到这里，她们彻底高兴不起来了。 迎春探春惜春平日里少有出门做客的机会，就是出门做客也是规规矩矩的，哪有像今天这样可以尽情玩乐的。 宝玉这一不高兴，以后她们还想这样出来玩，就很难了。 想着，她们对视一眼，又默契的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单单他们不高兴，贾敏也板着一张脸。 “玉儿呢？” “小姐累了，已经睡了。”黛玉玩了一天，她已经把早上看到贾宝玉的不愉快给忘了，如今已经睡着了，但贾敏没忘。 吩咐人好好送周乔回去，也让人跟周家夫人略提一提，她这个当姑妈的想念侄子了，又打算送他一些烨哥儿之前用过的书本，就让他也跑了一趟，他也有心，帮她看了一天账本…… 第114章 她要先跟周夫人说一声，免得别人看到荣国府来人里有宝玉，说出去让人误会他是黛玉不懂规矩一块邀请来的，跟着姐姐妹妹们在内院玩耍。 她是勋贵出身，但她没有把勋贵的作风带到林家，她不是不懂规矩的人。 周乔和宝玉同龄却没有血缘关系，是要避嫌的，她要是不说清楚，周夫人真有可能误认为她要撮合周乔和宝玉，还是相当不尊重女方的那种撮合。 八岁定亲的情况并不罕见。 要是没有撮合的意思，那更糟糕了，她林家把女方的名声放在哪里？ 周家是典型的文臣，很注重男女大防，在没有长辈在场的情况下不可能让过了七岁的女儿和外男在一起玩，这会影响她的名声，一个不小心，就要结仇了。 所以她不仅让人去跟周夫人解释，还让人跟着送侄子侄女们去了荣国府。 她生气了。 第49章 白眼狼/偏偏这个日子过的最舒心 周夫人看到林家的嬷嬷来这一趟, 特意点明了林家夫人她侄子过去林府的始末，脸上笑着点头，夸了她侄子, “难怪含玉而生，是个有内心的孩子。”她在心里也赞了一声贾敏不愧是个林大人的贤内助，做事周全。 真要让她侄子和女儿见个面、略微玩一会也没事，孩子年纪还小, 也不是只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还有其他人在，只是难免她会觉得林家缺了点规矩，不会再让女儿过去玩就是了, 现在贾敏这样郑重, 周夫人心里是极慰贴的。 这个女儿是他们的老来女, 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女儿性格又开朗活泼, 全家上下就没有不爱她的, 确实不乐意看着她名声有瑕，万一真影响了女儿的终身，那后悔就来不及了。 而荣国府这边, 史氏看到贾宝玉眼眶红红的样子, 心疼的搂着他：“宝玉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了？” 贾宝玉趴到了她膝盖上, 头在她膝盖打磨, 闷声闷气的：“老太太, 我今日都没有和林妹妹一块玩, 只见了一面。” 史氏奇怪, “你不是去林府了？” 贾宝玉抬起头, 瘪着嘴：“是去了，但姑妈让我一个人留下帮她算账，那账本又高又厚，我足足算了一天！算完了天就黑了，我只能和姐姐妹妹们一块儿回来了。” 老太太看向迎春他们。 姐妹几个都没有辩驳，也就是说宝玉说的是真的。 老太太问迎春：“你是姐姐，你来说。” 贾迎春沉默了一阵，就鼓起勇气低声如实说了，“姑妈说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又有账本急着要核对，就喊宝玉帮忙了。” 这一听就是借口，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你们呢？” 迎春的头更低了：“我们在内院，和林妹妹、周妹妹一块。” 老太太拍了拍宝玉的额头，“好了好了，你姑妈有事要你帮忙，你也没少收你姑妈给你的东西，下回你再和林妹妹玩就是了，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被你林妹妹知道了就要取笑你了，这么大了还掉猫泪，哪里还有做哥哥的样子。” 林家的嬷嬷来了，老太太打算问一问她，所以安慰了一通，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其他人也一并挥退，看他们都走了，老太太才问嬷嬷：“敏儿有话说？” 这个嬷嬷不是贾敏的陪嫁出身，贾敏特意派了林家的世仆过来，要是让她的陪嫁来，在荣国府没开口就先气弱三分。 这个嬷嬷不同，她家几代都在林家，一心向着林家，她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就心生恼怒，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她是代表他们太太来的，太太是女儿，不能有过分的指责，那样就是不孝了，所以她十分和气，笑眯眯的说了经过。 “我们太太没想到表少爷会来，特意让我送一送，我们小姐给几位表姑娘们下请帖之前，询问了表小姐们得不得空，当时就说了小姐还邀请了老爷同僚家的女儿，所以时间要两边顾及。”所以说荣国府不存在不知道他们小姐还请了别的客人的事。 “这不是自家亲戚玩乐，所以表少爷来了，为了礼节，我们太太就请了表少爷帮忙看账本。” “因为这事，我们太太还让人去周大人家里面告罪，这不是我们家小姐不知道规矩，做出了这等冒失事来。”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嬷嬷，要不是她的养气功夫还在，她就要失态了。 这人说的话看似是在陈述经过，实际上全是指责，她说不知道规矩、冒失，她在说宝玉吗？不，是在说她！ 是她答应了宝玉出门，让他不请自来当了一个恶客，她是真忘了这事儿，当时是听了这么一耳朵，但她没放在心上，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宝玉他还是个孩子呢，谁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偏偏宝玉亲姑妈计较了，还让人来她跟前告状！ 果然女儿翅膀硬了，之前她突兀关照了她那庶出姐姐的孩子，压根就没有和她商量过，她是在显示她的友爱之心吗？不，这是她指责她这个当嫡母的不慈！ 现在她只是让宝玉和黛玉多亲近亲近，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他们两小无猜长大，以后未必不能琴瑟和鸣，结果反倒又被女儿给了一个没脸！ 那嬷嬷也是点到为止，说了这几句话后就道歉了，“今日辛苦表少爷了，我们太太特意让我过来陪罪，今日耽误表少爷进学了。” 老太太终于开口了，她淡淡道：“宝玉聪慧，耽误一天没事。” 第115章 说罢，就端了茶送客。 等人走了，老太太手一挥，旁边的茶盏应声落地，上面的茶泼到了地上，溅到了刚进来伺候的小丫鬟身上，她被溅到了，但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头都快要垂到胸口了。 老太太被气得够呛。 这就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她就是这样对她这个母亲的？因为她一时没考虑周到就来指责她？！ 老太太有些恼羞成怒了，她以前真是白疼她了！白眼狼！ 好不容易养大她，结果她出息了，不仅不站她这边，还说她的不是，她再不是也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偏偏如今她生养了三个，就这个日子过的最舒心！ 因为被气到了，第二天荣国府就请了太医，贾敏知道这事，有些后悔了，她应该再婉转些，母亲也上了年纪了，要是被气出来一个好歹来该怎么是好？ 她急忙让人备了车，带了一些药材跟补品去荣国府探望。 去到之后，看到了面色苍白、躺在榻上的母亲，贾敏心中更愧疚了，“母亲现在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史氏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不想搭理她的姿态明显。 回答贾敏的是旁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鸳鸯：“昨晚老太太胸口不畅，太医说老太太上了年纪了，要特别注意，不要大喜大怒。” 母亲被自己气病了？贾敏觉得自己昨天不应该让嬷嬷来的，过阵子自己来缓缓说也不是不行，闻着这里的药味，贾敏又问：“母亲喝药了没有？” 鸳鸯：“老太太不肯喝。” 贾敏看到了旁边的果脯，一动未动，老太太喝药一定会在喝完后吃果脯，现在看这情况，她还没有喝药，贾敏知道老太太一贯是个爱惜自己身体的人，病了不会不喝药的，现在这样是气狠了？ 贾敏低下了头，温声劝道：“母亲你再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女儿做的不大妥当，你骂我就是了，敏儿给母亲认错，母亲你大人大量，就别生气了。” 眼看老太太闭着眼睛当做没听到，贾敏叹了一口气：“我有错就认，母亲，你也该管管宝玉了。” 老太太没想到她还说这个，终于睁开眼睛了，“你走，我这儿不想看到你。”她开口赶人了。 贾敏不听，还把手伸进薄毯里，想要握住她的手，结果毯子下面她没找对地方，握住了手腕腕，她跟周娘子处的多了，也学了一点皮毛，她母亲的脉象……健康，那这满屋子的药味和她脸上的苍白是怎么回事？ 贾敏垂下眼帘，抿了抿嘴，开口的声音更低了些：“母亲，我们小时候病了你哄我们吃药，现在到我哄你了，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太医给你开的药，我让我们府上的周娘子跑一趟，她医术高明，我们一家的身体都是她调理的。” 老太太直接拒绝：“我不用，跟太医无关，是我不想喝。” 贾敏看着那盘摆放在边上的果脯，心中又怒又觉得心凉，“那母亲你想我怎么认错，才肯喝药？” 史氏注意到了她语气不对，“我哪敢支使你，哪天你一个不顺心，就让人来给我没脸。” 贾敏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有些疲惫：“那母亲觉得我做错了吗？周家姑娘是我家老爷故旧的老来女，平日养的十分精细，周大人和我们老爷快二十年的交情了，如今周大人官位比我们老爷低一些，我更不能失礼，不然以后老爷怎么见周大人，就是烨哥儿和黛玉都要被别人在后面说道。” 老太太也沉默了，良久，叫鸳鸯：“把药端过来吧。” 药端来了，贾敏接了过来，先喝了一口：“母亲，这药不苦，也不烫，快喝了吧。” 她这举动是老太太没想到的：“……你没病怎么能乱喝药，我知道你一片孝心，快给我吧。”这就算揭过了。 看着老太太慢慢喝药的样子，贾敏出神了。 这药她喝过。 之前在扬州赴宴太多，又没有别的合适的理由推拒的时候，她就告病，再让周娘子给她开几幅太平方，就能闭门谢客了。 那药的味道跟这个很像。 母亲她应该没有想到自己这些年和周娘子交好，耳濡目染，学了一些医理吧。 看她把药喝完了，贾敏送上果脯：“母亲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的，玉不琢不成器，你也说过宝玉天赋好，要是这样放纵下去，什么时候他才能成材？当初我也是被你们捧着长大的，这不耽误我跟教养嬷嬷和夫子们上课，以前我要是不想去了，你还会让嬷嬷罚我。” “以后二房还要靠宝玉，二哥就这么一个嫡子了。”虽然还有贾环，但她嫂子不会让他超过嫡出的。 老太太瞪眼，“我就是太宠你了，我病了你还敢来气我。” 贾敏靠上去，把脸歪在她肩上，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难过，老太太继续说她，却不推开她：“你以为你还小呢，做这耍赖姿态，被烨儿和黛玉看到就要笑你了。” 贾敏轻轻笑了：“这里就我们母女，他们看不见。” 老太太长叹一声，这就是亲母女了，不是没有矛盾，但当女儿撒撒娇，耍耍赖，做母亲的就怪不起来了。 这是自己宠大的。 她脸上有些疲惫，“宝玉他大哥读书伤神太过没了，我不敢再追着他用功了。”怕他步上他大哥的后尘。 贾敏：“不会的，珠儿身体底子差一些，宝玉身体康健，总不能因噎废食，小孩子没有定性，管的太松就学不到东西。” 第116章 老太太摇了摇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还是不舍得把宝玉挪出去，这是自己家，不挪出去也没事，之后出门做客她多拘着些就是了，还有功课方面她是要严格些了，不能再让他轻易请假。 想到这里，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女儿，心里叹了一口气。 女儿不单单是她的女儿，她还是林家的主母。林家是文臣，规矩多，更注重名声，下回不能再干这样的事了。 不然一而再，再而三，女儿就真要生恼了。 以后时日还长，两个玉儿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在离开荣国府的时候，贾敏坐在马车里发呆，随着车厢的摇晃，她思绪飘飞，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斗起心眼了。 昨晚上儿子突然和她谈以后要给妹妹找个什么样的夫家，儿子先问能不能给妹妹找个童养夫，自小养着，被她驳了，然后儿子就说要对照着他的条件给妹妹找夫婿，当时她笑了，说：“你这样说黛玉可能就找不到合适的夫婿了。” 天下又有几个少年郎，能跟儿子一样六元及第？ 然后儿子又说：“就算不能考中状元，也得是个有文采的，另外还要能护得住妹妹，是个有担当、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着，贾敏回过味来了，儿子这是知道了今日宝玉不请自来的事情不满呢。 儿子他不喜欢宝玉。 这一点贾敏还真说不出儿子的不是，儿子他不是看不起他的表兄弟，他跟琏儿关系就不错，是宝玉不懂事了些，别说他了，贾敏都对宝玉有意见。 他也是个读圣贤书的人，哪里不知道规矩了？只是不想遵守，仗着受宠，万事随心罢了。 而且儿子的话也提醒了贾敏，宝玉和黛玉亲近是不是母亲乐见其成的，她是不是想要撮合两个玉儿，亲上加亲？才会这样做？ 儿子已经表态了，他不愿意。 贾敏本来还打算试探试探，但她退缩了，要是母亲真的开口了，她要怎么拒绝？ 贾敏想着，又想叹气了，如果宝玉他能立起来，自身文采能跟儿子比肩，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人品也上佳，这样不是不能忽略二哥和老爷之间品级的差距，但他能吗？ 除了这一点以外，贾敏还有顾虑，要是女儿嫁过来了，外祖母肯定能够护着黛玉，但她正经的婆婆、自己的二嫂那边就不一定了，二嫂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婆婆，她还对自己有意见，女儿成了她的儿媳妇，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越想贾敏就越是摇头。 她的掌上明珠，日后肯定要慢慢给她挑一个五角俱全的人家，宝玉这情况，她也看不上。 不是她嫌弃自己娘家，是宝玉如今看着不像是个能出息的孩子。 再怎么盼着娘家好，也没有把女儿这样送给娘家的。 要是今天母亲真开口了，她少不得又要当一回不孝女。 估摸着母亲也是知道这一点吧，所以她没有提，而且也不打算提，打算让两个孩子慢慢培养感情。 林烨天黑回来才知道荣国府老太太病了的事，“外祖母病了？过两日我休沐，我去看看她吧。” 贾敏摇头：“你忙你的，你外祖母只是上了年纪，没大事。” 她心疼儿子了，他天天早出晚归，除了早上的请安，晚上她都不一定能见到人影，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他多半也闲不下来，就别去奔波了，更甚，真病假病未知，不过这点，贾敏不打算跟任何人提起。 贾敏：“你外祖母那里有我和你两个舅舅，你把你的事处理好就是了。” 见状，林烨就知道情况不严重了，“妹妹今日在做什么？” 贾敏：“我问了，她在做小衣裳，说以后要和姐姐妹妹们交换的，她现在拿针线越来越有样子了。” 林烨不太乐意她这么小就勤拿针线：“黛玉还小，针线活伤眼，有什么想做的东西不用自己亲手做，我去看看她。” 贾敏看着他的背影，失笑，他是亲哥哥，难道自己就不是亲娘吗，她早就吩咐了，不会让黛玉做太久针线的，笑着笑着，她脸上的笑容又敛了下去。 她也是母亲亲生的，以前受的宠爱不假，在回京之前她满心满眼记着的都是娘家的好，真回来了，看着越来越执拗的母亲、矛盾越发外显的哥哥，她有时候觉得还不如在外地的好。 那样她记得的，就只有娘家的好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看到繁华下面被遮掩的污垢。 第50章 送礼/对比/悲愤 林黛玉在来京城之前是跟着贾敏住主院的, 来到京城之后，就另外收拾了一个她喜欢的院子，住了进去。 林烨过去的时候, 她正在烛火下看花样子。 虽然烛火明亮，到底比不得白日，所以看她没有动针线，林烨就笑了, 夸她爱惜眼睛做得好，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礼物。 他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既要完成差事，也要查找资料, 为他接下来的外任做准备, 偶尔没有头绪, 他也会去外面逛一逛, 看看京城的情况, 看看有没有别的思路。 他在扬州开了不少铺子, 来到京城后他一间铺子都没开。 京城这地方最是不缺达官贵人，要在这里做生意要顾及的地方多，而且要是做得好也很扎眼, 他之前不在京城, 如今在京城了，情况不适合太扎眼, 所以在京城开铺子的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第117章 虽然没做什么生意, 他倒是也陆续买下了几间铺子, 不过这些铺子的位置不是很好, 他目前只是租出去吃几个租金罢了。 这些是他个人的产业, 林家自然在京城有产业, 不过那些不归林烨管。 家里的生意他会帮忙，不过也就仅限于帮忙盘盘账，有问题了帮忙解决，没有过多干预。 家里还没到他管事的时候。 前段时间因为三皇子一系出了事，有些人家落马被抄家，因此不少难得的铺子、庄子流出市场，林烨走了关系，才买到了一个庄子。 地方不算很大，土壤也不是很肥沃，但有个优点，就是近。 要不是他手快，还抢不到手。 事后贾琏知道的时候就十分扼腕，因为这些发卖的铺子、庄子位置都很好，没有出点什么事京城是没有人会主动卖的，他错过了，再想有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本来林烨还想多买一个，预备着过两年给黛玉先练练手，以后就给她添妆，现在只能暂时搁置。 好的庄子买不到，别的东西能买，京城里只要有银子，很多奇珍异宝都能买到。 他今日在当值回来的路上随便走了走，看到了一家店铺新进的珊瑚饰品不错，他挑了三条手链。 两条粉色，一条红色。 其中一条粉色是给黛玉的。 林黛玉时不时就会收到哥哥送她的礼物，她已经习惯了，不过每一回收到礼物，她都是郑重道了谢的，“谢谢哥哥，这个颜色好看。” 林烨赞同:“我也觉得好看。” 林黛玉说着，就戴到了手上，这粉色映衬着她的手臂越发白皙:“这个颜色我合适，母亲的话，她应该喜欢颜色深一些的。” “是，我给母亲挑了一条大红色的。” 听到这里，林黛玉笑了笑，“那你给崔姐姐送了么？” 林烨用手拍了拍她的头发，把她头上的小包包压扁了一点，“你还打趣起我来了。” 黛玉不认：“我这哪是打趣，我这是关心。” 林烨：“我给她也挑了一条粉色的。” 这个颜色他看着更适合女孩子。 是的，崔玥虽然是未婚妻，但现在也只是一个大孩子。 自从下旨赐后，他给妹妹买礼物的时候要是看到合适的，就会再买多一份，备着找个时机一块送过去。 这是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之前没有感情基础，现在培养也不迟。 不过就算他们已经定下了名分，他也不好时常让人跑腿惹人注目，所以都是攒着，准备找个时间一起送过去。 “夫子上课，跟得上吗？” 林黛玉在扬州时家里是正经给她请了夫子上课的，之前还差点请了贾雨村，不过因为有林烨在，这事没成，另外请了一个致仕的进士。 不过他们回来京城，夫子故土难离，不愿意离开扬州，所以来到京城后，要给她找新夫子了。 林黛玉是女孩，有些人不愿意教导女孩，所以费了点时间，最近才找了一位合适的。 她现在的夫子是个老举人，之前在书院当夫子，后来觉得精力不济，不想在书院了，林家给的银子多，负担不重，名声也不错，而且他还想着要是有机会的话，可以提携一下他的子孙，所以来到了林家。 林黛玉点了点头，“宿夫子讲课很认真，我都能听懂。” 听到她这么说，林烨放心了：“那就好，时候不早了，你别看太晚。” 翌日，就那么巧，林烨下衙坐马车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了二楼和朋友饮酒作乐的准大舅哥崔易岭和他几个同窗。 他这个大舅哥比他大一岁，今年十八，是个秀才，他是通过岁贡选拔入国子监的，凭借的是真本事。 国子监里的饭菜不差，但基本不变，所以时常能看到这些监生结伴出来改善伙食。 而这回他们选择改善伙食的地方是望月阁。 看到是望月阁的时候，林烨不由说了一句巧。 他自己虽然没有在京城开铺子，但他有和京城的其他人合作，这望月阁就是其中一个。 他卖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秘制调料品——辣子。 他一开始种出辣椒就近供给他在扬州开的酒楼，当地的口味不嗜辣，但总有一小部分人喜欢这种味觉，加上一开始辣椒种植少，供不应求，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辣椒口味刺激，又能去湿去寒，喜欢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林烨把所有的种子都留下来播种，加上还有广州那边的种植，现在辣椒已经走出江南和广州，向其他地方蔓延了。 对于林烨暂时没有打算去那地方开酒楼饭馆的，就直接卖调料。 辣椒他只是先发现用途，其他地方也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解秘”，所以他把能赚到的钱先赚到口袋。 望月阁新开没几年，之前生意不太好，自从买了他家的各种秘制辣粉、辣酱，就在京城成了独家生意，生意好的不行。 尤其是冬天，吃一顿辣的，吃的人浑身冒汗，有些人十分痴迷。 所以望月阁的东家先爱上了辣子之后，就灵机一动，在京城卖各种放了辣椒的菜，虽然都是辣，但这个辣跟花椒、姜等的辣又不同，这算是一个新鲜玩意儿，总有来尝鲜的，尝鲜后总有喜欢上了的，所以生意翻倍了。 林烨作为崔易岭的妹夫，还是要麻烦他帮忙的妹夫，让人快马回家一趟，把书房里一个收拾好的匣子拿来，再去望月阁把他们包厢的账结了，然后再加上一些点心和匣子一起放到一个大食盒里，交给了望月阁包厢外等候崔易岭的小厮，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 第118章 这位小厮当然认得林烨，见状立刻就要进屋里禀告，林烨没有拦着，没多久，崔易岭就出来了。 他喝了一点酒，身上有些酒气，不过脸上没见红，眼神清明，显然没醉。 “崔兄。” “林侍讲。”虽然崔易岭年龄居长，但林烨已经入朝为官，而且自家妹妹还没有和他成亲，所以崔易岭的称呼还是随大流，不过态度要亲近些。 身为读书人，虽然说文无第一，但面对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没有哪个人能不心生向往：“相见是缘，一块来喝几杯？” 林烨：“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家中还有些事要回去。” 推辞了几句，崔易岭看着留下来的食盒，打开看了看，上面的都是点心，最下面的却是一个匣子，他打开一看，一条粉色珊瑚手串、两只蝴蝶发簪、三支不同大小的桃花流苏发钗，还有一包滚圆的珍珠，底下还垫着一本书，他看了看，是一本前朝的出游手札，是他妹妹喜欢看的杂书。 崔易岭：“……” 怪不得他上来就给把账给结了，原来是要他跑腿呢！ 崔易岭顿感啼笑皆非。 他上头有个姐姐，姐姐定亲出嫁在前，这经历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感觉不坏，这说明他对自己妹妹上心。 这顿饭他也没什么心思吃了，把食盒拿回去后，把经过一说，大家把点心拿出来分享，匣子不用说，自然是崔玥的。 崔玥脸红了，感觉脸上烫的惊人，她匆匆接过了匣子，小跑着回了自己屋子。 大家那揶揄的目光，真是太羞人了！ 她心脏扑腾扑腾跳，即使是羞涩，手里仍旧把匣子抓的稳稳的。 回到自己屋子，把人都赶了出来，她扑到了床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匣子。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非节非生，他就这么让大哥把东西送了过来。 刚刚匆匆打开看了一眼，现在打开后，她一个个仔细赏玩，然后坐到了梳妆台前，挨个试了试，每一个都觉得非常好，这是他特意为她挑的吗？真好看。 崔玥不是没有更好的首饰，但这意义不同。 这是她未婚夫特意送给她的礼物。 他还知道她的喜好，特意送了这么一本书来，这是她之前没有看过的，看了几页，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脸上笑容就没有下去过，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那自己要送什么给他呢？ 崔玥有些焦躁了起来，送自己亲手做的荷包扇套？ 但是她的女红一般，现在再抓紧练习是不是来不及了？她这边有些甜蜜的“烦恼”，而另一头，崔易岭回房后，发现妻子对他的态度突然冷淡了些，崔易岭：“？” 他今日放假才回来，应该没有惹娘子生气吧？放假之前也没有吧？ 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娘子幽幽开口：“当初我们定亲后我好像没有收到过夫君特意给我送的东西。” 崔易岭顿感如芒刺背。 妻子看他沉默，又道：“……仔细想想，不止是定亲后，成亲后，除了生辰，我也没有收到过夫君的礼物呢。”说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失落了起来。 崔易岭：“…………” 他怎么也没想到，前脚刚刚打趣了妹妹，后脚立刻报应到了自己身上：“我明白了！” 他赶紧在心内算了算自己手上还有多少银子，因为他还在国子监读书，哪怕成亲了，他的进项依旧是个每月领的月银，这当然不够，所以时不时父母会给他一些银子补贴，供他买书、交际，现在他应该还有几百两存银，应该够买支好点的首饰了吧？不，一支不够，给娘子买了，公主那里能不买吗？这样一算，他的银子就有点不够了，这段时间要紧着花。 这样一来，崔易岭对林烨的感想复杂了起来，未来妹夫，你是入朝有了俸禄，那我怎么办？ 日子还过不过了？！ 林烨当然不知道准大舅兄的“悲愤”，他之所以现在送出去，一个是正巧遇见了他，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要准备外任了。 近日某地同知家中父亲去世，需要守孝，所以要重新选任合适的人选过去。 同知是正五品，别看在京城不算什么大官，但在地方，是知府的副职，换成后世来看地位与副市长相当，职责广泛，包括分管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河工、水利、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尤其这个地方的同知还不一样，因为当地的四品知府病重，正在熬日子，所以实际就是担任“代知府”，这位同知要不是因为守孝，是怎么都不会愿意离开的。 林烨这一走，短时间内就没法再回京城了，所以他要把礼物送出去。 他回去后和林如海一说，林如海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他当初中了探花，仕途也顺利，如今四十出头就是正三品京官，但他儿子或许仕途走的会比他还快。 他如今才十七岁，外任就是正五品同知，那知府极有可能熬不过三年，到时候儿子就是四品，那时他才二十出头！ 这地点也让林如海觉得满意，不是富庶又危险的江南，而是紧挨着江南省的霖海府。 他不是上府，却也不是下府，不偏，不严寒，没有瘴气。 贾敏一开始有些不舍，不过看夫君说这地方好，这时候外任合适，她才笑了，然后又觉得可惜：“那你要孤身去上任了，你也是，把婚期推的这么迟，要是你现在就成亲了，我也不用担心没有人照顾你。” 第119章 林如海觉得这事没有必要再提，都已经定下了，而且儿子之前到处跑也没看他照顾不好自己。 林如海唯一担心的就是藏在暗处的人手。 在京城鱼龙混杂，又是敏感时期，所以对方可能有所顾忌，没有出手，但要是儿子离开京城去到地方，或许对方就会忍不住了。 这点忧虑林如海没有当着贾敏的面说。 “你年轻，面嫩，之前虽然有些经验到底没有身在其位，我让景先生过去帮你一阵，还有宿夫子的长子，你也一块儿带过去吧。” 景先生是林如海的幕僚之一，擅刑名、钱粮等，是林烨目前最缺的人才。 宿夫子的长子是个童生，科举无望后当过数年县令的师爷，后来那县令在任上遇到泥石流没了，他才回了家，林如海当初聘请宿夫子当黛玉的夫子，双方是“情投意合”，不过林如海也没想到，这么快儿子就要外任了：“你去到之后办事不要急躁，事缓则圆，有些事你再看不过眼，也不能特立独行。” 就好比外地父母官的三节两寿，京官的各种炭敬等等，林家缺这些银子吗？ 不缺。 但你要是不收，上上下下都会把你当另类，这种情况下你要是还想做什么事，所有人都会防着你，甚至会想尽办法把你拉下去，因为不是同类，就有可能把他们都拉下马，既然这样，他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当然了，这些默契可以不用管，但别的，就要记着不能越线了。 收点银子没事，要是敢贪得无厌、枉顾人命，那就不一样了。 林烨：“……父亲，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人吗？” 第51章 林家的口碑一贯不错/上任 黛玉知道哥哥要外任, 嘴巴顿时就撅了起来。 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才过了多久，又要分开了？！ 而且听他们说，哥哥去外地当官可能几年内都没办法回来和他们团聚了。 知道了这点之后, 黛玉脸上就不见了笑容，虽然没有开口阻止，但眼眶红红的，嘴巴能挂小油瓶, 而且但凡只要林烨在家，黛玉又不在上课，林烨身边就会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小尾巴。 这可爱的模样看的林烨心都快要化了:“我们多通信，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都写在信里, 哥哥也会写信给你, 黛玉你长时间不见我, 应该不会忘了哥哥吧？” “我当然不会！” 林黛玉无奈的接受现实, 保证:“我会多给哥哥写信的！” 相比起林黛玉的难过, 任命下来之后, 荣国府那边贾宝玉就是窃喜了，他也是喜欢林哥哥的，他长得多好看啊, 但林哥哥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时不时家里人就会让他向林哥哥学习, 用功读书，然后考个状元回来。 他要是不在京城, 时间久了, 家里人应该就不会再拿他们两个做对比了吧, 到时候他就能轻松一些了。 跟他的窃喜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贾政, 他被这个外甥给比到泥土里去了,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好几天都不愿意见人。 等他从书房里出来以后，就开始追问老太太元春在宫里的情况，然后又问王二太太能不能让王子腾想想办法。 王二太太也被刺激到了。 她比不过贾敏就算了，连她儿子都比不上！ 之前她已经找他二哥说过元春这事了，二哥他说知道了，然后就没有了下文，如今她打算再找二哥问一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贾赦知道贾政躲在书房好几天后，突然大笑起来，让旁边给他端酒捏背的侍妾吓了一跳，然后贾赦就让人给贾琏传信，让他休息日的时候回来去跟他表弟联络联络感情。 林烨这一走，回京城不定就是什么时候了，他们的关系必须得要维护好。 贾琏不用他说也会去，而且不单单贾政受刺激了，贾琏也受刺激了，他们两个同年同月不同日出生，现在他们差距大的实在有点让人心酸了，他还是个努力备考秋闱的秀才，表弟已经是当朝五品官了。 别看五品官在京城不算什么，在地方，没有人可以轻视。 要不是贾琏已经定下了要参加下一次的秋闱，必须得要用功读书，他真想跟着林烨去长长见识。 但如今这情况，要是跟着表弟去霖海府，他至少得要耽误一两个月的时间，他耽误不起。 崔玥知道了就有些急了，她刚想好要给他做什么样式的荷包，如今刚选好了料子和线开始动，他就要去外地上任了！ 来不及了！ 想了想，崔玥把一个快要做好的青竹荷包拿了出来，原先这是她准备送给大哥做生辰礼的，就剩一点点尾巴没收，现在她她要送给未婚夫，大哥的礼物回头重新做吧。 单单送荷包有些简薄，她去了父亲的书房，准备在这里挑一些霖海府及附近的游记、典籍或者以往相关的邸报，整理出来一块送给他。 崔二郎看着女儿抽出来的那一叠书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这些书不是什么罕见的孤本，但女儿这是要给他的书搬家啊？一次性拿那么多！ 有一些不是孤本，市面上也基本买不到，都被大家收藏着，价值不菲。 崔玥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但拿书的动作依旧十分利索，“爹，人家给我送了那么些东西，我也不好只送一个荷包吧，爹，等你生辰的时候，玥儿也给你做一个荷包，你原先这个荷包有些旧了。”不是她不想立刻做，而是以她的速度快不起来。 第120章 崔二郎长吁短叹着点了点头，一个荷包换走他那么多书，真是亏大了。 他仔细瞧了瞧，把两本书单独拿了出来，“这两本让人抄一份送过去。”这他就一本，要是送出去了，他这里就没有了。 崔玥：“好！” 当着崔玥的面，崔二郎跟四公主都没有表达出什么忧虑，但当夫妻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的担心。 之前林家给的承诺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林烨在京城呆着，身边有没有人他们很容易就知道，但他要是去了外地，要是一个没耐住寂寞，有了别人，他们在这边也鞭长莫及，而且现在赐婚的圣旨都下了，他们的女儿势必要嫁进去，到时候他要是反口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四公主：“林家的口碑一贯不错。” 这种时候也只能相信他们的承诺了，不过该打听的还是要打听，他这回去上任，要是带了年轻貌美的大丫鬟，那多半就不太乐观了。 而事实上，林家那边也确实在为这个事情烦恼，完全不带女眷去那不太方便，总有一些需要女眷出面的情况，所以赵嬷嬷跟着林烨去任上，至于贴身丫鬟，之前是没有的，现在也没有。 他院子里贴身照顾他的都是小厮，而且说是贴身照顾，其实更多履行的是书童的职责，林烨很多事都不爱别人帮忙，这是他自小到大的习惯，林家人早就习惯了，所以贴身照顾的大丫鬟没有，心灵手巧的仆妇、厨娘、干杂事的小丫鬟还是要准备的。 再加上必备的管家、管事等等，林府的家生子们蠢蠢欲动。 林府的主子一只手能数的过来，老爷这里重用的都是些老资历、老面孔，他们挤不到跟前，跟着少爷他去外地上任也是一个出头的好办法，所以竞争相当的激烈，不过这个最主要的人选林烨已经选好了，他决定把杨二管家带过去，杨二管家他自己也愿意，他在这里头上有林大管家压着他，跟着大少爷去任上，他实际就是大少爷的大管家了。 杨二管家深知林烨的行事作风，挑选一些丫鬟的时候一点没考虑那些长得出众，一看就有别的心思的，就连他自己的女儿都没选上，还被他婆子骂了。 骂就骂吧，他听着，就是不改。 真要是带他女儿去了，他女儿在大少爷身边久了，万一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干了这么久才挣来的那点老脸就要被丢光了。 他嘱咐婆子：“女儿十五了，你这边看到合适的就和儿子商量商量，真的好的就定下来，没找到好的也别急，我也会给女儿留意。” 他的女儿不愁嫁，不用急急忙忙找个人嫁出去。 日后女儿嫁人生子，或许还有缘分给大少爷生的小少爷小小姐做奶娘。 因为路同知要守孝，所以林烨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带了部分人手轻车简行的先出发了，走出京城一段距离后，他自己和护卫们又干起了老本行，改头换面变成了商队前往目的地。 另一头，霖海府某处宅子里，路同知在书房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会是谁接任他的位置？ 要不是他父亲突发急病去世，他真不甘心让出这个位置。 虽然这个想法很不孝，但他只在脑海里想想，没有说出口，别人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还会夸他是个孝子，这也是路同知唯一的安慰了，名声在文臣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已经在五品熬了许久了，在霖海府当同知也是第四年了，前三年，他这个同知被上头的钱知府架空了，手上没有多少权利，好不容易钱知府痹症严重，不得不卧床修养，他一年前才真正掌握了同知该有的权利。 而且钱知府不单单是痹症，还有别的毛病，时日无多，虽然知府瞒的紧，路同知还是知道了，自那之后他表现的更勤快了。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往上再走一步的希望。 但现在这机会又从他手里溜走了，等他守孝期满，他上头无人，还不知会去哪里。 前途未卜，他能不愁吗？ 不单单是路同知愁，府衙里的通判也愁。 要是同知向上走一步成了知府，他也有机会向上走成为同知，如今也打水漂了，而且上面来的人还不知道是谁，是寒门子弟，还是世家子弟？是个什么品性？会不会贪得无厌？ 他们这边距离京城远，通判在京城又没有什么人脉能知道京城的消息，他只能祈祷自己好运。 通判的心情不好，霖海府的县令们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霖海府有六个县。 两个下县，靠海，多山，土地贫瘠。 两个中县，多山，地形较崎岖。 两个上县，有大片的肥沃土地。 霖海府就在两个上县的中间。 其中一个下县邬海县的县令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楼崇魏，他刚上任没多久，虽然这个县情况一般，但楼崇魏已经很满足了，这里不偏远，距离他老家巴蜀是不近，但是比起南、北、西的边疆，这里好太多了，不枉费他掏空了家底，又用掉了人情，才换来这个任命。 他自己刚来没多久，对要换一个上司有些担心，但他跟现任同知没有什么往来，他相对是最稳得住的，只是他也想自己未来上级的消息，写了信给在京城的同榜打听，看能不能得到点消息，之后就放下了。 在他们的等待当中，林烨慢慢的踏进了霖海府的范围。 第121章 他最先到的是最北边、又多山的中县鹤宜县。 他们错过了进城投宿的时候，看到小道旁边有个村子，在村民们戒备的眼神下问他们：“你们村长在哪里？方不方便借宿一晚，我们会付住宿的花销。” 或许是看着他们的马车相信了他们的身份，很快在耕作的人里出来了两个青壮，领着他们来到了村长的屋子。 村长的房子比其他泥砖茅草屋要好一些，只是好的十分有限，就是底座变成了山上的石头，跟周围其他房子相比要高一些，看上去大气一点。 村长跟村民不同，他不仅能听懂官话，也能说，偶尔有商人来留宿，都是到他这里来的。 不过看到他们有十多个人，他：“我能收拾出两个房间给你们，不够，我旁边那里也能收拾出一个房间。” 三个房间，再打打地铺，就够了。 明面上商队的管事人是最老成的杨管家，他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村长了。”然后他给村长递了一小块银子过去：“我们还没吃晚饭，能不能帮忙一块儿收拾收拾。” 看到这块银子的大小，村长立刻让他老婆子去烧水杀鸡。 杨管家见状又从马车里拿出了一小袋大米和一块腊肉，让村长帮忙一块做了，大家一起吃。 村长不好意思，推辞不过，才收了，不过他又吩咐了儿媳妇，让她们把屋子收拾的更整洁一些，再回来和他们说话。 林烨问：“村长，我们刚来的时候，怎么看着大家伙好像在害怕我们？” 他年纪轻，面嫩，说点什么出格的，村长不会觉得冒犯。 村长听到他这样问，就彻底相信这是外地来的行商了，苦笑，“我们这里有山贼出没，之前消停了一两年，这几个月又听说看到他们了。”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不单单是林烨，其他人也一下子来了精神。 山贼？！ 这要是抓到了不就是现成的功绩吗？ 不过林烨有疑虑：“村子离城里不算很远，有山贼官府不管吗？” 村长：“你们走错道了，之前那个路口你们往右走才是大道，进城近，往左边来到我们这里，要多绕一个圈才能进城，这里偏，山多，那些山贼也怕官府！但我们这里山多啊，他们进山躲起来了！”说起这个，村长恼怒的拍了拍大腿，“两年前他们刚出现的时候，周围几个村都被抢了，城里附近那些村没有一个跟我们一样倒霉的，后来我们报了官，有差役来找，没找到，那些山贼也不见了，我们以为他们去别的山头了，没想到前个月听说山里有个村又被抢了，这些人，可恨。”说着，他咬牙切齿，两年前他家里的银子柜子里藏的十两多银子都被拿走了，堆放的粮食也被抢走大半，要不是他还有别的地方藏了银子，还有地窖里有些粮食，这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林烨脸色凝重：“他们抢了什么，出人命了吗？” 村长摇头：“抢了那个村子大半人家的粮食、存银，还带走了一个小丫头，倒是没有出人命。” 但被抢了银子跟粮食，半条命也跟着没了。 “之前也没出人命？” 村长摇头：“之前他们也不杀人，当时抢我们村的时候，有人拦了，被砍了一刀，两根手指没了。” 林烨的眼神深了一些，他之前翻了霖海府的卷宗，没看到这里之前出现过山贼，看来要么是之前的县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隐瞒了下来，要么就是这山贼“内有乾坤”。 “现在那个村没有去报案吗？” 村长十分无奈，“报了，还有官兵进山找了，没找到。” 说着，他提醒：“你们也要小心啊，我之前听说有外地商队整个失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伙人做下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闹得人心惶惶了好一阵。” 杨管家小心点了点头：“那是，村长，你知道那伙山贼有多少人吗，我让大家伙注意些。” 村长：“当时来我们村的有二三十个，当时村外守着还有人，不知道多少。” 更多的信息老村长也说不出来了。 当时那些人都蒙着脸，又是天黑，看不清样子。 林烨听的“害怕”了起来：“被砍断了手指的人如今可还好？” 村长忍不住叹气：“他被砍的是右手，之后不少农活都不太得劲了，那回他家里又被抢了干净，要不是他媳妇能干……”说着，他脸上有些庆幸：“这两年他儿子也大了，再过多两年成丁，徭役就不用愁了。” 第52章 你肯定是被骗了！ 村长说起前两年被抢的事, 语气中愤恨不改。 虽然他早就跟人说过千百遍了，但他一直没法看开，那被抢走的十两多银子是他大半辈子的积蓄！ 一两银子等于十钱银子, 也等于一千文钱。 而一石大米，在他们这地界，没有饥荒灾难的情况下，价值一两银子上下。 一石大米多少斤？ 约等于一百五十斤。 一亩地种植大米的亩产量也才两三百斤, 要是风不调雨不顺，产量还要再减，甚至颗粒无收。 这两年他们村是扎紧裤腰带活下来的，好不容易回过点气来, 山贼又出现了, 所以大家都担心山贼又对他们下手, 那样有些人真的是没活路了。 说着说着, 村长好像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 “我有些太唠叨了，人上了年纪之后不知不觉就容易说太多，你们接下来小心就是了, 尤其是虎跳崖那边, 路小，山高林密, 小毛贼都爱那种地方。” 第122章 杨管家谢过他的提醒, 紧接着他们闻到了厨房传来的肉香, 杨管家享受的吸了一口气：“我们好一阵没吃到肉了。” 村长哈哈笑起来：“我们也是啊, 过年都没吃。” 林烨疑惑：“过年村里没人杀猪？” 村长摇头：“去年中我们村的猪病了, 全都死了, 今年没人敢养。” 猪崽不便宜，养起来也费劲。 病没了，损失惨重。 闻到了肉香的不单单是他们，还有村长家之前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孙子孙女。 他们闻到了肉香，就在门口扎堆，想进来看祖父在待客，不敢进来，就在门边站着咽口水。 林烨就冲他们招了招手，递给他们一小包麦芽糖：“过来，一人一块。” 糖是珍贵的东西，他们看到后，有一个两三岁的口水直下三千尺，眼睛都黏在上面了，村长连连摆手：“这使不得，使不得。” “村长客气了，你们家招待我们劳心劳力，这些糖给孩子甜甜嘴。” 那几个小的被教导过，没有长辈的同意，再想要也不敢拿，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看到村长点头了，他们才欢天喜地的一人拿了一块。 包里还剩下几块，林烨把这些给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她收了，噔噔噔的跑到村长旁边，给了他一块。 村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大丫，我不要，你给你祖母。” 她怯怯的看了林烨一眼，扭头就钻进了厨房。 厨房里村长婆子带着两个儿媳妇正在忙碌。 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村长家的桌子不够用，他还让两个儿子去邻居那里借了桌椅板凳和碗筷，才能让大家都一块吃上饭。 从他们的餐桌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除了那只鸡和杨管家拿出的腊肉，就是一大盆的野菜，还有一小碟咸菜。 饭是大米混合各种豆子煮的杂粮干饭。 平时除了农忙，他们都不会煮这样的干饭，大部分时候都是各种糊糊和粥，能混个水饱。 这些菜一端上来，看分量杨管家就知道肉菜全都在这里了，女眷和孩子没有位置坐，在厨房吃，那边肯定没有留肉，他赶紧又拿了盆分了一些过去。 一番推辞，这才坐下来吃饭。 在进村的路上，林烨特别注意过了，他们种的有小麦、高粱、水稻，还有各种豆子。 没有红薯的影子。 吃完后，林烨问村长，“怎么没看你们种红薯？” 红薯这东西不敢说顶替小麦和大米的地位，但它作为一种补充的食物是没得说的。 村长没听说过这东西，“这是什么？可以吃的菜？没听说过。”他好奇，“是你们那地方的？” 他们村里面很少跟外界交流，除了偶尔走错路又错过了点到他们村借宿的商队之外，他们村只有家里盐铁方面需要补充了，才会去一趟城里，有的时候都不用去城里，因为会有货郎挑着东西来他们这里卖。 有不少村民一辈子都在周围几个村里打转，村长已经是这村子里最见多识广的人了。 “红薯不单单是一种菜，还可以作为主食填饱肚子，它跟木薯相似，结的果子在泥下，洗干净了蒸熟了是甜的，泥土上面长藤蔓，这藤蔓人可以吃，也可以用来喂猪喂鸡，最重要的是这结出来的红薯产量多，要是地好，下的肥料够，一亩地可以产一千多斤！”云常县那边在他们县令周大人的精心照料下，达到过一千七百多斤的最高记录，这有个前提，就是那块地肥力够，水分适宜，又有人精心照料，要是不能满足这些条件，产量就会下滑，之后从云常县寄回来的信里，红薯的亩产量就下滑到了几百斤到一千斤。 但对比起来，这个数字依然让人侧目。 听林烨的这番介绍，村长感觉在听天书：“你说的这个红薯真的能结那么多？你肯定是被骗了！” 他们村一亩水稻精心伺候亩产量就两三百斤，好些的能有三四百斤，而这个外地行商说的这个东西居然能结上千斤？ 这不可能！ 林烨也不是第一回遇到不信的了，眼见为实，在没有见到之前不信情有可原：“村长，这红薯不是没有缺点的，这个红薯它没办法长时间保存，保存不当会腐烂，还会生根发芽，吃多了还会烧心，腹部不舒服……” 听着他把缺点说的这么头头是道，村长感觉有点可信了：“真的啊？” 林烨：“是啊，我之前看别人在他们菜地里面种了两分地，起了两大筐的红薯出来。” 听到林烨这么说，村长脸上才有些意动，不占正经的田，在菜地或者是旱地就能种的话，不影响什么，这倒确实可以。 要是有机会碰到的话，就拿种子来试一试。 “你们有这个种子吗？”村长突然回过味来了：“你们是不是就是卖这个的？”那就难怪说的这么好了。 他的心思脸上都快写出来了，林烨有些啼笑皆非：“不是，村长你可以留意城里的消息，要是真有这么好，肯定有人说。” 村长点头：“那是，要是真的，种子不贵，我就买一点，在菜地里试试。” 让他上来就用种正经粮食的田去种这没见过的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聊着聊着，难免提到了徭役，提到这一点，村长和两个儿子的脸色都比较平静，他们家两个儿子都是青壮年，兄弟两个能轮着来，每回徭役确实难熬，但一般来说，也不会动不动就出现有去无回的情况，所以害怕是有的，不至于畏惧于虎。 第123章 至于说徭役具体是做什么，每一回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有的时候是去修理河道，有的时候是去修路，有的时候是去修补城墙…… 夜逐渐深了，大家也聊的差不多了，村长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们明天进城记得要给钱，我们进城买东西不要钱，进城卖东西要给一两文钱，你们这有马车，估计一马车要给五六文。” 每个城的“进城费”都不太一样。 有的城不管是什么人，带没带东西，只要进去，都要交钱，少的一两文，多的甚至要十文，没点大事周围村子的人绝不进城。 现在这情况，是属于管的比较宽松的。 杨管家：“多谢提醒。” 村长家两个房间已经打扫出来了，其中一个房间林烨和杨管家，加上青石他们几个一起，杨管家自然是要把床让给少爷睡的，林烨看了那床一眼，没有推辞，因为没有推辞的必要，都是木板加上稻草编织的草席，这就是床了。 大家都一样。 看着林烨倒头就睡，杨管家也躺下了，心里佩服的不行，对他来说，跟着少爷一起快马加鞭的赶路还是头一回，杨管家对少爷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他是真能吃苦啊，一路上在没有条件的时候，就没有挑剔吃穿用度，就好比如今这种情况，少爷他睡在稻草上面一点异议都没有，习以为常的样子让他看得都有些恍惚。 他都睡不习惯，但少爷可以，难怪人家能考中状元！ 第二日一早，吃过了村长家准备的粥之后，他们一行人悄悄在房间里又留下了一块银子，他们离开了，前往鹤宜城。 在鹤宜城里他们一行修整了一天，再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没有遇到意外，也没有遇到山匪，顺顺利利的到达了霖海府。 到了这里，他们先租了一个小院子，真的把自己当做行商，把带来的一些布匹、调料等寻找商家卖掉。 他们带来的有一些是本地的稀罕物，不缺买家，既然要做生意，那多聊聊，了解一下本地官府、本地商家也是情理之中。 林烨总结了一下，霖海府的知府钱知府在商户眼中名声不错，他不贪，一切按照规矩来，不会看到谁的生意好就想收入囊中，也不会想着做无本买卖，要零成本占股，只要三节两寿该尽到的心意尽到了，他就不会主动找商户的麻烦。 因为钱知府他本身就有钱，他府中有两个妾，一个妾出身盐商，一个妾出身大布商，这两个妾进门的时候都带了大笔的银票。 他不爱钱，爱什么呢？ 权和名。 权这点也很好说，之前他把同知和通判压的死死的，直到一年多以前，他生了病，霖海府的同知和通判的存在感才真切了起来。 至于名，钱知府酷爱举办各种文会，邀请各位才子和举人，然后大家一起作诗，歌颂钱知府的功绩。 他也确实有功绩。 他把霖海府的养济院从一个虚有其名的地方变成了真的养老院、孤儿院。 虽然养济院的支出知府大人少不得跟商户们“募捐”，但养济院里的人确实都活下来了，冬天也极少人被冻死。 另外之前霖海府受灾，也是在他的指挥下，让大部分人安然脱离灾情。 所以商户们在知府大人“募捐”的时候，态度都比较积极，不过一年前，钱知府病了，病的严重，很多事没法再出面，虽然他有幕僚等人可以撑着，但同知和通判都抓住了机会。 而一说到这两个人，这些商户话不多，态度变得比较肉疼。 显然，这两位对商户们来说，胃口比较大。 老百姓们对这些不太敏感了，对官府都是一贯的“敬而远之”，不想跟官府的人打交道。 林烨心下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地方没有那种闹得天怒人怨的“极品”同僚存在。 他们又打听了一下这霖海府内的大户，等了几天，景先生、宿先生他们带着大部队到了。 林烨也跟着出现在他们的队伍里。 府衙已经提前收到了省里派发的红谕，知道新任同知大概什么时候到任，提前就有人在城门口候着了，他们一进城，就有人在前引路，另外有人快速前往府衙报信。 知府大人告病，但是同知和通判等人都在府衙。 虽然路同知要回乡守孝，但在接任之人到来之前，他还能继续处理未处理好的公务。 为了给新长官一个好印象，府衙从上到下都已经收拾过了。 这几天，消息灵通的，比如姚通判，他最早知道了新同知的出身。 父亲是正三品的工部侍郎。 本年新科状元郎，年十七。 知道这一点的时候，通判差点没哭出来。 他今年四十九，三十余岁中了二甲进士，从中进士混到如今的正六品通判，他走了十五年。 而这位林同知呢？ 他刚考中状元，就是从六品，才过去几个月，就成了正五品，成为了他上级！ 他这些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路同知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姚通判晚一些，震撼一点没比他少。 但不管心底有多震动，面上他都要端住，最好再结个善缘。 这人能升这么快，不单单是因为他是状元，还因为他有个好父亲，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所以有些让林烨意外，交接的时候，这位路同知十分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24章 但就算如此，该核的账还是要核，该看的库房、粮仓、牢房、府学等地都要亲自查看。 库房里的银子相当瞩目，谁能信，一地府城，库房里居然只有两千多两的银子。 路同知十分坦然：“我从知府大人手里接过的时候就只有一千八百多两，去年修了城墙，前年府衙因为雨势连绵，塌了一小半，也花了不少银子维修，账本在这里。” 他可没有捞府衙的银子。 粮仓也是林烨查看的重点区域，这是极容易被伸手的地方，不出意料，粮仓里只有一点陈粮，底部还是发了霉无法食用的。 路同知微笑：“因为前年雨势太大，这里也塌了，当时这里放的粮食都坏了，这些知府大人都知晓，如今这些粮食都是去年新收入库中的，今年秋收后，这里想必就能充实起来了。” 第53章 开荒堆肥/水泥/修路 路同知并不避讳之前他被架空的事实, 态度相当坦然，账本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一副你要是觉得有问题, 那就要查知府大人的姿态。 而知府大人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内情他不知道，账本就在这里，小毛病或许有，大毛病没有。 路同知已经揣摩过了, 这么一个少年得志的人，他会是个什么性格？ 路同知不是没有年轻过，他还记得自己年轻时的理想。 所以他认为林烨很有可能是个眼睛里揉不下沙子、嫉恶如仇的性格。 所以他连夜把自己做的一些事收尾了，损失是有一些, 但为了保住名声, 不让自己成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目标, 他认怂。 在这方面, 姚通判和他有默契, 有部分是两人一块儿收拾的烂摊子。 这位新同知一看就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他们识趣一点，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虽然账上没有多少银子，但也没有留下一个烂摊子给继任者。 粮仓里的陈粮味道不好, 那也是正经的粮食, 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拿出来用，今年看年景还不错, 不会出什么大事。 景先生看完了, 觉得还过得去。 有一些人是极不讲究, 自己捞够了, 欠下大笔的外债给接任者, 等接任者来了, 手上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粮食没粮食，给接任者留下一个烂摊子。 所以两个先生摸清楚了情况之后都没说什么。 显然这是他们去省里面报道的时候，这里的人提前得到消息了，所以才会是这样挑不出什么大毛病的局面。 对这一点，那位上任时间也不长的邬海县县令楼崇魏最有发言权，他来上任的时候就被坑惨了，他上任年纪大了，不知道得罪了谁，被调到偏远地方做县令，知道自己很可能回不来了，所以吃相难看。 楼崇魏是自掏腰包才让县衙正常运转的。 他一直关注着府城的情况，所以在知道新任同知上任之后，立刻就得到了消息，他震惊的蹦了起来，没注意到自己是在马车上，磕了个结实，头上多了个大包。 不过当时他顾不上头上火辣辣的疼痛了，心绪沉浸在震撼中。 哎呀，怎么都没想到他的上级居然是他同榜的状元郎！ 一个七品县令，一个五品同知。 这个差距，楼崇魏感觉眼前世界都暗淡了下来，然后他迅速回过神来了，大喜！ 他不是正愁自己没有靠山吗？ 现在他的上级是他同榜，也是一起吃过饭，能说得上话的，这是好事啊！以他的情况肯定不会在这边待太久，也肯定会做出功绩来，自己比他先来，对这边也更多一点了解，还等什么？ 现成的大腿，赶紧抱啊！ 所以很快楼崇魏就过去投诚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然，这确实是一个心有沟壑的。 没多久就让他一起去剿匪了。 说是剿匪，其实是楼县令的自我抬举，就他这个县衙里哪有什么能人，他就是派人帮忙打探消息，看看那些山贼会藏在哪里而已。 不出意料的没有收获。 他这边没有头绪，结果那边没多久就听到了好消息。 同知大人剿匪一百余人，其中还有二十来个女眷和小孩。 这些匪徒已经在鹤宜县的深山里建了个寨子，在那里开荒种地。 不过这些开出来的地完全不能自给自足，所以他们会出去抢本地百姓的钱和粮食，至于外地行商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对这些外地人不留活口。 这样才能掩盖他们杀人夺财的事，不会引得官府大力通缉。 对此，鹤宜县的县令知道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他是直到要派人去剿匪才知道这伙人在哪、做过什么事。 他一个疏忽职守的罪名是少不了了。 他这个县令位子摇摇欲坠，因为这些匪徒还有内情。 那山里还有一座铁矿。 不过如今这座小铁矿已经被挖空了，只剩下一点点尾巴。 也就是几年前才挖空的，挖了多久、怎么运出去的、炼出来的铁卖给谁……这些他这个县令居然一无所知。 对这些，林烨让人仔细审问，结果让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现在这位大当家是这两年才上位的，之前那位大当家病逝了，之前铁矿的销售、运输是前任大当家一手包办的，当时的二当家、如今的大当家知道的十分有限。 只知道他们会运到特定地点，然后就可以离开了，钱一分不会少他们的。 第125章 这让林烨幻视了他在南疆遇到的山匪，鼓动山匪的那人也是之后就消失无踪了，可惜，让他们辨认了，他们的前任大当家眉毛上没有痣。 林烨一边让人审问，看能不能得到别的线索，一边让人继续探查周围，看看是否还有铁矿。 他知道这些匪徒肯定是探查过了，但万一还有漏网之鱼呢？ 至于矿洞里的那些被他们认为是废物矿渣，林烨让人当宝贝一样收集好，全都运了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 他让人反复实验的水泥方子，就要用到这矿渣。 另外他从这些匪徒这里得到了来到霖海府的第一桶金，虽然跟一座小型铁矿石的收益无法相比，但到底让库房不至于只有可怜兮兮的两千多两银子了。 有了银子，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因为现在季节合适，林烨立刻发布告示，招人开荒、种红薯。 没办法，现有的熟地都种了东西，他不能好端端的把上面没收的庄稼毁了种本地人没见过的红薯吧？ 真要这样做了，他的官声在红薯收之前就没法听了。 刚开出来的地肥力不足，林烨还让人教他们怎么堆肥，再让人指导他们怎么种红薯，只要是种地的，就没有人不关心怎么堆肥的。 哪怕现在还不知道堆肥的效果，一个比一个听的认真。 张大石是府城周围村里的人，他家里兄弟多，不确认伺候地，他就时常在城里找活干，告示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听到有人读了告示上的信息，就报名了。 去城外开荒，按开荒地的大小算钱，还包一顿午饭，他算了一下，自己一天应该能挣十文钱，他当然干！ 他在城里找到短工，一般也就七到十文一天，这开荒还不是只能干几天的短工，这要是能开一个月，他就能挣三百文钱！ 等真的去干活了，张大石心中直呼自己赚到了，因为那午饭是任吃的，他可以吃饱！ 他高大，也能吃，平日里除非是秋收农忙，他从不敢放开了吃饱，太费粮食了，如今这里杂粮饼和野菜汤管够，时不时还能在野菜汤里看到点蛋花或者油腥！比家里平时吃的还好！ 吃饱了，人也更有力气，他干起活来更卖力了，平均下来，他一天能挣十四到十六文钱！ 要不是不收人了，他真想把自己三个弟弟也叫来一起干！ 楼崇魏看府城那边做什么他也做什么。 府城开荒？ 他也开荒。 府城种红薯？ 他也种红薯。 他们县没那么多钱，那就省点花，怎么也能凑出一片地来。 依葫芦画瓢。 他已经问过红薯了，要是同知大人说的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府城那边富裕啊，那边的村子都比他们这里的村子的人过得好，因为那边土壤更肥沃，红薯真要有那么好，对他们这种地方的作用才是最大的。 看到他这么殷勤，另外五个县的县令背地里都骂他不要脸，贴的这么快，那不就显得他们愚钝不会来事儿吗？ 尤其是鹤宜县的县令，他还想保住自己这个官位呢！ 所以有一个算一个，纷纷跟着上头走。 不就是开荒吗？不就是种红薯吗？ 别管这东西真不真，有没有用，现在上头说了有用，那就是有用！ 没钱？ 县衙没钱，那就想办法！ 不管是自掏腰包，还是转嫁到其他人身上，总之六个县都跟着一块儿开荒堆肥种红薯了。 也幸好这里距离江南地界不算远，就挨着江南北边地界，从那边运红薯过来算方便，所以不愁买不到秧苗，价格方面也很实惠。 除了关注种植红薯的事之外，林烨还时不时的去府学转转。 府学里面有三十多号人，全都是秀才，年纪也不算太大，对于同知大人的到来，府学里的人别提有多激动了，这可是今年的状元郎，还是今朝第一个，也极可能是唯一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说一句文曲星下凡，一点都不为过！ 所以一个个挺拔着身姿，展现自己最好的精神面貌。 万一能被看中收为学生了，那就踏上了一条畅通大道！ 林烨如今还没有收学生的念头，但给这些人一些指点、教一教学习方法，再捐一些书籍还是没问题的，文教，也是考核的一个重点。 而且他人手不够，这些府学里的秀才可是便宜又好用的劳力，不能错过。 他们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就算不是这个府城本地人，也是其他县的，能供他们读书的，一般也不会是贫苦百姓，要么是大姓，要么是大户，有的家里就有做官的，看到自家子孙被同知大人点去衙门帮忙办事儿，就没有反对的，还会积极配合，一点都不担心他们会误了功课。 笑话，能在同知大人身边跑腿是他们的福气，万一沾了点文气，那就够他们终身受用了！ 所以林烨在银子不够用的时候，开了一场赏花宴，实际就是“募捐宴”，府城的大户们态度都很积极，没有一个落下的，来的基本都是家里的话事人。 没办法，他们不安心啊。 同知大人上任也有段时间了，先是剿匪，然后开荒，忙的团团转，就是不见一见他们。 他们拿不准同知大人的态度，心里七上八下的。 所以这回来都做好了出点血的心理准备，不过在听完了大人的讲话之后，原本的出点血变成了大出血。 第126章 大人要修路了，这些路会分段，他们要是愿意捐下某一段路，就会给他们立碑，也给他们命名权。 他们是本地人，这可是给自己增加声望的好事！ 尤其是一些有钱但没地位的商户，这笔钱他们掏的心甘情愿。 虽然有些人怀疑同知大人有可能是借着这个名义收敛钱财，之后他不做或者是应付了事，不过只要他爱财，那也是个好事，有的时候就怕他什么都不爱，没有缺点，不过之后城里的行动让大家都确认了，同知大人是真的要修路！ 为此城里面的青壮和周围村子的青壮都迅速的被吸引到了府城。 之前开荒招工的事错过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后悔的直拍大腿，现在这回可不能再错过了。 一开始林烨其实没有这么快就修路的想法，但下了一场雨之后，除了衙门附近的大道，其他的路那叫一个销魂。 要想富，先修路，水泥方子他有了，材料也有了，钱现在也有了，所以修起来！ 因为钱财有限，目前在修的都是人流量多的干道，或者是路况实在太差的地方，同时对一些老弱病残户家中屋子的年久失修，漏雨等情况顺手一起修了。 张大石的三个弟弟这回都有了活计。 二弟会补瓦，会点木工，去修补屋子，一天十六文钱。 三弟四弟去修路，一天十三文钱。 要是做满一个月，他们四兄弟可以挣一千七八百文！ 这是一笔巨款！ 更别提他们都包一顿午饭，他们中午吃饱点，晚上回去后都能少吃点，这省了不少粮食。 张大石一再叮嘱三个弟弟要好好干，“我开荒那里那个差役大哥说我们中午这顿饭食同知大人特意嘱咐的，还派了秀才老爷来监督，我们同知大人是个好人，你们不能让同知大人失望！” 他三个弟弟也不是傻的，“大哥，我们晓得！” 修出来的路没干的时候不给用，大家没什么感觉，有的还记得麻烦，因为门前修路，他们生意不好做，进进出出也麻烦，等这路干透了，可以行走了，大家走在上面，都惊呆了。 “这是石头？怎么会是石头？” “我看他们铺上去的时候是泥一样软的啊！这简直是神迹！” “这路好平整，好长，看不到头，不愧是文曲星，这都能办到……” “以后下雨再也不怕出门了！，可真干净！” 那些之前隐隐有怨言的人现在都闭嘴了，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那些即将修路的也期盼上了，只有那些不再规划范围内的失望了。 “怎么到我这里就不修了？” “是不是大人没钱了？” “要不我们凑点钱，把这段路认下来？” …… 这个时候林烨正在开源，因为捐来的钱那是迟早会用完的，而且这个“迟早”会来的很快，所以他必须得要想办法给衙门创收，他想做的事太多了，而不管做什么，都少不了银子。 水泥可以卖，但不能卖，他自己都不够用。 所以林烨在把霖海府转了一圈后，圈定了一块地方。 这个地方距离城门口不算远，之前这里有很多进城摆摊的百姓，卖些农户家里的产出，没有规划，杂乱，又影响那里居民的进出，林烨把这一片百姓的屋子圈了起来，打算拆迁。 这个位置这么好，现在却是贫苦百姓的老破小，不拆迁做个商业区浪费了。 至于他们拆到哪里，就到后面去，给他们统一修建成二层小楼。 他先打了个样出来，房子建好了，摆在那里，只要答应置换，当家人一签字，立马就能入住。 而原本在这里住的都是手停口停的百姓，家里经济方面都不太好，答应后，虽然家里没有原来的大，但这是结实的二层砖房！ 能遮风挡雨、一看就能传几十年上百年的砖房！ 这可比他们原来的破屋子好多了！ …… 在林烨轰轰烈烈搞建设的时候，他手下的这些人都麻木了。 他们猜到了同知大人年轻气盛，不甘寂寞，势必会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但没想到他这么能搞事啊！ 姚通判感觉自己在任数年，都没有这短短几个月干的活多，真是一睁眼就在干活，晚上在衙门里待到深夜才能回去。 提前回去？ 他上级还在干活，他好意思回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上一回陪自己小妾喝茶、红袖添香是什么时候了！ 别的更是没有，因为他完全没有精力了，回来后洗漱完，倒头就睡，之前睡不着的毛病都没有了。 那些县令也没有好到哪去，同知大人动不动就叫他们来府城汇报他们县的人口、田亩、税收等等数据，要的十分精细，他们每回来，都要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很多事他们之前不知道，是临时背下来的，然后就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他们第一回这么讨厌过目不忘。 他们都不记得上一回来汇报的时候说了什么，但同知大人知道，然后把前后矛盾的数据提出来，他们只能汗流浃背的回去继续核实。 他们都对来府城有心理阴影了。 但要是偶尔大人没有叫他们一起来，只单单叫了别人，他们更提心吊胆。 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事，让大人对他们有意见了，故意撇下他们？ 第127章 那红薯还没有到收成的时候，他们不知真假，但是那路已经修出来了，大家都能看见。 水泥太好用了，不单单能用来修路，还可以用来建房子、修城墙，甚至修理河堤，兴修水利。 做到实处，就是功绩啊！ 先不谈那点情怀，谁还没点升官的理想呢？而目前看这势头，这理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第54章 是不是能得到同知大人的青眼？ 孙明义是个穷秀才。 他祖父是老童生, 考了几十年没考过府试，后面就死心了，在村里开了一间私塾教导蒙童, 以此谋生。 他盼着自己的儿子能青出蓝而胜于蓝，不过他失望了，但好在，他有个会读书的孙子, 孙明义在二十一岁那年中了秀才，超过了祖父，还进了府学。 这是好事，但这一点对他们家的压力是比较大的, 因为他们家人口多, 土地却不多, 供他读书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这还是因为他们家只他一个有读书的天赋, 所以没有供其他弟弟长期进学, 但他下面弟弟妹妹也到了要婚嫁的年纪，这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家里田地只有几十亩, 每年能存下的银子不多, 所以孙明义平日里很勤俭，还会自己主动想各种办法创收。 他之前最经常做的就是抄书, 还有给别人写信。 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赚钱, 但他还需要读书, 他还想要做别的家里人都不答应, 他们都指望着他能够成为举人, 那样他们家就真正的改换门庭了, 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同知大人来到府学，孙明义看到了机会。 虽然同知大人来的次数不多，但他捐来的书籍孙明义看了，有水利相关、算数相关、农业相关……这些占比的分量不少，当时他看了就心里一动，在里面挑选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水利相关书籍，还特意在同知大人来的时候问了水利方面的问题，之后他就被同知大人一番考较，之后大人问他愿不愿意去画河图，之后再以现在的河图作为基础，规划他们霖海府的水利。 孙明义强忍激动的答应了。 他猜到了自己会被点去画河图，但没有想到，同知大人居然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去规划新的河道！ 他知道，这多半只是一次考验，同知大人不会直接采用，但如果他做的实在是出色呢？ 是不是能得到同知大人的青眼？ 他先画了一个区域的河图，经过大人审核之后，他算是正式拿下了这一份工作，还有另外两个同窗一起给他做副。 孙明义每个月一两半银子，另外还有每日二十文钱的伙食补贴，每日二十文钱的外出补贴，加起来每个月二两七钱！ 所以辛苦是辛苦，他们要顶着大太阳在外奔波在山间河流，短短十来天就黑了一层，但他们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在大人有空的时候询问，要是有什么学业上的困难，大人也能一并解答。 府学里他们的夫子是举人，在来府学之前，孙明义对府学十分满意，这是他能给自己找到的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地方，但和大人相比，夫子们相形见绌。 每次在府学有人提问，不单单是学子，就是夫子们都会凝神细听，受益匪浅。 他的同窗们各有各的去处。 有的被派去修路打杂，有的被派去衙门跑腿，这个是最让人羡慕的，因为这个跟大人的见面机会最多。 他们不能经常上课了，府学里经常缺员，但夫子们并没有提出什么不对，因为就连他们也被派活了，大家都忙，不过总有夫子还在府学里，也还有学生在府学里，总有人干完活后回去府学上课，或者是休息喘口气。 他们必须要兼顾。 别说，他们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在别的方面，但感觉自己的学业没有落下多少，反而之前读过千百遍的东西，现在再看又有了别的感悟。 孙明义：或许这就是同知大人非同一般的教学方式吧！ 府学的学子都是同知大人的迷弟，但有很多人私底下对同知大人抱有质疑。 “哪有什么好官，肯定是刚来做个样子。” “狗屁拆迁，你们好端端的祖业，让出去了还想置换？肯定是被官府给吞了。” “要是拆我家，我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什么房子就在后面，那只是摆给我们看的，你还真相信官府的话？” 第一批家中被被圈进拆迁范围的王保柱听着这些质疑，一直不敢签字。 第一个签字的，是他们这里一对孤儿寡母。 秦娘子当家的男人死了，小叔子看上了他们家的房产，时不时来闹，要她改嫁，自己抚养侄子，那样房子自然就是他的了。 甚至她公婆都被说动了，有了松动的念头。 这房子原本在她去世的男人名下，如今赶上了这回事，她问过了识字的人，确定契书上的内容跟布告一致，问衙门的人能不能把屋子放到她十一岁的儿子名下。 衙门的人说可以，秦娘子一咬牙，第一个签下了名。 作为最先签字的人，她还能优先选择位置。 秦娘子就带着儿子去后面两百米那一排小楼仔细看了。 这一排都是二层，乍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实际里面不大一样，有的是一间屋子，有的是上下两层，前门后厨，他们家的大小，可以换两层一室一厅，或者一间两室一厅。 母子两个都想要两层的，选择了靠近楼梯那边的边房，面积稍大一些，旁边就是洗澡的地方。 第128章 另一侧面积也不错，但是靠近公厕，他们担心味道太大。 这房子外表是青砖，里面也是青砖，门窗都没有，需要自己置办，但母子两个都觉得这很好了。 他们的屋子原先在周围邻居中不算小，但年久失修，每年都需要修修补补，不然下雨天屋子里就要遭殃，冬天下雪也会遭殃，住到这样的砖房里，他们就不用再担心了。 当契书下来的那一刻，他们母子两个立刻拿去给读书人看，确定上面是秦娘子儿子的名字，她总算安下心来。 然后她的契书就遭到了邻居们的围观。 “这是真的？” “上面的名字没错吧？” 秦娘子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是真的，我去问过秀才老爷了，你们快些答应吧，早点签字可以挑，晚了就没得挑了。” 王保柱是第二个签字的。 他家里比秦娘子家更大，所以他选择了中间的两层两室一厅，这样他们家就有了四个房间，要是不够住，二楼还可以改一个房间出来。 目前以他家的这五口人，四个房间刚刚好，以后儿子大了娶媳妇添丁进口，女儿也嫁出去能空出房间了。 一定下来，他们立刻就请了木匠来装门窗。 别的都可以不管，门窗一定要装，不然小贼来了直接进。 有了他们两个带头，原先质疑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很快，这一片的邻居全都搬进了这排小楼。 别的地方的人秦娘子不知道，但他们这里没有人再说同知大人太年轻、说他哪里不可靠了。 尤其是秦娘子，谁要是当着她的面说大人不好，她肯定要上去辩一辩的。 这房子谁住谁知道。 在这里住着，门一关，太安逸了。 不管外面怎么刮风下雨，里面都不用担心。 只是她也会好奇：“怎么给我们用这么好的砖？大人亏本了啊！” 要是他们这样的房子拿去卖，她敢说，同样的价钱，大家肯定选这里！ 别看他们是府城，但府城也不是人人都住得起青砖大瓦房的，他们家之前是半砖半木，还是几十年的老房子，到处都是毛病。 她儿子也高兴，就是时常遗憾，他年纪还太小，挣不了什么钱，不然他以后挣钱了，把家里的旧家具都换新的，那就更好了。 很快，他们又得到通知，她儿子今年十一，又没有了父亲，可以免学费入手艺学院，去不去。 当然去！ 他们家现在就靠秦娘子做些绣活，儿子时不时出城砍柴、摘野菜补贴家里，秦娘子正愁儿子长大后不知道要以什么谋生。 这可以免费去学一门手艺，为什么不学？ 有这个待遇的不仅仅他们一家，凡是府城人，家中没有顶梁柱，收入也不确定的困难户，都有一个免学费入读的名额。 当秦娘子给儿子穿上最好的衣服送他上学，在家中七上八下等了半天后，总算看到儿子回来了。 儿子眼睛亮的惊人：“娘！今天夫子教我们认字了，说我们不管学什么手艺，都要会读写自己的名字，还要会读写数字，读一千个常用字！” 秦娘子被这个好消息冲击的眩晕了一阵，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听她儿子絮絮叨叨：“夫子说，我们先跟着认字，然后看我们读书天赋，要是有点天赋的，可以去做账房，要是读不下去的，还可以选择其他的，除了账房，还可以学木匠、篾匠、瓦匠、剪纸、大厨……” 好一会儿后，秦娘子咽了咽口水，掐了自己一把：“夫子真的教你们认字了？没有纸笔怎么办？”这是好事，要是儿子也会读写，他们家的契书就再也不用花钱去请秀才老爷看了。 但读书可不单单贵在束脩，纸笔都不便宜，随便买一样，就能顶他们家好一阵的花销。 她儿子兴奋不改：“不用买，我们只要用沙子和木棍就可以了，等我们学会了，再买一只铅笔，铅笔不贵，还好用，费的纸少，娘，我想好好跟着夫子学，以后当个账房！” 秦娘子欣慰的看着儿子：“好，我儿以后就当个账房。” 账房好啊，在屋子里坐着就能把钱给挣了。 “你跟我说说这铅笔是什么？”之前没听说过。 她儿子：“听我们夫子说，也是同知大人让人做出来的，它中间是一块笔芯，外面包着一层纸，不用墨就可以书写，写出来的字体很小，节省纸张，我们夫子现在人手一支铅笔一个小本本，说是方便随时用来记下要做的事，很方便。听说，我们可以免费去学院读书，就是靠卖着铅笔挣来的银子……” 第55章 实惠/不讲武德的外地商户。 最近牛尾村的村民是被周围村羡慕的存在。 一开始是牛尾村的村长带着人在他们村边上的山里挖土, 然后说他们这边的土可以用，没多久就由村长召集青壮，建了一个粗陋的砖场。 接下来就在一个带有外地口音人的指点下, 开始烧砖，这能烧成吗？ 有人觉得看起来挺简单的，担心他们空欢喜一场，有的人觉得成功性很大, 因为他们村长不是那种会吃亏的性格，但这一回他们村长让自己的儿子跟在那个师傅身边鞍前马后，殷勤的不得了。 也有被选去干活的人机灵的对那个师父格外殷勤起来，这要是真有收徒的想法, 那他们就赚大了。 就算不收徒, 愿意稍微指点他们, 那他们未来或许也能烧出砖来, 到时候砖就算不能拿去卖, 也可以自己用。 第129章 他们村的位置不错, 地力也算可以，但还是有很多人住不起砖瓦房，谁家要是起了砖瓦房, 那都是要开席庆祝的。 说亲也更好说, 这代表他们有本事。 没多久，砖烧出来了, 头几批都坏了, 裂开不能用, 后面及时调整了比例, 烧出来的大部分就是完好的, 这些就被运到了府城, 那些淘汰的就扔到了边上，被他们村人捡了个干干净净，虽然碎裂了不成块，但拼拼凑凑还是能用的。 而且这砖能烧成，这山里不是他们村的，但招收的人是他们村的，给的钱从一开始的每日一结，现在成了月结，这就变成长工了，就没有不乐意的，在家门口把钱给挣了。 之前没被选上的人只恨自己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积极些，不然他们也能做上长工了。 他们听村长说了，这要用到的砖很多，这份工可能要按年计！ 一时之间，在砖场上工的人家个个喜笑颜开，知道这是同知大人开办的府衙产业，也跟着夸起了同知大人:“别看大人年轻，是个能做实事的好官！”别的他们不管，但这每个月发放的工钱是实打实的。 “山里的土多的是，现在还在建新的窑炉，之后砖烧多了，是不是我们也能买？” “这么近，应该会比别家的砖便宜些吧？” 他们说中了，产量上来之后有多余的，开放卖给大家，谁有意愿就提前去登记，生产出来了直接就能运走。 价钱比买别家的能便宜许多！ 这下子牛尾村的村民们沸腾了，尤其是在那里上工的人，几乎是前后脚的去管事那里登记。 这价格便宜！他们只要不是做大屋，买得起！ 跟牛尾村相似的村子不是一个两个，有的村适合烧砖，有的村适合制瓦，有的村适合提供木材竹子…… 没有资源的村子怎么办？ 如果位置好，没有资源也可以被选上。 比如鸡冠村，这个村子就在府城边上，进出府城方便，他们村的一小片矮山被府衙花钱从几户人家手里分别买下了。 这种矮山土壤不够肥沃，之前他们要么是种点果树，要么是种点豆子，现在官府来人说要买，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官府要强夺人产业，真要这样，他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直到收到了真金白银，他们才安下心来。 看来这个大人是个讲道理的。 然后就说，这里府衙要办一个养鸡场。 他们村有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村的地形有点像鸡冠，也是因为他们村养鸡特别出众，不过这个可让他们长见识了。 那鸡蛋孵化，不用母鸡，也能孵出来！ 而且这些鸡养的真是精细啊，时不时就要打扫卫生、喂药、消毒、更换喂养场地，它们住的还都是青砖大瓦房！ 喂养这么多鸡，需要的粮食不在少数，但他们居然能养地龙来喂鸡！这些鸡还被喂的油光滑亮，一看就知道被养的很好。 长见识了（学会了）！！！ …… 一开始这些村子还有隐隐的质疑声，慢慢的质疑声消失了，得到了好处的他们再提起同知大人来，嘴里就只剩下夸奖。 大家都是现实的。 官府是个什么成色，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影响，大家心底都有一杆秤。 难道说只有好处吗？没有人看不惯同知大人了吗？ 当然不是。 同知大人又不是银子，人人喜欢。 有人因为同知大人得到了好处或者是便利，也有人因为同志大人的做法利益受到了损失。 如果是之前未出现过的市场，比如铅笔这种新鲜玩意儿，没有影响到别人，其他已成熟的产品在本地的市场早就稳定了，如今他这么一插手，他们的利益自然就受到了损失。 还有的是因为林烨这样做，给了不少百姓挣钱的门路，这一有了钱，那就更不会卖掉视若珍宝的土地，他们想要继续买地，就要继续等待机会。 有的人消息灵通，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更不敢做什么，但有些人，要么不知情，要么知情了也不放在心上，先天就对这么年轻的毛头小子抱有轻视。 认为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只是因为会读书而已，天底下迂腐的读书人还少吗？ 能不能笑到最后，还不可说…… 钱知府家中，病重的钱知府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听大儿子钱治玟说着最近林同知的所作所为：“他近日又见了那鹤宜县楼县令，来的时候有人看到了那楼县令的脸色，十分兴奋，父亲，你说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让人打听了，没打听出来。 在这方面钱治玟不得不佩服这个比他小了将近两轮的同知大人，他保密功夫做的实在是太好了，只要是他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钱知府没有回答，掀了掀眼皮，示意他继续说。 钱治玟会意：“白家又给儿子递了帖子，还附赠五千两银票，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儿子见不见？” 白家是霖海府的大户之一，族中出了个举人，在外地做县丞，还送了一女给他，又生了一儿一女，他们家的生意主要是酒楼、造纸，这两个行业是目前霖海府被冲击的最厉害的。 这位同知大人是个妙人，那些没有什么利润，但他目前需要的，比如烧砖瓦等都放在府衙名下，由府衙出资，做出来的东西大头都是府衙自己用了，只有少部分卖出，卖出的部分价格低廉，绝对称不上与民争利，但那些有赚头的行业，这位大人就不跟本地商户们客气了。 第130章 他没有继续由府衙出资，也没有自己出面做生意，但他邀请了外地商户前来霖海府行商。 他们带着外地的资源、人脉、银子冲到了霖海府，给了本地商户不小的危机，其中白家是最气急败坏的。 容不得白家不气急败坏。 那些外地人开的酒楼饭馆也就算了，本地人贪个新鲜而已，时间久了，还是会吃回他们熟悉的口味，但造纸这方面，白家是真的跳脚了。 这外地商人不讲武德！ 他们家卖的纸，质量最差的一刀也要四五十文，所以说读书人一般人家供不起，但如今这外地商贩来了以后呢？ 一刀纸最便宜的只卖二十文！ 质量还不比他们家同档次的纸差！ 这外地商户的纸这么物美价廉，他们白家同档次的纸哪里还卖的出去？ 霖海府大把读书人囊中羞涩，这种纸一经推出，白家这种纸总共卖出去不到十刀。 如果这些外地商户只卖低档纸也就算了，他们卖了一阵二十文的纸后，又逐渐推出三十文、六十文、一百文一刀的纸，每一种质量都比前一种更好些，价格比白家同档次的要便宜一半，甚至更多！ 白家铺子面前瞬间门可罗雀，不管多熟的老客户在这种价格面前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家这下子哪里还坐得住？这是要撅了他们的根基啊！ 但这是同知大人扶持起来的，白家想要斗一斗，但他们不管怎么催逼工匠，成本都没法再降下去，他们比不了，要是想要用别的手段，他们就得要称称自己斤两够不够了，他们称了，自觉不够，所以就找到了钱知府这里。 钱知府是不大管事了，但没有人能真的忽略他。 他才是霖海府真正的话事人。 白家不单单有一个女儿给了知府家的大儿子做妾，他们还定期给钱家分红，白家的生意差了，钱家收到的银子也会变少。 所以白家三番几次找上门来找他们要个主意，再这样下去受影响的，不是只有他们！ 钱治玟也是有想法的，但他有想法没用，家里做主的人是他父亲，病重躺在床上的钱知府才是他们家的话事人。 听到大儿子这样说，钱知府总算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眼:“不见。” 钱治玟不甘心的应下了，他知道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说不见，也就是不要插手，任由林同知作为。 他不敢违抗父亲，但他心内不甘，回去之后就发了一顿火，跟着他的小厮因为一点小事儿被罚跪了一整晚，把怒火发泄了出去，他才让人去请父亲的幕僚过来一起说话。 “父亲为什么不打算插手？”就算父亲病重，但父亲到底是他上峰，他们但凡出面，林同知怎么也会给他们一分薄面。 不然白家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 他们的银子给了这么些年，就是想要得到他们的庇佑，现在真的遇到事了他们不管，别说这回那五千两收不了，下回白家还会给他们送多少银子？ 而且这本来就是那位林同知过分了，那些外地商户要不是有他撑腰，怎么会这么嚣张？ 幕僚抚着胡须，一边沉吟，一边在心底叹气，主家英明，奈何，后继无人啊，只为一点蝇头小利就稳不住了，他道，“看林大人行事对百姓颇有仁爱之心。” 他关注着孤寡弱小，也愿意让利于百姓。 不管他是为了名声还是真的有这一份善心，他确实是这么做的，目前在霖海府百姓中他的名声不错，对于霖海府的商户他的名声就比较极端了。 本地户们的生意自然是被冲击了的，大部分的商户都没有见面说情的余地，只有少部分人才得到了林大人的青睐，而这部分人都是霖海府有口皆碑的善人，这些人不仅没有被冲击，生意上还开了窍一般蒸蒸日上，而白家显然不在这一行列之中。 近些年来看，白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再往前看，白家手下可不清白，就比如白家这造纸坊以前就是陈家的产业，但在二十多年前，陈家人出事了，之后就销声匿迹，造纸坊也由白家出钱买下，看似没有问题，但幕僚知道陈家出事少不了白家的手尾。 林同知若是消息灵通，自然也能知道白家的根底。 钱治玟不由嗤笑：“沽名钓誉之辈。”他最讨厌这种人，面上风光霁月，实际上哪里有不爱钱的人？ 这些外地商户多半私底下早就把份子给林同知了！ 第56章 京城/识破/拒绝 京城, 林黛玉盼星星盼月亮的期望收到哥哥的来信。 哥哥这一去数月，虽然他们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收到哥哥的家书，但这个月的不知道是哪里耽搁了, 已经过了一个月，还未送来，林黛玉有些等不及了。 她很想哥哥，也想听哥哥说他在霖海府的趣事, 甚至心生向往，如果她也是男儿就好了，等她长大了，也能出门远行, 现在无法出门, 她只能通过哥哥的信和画卷来了解外地。 在等信的不单单是她, 还有贾敏。 回到京城的生活每每细思起来, 都让她犹如打翻了调料瓶, 五味杂陈, 有酸有甜，有苦有涩，还无法对外人说, 因为她有些难以启齿。 好在她还有一双不知道前世积了多少德才来的儿女, 给了她不少的慰藉，如今儿子在外地当官, 还有女儿承欢膝下, 她的日子是京城中不少贵妇人眼热的。 第131章 她夫君官居高位, 夫妻恩爱, 他们家中的姨娘基本就是个摆设, 儿女双全, 女儿年纪还小，却时常被夫君夸聪慧，她这一双儿女都是人中龙凤，外人看来，哪有不羡慕的？ 只是外人看来处处光鲜，背地里有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不足之处。 母亲她不止一次要自己带女儿过去玩耍了，贾敏通通选择了拒绝，她拒绝的理由也是正经的，他们给女儿请了夫子上课，时间排的紧，母亲想要见她，她过去就是了，就别耽误女儿的功课了。 就如眼前，贾敏收到母亲想念她和黛玉的请帖，又孤身一人去了荣国府。 只看到姑母一人过来，贾宝玉别提有多失望了，“怎么林妹妹就是不来？她又不用科举，老太太，你出面把林妹妹接来我们家小住一段时间吧。”他倒是也想林妹妹长住，但他知道这样不太可能，只得退而求其次。 老太太第一二次看女儿这样还没察觉，第三次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打算被女儿看出来了，女儿的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不同意。 黛玉是林家的女儿，她有父有母，她的婚姻大事还轮不到她这个当外祖母的来下决定，所以她之前才想着迂回的办法，让两个孩子先培养感情，他们两小无猜长大，又是姑表亲，那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如今被女儿察觉了，先不提林如海的意见，女儿这关就没过。 史氏看着委屈的宝玉，也在替他叹息：“你林妹妹是个孝顺的孩子，她得要在她父母跟前尽孝，哪里能来我们这边小住？” 宝玉是个好孩子，又有含玉而生的大造化，未来肯定能身居高位，偏偏那是未来的事，宝玉如今得不到多少旁人的青眼，他的婚事如果定不下黛玉，等他到了年纪，连李纨这样身份的妻子都难定下来，所以她才想着撮合两个玉儿。 如果……元春出息了。 那样的话宝玉是妃子之弟，皇子之舅，那样就不用只看黛玉了。 想到这里，史氏下定了决心，必须得要再推元春一把，至于黛玉这边，她再这样，只会把女儿推得更远，她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她只是很喜欢黛玉这个外孙女，想着她能来多陪陪自己，多和她的表姐妹们玩耍，没有其他想法。 所以她安慰了宝玉之后，就叫来了迎春三姐妹：“这阵子嬷嬷说你们学的认真，做得好，当夸，鸳鸯。” 鸳鸯早有准备，捧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有四只一摸一样的金镶宝石手镯：“你们一人一只，另一只给黛玉，你们也有一阵没和黛玉玩了，我就给你们一日假，若是她方便，你们就去林府乐一日吧。” 这话一出，三姐妹都喜笑颜开。 她们三个很少出门，除了隔壁宁国府，就是林姑妈家里了，现在老太太松口，她们又能和林妹妹见面了。 只是探春有些担心，这是她们三人出门，还是说要加上宝玉？ 收到荣国府迎春她们的请帖，贾敏应了。 她只是不想让女儿嫁到荣国府去，她对自己的侄女们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也不会阻止小姐妹们的往来，她还时不时会给小辈们送些东西。 女孩就送女儿家常用的首饰、胭脂水粉等，男孩就送文房四宝。 这都是她这个当姑妈的给小辈的补贴。 小辈们除了贾琏和宝玉这两个，其他的都是庶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她心中自然有嫡庶之别，但看他们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她看不下去。 尤其是贾环。 他被王氏打压，连文房四宝缺了都不能及时补上，贾敏心中是十分恼怒的。 荣国府沉寂太久了，目前来看，琏儿未来能扛起荣国府的担子，但只他一个也不够，下面的弟弟出息了，也能帮到他。 而且琏儿不是那种看不得下面的弟弟出息上进的人，当初还是他出面给贾环和贾琮请了夫子，只是琏儿如今在书院里面求学，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他们，所以他们的情况又变差了。 王熙凤这个侄媳妇也没那么多精力，她怀孕了。 大嫂邢氏现在愿意稍微看顾一下迎春，也就仅限于此了，至于二嫂王氏，不彻底断了贾环的上进之路就不错了，还指望她提供帮助？ 到了请帖那一日，林黛玉早早就在二门等候，见到了三人，她笑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母亲没有说，但是黛玉已经从母亲每回收到外祖母的传话都皱起的眉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迎春三姐妹中迎春和探春脸上的笑容都格外舒朗。 林黛玉不知道的是，在出门之前宝玉差点就跟着上马车了，不过被老太太叫人给拦回去了，说是二老爷要考较他，让他好好准备，宝玉担心二老爷的板子，到底不敢逃课跟来。 三人跟着林黛玉去给贾敏见礼，贾敏看着四个花容月貌的女孩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你们在林家别客套，好好放松一日，黛玉，你好好招待她们。” 林黛玉弯着眼眸，看向她们：“我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贾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迎春十岁了，越发长开了，腮凝新蕊，鼻腻鹅脂，又是一个美人胚子。 而且她被凤哥儿带在身边几个月，那股木头的样子也去了几分，只是到底时间还不够，她还是个温吞沉默的性子。 她才十岁。 就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 第132章 想起来，贾敏心头就一阵火起。 不是别的，就是她的“好二嫂”。 不知道她走了谁的路子，前阵子把元春送到了皇后娘娘的身边，这距离进入皇上后宫就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之遥，也未必能成，王氏的气焰却开始嚣张了，她前几日去荣国府，话里话外要林家帮元春一把，日后荣国府成了皇亲国戚，林家也能沾光。 把贾敏气了个倒仰。 现在元春还不是后妃，就敢说皇亲国戚？ 皇上有皇后，就算元春封妃，贾家也不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贾敏当然也想荣国府长进，但这跟贾敏想的长进不相符！ 当初父亲在时，荣国府在京中何等宣威赫赫，她当时定亲，连皇子都能配的，但到了她侄女，却只能送进宫中当女史，还要想尽办法在皇上后宫占据一席之地，对比太过惨烈了。 而且元春在宫中得宠了，真的可以提携贾家吗？ 贾敏对此持怀疑态度，但娘家对此深信不疑，还让她帮忙。 她能帮什么忙？ 她确实和四公主成了姻亲，四公主肯定在宫中有些许人脉，但她哪来的脸要四公主帮忙？ 儿媳妇还未进门，他们林家真要这么不知分寸，在崔家、四公主那里他们的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 当时听到这话，贾敏都不觉得生气了，只觉得可笑。 但之后王氏的话让她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贾敏不愿意，婉拒后转移话题就特意提起了几个侄女的教养嬷嬷们给她们上什么课，她听了，觉得不太妥当：“怎么只有这些女红、规矩，探春她们还小，迎春大了，该教她如何管理中馈、如何管理嫁妆了，她这个性子也要掰回来。” 这是每一个要把女儿嫁去别人家做正头娘子的长辈都应该教导的。 结果王氏当时就不搭话了，母亲也沉默了下来，只说不急。 为何不急？ 难道真要到了出嫁前才教？ 贾敏追问了几句，王氏才没好气道：“急什么，她大姐姐日后指不定还要妹妹帮忙。” 贾敏听了这话，反复在脑海里重复了三遍才确认她的意思。 如今元春还未入后宫，还未承宠，她这个“好二嫂”已经未雨绸缪到要给她送个帮手进去了？ 难怪凤哥儿怀孕之后，她就说迎春不方便再去打扰凤哥儿了，在她看来，迎春如今这个性子是最好的，以后进宫了，供元春驱使就可以了。 但这样把迎春当什么了？ 她又从哪里来的自信，到时候元春的位份肯定会高过迎春？ 贾敏越想越气，她连忙给自己灌了一杯冷茶，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事她还没有跟大哥和琏儿说，她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心动，也打着这个主意，到时候迎春就真的要被耽误了。 想到这里，贾敏叹了一口气，打算悄悄去看看几个小姐妹在做什么，转换心情。 几个小姐妹不知大人愁绪，正欢乐的聚在园子里的凉亭喝茶，争相传阅林烨给林黛玉的信和画。 林黛玉眼睛亮晶晶的：“我和哥哥在他出京之前说好了要勤通信，这些都是他写给我的，这些画是他让别人画给我看的，要不是他太忙，就是他亲自给我画了。”语气中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第57章 忠靖郡王/里外不是人/太顺了 说曹操, 曹操到。 林黛玉正和姐妹们说起哥哥寄来的书信，就有人从霖海府回来，带回来一个包袱。 包袱里有一个匣子, 里面满满的都是书信，另外还有些许霖海府轻便小巧的特产，一块儿送回来哄家里人开心。 贾敏最先把信拿到手。 这匣子里面的信满满当当，林家有三封信, 贾敏把自己的信拿出来，林如海和林黛玉的放到一边，其余的就是烨儿写给其他人的了，贾敏没动：“你先休息, 再去送信。” 送信人恭声答是。 这里有他们少爷未婚妻的信, 还有荣国府的、少爷好友同僚的…… 贾敏拆开了自己的信, “见字如晤, 展信舒颜……” 看着看着, 贾敏嘴角就勾了起来。 儿子没有遇到什么难事, 写的多是关心他们的话，还写了些许他在霖海府的趣事，在信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块枫叶形状的玉雕书签, 很薄, 做工却十分精致。 “烨儿这么忙，还有空寻思这些东西, 家里哪里缺了。” 这话乍听好像有几分责怪的味道, 但如果看到她脸上的笑意, 没有人会认为这真的是责怪。 嬷嬷心中也佩服, 她活了几十年, 就没有见过这么贴心的儿子, 不管去哪里，都不会忘了给家里人送点东西，她笑呵呵的：“太太，这是少爷挂念太太呢，我们少爷是最孝顺不过了。” 这些东西价值不一定高，但这一份心意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看看，他们太太之前还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如今脸上哪里还有愁绪？ 贾敏的心情确实被这书签给哄好了，一边把玩，一边琢磨着要怎么给儿子回信。 想着想着，看到了旁边的两封信，拿起来，“走，去园子里。” 夫君还在办差，他的这封信晚上才能给他了。 女儿这边，今日本就姐妹聚会欢喜，有了这信，那就是喜上加喜了。贾敏去到的时候，林黛玉正和姐妹们一起玩击鼓传花，看到她来了，齐齐行礼。 第133章 贾敏看着她们姐妹处得好，心里也开心：“我是来送信的，你要不猜猜是谁的信？” 答案不用思索，林黛玉脱口而出：“哥哥的信终于到了？母亲可知道是什么缘故延迟到今日才送到？” 贾敏点头：“我问过了，路上突遇大雨，有路被山石掩埋，这才耽误了，没有什么事。” 说完了，贾敏也不打扰她们小姐妹继续玩乐：“你们继续玩吧。” 林黛玉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先匆匆过了一遍，然后再逐字逐句细读。 迎春看着林妹妹欣喜的模样，也为她的高兴而高兴。 林妹妹有个好哥哥，自己的哥哥虽然不是嫡亲的，却也帮了她不少忙，帮她管理身边不听话的奶娘等人，又让二嫂子带她在身边学习为人处世，迎春心里是感激的。 因为琏二哥哥的重视，她这几个月来在府里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探春这时候也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只是她没有办法如迎春那般高兴。 宝玉虽然和她们姐妹亲近，经常一块儿玩耍，但他还是孩子心性，不会想太多，也不会想着照顾妹妹。 她的亲兄弟呢？ 贾探春每每想起贾环和赵姨娘心里就又酸又疼。 他在跟着夫子读书，但他顽劣不愿读书之类的流言在府里就没有断过。 他是真的顽劣不肯读书吗？ 贾探春知道不是，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耽误他读书、耽误他完成功课，他若是得了老爷或者夫子的一句夸奖，不久后就要吃一个大亏，至于说超过宝玉，那更是万万不行的。 这些探春都看在眼里，有的时候不无悲哀的想，他还不如生在大房，生在大房虽然无人照料，最起码没有人会拦着他读书。 惜春年纪最小，她跟自己的哥哥贾珍年龄相差巨大，这时候也想起了他，不过她想的主要不是贾珍，而是贾蓉这个侄儿。 贾蓉今年十五岁了，在准备大婚的事宜，明年就要迎娶秦氏进门，她虽然年纪小，却是长辈，她要送什么给侄儿媳妇作为见面礼呢？ …… 林如海天黑之前到了家，坐下来喝了几口茶，就看到了儿子寄来的信，厚厚一叠，他先草草过了一遍，就让人送去了书房，等晚膳后再细看。贾敏把自己的信拿出来给他：“烨儿在信上说他在那边一切顺利，我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他在哄我。” 林如海笑了：“自然是顺利的。” 霖海府没有什么有名号的世家大户，本地最高品级的官员不超过五品，上峰钱知府病重，药石无力回天，他之前在面对路同知的时候都退让了，更别提在烨儿面前。 他们都识趣，儿子自然顺风顺水，只是林如海也有些担忧，儿子这一路走来太顺了，一步一步，从童生到状元，再到地方任同知，都没有遇到什么挫折，如果他在地方吃点小亏，林如海是乐见的。 贾敏不知道他的想法，听到他这么说，心下安乐：“那便好。” 等林如海回到书房，他仔细看着信上的内容。 儿子长大了，他不是那种事无巨细都会跟他汇报的性格，但做了什么，事后他是会提的，所以虽然心里有些期盼儿子能吃个小亏，但看着儿子这段时间的所做作为，林如海看着就不由点了点头。 只要这期间没有什么岔子，等大计的时候霖海府的情况少不了一个优。 至于儿子问京城情况……想着如今京城的情况，林如海叹了一口气。 京城总有人哭，也有人笑，这阵子笑的是九皇子及甄家，不，前阵子他已经获封忠靖郡王，不能再称九皇子了。 相应的，太上皇的老班底勋贵一方也存在感极高，和九皇子、义忠郡王走的也密切。 这时候林如海十分庆幸如今贾家无人，闹不出什么大事来，从这点来看，贾家败落也不是败落的没有好处，不过到底有一女进宫，而且之前荣国府上了忠靖郡王的船，脱不了身。 若是只看这点，林家现在情况也不太好，烨儿之前和皇上相投，这一点太上皇是知道的，那阵子也没有疑他林如海的立场，但当太上皇禅让，身子又逐渐康复，他就逐渐里外不是人了起来。 在太上皇那边，他儿子投了新君，他的立场也存疑。 在新君那边，他身上还有太上皇的烙印，无法全然信他。 所以这阵子林如海在工部十分悠闲，不管有事没事，他们都不找他。林如海到也坐得住，他还年轻，儿子又已经出仕，在这种皇家父子相争的情况下，他清闲下来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他要识趣，毕竟他在这一位子上还是有点用处的，跟两边都有关系，又不是彻底的另一边的人，与其这个位子空悬，让对方得手，不如他先占着。 太上皇为了对勋贵示恩，做了不少事，这回贾元春到了皇后身边就是太上皇的手笔，如果不是皇上及时拦住了话头，这回她就不是到皇后身边当女官，而是直接入后宫了。 至于是谁提醒了太上皇贾元春的存在，林如海暂未可知，但就目前来看，只要太上皇健在，贾元春迟早会入后宫，但皇上会乐意吗？ 要真是乐意，这一回就不会拦着。 林如海陷入沉思，看来要和贾敏说，少回荣国府了。 他提起笔，把京城中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跟烨儿说明。 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想去外地做官，就是因为京城这个权利中心随时都在发生各种变化，要是大变，受限于如今的交通和传信时间，等知道的时候，京城已经尘埃落定。 第134章 如果一切顺遂，在外地久了，就算原先有圣眷，也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圣上逐渐淡忘。 而一旦被淡忘，又没有足够有地位的人提携，很可能终身就此无寸进。 不过烨儿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他知道烨儿和皇上通信频繁，具体内容他不知晓，圣眷看起来也不用他挂心，但京城中其他大小事圣上肯定不会跟烨儿一一说明，他要查缺补漏。 林烨跟家里人通信勤快，基本一个月一封，但是跟其他人频率就没有那么高了，比如贾琏，这是他第二次收到林烨的信，一收到，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完了内容，贾琏就笑了。 在他去霖海府上任之前，贾琏说如果有什么能赚钱的事，带一带他，他肯定支持林烨的所有决定。 在他看来，林烨去一地当父母官，就算不会吃相难看的刮地皮，总有些默定成规的收益在，这些是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潜规则。 不然怎么会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样的俗语出现？ 林烨不用想别的办法，只要老老实实收礼，就能把荷包填满。 他不认为林烨会“老老实实”，他肯定想做出实绩，但凡他想做什么，他贾琏手上也有些人手，可以让他使唤，贾琏想要的也不是什么仗势欺人，就是有什么赚钱的门路算他一股，他出人，也愿意出钱。 这次林烨写信给他说的就是这件事。 林如海不知道儿子和皇上通信那么勤快说的是什么，其实主要也是谈论钱和挣钱的事，当然了，偶尔还会穿插一些彼此的烦恼。 这个烦恼主要是林烨的，他是官场的新人，会遇到诸多问题那是自然的。 他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他看到了问题所在，也有办法解决，但事情不是有办法就能立刻解决的，所以他会跟皇上“吐槽”。 这也是拉近彼此关系的一个方法。 皇上看着就能清晰的知道他面临的事情和他解决的办法，也能肉眼看到林烨的成长，他处事越来越成熟了，加上林烨还没有他长女年龄大，他跟林烨相处是以长辈的心态看待的。 而且皇上确实也是长辈，他将会迎娶四公主的女儿为妻，也要管他叫一声舅舅。 加上林烨现在都写信给贾琏，让他挣点钱了，他会忘了皇上吗？ 如今霖海府那些冲击了本地商户的“外地行商”，其间就有皇上的人。 贾琏不知道这些，只看林烨的信，给他看激动了。 他拿着信转了几圈，想了很多。 王熙凤如今有孕在身，他要做父亲了，欣喜之余，他身上好像多了一层沉甸甸的东西。 想要赚钱吗？ 他们夫妻两个就没有不想的。 但具体做什么，表弟信上说的还不够明确，只让他派信任的人去霖海府走一趟。 所以现在贾琏纠结了。 他手上的银子本来不多，因为王熙凤有孕，大老爷给了他两千两银票，如今看来是正好，但信任的人……他看着王熙凤微微隆起的腹部，咬了咬牙：“你觉得我要不要亲自跑一趟？” 王熙凤拧眉：“二爷不去学院了？” 贾琏：“有事可以和夫子告假。” 王熙凤不赞同：“二爷你现在应该着重读书才是。”赚银子她当然想，但她更想要贾琏高中，这一去霖海府，来回折腾，要耽误一个月左右，她认为时间太久了。 只要他中了举，就算不中进士，也能当实官，当官了，钱自动就会滚入口袋。 听到她这么说，贾琏反倒下定了决心：“我这就去跟大老爷说一声。”他还有别的事。 王熙凤没好气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跟平儿道：“你看看我们的好二爷，说是问我，哪里是真的问我意见？他根本就不听我的，可惜二爷多半要失望了，大老爷盼他高中的心一点不比我少。” 平儿抿嘴笑了笑：“二奶奶神机妙算，二爷这是事忙则乱，一时给忘了。”她跟王熙凤意见一致。 但结果让她们都意外了，因为大老爷居然同意了。 她们不由好奇起来：“二爷，你是怎么跟大老爷说的？” 第58章 喜从天降，祸从天降 贾琏面对王熙凤和平儿的追问, 嘴巴却紧了起来，一字不说，只道：“我要去书院一趟, 你们快帮我收拾行囊吧，回头我再和你们细说。” 他行步匆匆的去书院告假了。 他这一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史氏把贾赦叫了过去：“我听说，你让琏儿跑一趟霖海府？烨哥儿那边有什么事要他亲自跑一趟？你妹妹可没说烨哥儿那边出什么情况了。” 贾赦摇了摇头，“没事, 只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子想着琏儿他一直在书院里呆着，不如趁着还有时间去别的地方走走，回头他就没有这样充足的时间了。” 这个理由完全说服不了老太太, 她右手轻轻拍了拍桌子, “还不说实话！” 她还没有老糊涂呢, 贾琏之前又不是没有行过万里路, 现在这样算什么？ 本来他两年后高中的几率就不高, 更应该争分夺秒才是。 贾赦听了垂下眼帘, “就算他这一次不中，还有下一次，他这么年轻, 老太太急什么？” 老太太就是问了, 知道贾琏在两年后秋闱中的几率不高，所以她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元春那边。 第135章 她倒不是觉得贾琏中不了, 只是元春要出头更快而已, 因为如果贾琏下一次不中, 等下一个三年那就要五年以后了。 而五年以后, 中了举人还想要考进士的话那就要等更长的时间, 老太太有些等不及了。 老太太被贾赦这态度气的吸气：“老大, 你这是说我关心关心琏儿都不行了？” 贾赦连忙认错：“儿子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太太在这追问，不如管好某些人，就是要闹得家里不得安宁才好？” 老太太听了，眉心一跳，仔细打量贾赦，看到他脸上颇有怨气，这是怎么了？ 他如今关心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凤哥儿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是琏儿的举业。 凤哥儿好端端的在家里，难道是琏儿读书方面有了什么差池？ 想到这里，老太太脸也沉了下来。 自从贾珠去世之后，之前贾琏时不时会遇到的“意外”就消停了下来，难道现在有的人又耐不住了？ 贾赦一听，知道她想到这方面去了，他没反驳：“前阵子琏儿和他同窗坐马车出门的时候，马车出了事，他同窗胳膊折了，要不是琏儿邀请了同窗同行，出事的或许就是琏儿了。” 事后贾琏仔细查过了，这一次确实是意外，但不妨碍贾赦这时候用来做文章，谁叫某人有前科呢。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反思是不是自己这阵子因为元春的事给了她脸，才让她又有这样的胆子？ 不，或许还有最近王子腾在太上皇那边的圣眷过于浓厚的缘故，她又欠敲打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好再拦了：“……琏儿出门去走走也好，烨儿是状元郎，有他指点，功课肯定不会落下，只是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你让琏儿在账上多提些银子。” 贾赦毫不客气的应下了。 在回去自己院子的路上，贾赦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占了便宜的喜色。 就跟王熙凤他们想的那样，他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贾琏说服了他。 他当然不是被贾琏能挣多少银子说服的，他就算能挣，又能挣多少？ 但是贾琏还说了别的，贾赦有些害怕了。 勋贵是怎么来的？ 开国的时候跟着太祖一起打天下拼出来的，太祖得了皇位，得了天下，手下大将按功劳得了爵位。 到如今传承几代人，这些人后代有的还在掌兵，比如南安郡王，有的已经没了兵权，比如他们宁荣二府，但要说他们贾家完全在兵部没人，这也是不可能的，要是完全没人，王子腾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那么快爬到京营节度使位上。 只是人走茶凉，确实很多老关系都淡了，但终究手里还有些人脉关系。 俗话说烂船还有三分钉，荣国府就是这样，如今京城不大平静，却有人在这关头，接触在书院读书的贾琏，盯上了荣国府的老底？！ 贾赦知道的时候，差点就跳脚了。 贾琏还年轻，不知事，所以他不知道当初老国公去世之前是传了一些东西给贾赦的，贾赦还知道老太太手里也有，甚至人脉多在她手里。 老太太手里的东西他没法直接做主，他手里的这些不到紧要关头，贾赦是不会动的，如今有人打起了主意，贾赦害怕了。 这是要做什么？ 如今天下太平，有人真想造反不成？ 要不是他自己有爵位在身不能擅自离开京城，他自己都想跑。 贾琏天天在书院待着，要是有人死皮赖脸缠着他，一个不小心就会中陷阱，还会耽误他功课，所以贾琏提出要去霖海府，贾赦觉得可以去，甚至去霖海府长待也不错。 林烨只要打算在文治方面用心，盼着接下来的院试、秋闱、春闱得到佳绩，这段时间他应该会多提点他治下的读书人，这样的话，琏儿去霖海府长待，既能避开京城这些想拉他下水的牛鬼蛇神，还能专心读书。 很快，老太太就把二太太叫了过去，一叫过去，她就迎头被泼了一盏茶，茶水从她脸上滑落，她头上还挂着几片茶叶，模样狼狈。 王氏心里登时打了个突。 一边羞愤，一边在想为什么。 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要是还有别的丫鬟婆子在，她的威严何在？ 她忍着羞愤跪了下去：“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史氏冷眼凝视：“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王氏：“儿媳什么也没做。” 史氏不相信：“你真什么没做？” 王氏感觉十分冤枉：“难道老太太说的是让姑奶奶出面帮元春的事吗？这老太太不也答应了吗，这是嫡亲的侄女，姑奶奶有这份关系，偏偏不舍得为元春用……”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这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为了元春哭，还是为了此时劈头盖脸的一盏茶水哭。 史氏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不是因为元春，是琏儿。”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王氏的脸。 没有从她脸上看到破绽，真不是她做的？ 王氏莫名其妙：“琏儿怎么了？” 史氏缓缓道：“前阵子，琏儿出行的马车出了意外。” 说到意外两个字的时候，她特意放慢了语调。 王氏一脸憋屈：“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自从贾赦那一顿打，还有珠儿的去世，她就没有对贾琏出过手了！ 虽然她确实看不惯他出息，但当时老太太说还有下一回就要送她去家庙，老爷同样为此事大怒，她的宝玉如今又还小，她真的没有做啊！ 第136章 史氏这时候信了五成，但还有五成的可能她做了。 就算没做，有这个心思也不行，所以她哼了一声：“我近日身体不大舒坦，你和老大家的轮流侍疾吧。” 当婆婆的要折腾儿媳妇，手段太多了。 王氏涨红着脸，犹豫了两秒：“只是家中事务繁忙……” 老太太好似就等着她这句话：“就让大奶奶劳累一阵吧。”她年轻守寡，手上也没个进项，管家了就能补贴一二。 王氏：“……” 她不喜欢这个儿媳，从始至终都不喜欢。 现在她来管家？ 王氏憋着一口气应下了。 对于李纨来说，这是喜从天降，对于大太太邢氏来说，就是祸从天降了。 好端端的，老太太身体有恙？侍疾？！ 她身为儿媳妇，当然不能不去，这一去就发现，嘿，老太太身体有恙是假，折腾王氏是真，她只需要站在一旁当木头，看着王氏被支使的团团转。 邢氏：“……”这场景好看，解气，爱看！ 贾琏要去霖海府的消息传到了林府这边，林府上下都很意外，贾敏还劝了劝，见贾琏坚决，就没再说了，只让他帮忙把她给儿子亲自做的贴身衣物送过去。 当贾琏带着人到了霖海府境内的时候，率先进入的是鹤宜县，也巧，他因为天气误了时辰，所以也到了当初林烨刚来上任时假扮商队借宿的那个村子。 村长依旧热情好客，贾琏就顺势打听表弟上任后的风评，“我是来霖海府寻亲的，听闻霖海府换了位新的主官，不知道老伯是否听过这位大人行事风格如何，我去霖海府寻亲，应当没有影响吧？” 因为他出手大方，村长知无不言，“老汉没去过府城，只去过我们县城几回，听人说起过。“ 贾琏：“愿闻其详。” 村长组织了一下语言：“听闻同知大人在组织人修路，修出来的路又平又直，还不要百姓出钱，十分好用，可惜目前只在府城那边修路，我们这边也不知道真假。” 贾琏点了点头：“要修路，应该也不会那么快修到这里。” 村长：“是啊，还不知道会不会修到这里，要是能，再慢我们也能等啊。” 谁不知道有一条好路的重要性，这不是没钱吗。 说着，村长有些感慨：“公子去寻亲无忧的，我们这边之前藏匿深山的山匪也是同知大人派人剿的。” 贾琏听的津津有味：“他怎么剿的？” 村长笑了：“老汉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是这些山匪出山买盐的时候漏了马脚，同知大人英明神武，早就派人盯着了，一露头，就被抓住了。” 贾琏若有所思：“还有吗？” 村长想了想：“有个红薯，我之前听过路的商队说起过，是个好东西，同知大人在府城开荒种了不少，还教了大家堆肥。”说到堆肥，村长精神振奋：“我们县尊也派人去学了如何堆肥，然后又叫了我们去学，有用，我们地里的豆子长得更好了！同知大人是个好官啊！”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照这势头下去，今年我们家能多收一些粮食。”家中用度就可以放宽一些，让大家吃多一点。 看着他说到这个眼睛里几乎在发光的样子，贾琏想起了在云常县的日子。 支撑他坚持下来的，有不少是因为那些百姓的这种眼神，现在又看到了。 胸腔有些发胀，他咽了咽口水：“那确实是个好官，老伯，那红薯有大用的，我也种过，有很多地方在种，好好打理，一亩地可以收一千多斤。” 村长没想到他也知道红薯，而且说辞这么雷同，难道是真的？！ 他语调有些抖：“我有个远方侄子开府城开荒种了红薯，回头、回头我问问他。” 真要那样的话，他不能错过！ 贾琏等人在这里借住了一晚，翌日继续赶路。 刚到霖海府周边，就被在那里等候的青陆拦下了：“青陆见过琏二爷。” 贾琏认得青陆。 他在林烨身边虽然不如青石受重用，但也就仅次于青石了，之前贾琏和青陆没少打交道：“你怎么在这里。” “青陆奉命前来迎接。” 贾琏听了，有点受宠若惊，什么时候他在表弟这里这么有地位了？ 事实证明，事出有因—— 第59章 母家旧事/拿人手软 在贾琏到来之前, 林烨已经提前收到贾赦的信，知道他要来了，而且林烨还收到了贾赦给他送的一份大礼。 第一代荣国公是最先打入京城的那一批人, 不知道搜刮了多少好东西，这些好东西相当一部分给了妻子，而他妻子又留给了一手带大的宝贝孙子，那就是贾赦。 贾赦知道林烨是文人, 文人就没有不爱古籍字画的，他手里有那种说出去就会惹人觊觎的好东西。 为了贾琏举业，他送给了林烨。 林烨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无奈, 他给的太多了。 那可是书圣的字啊。 让他怎么拒绝？ 信里还说要是贾琏两年后真的中举了, 还有大礼奉上。 从这方面来说, 贾赦很懂得做人, 并没有因为自己是舅舅就压着林烨要他理所当然的指点贾琏, 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拿人手软, 吃人嘴短，现在林烨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而贾赦目的明确，这时候他顾不得王熙凤生产的时候贾琏无法在身边的事了。 第137章 家里这么多人, 自然会把她照顾妥当, 最重要的是让贾琏离开京城，不被拖下水, 还要保障他的举业！ 林烨是今年的状元郎, 他读书的天赋不必说。 而贾琏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赚钱吗？那肯定是有的, 但是让他起了跑一趟的原因是他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儿, 偏偏这些事情不好跟其他人说, 思来想去, 他就跟贾赦夸大了一些，让他同意自己来霖海府，结果不知道哪里戳了贾赦的心窝子，不仅同意了，还收拾了许多东西让他带来。 就跟搬家一样。 事实上也是搬家，只是贾赦还没有得到林烨的回信，没有他的答应，贾赦不能和贾琏说是搬家。 ——要是林烨答应了，他就要在霖海府待两年，怎么不是搬家呢。 “表弟如今在哪？” 青陆:“大人在城外，二爷准备先回府上休息，还是去找大人？” 贾琏犹豫了一下，“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去？” “没说。” 贾琏明白了，指挥他带来的人，“你们跟我走，其余人带着行囊去林府。” 他这一路走来身体还好，并没有太累，他不想先去休息，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如今话到嘴边，不想再等。 林烨正在府城周边一个村子里的工地忙活，不是别的，正在让工匠按照他所说的，用煤加上一定比例的黄土，制作出蜂窝煤和煤球。 煤这东西具体什么时候被广泛使用的还不明确，但如今已经被广泛应用在冶炼上，也有不少人会用作冬天取暖，霖海府位于中部，冬季不是最严寒的，但同样能冻死人，蜂窝煤跟煤球比起来，燃烧速度快，燃烧时间长，一晚上不用更换添加，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节省燃料费用，但技术方面比较难一些，价格更高一些，还要用专门的煤炉才方便，而煤球比较实惠，也不挑适用场景，各有优缺点。 有个县有煤矿，如今煤矿允许私人开采，不过要在官府登记，要交一定比例的煤税。 官府是鼓励开采煤矿的，百姓的取暖是必须的，而林木的生长需要时间，因为取暖，不少地方的山林都秃了，煤代替木柴，就能给山林多一些生长的时间。 水土流失不是后世才注意到的问题。 当贾琏骑着马来到这里，看到林烨穿着官袍，心情不由一荡。 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他如今这么辛苦用功读书，为的不就是这一身衣服吗。 “琏二哥，别来无恙。” “表弟，不，在外面我得叫你林大人了，姑父怎么不给你取表字？” 一般情况下男子二十行冠礼，之后往来也多称表字，表弟如今才十七，但他已经做官，可以提前。 林烨:“不急。”本来父亲是要在他上任前给他取的，还在书房翻了不少书，但是因为皇上一句你大婚时我给你赐表字，这事就搁置了下来。 林烨仔细看了他一眼，“有话跟我说？” 心事重重的样子，是科举事？ 不像。 贾琏轻轻应了一声，“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林烨:“有，我看完了，别的不急。” 贾琏:“有合适说话的地方吗？” 林烨:“跟我来。”林烨把人带到了一处竹林里边上，视野开阔，不怕别人偷听，还有树荫遮挡烈日，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林烨让人送了茶水和点心过来，垫了块垫子，席地而坐：“说吧。” 咳咳，他绝对不是八卦心起了，只是单纯的好奇。 对，就是好奇。 贾琏先喝了一口茶，“这里这么杂乱，还要你一个同知过来亲自盯着？” 那些石炭黑漆漆的，干活的人身上也干净不了，表弟站在这里，颇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林烨：“是新玩意儿，他们拿不准，我就过来看看。” 贾琏沉默着，又喝了一口茶。 这事贾琏对大老爷都不能开口，因为大老爷的意思很明确，什么事让他如此难以启齿？ “……有人来找我，说是张家的人。” 林烨听的微微扬眉：“你生母那边？” 贾琏沉默着点头。 张家如果没有出事的话，那是十分显赫的，他外祖父是太子太傅，是先太子的老师，如果先太子继位的话就是帝师，而他的几个舅舅也是人中龙凤，当时大舅舅已经高中进士，二舅舅当时也已经中了举人，只剩下小舅舅年纪还小，当时还没有下场。 结果因为先太子谋逆，他们被牵连，从云端跌落凡尘，一家沦落到被发配边疆，三代不得科举的下场。 因为这场大变，他还没了嫡亲的兄长贾瑚，他的生母又是悲伤又是惊惧，难产了，生下他后挣扎了一天就去世了，之后张家的人和东西就消失在了荣国府中。 虽然当时老国公有救驾之功，但要是太上皇当时又想起太傅没有教导好太子的事迁怒呢？ 隔壁宁国府贾敬直接出家了。 所以张家的人被贾赦送到了庄子里不得进出，张氏的嫁妆也被他封存。 这么多年来，贾琏生母在荣国府都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 这就导致贾琏长到如今，都没有见过外家和外家的人，刚开始有人传话的时候，贾琏还以为这是骗子，没想到…… 林烨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找到当初襁褓时听到的只言片语：“我记得他们被发配到了崖州。”而且当时张家三兄弟，据说排行中间的那位在路上就没了，不知道最终到达目的地后有多少人还活着。 第138章 崖州就是后世的海南，在此时瘴气弥漫，毒蛇猛兽横行，还有可怕的食人生番，是许多人闻之色变的凶地。 而且从这个距离来看，太上皇当时实在不想再看到张家的人，选了个最远的“天涯海角”作为发配地。 不过太上皇到底没有让张家一蹶不振的意思，没有下令“特赦不赦”，因为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张家也得到了赦免，不再是罪犯，但三代不得科举没有改变，他们想必不会在这时候回京，不过派一二心腹进京，倒也不出奇。 “找你做什么？”是要帮助？ 贾琏一脸复杂：“不是，他给我送了一箱书。” 张家太傅就是状元出身，他大舅舅也是一甲榜眼，再往上数，几代都是科举晋升，在科举方面肯定有心得，这些心得都是各家珍藏的宝贝，关系一般的都不会示之与人，而现在，张家的“科举秘籍”就这么轻易的给贾琏送了一箱子。 说到这里，贾琏深深吐了一口气：“我问张家现况，他说我大舅舅和小舅舅都还好。” 这话贾琏是不大相信的，他这样说，只能证明他两个舅舅还活着。 他把书收下了，但心里不知所措，很想和大老爷说，但贾琏又知道这不能和他说。 贾琏以前提起过生母，大老爷每回听到都要大怒，然后就是大醉一场，有时候还会发酒疯，根本不想他提起，如果知道他和舅舅有了往来，不用想，肯定是拒绝。 但贾琏不想拒绝。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都大赦天下了，应该没事了吧？” 贾琏问出来，就是苦笑：“我的意思是，应该不会再追究了吧？” 至于说彻底没事，在太上皇还在的时候那是不可能了。 林烨没有回答，反问：“你想做什么？” 贾琏摇了摇头：“我没想做什么，我也做不了什么。” 外家自然是亲近的关系，但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而且又是犯忌讳的情况，如果会牵连到自己，贾琏是不会和他们往来的。 只是如今对方悄悄找上门来，没有一点声张的意思，也没有让他为张家奔走，让他们回京，还给他送了那些书，贾琏就铁石心肠不起来了，想帮帮他们。 “我给他送了些银子，其他的我力有未逮。” 林烨就静静的听着，他已经做了，只是没有倾诉的对象。 贾琏说着，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就离开京城了。” 林烨：“送些银子无事。” 张太傅门生故旧众多，承过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现在张家落难了，在朝堂上没有人为他们说话，但要说私底下有没有人伸出过援手，那肯定是有的，而且贾琏和张家的关系摆在这里，送些银子是人之常情。 听到林烨这么说，贾琏有些忐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他是有些不甘心的。 他不只是想送点银子，但其他的他力有未逮，他只是秀才，如果他是进士，跟表弟一样当官，他就有能力做别的，就算不是进士，举人也可以。 等吧，如今张家的日子总比之前好过了。 贾琏已经想好了，两年后乡试多半是不中的，到时候他再用功三年，三年后若是中了，他就不再参加春闱了。 他有自知之明，只是虚耗光阴而已。 有了举人功名也能入朝为官，到时候就使些银子，谋个好职，慢慢往上爬。 贾琏把心事说了，肩上瞬间轻松了下来：“你说这边有钱可挣，是做什么？我把银子和人都带来了，都听你的！我给安排妥当了，就要回去了，太晚了，担心河上冻。” 林烨看着他：“这个不急，回头我跟你细说，出门之前，大舅舅一个字都没提他给我的信？” 贾琏突然感觉不太妙：“……什么信？” 林烨微笑的看着他：“你不用回去了，大舅舅说你但凭我使唤。” 贾琏一懵：“怎么说的我好像卖给你了一样，难道过年我也不回去？”刚说出口，他就笑了：“不可能。” 但是林烨却点头了：“你猜对了，只要没有其他必须要回去的大事，你会在这里待到秋闱前，他给你的信应该在路上。” 贾赦是心里滴着血把那幅字给林烨的，这样的好东西他也喜欢啊！只是为了目的，忍着不舍拿出来了，既然都拿出来了，肯定要把东西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所以他在信上写着，只要两年后人还全乎，其余的都听他安排，要是中举了，他还有好东西相赠。 东西送出去的时候，贾赦心里发狠，要是这样贾琏都没中，等他回来少不了赏他一顿板子，不然都对不起他送出去的宝贝！ 林烨收了重礼，自然不好意思不办事，所以这个秋闱补课小组要建起来：“我已经有了安排，这是卷子，你两天内做完。”摸底试卷先来一套。 怕他消极抵抗，林烨笑了笑：“我还收到了大舅舅派人送来的一根戒尺，琏二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看着这厚厚一叠卷子，贾琏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奇怪，怎么突然感觉天黑了？！ 林烨还是有人性的，贾琏远道而来，特意提醒，“说的两天是从明天开始算，你今晚好好休息。” 贾琏：“……” 我真是谢谢你啊！ 第60章 媚眼抛给瞎子看/对比出幸福 贾琏的到来突然, 消息灵通的人迟了两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同知大人的表兄，荣国府的继承人贾琏。 第139章 在外地不知京城底细的人眼里，国公府邸, 自带一层金光。 就是知道荣国府现在没有人在官场有所建树的也不会轻视他们。 荣国府的姻亲太给力了，完全可以撑到下一代站到朝堂。 有相当多的人觉得老国公当初会挑人，他给自己次子娶的王家女，现在王家出了个京营节度使, 嫡女嫁到了林家，林家现在出了个正三品的工部侍郎，女儿生的儿子还是六元及第、载入青史的状元郎，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五品。 在这种背景下, 就算荣国府这一代的继承人是个干领俸禄的纨绔, 二老爷在工部十几年没有挪窝, 也没有人可以轻视。 如果荣国府长孙没有出事的话, 应该已经进入朝堂了, 现在他因病去世, 又出头了一个贾琏，前景可期。 如果能结交一二…… 对于林府来说，又多了一个要他们精心伺候的主子, 这里的丫鬟心情犹如过山车。 因为林烨他自己带了不少人过来, 所以后来在这边买宅子安顿下来，也找人伢子买了一些人, 人数不多, 而且基本不能近主子身。 说起来这也是让人伢子颇为惊讶的, 流官到外地上任的人多了, 但像这位林同知那样带了那么多厨娘的人还真少见。 那些被买进府的丫鬟不多, 但这不影响其中有人有一颗上进的心, 这本来也是她们这些丫鬟一条上进的通天大道，不过可惜，这座林府的主人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她们的媚眼抛给了瞎子，还得到了杨管家的敲打，她们的绮思只能被压到箱底——这林府是个好地方，就算不能做姨娘，也不想离开这里。 但现在来了一个表少爷，他的态度和煦多了，还会主动对着她们笑，他笑起来的时候那股风流劲引得不少丫鬟脸红心跳——机会来了！ 这位表少爷有着秀才功名，而且出身高贵，一身富贵风流气，大家纷纷做起了准备，希望有一天麻雀飞上枝头，但又让她们失望了，这位表少爷或许有这个心，但他没有时间啊！ 他来到之后就在院子里奋笔疾书，写了整整两天，才在深夜把卷子写完，写完的时候，表少爷整个人都憔悴了，但写完了应该就有时间了吧？ 有心的丫鬟们第二日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还抹了香粉，结果呢？ 一大早大少爷就过去了一趟，表少爷也没有踏出院子，她们白白折腾那么久，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还被杨管家发现了，把最积极想上进的几个丫鬟都卖了：“我们林府不需要这种人。” 表少爷他自己有想法那是一回事，这些丫鬟们肆意勾引是另一回事。 这要是成了，回头被京城里的琏二奶奶知道了，肯定要记他们一笔。 杨管家这么一出，林府这些有想法的小丫鬟们顿时一个比一个正经，再见到表少爷也不敢再笑了。 不过贾琏也意识不到她们的不同了，他感觉自己未来的两年时光十分难熬。 他写了整整两天才勉强写完的卷子，表弟就花了半时辰看完了，还把他缺失、有误的地方一一点明。 他刚消化完，表弟就拿出了一张时间安排表，贾琏看清了这份计划表后，感觉人都要晕了，上面的时间他除了吃饭、解手、睡觉，其余的时间都在用功。 他在书院里自认为也是勤勉的了，没有比其他同窗落后，早上起来跟着夫子读书，然后写文章、练字，这里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一小会的休息时间给大家喝茶方便，中午还能午休，每隔十日还有一日假，可以让他回家，也可以和同窗们交流感情，现在这份时间表上，什么休息，什么放松，全都没有了，时间表上争分夺秒，看一眼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林烨：“你不拼一把，怎么知道两年后中不了，就算是在地府，熬两年能重获新生，不划算吗？” 贾琏眼中有着深深的绝望，“我也想，但这个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会疯的！” 林烨叹了一口气：“真的不行？” 贾琏悲愤：“真的不行！表弟，我是个人啊，你在松阳书院都有假，给你们休息的时间，我这样真的会疯的！” 他祈求的看着林烨：“我一定会用心读书，你看这份时间表，要不就改改？” 在贾琏的忐忑中，林烨犹豫了一下，把这份表收了起来，“我再想想。” 然后他就拿着一张空白的纸重新写了一张计划表。 这张计划表比较起来就人性多了，早起没有改变，早上背诵，上午按照书单读书，下午做题，晚上核对答案，并且林烨解惑，每隔三日还有一次出门的机会，而且每七天还有半天假。 虽然看上面的书单密密麻麻的，同样让人生畏，但比起第一份，这份宽松多了，贾琏感觉这份自己还能坚持坚持。 贾琏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表弟什么人物？ 他愿意亲自指点他怎么读书，这消息要是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愿意打爆头挤进来，还不知道大老爷付出了什么代价让他答应，自己必须珍惜这个机会。 而且在书院里是跟着众多同窗一块儿跟着夫子读书，上课走神是难免的，有时候还会借用同窗的功课，确实比较放松，但如今……表弟就他一个学生。 书单都是表弟列出来的，题目也只有自己做，想偷懒？怎么偷懒？ 而看他答应了，林烨满意的点了点头。 有人说过，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比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要在屋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答应，但如果你说要拆掉屋顶，他们就会调和，愿意开窗了。 第140章 林烨先列出了七天贾琏要读的书单，这些书是根据贾琏的摸底试卷探出来的薄弱处的补习。 参加科举，因为格式固定，你可以说它僵化死板，但绝对不能说它简单。 三年一次秋闱，每次中举人数根据该省文风、赋税、人口定，几十人到一百多人不等，可以想象这个激烈程度。 而且科举制度流传到如今，很多题目都已经考过，主考官们想要有点新意只能另辟蹊径，出截搭题、偏题、难题，要是知识面不够广，反应速度不够快，看到题目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的根基打的还是不错的，但是再往上就不够了，两年的时间有限，把他缺失的部分填鸭式的填进去也行。 然后贾琏就欲生欲死。 表弟给的书单循序渐进，重点难点还有解析，他上午看的时候感觉没什么问题，到了下午做题的时候就感觉十分痛苦，以为自己掌握了的知识原来并没有……他十分期盼每隔三日的户外课，以及每个七天的半天假，结果呢，所谓的户外课和假期都是假的，他是可以出门了没错，但他被拉了壮丁。 要么跟在表弟的身边被他拉着成为挡箭牌，和其他人虚与委蛇，要么就是代替表弟去巡检，他这身份很好用，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是林烨派其他心腹都不能达到的效果，而且跟人交际本来就是贾琏的长处，现在林烨把他这个长处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是休息吗？ 这一点不比他读书写题轻松，跟人交际可不是有张嘴皮子就能行了，要思考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自己怎么回才合适。 贾琏觉得自己很累，但看看那些被表弟从府学抓来的壮丁秀才们知道他时常能得到表弟指点时露出的羡慕眼神，他连苦都没法诉。 不管他怎么说，别人都会以为他在炫耀。 林烨：“所以你要学会在平时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这样就能轻松很多。” 贾琏：“表弟你说的容易。” 林烨：“你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必须赶上。” 把这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当做高考前的倒计时，他到时候再给他猜猜题，中举还是有希望的。 贾琏：“……”就是因为有希望，所以他再痛苦也忍了。 要是能两年后中举，最少可以节省三年时间！ 忙碌着，贾琏收到了大老爷给他的信，让他安心在这边待着，书院那边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不用再去，家里也不用他担心，让他好好用功，要是被他知道他偷懒了，就打断他的腿！ 写这句话的时候，字迹入纸三分，贾琏可以清晰的从这一行字里看到大老爷的怒火。 贾琏一点都不敢把这当做是玩笑。 他甚至都不准备问大老爷到底给了表弟什么才让他答应，他问大老爷怕引起他的怒火，他问表弟怕自己心疼，还是不问了。 但他在这边久待不回去的话，凤姐儿那边…… 果然他又收到了王熙凤的信，王熙凤的信是她自己亲自写的，字迹不算好看，但称得上工整，用的字眼都是简单的大白话，但看着这封信，贾琏有满满的成就感。 能让她坚持读书，到如今自己提笔写信可真是不容易啊！ 王熙凤在信里就比较委屈了，好端端的，大老爷让她又收拾一些二爷的东西送过来，一问才知道，他过年都不回来了，可能要到她生产的时候才回京城，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再不愿意，面对大老爷的吩咐，王熙凤也只能答应了下来，把他的衣物收拾妥当，不过委屈肯定还是要诉的，让他不能在这边乐不思蜀，忘了她娘两。 王熙凤担心他在这边弄出一个庶子来。 她这一胎还不知是男是女，要是个女儿，贾琏又在外地弄出一个庶长子，她真的会被气死。 贾琏：“……” 他哭笑不得，凤姐，你真是高看我了，我既要读书，又要给表弟跑腿，时不时还要过问一下投的生意，实在分身乏术，以后不敢说，现在二爷我累的每日见床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功夫去拈花惹草？ 第61章 机缘/红薯丰收 王熙凤被迫接受了贾琏前去霖海府的事实, 老太太和其他人也是被迫接受的，他们就算有其他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太太不知道贾赦是怎么说服林烨的,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不会阻止，烨哥儿读书的天分有目共睹，他愿意指点琏儿, 那是琏儿的机缘，只是给王熙凤送了一套头面，算是安慰。 在老太太看来，贾琏短时间在那边还好, 时间长了, 多半会发生点什么, 凤哥儿少不了要被气一场, 但为了琏儿的前程, 只好委屈她了。 大太太知道了, 就诧异了一会儿，她跟贾琏关系平平，彼此都是面上情, 他在不在家对她都没有影响, 王二太太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她越发想念早逝的大儿子贾珠, 同时又给林烨记了一笔, 当初贾珠在的时候没看他这么慷慨, 现在换成了贾琏, 他却同意单独指点他？ 也不知道等宝玉大了以后找上门去, 他会不会继续答应指点？肯定会的, 宝玉天资聪颖，他要是不收宝玉，更看不上天赋普通的贾琏了。 想到这里，王二太太心绪才平和了些。 贾政知道这个消息后在书房里呆坐了许久。 他很不乐意提起外甥的官职，因为外甥年纪轻轻品级就已经超过了他。对比之下，显得他这个舅舅十分无能，现在贾琏有了他的指点，难道也会年纪轻轻官职就超过他？ 第141章 想到这里，贾政就觉得胸口憋闷，脸上滚烫的同时还有些黯然神伤，他如今两个儿子年纪都还小，要等他们出头，不知道要多久。 如果是自己儿子年纪轻轻有出息，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贾政临时起意，悄悄离开书房去看看两个儿子的情况。 他们都在跟着夫子读书。 他先去了宝玉那里。 这一回宝玉的小厮提前看到了贾政的身影，悄悄的在窗外提醒了，贾宝玉原本正在走神，得到提示，他打了个寒颤，然后就挺直了脊背，做认真听讲的姿态。 贾政来到窗边，看到他这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站了好一会儿，才静悄悄的离开。 贾宝玉最怕的就是在这个会动板子的父亲，目不斜视的开始上课，后来也不敢去瞧他离开了没有，因为他的突然袭击，反倒认真的听了半上午的课程。 贾政离开宝玉这边，就去了另一侧的院子看贾环和贾琮他们两个的读书情况。 他们没有提前得到提醒，所以贾政看到的是真实的样子。 这个夫子是比较严格的，没有完成他的课业，他是真的打骂，他动戒尺没什么顾虑，一个是当初就是这样说好的，再一个就是不怕这两人记仇报复，没有后顾之忧，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贾环和贾琮不敢说每堂课都认真听讲，时不时会神还是难以避免的，但每回夫子提问，他们都要绷紧神经。 所以贾政来的时候，正好就是贾环被夫子点中背诵的场面，贾环背的不算流利，但磕磕碰碰的，完整背下来了，贾政看了，也点了点头。 宝玉的夫子说宝玉天资聪颖，尤其是是写起诗句来很有灵气，而贾环的夫子说他少了那一分灵气，也少了机敏，好在他还算勤勉，这样坚持下去，日后考取一个童生或者是秀才还是有希望的，若是真考了功名，等日后分家出去就有了谋生的手段。 后面众多族人的情况摆在那里，要是没有点能耐，分出去的族人吃完了分家的老本，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样，时不时就要在两府打秋风，要是有个功名在身就不同了，他可以去族学里面教导族中子弟，就如贾代儒一般。 贾政对如今族学里的情况是不满的，他之前还以为他教学的有多勤勉，但是琏儿闹了一场，他才看到里面有多宽松，幸好他们家的孩子没有送过去，不然也要被耽误了，只是对方是长辈，而且他们族中人才确实不多，贾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跟贾政夫妻的复杂情绪比起来，王子腾倒是纯粹些，他觉得贾琏去霖海府求学这是好事。 二太太是他妹妹，贾琏是他侄女夫婿，手心手背都是自家人。 贾琏日后出息了，王家也沾光。 想到林烨在外地，林如海在朝堂中也当起了木头，王子腾不由叹了一口气。 在外人看来，他如今风光无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脚下的路有多不好走。 他必须左右逢源。 有的时候他也想离开京城，但要他放弃这个要职他不甘心…… 贾琏来到霖海府还有一个目的是挣钱，在这方面表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卖煤炭和煤球，以及煤炉子，另外一个就是去制香。 两个都可以赚钱，但贾琏的本钱不够，他只能选择一个，脏兮兮的煤肯定不如制香体面，但是这煤关乎千家万户冬日的取暖。 纠结了一番以后。 贾琏选择了制香，这个挣钱的速度快一些，他现在缺钱，等以后挣钱了，再去做煤球相关的生意也不迟。 做生意这方面不用他事事亲自盯着，他带来的人不是吃干饭的，但偶尔还是要做决定，时不时还要亲自跑一趟，这一日，他忙完了自己的生意，就来到了城外。 经过了几个月的精心照料，在城外开荒种的红薯到了收获的时候。 还是老样子，花钱请人来收，而且这一回特意嘱咐了请人要分散开，一个村最多招一个人，尽可能的扩大消息传播面。 张大石当初过来开荒种红薯的时候挣了不少钱，现在收红薯他又被选中了，喜滋滋的过来，看着这一片红薯地，他有些吃惊。 他有段时间没来这边，乍一看，这些苗长得还真好。 他们分工合作，有的人专门负责割下这些苗，有的人负责用锄头挖红薯，还有的人专门负责清理挖出来的红薯。 张大石身强体壮，他分配的活是挖红薯，在挖之前还特意被教导了要怎么下锄头，先要在一垄地的两边下手，把地打薄，再开挖，下锄头的时候要小心，尽量别伤到了里面的红薯。 要是有伤口的话，那就没法久放了。 庄稼人哪里有不爱惜粮食的，这又是个新鲜玩意，之前没有种过，张大石怕挖坏了，所以听得很认真，下起锄头来也很谨慎。 他轻轻的挖了几次，就知道要怎么做了，轻松挖了五棵红薯才停了下来。 这些红薯有大有小，最大的有婴儿手臂粗细，最长的那一条大约有半斤多，不过这一颗其他小红薯不多。 要是没有特别大的，红薯个头就比较匀称，只比鸡蛋稍大一些，长一些，还有不少小根茎，但数量喜人，一窝窝的。 负责收红薯人看到这些红薯惊住了，喃喃自语：“这都是可以吃的？” 张大石忍不住接话，“刚刚秀才公说是可以吃的，这些不管大小，都能进口，还有那些苗也能吃，现在这些苗说要送去喂猪喂牛。” 第142章 说到这里，张大石一脸的心疼：“这些红薯当初下种的时候就是用这些苗下的。” 这要是季节对，这些苗都是种子啊！ 收红薯那人之前没接触过，听到张大石这么说，张大了嘴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心痛的目光，吭哧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些红薯藤我们能不能带几根走？” 张大石埋头继续挖：“我也不晓得，等会忙完了，问问秀才公？” 大家都是农家子弟，种田不是什么生手，开荒出来的地是比不上他们自家养熟了的地有肥力的，现在这里的红薯能长得那么好，肯定有大人教他们堆肥的作用，但这个新鲜玩意本身也能耐才能长这么多啊！ 堆肥他们已经学了，要是他们有种苗，自家的地是不是也能种出这么多可以吃的？ 他们说的秀才公是王有益，同样是府学出身，由他负责教导大家怎么挖，同时也是监督、记数。 他也是农家出身，以前也是下过地的，随着挖开的红薯地越多，收集称重的红薯越堆越高，他那双眼睛越发明亮。 等第一亩挖出来的红薯称重后，他看着那一堆红薯愣住了。 这个可是今年才开出来的荒地啊！ 用了肥料之后，亩产量居然有一千一百九十四斤？！ 这个数字出来的时候，王有益的呼吸都沉重了，然后安排人重新上称，“这些，再称一遍！” 跟他一起计量的人手都在抖，忙不迭应声：“哎！秀才老爷，这些红薯真的有这么重啊？” 这话像是在询问王有益，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是他自己称的重量，哪里不知道真假？只是他不敢相信就是了。 “这一筐一百八十九斤，这一框一百六十一……合计一千一百九十四斤！” 王有益脸上扯出个笑，又像是哭：“真有这么重，亩产近一千二百斤！” 他突然甩了自己一个结实的巴掌，吓了周围人一跳：“我当初还质疑过大人为什么好好的地要种这东西，大人英明，是学生见识短浅！”他怎么能质疑大人的决定呢？幸好大人不跟他计较，还跟他详细解释了一番。 听到他这话，张大石也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我也有错！”当初他私底下还说大人是被人骗了，才会浪费人力物力干这种事，他怎么能怀疑大人呢？ 贾琏走过来，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哭笑不得：“好了，你们只是不认识而已，还有很多红薯还没挖，继续吧。”看着这丰收的红薯，满足感一点不比赚了银子差。 这一亩地只是最先挖完的，不是最肥沃的，或许还有更高的产量。 听到他这话，大家纷纷提起了精神。 “这边也清理出来了！” “这一亩地，收了一千零二十八斤。” “这一亩地，收了九百九十三斤。” “这一亩地，收了一千二百四十斤！” …… 所有干活的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知道苦不知道累，满是丰收的喜悦，看着那一堆堆的粮食，所有人都莫名亢奋。 林烨这时候来了，目前产量最差的有七百五十三斤，最高的一亩地收了一千三百一十九斤！ 对这个数字，林烨很满意，而且还吩咐下去：“中午就煮一些，让大家都尝尝。” 虽然刚挖出来的红薯没有放置一段时间后的甜，但它作为新物种，有必要让大家尝尝它的味道，知道它的食用方法，这样大家种起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凡是在这里干活的人，都能分两斤红薯带走。”有了红薯，等它发芽，自然就有种苗了。 当红薯被煮熟，大家吃到嘴里，品尝着它的软糯香甜，再看看它的产量，心情澎湃，不知道是谁带头，扑通一声对着林烨跪了下去，纷纷磕起头来：“谢谢大人！” “大人英明！” 第62章 子越来信/好消息/玉米 当张大石他们收完了红薯回去, 整个霖海府城的话题中心就变成了红薯。 交谈三句，必定有一句提到红薯。 之前招人收红薯从不同的村子里选择，现在这些人带着收红薯的见闻和那两斤的红薯回去纷纷引发了这些村子的热议。 对于这些村子来说, 见面聊天必谈红薯和林大人。 张大石作为种红薯、收红薯都在场的人，不仅仅是他们村，他们附近村的人都围到了他家，缠着他, 要他说更具体的经过。 “大石，你种红薯的时候怎么种的？” “你带来的这些红薯怎么吃？” “你真的吃过了吗，味道怎么样？” …… 张大石说的嘴巴都干了，还不厌其烦, 一遍遍的说着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话, 还带着他们去看门口用破桶种着的红薯藤。 这是他们收完了红薯之后让他们自己挑的, 说要是想吃苗, 可以拿几条回去, 天气冷了就搬进屋子里试试。 这是白得的机会, 张大石当然不会错过，拿回来后就当宝贝的种在家门口，让家里小孩盯着, 大家看可以, 碰不行。 这是给他们多一次尝试的机会，必须珍惜。 种子要等开春, 现在这藤可以先试试, 秀才公说的对, 要是能养活了, 冬天就能多一盆菜了, 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霖海府对这红薯议论纷纷, 自然也包括姚通判他们，这是官府开出来的荒地，收成自然到了官府库房，入库后，引来了一大堆人的围观。 第143章 这些红薯现在堆放一段时间后就要拿出去面向市场，让大家都知道它的食用方法和美味程度，另外还要看天气制作红薯粉。 这红薯堆放最多只能放半年左右，但做成红薯粉就不一样了，可以长期保存。 姚通判看着，已经在心里定下明年他的庄子要种多少红薯了。 越想心里越美，他倒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这是红薯吗？ 不，这是政绩啊！ 上头吃肉，下面的也能喝汤，大家皆大欢喜。 所以要是有人不识趣，不用同知大人亲自出手，就有其他人按讷不住出手阻拦。 霖海府最先种下红薯，也最先收红薯，得知这边可以收了，楼县令就请了人来询问，他们县里的红薯是不是也能收了？ 王有益就被林烨派了出去。 这时候六个县的县令都知道霖海府红薯的丰收盛况了，心里十分懊悔。 同知大人都在前面给他们打样了，他们居然还怀疑，只种了这么多一点，太可惜了！ 这些县令里只有楼县令紧跟林烨步伐，尽自己最大可能开荒种上了红薯，他们县穷啊，这红薯一听就是好东西，自然要多种点。 收红薯的时候百姓们看到这收成，他们可比霖海府的百姓反应大多了，不单单是下跪，还有人“砰砰砰”磕头，差点把自己磕成脑震荡，一直大呼“青天大老爷”，状若疯癫。 霖海府是上县，地肥，百姓们只要有地，勤劳些，又没有天灾人祸的话，可比土地贫瘠的下县哄肚皮容易多了。 楼县令看到他们这样，心酸的直叹气，嘴中喃喃自语：“都会好的，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因为土地贫瘠，肥料也不太够，这边的产量最低的只有三百来斤，最高的有一千零一十三斤。 产量最低的那一亩地只施了简单的灰肥，但这产量也比水稻麦子多了，挖出来后红薯只能放半年？ 这算缺点吗？ 在饥饿的时候半年已经是相当漫长的时间。 楼县令看着这产量对比，吸了一口气，“还是要继续推广养殖。” 不管是养猪还是养鸡，都好，养大了可以吃肉，地里的庄稼也需要它们的粪便。 当然了，大规模养殖不得不警惕牲畜们生病，有句话说得好，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只需要一场瘟病，所有家禽都有可能死亡，这一点要特别注意…… 王有益看着这里的情况，对同知大人的钦佩更深了一层，有了这些红薯，今年邬海县应该能过个热闹年，等到来年红薯大范围推广，就算遭灾，小麦大米都没了收成，只要红薯还能保住，人就饿不死。 红薯入仓，倒也不是红薯的事就此结束，这红薯到底是头一回大规模种，还得要看看接下来这块地的肥力情况，下一年能不能连中…… 事情很多，但楼县令忙的精神焕发。 他可以看到这个贫穷的县在他手里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好，这种感觉每每想起来都让人迷醉。 在六个县都沉迷在红薯的丰收时，林烨收到了身在广州和传教士学医的王越来信。 王越是周娘子的独子，周娘子常年跟在林如海和贾敏身边，还和贾敏处成了朋友，王越跟林烨的交情也不错，当初跟着林烨去了广州，因为林烨的嘱托和他自己产生的兴趣，王越选择了留在广州，学起洋人的医术。 很多洋人的治疗方法王越是看不起的，但有部分，比如解剖方面确实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大盛朝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都不是轻易能剪去的，更别说解剖人的身体。 林烨对他是寄予厚望的，要是能把抗生素给折腾出来…… 王越一边学习，一边也帮林烨盯着在广州的生意，以及有没有意外收获。 林烨当初花了大几万银子入股出海的船到现在还没有回音，没法给他带来第一手的海外消息，他也只能慢慢等待。 众所周知，出海是以年为计算单位的，风险还大，有不小的可能有去无回，收益和风险对等，想要不冒险也行，那就是守在岸口，等那些出海回来的人得二手消息。 这一回，王越写信就是搜罗到了一种跟林烨描述比较符合的植物。 林烨期待的打开包裹，一看，果然是玉米！ 好！ 真好！ 不过如今的玉米个头小小的，跟后世的大玉米棒比起来缩小了很多，还没有他拳头大，玉米粒也不齐全，时不时有空缺，看到这个，林烨既有失望也有意料之中。 他知道后世玉米的高产都是多年驯化的结果，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后世那么完美是意料之中的。 没关系，就算个头小，再怎么说也是丰富了食谱，再经过一代代驯化，迟早可以变成后世的模样。 在给贾琏补课的时候他看出了林烨的好心情，不由好奇：“发生了什么喜事？”居然这么情绪外露。 林烨：“是子越的信。” 王越，字子越。 贾琏：“他还在广州？” 见林烨点头了，贾琏又问：“有什么好消息？” 林烨笑了：“确实是好消息，他送来了海外一种可以吃的东西。” 贾琏：“味道怎么样？” 海外物种传入并不在少数，有的惹人喜欢，有的被束之高阁。 林烨：“我想你会喜欢的。” 第144章 贾琏也笑了：“那我就期待了，对了，他现在娶妻生子了吗？” 他之前记得他未婚，他这个年纪少有没成亲的。 林烨：“今年刚生下一子。” 他如今二十六岁了，确实年纪不小了。 之前他一直不肯成亲，是周娘子眼中的老大难，没想到去了广州之后倒是开窍了，跟那边相熟医馆大夫的女儿看对眼了，征得周娘子同意后就结为夫妇。 今年他们长子刚出生，因为路途遥远，周娘子这个做祖母的显然近期见不到孙子的面。 这勾起了贾琏对王熙凤的思念：“不知道凤姐这一胎是男是女。” 他当然是想要一举得子的，不过这才第一胎，就算是女儿，贾琏同样是期盼的。 林烨知道这一胎多半就是巧姐了：“是男是女都是你的血脉。” 贾琏笑了：“这倒是，今年过年我不回京，你帮我参谋参谋我的年礼。” 年礼要提前准备，防止今年冷的快，河流上冻，这是赶早不赶晚的。 林烨同样要准备年礼，他的年礼单子先生已经帮他拟好了，他只需要看情况加减一二就成。 贾琏可以参考，但不能照搬。 表弟的年礼过于丰厚，私房钱不太充裕的贾琏暂时还做不到。 他对照着减掉三分之二，那就差不多了。 今年是个冷冬，温度比往常低一些，雨雪也多一些，好在之前霖海府的破旧房屋经过补修，今年城内没有房屋倒塌压死人，也没有人冻死，因为再穷的人，都可以出动劳力去做工，来换取煤球。 大家看着整齐的水泥路，还有大家屋檐下堆放的取暖物品，再吃着街面兜售的烤红薯，幸福感油然而生。 这是一年内发生的改变吗？ 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等开春，他们就知道了，变化还有更大的。 “听说了吗？邬海县发现铁矿了！” “发现铁矿了又怎么样，铁跟我们没关系。”铁矿都是朝廷专管的。 “哎呀，谁说没关系，邬海县招人开矿啊，这不就有钱赚了，而且到时候炼铁出来的残渣会用来修路！”铁确实跟他们没关系，残渣能用到啊。 看他们府城修好的水泥路多好使，谁路过的时候不赞一声？ 只是后来因为原料不足，银子也不够，就暂停了，现在有了这座铁矿，就要继续修路了。 “别高兴的太早，我听说要先修邬海县的路了。” “这也是应该的，不修好这条路，邬海县的铁怎么运过来？” “我听说后面其他县也是要修的。” “什么，那我们县排第几啊？这个顺序有什么说道？”别的县的百姓立刻急了，能有府城这么好走的水泥路，谁不乐意啊。 “你们就只知道这铁矿的事吗？” “还有什么大事？” “官府下告示了，说我们要是开荒种红薯，三年免税，还可以低价租借农具和耕牛！” “什么？！告示在哪，我要去看。” “同去同去！” 春天到了，林烨要忙着组织春耕，结果这时候他又收到了子越的来信，信里又有好消息。 他和白家合伙出海的船，回来了！ 算一算，这一回他们出海用了三年多的时间才回来，白家本来就是因为出了事才接受了林烨的入股，重新组织人手和货物出海，想要挽回白家的损失，但因为他们久不回来，白家颇为消沉，这一回他们的老底都掏出来了，要是一艘船都没有回来，那损失惨重，数年内都没有组织出海的能力了。 好在，上天没有对他们太残忍，出海三条船，回来了两条。 他们出海的时候有一艘船因为飓风沉船了，在天地伟力面前，他们的大船毫无抵抗能力，另外两条船也有了破损，侥幸脱离飓风范围圈后就紧急停靠在一个荒岛，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修好船，重新出发，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飓风和迷雾，他们迷失了方向，在海上漂泊了一段时间才重新找到了回家的路。 这一路十分惊心动魄，收益也是相当惊人的，他们运回来了昂贵的香料、珍稀木材、犀牛角、象牙…… 第63章 提醒/暗算/冷汗 对这些价值昂贵的稀罕物, 林烨是喜欢的，但他更想要别的好消息。 比如有没有发现别的粮食作物的种子？ 种子他们带回来了不少，但不确定有没有林烨想要的。 另一个被林烨重视的就是各种书籍了。 这些书这回送来了其中两本, 林烨看了觉得头疼。 日常的文字他可以，但专业性的用语他火候还不够，这方面不是他想不想学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地方可以学的问题, 还是要他们帮忙翻译出来才行。 贾琏很馋出海的收益，“表弟，下次出海能不能算我一份？” 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只卖了一部分，成本就回来了, 全部卖掉的话, 能赚本金的几倍！ 一想到表弟能赚这么多银子, 贾琏眼睛都在冒着光。 他知道出海能赚钱, 但没想到这么赚钱！ 林烨失笑:“你不能只看收益, 之前白家出海有四条船, 全都没回来。”这一回出海损失了一条船，林家这边当初去了六个人，现在回来了四个。 有两个人葬身大海, 永远都回不来了。 “也正是因为之前白家损失惨重, 才有了我的入股，你现在打算加入, 很难。” 第145章 他们不缺钱, 为什么要把钱分给别人？ 贾琏听了, 拉回了神智, “表弟, 我不信你没有自己的打算。” 表弟现在是入股, 等时机成熟就是自己组织出海了。 林烨:“那是以后的事了。”他没有否认。 出海要有船，要有人，还得要有海图，缺一不可。 贾琏:“我等得起。”还得要攒钱才行，不然他说要加入就是白占表弟便宜了。 林烨写了信让人送去广州，让他们留下一些东西别卖，他要送礼，另外让王越想办法，把这些西洋的书翻译出来…… 一段时间后，贾琏算着日期，准备回京城一趟，王熙凤快生了。 他之前过年都没回去，这次他要回去一段时间，林烨充分理解：“去吧，不过学如逆水行舟，你要是松懈下来了，重新捡起会十分困难，我给你留了卷子，别忘了。” 他现在这个刻苦的作息表好不容易成为了“习惯”，就不要轻易打破了。 贾琏一点都不意外：“我会好好写的。” 要不是为了秋闱，他早就忍不下去了，现在都已经坚持到这里了，贾琏不想让自己将来后悔。 林烨点了点头：“你路上小心。” 贾琏犹豫了下，点头：“我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轻车简行，算了，护卫都跟我回去一趟吧，他们也有段时间没有和家里团聚了。”他这一次回去不会在京城待太长时间。 林烨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下：“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我当初去南疆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是我早有准备，才幸免于难，更早的时候，是我祖母去世，回乡守孝路上有人用了毒针使马发疯，我差点丧命马蹄之下。” 贾琏听着，脸上渐渐严肃了起来：“还是没有线索？” 林烨：“有怀疑的人，没有抓到马脚。” 他一直派人盯着金陵郊外那座寺庙里的人，可惜，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露出马脚，他怀疑的大师还在外游历，没有回金陵。 “当初珠大哥病了请了他去看诊，他没有在药里动手脚，但有可疑之处。” 这点贾琏还真不知道，他脸色更难看了。 表弟这么小的时候就遇到了歹人，姑父姑妈一直没有查出来，难道这不是林家的仇人，是贾家的？ 林烨：“珠大哥后来说，那位一直给他看诊的王太医深得御医精髓。”太医院的御医在皇室最擅长使用太平方糊弄人，但给其他大臣看诊时医术是没有问题的。 贾琏脸色更难看了：“刘太医有问题？” 他开始回想，好像是自从珠大哥去世之后，家里就没有请过刘太医上门了。 贾琏感觉自己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一个太医，要是存心谋害那简直太可怕了。 林烨：“他开的药没有问题，是对症的，只是把严重性说低了些，让患者不够重视。” 这要是为此指责太医，荣国府就要被太医院拉黑名单了。 “珠大哥跟外祖母说过他的怀疑，之后祖母就没有请过刘太医。” 林烨补充：“外祖母说跟刘太医往日并无恩怨，诊金也是给足了的，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做手脚，也不确定是不是和对我下手的人属于一家，现在珠大哥去了，你年纪最长，若是他对贾家有歹念，或许会对你下手，你一切小心，还有二嫂，本来生产就是鬼门关，最是容易做手脚，易身处地，要是歹人在荣国府有人手，还到了你们身边，只要想办法在二嫂生产的时候浑水摸鱼，轻点的难产伤身，重点的就可能一尸两命。” 贾琏脸色沉重 一尸两命？ 如果是这样，他势必是要再娶的，但王家没有合适的人了，王子腾还有一女，但他会愿意让他的女儿给他做填房？ 不可能。 如果自己续娶了其他王家族人，在王家的地位哪里能和二太太媲美？ 要是凤姐难产，这一胎又是女儿，他以后还能有嫡子吗？ 要是没有嫡子，日后王家会支持自己还是宝玉？ 贾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还没完，林烨继续道：“这两年我身边安宁，多半是潜伏起来等候时机，我来到霖海府后一直注意着身边的情况，我看你没有戒心，以后多注意吧。” 林烨把自己身边经营的跟铁桶一般，他近身的人一直都有关注着他们的情况，还有他们家里人的情况，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挟持、收买了他们家人背叛。 这样的话，幕后人若是还想要动手脚，就要从外部着手，而相比较起来，贾家内里可没有林家这么风平浪静。 贾琏也知道这一点，他最是知道如今贾家下人们的情况。 嘴上没把门就算了，只要没有直刀火杖的要对主子们动手，只是有人愿意掏些银子给别人“行方便”的话，贾家没有多少忠心的下人能抗住这个诱惑。 贾琏觉得自己有些头疼：“我会小心的。” 他暗暗决定路上的警戒要再往上提一提。 他很爱惜这条小命，一点都不想因为疏忽大意发生点什么意外。 没多久，贾琏带着人回京了，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人为的意外，到了京城之后，贾琏找了人好好检查了一番王熙凤身边和院子里的情况，没想到真在房间里的花瓶底部发现了不该存在的香。 里面含有麝香，它能活血，容易引得孕妇早产，是绝对不应该存在屋子里的东西。 第146章 平儿被这东西吓到了，跪在地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贾琏压抑着怒火嘱咐：“把这个花瓶拿出去换个新的，就说我不小心磕到了，其他的什么都别跟二奶奶说！” 王熙凤生产在即，吓到她了就不好了。 听到他这么说，平儿也想到这点：“是，二爷！”她眼角流出泪来：“二爷，你一定要揪出凶手啊！” 贾琏：“这不用你说，快起来，擦了你的泪，等会二奶奶看到你这样还以为我做什么了，这段时间别惹二奶奶生气。” 平儿连忙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 她怎么都没想到屋子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但二爷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二奶奶的身子。 只是这样就说明有内鬼，能到这屋子放东西的人，都是自己人，要是不把这人抓出来，以后怎么办？很快二奶奶就要生产了！ 贾琏把产房重新检查了一番，没查出问题，然后又把约好的两个稳婆给查了一下。 她们都是京城有口皆碑的，一个没有什么异常，另一个姓宋的稳婆有个儿子好赌。 贾琏查到这里，就默默把这人给剔出了接生名单，另外请了一个稳婆，不过他没不声张，宋稳婆都已经请了，留着或许可以抓个正着，揪出背后人。 贾琏不知道表弟说的幕后人有没有出手，但在他看来，二太太有出手的可能。 要是他们夫妻不好，没有子嗣，王子腾自然会倾向二房，所以贾琏很小心，把院子里的人都查了一遍，别的没查出来，手脚不干净、爱说嘴的查出来几个，贾琏就给打发了。 这些也是隐患。 他还是不大放心，又去了林府，请贾敏帮忙说动周娘子在王熙凤生产的时候过来压阵。 要是一切顺利好说，要是事情不顺利，有个女大夫在，或许可以力缆狂澜。 贾敏自然答应了，周娘子也没矫情：“我会去的。” 到了王熙凤发动这一日，宋稳婆一进院子，就被人给抓住去了隔壁院子，捂住嘴巴搜身，在她惊恐的表情下找到了怀里的荷包，周娘子看了一眼：“是藏红花。” 藏红花跟麝香一样，都是活血的东西，这量不大，应该不会致人性命。 认出来后，周娘子就默默的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权贵人家的糟心事就是多，幸好她在林家待着，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贾琏这时候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来人啊，给我打！” 这肯定是要审的，先打一场再审！ 在隔壁院子生产的王熙凤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发现换了一个稳婆。 在生产之前，她是见过两个稳婆的。 平儿在一旁解释：“原来的宋稳婆运气不好，昨日出门的时候崴了脚，二爷就做主请了周稳婆，她也是能耐人，之前还顺利接生过一个脚先出来的，奶奶放心。” 平儿很紧张，不过王熙凤没觉得她的紧张有哪里不对劲，她正在生产，紧张的不单单是平儿，她自己也很紧张，听到她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看向门外：“二爷……” 平儿：“二爷他就在外面等着好消息呢。” 贾琏心情沉重的看着宋稳婆被打板子，要是没有得到表弟提醒查了查，家里就要出事了，幸好幸好！ 贾琏一边出冷汗，一边庆幸，看差不多了，贾琏挥了挥手，示意停下，审问宋稳婆，是谁让她这么做的。 宋稳婆熬不住，痛哭流涕：“找我的人是个中年婆子，我没见到她的脸，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啊！求求少爷大人有大量，小的也是没有办法啊，而且我不敢带那么多，把大部分都扔了，求求少爷放过我吧！” 她哭嚎的真心实意，她就一个儿子，平时喜欢赌，前阵子赌输了，欠了赌坊一百两银子，要是不能还银子的话，就要打断他的两条腿。 他们家之前家底就差不多掏空了，又来一百两银子，哪里还掏得出来？ 这时候有人找上门来，拿着二百两的银票让她干这件事，她想着儿子的腿，犹豫了一晚就答应了，只是她胆子小，不敢真的害人性命，也坏了自己口碑，藏红花只在怀里放了一点，只是想让这位奶奶多吃点苦头而已。 对她求情的话贾琏一概忽略：“你没有见过她的面，她穿着打扮、口音如何？” 宋稳婆继续哭：“口音是京城的，身上穿着蓝色缎子，头上戴了银钗，手上有金镯子，一身富贵……” 态度也高傲，嘱咐她办事，全程都是抬着下巴，一副施舍的样子。 贾琏越听，越觉得跟二太太身边周瑞家的相似：“如果她站在你面前，你还能不能认出来？” 宋稳婆吭哧吭哧没给个准话，眼看着贾琏没了耐心又要让人打，她这才急急开口：“能！我能，求少爷看在小的能找出人来的份上，饶了小的吧！” 贾赦本来是没打算来的，虽然他也看中儿媳妇这一胎，但有儿子在，他就一边喝酒一边等消息，结果没想到有人来报，说是二爷院里出事了，还动起了板子，他知道不对，立刻就过来了。 贾琏这是特意让人给贾赦传信的。 他怀疑是二太太，就算不是她，也可以借机敲打敲打，谁叫她有前科呢。 如果是还有人藏在背后，有大老爷出手，也方便查出究竟。 他的人手到底没有大老爷充裕。 第147章 凤姐的生产能影响他们这一脉的爵位继承，敢在这里动手脚，大老爷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要是老太太出手就不一样了，要是她查到是二太太，多半还是一床被子盖下来，让大家“和和气气”。 虽然之前都有银子补偿，但他不甘心。 跟贾琏预料的一样，听到他说了经过以后，贾赦顿时暴跳如雷。 因为贾琏没有说可能幕后有人盯着贾家的事，贾赦的怀疑对象只有二太太一个。 他怒吼：“我就知道老二一直不愤我比他年长继承爵位，他这是自己不行，指望儿孙？呵，好一个假正经！” “来人啊，去把周瑞家的请过来！” 这个请字，他说的特别重，他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贾琏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心一跳，看了看隔壁院子，那里有他正在生产的妻子。 想要之前查出来的香和这回的藏红花，他一咬牙，没拦。 家本该是后盾，但这样的家，他着实放心不下。 那就闹吧。 第64章 冤枉啊！ 周瑞家的原本正在后厨, 亲自督促给二太太送的点心，以表体贴，看做好了, 就让人拿着饭盒，跟她一起回二房，走到半道上，就被“劫持”了。 周瑞家的惊慌的看着围过来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大老爷有请。” 周瑞家的发现了他们的来意汹汹, 僵着一张脸，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我这边还要回二太太话，晚些我……” 但是围过来的护卫不听她的推辞，周瑞家的只能让拿着食盒的小丫鬟赶紧回去送点心, 免得耽误了事, 也是让她给二太太传话, 赶紧来救自己。 她不知道是不是事发了, 万一真是这样, 周瑞家的真怕自己被大老爷下令乱棍打死, 他一旦酒劲上来了，是真能不顾王家颜面做出这样的事，那样自己就白死了, 所以周瑞家的想要尽量拖慢行程, 最好拖到二太太前来，但是那两个护卫也知道她这心思, 不给她钻空子的机会, 哪怕周瑞家的大方的掏出银子塞给他们, 两个护卫也不为所动。 他们知道轻重, 这次不是小事, 不是可以通融的时候, 而且他们平时月银都是大老爷发的，对二房没有那么多顾忌。 周瑞家的被“押送”到了贾琏院子隔壁，这里贾赦贾琏等人都在。 看到这里的人，再听着隔壁院子隐隐的动静，周瑞家的心里七上八下，看起来不是王熙凤出事，还在生产啊，那还有什么事？ 贾赦指着周瑞家的问趴在地上的宋稳婆：“你好好看看，给你银子的人是不是她？” 宋稳婆睁大眼睛看去，从上到下仔细打量，在她眼睛停留了好一会儿，显然在努力回忆，这跟记忆中高傲的样子不太一样啊，她没见过那人低眉顺眼的样子。 周瑞家的努力绷住，脸上赔笑：“大老爷，这是怎么了。” 宋稳婆见她出声，愣了下，然后视线放到了她的手上，看到她的金镯子，眼前一亮：“是她！她这个镯子我见过！” 脸和声音都有些像，但她不敢十分肯定，这个镯子一见，宋稳婆就敢指认了，这个镯子她一见就喜欢，印象深刻。 一听这话，贾赦和贾琏眼中都像是有火光冒出，周瑞家的知道不妙了，她差点跳起来：“你胡说，我没见过你！” 她见大家都不信，就道：“你是什么时候见过我的？” 宋稳婆说了一个时间，周瑞家的努力回想那天自己在做什么，然后她想到了，那天她在家里：“我家里人都能给我作证！” 她看着宋稳婆的眼神几乎可以放毒：“你要好好想想，荣国府不是你可以胡说八道的地方！” 宋稳婆被她吓的打了个哆嗦：“我没有胡说，你家里人自然会为你说话，我还有证据！” 她急急道：“那日你掉了一个珍珠耳环，我捡到了，耳环在我家里！” 周瑞家的感觉六月飞雪，她可以对天发誓，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个婆子，这是冤枉！ 这是大老爷给她设的局？周瑞家的觉得不妙，偏偏这婆子说到珍珠耳环，她真有一对长戴的珍珠耳环丢了一只没找回来。 贾赦嗤笑一声：“周瑞家的，这话是我要说的，荣国府不是你可以胡说八道的地方，来人，去找出那只耳环！” 自有人去宋稳婆家中，宋稳婆这时候巴不得把责任甩出去，她只是听令行事，虽然是收了钱，但她是被指使的，罪在指使人！ 她怕自己不把责任甩出去，就出不去这国公府邸了。 周瑞家的坐立不安的时候，王二太太行步匆匆的带着人过来了：“大老爷突然叫我的人过来有何事？” 贾赦毫不客气：“今日你侄女生产，这个稳婆却带了藏红花进门接生，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收了周瑞家的二百两银子，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做，背后是谁指使？” 说着是谁指使，他眼睛直瞪着王二太太，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周瑞家的看到自己靠山来了，当下就嚎啕大哭：“太太你要救救老奴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奴什么都没做过啊！” 她是真的冤枉啊！所以她看向胡言乱语的宋稳婆，是真的气急败坏了：“你是疯了？今日生产的二奶奶是我们太太的亲侄女，我们怎么会害她？” 宋稳婆缩了缩脖子：“那小的就不明白了，但小的是真的收了二百两银子才敢这样做，不然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第148章 宋稳婆想到自己的未来，悲从心来，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模样十分狼狈：“小的不敢乱说，有银子和珍珠耳环为证！” 二百两银子被她取了一百两还儿子的赌债，家中还有一百两。 王二太太这回知道是闹什么了，她脸色气的发白，看到周瑞家的神态哪里不知道她没做过？ 那问题就出在这个稳婆身上了。 哪里来的婆子，居然敢冤枉她？她真没收买稳婆，只是之前让人在侄女房中放了点东西，但跟这事无关！ 如今这人指认周瑞家的，跟指认她有什么区别？！ 双方各说各的，一方指认，一方坚决不认，贾赦和贾琏也没吭声，就等去宋稳婆家中找证据的人回来。 他们这边动静大了，老太太连忙赶来，她本来在王熙凤刚开始发动的时候就打算来，后来贾琏让人传话说没有那么快，她又年纪大了，没法一直守在这里，让她在荣庆堂等消息，现在知道这边闹起来了，哪里还能坐得住。 她来的时候，正好去宋稳婆家中找证据的人也回来了，带回来了一百两银子和一只珍珠耳环。 那只耳环周瑞家的见了，心就凉了，这确实是她不见的那只，王二太太也认出来了，这对珍珠耳环是她赏给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很喜欢，时常佩戴，府中认得的人不少。 如今证据确凿，贾赦哪里还能忍得住？他上前几步就是一脚，周瑞家的被踢了个正着，捂着腹部就跪了下来，她哭着喊冤：“大老爷，这真不是老奴做的啊，是有人陷害！” 贾赦：“那你说，有谁会陷害你？”周瑞家的一阵语塞，会是谁？他们得罪的就只有大房，这多半就是大房自导自演，还装的这么逼真。 老太太脸上乌云密布：“够了，你们给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老太太清场了，这是家丑。只留下王二太太、周瑞家的、贾赦、贾琏，以及那个宋稳婆，她亲自问了宋稳婆经过，还见了宋稳婆带来的藏红花。 她跟贾赦一样，都认为这是王氏动的手。 要不是贾琏有先见之明，事情就被她办成了。 她看着王氏的眼中有深深的失望：“来啊，去请二老爷回来。” 贾政这时还在衙门里坐衙，不在家中。 贾赦如今已经完全清醒了：“让人也去王家一趟。” 这事不会轻易过去。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肩膀垮了一些：“去吧。”她看向王氏的目光满是恨铁不成钢。 蠢妇，真真是蠢妇，她当初怎么就给政儿娶了她进门？ 鼠目寸光，又蠢又毒！要不是她给贾家生了二子一女，她恨不得把人给休了！ 贾政先回到荣国府，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整张脸都涨红了，抖着手给了王氏一巴掌，然后跪了下来：“老太太，儿子真不知道这蠢妇做了这样的事啊！” 王二太太看着他这迫不及待甩清责任的样子，心里直咬牙，他确实不知道，但这样的情况他不该护着自己妻子吗？她真是冤枉的啊！ 贾赦冷笑一声：“老二，你又来这一套，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不成？”夫妻一体，以为说自己不知情，自己就是清清白白了？别做梦了！ 老太太看着兄弟两个这般模样，手紧紧握着拐杖，要不是坐着，她是真站不住了。 贾琏捂着脸哭出声：“二老爷，凤姐她是无辜的啊！”他一直观察者二太太和周瑞家的表情，她们的愤怒是真的，没有一点心虚，好似真的跟这稳婆没有关系，但那又如何，现在有人证有物证，事情就是周瑞家的做的，而周瑞家做的那就是二太太做的，他可以光明正大借题发挥。 她之前做的那些轻轻揭过，太便宜她了！ 等到王子腾到来，看到她，二太太就跟看到了靠山一样，这也确实是她的靠山：“二哥，我是被冤枉的，我怎么会对凤姐动手！” 王子腾自然也是倾向于这是“误会”，这要是传出去了，王家女还怎么嫁人？他还有女儿在闺中未出阁。“这里面多半是有误会。” 见到王子腾这杀气腾腾的武将，宋稳婆被吓得身体发抖，但她坚持不改口供：“当时她蒙了面，我确实没见到她真容，但是镯子是一样的，珍珠耳环也是我捡的，小的不敢胡说啊！” 周瑞家的：“我的耳环被人偷了，手镯也未必是独一无二的东西，这是陷害！求老爷给老奴做主，还老奴一个清白啊！”她如今样子极为狼狈，哪里还有之前的雍容自在。 二太太也不认：“凤姐是我亲侄女，我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她动手，二哥你要相信我！” 贾琏看着二太太，幽幽问道：“二太太愿意发誓吗，如果二太太做过任何伤害对凤姐不利的事，就不得好死，断子绝孙。”这是毒誓。 二太太不敢，她可以发誓自己不得好死，但牵连到她的元春和宝玉，她怕了，“你还是当兄长的人，你怎么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那一瞬间的心虚贾琏看到了，老太太和王子腾也看到了，眼里都闪过一丝失望。 这时候老太太都没有力气说贾琏这般说过于不近人情了，二太太是二太太，她生的子孙是贾家人，不能一概而论。 王子腾心中迅速有了决断，这事不能传出去，要封口，贾家这边也要安抚，而且这回她害的也是王家人，王子腾膝下无子，他们兄弟两个目前只有王仁一个独苗，而王仁和王熙凤是亲兄妹。 第149章 所以一番商议过后，周瑞家的被王子腾带回王家处置，王二太太病了，要去小佛堂潜修养病，至于管家权，等王熙凤出了月子就由她全盘接管。 周瑞家的当然不想这个结局，回去王家后她还有命在吗？ 二太太也不想，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了。 王熙凤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在艰难的生产，等她好不容易生下来，就听稳婆说，“恭喜奶奶，喜得千金！” 不是儿子。 王熙凤有瞬间的失望，不过看着这个自己拼命生下来的女儿，脸上还是露出笑容。 女儿也好，先开花后结果。 笑完之后，她就昏睡过去了，醒来才知道她叔父来过了，他能来，就说明了他对自己的重视，王熙凤不由喜笑颜开。 平儿连忙道，“二太太也来过了，不过当时奶奶还在睡，就没打扰。” 他们都说好了，等她身体恢复一些再告诉她，如果不跟她说二太太来过，显然有问题。 “二奶奶，珠大奶奶来了。” 李纨是来打探消息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大事，二太太来了大房一趟，然后二老爷回来了，王家舅舅也来了，之后二太太就病了，挪去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外还多了看守的婆子，二房的人有一部分不见了踪影，说是二太太病了，要在佛祖跟前静修养病，但这是养病的样子吗？ 明明就是犯了大错被关禁闭的样子。 李纨对婆母这个下场心里乐见其成，但她怕影响到二房，影响到兰哥儿。 而一开始，是因为凤姐生产，所以她来打探消息了。 第65章 哪里是姑姑，是仇人！ 李纨在王熙凤这里好一阵嘘寒问暖, 不过旁敲侧击了几句，她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王熙凤一无所知, 平儿倒是紧绷着脸，看起来知道一些，但不能当着王熙凤的面问，老太太特意叮嘱了不要在王熙凤这边说起二太太的事, 李纨不敢违逆，只是颇感到心酸。 这是因为她刚分娩，也是因为她有个好夫君，老太太才如此体贴吧。 可惜她这辈子已经没法再依靠夫君了。 就是不知道太太如今如何了？李纨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倒霉了, 解气, 但要是她真的出大事了, 对二房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二太太是真的病了, 她最得力的陪嫁周瑞家的被二哥带走, 头上被扣了一个大黑锅，二哥也对她失望了，还没有说期限的让她养病, 可以说这一回损失惨重。 她气急攻心, 就病了。 她本以为自己病成这样，宝玉他们会来探望, 结果这个院子静悄悄的, 一个人都没来。 虽然是有大夫进来帮她看诊开药, 但其他人呢, 她病了, 她的儿媳、子女不该来侍疾吗？ 生病加上愤怒, 王氏把这院子里除了佛堂之外的东西都砸了，老太太听到人来报信，挥了挥手，淡淡道：“二太太喜欢砸就让她砸吧，不过她只喜欢听个响，就没有必要送好东西给她糟蹋了。” 也就是说她砸一次，补充的东西就要差一个档次，她喜欢用差的东西，那就不停地砸吧。 砸了两次之后，王二太太也意识到了这点，终于停了下来，让人去给老太太传话，她还是二太太，她病了，要有人来伺候。 她不想折腾宝玉，但还有李纨、赵姨娘和她一双儿女在，不过老太太驳回了她的话，“二太太得的病会过人，不宜见人。” 二太太要不是身体之前养的好，这接二连三的真要被气吐血了。 另一头，周瑞家的被带回了王家，王子腾对她可不客气，从她嘴里挖出了不少妹妹做过的事，王子腾沉默了。 周瑞家的咬死了没有去收买过宋稳婆，但他们收买了人在贾琏和王熙凤院子里放香，作用是一样的，难怪当时她不敢发誓了。 王子腾十分恼怒，之前她对贾琏做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之后贾琏已经是他们王家的女婿了，姑侄相残算什么事？ 周瑞家的大气不敢喘：“太太没打算要二奶奶的命啊！那东西只是让想二奶奶没那么快再生子而已啊！”他们已经知道了王熙凤这一胎是女儿，想让她吃点苦头，没那么快诞下大房长孙而已。 王子腾黑着脸：“闭嘴！”他如今只能拉着脸给这个妹妹擦屁股，另外继续查，按照周瑞家的口供，这宋稳婆不是她指使的，确实也重复了，那会是谁做的？ 王子腾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贾赦，但他查了以后发现，贾赦和他的人是有志一同的宅男，不是他做的。 还有可能是谁？ 王子腾的视线又看向了老太太，没有查到她，不过这个老太太是颇有手段的，她做了自己也未必能查出来，但如果是她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老太太一直偏重二房，又宠爱宝玉，要是自家妹妹有什么问题同样会影响到他们，而且自己这回过去，老太太同样是想着息事宁人的。 王子腾又查了荣国府其他人，全都排除了。 到了这地步，王子腾怀疑是不是周瑞家的为了逃避罪责，才一再推脱。 周瑞家的：“……”她哭都哭不出来了，都不是，难道真是她们主仆？但真的不是啊！ 王熙凤是在出了月子之后才被贾琏告知在她分娩那日发生了什么，饶是已经出了月子，身体无碍，王熙凤也觉得大脑一阵晕眩。 第150章 等回过神来，眼泪就流了下来，“这哪里是亲姑姑，是仇人吧！” 要是一个不慎，她这条命就没了，就算能保一条命在，万一她以后无法再生育，没有自己亲生子，她下半生就要看庶子脸色了！ 难怪她问平儿怎么这一个月来二太太都没来看过她，怎么病了这么久还没痊愈，原来是被罚关禁闭了！王熙凤咬牙，怎么就只是关禁闭呢？她觉得不甘心，但这事她叔父已经出面定下了，她无法改变。 贾琏抱着她，轻声安慰，“你别哭了，刚出月子要多注意身体，这事……你以后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了。”他一点都没有给二太太澄清的意思，巴不得王熙凤早日认清现实，夫妻一心，保住大房的地位。 “我马上就要去霖海府了，家里中馈现在由你管，就要你多费心了，家里一贯管的宽松，你管事后把家里这些人身上的皮给紧一紧。” 她屋子里居然无声无息就被人放了那种害人的东西，不得不防。 王熙凤身上顿时就像是被注入一股新的力量，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我会的！” 鬼门关走一遭也不是没有好处，管家权之前他们只拿到了一点，现在大部分都给王熙凤了，只有一小部分留给了李纨。 她是节妇，贾琏和王熙凤也没有完全不让她沾手的意思。 李家清贵，就代表着没多少银子，她手上管着点事儿多少能有点油水，也让人不能小瞧了他们母子。 贾琏又要出发了，王熙凤刚拿到中馈也无法开怀。 她不能跟过去，她要送人伺候吗？之前王熙凤借着有孕在身逃避这个问题，如今她已经生了，而贾琏年轻气盛，王熙凤一点都不怀疑他在那边几度风流，与其等他在那边抬举了别人，生下子嗣，不如自己安排，不怕她脱离掌控……道理她都懂，但王熙凤不愿意。 贾琏看出了她的纠结，让她不用操心了，“我是去霖海府读书的，不用特意安排人。” 他在那边确实有人，也就是个通房丫鬟，足够了，要是从这边带人过去，贾府下人们盘根错节，要是有孕了肯定要心大，他现在没有空管这些，而且他对贾府下人没有一定的考察，不敢带在身边。 再者贾琏现在想要自己的嫡长子从王熙凤的肚子里出来，这样才能让王家倾向他，他打算回去霖海府后让人把避子汤准备好。 王熙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二爷这是说真的？” 贾琏笑着搂人进怀里：“自然，二奶奶受了这番罪，我要是还一心想着别的女人，心里怎么过得去……”王熙凤知道他在哄她，依然被他哄的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 林府那边知道了贾琏要南下的事，贾敏沉默的送了东西和信，让他帮忙带过去，另外四公主府那边也有东西让他帮忙。 贾敏不知道要说什么。 周娘子那天回来之后简单说了有人要对王熙凤下黑手，被贾琏抓了个正着的事，之后发生了什么周娘子被清场了，不知道下文，只确定母女平安，没几日就是洗三，贾敏去了娘家，却没看到二嫂，一问才知道她病了，如今正在静养不见客，贾敏就知道这多半跟她二嫂有关，她没问，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等到满月，依旧不见二嫂，贾敏更问不出口了。 也不用问了，事情明摆着。 哪怕她也姓贾，这种时候她也要装作不知道，只是到底影响了她心情，这个月心情都不畅。 她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二嫂会被关多久，如果时间长的话，二房没有一个主事的人不行，难道要抬举赵姨娘吗？ 虽然她有一儿一女，但她为人粗鄙，让她管，只会把二房管的一团糟，或许还要再找人，但要是找了人，二嫂呢？ 虽然贾敏一直不喜欢这个嫂子，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这要进门辅助管家的女子身份不会太低，这对正室是个威胁，被她知道了，多半是要闹的，到时候二房内部又要乱起来。 想着想着，贾敏就觉得头疼，觉得儿子说有嫡子不纳妾的主意很好。 贾政确实有这个打算，按照之前说的，几年内王氏都没有出来的机会了，那二房谁管？ 而且自己妻子管家和侄子媳妇管家差别不小，他之前要买什么东西、要请客吃饭，只要不过那条线他去账上直接就能提钱，但如今不行了，大部分情况下还是能拿到银子，但速度没有之前那么快。 他的吃穿用度也比之前下降了一个档次。 贾政更后悔了，后悔当初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媳妇，所以他跟老太太提出要娶一个良妾。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纳其他低位官宦人家的女儿，不过那样就是打王家的脸了，所以他打算纳一个普通良家的女子当良妾代管家，帮忙打理二房内务，这点老太太倒是赞成，“这事我记下了，你对外别说。”要是说了，王氏肯定要反对的，或许还打着这样正好可以“病愈”，老太太不想让她这么快出来。 大房的势头要压一压，王氏也要打压，抬一个良妾出来，正好。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怪政儿有这个想法，他身边还是要有个贴心人，而且如今闹成这样，要说凤哥儿没点心结那是不可能的，她管家，要是想给二房下点绊子，二房这样都没有还手之力。 还是要抬举一个人出来，不能让大房没有掣肘。 第151章 确实也是这样，二房这边除了贾宝玉因为有老太太老顾，生活水平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之外，其余人多少都有些变化。 贾探春和贾环一开始以为二太太是真病了。 但之后从二老爷提起二太太那愤愤的态度里面，贾探春猜出了另有隐情，多半是二太太犯错了，只是她不能问是有什么隐情，她只能忐忑地等待下文。 等着等着，贾探春发现随着二奶奶管家，这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对二房的态度没那么热情了，她本来就不受重视，如今送过来的饭菜比之前更差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就是赵姨娘她之前时不时就要被叫去二太太跟前，为她打帘子，端茶倒水，现在不用了，为此赵姨娘还叫了一桌席面，想要庆祝，被贾探春骂了一顿，拦下了，只是母女两个再一次闹得不欢而散。 赵姨娘觉得自己委屈，现在太太病了，二房就是她最大了，她还不能庆祝庆祝了？ 这女儿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吗？一点都不体谅她，只会骂她？ 贾探春话不能说透，赵姨娘根本没有心眼，存不住事，她要是说了，姨娘肯定会欣喜若狂，在老爷面前露出口风，她看不出老爷憋着一股火，姨娘要是问了就是撞枪口了，她要是还如此张扬，那是怕自己跳得不够高，没有惹火上身吗？ 贾环心里也是想庆祝的，他现在不用给二太太抄经书了，不用耽误那么多时间，而且他时不时被克扣的文房四宝能正常拿到手了，只是他到底是读了书的，知道事情不能这么干，所以压抑着心里的喜悦。 贾宝玉是最迟钝的那一个，他听老太太说太太病了，他不能去见她，他就答应了，之后好一段时间没有提起他，直到过了一个多月才问，“怎么太太病还没好？” 这时候老太太想到二太太应该也接受现实了，就说，“你再等等，好了我就让人带你去见她。” 贾宝玉乖乖的答应了，二太太那边听到了嬷嬷传话，说宝玉要来看她，立刻提起了精神。 她病好了，吃的方面没有怎么克扣，但被关在这里，到底不顺心，终于宝玉要来看她了！ 她想要跟他说自己的委屈，让他劝老太太让自己出去，他也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才能为她争一口气，但是嬷嬷又道：“二太太还请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王氏：“……”她愤愤的盯着这个老嬷嬷，她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虎落平阳被犬欺，等她出去了，一定要给她好看！ 最终，王氏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贾宝玉哭了一场，让他经常过来看她。 贾宝玉看着她伤心的样子不解：“太太病还没好吗？大夫怎么说的？” 王氏扯了扯嘴角，哑声：“是啊，大夫说我没那么快痊愈。” 贾宝玉明白了，原来太太是因为病没好难过，他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太太，听大夫的话，很快就会好的，我也会经常来看太太的。” “好好好，我的宝玉最是孝顺，你也不要太经常来，耽误时间，你要专心读书。” 说到这，贾宝玉就不爱听了，“怎么能不经常来，这是儿子应该做的，太太……”他的甜言蜜语轻易就能哄的二太太破涕为笑。 京城这边老太太在给贾政挑选合适人选，另一头贾琏在去霖海府的途中出现了“意外”。 第66章 唐氏/叶氏/良妾 贾琏带着人回霖海府, 前面一路顺风，在走到行程五分之四的时候，贾琏基本已经放心了, 但就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意外的情况。 光天化日之下，在城外没有行人的道上，一行人正在赶路, 突然从旁边的山林里跑出来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女，看面庞，大约十五六岁，一身孝。 她见到这一行人, 大喜过望, 扑到了贾琏马下, 跪趴在地, 仰起头:“求求公子救救我, 有人贩子要抓我！” 她这一仰头, 就露出了她姣好的面容。 这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少女，配上她的孝服，不禁让人感叹, 难怪有句话叫想要俏, 一身孝服。 没多久就有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 他们手上拿着绳索，看到这个女子就竖起眉毛, “你跑啊, 你还能跑到哪去？你跑不掉的, 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说完了, 又对着贾琏这一行人陪笑, 一看就知道这伙人不是凡人, 不管是□□一看就知道是骏马的坐骑，还是这一行人身上的绫罗绸缎和配饰，都在说是他们惹不起的人，而这一行人中，被护在中间的贾琏一看就知道是话事人。 “这位公子，这女子是我们的逃奴，我们有卖身契，只是她刚被卖，还不想接受现实，给公子添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说着，就要上前去拖走女子。 那女子惊慌失策，看贾琏的目光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砰砰给贾琏磕头:“公子！求你救救我，我愿给公子做牛做马，公子，我会刺绣，我擅女红，求求你买下我，我不想去脏地方，如果公子不缺人伺候，能不能当做借银子，我肯定会还……”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贾琏看着，挑了挑眉，“停，你说说是谁卖了你？” 看在她的脸上，要是没什么问题，偶尔日行一善也不是不行。 按照女子所说，她是当地一个老童生的长女。 她母亲前两年在生弟弟的时候去世了，然后前不久，她父亲也去世了，留下她带着两岁的弟弟，祸不单行，没多久一场病她弟弟也没了，因为这个情况，定了亲的夫家嫌弃她是天煞孤星，上门退亲，她彻底没了倚仗，见状，她大伯就想要占了她家的房子和财产，他完全不顾及名声，不仅想要财，还把她给卖到脏地方去，想着多赚一笔。 第152章 她似乎看出贾琏动了恻隐之心，红着眼眶继续给他磕头：“求求公子慈心！” 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没想到这么倒霉，还有这么没良心的叔伯，贾琏叹了一口气，问了价钱。 那些人对视一眼，不想得罪人，所以只把买人的价格翻了一倍:“二十六两，公子你可别觉得贵，唐氏的姿色你也瞧见了，她还识文断字。”要不是她年纪大了些，性格也比较烈，怕鸡飞蛋打，价格还能再涨点。 “那你就跟着我吧。”放在身边，日后当个通房也行。 贾琏前脚刚说出这句话，后脚就突然想起了表弟的提醒，突然灵光一闪。 这人会不会是有人特意安排到他身边的探子？ 周瑞家的和二太太被扣了一个黑锅，是谁下的手他还没查出来，有这么一出，大房二房之间的隔阂越发深了，如果对方是针对贾家，那么会不会还有下文？ 贾琏知道有很大可能。而且他确实在女色方面有偏好，这女子有姿色，或许就是有人针对他好女色安排的？想到这里，贾琏盯着唐氏上下打量，这样一想确实可疑，他就想要把人给扔掉，但转而又想，把人带着也行，让人看着。 表弟不是说还没有找到线索，找不到突破口吗，如果这人真是探子的话，放在身边盯着，迟早能逮住她的马脚，这样想着，贾琏就没反口。 如果她不是探子，也就是多养一个人而已。 到了霖海府，林烨见了贾琏，先说一句恭喜。 贾琏如今已经是当父亲的人了，说到女儿，他脸上露出笑容，“可惜你没看到她，白嫩嫩的，眼睛有神，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刚出生的时候贾琏都不好意思夸她，实在没有地方夸，好在慢慢长大，大姐儿长开了，也变得可爱了。 “你送的玉如意我给她放在枕边，她很喜欢抓在手里睡觉。” 说完了开心事，贾琏才提起其他不愉快的经历：“多谢你提醒，不然她们母女就要出事了。” 生产太凶险了，他看着从产房里端出来的那一盆盆血水就觉得心里发慌，一个不小心，他可能就见不到她们母女了，这也给了贾琏紧迫感，更加坚定了要在明年的乡试高中的决心，这样才能加重他们大房的分量，维持住如今的公平。 林烨顿时笑了，“也是你自己谨慎。” 贾琏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唏嘘：“我不敢大意，我还没有享受够，怎么甘心出现意外？” 他要中举，要做官，还要风风光光的享受好日子，他用了这么多时间精力读书就是为了这个目标，要是被什么人给算计了，真要气的吐血。 “对了，我在路上带回来一个人。” “我让人查过了，她的身份没有问题，是个可怜的，只是我也不敢全盘信任，就先把人带回来了，想着要是有人特意安排到我身边的话，或许可以找出线索。” 林烨听了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如果他是幕后人，知道贾琏的爱好也会从这方面入手。 谁叫他没有掩饰过这方面的喜好呢？ 贾琏他来到霖海府后没有对林府的丫鬟动手，而是从人牙子那边挑了一个样貌出众的放在身边，偶尔有点空了，还会出去一趟，带着一身脂粉香回来。 因为这个，霖海府不少人扼腕的不行。 他们一开始是给林烨送人的，但林烨不收，他们也不好老是把脸送上去给人打，所以贾琏来的时候就没想着送女人，没想到这是个不一样的，他自己主动买人了！ 这么好一个套交情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林烨对这方面是不管的，一个是这在这个时代是常态，他根本管不过来，再者这种事情只能约束自己，无法约束别人，只要贾琏学习方面没有落后进度，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烨想着，不由得叹气，“幕后人藏的太深了。” 他对林府管的严，近身伺候的人管的也严，并不是说他没有给别人故意接近的机会。 他只是不好女色而已，除了送女人，还有别的途径。 比如他一开始从府学里拉壮丁，后来府学的壮丁不够用，他就从其他学院、推荐里拉壮丁，秀才要，童生也要，只要能做事，他来者不拒。 就算是没有功名的人，能做事，做好事，他也照样用，这不是靠近他，取信他的好机会吗？ 贾琏面无表情，“你也说过这些人是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有这个能耐被你看中放到身边的自然是有真本事的人，有本事就不缺前途，没有特殊情况，怎么甘心被鼠辈驱使？” “就算有那么几个被收买的，也没空做什么。” 表弟用人是真的狠啊，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一旦休息，就要眼睁睁看着别人窜到前面去，这哪里还能安心休息？ “你知道有人私底下抱怨吗？”说着，贾琏突然笑出声。 林烨:“？” 贾琏哈哈哈大笑:“有人说，你没有暖玉温香在怀，也见不得别人有暖玉温香的机会，才会让大家忙的团团转，还有人怀疑你身有隐疾，才会拒绝这么多的美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烨:“……” 这种小话看来都避开他了，林烨还是第一回听，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好怎么安置这女子了吗？” 贾琏:“给她放到针线房如何？” 第153章 既然有怀疑，厨房是万万不能让她靠近的，既然她说擅长针线，就让她去针线房，以后她做出来的衣服仔细检查或者直接放到一边就是了。 林烨不由挑眉:“我还以为这是你的贴身大丫鬟。”也就是暖床的通房丫鬟。 贾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色中饿鬼，不用试探我。” 虽然这唐氏长得确实可以，性格看起来也不错，但他堂堂琏二爷，难道会缺女人不成。 “接下来就靠你了。”把人放在林府，自然要林府人手帮忙盯着，他的人手不够充裕。 林烨点头。 他随后打开贾敏的信，信里一个字没提王二太太“养病”的事，看得出来，她在为娘家的事烦忧，不过贾家大房二房会走到如今这情况是早就有了隔阂，她作为妹妹，就算想要改善两个兄长的关系，他们会听吗？ 这个道理她未必不明白，只是兄妹间有感情，她轻易无法看开。 过了一个多月，贾敏又来信了，这回她好似想通了，在信上轻描淡写的说了王二太太“久病不愈”，然后老太太给二哥纳了一个良妾的事。 这个良妾姓叶，祖父是举人，父亲是秀才，不过都已经去世了，家中只留下寡母和年幼的弟弟妹妹，家中还有些资财，惹人觊觎，这位叶大小姐本来打算靠嫁人后仰仗夫家保住娘家，如今荣国府找上门来问，犹豫了两日，就同意了。 虽然进荣国府是妾，但宰相门前七品官，足以在其他族人的虎视眈眈中保住娘家了。 这也是经过王家同意的，甚至这人还跟王家旁支族人有些姻亲关系。 正是因为王子腾同意了，所以王二太太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不管她再怎么愤怒，都没法阻止。 贾琏也收到了王熙凤的来信，她的信里把这事写的更加详细。 这是纳妾，所以挑了个吉日，一顶轿子就把叶氏抬入了门，她一进门，就很得二老爷的喜爱，连着半个月都宿在她院中，说她蕙质兰心，为此赵姨娘还闹了一场，成了小丑，让大家取乐。 老太太也夸叶氏知进退，没多久就把二房的内务交给了她，并且还给二房在账上定了支取银子的额度，只要不超过这个数，二老爷都能提走。 贾赦知道后，那一天喝酒喝得特别凶。 之前王氏管家的时候二老爷去账上提钱随心所欲，大老爷知道二老爷去账上提钱了，随后也要去提一笔差不多的，就是不愿吃亏，不过他提钱的时候就没有这么丝滑了，账房用各种理由借口推迟，要不是贾赦混不吝，根本不听这些借口，很大可能推迟着推迟着，钱就提不出来了，如今换成二老爷提钱的时候慢了点，才过去多久，老太太就出头了。 对比之下，大老爷像是捡来的。 作为儿子，贾赦不能指责母亲，只能借酒消愁。 贾琏看了王熙凤的信，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老太太……”他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又不是第一回知道老太太偏心了，他能说什么？ 只是看到大老爷这样，心里到底不舒服，憋着一股气，他读书更认真了，甚至熬大夜用功。 林烨看着他的黑眼圈：“看来这信不单单是坏消息，还有鞭策作用，以后还有这种事可以让二嫂子多写点。” 贾琏：“……这是人话吗？”他被气笑了。 看他笑了，林烨又道：“别着急，放平心态，天还没到塌下来的时候。” 再用功，也不至于透支自己的身体。 乡试要考九日，没有一个好身体很难熬完全程。 贾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他确实要保重身体，珠大哥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第67章 引蛇出洞 春去秋来, 钱知府终于熬不住了。 他能活到现在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他熬的够久了。 在去世之前，他邀请了林烨过府一叙。 大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钱知府去世办完丧礼, 一家人就收拾行囊回了老家，他们留在霖海府的宅子、田地都卖了。 这也是常见的，为什么官员会被叫做流官？就是因为他们只在异地为官，任期不定, 基本上都不会一直扎根在那里，所以他们上任之后有很多人会置办产业，到离开的时候就会反手卖掉。 之所以这样一个是人走茶凉，另一个就是异地管理方面的问题, 像钱知府他们家就是全都卖了个干净, 不会再回霖海府了。 而且他们家是典型的后继乏力。钱知府的儿子都没有多少能干, 加上没有考取功名, 没法做官, 而下一代的孙子年纪还小, 看他们的表现也是平平，要是把这些东西都还留着，前期还好, 到后期, 这边别说赚钱，不亏损就不错了, 还不如卖了拿钱回老家。 他这一去世说起来是大事, 但也可以说是小事, 因为格局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只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 原本就塌了的天, 现在是彻底压到自己身上了, 就比如白家。 之前知府大人虽然没有对他们伸以援手，但看在知府大人的面上，不会有那么多人落井下石，他这一走就不一定了，所以他们主动关掉了一部分家业，退回了老家。 贾琏对此很感慨，“现在霖海府的书籍便宜。”书籍便宜跟纸张便宜脱不开关系。 有许多外地商人过来买纸，买书，再贩卖到其他的地方赚个差价。 第154章 这是好事，代表着学子们读书识字的成本下降了，供养一个读书人压力也没有那么大，不用像之前那样，稍微有点家底的百姓必须要砸锅卖铁、勒起裤腰带才行。 感叹完，贾琏有些唏嘘。 一转眼，秋闱在即，他就快离开霖海府了。 他不打算回京城，在路上来回太耽误时间，他直接从霖海府去金陵，参加完乡试，等结果出来了再回去。 用功读书的时候，感觉时间特别难熬，但到了这个时候回头再看，又十分难忘，有些不舍。 当然，他不舍得的并不是读书，他读得够够的，他不舍得的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 他用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没有白费。 在知道主考官是谁之后，表弟提前给他压了几套题，要是侥幸押中了，就稳了，要是没有押中，他中举的几率也有五六成了。 这几率已经不小了，比起来霖海府之前提高了两三倍，充分表示了他这两年的努力，他没有虚度光阴。 表弟也没有，他在这段时间改变了一个府。 现在六个县的主干道通向府城的官道都变成了水泥路，原先因为道路不畅，有近路大家都不愿意走，宁愿走远一点的、更好走的路，现在这种水泥路修好了，路上每天车马不息。 更别提修整水利后开通了一个停船的港口之后了，原先不起眼的小镇，眨眼间就繁华了起来。 这些繁华不仅给官府增加了税收，百姓的兜里也有了更多的钱，大家兜里一有钱，就更舍得消费，有些东西之前不是不想买，是没有条件买，比如看病，比如盐，比如更好的农具…… 而且丰收的红薯也让大家不用饿肚子，今年很少有听到养不起孩子溺毙的事了。 大家有了养活他们的希望。 送孩子去学堂学手艺的人也更多的，条件困难的孤寡可以免费，其他人是要掏钱的，现在他们愿意掏这个钱，也能掏这个钱了。 只要能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个学费不贵，而且平时他们要是送孩子去拜师学艺，不仅要花钱，还要给师傅做几年免费劳力，还不一定会教真本事，比较起来，这个学堂太划算了…… 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表弟的任命很快就会下来了。 正在准备出行事宜，贾琏把身边的人都查了一个遍，针线房的唐氏是重点。 从她来开始就有人盯着她，看她和谁交好，有没有跟外面的人传递消息，从前期来看她并没有什么破绽，来到之后就安安分分的在针线房里面待着，贾琏的通房丫鬟觉得她是个威胁故意针对她，她也忍了，有空了就绣东西，还跟人换了布和针线，做好了让人帮忙拿出去换钱。 如果她想自己出去也行，林府并不会把人严格拘禁在府里，每个月都有出去一日的机会，不过她自己不想出去，只托了其他人帮忙。 或许是有心理阴影了，针线活卖了钱之后，她出手比较大方，在针线房里她人缘不错，甚至还认了一个干娘。 看起来很正常，不过就在贾琏准备回金陵的关口，安分了一年多的唐氏主动出现在了贾琏的面前。 她用的理由相当正当，“少爷，小的是来还银子的，现在还不够，不过我还能继续挣钱，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还清的！” 她拿出了三两银子。 这对于贫苦百姓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唐氏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要不是她针线活出众，根本攒不下这么多。 贾琏眉毛一跳，还银子？ 还什么银子？ 她的卖身契还在贾琏手里。 再看她含羞带怯的面孔，这不过是她故意接近的理由罢了。 前脚才说她安分，后脚就出现了，贾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装作之前忘记了她，现在才想起来的样子，“是你啊，这一年来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唐氏摇了摇头：“大家都对我很好，这一切都多亏了少爷。” 贾琏没有收她的钱，还给了她五两银子，“不用还，看你穿的这么素净，去买些脂粉好好装扮装扮。” 这话说的轻挑，听到的人不会误会他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个意愿，拒绝就是了，他贾琏在这方面的名声还是不错的，没有强迫人的。 但她红了脸，低着头羞答答的收下了，嘴中低声喃喃：“我一直以为少爷早就忘了我了，没想到……”一副感动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贾琏的心里哇凉哇凉的，虽然看起来是暗慕已久的样子，但他没法单纯这么看啊。 他下个月就要南下去金陵参加乡试了，结果她在这个关口出现了，太巧了。 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贾琏和林烨商议了一番，决定按兵不动，然后贾琏又给了她故意接近的机会，他在一日吃完饭后去园子里转转，消食，然后又遇到了她。 接二连三的，双方关系迅速升温，贾琏在一次拥人入怀的时候，“不经意”地说起了他出行的时间，还有路上的安排。 之后果真在她托人卖掉的绣品里藏着的纸条。 这就是板上钉钉了，这确实是个探子，她之前只是隐藏的好。 贾琏苦中作乐：“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抓住幕后人，我牺牲一下也是应该的。” 只是心里着实有些心酸，这招数不对着表弟使，就盯着他，挑软柿子捏是吧？ 第155章 林烨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这是你立功的机会。” 贾琏：“……这种立功的机会不大想要。” 他们装作没有发觉，让人让消息传了出去，放长线钓大鱼。 出门的日期确实是那一天，但是一出城，贾琏就在郊外换装易容，走了另一条路，而顶替他们的，就是由青石带队易容成贾琏一行人的诱饵。 “贾琏”坐在马车里，时不时露个面，一行人按照透露出去的行程慢悠悠的赶路，在走到某个驿站的时候，走火了。 有人故意纵火。 不过被发现的早，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纵火的人被记住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难，而是留着这个人，看他接下来去找谁，揪出他的关系网。 一计不成又来，“贾琏”的马在途径城里突然发疯，模样十分熟悉，要是一个不好，他就要从马上摔下来，轻则擦伤扭伤，重则断手断腿，一旦伤了手脚，还怎么能参加今年的秋闱？ 但这一回有心算无心，“贾琏”顺利从马上下来了，这露出来的功夫不是“贾琏”会的，下手的人当即知道事情不对，“贾琏”可没有听说他会武艺。 他想要逃，但没能彻底逃脱，逃了好几条街，还是被青石等人逮住了。 经过也弄清楚了，他得到消息，就躲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看到符合条件的一行人过来，就用哨筒一吹，银针射到了马上，过一段时间，马儿就发疯了。 抓到这人，青石差点喜极而泣。 这么多年，终于有线索了！ 纵火的那人是被收买的，还不知道收买自己的人是谁，这回可不一样了，他知道要动手的是“贾琏”！是直接听幕后人吩咐的自己人！ 不愿意说？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让他开口。 而另一头，贾琏到了金陵外，他没有贸然进城，而是在表弟在这里的庄子上隐姓埋名的住了下来，等到装扮成他的青石等人到了，才恢复自己的真容，出现在金陵。 唐氏还要留着继续传递消息，这边他的出现就要符合行程，至于他怎么顺利来到金陵，这是他福大命大，途中怎么有人失踪了，那他就不清楚了，世界这么大，出现点什么意外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贾琏没有问青石他们这一路具体经历了什么，他怕影响自己的心态。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秋闱，等考完了，他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而且来到金陵不代表就能放心了，表弟怀疑他们在这里有据点，他还要小心。 他的到来，贾史王薛四大家中另外三家都表达了自己的关心，最关心的就是王家。 贾琏亲岳父岳母就在这里，其次就是薛家了。 薛家家主去世之后，薛家就大不如前，要不是薛家姨妈出身王家，背靠王子腾，薛家这个皇商的身份就要保不住了，如今虽然是保住了这个名头，但收益减少了很多，如今见到贾家外甥来，还是来参加秋闱的，这又是她的靠山之一，薛姨妈送了重礼。 贾琏看到礼单的时候也被她的大手笔惊了一下，不过见面的事还是被他推了。 薛家也没说什么，当前自然是秋闱重要。 贾琏闭门谢客，直到秋闱才出了大门，全程不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等到考完全程，贾琏靠自己的毅力慢慢挪到考院门口，一见到自己人，勉强点了点头，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吓了他们一跳，他们一边抱住他往后倒的身体，一边大声呼叫：“快！大夫快来，我们二爷晕过去了！” 第68章 倒数第十 大夫是早就请好了的, 就在马车上侯着，他给贾琏把脉：“没事，就是耗神太过, 劳累过度，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再开个药方补补，吃两天就好了。” 贾琏被送回去后, 有人为他洗漱他都无知无觉，他醒来是被饿醒的，要不是太饿，他还能继续睡。 他这一觉睡足了八个时辰。 狼吞虎咽一顿, 又自己洗漱一番, 就进了书房, 把最后一场考的内容写下来, 再让人抄录, 一份要寄给表弟, 一份要寄回京城，其他的留着和其他人交流使用。 比如说，表姐潘玲芙的夫君宋益, 他们一起参加了乡试。 之前他们没有交流, 现在考完了，迅速活跃起来。 就算老太太之前不喜欢这个庶女和她的孩子, 但当贾敏正式走动起来, 荣国府也不好再忽视她, 而且潘玲芙嫁到了金陵, 这是贾家的大本营。 荣国府要是把这个外孙女忽略, 就要有人私底下说道了。 她在这边日子过得还不错, 嫁到宋家先生下一子，如今又生下一女，膝下儿女双全，大家都说她是个有福的。 她嫁过去后，不仅迅速添丁，她丈夫宋益也考取了秀才，今年还参加了秋闱，她弟弟潘常胜今年也赶回了西北，他老师认为他火候到了，让他回去参加童试，他考中秀才的几率不小。 聊到这个表哥的时候，贾琏有些奇异的满足感。 和林家表弟比，自己被完完全全比下去了，但要是和潘家这个表哥比，自己遥遥领先。 所以他是优秀的，只要找对参照物就可以了。 贾琏和宋益交换了彼此的答卷，看完后，贾琏暗喜。 因为他答的更好。 表弟给他提前押了题，没有押中，但表弟之前给他出过差不多的题，也算是押中了。 第156章 所以他中的几率应该不小。 宋益看完了，脸上绷着，心里七上八下。 家里人看过他的答卷，说能不能中要看运气，而运气一贯虚无缥缈，他实在没有信心自己能有这个运气，而贾琏答卷比他好一些，他嘴上也说不把准，这是谦虚？还是事实？ 没出榜，谁也不能下定论，但宋益心里着实发慌，他有预感，自己这回要落榜了。 和表姐夫对完答案，贾琏就收到了王家大老爷的请帖，邀请他前去赴宴。 贾琏欣然前往。 就跟他预想的一样，他这个岳父和大舅哥别的不会，吃喝玩乐是样样精通。 加上考完了，心头大石暂时放下，贾琏差点乐不思蜀。 当他回去的时候，他脚步都有些摇晃。 要不是他自己坚定拒绝，家里就要多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了，瘦马，名不虚传。 不过他现在对收人比较敏感，在外面享用可以，带到身边还是免了，身边有一个探子就足够了，要是身边女人全都要他小心提防，那也太累了。 去完王家，后脚贾琏就去了薛家。 招待他的是薛姨妈和薛蟠这个表弟，另外还有薛蟠叔父作陪。 薛蟠才十三岁，却已经知道怎么招待贾琏了，表现的十分老道，让贾琏心情有些复杂，不愧是在金陵这个销金窟里长大的富家子弟，毛还没长齐，对女人已经这么熟悉了，尽兴是尽兴的，只是从王薛家离开以后，贾琏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王家大老爷是他岳父，但他岳父是个只会享受的纨绔，他大舅兄王仁也是个纨绔子弟，等到王子腾退下来了以后，下一辈王家就要无人了，薛家那边也是如此，薛家家主是个能干的，但他去的太早了，下面儿女都未长成，而且继承人没教好，在金陵薛家呆霸王的名头十分响亮，今日相处下来，贾琏觉得呆霸王这个名号真没取错，名副其实，贾琏几句话就引得他大包大揽，出手十分阔绰。 贾史王薛四大家，只有史家没有主动邀请贾琏前去，贾琏就没去，史家主枝又不在这里，他没有必要过于殷勤，而且虽然老太太是史家两位侯爷的亲姑妈，但贾琏是知道两边是有隔阂的，他们家经常来往的也就史家大爷的遗腹子，湘云妹妹而已。 除了去这些亲戚家里面做客，贾琏还很积极的跟其他人一起去参加各种诗会、文会，他也会主动邀请别人。 与人交际，这是他的长处，现在他不管再怎么焦虑，结果都没法再改变了，那么就好好发挥自己的长处，多认识几个朋友。 当终于到了揭榜的这一日，贾琏待在家中，没出息的在大门旁的花厅里转圈，心跳声震耳欲聋，思绪翻飞。 要是没中，回京以后大老爷会赏他一顿板子吗？ 贾琏觉得很有可能。 大老爷下了重本。 他已经从表弟那里知道了大老爷送了什么东西，当时贾琏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里哇凉哇凉的。 难怪表弟会受不住诱惑，换成是自己他也受不住。 这样的好东西都送出去了，要是结果不理想，大老爷肯定要想办法出气的。 要是、要是他榜上有名呢？他对这一回的答卷心里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想到这里，贾琏心情激荡，要是他这一次中了，那他就是十九岁的举人！ 这个年纪不管放到哪里都是年轻俊才，这样的话明年的春闱也不是不能去试一试。 就算几率渺茫，但人总有侥幸心理，要是他踩狗屎运中了呢？那他就是二十岁的进士了！ 想到这里，贾琏更急切了，问一旁的金彩：“怎么还没传消息回来？” 他到底中了没有？ 他的这些设想全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这回考中了，要是没中的话，他就要再等三年。 三年的时间太漫长了，而且下一回他不一定还有这次的好运。 要是没中，他又要苦读三年，回想这两年的经历都像是在做噩梦一样，贾琏心知肚明，他没法再坚持一个三年了。 金彩擦着汗，脖子向外看，伸得老长：“二爷，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他心里也在骂派去的小子怎么回事，这种时候还不表现的伶俐点，还想跟着二爷回京城？ 在他们两个几乎要成为“望夫石”的时候，终于有人一路狂奔着回来了，“二爷、二爷，你中了，你中了！” 贾琏一呆，然后迅速狂喜：“哈哈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 他没忍住心情的激荡，失态了，他甚至哭了出来：“我中了！我这两年太不容易了！” 表弟真不把他当人看啊，每当他稍微有点懈怠，就各种鞭策他，说只要读不死，就往死里读，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他再失态，贾家众人也不会在意，他都中了，高兴之下发泄一下怎么了？他中了，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就连他放的屁都是香的！ 金彩已经兴高采烈地吆喝起来了：“快快快，鞭炮准备好，报喜的人到哪了，铜钱呢？” 没多久，贾家祖宅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包围了，一片欢腾，周围人顿时就知道了结果。 “没想到贾家运气还真好。” “之前出了个贾珠，去了，以为贾家要沉寂了，又出了个贾琏。” “老国公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第157章 “可惜了，贾家，再看看吧。” …… 不管他们私底下有什么盘算，明面上都笑盈盈的前来贺喜。 薛家同样早早派了人去等揭榜，他们知道的没比贾家那边慢多少，听到他中了这个好消息，薛宝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自然是个好消息，只是她难免为自家的情况叹息。 叹完了，她又重新拿出了礼单，看了一会儿，去找薛姨妈：“我们这个礼单是不是要再重一些。” 她帮着看账，从父亲去世之后，账上的收益越来越差了，薛宝钗不能不为此感到忧虑。 薛姨妈笑的合不拢嘴：“加，就再重三成如何，让你哥哥亲自跑一趟，这可是他亲表哥，正好让他们兄弟两个多亲近亲近，要是你哥哥能向他学习，知道上进，再多的礼我们也送得起。” 薛姨妈心底是不怎么为家里生意担忧的，这两年家里的收益是没之前好了，但依旧是个相当庞大的数字，而且家底子在，完全不用为银钱担忧，等儿子再大一些，能亲自盯着生意了，自然就能恢复了。 贾琏这个时候被各种赞誉声包围了，他的风头比解元还要大。 虽然他名次倒数第十，但谁叫这个解元不仅三十多岁了，样貌平平无奇，出身也普通，没有多少话题性呢。 他贾琏出身好，年轻，长得也好，眼看着未来前程也会更好，自然有许多人主动攀附过来。 有句话叫穷秀才，富举人，当了举人以后名下就有免税额度，也有了当官的资格，就有人主动捧着田产和银子过来投效。 还有的人无所求，但随大流的送上银子聊表心意，这种都称不上是贿赂，是大家默认的潜规则，当地大户、商人都会多多少少送一些聊表心意。 这样收下来，出身再是普通，也能一夜暴富，不用再为宅子、春闱路费担忧。 消息迅速传递到了京城，听到这个好消息，贾赦大笑三声，把儿子送到外甥那里这可能是他最近几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反复确认过消息的真假后，就让王熙凤给大家发赏银，“二爷中举了，大家伙一块高兴高兴，场面也要操办的热热闹闹！”绝对不能比之前贾珠中举的时候差。 王熙凤也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她第一回对贾赦的命令心里不仅没有一点反感，还想要再加重一些。 她想要当诰命夫人，现在看来，好像距离那一日已经不远了。 老太太那边也同样高兴，让鸳鸯去给大家发赏钱，“这是荣国府的喜事，来，把凤哥儿叫来，这样的大喜事，我们要邀请亲朋好好乐上一场！” 他们荣国府的喜事不多，这算是正经的大喜事了，肯定要跟大家聚一聚，告诉他们，荣国府后继有人！ 隔壁宁国府的贾珍也亲自过来报喜了，他看着喜气洋洋的荣国府，脸上笑着，回去后就把贾蓉打了一顿：“我让你读不进去书！” 他越打，越气。 都是贾家人，怎么好消息都是荣国府的？宁国府可是长房！ 贾蓉连句辩驳都不敢，好不容易让贾珍消了气，被人抬回了房，秦可卿就担忧的过来照顾了：“大爷……” 贾蓉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快请大夫。” 是他不想读书吗？ 是书不愿意被他读啊！ 跟整个荣国府的欣喜不同的就是二房了，王二太太还在佛堂，听到了鞭炮和欢呼声，就问婆子：“家里有什么喜事？” 她已经猜到了，但还没死心，真的从婆子那里知道贾琏考中了以后，抱着贾珠留下的衣服哭了一场，“珠儿你去的太早了，要是有你在，我怎么会在这里？” 要是她的珠儿还在，如今肯定是个进士老爷，在朝为官，那样就算自己犯了错，有这个出色的儿子在，也不会被送进佛堂受这份罪。 想到这里，王二太太哭的更伤心了。 那婆子看她抱着先珠大爷的衣服哭，暗地里撇了撇嘴。 她也是荣国府的老人了，以前珠大爷还在的时候都没见她这般勤快的念着珠大爷，现在这是念给谁看？ 贾政和她不愧是夫妻，在书房里长吁短叹贾珠去的太早了，要是他还在，家里风光的就是他了，如今二房想要风光，还要再等好些年。 贾宝玉也闷闷不乐，怎么大家都想要做官？好好当一个清白的人不好么？ 而且这样一来，二老爷肯定又要盯紧他的功课了，贾宝玉心中叫苦不堪。 要说真心为贾琏高兴的，也就是贾环了，他没忘记他能跟着夫子读书是因为二哥，现在二哥越来越好，对下面的弟弟来说是好事，他们都能沾光。 消息传到林府那边，贾敏顿时笑了，“琏儿一番辛苦没有白费。”不过随后，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他之所以能中举，那是多亏了林烨给他补课。 谁家没有不够出息的后辈呢？ 因为这个缘故，在朝堂里闲云野鹤的林如海难得的收到了同僚们的热情对待，一问缘由，居然是想要他代子收徒，他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事恕难从命了。”他可不会压着儿子做他不想做的事。 远在霖海府的林烨不知道林如海和贾敏的“烦恼”，收到喜信后就笑了，补课班圆满结束，现在就是坐等尾款了。 笑过了之后，林烨脸上又严肃了起来。 他拿到了那用毒针乞丐的口供。 第158章 第69章 又见毒针/漕帮？ 青阳等人一直留在金陵, 他们倒不是为了等贾琏，而是留在金陵追查线索。 途中纵火的人被抓到了，但他知道的有限, 只是收银子办事，如果顺利的话，就没有接下来的事了，但是不顺利, 火是烧起来了，却没有烧中目标，于是才有了那个乞丐的出场。 他的嘴巴挺硬，青石等人费了不少功夫才撬开他的嘴巴, 知道了是谁指使的他, 手上的毒针又是从何而来。 他是从一个走方郎中那里得到的命令和毒针。 当青石他们找上门的时候, 这个走方郎中已经消失了, 没有抓到人, 但这个走方郎中在当地停驻多时, 他有一张宽大的关系网，他们费了一些时间整理出来，发现这个走方郎中是个能耐人。 他跟当地的大户基本都有交情。 青石他们去查, 还引得一些人警觉, 他们根本不愿意张口说这个郎中的事。 但在他们的诸多手段下，查出了不少东西。 这个走方郎中名郭台仙, 四十有余, 有一手偏方医术, 广结良缘, 遇到贫家子弟时不时还愿意无偿诊治, 名声挺好。 但从他到当地开始, 这些年当地就不怎么太平，他来的第一年，出现了一支二十来人的游匪，趁着某一家大户元宵节出游的空档，洗劫了他们家，让他们损失惨重。 这户人家和这个走方郎中交好，事后依旧交好，而且感情越发深厚。 第二年，他用偏方治好了一个员外的痼疾，声名鹊起，但没多久，这个员外急病去世了，原本丰厚的家底也败落了下去，留下一大家人在城里艰难度日，只得卖了城里的宅子，退回老家。 第三年，他去外地游走，期间当地出了一伙盗贼，趁着城里失火大家慌乱的日子，行窃，那一日共有五家大户人家被窃，而这五户人家都跟这个走方郎中行走密切。 怎么看，这个走方郎中都像是前来踩点的探子。 认识走方郎中的人多，青石拿到了他的画像，重金请当地三教九流一块帮忙查，最后在一个大户家的别院里抓到了人。 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在这里成了座上宾。 把这个人抓住了，就顺着他继续往下挖，他的嘴巴可比那个乞丐要硬多了。 他知道的也多。 青石弄清楚了他的具体身份，郭台仙这个名字是假的，他的本名叫郭三先。 他确实是个大夫，不过他可不是之前传的说是祖上世代行医，他是漕工出生，十来岁的时候才被家里人送去医馆学了医，之后自己出来到处游走，成了走方郎中。 不过现在他家里面已经不靠漕工谋生了，而是买了田地，成了小地主，还开了两间铺子。 不过再往下查，他们家还是跟漕运断不开关系，他们卖的货物都是船上运来的，跟漕帮关系密切。 看到这个的时候，林烨眉头紧皱，这人跟漕帮有关？！ 这可是一个庞然大物，从运河存在开始，就诞生了一大批倚赖运河生存的舵工、水手、纤夫等，他们一方面为了抱团谋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防止在漕运过程中遭遇不公正待遇或欺凌，就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组织结构严密的民间秘密结社组织，鱼龙混杂。 他好像没有得罪过他们。 他一直都是按照规矩来，霖海府这边没有大河，他做的这些事也没有损害漕工的利益，更别说以前他还小的时候幕后人就对他下手了。 所以不是他得罪了这些人。 是林家祖上得罪过他们？ 如果是这样的话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让他们过去这么久了还对林家下手？ 不，或许得罪他们的还有贾家，所以贾家也是他们的报复目标。 收回思绪，林烨继续往下看，看着，眉头皱的更紧了。 郭三先死了。 虽然青石他们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被杀死了，这是有人要灭口。 为此，青石他们说要将功赎罪，一定要把这个人查个底朝天，还有背后杀他灭口的人也要揪出来。 林烨想着，把信收好，写了一封信给林海，他要问问两家祖上是不是跟漕帮的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恨，还要问问外祖母那边，她或许会知道一些。 暂时压下繁杂的思绪，林烨又打开了另外一封信。 这封信来自姑苏。 这一科参加秋闱的人众多，不过林烨亲朋中只有贾琏中了。 表姐夫宋益落榜，只上了副榜，颓废一阵后，他决定去京城国子监就读，三年后再战。 姑苏老家的族兄林焕、林焜也参加了今年的秋闱，但他们连副榜都没上，纠结一阵后，就写了信给林烨，想要投奔他，给他打下手，做好充足准备后再去参加秋闱，林烨自然答应了。 这是送上门来的可信劳动力，他身边没有一个叫人信得过的亲眷代他出面交际到底没那么方便，之前贾琏在的时候还能让他跑跑腿，他这一走，就要靠他自己了，如今有两个林家族兄弟要来，正正好。 林烨收信频繁，另外一头姚通判度日如年。 “知府大人已经去了，怎么新的任命还没下来？” 他们都知道，很大概率就是同知升到知府位上去，他这一上去，下面不就有空位了吗？ 姚通判已经等了很久了，这两年多他战战兢兢，不敢放松，也是有实绩在身的，应该也轮到他升上同知了吧？ 第159章 所以他可以说是望眼欲穿，除了林家人以外就属他最盼望林烨升职的好消息到来了。 虽然说他们林大人年纪是比较轻，但谁叫他是凭着真本事上来的呢？“怎么林大人就不着急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有的时候好消息没有坏消息传得快，所以他们这时候还不知道在这边住了两年多，跟他们都混得还不错的国公府表少爷科举的结果，还是林烨派人传了消息，大家才知道了，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上门贺喜。 人不在霖海府怎么办？ 这不是有林大人在吗，东西肯定能送到贾琏那里。 林烨看着没有过分的东西，都收下了，他确实要派人回京城，除了给贾琏送这些东西，还要把他在这边留的人送回去，比如他的通房和唐氏这个探子。 这么好用的人就是要充分发挥她的价值才行。 贾琏的通房姓江，她一听到林烨要送她们回荣国府，立刻就笑开了花，开始收拾东西，唐氏也笑了。 在贾琏去金陵之前，已经和她说好了，等他回来就要把唐氏提为大丫鬟。 江氏如今也是大丫鬟，所以把她提为大丫鬟，在唐氏看来那就是成为通房，她早就盼着贾琏回来了。 如今他不回来了，但没关系，他考中了，成为了举人老爷，而且她们也要被送去国公府了。 那可是国公府啊。 一个听起来就让人魂牵梦萦的地方。 江氏看到唐氏喜滋滋的样子，脸上不屑，心里还是有危机感的。 她现在顾不得这个针线房的狐狸精，她担心在荣国府的那位当家奶奶。 根据听到打听来的消息，说她是个泼辣的人，不知道回去之后自己会不会吃苦头。 就是可惜了，这段时间就她一个人，却没有把握住机会生下孩子，要是有个孩子，不管男女，她肯定能被提为姨娘…… 他们被林烨打包送走，另一头贾琏也在回京城的路上。 因为中举，他着实过了一段乐不思蜀的日子，但他没有忘记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他问过了青石他们在途中的经历，虽然他们没有说查出了什么，但经历的事情不会有假，这些事要是他没有当心，轻则受伤错过本年秋闱，重则有断手断脚、性命之危，在回京城的路上，他们会不会继续下手？ 贾琏不会去赌这个可能性，要是青石他们能护送他回京城就好了，可惜不行，所以贾琏只好把目光看向其他准备北上的人，这一打听，正好甄家有船要去京城，他们什么关系啊，老亲啊！而且他们荣国府还投靠了九皇子，这是自己人！ 所以贾琏一提，甄家立刻就答应了同行。 这是甄家的送嫁船，船上满是各种好东西，再一细问，是给未来宁乐郡王妃的陪嫁之一，现在提前把一些大件送到京城。 知道的时候，贾琏也不由为甄家如今的情况眼热，甄家如今烈火烹油，十分兴旺。 甄家有个当过太上皇乳母的太夫人，时常陪伴在太上皇身侧，最得太上皇宠爱的嫔妃是甄太贵妃，所出的忠靖郡王也经常入宫在太上皇跟前承欢膝下，时不时拿着赏赐出宫，手下人也吃的盆满钵满，甄家前段时间还得了太上皇赐婚，把甄家家主的女儿许配给了宁乐郡王，这是太上皇兄弟的儿子。 也正是因为甄家如今的兴旺，所以哪怕同船的是荣国府大房的嫡子，负责此次运送的甄家管事头也抬的高高的，颇有施恩之感。 贾琏：“……” 他被气笑了。 他还能跟甄家投诉不成？那样就是他不识好歹了。 但就这样过去，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贾琏在心里给甄家记了一笔，因为中举被抬的高高的心气也下来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们来日方长。 等贾琏回到了荣国府，荣国府少不得又乐了一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贾赦本以为会看到志得意满的儿子，没想到他虽然高兴，却没飘起来。 贾赦意外了。 他这儿子居然改性了？变得稳重了这么多？ 这倒是好事，不过很快贾赦就觉得他稳重是错觉，他这儿子飘了，身上皮痒了。 因为他居然只想参加明年的春闱，要是不中，就直接谋官了。 现在距离春闱就只有几个月了，以他这回秋闱倒数的名次，想要金榜题名的几率不高，就这样放弃？ 贾赦举起了板子，看着贾琏冷笑：“你要么这段时间好好读书，明年考个进士回来，要是明年不中，你就继续考，放弃？呵呵，你老子我是不年轻了，板子还是举得动的。” 这时候贾赦丝毫想不起当初自己的想法，他那时候觉得贾琏考个秀才他就满足了，但是当他真的考了秀才，贾赦就想要他考中举人，等他真的考中举人，贾赦就想要他再进一步成为进士。 举人是可以做官了，他们荣国府确实也可以举荐他，给他谋一个好差使，但举人出身，在官场天花板太低了，一般五品官就到了头。 这怎么够？他还这么年轻！ 贾琏欲哭无泪：“大老爷，您是不是忘了我读书天赋一般？这回能考中举人，那是侥幸啊！”要是没有表弟出过类似的题，他这回能不能中举都很悬，那只是一个省的秋闱而已，而春闱，是全国选才啊！ 第70章 近日可忙？ 第160章 大房父子关在书房闹了一场, 在打板子的威胁下，贾琏保证一定会在这段时间用功，争取明年考上进士, 这才让贾赦放下板子。 虽然说是保证了，但贾琏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是他不想考中进士吗？ 他也想啊！ 这不是他还有点自知之明吗？ 而且之前是有表弟帮忙，现在这回表弟可帮不了他了，他要是赶去霖海府, 一来一回，时间净用在路上了，还不如留在京城临时抱抱佛脚。 贾赦不想听这些，让儿子回去好好和儿媳妇大姐儿亲近亲近, 明天开始就要努力了。 宴请？ 在贾琏回来之前荣国府是办了不少宴会, 但他回来了, 宴会就要停了, 距离春闱没多少时间了, 贾赦不想让这些事分了儿子的心。 把儿子赶走之后, 贾赦在书房里坐着，然后就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虽然刚刚对儿子横眉竖目, 但贾赦心里是十分痛快的。 他贾赦虽然一事无成, 但他儿子考中举人了！ 看着京城现状，窝在荣国府不出门的贾赦偶尔也会为贾家的现状和未来担忧, 他们上了忠靖郡王的船, 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但儿子有了个功名傍身, 肯定比没有好！ 笑够了以后, 贾赦从书房一个柜子的隐蔽处掏出了一个锦盒, 依依不舍的打开看了许久，然后才强忍着心痛，重新装好。 这是答应了要给外甥的谢礼。 虽然是很心痛没错，但想想儿子如今的情况又觉得值得，贾赦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也不算是给外人，外甥身上也留着贾家的血液，只不过左手倒右手而已。 那一头，离开大老爷书房的贾琏擦了擦额头的汗，愁眉苦脸的回去了，一回去王熙凤就迎了上来，“我的好二爷，这是怎么了？这样大的喜事，还有什么烦恼不成？” 贾琏搂着她，一起歪到了榻上，长须短叹:“唉，大老爷……”说了三个字，贾琏就意识到不能说，因为凤姐儿肯定是跟大老爷一样的想法，他说了就是自寻烦恼，所以他要说出来的话拐了个弯:“大老爷说我回来了，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孙子，我说这急不得，不能今日才回来就让他抱上孙子吧，大老爷不听，我被骂了一顿，你说大老爷这是不是不讲道理？再快也得要明年，你说是不是。” 王熙凤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什么话都说，没个把门的，一点都不害臊。” 贾琏还真想王熙凤了，看到她这样，哪里还忍得住，一个翻身就扑上去…… 事后，王熙凤趴在他的胸膛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他的头发，“二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贾琏足足有一年多没回来，王熙凤一个人撑着，不能说累，也没个人可以依靠。 贾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辛苦凤姐儿了，你把大姐儿养的很好，家里看着也比之前有规矩。” 他看到家里的下人没有那么散漫了。 王熙凤被他说的眼眶泛红:“二爷不知道，如今我可被说成是母夜叉了。” 家里规矩确实松散了些，总有不守规矩吃酒耍牌的，有些还是伺候的老人了，被抓到了王熙凤就会小惩大诫，这已经放宽了，但他们并不满足，背地里到处说她的不是，让王熙凤恨得牙痒痒，之后他们再犯错，就不是小惩大诫了，但这样他们又去老太太那里求情，让她被批了一顿。 贾琏皱眉:“还有什么人跟二奶奶扎翅？” 王熙凤叹气:“多了去了，老太太院里、大太太、二太太还有宝玉那里都有阳奉阴违的。” 贾琏听了，哑然，这些地方确实不大好管：“二房那边管的怎么样？”他说的是二房的那位良妾叶氏。 王熙凤轻轻笑了：“虽然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却是个懂规矩的，二房被她管的井井有条。” 她之所以笑，就是因为之前二太太故意给叶氏捣乱，想要证明她管不好家，要让她出来，结果人家管的好好的，让二太太失望了。 贾琏点了点头：“这是老太太特意为二老爷找的人，自然是妥当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贾琏突然想起了大太太，心情复杂。 大太太也是老太太为大老爷特意找的继室，这对大房没有好处，但对他贾琏是好事，她威胁不到他的地位。 王熙凤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用手指戳了戳贾琏的肩膀：“说到姨娘，你就没有给我添几个姐妹？”她斜睨着贾琏，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贾琏顿时笑了：“哎，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酸啊？凤姐儿，你闻到了吗？” 王熙凤轻哼一声，有些恼羞成怒：“你还跟我打岔，还不老实交代！” 贾琏捉住她用力往下戳的手指：“我以为你知道，在我这里最重要的是凤姐儿你啊。” 王熙凤挑眉：“二爷这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这种事就不能认真谈，所以很快两人又滚到了一起，然后贾琏才轻描淡写提了一句有两个大丫鬟，晚点应该就会到了。 王熙凤听到他这么说，心下一松，看来还都没怀孕，那就好。 “大姐儿醒了，去见见她吧，她都不认得你这个父亲了。” 大姐儿如今一岁多了，见到贾琏这个陌生人，躲到了奶娘怀里，贾琏耐着性子哄了一阵，她才愿意出来，但抱还是不行的。 王熙凤看的直笑：“以后你可得多陪陪她，不然下回还是这样。” 第161章 贾琏自然答应了。 没多久，林烨派的人回到了京城，先回林府，然后再把唐氏和江氏送到荣国府。 这两人王熙凤都知道，等见到人，她心下一松，确实长得不错，但还不到绝色的地步，而且这两人都没有什么依仗，掀不起什么大花浪来，这样一想，王熙凤就强压下心里的那点酸涩，笑盈盈的把人收下了，安置到了一旁。 而林府那边，林如海收到了林烨的信，看着儿子信上写的内容，林如海眉头紧皱。 漕帮？父亲并没有说过跟他们有什么仇怨。 贾敏看了也一脸莫名：“贾家我也没有听说过跟漕帮有什么矛盾，我还是去问问吧。” 林如海点了点头：“问问也好。” 他也不会闲着，准备去找找祖上的信件、手札，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林如海觉得大概率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就跟儿子在信上说的那样，这所谓的漕帮，很可能只是某些人的障眼法。 史氏听了贾敏的话，摇头：“我没听你父亲说过跟漕帮有什么恩怨。”她皱着眉头：“漕帮真敢得罪我们这样的人家？” 漕帮确实不容忽视，鱼龙混杂，但说到底，那只是民间组织，连个官都没有，民不与官斗，或许是有许多人家跟漕帮有利益关系，在背后给他们撑腰，但敢这么对朝廷命官下手？ 要是被查到了，就是犯了众怒，而且他们上来就奔着子弟命去，这是结了死仇才会如此行事吧。 贾敏气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就算是障眼法，肯定也跟着漕帮有关系，我就不信了，揪不出这藏头露尾的家伙！” 史氏看她气成这样，叹了一口气：“烨儿是个能耐的，你急什么，我们都没事，急的不该是我们，他们越急，暴露出来的东西就越多，耐心点。” 是这个道理，贾敏点了点头。 史氏又问：“如海近日可忙？” 贾敏顿时警觉，想到了什么，答：“忙，最近他忙着王府修缮的事儿。” 史氏就沉默了下来。 她本来想问女婿能不能指点指点琏儿的。 虽然琏儿中举的答卷寄回来后她就问过女婿了，说他要是中举了，能不能中进士，女婿说的委婉，但意思明确，可能性不大，现在看来，女儿女婿都知道她什么想法，拒绝了。 这个修缮王府的活，根本不用他一个三品官亲自盯着，不过是推辞罢了。 贾敏和林如海确实讨论过这个问题，儿子指点指点侄儿还好，他们距离远，而且都是年轻人，旁人不能把他们的往来和荣国府、林府的往来挂钩，但要是自家老爷和琏儿在京城走的太近就不太好了，尤其林家和贾家选择不一样。 想到这里，贾敏又有些意兴阑珊。 这段时日刚下了一个任命，金陵知府犯了事，被降职了，换成了贾雨村，这人姓贾，但跟荣宁二府没关系。 他原先被罢了官，还找来过林家，当时他们在扬州任巡盐御史，最后这个贾雨村是走了甄家的路子起复的，背靠甄家，没几年就成为了江南重地的知府，忠靖郡王的势力越发兴盛了。 皇上这边好似对夫君越发信任了，时不时就给他一些活，虽然都是一些简单的。 林家，现在大家基本已经把他们看做皇上一派了。 双方势力都在扩张，但忠靖郡王能走到今天这步少不了太上皇的支持，太上皇的身体可真好啊，要是早两年就去了，朝堂就不会这么乱了，但这话是大逆不道，贾敏只敢在心里想想。 贾雨村上任没多久，林烨前脚收到家书，确认了他们两家没有和漕帮结下大怨的记录，后脚林焕林焜到了，而且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我们途径金陵，正好看了一场热闹，那薛家薛蟠打死人了。” “他在戏院和人争一个戏子，喝了些酒，两边都不愿意退让，打了起来，薛蟠把那人打成了重伤，那人抬回去没几日，不治身亡。” “我们走之前，那户乡绅已经把薛家告上公堂。” 说到这里，两人有些遗憾，要不是船出发的日子是定好的，拖延不得，他们肯定会多留两日看看结果。 林烨听的皱眉：“甄家可好？” 林焜林焕知道他说的是甄士隐家，族弟之前委托过他们关注这家人的情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问起，两人对视一眼后，林焜老实回答：“没听说有什么事。” 林焕补充：“我听家里人提了一句，他家的女儿年岁到了，正在说亲呢。” 第71章 别人安排的戏码 原来没有了甄英莲, 还有另一个人作为替补出现，让薛蟠又上演了类似的戏码。 想必贾雨村也没想到吧，他刚上任不久, 就有这么一份大礼送到。 薛蟠是谁？ 他是贾史王薛四大家中薛家的家主，他的母亲出自王家，王子腾是他舅舅，荣国府贾政他的姨父, 本身薛家还是巨富，在金陵是一霸。 再者甄家也是他的靠山，甄家还是举荐贾雨村起复的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要怎么处理这一起案件？ 听他们说的, 被打死的那个人是乡绅之子, 也就是说祖上或者是现在是有出过官员或者举人老爷的, 在当地有一定的名望和势力, 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人。 在律法上, 这是很严肃的人命案件, 不能说所有大户人家手底下都清清白白，但如果对方是良民的话，被抓住了马脚就是一个把柄, 在短时间内可能没事, 但在恰当的时候被人拿出来，就是打倒他们的利器。 第162章 所以贾雨村要是秉公办理, 会得罪这么多金陵的地头蛇, 要是含糊其辞, 事后有人翻旧账了, 贾雨村也会被连累, 未来堪忧。 但如果他真的秉公办理的话, 也有很大的可能，他现在就堪忧。 他之前之所以会被罢官，也是他自身有问题，官位不太稳当，这回要是被打下去了，不一定还有再起来的机会。 所以在林烨看来，贾雨村会尽可能拖延这起案件的进度，给薛家走动打点的时间，最好花足够的钱，让对方同意和解，毕竟这个不是当场打死，是抬回去后几日不治身亡，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对方怎么都不肯罢休，那贾雨村多半就是等到拖延不得的时候，糊弄了事。 他这一糊弄，以后清算起来，在这个时候帮忙的人都要被记上一笔。 在他们没事儿的时候，无事发生，但要是局势逆转，那就是清算的罪则再添一行。 荣国府要是有人插手这件事情的话，多半就是二房了，不过现在二太太被关起来了，她能得到的消息是滞后的，贾政收到薛家的信息，会愿意出面施压吗？ 如果他出面了，这就会是荣国府日后败落的原因之一。 别说什么二房不能代表荣国府，谁叫现在荣国府对外是二房主事呢，到时候清算下来，荣国府承爵人是贾赦，那罪就是他抗，他要是说冤，谁会信？ 所以对这件事，林烨写信给了贾琏，提醒到位，免得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具体怎么做，他就不插手了。 他相信，有点前瞻性的贾琏不会把这事往自己头上揽，不是还有王家吗？ 薛家的钱大部分也是进了王家的口袋，薛家要是求人，肯定率先求王家。 至于说薛家会不会砸钱砸到贾家出面，那就要看他们的操守了。 这事要是不想插手，还是要贾赦出面。 贾琏虽然中举了，但他还不远到能当家做主的时候。 至于金陵那边，林烨同样写了信过去让人去查。 他不会认为这是偶然。 哪有这么巧的偶然。 分明就是有人安排的一场戏码。 这针对的是贾家？王家？还是薛家本身？ 林焜和林焕没想到林烨对这件事会这么感兴趣，他们知道薛家和贾家有关系，但和林家就是隔了一道了，而且不管薛家这个皇商再怎么富贵，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他们两个之前只是想着看热闹，要是早知道林烨这么感兴趣，他们就算再重新约船，也要留下来再打探打探。 虽然他们都是姑苏林家人，以前小时候还做过几年同窗，之后信件不断，但双方的差距是赤裸裸的。 林烨比他们年纪都要小上几岁，但他们如今还是秀才，而林烨已经是五品的林大人了。 如果没有这层同族关系，他们就算想要投靠别人做师爷，都投靠不了这样的门第。 来到这里，虽然面上稳得住，但他们对和这个族弟相处心里一直是提着一颗心的，到底多年没有见面，没有相处，有些生疏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瞧不起他们？ 现在真的见面了，这颗心可以放下去了，他还是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什么变化，但只要有机会，他们还是想要多多表现自己，证明他们的能力。 林烨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让他们先在霖海府到处走走，熟悉本地情况。 等熟悉了，自然就有活给他们干了，一干起活来，自然就不会想太多。 林焜林焕很快就沉浸在了认识这个非同一般的霖海府中，红薯这东西他们都不陌生，但这水泥路他们没见过，这么平整的路面！ 在踏进霖海府的时候就惊奇过了，现在看到四通八达的水泥路更加惊讶，这么多么大的工程，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啊，怎么好像大家对这路都是欣喜，没有多少怨念？ 难道不是抽调徭役完成的吗？ 而且这种水泥用来修建房子也很好用，修建出来的房子别具一格…… 就在他们好奇地认识着霖海府的时候，林烨的任命终于下来了。 他升为霖海府知府，四品。 年十九的四品官，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在哪个朝代也是不多见的。 大家纷纷上门恭喜。 这是意料之中的，等这一天真的到来了，还是有些恍惚。 林焜林焕就帮忙招待，迅速进入状态。 贺喜的人前脚跑完林府，后脚就去姚府，在姚通判的紧张和期待中，他也等来了好消息，他也升了，从通判升为同知。 他的资历够了，之前就是亏在没有足够的人脉，一直在原地踏步，现在有成绩又有林烨举荐，他就往上走了一步，所以一收到任命就迅速赶来林府道谢，让去姚府贺喜的人都跑了一个空。 他给林烨行了一个礼：“多谢大人举荐，卑职铭感五内！”他感动的眼眶都红了，不管这是真情流露还是做戏，态度是表达出来了。 至于他空出来的通判职位，下面的县令们看着眼热，但这回他们失望了，六个县令原封不动，从外面空降来了一个新通判。 这一次之所以任命下来的比较慢是有诸多原因的。 皇上要提林烨上来，但有人不愿意，用各种原因阻挠，要么说他年轻，要么说他在霖海府乱来，把这个地方变得面目全非，有功也有过不当升迁…… 这自然让皇上十分恼怒，把那些上蹿下跳阻挠他的人又给记了一笔。 第163章 他难道不知道林烨年轻吗？ 他难道不知道霖海府的变化吗？ 霖海府的一切变化他都知晓，这些都是他支持的！ 他年轻又不耽误他做事！ 别看霖海府现在只是税赋增加，还有东西没有公布，这要是公布了，别说升四品，升三品也没问题！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撼动这么庞大的利益团体，只能隐在暗处。 他贵为天子，却受各处掣肘，这哪里还是天子？ 好在他不缺耐心，他能忍，也能等…… 林烨知道了京城这一番动作后觉得庆幸，幸好他没有留在京城，要是留在京城他做不了多少实事，不像如今，他给霖海府带来了许多改变，这些改变不能说所有都是有益于百姓的，但总体他们日子是越来越好的，脸上也越发有光泽，精气神跟之前相比都上了一个台阶，另外还有海边的秘密。 要是那边的成果公开的话，会让整个大盛朝都发生一场大地震，霖海府地位也会与众不同，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技术还有待改进，林烨对此并不着急。 他还年轻，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先着重忙碌别的事。 另一头，贾琏收到了表弟的来信，他本来以为表弟是写信来问他春闱的事，没想到是薛家的事，他还真不知道薛蟠打死人乡绅之子，而且据说是十分受宠爱的独苗苗，这仇结大了，他坐不住了，又去问大老爷：“大老爷，薛家这是你知道吗？” 贾赦不知道。 那二老爷知道吗？他有没有做了什么？ 贾赦眉头紧皱：“名帖在他那里，要是他不想丢面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去问问门子，薛家有没有来过人。” 王熙凤管家，门房也有她的人。 贾琏立刻去问了，他意识到了不对，名帖不该继续给二房拿着了。 哪有二房把好处收了，却把风险留给他们大房，这是什么冤大头？ 而且虽然大老爷对他寄予厚望，但贾琏有自知之明，他这阵子越是读书，越是看往年进士们的文章，就越知道自己的不足。 所以他也一再表明，明年他参加春闱以后要是没中就要去谋官了，他真没有信心，明年要是不中，再等三年也不觉得有多大的希望，那就要六年、九年…… 时间太漫长了，甚至可能这辈子都考不中，那就是白白耽误时间，白发苍苍参加春闱的老举子还少吗？ 贾琏不想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这样还不如早点步入官场。 二老爷一直在工部主事位置上不挪窝，自己与其花六年、九年的时间去搏春闱，还不如花这个时间往上爬，或许六年、九年后他就能赶上二老爷了，到时候荣国府也该由他们大房当家作主了。 二老爷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因为薛家确实来了，但他们找的是王二太太。 他们不知道王二太太被关起来了，只以为她是真的身体不好在养病，所以他们求助了薛太太的姐妹王二太太，想让她出面帮忙。 王二太太虽然被关在小院子里修身养性，但贾家并没有把她的陪嫁隔离开。 所以王二太太见到了薛家的人，还收了薛家送来的一个匣子，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银票，足足有三万两。 看过数量之后，王二太太就决定要帮忙了，不过因为这事不太好开口，她知道要是原原本本的跟贾政说的话，他指定会有意见，所以她要改变改变措辞，让他相信薛蟠是无辜的。 王二太太也相信金陵那边不会急着定罪，而是会尽可能的拖延。 到时候施压下去，薛家送来的这些银票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结果她还没说，贾琏就先知道了，贾赦也知道了，然后贾政也知道了。 “太太，老爷过来了。”听到丫鬟这么报信的时候，王二太太是欣喜的，他终于主动过来了，是来说和的吗？ 在她的期待中，她看到了怒气冲冲的贾政，他是来指责她的：“什么时候薛家来人了，你见了他们？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 贾政青着脸，语气也很不好。 其他人看到这样，立刻识趣的离开，把空间让给主子。 王二太太脸上的期待凝结：“老爷这是什么话，我不能见我娘家人吗？” 贾政看她装糊涂，愤怒的伸出手指着她：“愚蠢！” “你知不知道大老爷来找我，让我交出名帖？” 贾政当然不乐意，但贾赦这回比之前都坚持，说不允许他拿着荣国府的名帖去给他二房的亲戚办事。 贾政被弄得很被动。 “薛蟠是不是闹出人命了求上门来？” 看到王二太太脸上的神色，贾政就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被气笑了：“那你认为是薛家的事重要还是荣国府的名帖重要？” 大老爷确实不管外面的事，但做什么大事贾政还是要跟他说的，他要是坚决反对了，贾政也不能一意孤行，现在他认为自己偷偷给薛家办事，信不过自己，想要把名帖收回去，贾政自然拒绝了，老太太那里也不会同意，但贾政知道贾赦这是在给贾琏铺路，迟早这名帖是要收回去的，他们二房更该谨言慎行，怎么能把这么大一个把柄送上？而且这样的事，她居然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还是大房闹了他个没脸才知道的！ 王二太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自然知道孰轻孰重，虽然贾政也是官，但他的名帖跟荣国府的名帖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第164章 所以哪怕再不舍那三万两，她还是低了头：“我会把东西退回去。” 王二太太想了一下，与其把这笔银子拿出来，便宜了大房，还不如把银子退回去，自家妹妹那边就算没有荣国府出力，王家也能把这事摆平。 贾政甩袖离去：“以后二太太别再擅作主张了！” 王二太太被他这态度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她做的这些为的是谁？ 还不是为了二房！ 二房没法管家，损失了多少油水！ 她不想办法多捞点，以后宝玉和元春去喝西北风吗？ 第72章 嫉妒 荣国府的纷纷扰扰林府不知道, 他们还在为林烨的升官高兴。 儿子升为四品官了！ 贾敏为这个好消息，给林府上下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银，另外还每个人多发了一身新衣裳。 还悄悄去慈善堂捐了一批陈米。 林府上下高兴, 四公主府也高兴，不，现在不能再用四公主来称呼了，她如今是公主们的姑姑, 是燕奚长公主。 她看到女儿脸上的笑颜，不禁也笑了：“还在高兴呢？想好送什么了？” 崔二月被她这么一问，脸红了：“母亲~” 燕奚长公主点了点头：“行，那我不笑了, 看你这么高兴, 我在心里笑好了。” 这不还是打趣吗？ 虽然崔玥被打趣的时候多了, 认为自己锻炼出来了一些, 但还是没控制住, 她感觉自己脸上发烫, 她不得不转移话题：“大嫂呢？” “她身子重，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我去陪陪她说说话。”姑嫂两个感情不错。 燕奚长公主自然乐见其成：“去吧，你别戴香囊, 她现在闻不得香的味道。” 崔玥原地转了个圈：“我好久没戴香囊了。” 崔玥大嫂姓邱, 嫁入崔家几年了，夫妻恩爱, 不过一直没有动静, 今年终于有孕, 一家人都十分欢喜。 她去到的时候, 邱氏正歪在摇椅上休息, 见到小姑子来了, 不禁笑了:“快来坐。” 看着这个小姑子，邱氏心中也不免感叹她的幸运。 林家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不是虚言，而是切实履行，现在那林家麒麟儿都十九岁了，换到旁人家子嗣或许都不止一个了，他如今却连个通房都没有，这要说出去，谁不羡慕小姑子？ 小姑子因为这点都不爱出去赴宴了，因为总有那眼红说些酸言酸语的人，影响心情。 还有之前对林家有意的南安郡王府小郡主、刘阁老孙女，她们都定了亲，她们的对象不能说差，但跟林家子比较起来，有些方面就要差一层。 刘阁老孙女许的那人身边原本就有通房，她刚过门，就多了个姨娘。 至于南安郡王府，他们给小郡主定了定平侯世子，那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虽然定亲后身边的大丫鬟被清了大半，但邱氏知道，这样的人只是装一时而已，等她进门了，就不会再掩饰他的花花心思。 这不是个例。 就连自己，夫妻相得，也有通房。 大家本来都差不多，但出现一个与众不同的，就特别扎眼，要是心胸宽广的说一句羡慕就罢了，心胸狭窄的，甚至会把自己遭遇的不平产生的怨怼转移到小姑子身上。 好在小姑子看得开，不把她们的眼红放在心上，还说:“那我就盼着我能长长久久的被她们怨妒了。”那样就说明她一辈子都是她们羡慕的对象。 邱氏听了，只能叹服，确实是这个道理。 崔玥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肚子:“今日小侄儿有没有闹你？” 邱氏:“还好，他是个安静的性子。”说起肚子里的孩子，邱氏脸上顿时满是母亲的光辉，看的崔玥一阵恍惚:“大嫂，你越来越好看了。” 邱氏被她说的脸热:“胡说什么，我都胖了不少，哪里好看了。” 崔玥:“胖？你这是怀孕了，哪个人怀孕不会变的丰腴些，再者你还没有我大哥胖的多。” 邱氏有些心虚。 因为她怀孕，夫君今年又参加秋闱，各种补品流水似的往他们院里送，她吃不了那么多，又不想拂了婆母的好意，就让他一块儿吃了，这导致夫君胖了不少，连秋闱这么折腾都没瘦多少。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过两日。” 秋闱崔易岭落榜了，不过他进了副榜，这也证明了他的实力，下一科他的把握很大，揭榜后，崔易岭失落过后选择继续在国子监就读，经常不在家。 “你的衣裳做好了？”邱氏突然这么问，崔玥一愣:“……怎么你们都知道？” 她给林烨做了一身衣裳，做了许久总算做好了，正准备让人送过去，恰巧林府前几日刚送来林烨的礼物，她这衣裳作为回礼正好，结果衣裳刚收好尾巴，母亲就知道了，取笑她，大嫂也这样。 邱氏笑眯眯的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模样，哎呀呀，小姑子这羞涩的样子可真赏心悦目，等她明年出嫁了就看不到了，得要趁着出阁前好好欣赏。 想到这里，邱氏有些感慨，一转眼，小姑子就长大了…… * 霖海府，孙明义拿着书离开了林府，当他来到府学的时候，就有人主动凑上前来：“你这回借了什么书？” 虽然他克制了，话里还是透露了一些酸味。 孙明义恍若味觉，把书亮出来给他看了一眼。 第165章 他惊呼：“你怎么借的都是这些杂书？虽然说下一次秋闱还有三年，你也不能大意啊。” 今年的秋闱他们府学高中了两个举人，进来了十来个新人，孙明义已经是府学里的“老人”了，和他搭话的黎舟和他是同一年进府学的，两人之前交情不错，今年他们双双落榜，孙明义还好，黎舟颇为沮丧，尤其是看着孙明义得了知府大人的青眼，可以自由进出林府，从林府借书之后，黎舟的心态就有些失衡了。 明明他们是差不多的，凭什么孙明义可以得到知府大人的另眼相待？ 放眼望去，府学里有此特权的只有孙明义一人，为什么呢？黎舟想不明白，孙明义不是府学中最年轻的，不是家世最好的，不是家世最可怜的，功课一般，长相也一般，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他何德何能？ 有知府大人的看重，孙明义就算今年秋闱落榜也不要紧，下一科几率就大了，哪怕一直不中，有知府大人的看重也不会一直是个籍籍无名的秀才。 孙明义：“我对水利感兴趣。”他借的这三本书，有一本是水利大家的手札，另外一本山川游记，一本算数。 他也没想到知府大人府中有如此多杂书，每一回去，都恨自己看书太慢，想看的书又太多，每次到了借书的时候就要面临十分艰难的选择。 黎舟呵呵笑了一声：“还是你机灵。” 知府大人着手修了霖海府和部分县的沟渠，明眼人都知道，知府大人现在是要动手修其他县的沟渠了，孙明义这是投其所好，也是他当初机灵，找了个好差使，到如今还在大人身边待着，时不时还能跟在知府大人身后实地考察。 到如今，当初一起被大人拉壮丁的府学学子们早就有了区别，有的人被知府大人使唤着使唤着就变成了边缘人物，也没有什么在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而有的人办事得力，得到了大人的赏识，从一个秀才被提进了衙门，有了公差，吃上了皇粮，对于科举无望的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了，还有的人，比如孙明义得到了大人的看重，他们私底下猜测，他要是能把握住机会的话，他或许能够被知府大人收徒。 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不管大人有多年轻，是不是比他们年纪大，在这种时候是不光看年龄的，以他六元及第状元郎的身份，拜他为师一点都不丢人，要是他放出风声来，大把人家愿意把自家天赋好的子弟送到他跟前。 而且现在大人没有收过徒，要是开了先例，那就是首徒。 哪怕是不想让人丢了他的面子，大人也会精心教导。 所以当孙明义背过身回自己座位上的时候，他身后的视线有点扎人，孙明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或许他应该减少来府学的次数了。 每次他来都能引得一些人心思浮动，无心上课。 有些事情孙明义还没说，比如知府大人在的话，他会指点自己几句，还会给他出题，让他写文章，之后再指点他有哪里不足。 一般的师父能做到的也就是这样了，所以孙明义不敢说。 那样他觉得有些人真的会失去理智对他做点什么。 他心里也是想过，是不是大人真的有收自己为徒的意思，但他不敢问，怕唐突了大人。 孙明义知道别人说他何德何能，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自信，他真的有这么幸运被大人看中吗？ 在孙明义的患得患失中，金陵薛姨妈收到了王二太太退回来的东西，里面有送出去的匣子，她看了看，里面的银票原封不动的退回来了，一起退回来的还有一封信。 她把信给薛宝钗：“你看看你姨妈在信上写了什么？” 薛宝钗匆匆打开信，看了一遍：“……姨妈在信上说，姨父迂腐，府中大老爷又趁机闹了起来，这回帮不上忙，就把银票退回来了，说让姨妈把银票给舅舅帮忙走动。” 薛宝钗眉头紧蹙。 为了面子圆过去，王二太太还忍痛掏了一些东西出来。 但哪怕她说的再好听，薛姨妈这个时候也不会把她送来的东西放在心上，她没忍住抱着薛宝钗哭了一场：“你姨妈她这是不想帮我们忙呢，荣国府是他们二房当家啊。” 薛宝钗平时稳重懂事，但这时候也陪着她掉了泪。 只有薛蟠挠了挠头：“姨妈说的应该是真的吧，表哥中举了，他才是大房嫡子，自然不甘心权利旁落。”这点薛蟠还是知道的，比如他就是薛家长房一脉，在守孝期间族中生意是叔伯们管理，等他出了孝，人也长大了，就收回来了，虽然还是让管事、掌柜们管，但他们如今汇报的对象是他。 而且薛蟠也不把这事看的太严重：“姨妈说的没错，有舅舅帮忙也能把事解决，这银子就送给舅舅一块帮忙打点好了。” 看他这样不当回事儿，薛姨妈没忍住，轻轻拍了他几下：“你看你闹出了多大的事儿！”要送给二哥，肯定不能就只送三万两，还要多送一些，这点薛姨妈不当回事，银子他们家是不缺的，只是这事一直拖着没有好消息，薛姨妈实在担心不能圆满解决。 薛蟠觉得自己无辜：“当时我们喝了酒打起来了，我也被他打了，我哪知道他这么脆弱，就打了他几下，他就不行了。” 薛宝钗看他这样，眼泪流的更凶了：“哥哥你下手该有分寸才是，你要是出事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第166章 看着母亲和妹妹都泪眼婆娑，薛蟠赶紧认错：“我知道了，我下回肯定不动手了。” 看他这样，薛姨妈欣慰：“那就好，那就赶紧再写一封信给你舅舅送去。”看母亲轻易就相信了哥哥的话，薛宝钗叹了一口气：“那张家还是不肯松口吗？” 薛姨妈一听这话，就愁容满面：“他们不肯。” 要是他们愿意，就不用非得要麻烦自家哥哥了。 在他们议论着张家的时候，青陆正在金陵打探着这起案件的始末。 他原本在别处追查着那走方郎中的根底和关系网，收到主子的信后，就来到了金陵。 原本金陵他们就留有人，而且这事闹得大，金陵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经过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很好查，但这里有没有其他人的暗手？ 比如为什么那天这两人会去那个戏院看戏，有没有谁是被人引导来的，他们当天都喝了酒，是谁劝的酒？还有张家子被抬回去后是找哪个大夫诊治，是否靠谱？ 这一查，还真被他查出了点端倪。 事发当天，薛蟠本来想去花楼听曲，是有个小厮说戏院来了个新人，很受欢迎，薛蟠一定喜欢，薛蟠这才临时改了主意，去了戏院…… 第73章 “巧合”/榜上无名 事情就是这么“巧”, 青陆刚查到了这个小厮，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打草惊蛇，他就上吐下泻去世了。 这在大户人家是遭忌讳的, 怕他有传染病传染给主子，所以薛家请了大夫来诊治，然后在他吃剩的饭菜里发现了毒草。 他怎么好端端的会吃错东西？这是哪来的？ 他住在薛家，吃的是薛家的大锅饭, 怎么这么巧，就他的那一份菜里夹杂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至于张家那边请来的大夫倒是没有问题，张家为了能够救这个独苗苗，几乎把金陵的好大夫都给请了一个遍。 会不会还有别的手段？ 薛蟠和那乡绅之子虽然都喝了酒, 但怎么下手这么严重,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下了黑手, 然后把这口锅栽到了薛蟠头上？ 这一查, 那个死掉的小厮身上的怀疑又多了一层, 因为他在打起来的时候, 护主特别的积极。 结果他死了，线索就这么断了，只能从他的死因方面入手。 青陆打起精神, 打算挨个查能接触到小厮饭菜的薛家下人, 薛家到底是商户，门户不紧, 查他们家没那么难, 不过这样宽松, 也难怪被人下黑手还无知无觉了。 青陆不怕时间不够。 就跟林烨之前预想的一样, 金陵这边案件的进度拖延了下来, 薛家和张家都在努力, 一方希望息事宁人，另一方希望血债命偿。 而在霖海府，林烨迎来了一个新的同僚，那就是新任通判刘大人，他是空降过来的，看他的履历，考中二甲进士之后就被外派为官，当了十二年的县令后升迁到通判，三年期满后到了霖海府。 他已经在官场沉浮十多年了，他考中进士的时候三十来岁，现在四十多，在官场上正是在年富力强的时候。 这是一个做实事的人，他也是慧眼识珠，在原六皇子登基之前投靠了他，也是投靠了他，才能在没有人脉和走动关系的前提下得以升迁。 虽然他不会拍马屁，不够会来事，但他治理下名声相当不错，清正廉洁。 这是皇上特意送来的人。 林烨迟早是要升迁的，到时候霖海府被别人摘了桃子怎么办？ 所以就借着这个机会把人给安进来了。 他一上任，就迅速埋首案中，了解本地详情，冬季哪怕下雪，他也骑马到处“微服私访”，脚踏实地认识这个与众不同的霖海府。 等开春了，他跟着知府大人来到了官田，看着这一片片规整的田地有些惊奇，这是实验田。 说是对照组，要试验出最合适的肥料比例、不同的种子在这边的生长情况，选出最因地制宜的方案。 “大人，有进展吗？”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民以食为天，哪怕一亩地只能多产一两斤粮食，放到整个区域，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林烨：“甲四区域去年明显比对照组产量喜人，今年还要再看看有没有变化。” 林烨之前在扬州也做了不少相关的试验，但那是在自己的庄子上，到底没有做官后来的方便和名正言顺，而且这样也能召集更多有经验的老农。 他们见到大人这么重视农事，自己还有工钱拿，一个个恨不得住在田里。 刘大人在心中默默道：大人没有一般年轻人会有的急功近利。 除了这些对照组，官田里还有让刘大人新奇的作物，比如那一片玉米地。 他不是很懂为什么知府大人会着重带他看了这个玉米，十分重视的样子，就目前来看，这玉米的重要性比不上红薯。 都是杂粮，但红薯的产量可比玉米高多了，不过这玉米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能长期保存，磨成玉米面的话口感也不错。 再一看，同样是新奇作物的还有辣椒、南瓜，这些都是从海外进来的新鲜玩意儿，从这些陌生又确实有大用的作物来看，他的上官是一个年轻、锐意进取，又对海外抱有诸多好奇心的人，跟传言十分符合。 有的人说他的肆意妄为，但刘大人只看他做了什么，从当地百姓脸颊上有没有肉，眼中有没有光泽，提起大人的时候是夸赞还是贬低……这些都一再说明了大人是个好官，他做的事对当地百姓有利。 第167章 这就足够了。 在林烨忙碌着开春农事的时候，京城那边传来了信，贾琏春闱榜上无名。 这个结果无疑让荣国府还有贾敏都很失望。 贾琏本身也失望，不过他在出考场之后就知道自己的结果了，所以失望，却也是意料之中。 加上他出了考场之后就一直在给贾赦说不乐观，还有他的打算，所以这回贾赦没有真的把板子打到他身上。 这让贾琏松了一口气，但他当然不会为此满足，他有自知之明，他真的不想一年年的苦读，然后去等那个不知道多少年后才有可能降临的希望，而且他相信大老爷也被他说的心动了，难道大老爷不想拿回二房的名帖吗？ 他当然想。 当初交出去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是先谋逆太子的伴读，关系亲厚，他不能再出去碍了太上皇的眼，这是避祸，另外一个就是老太太了。 在她看来，大儿子得了爵位，二儿子却只得了个小官，加上大儿子无能又被太上皇厌弃，这荣国府当家作主的人自然只能是二儿子。 现在皇上都登基几年了，这事应该算过去了，而且当初侥幸逃过一劫的又不止贾赦一个，他们基本上跟贾赦一样，要么窝在家中当宅男，要么就是出家，但这不影响他们的儿孙入朝为官。 看着朝中情况，贾琏时不时也有些担忧，现在朝中势力最盛的一个是忠靖郡王，一个是皇上，至于说原先的义忠郡王，他还没有消失在众人眼里，但势力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了，只能在皇上和忠靖郡王中夹缝求生。 虽然忠靖郡王看起来如日中天，但了解的人都不会真的把这些当做忠靖郡王的势力——这些都是太上皇的自留地。 只是太上皇没有直接出面和皇上打擂台，而是让他宠爱的忠靖郡王站在台前。 如果太上皇是真的想要扶持忠靖郡王上位，就不该让皇上在皇位上越坐越久，他坐得越久，想要把他赶下去就越难。 要是当太上皇去世了，忠靖郡王还能有如今的荣光吗？ 每一次皇位更迭，上位的人都会对之前的对手来一波清算。 贾琏看着，他觉得最后胜利的很可能会是皇上，他占了大义，而且太上皇没有要把他废掉的决心。 那到时候荣国府会是什么下场？ 或许老太太和两位老爷也是有这个担忧，这两年安静了不少，生怕被忠靖郡王和甄家想起来，这个时候确实不得不庆幸他们贾家无人，避开了许多风波，所以他要是入朝为官，贾琏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他知道了皇上欣赏什么样的人。 他喜欢干实事的、有用的人，那么他就努力做一个有用的人，而且他知道了该怎么做才是一个有用的人。哪怕皇上看不上他，但也许不会把整个荣国府都放在对立面。 到时候要是清算，要是他们没有什么大错，或许不会走到抄家灭族那种地步——哪怕不成，也比什么事都不做来的好，他已经努力了。 不就是吃苦头吗？他愿意吃。 加上在他的辛苦耕耘下，凤姐终于有了好消息，他离开的就更放心了。 贾琏如今就盼着她这一胎是个儿子，因为凤姐是不能跟着他走的，她要留在家里孝顺长辈，也要管好家。 他们家现在的经济情况不太乐观，只是勉强持平而已。 要是人情往来多了，还要吃老本，这还是王熙凤敲打了一些下人，然后又想办法节省开支的后果，不然还会更糟糕。 在他的努力下，终于把大老爷说服了，同意他出仕，然后再一起去说服老太太。 在说服老太太的时候，贾琏还提到了皇后宫里的元春，之前说她距离进入后宫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踏到地上。 这自然是甄家不愿意帮忙，荣国府也有顾忌，不敢坚持让甄太贵妃帮忙，就想着元春能近水楼台，自己争气，能引得皇上动心，可惜一直都没有他们想要的好消息传来。 要是他贾琏入朝为官，在皇上那里有了位置，皇上自然就会注意到元春了，不是吗？ 老太太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在她看来，贾琏这只是一次不中，他还有时间，看这些新科进士有多少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不能什么都跟外孙相比，他那是世间罕见，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的妖孽。 但他们一再说朝中无人不受重视，而且人脉这么久不动，人走茶凉，他们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她就沉默了下来。 人走茶凉，没有人比她体悟更深刻。 而且贾政也同意了。 在他看来，要是贾琏考中的话，一做官起点就距离他很近了，要是他只是以举人的身份去做官，他想要升迁难，天花板也和他一样有限了。 所以贾琏给林烨的信上不单单说了他落榜的事，还说了他现在的官职，择日就要上任了。 他现在是北地一个荒凉贫穷县的县令，他一个举人想要一上来就做父母官这点不是很容易，繁华地区的县令哪怕他是荣国府出身也抢不到，多半只能当个县丞，所以贾琏选择了被众人嫌弃的苦寒北地。 而贾琏之所以选择去那边还是别的原因。 贫苦的地方才更容易出政绩，再一个就是那边他有人脉。 北地虽然苦寒，却是当初老国公贾代善立功的地方。 他们荣国府的庄子还有几个就在那一片。 第168章 贾琏上任后有空的话还可以去庄子上看看，虽然年年都有派人过去巡视，但那些庄子这些年出问题的频率也太高了，不是旱灾就是雪灾。 贾琏早就怀疑庄头贪污了，只是派过去的人都被他给糊弄了，要么就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贾琏的信上还写了：“因着我要去做一地父母官，一开始荣国府的门槛险些被族人们踏破了，想跟着我同去，但在知道了目的地之后，他们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他们觉得那是苦寒之地，去了就是受罪，把贾琏给气得够呛，他都没说苦，那些人也好意思说？！ 有几个不怕苦坚持说要去的，贾琏倒也没拒绝，放眼望去，贾家有两个国公府，但到如今在朝堂上的人居然就他二叔一个，加上现在的他，就两个，其余的连出个秀才都十分艰难，更别说愿意把孩子送去当兵博个前程的了。 所以要是有的人能拼出个前程来，不说指望他们扶持荣国府，以后族人们打秋风能多个分摊的地方也好啊。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烨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朴素的愿望简直了。 而随着贾琏这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贾敏的信。 这是来问他婚礼章程的。 林烨现在是一地知府，没有那么多时间往返京城，至于说回京述职，这不是知府有的权利，这是封疆大吏们才有的殊荣，要是县令和知府都要每隔三年回京述职，在路上要耽误多少时间、耽误多少政务？ 只有一些距离京城近，或者是比较特殊方位的县令和知府才有这样的特权。 霖海府不在此列。 而且这个时间点皇上也不想让他回去，霖海府有秘密，他要是离开了泄密了怎么办？ 如今还不到能公开的时候。 皇上拿着琉璃的制作法子，本来想着登基后就推广琉璃窗，让它走入千家万户，带来光明的同时大笔赚银子，但因为还有个好享受的父皇还在头上，他要是公开了，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少不得要分一些给他，所以他暂时放慢了进度。 不能回京城，那他的婚宴就要在霖海府举办了，到时候贾敏会提前过来主持，林如海是来不了的了，他作为三品京官，没有那么长的假期。看到母亲的这封信。 林烨看了下时间，让杨管家去把院子收拾一下，下个月母亲就要带着妹妹来霖海府了。 第74章 迎春记名/王氏谋算 贾敏这时候已经在收拾行囊了, 儿子十七岁出京，如今他都二十了，哪怕通信再频繁, 也代替不了真人相见。 她不止一次在梦中和儿子相聚，现在终于可以见到他，可不就欢欣鼓舞了吗？ 林黛玉也一样，早早的就让身边人帮着收拾东西。 她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着她们这样，林如海难免有些酸涩，“你们欢喜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她们这一去, 估计得要小半年才能回来, 这小半年里就他一个人在家中, 越想, 林如海越想叹气, 他接下来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对他的失落, 贾敏跟林黛玉都看在眼里，但除了一些安慰，她们也说不出别的。让她们留下那是万万不行的, 贾敏振振有词：“儿子的婚姻大事自然要由父母去给他主持, 你忙于公事不能脱身，我自然要奔波一场。” 林黛玉也不愿意留下：“母亲在路上辛苦, 我去照顾母亲。” 这各有各的理由。 林如海也不是真的想让她们留在京城陪他, 说几句就过去了, 林如海还要盯紧了她们这一路南下的护卫。 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们家, 自然就要准备妥当, 不给别人下手之机。 至于婚礼, 两家都已经有了默契，不会十分张扬，又因为路途遥远，所以有一部分嫁妆到时候会提前送到林府来。 送崔玥出嫁的人崔家那边也定下来了，原本是崔二郎这个做父亲的送女儿出门，不过他病了一场，就换成了两个儿子。 邱氏已经生了，崔易岭出门也能放得下心。 现在双方都比较忙碌，崔家要准备女儿出门的大小事宜，贾敏要把儿子的院子再收拾一下，到时候女方送到林府的嫁妆会都先放到儿子院里的库房，已经收拾好了，等以后他们回来了，再由儿媳妇自己亲自布置。 贾琏这时候已经出发了，在离开之前他已经把他的贺礼送出去了，贾赦也给这个外甥送了一份重礼。 他这个儿子有这个自信能当好一地父母官，少不了外甥的提点和指导。 老太太作为外祖母送的礼物也不轻，明显这个外孙前途无量，她自然要把关系维护好，只是她也难免感慨，真是错过了。 如果元春没有进宫，或者是迎春年岁再大些，又是嫡出的话，或许还有点希望，现在他们连个妾都不适合送过去了，因为林家的那个承诺，林家不开口，贾家要送女，那就是得罪燕奚长公主和崔家了。 明知道那是一个有潜力的，他们却不能把关系拉的更紧，这种感觉不太美好，不过下一代他和琏儿关系不错，未来或许还有缘分结成儿女亲家。 不是老太太想多了，而是这时候他们家说亲是有些尴尬的，低不成，高不就。 之前还想着把迎春送进宫里去，帮衬元春，现在元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被帮衬的资格，而迎春的年纪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时候，她十三岁了，老大已经在寻摸合适的女婿人选了。 第169章 老太太知道他的打算，他想要把迎春说给能予琏儿助力的人家，所以他现在又提了把迎春记到大太太名下的事，这样说出来好听些，也可以表明他们家是看重女儿的。 对这一点，现在大房上下都一条心，老太太也不好再拒绝了。 帮衬元春？ 再耽误下去，探春年纪也可以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就如了大房的意。 迎春跟在凤姐身边，确实学了不少管家理事的本事，以后嫁给别人当管家奶奶不至于撑不起来，她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个心有沟壑的。 现在凤姐又怀孕了，凤姐精力不济，把不少事都给了迎春管理，她虽然有些青涩，却没出错。 而且元春那边耽误这么久，老太太心里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她心里盘算着，点了点头：“去把大老爷和大太太请来。” 老太太这头松口了，王二太太还不知道这个噩耗，看着迎春管家没出错，看的眉头紧皱。 她觉得自己到了恢复自由的时候，正好可以趁着凤姐怀孕这个机会重新出去，然后拿回管家权，结果大房又出来了一个丫头片子，这算什么？ 难道她要在这里被关到头发花白吗？ 贾迎春现在才十三，不管以后怎么安排她，最起码都能帮衬王熙凤几年时间，她现在还有些青涩，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熟练，越来越不容易出错，她不想再继续在这也院子里住下去了。 而且她当初被送进这个院里，明明是背了黑锅！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时间到了，她没有一味的闹，而是让丫鬟写信给王子腾，说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了，以后一定好好相夫教子。 老太太知道了她的想法，没有断然拒绝，态度有些暧昧，王熙凤刚为迎春记为嫡出，以后能更好的帮衬贾琏，双方双赢的事开心，就知道了这个坏消息，气得她感觉肚子都有些闷痛。 平儿急的不行：“二奶奶，你别生气，得要顾及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她已经是二爷的人了，而且二爷和二奶奶都说了，等二奶奶生下嫡子，就让她也生个孩子，现在平儿可以说是除了王熙凤本人外最注意她身子的人了。 王熙凤连续深呼吸，让人去请大夫，缓过气来了，才心有余悸的抱怨：“二爷这才前脚刚走，有些人就迫不及待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王二太太这也是回过味来了，之前二房几次吃亏，都是贾琏在背后撺掇贾赦出面，如今他不在京城，没有他出主意，贾赦就只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待在他院子里醉生梦死。 对这个消息最在意的就是贾探春跟贾环了，他们不想二太太出来，赵姨娘也不想，虽然赵姨娘想要在二房当家做主的梦破碎了，多了个姓叶的在头顶管着她，但姓叶的不能跟二太太一样名正言顺的使唤她。 她的日子可比之前松快了不少。 探春还好说，她是女孩，王二太太不会把她看作抢资源的敌人，就当是养了个猫儿狗儿，开心了就逗逗，但贾环是男丁，在她看来就是抢宝玉风头的敌人，哪怕贾环能抢的风头不及宝玉零头，她也看不下去，时不时就让他抄书表示孝心，贾环为了名声，还不能不抄，这一抄，就要耽误功课，在夫子那时不时被批评，自从王二太太开始“养病”，贾环觉得天变蓝了，水变清了，呼吸都比原来顺畅了，现在得知她可能要出来，顿时感觉世界都不好了，连吹过来的风都透着惹人嫌弃的味道。 贾琮也不开心，他虽然不会被指使抄经，但二太太克扣其贾环东西的时候那是一视同仁的，可不会把他的东西单独分出来，而且现在琏二哥去上任了，真有什么事了，连个给他们出头的人都没有。 贾环也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向了贾琮，“不如你去和大老爷说说？” 贾琮呆住了，他在大老爷跟前跟鹌鹑有什么区别？他的头摇的飞快：“不不不，不如你去！”他看到大老爷就害怕，大老爷发起酒疯来，那是真的会动手打人的，他躲都不敢躲。 最后是王熙凤去找了大老爷，大老爷被气笑了。 在他看来，他儿子刚去吃苦，一转头王氏就想出来，想要把她害自己没有嫡出孙子的事揭过？做梦！ 然后大老爷去老太太那里走了一趟，把老太太气的又砸了不少瓷器，但大老爷成功了，王二太太谋算失败。 她也跟着砸了一堆东西，抱着手足无措的宝玉哭自己命苦，让他一定要好好读书，早日考中进士，她以后就要靠他了。 在王氏看来，老太太是因为大房多了个小官，就偏向大房了。 她当初哪怕真的收买了稳婆，不也没成功吗？ 她都被关了这么久了，早就该出去了！ 贾宝玉不解：“太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他不想说自己不想读书的事，太太听不进去。 王二太太顿时语塞，宝玉一直不知道她是“被养病”，她也说不出口，她在宝玉面前一直是个善心的好太太，怎么能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这事虽然没有成功，王熙凤还是把这件事详细的写在了信上，告诉了贾琏。 贾琏看了一阵冷笑。 他不知道王二太太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或许会笑出声，他觉得相反。 他认为如果自己真的有出息的话老太太或许会主动找个理由让二太太出来，因为那样大房占据优势，但如今他只是一个贫苦地区的小县令，在老太太看来这不算什么，最起码还比不上二房。 第170章 二叔官位比他高，又是在京城。 所以他还是要努力，北地虽然贫瘠，也有好东西，因地制宜，他能出头的！ 贾敏等人浩浩荡荡的南下了，带了不少东西。 有的可以在当地采买，但有的东西在当地是买不到的。 林烨一直关注着他们的行程，早早的就让人去接。 杨管家看到东西的时候，不由庆幸当初买下的宅子比较大，不然还真有点担心放不下。 林烨亲自到城外接人，贾敏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看到骑在马上的儿子眼眶就红了：“烨儿！”她骄傲的看着他。 他穿着官袍，就跟想象中的那样，这四品官袍很衬儿子，而且当主官久了，不说话身上也有威严，让人不敢轻视。 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身体也没有变的单薄，看来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林黛玉也迫不及待的探出头来：“哥哥！”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而且九岁的她已经有了少女的风采，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林烨的时候，林烨心下一动，妹妹一转眼就长大了！ “见过母亲。”他下马，行了礼，然后就被贾敏拉近了马车中。 “快来坐下，我们说说话。” 马车内的空间大，三人还是能坐下的。 林烨从善如流的进去。 贾敏先关心他来接人有没有耽误事。 林烨：“不耽误。” 事情上了正轨之后，他没有那么忙，要不然也不会接下给贾琏补课的活。 进了霖海府，这一大列车队引得有些人注目，但大部分人都只是看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商队？ 他们霖海府是越来越多了，什么东西多了都不会引起他们的特别注意，会关注的，是想着跟自己有没有关系，能不能赚一笔的人。 他们知府大人即将成亲、现在来的是他母亲这事绝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了，肯定就要送上拜帖前来请安。 他们想要送礼却要掏空心思自己找能送上门的机会，贵的大人不愿收，他们就要想尽办法找那些心思灵巧又不过线的东西，每回都要揪掉不少头发。 到了林府，贾敏转了一圈后，觉得不行：“你就在这里住了三年？” 没有个女眷在身边打点，活的也太糙了！ 也就是这里的花草值得夸赞，其他的，贾敏连连摇头：“还好我提前来了，有时间给你好好布置一番，不然等玥儿过门看到这环境，还不定得怎么嫌弃你不会过日子。” 这哪里像是文采斐然的状元郎府邸？ 要说是武夫的府邸也能说得过去。 林烨没想到一来就被嫌弃了，他看向黛玉：“妹妹，你觉得我这里布置的不好吗？”这个宅子买下来之前是一个富商的别院，该有的都有，他买下来后把那些过于伤眼睛的东西去了，大体没变。 黛玉抿着嘴笑了笑，委婉道：“哥哥只是把心思都放在了正事上。” 该有的是都有，但过于匠气了，也只能随大流的夸一句，真要比起来自家来，那是比不得的。 林烨：“……” 再委婉你也是和母亲一个意思。 林黛玉好像没看到哥哥那带点“谴责”的视线，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花草：“哥哥这些花儿是哪里采买的，在京城也不多见。” 异色花不少，但这么多的异色花就不多见了。 林烨：“庄子上种的，里面还有不少，你们感兴趣可以抽空去看看，有喜欢的都搬回来。” 这些花是嫁接的，之前试验的结果不是十分理想，现在正是丰收的时候。 跟其他霖海府风风火火的产业不同，这是他的私产，他不可能真的一心为民，他自己也是个花钱大户，总要想办法开源的，也就是霖海府达官贵人不够多，不然他能赚的盆满钵满，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他让人送去江南，那边对这些“绝品”十分追捧，供不应求。 第75章 今日我可开了眼了 这个庄子是要去看的, 不过不急于一时，贾敏跟林黛玉舟车劳顿，打算好好休息一两天, 缓过气来了，再讨论什么时候去庄子上也不迟。虽然这个宅子她们觉得不太行，但她们居住的院子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一看就知道是林烨按照她们的喜好专门布置的, 母女两个看了心里都十分慰贴。 贾敏看见了整个林府的布局以后，心里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失望。因为她发现儿子身边是真的没有其他女人，她盼孙子盼了许久了，但是她之前说服不了儿子改期, 之后定下了也不好再改了, 只能干等。 现在也只能盼着儿媳妇进门以后早点让她抱上孙子了。 实在是有点受刺激了, 当初她自己生孩子就生的比较晚, 现在儿子这边又比较晚, 再过两年, 和她同龄的手帕交们这就差了一代人，她这边抱孙子，其他同龄人抱的却是重孙。 林黛玉和贾敏好好睡了一觉, 虽然是陌生的地方, 但她们一点都不认生，睡得十分踏实, 在吃的方面也没有不顺口的, 因为当初林烨来的时候就带了厨子过来, 不用愁在这里吃不上可口的饭菜。 睡了一觉, 缓过气来了, 贾敏就开始接手这边的内帷, 然后把带来的物件拿出来装扮，林黛玉就在旁边打下手。 她们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就传出去了，本来知府大人家中就不知道被多少人家关注着，现在得知了知府大人的母亲和妹妹来到了霖海府，而且还是要为他主持婚礼，大家都精神一振，同时还有些恍恍惚惚。 第171章 啊，他们的知府大人还没有成婚？！ 他们习惯了，都忘了这件事情了，再一次的认识到了知府大人是个非常年轻的年轻人的现实，不管怎么恍惚，上官的母亲来了，他们就要去拜见，贾敏和林烨商量了后，定了一个日子举办赏花宴。 在那之前，她要把这个宅子重新装扮好。 也没有多少需要大改的地方，只是细节方面不够完美，经过她们一双巧手装扮，这宅子确实更怡人了，一步一景。 等到了这时候，她们才有心思去林烨说的庄子上走一遭，这一离开，坐上马车，那平整的路面让她们两个都忍不住掀开了帘子。 刚进城的时候，她们只顾着和林烨说话了，没有注意到这平整路面带来的舒适感，现在出了城了，还是没有颠簸，母女两个就忍不住看外面的情况，看到了以后，母女两个都被震撼到了。 贾敏语气赞叹：“这路，一眼望不到头。” 林黛玉：“路面还很新。” 贾敏：“这是你哥哥上任以后主持修建的吧。” 再看看在这条路上的行人，看着他们脸上的安然，她们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放下了帘子，贾敏轻声对着林黛玉道：“你哥哥的心血没白费。” 她们一路走来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看到了路上的那些人是什么样的精神样貌，再对比一下，这里是最好的。 当然不是所有人做官都为了崇高的理想，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但贾敏也知道，就算是有私心，能够做到这样也很了不起，这也是实绩。 所以之前儿子升官的时候还有人阻挠，凭什么？她儿子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升官的！ 到了庄子，庄头提前得到了消息，已经在门口候着，见到马车来了，就迎了上来，马车没有停歇，直接进了庄子内部，再下马车，去田里看看他们伺候的花花草草。 母女两个都觉得开了眼了，离开的时候满载而归。 林黛玉还问了不少关于这些花是怎么培育出来的问题，听了以后，回来就直奔林烨的书房。 书房重地，有人把守。 不过林黛玉是可以进去的，有人陪着就行。 不是防备她，而是这书房也是林烨办公的场所，有些东西不方便给其他人看，林黛玉也对哥哥的公务没有兴趣，她直奔书架上的书，看着意外发现了大量的西洋书籍，看到这些书，她抽了一本出来，上面有哥哥做的笔记，他是认真看了的，这些书他都看过了吗？ 林黛玉心中啧舌，因为她擅长诗书，得了不少夸赞，但现在看到哥哥这边满满当当的书，她有点骄傲不起来了。 看着看着，她就不知道时间的流逝，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哥哥回来了，林黛玉扬了扬手里的书籍，“哥哥，这些书是哪来的？” 林烨：“船队出海的时候带回来的。”带回来后又让别人翻译。 林黛玉恍然：“哥哥，你现在还有船出海吗？” “有。” 这一回他派出去的人更多，至于货物倒是没有比上一次增加多少。 林黛玉点了点头，好奇：“哥哥，你怎么对海外这么感兴趣？” 林烨笑了：“因为外面的好东西多。” 这倒也是。 林黛玉也笑了：“我喜欢南瓜羹，拔丝红薯也喜欢。” 红薯外祖母不喜欢，认为这是贫苦老百姓吃的东西，但林黛玉不管这是些，喜欢就是喜欢。 “哥哥，我想要经常来这里看书。” 她决定要把哥哥这边西洋的书籍都看一遍，至于说有些看不懂的，那就先看不懂，林黛玉相信她不会一直都看不懂。 林烨：“你怎么也感兴趣了？” 林黛玉眸光一转：“就跟哥哥你的理由一样。” 虽然几率很小，但她或许以后也能帮到哥哥，帮到其他人。 * 之前林烨举办宴会的时候，请的都是男客，现在就不一样了，男女都请。 姚同知太太姓陈，她收到知府家的帖子之后，拿着帖子看了许久：“这还是我第一回去林府。” 谁叫之前林大人没带女眷呢，身边干净的不像话，陈太太还听人怀疑过他是否有什么隐疾，陈太太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他们这样猜测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鸡蛋里挑骨头，想要把高高在上的人拉下神坛。 陈太太已经对这个年纪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上峰好奇许久了，不过之前只能是在外面有一面之缘，现在倒是可以和林大人的家眷静距离接触了。 等到了赏花宴这一日，林府门外塞车了。 附近的人极少见到这盛况，一个是他们知府大人不爱广宴宾客，真有什么情况，他就只请那几个人一起，无关的人要是消息不灵通的，都不知道知府大人请了谁。 “原来是知府大人母亲来了。” “这场赏花宴也是她办的。” “看，来了多少女眷啊。” “好久没看到我们府的太太小姐们这么盛装出席了。” “最近布装和首饰铺子生意都很兴旺啊。” 进入林府内院的太太小姐们很快就发现了跟霖海府风格有些不同的装扮：“听说淑人是国公府嫡女，这应该是京城的风格。” 这是以贾敏三品诰命来称呼她的。 “也不一定，林家祖籍姑苏，我看着有江南的味道。” 第172章 …… 不管她们私底下说什么，等到了贾敏跟前，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她们面上端得住，不过私底下眼神乱飞。 这就是大人的母亲？ 难怪大人生的那般俊美，而且听说京城的林大人子女全都是嫡出，要换做是她们，也会把淑人放在心尖尖上。 面对淑人的时候她们不好“轻薄”，但面对林黛玉这个小辈，她们的夸赞就不用隐藏了，你一言我一语，把林黛玉夸的脸都红了，她恍惚间都觉得自己不是凡人，而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她们夸的太直白了！ 等她们离开，夸贾敏和林黛玉的话就快速扩散了出去。 “林大人和气，淑人也和气，不愧是一家人，龙生龙凤生凤啊。” “今日我可开了眼了，好像进了仙境看到神仙人物了，难怪能养出这么一个状元郎呢。” 说坏话的也有：“什么和气啊，那都是装的，要是真的和气，怎么现在才来，不就是瞧不起我们这是个小地方吗？” “可别被她骗了，林家只有她亲生的一对儿女，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腌臜事。” …… 贾敏不去听那些不好，只笑眯眯的听那些夸赞的话。 她作为国公府嫡女，后来的林家当家夫人，夸赞声没有少过，但这是自己儿子治下属官和乡绅们的夸赞，跟之前不同，更让她高兴。 这么一场宴会下来，贾敏更放心了，看着林烨：“你没骗我，霖海府没有人跟你斗法。” 从女眷们的态度就能看出很多。 难怪之前夫君说儿子太顺了，夫君当初入仕途可没有这么顺畅。 但这是自己儿子，贾敏当然希望他能一直这么顺畅下去，虽然……她也知道这是奢望。 等他离开了霖海府，多半就没有这么纯粹的环境了。 林烨：“……”他心里有数，他现在这么顺，少不了父亲在背后护航。 至于皇上，情义当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利益，他对皇上有用，所以他会维护林烨，听从他的建议，给予他更高的位置，要是他没用了，皇上会怎么做就不好说了。 随着时间流逝，林府越来越多代表着喜庆的红色出现。 在正日子之前，崔家的人到了霖海府，还在霖海府买了一个宅子，这个宅子是崔玥的陪嫁之一，也是她的出门地。 到了那一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当崔玥的嫁妆一抬抬看不到头的抬入林府时，在外看热闹讨喜气的人一个个的数着，越数越是吃惊。 “怎么这么多嫁妆，知府大人娶的是谁家贵女？” “你不知道？他娶的是燕奚长公主嫡女啊！” “嗬！居然是皇亲国戚？” “是啊，大头那几台嫁妆都是皇室的添妆。” “燕奚长公主许的是谁？” “崔家啊，就是那个出了封疆大吏的崔家，这位要管他叫一声伯父，嫡亲的关系了。” “嘶，我之前还说谁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给我们知府大人，原来是门当户对啊。” ……在霖海府众人的热议中，崔玥穿着凤冠霞帔，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下了轿门，然后被夫君牵着进了进府正堂，听着礼仪的高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她感觉自己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身体，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只是机械的完成礼仪，她的注意力大半都放在了身侧陌生又不陌生的高大人影上。 这是她心仪的夫君。 今日她正式成为了林家妇。 父亲、母亲，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好的…… 拜堂时下的决心在到了房间里坐下的时候就变成了忐忑。 他要掀开自己的盖头了吗？ 他会不会对自己不满意？ 当林烨用玉如意慢慢挑开了盖头，崔玥也顺势抬头向上看，一看，她的眼睛就跟被火烫了似的，羞涩的垂头，但她垂下头也没用，她的耳垂、脖颈都迅速变红，这变红的速度让林烨都有些叹为观止，有些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 她这样“不争气”的样子，让旁边的喜婆都有些忍俊不禁，但她能充分理解。 哪位闺秀见到这么一位如玉郎君会不满意呢。 喜婆活了几十年，自认她要是能回到年轻时候嫁给这样的郎君，她都忍不住。 礼毕，林烨要出去敬酒，他对着崔玥笑了笑，温声：“你饿了吧，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吃的，你先垫垫肚子，热水也准备好了，我没那么快回来，你可以先打个盹，今日你肯定累了。” 喜婆是崔家人，看到新郎这么体贴，笑的合不拢嘴。 这时候林黛玉带着人送吃的过来了：“黛玉见过嫂嫂。” 她这一声嫂嫂叫的十分顺口，态度很是亲近，崔玥有些羞涩，但她抬起头，笑着应了：“玉儿。” 之前聚会的时候，林黛玉只能叫她姐姐，现在总算能叫她嫂嫂了。 黛玉嫣然一笑：“嫂嫂，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第76章 意料之外的洞房花烛夜 崔玥没有想到自己的洞房花烛夜是这样的。 在出嫁之前她已经收到了母亲送给她的避火图, 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为此她忐忑了许久，但今晚, 夫君他说了什么？ “你……能不能再说一次，我没听清。” 第173章 林烨当然知道她听清楚了，才这么不敢置信，他诚恳道:“在广州时我遇到了一位高人, 他说了许多都说中了，其中有一条是我的妻子要满十八岁才能圆房，不然会损伤我们夫妻的福分。” 而现在距离崔玥满十八岁只差两个多月了。 听到他的话，崔玥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她脑海中迅速浮现了诸多猜测, 这是什么意思？ 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还好, 如果是假的, 是他心有所属, 还是身体有疾？ “当初定亲的时候我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时间最远的今日, 我想你也是愿意在娘家多陪陪父母，算是两全其美。” 这话崔玥没有反驳。 如今这时代，女子出嫁后太经常回娘家是要被说道的, 就算没人说, 他们这样的情况，他不一定能一直在京城任职, 就像现在, 崔玥想回娘家也不现实。 崔玥恍然, 这样的话确实能明白为什么当初他说把婚期定到今日这个最晚的日子, 但……这是真的吗？ 崔玥有些迟疑。 如果是真的, 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当然没问题，她也想和夫君圆满白头，但这样的话明天她要怎么办？ 没有那沾了红色的帕子，怎么证明她的清白？ 问也问不出口啊！ 正纠结着，她就呆住了。 因为林烨拿出了一根针，在他手指上刺了刺，然后就有血珠冒了出来。 崔玥:“……” 她明白了，所以她的脸爆红。 “……这样，没有问题？”她问的有些磕磕碰碰。 林烨:“能，这事我们两个人知道就足够了。” 不然传出去，要解释太多。 当然，他要是想的话，他确实可以不用在意女方年龄，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甚至有很多十四五岁就成亲的小夫妻，只是林烨想要坚守住自己的一些底线。 他到底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他也不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人。 崔玥点了点头:“好。” 确实他们两个知道就足够了。 为了做戏做全套，他们还看着时间叫了水。 晚上，两人肩并肩躺下，崔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身边多了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在侧，太不习惯了，但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太累了，闭上眼睛后，不知不觉她的意识就逐渐模糊了，当她突然惊醒，就惊愕的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夫君怀里，他们身体相贴，腰上多了一只手臂，她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 崔玥:“……” 她的睡姿一贯挺好的吧，现在这是她睡着了突然不守规矩了？ 还是夫君把她抱入怀里？ 她睁大了眼睛，这时候天还没亮，她却已经完全清醒了，身体僵硬的不敢动弹。 然后就听到了声音：“不再继续睡会？” 崔玥身体更僵硬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醒了，要起来了。” 所以自己腰上的手是不是该抬起来了？ 紧紧相贴的身体是不是该分开了？ 林烨没动：“现在还早，我先和你说说家里的情况。” 昨天崔玥睡的早，睡着睡着就开始翻身，可能是认床吧，动的太频繁，林烨被她的动静弄得睡不着，把人直接“禁锢”住了，这才闭上眼睛睡了。 定亲后，两家往来频繁，崔玥早就对林家熟悉了，连贾敏身边哪个嬷嬷、丫鬟得力都知道，只是林烨来到霖海府后距离远了，长公主府想要打探他身边太具体的事就难了，之前林烨给她的信上也不会特意写自己身边人，所以现在林烨跟她说了林府的情况。 这是正事，对她接下来能不能融入林府关系重大，崔玥听的很认真，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个姿势不自在了。 林府的情况简单，内院由赵嬷嬷管理，外院杨管家负责，因为没有女眷，所以赵嬷嬷管的很轻松，因为这里唯一的主子是个很好伺候的人，厨房那边主子自己想吃什么会提前点出菜单，厨房的人提前按照菜单准备就好了，穿戴上主子也不挑剔，针线房做什么穿戴什么，反倒是她们因此完全不敢疏忽大意，担心哪里出了问题让主子被人取笑，至于府中下人的吃穿用度也是按照规矩来的，没有人跳出来想要装大头，账房又有钱，她管起来没有难度，所以崔玥接手起来也容易。 “赵嬷嬷年纪大了，她之前就跟我说过力不从心，等你接手了，她就能轻松下来了。” 崔玥没有推拒，她已经进了林家的门，在京城有婆母在不用她接手，但在霖海府，等婆母回京城了，这是她责无旁贷的，从赵嬷嬷这话来看，她也没有拽着权利不放的意思。 “赵嬷嬷还年轻，到时候让她管理一些轻省的活。” 一下子把人手上的差事全都夺了那不好看，会显得她寡恩，赵嬷嬷是夫君身边最得力的嬷嬷，现在还不到要养老的时候。 “赵嬷嬷儿女现在在做什么？” “赵嬷嬷夫家姓林，她男人去得早，膝下一子一女，都已经成婚，女儿嫁给了管事，现在两口子在扬州帮我看着庄子，儿子在广州当掌柜。” 崔玥默默地听着。 夫家从主家姓林，说明赵嬷嬷嫁的是林家的家生子，当初饱受信任，才会赐林姓，儿女两人都被夫君重用，这是夫君的心腹了。 她默默地把赵嬷嬷的地位再往上抬了一层。 第174章 然后林烨就提了厨房，说每一周厨房都会送一份菜单过来，他在其中勾选想吃的，被选中的菜就会十分及时的出现在餐桌上，如果临时起意，材料又比较少见的话，就要等一等。 听到这里，崔玥想到了家里帮她收集到的菜谱。 自从赐婚圣旨下来，知道她的未来夫君好吃，家里就开始帮她收集各地菜方，现在已经集了好几本菜谱了，甚至她的陪嫁里就有两个厨娘，就是为了投其所好。 听着林烨说着林府内的情况，崔玥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松了下来，听着他的心跳，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笑容。 夫君是在担心她刚入林家，不习惯、无法适应，所以才会说这么多。 他的体贴，她感受到了。 天蒙蒙亮，林烨总算抬起了手，翻身坐起来：“现在母亲在，你先跟在母亲身边，她不会在霖海府待太久，趁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她。” 崔玥应了，还提了黛玉：“妹妹到时候跟母亲一块儿回去吗？” “是啊。” 说着，林烨离开了床榻，“你等会，我有礼物赠你。” 崔玥也赶紧坐起来，收拾了一下衣服让它不要太凌乱，就离开床榻，来到桌旁，看到林烨从一侧的柜子上拿出来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比枕头大不少，林烨放到桌上，打开：“这是我画了图，让师傅打的首饰，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里有两套首饰，一套是镶宝石蝶恋花头面，一套是金嵌宝孔雀花卉头面，箱子打开后，昏暗的室内好似都明亮了一些。 崔玥看的眼前一亮，都是她没见过的款式：“……你设计的吗？” 林烨:“我听说你喜欢蝴蝶和孔雀，就按照我的想法画了图，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师傅帮我修改过。” 崔玥笑了，笑的眼睛里好似有星星在闪烁：“谢谢夫君，我很喜欢。” 林烨笑了：“你直接叫我的字吧。” 皇上在给崔玥添妆的时候，把林烨的字也定下来了，启昭。 以后如无意外，别人称呼他就是林启昭了。 崔玥在心里叫了许多遍，启昭，启昭。 他的表字真好听，他的人和他的表字一样，都代表着光明。 “……启昭。”她忍着羞涩，抬头和林烨对视，轻声喊出了这两个字。 林烨笑着应了，又问，“那我叫你玥儿？” 崔玥红着耳朵点了下头。 当丫鬟们进来伺候的时候，都敏锐的发现了他们之前好似泛着微甜的空气，崔玥带来的丫鬟们看到她们小姐红润的脸颊和明亮的眼神，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们小姐昨晚上过的不错。 崔玥知道林烨没用近身伺候的丫鬟，不过现在才算是亲眼看到了，丫鬟送来了水和毛巾。 送来了任务就完成了，他自己洗漱，衣服也是自己穿戴，全程没要人伺候。 她在想，如果水不用送的话，是不是他都用不到丫鬟？ 林烨还真这么想过，可是自来水这东西不太好弄，水井是有，但没有抽水机，不能自动把水从井里抽上来，思来想去，他就放弃了。 崔玥看着，觉得自己下回也要自己来，因为她觉得夫君、不，是启昭他这个习惯很好，不给丫鬟们近身的机会，她希望他能继续保持。 当两人换好了衣服，崔玥上好了妆，来到正堂给贾敏请安敬茶的时候，贾敏看着这一对天造地设般的璧人，没忍住又红了眼眶，她欣慰的双手接过媳妇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好好好，快起来，以后你们夫妻同心，日子必定和美，我啊，就等着抱孙子了。 这话一出，她如愿看到了儿媳妇脸颊的嫣红，但儿子……贾敏看着他坦荡又自然的笑容， 仔细一想，从小到大她就没看过儿子害羞的样子。 难道羞涩两个字与他绝缘了？ 第77章 三朝回门/优势在我 林府的气氛很和谐, 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对新人之间达成了默契，隐瞒了没有圆房的事实，在家里看来, 一切顺利。 所以把儿媳妇娶进家门以后，贾敏好好休息了几日，才缓过这口气来——她担心出差错，这也是她头一次主持婚礼, 一直紧绷着神经。 别说她了，林府上下，包括他们大奶奶带来的陪房都感觉累得不像话。 而对于崔玥来说，来到林府后没有人刁难她, 没有人给她使小绊子, 虽然在圆房方面出了一点小意外, 但除了这点, 其他的都让她很满意。 睡的满意, 吃的满意, 相处也和谐，一转眼就到了三朝回门的时候。 三朝回门带的东西是贾敏让人收拾的，崔玥看了一眼礼单, 很丰厚。 从这些礼物也能看出贾敏对这个儿媳妇的满意了。 崔家兄弟两个就住在崔玥出门的那所宅子里, 他们已经从陪房那里得到了消息，他们妹妹在林府没有受什么委屈, 他们可以放心了, 按理来说三朝回门, 他们作为舅子应该要给妹妹撑起气势, 给妹夫一点下马威, 让他不能薄待了他们妹妹, 但这个妹夫跟其他妹夫有点不一样，他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四品官了，不管是在哪里，这个品级都不能说是芝麻小官，让他们来给下马威可能达不到理想的效果，而且要用什么手段来给他下马威？ 反正比试文采方面是不能比的，那是送上门的人头，这样一想的话也就只剩下喝酒了。 第175章 而且他们有两个人，优势在我！ 兄弟两个信心满满，结果就是兄弟两个都被灌趴下了，林烨还坐在那里稳稳当当的。 他觉得自己这两个大小舅子有点误解了，他确实没传出什么爱喝酒能喝酒的名头，但他还挺能喝的，这跟他爱不爱喝没关系，想要从这方面给他点颜色看看，那是打错主意了。 崔玥知道两个哥哥都醉了，还醉得人事不知，哭笑不得，连忙让人去煮了解酒汤。 兄弟两个被灌了解酒汤，醒来后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他酒量这么好啊，不然就不会自取其辱了。 看他们恢复了清醒，崔玥说起了带回来的笔记，这是她特意为了自己的兄弟跟林烨提的。 “之前给荣国府表哥用过，应该是很有用的，你们看看。” 之前林烨也想过要不要给崔家兄弟一份，这是他为了给贾琏补课特意整理的。 但他们没有吭声，自己主动送过去的话太上赶着了，而且之前他们没有成婚，他们又是长公主府，林烨还不至于自大到认为他做的归纳整理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们肯定不缺类似的东西，而且崔家代代都有人科举，这样的家族他们本身积累的经验和心得就很惊人，既然他们没提，林烨就没送。 如今他的妻子开口了，那肯定是要送的。 崔玥也有些无奈，她那时候知道林烨在给贾家表哥上课的时候就有动过这个心思，但是大哥说她还没过门，而且有没有书籍还不好说，不要为了这种事张口——很多家族对科举的心得是藏着掖着的。 他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张口对未婚的夫婿提这个要求，落了一头。 现在崔玥就有些无奈了：“我问了才知道，我们当初就是想太多了，启昭他以为我们家有，不需要才没张口，其他张了口的他都让人抄录了一份送过去了。” 比如金陵的宋家表姐。 崔易岭：“……” 他默了默：“情况不一样，算了，不提这事了，你直接称呼他表字了？” 说到这个，崔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落落大方的对着大哥笑了，脸上有着纯粹的欣喜：“嗯，他让我这样叫他。” 崔易岭也笑了：“好！” 崔玥：“你们没有那么快回去吧？”她问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她知道自己两个哥哥不会在霖海府久留，但他们回去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再见，想到家中的父母，嫂嫂，才那么点大的小侄儿，崔玥就觉得鼻头酸涩。 下次她能回去长公主府是什么时候呢？ 崔易岭忍住了那声叹息：“我和你二哥没那么快回去，我们还要好好看看这霖海府，你要是想我们了，就说一声，我们去看你。” 崔玥微微侧头，眉眼一动：“是啊，来到霖海府，就要好好看看这里到底长什么样子。” 崔玥也是听他们提起过霖海府的。就算林家再低调，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能低调到哪去？ 他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有很多眼睛在静静地看着他，更别提他还做了很多事，有的还影响到了京城。 去年汛期有河岸溃堤，就有人提出要用霖海府水泥来修补，不过这个最后没有成功，对很多人来说，没有亲自接触，他们不敢冒然用新东西，于是京城某一条年久失修的街道就铺上了水泥，建成之后，名声大盛，有不少人没事也过去体验一番。 崔易岭也去过，他还想着接下来会不会继续铺别的街道，结果就卡在这里了，嘴仗没少打，进度一点都没推进。 他听说霖海府主干道已经铺满水泥路，他这回来，之前忙着妹妹出嫁事宜，现在打算好好看看。 崔玥听到大哥这样说，笑了：“我也想去看看，母亲说带我去庄子上走走，路上就能看到了，去到庄子还能赏花，大哥，我们同去？” 崔易岭答应了。 然后兄弟两个都被惊到了，城里面铺了水泥路就算了，连城外都铺了水泥路，看着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跟车队，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水泥路的造价不会昂贵到哪里去，不然也不能短短几年就铺了这么多水泥路，这是好事儿，路好了以后愿意走的人自然就多了，像霖海城进城是不用收进城费的，所以附近的百姓家里有什么东西多余了就会走一趟，把东西给卖掉。 崔易岭还拦下了一个挑着鸡和鸡蛋进城卖的汉子，问了他鸡和鸡蛋的价格。 比京城要便宜不少。 连猪肉的价格也比京城的要实惠，至于原因，物以稀为贵，像这个挑着鸡和鸡蛋进城卖的汉子，他家后山养了几十只鸡，除去留下生蛋的母鸡，其余的他都要卖掉换成银钱，再拿去买盐、布等物品。 除了这些鸡以外，他家里还养了两头猪，等到过年的时候猪就养肥可以宰了，到时候除去留下自家过年用的，其余的也会卖掉，给家里多添一笔收入，攒多了，或许就能再买下一些田地，给家里多一点底气。 家里的地是有限的，而且还要交税，但养的这些家禽没有其他的税，他们养活了，既可以自家吃用，还能拿去卖钱，大家都很积极踊跃。 大家这一积极踊跃，数量自然就上来了，所以城里的人买的时候就高兴了。 崔易岭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他知道苛政猛于虎也，各种苛捐杂税有的时候比猛兽更让百姓恐惧，要是遇到一个贪婪的上官，各种苛捐杂税能让百姓们脚无立锥之地，显然他这妹夫不是贪婪的，所以他治下的百姓才能有这样的精神面貌。 第176章 在他们的思忖间，庄子到了，看到那盛开的各色花朵，他们又被惊到了，“妹夫手下有能人！” 崔玥看着也惊叹，然后就道：“哥哥，你们各挑一盆喜欢的，我再挑两盆孝敬父亲和母亲。” 她这样说，兄弟两个都有些迟疑，这样的盆栽一盆价格并不低，要是有人起哄的话，价格还能更高一些，他们要是一口气拿走四盆，折算成银子，有点过了。 崔玥表示不能这么算，“这是自家种的东西，怎么能按照市上价格来算？而且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你们妹夫说的。”提到一大早就被人叫走去办公的夫君，崔玥笑了笑：“所以你们就别客套了，这一客气显得外道。” 在她的劝导下，兄弟两个都各选了一盆花。 幸好回去坐船，陆路有限，不然想要无伤损的把这些矜贵的花儿送回京城还真不太容易。 第二日，崔家兄弟两个就“抛弃”了妹妹出门了，她是女眷，出门没那么方便，而且她刚过门，也不好经常往外跑，她想要了解霖海府还有很多时间，贾敏就带着她去了库房，然后跟她告状，“你看看，这里好东西不少是吧，你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府邸是什么样子，这些东西就放在这里吃灰，烨儿他就是懒得去折腾，男人心糙，以后就要靠你了，不然别人都要笑他了。” 虽然是有下人，但他们还真不敢做自己儿子的主，所以不太敢下手。 崔玥明白了：“母亲，以后有我。” 婆媳两个这头增进感情，另一头崔家兄弟他们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情况，那就是这边的书籍便宜的过分了，这里的三字经价格比起京城，只有它的五分之一。 文房四宝里的纸张价格也便宜的过分，其他的倒是没有便宜太多，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读书的门槛进一步降低了！ 这一点也可以从霖海府数量众多的书院、私塾看出来，这里的百姓很愿意供养自家的儿孙去读书，这样前期可能看不出什么后期，但长久会潜移默化的增加本地的文风，培养出更多的读书人。 而且这样影响的不单单是本地的读书人，看着那么多外地的书商来这边进货，他们低价买进，运到别的地方再加价卖出，但成本在这里，比起其他地方本地的书价格肯定是便宜了的，它影响的会越来越广。 崔家也有书铺，崔易岭看过账册，他们家无论如何都卖不了这么低的价格。 而想要书籍的成本降下来，一个是要把纸张的成本降下去，另外一个就是印刷成本了。 这点还没搞懂，他们又看到了码头边上数量繁多的工坊。这些工坊招收了大量的百姓做工，他们早上某个时间段大批穿着统一的服装去工坊工作，下工的时候再离开，已经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再一打听，这些有的生产铅笔，有的生产纸张、家具的、染色布帛…… 而这些工坊有个特点，那就是价格比之前实惠，他们能以较低的价格大量出货，自然吸引了众多有利可图的商队前来。 为什么他们都能低价卖出？ 他们两个人得了林烨派来的向导，有他出面，崔家兄弟可以进去工坊里看看，但不能看到核心的机密，但这也足够他们震撼了。 崔易岭陡然生出一种预感，他这个妹夫会给这个王朝带来巨变。 但这是好的改变，还是坏的？ 他不敢下定论，心中倾向这对百姓是好的变化，但对他们呢？他还生出一股紧迫感，他觉得自己三年后的秋闱必须中了，不然就要落后太多。 他不想被落下。 第78章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崔家兄弟两个不能久留, 他们也放不下家里人，所以确定自家妹妹在林家情况良好，又见识过了这里的特别, 兄弟两个就准备打道回府了，崔玥很不舍得，但她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只能接受。 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的还有贾敏和林黛玉，在来儿子这里之前，贾敏心心念念的都是儿子，但离开夫君的时间长了, 她就时常惦记他, 不知道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从成婚以来, 夫妻两个就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她想要回京城了。 看到崔家兄弟准备回去, 索性就说他们一块儿回去, 林烨自然没法反驳, 在他们回去之前，林烨带着妻子和妹妹乔装打扮后去了庙会。 等黛玉回到京城，她这个年纪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在林烨提起后, 黛玉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崔玥比她还期待。 黛玉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林烨是带她出去过几回的, 崔玥出门赴宴的时候多，但是到市井之中这还是第一回。 到了这一日, 林烨特意请了一天假, 他穿着秀才常见的长袍, 面上涂黑又做了一些调整, 不会让人第一时间把他和知府大人联系起来。 崔玥也一身秀才娘子装扮, 和黛玉一样戴着帷帽。 贾敏知道后好气又好笑, 到底不忍心拒绝，但是帷帽必须戴上，而且不能离开林烨身边，也要早点回去。 林烨还问贾敏要不要一起凑热闹，被贾敏拒绝了:“太热闹了，你们去吧。”她去过了，人太多了，从此以后，敬而远之。 陪着姑嫂一块儿出门的还有健壮的婆子嬷嬷，可以在她们身边，挡开密集的人群。 林烨并没有让她们去当沙丁鱼的意思，霖海府的庙会十分热闹，他们避开人最多的时间和地点，就不用太挤了。 第177章 在庙会摆摊卖的东西自然没有家中的精致，但这里的东西别有一番趣味，而且时不时还能看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巧思。 就比如这个摊子上老汉做的桃木钗，都是顺着桃枝本身的纹理走向精心雕琢而成，不昂贵，摊位前吸引了许多小媳妇小姑娘围着看。 还有隔了几个摊位卖木雕的，摊主有一双巧手，十二生肖栩栩如生，尤其是兔子，活灵活现…… 没多久，婆子手上就多了不少东西。 对于婆子来说，她是理解不了大少奶奶和小姐为什么这么兴奋的，对她来说，买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她要是买回去也就是哄哄几岁的孩子，而大少奶奶和小姐都不是几岁的稚童了，不过不理解，也不影响她做事。 人虽然多，大家还是比较放心的，经常能看到巡逻的差役，谨防有人趁乱下黑手。 以前每次庙会或者是大集，就会有一些人趁着人多口杂下手。 别说，有了这些巡逻的人，不提那些拐子小偷，就是那些脾气暴躁的人看到他们脸上也是笑呵呵的，有什么矛盾也不敢大闹起来，因为被逮到了那就要被罚去扫厕所，或者是做苦力，具体天数按他们犯事的大小程度来定，另外还要罚款。 对比起来，压抑住自己的暴脾气那就不是什么问题了，那些活只要是去干过的人，就绝对不想再去第二次，都快要比得上徭役了，所以大家和气生财好啊，彼此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林黛玉看得很认真，买的东西也多，她答应了自己的朋友和荣国府的表姐妹们，要给她们转述她这次的见闻，还要画下来，告诉她们这里是什么样的，另外她来到这里也要给她们送些手信，所以她挑挑拣拣的很认真。 这里很多东西确实是物美价廉，如果她只送这些的话不行，太简薄了，但要是把这些当做搭头就没事了。 崔玥也挑了不少东西，她要送给自己的小侄儿，把他几个月到几岁的玩具全都买齐了。姑嫂两个都是满载而归。 而且经过这么一遭，显而易见的，她们两个的感情更好了，约定好了以后要经常通信，而且两人还互相交换了什么秘密，还特意不让林烨知道，神神秘秘的，当他问的时候，她们齐齐摇头，“没什么。” 好吧，林烨作罢，那就不问了，看她们笑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事。 在临走前，林烨：“黛玉，我不在京城，父母跟前就要劳烦妹妹尽孝了。” 林黛玉眉眼弯弯：“哥哥这话就外道了，父母是你的父母，难道就不是我的父母了吗？” 她也想念父亲了，来哥哥这里住了这么久，她已经满足了，“哥哥，以后我们要多通信，有什么新鲜事情别忘了告诉我，我也会给你分享我遇到的新鲜事。” 说着她笑了笑：“等小侄儿出生了，我再求求母亲，跟着一块儿来，或许那个时候哥哥你已经调回京城了也不一定。” 贾敏也嘱咐了许多，大意就是他们夫妻两个要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然后嘱咐崔玥多照顾林烨，他忙起来过得比较糙，要她在旁边提醒，然后又要林烨多体贴崔玥，“她千里迢迢跟你在这里，不是要来吃苦的，你要照顾好她，要是你欺负她了，我拿你是问。” 不管她这话是真还是假，崔玥都当是真的，听了很是感动：“母亲，儿媳舍不得您。” 贾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舍不得我，那就早点生个孩子，我到时候就又来了。” 依依惜别了一番，贾敏和林黛玉跟着崔家兄弟两个回去了，来的时候行礼满满当当，回去的时候依旧是满满当当。 贾敏一走，林府的管家权就转到了崔玥身上。 这一天上午，林烨特意陪着她，看着众位管事们上交账册和全府下人们的问安，全程他没说话，只是坐在旁边喝茶，看着崔玥发挥，但他只是坐在那里，态度就显露无疑。 所以本来就没打算挑战大奶奶威严的众位管事们的态度就更加恭敬了，一个少奶奶哪怕她出生尊贵，有没有爷们在背后给她撑腰，日子依旧不会太好过，崔玥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一下要那么多人来过来问安有些头疼，但她脸上一直有着淡淡的笑意，她的陪房们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她们小姐这是嫁对人了！ 贾敏他们刚走没几天，林烨就收到了贾琏的来信，这封信可以说做是诉苦信，信里说了太多太多贾琏遇到的问题。 人少，人穷，固执不开化，还有不上册的野人出没，各种野物也多，这个有明显的证据，那就是随着他的来信送来的还有一些虎骨和一张熊皮。 这些东西不算特别罕见，但特别就特别在这是贾琏去村里办事的时候遇到了，齐心协力打下来的战利品，他把虎皮给送回了荣国府，把这张熊皮寄给了林烨。 除了抱怨以外，林烨倒是没看到他有什么丧气话，还说了自己的应对措施，可以说这是把林烨当做树洞了。 从他信里来看，他做事比之前周全不少。 林烨先给他回信，点了还有别的办法，另外让他别忘了玉米，回了信后，林烨才去看这张熊皮。还挺完整的，欣赏了一番后他让人把那虎骨拿去泡酒，这张熊皮就转送给了崔玥。 崔玥笑着收下了：“那我就不跟启昭客气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崔玥没打算自己用。 第178章 她准备给林烨做一件大衣。 一转眼，距离他们成亲就两个多月过去了，在崔玥生日前，林烨问她：“你的生辰打算怎么庆祝，要不要请戏班子过来热闹热闹，或者是办宴。” 她的生辰自然是要她开心的。 崔玥有点脸红，她联想到了别的：“唱戏就不必了，宴客也不必，我们成亲才宴请了大家。”要是大办寿辰的话，这些人又要荷包出血一次了，吃相有点难看，崔玥没打算这么做。 而且她也没有心思去应付这么些人，成亲那天启昭说是等她满了十八岁就圆房，所以她缓缓道：“就我们两个一起吃顿饭，不必大张旗鼓。”这是她的十八岁生日，虽然她说不用大张旗鼓，但林烨不可能真的就什么也不做，生辰礼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那是一座孔雀开屏的琉璃屏风，另外还有一对小巧玲珑又精致的白玉香薰炉。 当天的饭菜十分丰盛，大部分都是崔玥爱吃的，就连房间也是特意让人布置过的，看上去颇有新婚的味道，另外还撒了许多花瓣，当他喊着玥儿搂她入怀的时候，崔玥感觉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同时心里暗暗惊奇，他不近女色都这么会讨女子欢心了？ 要是他近女色的话，还有哪家闺秀能逃脱得了他这些手段？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别的了…… 水乳交融后，夫妻两个感情迅速升温，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一人埋首案中处理公务，一人拿着帕子或者杂书沉浸其中，各做各的，但只要处在同一室，两人的氛围就让旁人感觉插不进去。 亲密之下，林烨很快就知道姑嫂两个瞒着他的秘密。 她们钻研起了西洋书籍。 崔玥看的眉头紧皱：“说蛮夷不通教化，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些书籍有的是人文小说传记类的，崔玥看的大开眼界，有些人不讲人伦，还有的人观点大逆不道。 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只是一整篇看下来，崔玥觉得自己精神受到了污染。 林烨自然知道她会看不惯，微微一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崔玥深感有理，而且她看到别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女王，心里也不是不受震动的。 有些地方她觉得字词不太通顺，还拿出了原本对照：“你有空的话教教我吧。” 她要是能翻译，就不用他又去找别人翻译了，尤其是一些比较敏感的东西，谁知道翻译的人有没有藏一手？ 林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就是你和黛玉商量的吗？”他有些感动：“我让人跟着学了，只是现在还没学到家。”水平还不如他呢，所以目前还是要靠传教士。 崔玥抬眼看他，眸中水光流转：“我和妹妹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试着学了学，感觉学起来不是太难。”林府简单，管家这事她在娘家已经跟在母亲身边学了，公主府她都行，现在管起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主子的林府来自然不在话下，她每日都有大量空闲时间，夫君白天要忙公务，他得闲了也不能一直陪着她闲话，两人现在又没有孩子，她的时间原本也是看杂书打发时间，现在看着这些西洋的书籍，她觉得挺有趣的，学一门文字既能满足自己的兴趣，还有可能帮到夫君，那不是两全其美？ 而且……看着别的地方有女王出现，在书上留下姓名和一生功过，有的时候她也会想，或许有朝一日，她也能用别的方式在书上留下她的名字，比如，自己写一本书？ 别的书崔玥没有那份信心去写，免得徒增笑柄，她也不像小姑子文气斐然，但西洋方面的书籍不同，鸿胪寺都不一定有夫君书房这么多，她在这方面有优势，等她学会了外邦的语言，或许可以写一本介绍外邦的书？ 当然，说这个有点远了，她还不知道自己能学成什么样，这只是她心里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她现在主要还是想尽自己一点力量，帮到夫君。 他想在西洋书籍上找到能用得上的东西，她就帮他一块儿找。 第79章 心潮澎湃 贾敏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 林如海要是能走开，他就亲自去接了。 妻女去了儿子那里，只留下他一个人在京城, 时间越久，他越心塞。 尤其是儿媳妇进门这事他也是期待许久了，但这个场面他看不到，只能通过信件来窥视些许当日的热闹。 等到他们成亲了, 林如海就开始数着日子等妻子他们回来。 为了提醒她不要忘了独自一人在京城的他，林如海还给她写了信，问是否一切顺利，实际上就是要显一下存在感, 免得她们在那边乐不思蜀, 玩的不愿意回来了。 好在没多久, 敏儿就来信了, 说他们已经定下了回来的日期, 自那之后, 林如海就觉得时间越发难熬，虽然府邸中还有其他人在，他的衣食住行一如既往, 但有没有家人在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阵子他到老友们那里喝茶的频率比之前都要高, 还惹得一些人取笑，说他到这把年纪了, 何必委屈自己。 在某些人看来, 林如海一直委屈的压抑着自己, 以前是害怕国公府的威慑, 不好宠爱别的女人。 后来是她生下了林家唯一的儿子, 这儿子还有出息, 为了给正妻脸面，不去抬举别的女人，现在儿子都成家了，国公府已经名落西山，他也一把年纪了，他没有必要再压抑自己了，林如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第179章 听到他这么说，友人哑口无言，然后摇头失笑，“那就是我枉做小人了。” 等到他们回来，林黛玉看着父母感情和睦，眼里只有彼此的样子，笑着退下了，这时候她这个当女儿的要识趣，他们眼里暂时是看不到她的。 她回了自己的小院，歪在榻上休息，让丫鬟们把她带回来的东西清点好，她准备休息两日就邀请小姐妹和表姐妹们过来一起聚一聚，然后就把手信送给她们。 她们想必也等她许久了，想着想着，林黛玉拿出了在回来的路上，也就是在船上画的画。 加上在霖海府画的这些，应该能够满足她们的好奇心了。 她画的有风景，有那边四通八达的水泥路，还有许多她在庙会上看到的人们脸上的笑容。 只要是勾动她心弦的，林黛玉都画了下来，有一些她还没有完成，她打算慢慢的完善。 她把帖子送了出去，收到帖子后她们都迅速的回信，说会准时参加。 林黛玉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而另一头，崔家兄弟回到了长公主府，崔二郎和长公主已经等候多时，行礼问安之后，长公主先看了看兄弟两个，没看到他们有哪里不好，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你们小妹怎么样，一切可好？” 崔易岭:“一切都好，妹夫是个诚信的君子。”他身边干净的过分了，同为男人，崔易岭心中表示自愧不如，不过这是他的妹夫，他就只有高兴的份，这是妹妹的福气。 他列举了很多细节。 比如林烨没有近身的大丫鬟。 会照顾妹妹的口味，每一餐都有她爱吃的菜。 贾敏这个婆婆不会让她立规矩，还手把手教她怎么管家，介绍林家的亲朋。 而这对夫妻相处之间，只要是有关妹妹的，他都会询问妹妹的意见，而不是擅自为她做主，有不赞同的，他也不会直接强制要求她遵从，而是想办法说服她，夫妻两个进一步商量…… 长公主听了，脸上笑意就没有下去过，看来他们没有选错人:“现在就等你们妹妹的好消息了。”只要女儿生下儿子，就不用为她操心了。 崔二郎点头表示赞同。 “这两盆花是妹妹和妹夫孝敬父亲和母亲的，我们兄弟两个也各挑了一盆。” 这些花经过他们的精心照料，运来京城也没受到什么损伤。 看着这些花，崔二郎心情更好了，“我之前就听说他生财有道，看来名不虚传。” 崔易岭点头:“他要是不做官，去做商人，也能做成巨富。” “你们去霖海府一趟，有什么看法？”长公主问两个儿子。 关心了女儿，那么就要关心别的情况了，“他那里真的铺设了许多水泥路？你们看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崔易岭:“我们去了最早修建的水泥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依旧坚如磐石。” 崔易峰补充:“这些水泥在霖海府一般人也买不到，都掌握在官府手里，除了修路和建房以外，城里有人家屋子年久失修，想要用水泥修补也行，但要跟上面申请，不容易，要看产量有没有富余，前面还有许多人排队等候。” 这里的人家指的是乡绅和富商，他们要是都不能自由用这个水泥，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要是有富余的话衙门会让人过来修补，不会把水泥下发，给人偷偷攒起来卖掉的机会。” 崔易岭:“我们还去码头看过了，那边热闹非常，港口翻修用的就是水泥，十分牢固，坚实，又方便。” …… 他们说了许多，长公主和崔二郎听了，都沉默了良久，一会儿后，长公主才开口：“这水泥真要用来给他们修补房屋就有些暴殄天物了，以后真的富余了，再这么做也不迟。” 现在缺水泥的地方太多了，房子用别的修补也成，水泥不如用来修建河堤、防洪堤，或者是修补城墙。 崔易峰:“他们用来修路，建房，建工坊，另外霖海府的水利设施也用到了大量水泥，当地百姓灌溉良田更方便了，加上红薯和堆肥的普及，他们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在霖海府有没有百姓给他立长生牌位？”长公主笑着问道。 崔易岭和崔易峰都笑了，“听说之前是有的，后来被妹夫发现禁止了，说是被发现了，招工的时候就往后排，吓得他们就不敢再立了，工坊招工的工钱丰厚，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都想要去工坊做事。”说着，崔易岭笑得更大声了，不过眼里还有着明显的羡慕。 要说不羡慕那就有点虚伪了，他又不是二弟无心仕途，但凡是对仕途有念想的，看到妹夫那般情况，很难不生出羡慕的情绪。 而且，他还这么年轻。 如果他能活到告老的年纪，又一直在位，他能给这个国家带来多少变化？ 只是想一想，崔易岭就觉得心潮澎湃。 长公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就难怪皇上护的这么紧了，一个小小的通判都要放自己人。 * 这些年在京城，林黛玉交到的真心朋友不多，一个是父亲同榜故交的幼女周乔，一个是父亲同乡的独女百里颖。 她们年龄相仿，父辈交好，又说的来，一来二去，感情就深厚了。 贾家的表姐妹黛玉也说得来，不过她们情况比较特殊些，黛玉也知道，荣国府的圈子和自己家的圈子不大一样，所以不是真正交好的朋友，性情也说的来，黛玉是不会一起邀请她们的，免得发生什么不愉快。 第180章 而且黛玉是想要多邀请表姐妹们走出贾家大门的。她们是庶出，在家里没有多少出门做客的机会，真要出门了，来来回回就那几家老亲，去了也交不到什么朋友。 在待客前，黛玉收到了贾家的传信，说家里来了客人，是金陵薛家一家三口，老太太让她们多照顾宝钗，所以问林黛玉方不方便带她一起来，免得留下她一人在家。 林黛玉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金陵薛家上京了，不过他们怎么没去王家？ 王家才是薛家正经的姻亲，贾家已经隔了一道了。 而且林黛玉听哥哥提起过薛家事，他们能来京城，这是薛蟠的案件了结了？ 不知道是怎么了结的。 思索了一番后，林黛玉给周乔和百里颖送了告罪信，说迟几日再邀请她们过府一聚。 薛家和林家要说起来也是沾亲带故，但薛家和周家和百里家八竿子打不着，又不像是贾家，那是她正经表亲，而且薛家不单单是商户，还出了命案，她又不知道这个薛家姐姐的人品，还是不要让她们聚在一起了。 到了这一日，贾宝玉无限怅惘的看着姐妹们坐上马车离开，嘴里嘟囔着：“我也想去和林妹妹玩。” 可惜，老太太不允许他跟着去，他只有在逢年过节，林妹妹跟在姑妈身后一块儿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她一面，话都说不了几句。 为什么要这么生分呢？ 可惜别的还好，这点不管他怎么撒娇卖痴，老太太都不肯松口。 薛宝钗坐在马车里，眼前还是贾宝玉依依不舍却又不敢上车的模样。 他们来到荣国府的时间不长，却已经了解了贾宝玉在荣国府、在老太太心里的地位，可以说无有不应。 他的吃穿用度仅次老太太，如果是一般大户人家二房的嫡次子很难有这般待遇，但荣国府情况不同，大房势弱，品级最高的老太太当家做主。 自从来到荣国府后，薛宝钗心中就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在得知工部侍郎嫡女邀请贾家姐妹前去做客，她就心动了。 虽然说她是来京城参选公主侍读，但薛宝钗心中不大乐观的，她也到年纪了，她要给自己、给薛家找个出路。 林家妹妹或许能成为她的助力。想到这里，她就看向探春：“探春妹妹，林家妹妹是什么性子，我第一次见，怕冒犯了她。” “林姐姐是个心细体贴的，薛姐姐多虑了。”贾探春很客气，虽然二太太没出来，但她是自己的嫡母，薛家一来，二太太就派了自己的心腹去接，姐妹互诉衷情，然后安排人住下，不仅如此，还让自己的大丫鬟跟在她们身边跑腿，让她们姐妹几个多照顾人生地不熟的薛姐姐，贾探春不能违背她的话。 哪怕她在病中，身为嫡母，有太多的手段拿捏她这个庶女，别的不说，她日后的婚配还掌握在她手里。 第80章 行事大方的薛家 贾家三姐妹和薛宝钗来了, 自然要先给贾敏请安，贾敏见到薛宝钗的时候心中微微怔愣，这看上去不像是皇商家里能养出来的孩子, 不是说身上的衣裳、配饰有多么珍贵稀有，而是她身上这股落落大方，又温柔可亲的姿态一般人家养不出来。 随即又想，贾史王薛四大家族, 本来薛家也不是单纯的皇商。 只是薛家顶立门户的男丁没教养好，姑娘再好，也会被拖累…… 请安过后，林黛玉带着她们去园子里的水榭。 惜春已经迫不及待了:“林姐姐, 你的画呢？” 林黛玉:“就在这, 这些都是我画的。” 大部分画都是霖海府的人、物、景。 回来路上的风景只有两幅。 而且她到底年纪小, 笔力不足, 这些画只能自己和朋友们欣赏, 林黛玉还在霖海府买了不少当地文人画师的画作。 这些别提贾家三姐妹好奇, 就连薛宝钗也好奇。 林家人口简单，当家人是工部侍郎，正三品京官, 以他如今的年纪, 还有很大的可能再往上走。 当家太太是老国公膝下唯一的嫡女。 长子林烨，本朝第一个, 也很有可能是唯一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而且他中状元的时候才十七岁, 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是四品知府, 掌管一府之地, 今年刚娶了燕奚长公主幼女为正妻。 自此, 林家就和皇家沾亲带故。 长女林黛玉，比她小几岁，但她有如此父母，如此兄长，她未来哪怕是被许配给皇子龙孙为正妻也当的起。 每每想到这里，薛宝钗心中就想叹气。 她要想尽办法成为公主侍读，增加份量，未来才能寻一门好亲，而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一切。 如果她和林黛玉交好，得林家相助，是否能进公主的眼？如果真能这般，她现在就不用为她的终身大事筹谋了。 “霖海府我没去过，家里有生意在那边，那里有许多独门生意。”薛宝钗看着一旁的硬笔:“这就是霖海府的铅笔吧？这笔别的不说，贵在方便。” 林黛玉笑了:“是，用来画画别具特色，惜春妹妹若是有兴趣可以试试，你瞧，这是我在霖海府买的铅笔画，这是素描，你看看这人画的，我当时看到都被吓了一跳，太像了。”而且还有件值得骄傲的事林黛玉没说，那就是素描一开始是他哥哥画的，然后教给了其他人，现在霖海府的通缉犯画像很多都换成了素描画，比起以前好认多了。 第181章 素描画还没有传到金陵，薛宝钗也探头看去，果然那人脸上的纹理都被画出来了。 “林妹妹有没有学？” 薛宝钗这一问，贾惜春也期待的看过来:“林姐姐你会吗，会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琴棋书画，贾惜春独独对画。 林黛玉笑了“略通皮毛，现在我就不献丑了，回头再请你们指教。” 这时候，贾探春看到了林黛玉画的林府大婚，画面定格在轿子入府的瞬间，红色的喜轿，抬轿子的人，前面引路穿着喜袍的新郎，府外是一大片笑着恭喜的路人。 喜悦几乎要从纸面上溢出来。 虽然这些人身上的衣裳都寥寥几笔很简单。 “这就是表哥大婚那日的场景吗？” 说到这个，林黛玉顿时笑了，是啊，我这画没画全，在街口这里，还有家丁给路人派发喜糖和花生，那日来贺喜的小孩子，兜里都是吃的，小孩子我后面要补上。 贾迎春今年十三，她知道大老爷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了，看到这幅画，心里难免有些遐想和忐忑，不知道未来她的归宿会是如何。 贾惜春:“怎么没画拜堂的场景？” 林黛玉:“动笔了，不满意，被我销毁了。”她现在的功力还画不好，她打算继续练，日后慢慢画。 薛宝钗的视线定格在林烨的背影上。 只是一个背影，也可以看出画师对他的偏爱。 连风吹过他的发丝都是温柔的。 偏爱的何止是画师，上天都对他如此偏爱，有出身，有天赋，自身还有毅力。 园子里，几个姑娘们聚在一起玩乐，贾敏在问嬷嬷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薛家什么时候来的？” 她也知道薛家独子薛蟠闹出来的的事，现在他们一家上京，想必是贾雨村拖延不得了，不知道是想了个什么理由糊弄了过去。 想到这里，贾敏眉头跳了跳。 这对王家来说是个隐患。 嬷嬷已经打听清楚了:“三天前到了荣国府，在去荣国府之前，先去了王家。” 看来是王家没有收留他们。 而他们这么低调，看来这个案子了解的不太“圆满”。 想到这里，贾敏眉头皱起:“怎么母亲还让迎春她们和薛家女亲近。” 薛蟠这就是个祸头子，他在金陵闹出来的事不是一桩两桩，只是这回闹的特别大而已。 有这么个哥哥拖累，哪怕薛家女儿再贴心，也要隔着一层，再和她亲近，也亲近不过人家兄妹两，真要出了什么事，她肯定是向着她哥哥的，她就这么一个兄长。 嬷嬷:“……听说，薛家行事十分大方。” 这就是回答了。 贾敏一时哑然。 荣国府的经济这么差了吗？ 她的眉头蹙了起来，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知道，娘家之所以这样是不可避免的。 多年朝堂无人，自然少了进项，只能吃老本，但支出方面却不能俭省多少，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露出自己的短处，要是俭省起来，那就是连架子都维持不了了，别人看了就要蠢蠢欲动了。 一转眼，父亲去世已经二十年，娘家能维持这么久的架子已经是娘家底子厚，但再厚的底子也有限度。 想着，贾敏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等到迎春行人带上黛玉的手信回荣国府，贾敏来到了女儿这里。 “你觉得这位薛姐姐为人如何？” “温柔可亲，知识渊博。”林黛玉顿了顿:“她去过许多地方。” 这点林黛玉也是有些羡慕的，她去过的地方一个是出生地扬州，然后来到了京城，今年她去了哥哥那里，就三个地方——她连自家祖籍姑苏都没去过。 在这一方面，女子确实不如男儿方便，贾敏想到了她哥哥，她哥哥去过的地方那才是真的多，这薛家女儿之所以能去那么多地方，那是因为她家里是做生意的。 “她家里情况复杂，你注意些。” 林黛玉点头，微微一笑：“玉儿明白。” 而那一头，迎春等人回去了以后，王熙凤就叫了迎春过来，挺着肚子问迎春今日情况:“林妹妹一切可好？林表弟大婚一切都顺利吧？” 王熙凤知道林表弟对琏二的帮助，这次他大婚，她还从她的嫁妆里挑了些好东西送过去。 迎春答一切都好。 王熙凤又问薛宝钗今日去，林妹妹的态度如何。 说起这个表妹，王熙凤的心情也十分复杂，薛家是会来事的，他们一来之就给她送了重礼，也不是要求她办什么事儿，就是见面礼，她的态度自然就亲热了起来。 这荣国府的家可不好当，这大笔大笔的银钱，她拒绝不了，所以让迎春她们多照顾照顾薛宝钗这个表妹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薛蟠这个呆霸王，王熙凤倒也乐得轻松，反正二爷不在，就让二老爷去烦恼。 薛蟠想和宝玉亲近，但二老爷不想看到这一幕，正打算让薛蟠去族学读书，他去了族学和宝玉相处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迎春：“林妹妹态度没什么不同，薛妹妹博学多识，林妹妹还赞了几句。” 王熙凤有些出神，薛家的情况林妹妹应该不知吧？想着想着，王熙凤觉得自己着相了，就算林妹妹知道，也不必做的太明显，她住在林府，薛家现在是暂住在荣国府，不定什么时候就搬出去了，她们一年能见几次面？ 第182章 迎春又道：“林妹妹托我带了大姐儿的礼物来，还有些是给哥儿的玩具。” 王熙凤顿时笑了：“那我回头要好好谢谢她，一直惦记着他们呢。”说着，她摸了摸自己高耸的肚子，她这一胎，应该是个哥儿吧？ 薛宝钗上门后，林黛玉写了信，和家书一起送到了霖海府，里面就有薛蟠案件如何了解的疑惑。 林烨看了后，不禁笑了笑，然后提笔回信。 这个案子说起来还真是玄妙。 贾雨村如何结案？ 这起案件过程人证都清晰明了，但他无法秉公办理，就连薛家推一个奴仆出来顶嘴都不行，因为奴仆是贱籍，张家子是乡绅出身，是良籍，贱籍打死良籍是重罪，要判死刑，而只要是死刑，都要进入死刑复核程序，上报京城，再收京城指令执行。 贾雨村就连判薛蟠“死刑”都不行，因为这个“死刑”同样要上报，这是能上报的事吗？ 所以拖延到不能再拖的时候，薛蟠“病死了”，这起案件自然就了结了，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薛蟠在法理上是个死人，这事薛家宗族是做了证的，为此，他们这一支很多生意都卖给了族里，带着银子和行囊匆匆离开金陵，然后来到了京城，投靠王家，王家又指了荣国府。 就算张家还不肯罢休，荣国府可不是他们能轻易冒犯的地方，这也是扯虎皮了。 要不是有贵亲投靠，这时候的薛家就是小儿抱金砖。 青陆一直留在金陵寻找猫腻，到如今总算有了突破。 薛蟠把他这一支掌管的许多商路和铺子卖给了其他支的族人，但有些并没有真的到其他薛家人手里，而是在薛家过了一道手，又被别人抢走了。 为此，薛家那些没得到实惠的族人以为薛蟠说是卖给族人，其实卖了多道，他们又不敢跟薛蟠这个呆霸王理论，他身后还站着王家，所以被占了商路的薛家族人敢怒不敢言。 而占了薛家商路的人，又跟漕帮扯上了关系，青陆还在继续往下查。 是漕帮？还是扯着漕帮旗子的其他势力？ 当然，这一部分林烨不会和妹妹说，只告诉了她薛蟠如何结案的部分，她知道了，心中就有数了。 第81章 王熙凤产子/“病愈”/元春 林烨的信还没送到京城, 林府就收到了荣国府的喜讯——王熙凤生了，生了个哥儿。 为此，荣国府鞭炮声不绝于耳。 这是荣国府大房嫡长孙, 当家奶奶还是王熙凤，荣国府下人们不管心里对这个严厉的二奶奶有什么想法，这时候都要卖力的表现。 贾敏知道了，也为娘家高兴, 准备洗三那天要好好瞧瞧这个侄孙。 林黛玉也想去，被贾敏拒绝了:“洗三不大办，孩子太小了，不会抱出来太久, 你等满月再去看他。” 贾敏笑着去, 然后沉着脸回来了。 林黛玉见状, 不由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今日有哪里不顺？” 贾敏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 今日我见到你二舅母了, 她病愈了, 心里有些感触而已。” 她也没想到，今日过去荣国府会看到王氏。 因为她“生病”，贾敏有许久没见她了, 比起之前, 她像是老了几岁，不是说身上的穿戴过时, 而是她身上的气质沉沉, 看上去有几分暮气, 不过她如今“病愈”了, 这些暮气应该不会在她身上持续多久了。 林黛玉愣了下。 她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二舅母的“久病不愈”有内情。 现在她“病愈”, 是代表一切揭过了吗？她有些迟疑：“二舅母的身体以后应该都没事了吧？” 贾敏没有和女儿说过，现在也不想提起娘家不堪往事，最起码现在不说，等女儿大些再说也不迟。 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大夫说要精心调理，到如今才见到成效，以后如果不犯忌，应该都不会有这么严重了。”说着，贾敏神色着实不太好看。 她应当吸取教训了，不会再对大房下手了吧？ 小儿难养，如今大房正好有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孩。 想必侄儿媳妇也有此担忧，她今日见到王熙凤，她的脸色着实不好，本来因为生了儿子的喜悦都被这个坏消息给冲掉了大半。 而王氏之所以能出来，是元春侍寝了。 她问了母亲怎么回事，她也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侍寝了，成了皇上的女人，所以王氏就病愈了。 贾敏一直都知道，母亲对元春是抱有大期待的，期盼她能生下皇子，现在她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就不能让她有个拖后腿的亲生母亲，所以这事揭过了。 贾敏有些担心。 不知道元春这事这对于荣国府来说是喜是忧？ 而且贾敏看着王熙凤的表情，不像是会顾忌着元春善罢甘休的样子。 要是她当初生产闯鬼门关的时候有人计算她，她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贾敏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只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好了，才能说别的。 想到这里，贾敏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王熙凤还在坐月子，管家权还在她和迎春的手里，但之后还是不是她就不好说了。 还有母亲，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下面的汹涌吗？ 贾敏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管在什么时候，内斗都是乱家之源，本来贾家就在走下坡路…… 第183章 贾敏在为元春、荣国府担忧，这个时候的皇上也还因为这件事怒火未消。 他一想起来，就有种被迫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他没有收了贾元春的意思，她在皇后宫里这么久，他又不是眼瞎看不到她，只是她身后牵扯的人太多了。 贾元春出身荣国府，舅舅是王子腾，和四王八公都有牵扯，背后还有甄家和甄太贵妃，而这些，都跟他父皇有深厚的关系。 她到底是谁的人？ 听谁的话？ 他是觉得自己太清闲了，才会让她进自己的后宫。 结果因为一场家宴，他喝多了，给了某些人下手的机会，他半醉半醒间以为是宫女，没想到居然是她，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下给贾元春的位份。 不看僧面看佛面。 虽然贾元春的父亲是恩荫得来的工部主事，要按照她父亲的品级，她的出身不高，但她还是老荣国公贾代善的嫡长孙女，他这个国公的位置固然有他是太上皇伴读情意深厚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实打实的军功。 而且他的去世还是因为给太上皇护驾，救了他被刺，伤重不治身亡。 他的嫡长孙女进宫了，位份太低的话，显得皇家薄情寡恩。 但位份高了，皇上觉得恶心。 而且这个荣国府在他的印象里就不好。 这倒不是因为贾赦当过先太子的伴读，这在皇上眼里不算事。 他那个时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甚至他当初就是被他父皇选定为先太子的贤王候选人，就是奔着这个位置去培养的，那个时候，父皇心里眼里都只有太子，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只是后来，父皇的父爱没有当初那么纯粹了。 荣国府之前会成为“太子党”，贾赦会成为他的伴读，也是父皇的意思，荣国府在这方面是被动的，所以他不介意荣国府的这点过往，但是后来又一轮夺嫡，荣国府选择了老九，宁国府选择了他的侄儿，皇上就给他们记了一笔。 要不是他们朝上无人，唯一在朝的贾政官职是父皇亲自给的位置，他又一直坐冷板凳，他也要顾着父皇的面子不好问罪，他早就收拾贾家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荣国府还出了个贾琏，想到自请去北地的贾琏，皇上心里动了动，他之前只是冷眼旁观，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没想到他去了北地还真是做实事的，跟其他四王八公出身的富贵公子哥不同，而且，荣国府大房二房不和…… * 林黛玉好不容易劝得母亲暂时开颜，就收到了哥哥的来信，从信里面得知薛蟠在法理上是个死人后，她问贾敏，“母亲，这样薛姐姐要做公主伴读还有可能吗？” 贾敏摇了摇头：“她可能会入选名单，但最终定下她的几率不大。” 皇上的子嗣相比起太上皇来并不多，每一个都看得比较紧，公主的伴读都是精挑细选的，薛宝钗的出身就是一道坎，为什么要放弃那么多官家女不选，选她一个商家女？ 她哥哥还做了这样的事儿，更是把这条路堵死了。 林黛玉：“薛家的事其他人也知道？” 贾敏：“消息灵通的人未必不知情，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暂时闭口不谈而已，要让这样的人走到公主身边，点头答应的那些人以后都要吃挂落，要是没有其他关系，他们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再多银子也不行。” 银子自然是好的，但他们的命更好，他们又不是没有别的捞钱的办法。 这样看的话，对于薛家来说，王二太太“病愈”对他们倒是大好事，因为王二太太是薛姨妈的姐姐，而王熙凤是薛姨妈的侄女。 妹妹来投靠姐姐、姐夫不出格，但要是来投奔侄女，就让人侧目了。 贾敏一直关注着娘家的情况，就怕场面不可收拾，结果王氏“病愈”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和王熙凤抢夺管家权，她现在着重于和良妾叶氏斗法。 叶氏自从进门，着实被贾政独宠了一段时间，后面她接手了二房内务，仍旧是贾政最宠的女子，生育了一女一子的赵姨娘都要排在后面，之前一直没有好消息，现在刚传出喜讯不久，王氏把这个孩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跟赵姨娘不同，赵姨娘是荣国府家生子，而叶氏是有出身的，虽然没有祖、父给她撑腰，但她是乡绅出身，娘家弟弟也在读书，要是她一举得男，威胁性可比什么都不懂，只有容貌过人的赵姨娘大多了。 所以她有些急了，还找了妹妹来给她出主意：“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解决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孽障？” 她不太想自己亲自出手，不得不说，之前的事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正好自己妹妹一家来了，他们要依赖荣国府，要是他们愿意帮忙出手，那就省心了。 薛姨妈苦笑：“姐姐高看我了。” 她嫁到薛家是下嫁，从她进门开始，就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儿女也都是她亲生的，她根本就没有和姨娘相斗的经验。 当然，就算有她也不会说，这是姐姐和姐夫之间的事，要是她帮忙了，万一被抓到马脚，荣国府就要把他们当瘟神赶出荣国府了。 而要是姐姐自己出手，就算有什么不妥当，出身王家，还生了二子一女的她的分量比叶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重的多，被抓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薛姨妈不等二太太再问，就连忙转移话题：“姐姐，凤姐那边你有没有去看她？” 第184章 她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们姑侄有矛盾，两人气氛不太对，还想说和：“她生了个哥儿是喜事啊，就是生产太辛苦，我们做姑姑的，要多关心才是。”关心着关心着，矛盾就过去了。 二太太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含糊：“她还没出月子，身体虚，我等她身体好些再过去也不迟。”她心里有数，这个记仇的侄女是不会让事情轻易过去的，但谁叫她是晚辈呢？等她出了月子，见到自己照旧要问安。 “妹妹，你帮我想想办法，那叶氏是个滑不留手的，连吃的都要派人在大厨房亲眼盯着。”她现在把王熙凤的事先放一边，她连月子都没出，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且二太太相信自己女儿的本事，她是大年初一出生的，是有大福气的，她现在成了皇上的女人，以后的日子就要苦尽甘来了，自己是她的母亲，也能沾光，所以她根本不用着急，只要元春出息了，荣国府就会自动回到她手里，反而要急着处理叶氏，再耽搁下去，就要让这个女人坐稳胎了。 第82章 她缺银子补贴宫中表姐呢 薛姨妈心事重重的回了梨香院, 薛宝钗见状迎了上来：“妈，姨妈和你说什么了？”他们一家的称谓在荣国府是比较特别的，薛宝钗和薛蟠都管自己的母亲叫妈。 薛姨妈挥了挥手, 其他人就机灵的退了下去，由薛宝钗扶着她坐下，薛姨妈反手拉住女儿的手，叹了一口气：“你说, 你姨妈和你表姐是闹什么矛盾了？你姨妈就洗三那日露了个面。” “你劝姨妈了？”薛宝钗这话一问，就看到了她脸上的心虚：“都是自家人。” 薛宝钗只想叹气，“妈，我们还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们先别插手吧。” 薛宝钗当时看到了表姐听到二太太来看她时脸上的表情, 她本来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但瞬间脸色就青了, 眼神也变的愤恨。 这势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薛宝钗从来到荣国府开始去拜访姨妈, 她就知道她没病，那么她“养病”这么长时间的原因肯定不是什么小事，现在看来, 很可能她“养病”跟表姐有关系, 但为什么她们会走到今天这步？ 要说这荣国府最稀罕的，那自然是爵位了, 难道姨妈想要大房的爵位？ 除非大房没人, 不然这不可能, 姨妈也应该清楚才是, 琏二哥早就成丁了, 她要是一早就有这个想法, 就应该趁着他还小的时候对他下手。 突然，薛宝钗想起来了贾珠。 以前姨妈没有这个想法，是不是因为有个出息的长子在，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姨妈她没有打过大房爵位的主意？ 只是后来这个有天赋、年少中举的表哥去了，元春表姐在宫里迟迟没有好消息，宝玉又不定性，她是不是才慢慢有了这个想法？ 薛宝钗想着，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回想当时姨妈去看表姐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她看着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哥儿眼神中是嫌恶的，她不希望表姐的这个孩子出生。 那么当初是不是她对表姐下过手？ 算一算，姨妈她“生病”的时候正好和表姐生大姐儿的时候重合。这么一想，薛宝钗就觉得很有可能，她：“……” 要真是这样的话，妈想要说和她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们一家要是和姨妈太亲近，那表姐那边多半会对他们薛家有隔阂…… 想着，薛宝钗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薛姨妈不知道自己女儿想了这么多，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也没想着主动提这事的，是你姨妈说了些事，我转移话题，一时没想到别的。”说到这个，薛姨妈就觉得自己脑袋晕胀。 薛宝钗:“什么事？” “你姨妈看不惯叶氏，想要让她吃个教训。” 薛宝钗知道，能让妈这么为难的，肯定不是什么小“教训”，再联想起那位叶氏有孕不久，而姨父对这一胎颇为期待的样子，她就猜到了是什么教训，“妈，这事我们不能插手。” 他们是在贾家做客，要是对贾家后宅下手，伤到贾家子嗣，一旦闹出来，他们薛家就别想在荣国府待下去了。 而且薛宝钗觉得姨妈过于担心了，不管这个叶氏生的是男是女，都越不过她的，没有必要太上火。 薛姨妈苦笑：“你当我不知道，只是你姨妈固执，听不进去。”说着，她有些心酸，什么固执听不进去，只是她姐姐没听到想听的话在逼她而已。 她们是姐妹，但从她们出嫁那时候起，姐妹之间就分了高低，到如今她还因为不争气的儿子投奔到了姐姐这里来，她只能多顺着姐姐了，只是这事顺不得。 薛宝钗看她没答应，心下松了一口气，搂住了她的胳膊：“妈，你多关心关心哥哥吧。” 薛姨妈疑惑：“你哥哥不是在族学好好的？” 自从他去了族学，薛姨妈可算是放心多了，他没了父亲管教，之前才犯下错处，如今有他姨父在，还有族学的夫子们教导，多少能懂事些了吧。 薛宝钗：“哥哥说是去族学，我闻到他几日满身酒气的回来。” 族学能喝酒吗？多半是他逃学去了别的地方。 一听这话，薛姨妈眼泪就止不住流了出来：“你哥哥才听话了多久，又出去喝酒。” 薛宝钗怎么会不难过，只是她强忍着安慰她：“妈，等哥哥回来我们好好跟他说说，你别他一认错就信了，问问他在族学到底是在做什么，要是他在族学厮混，姨父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第185章 薛姨妈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好好好，等他回来，我们就和他好好说说。” 薛姨妈担心影响贾政对儿子的印象，她擦了擦泪：“要是你哥哥能和宝玉一块儿上学就好了。”就在荣国府里待着，她就不用为他提心吊胆。 不过当初这话她提起个话音，就被拒绝了，薛宝钗心中苦笑，这是怕自家哥哥耽误了宝玉进学呢，不过跟宝玉在一起上学不成，还有其他人，在荣国府内上学的不单单有宝玉，还有贾环和贾琮。 “妈，我们好好打听打听那族学，要是不行，就跟姨妈说说，让哥哥和贾环他们一块儿读书。”薛宝钗觉得只要他们送的礼物厚一些，姨妈多半不会拒绝。 姨妈现在缺银子补贴宫中的表姐呢，而银子，薛家有。 薛姨妈听了眼睛都亮了：“是啊，跟他们一块儿读书也成，族学里到底人多，夫子管这么多人怕是力不从心，他们兄弟只有两人，你哥哥去了也才三人。” 薛宝钗：“是啊，妈，之后要不把我们家的宅子修一修吧？” 薛姨妈不解：“为什么要修？” 他们就是用宅子年久失修的理由投奔过来的，修好了不就要搬出去了？ “我们要找点事做。”不然姨妈不会放过妈的。 他们也不好搅和进姨妈和表姐之间的事里。 找点事做，避开她们的交锋。 薛姨妈懂了：“还是你想的妥当，不过修宅子这事就算了，我就说给你哥哥相看人家。”这确实是她心头一件大事。 儿子今年都十四岁了，该上心了，今年若是能定下来，一套流程走下来，等到他成亲，也要十五六岁了。 只是很快薛姨妈转喜为忧：“只是这样我担心你姨妈不肯为你奔走。” 薛姨妈给了姐姐一笔银子，用来打点，把女儿送进宫去侍选公主伴读。 薛宝钗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妈，这事本来希望也不大。” 舅妈那边话都不接的时候，薛宝钗就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只是妈不死心，才想着在姨妈这边想想办法。 薛姨妈听了，悲从心来，一把将女儿搂入怀里，哭道：“可怜了我的儿，是我拖累了你，要是你不是从我肚里出来的，有个官身，哪里有这么多波折。” 薛宝钗连忙宽慰：“妈，你这是不要我了吗？我能做妈的女儿已经是三生有幸……” 等到薛蟠回来，两人都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薛姨妈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下去：“你这是去哪里喝酒了？你逃学了？你这是要我这颗心一直悬在半空是吗？”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薛宝钗也哭:“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答应了什么？” 薛蟠受不了她们两个眼泪，连连保证不再喝酒，这才让她们破涕为笑。 然后薛姨妈就行动了起来，从库房收拾了一些东西，装上就去找二太太，等她离开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回来就跟薛宝钗道：“你姨妈答应了，让我们等好消息呢。” 这事王二太太确实乐见其成，她知道薛蟠是个什么性子，巴不得他和贾环玩到一起去，要是贾环跟着薛蟠学坏了，老爷还能夸他？ 这事自然要和贾政提一提，他本来是要拒绝的，二太太一提宫里元春的花销，贾政就无法拒绝了。 家里自从侄儿媳妇管家以来，他的花销就受限了，现在元春否极泰来，正是需要银钱打点的时候，他手中积蓄并不多，薛家送上门来的大笔银钱，他怎么拒绝？ 所以哪怕知道这薛蟠是个祸头子，不该让他和自己儿子走得太近，他也只能甩袖离去，只留下一句：“这事由你做主！” 二太太冷淡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才轻哼一声：“来啊，去请姨太太过来，我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让薛姨妈喜不自胜，薛蟠知道后却苦了脸，族学人多，也有年龄相近的、性情相投的，夫子还不管他们，他去族学打发时间不无聊，但贾环他们才多少岁？ 贾环七岁，贾琮八岁，他十四岁。 而且他听人说起过，贾环他们夫子是个严厉的，还会打板子，贾环和贾琮都被打过不止一次。 薛蟠不乐意去，但他顶不住两人的眼泪和哀求，只得垂头丧气的去了。 夫子本来也是不答应的，他倒是不知道薛蟠的过往，但这个商家子不是读书的料他是听说过的，考核一番后，他还比不得七岁的贾环，这样的朽木夫子本来是要拒绝的，但薛家给的太多了，而且本来他的学生就是贾环和贾琮，薛蟠来了也只是旁听，说出去不算是他的正经学生，不会影响他的口碑，夫子这才松口答应了下来。 薛姨妈不单单是给了二房打点，大房这边也没落下，因为薛姨妈让人打听了，贾家族学就是个混日子的地方，她实在不放心，所以给贾赦、王熙凤都送了礼物，就连贾环和贾琮都收了一套品相不错的文房四宝，另外薛蟠不打扰夫子教学，上课的时候听不懂就发呆或者睡觉，下学了，他就带着贾环贾琮玩乐，这方面贾环和贾琮甘拜下风，薛蟠还时不时从外面叫酒席进来，带着他们吃吃喝喝，出手大方。 贾环贾琮什么时候这么宽裕过？ 他们没有多少银钱可以打点，平时吃的都是大厨房千篇一律的饭菜，时不时还会被克扣，现在经过薛蟠这大方的主，他们着实吃了不少好东西，见识了诸多玩乐手段，顿时心思浮动。 第186章 李纨见状，抱着贾兰背地里哭了一场。 “兰哥儿，你是个命苦的，要是你父亲还在，我们母子何以至此啊。”他都五岁了，没人关心他进学，她一问读书，就让兰哥儿去族学，族学那里的夫子基本就是个摆设，学不到多少东西，李纨还得要庆幸她能给儿子启蒙，但她也就只能给儿子启蒙，科举之道李纨怕自己耽误了儿子。 所以她想要让兰哥儿去和他亲叔叔宝玉一块儿读书，二太太一口拒绝了，说两人进度不一样，会耽误了兰哥儿，她到底是担心耽误谁李纨心知肚明，她正想和二太太说让兰哥儿去和他环三叔作伴，结果二太太都说动了老爷让薛蟠去了，却没想起她这个嫡亲的大孙子。 贾兰沉默的回抱住了她，轻声道：“母亲，我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吧。”太太不上心，还有老太太。 第83章 婕妤/时运不济 李纨带着贾兰去了老太太那里一趟, 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他也跟着贾环和贾琮一起读书，族学就不用去了。 老太太也知道在族学里想要上进不太容易, 就算她原本不知道，经过薛家的操作她也明白了，那里不是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只那是贾代儒在管，而且他们府里面已经请了有夫子了, 族学耽误不到他们自家的孩子。 如果他们说的是要和宝玉一起上学，老太太会犹豫，但是是和另外两个庶出的孙子一块读书老太太就没有顾忌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夫子面对贾兰学生也没有什么异议, 他跟薛蟠的情况不同, 薛蟠是商家子, 而贾兰他父亲是举人, 他母亲是节妇, 他是二房的长孙, 而且性情乖巧，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王二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 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她这是对我有意见了, 冤孽！” 她再一次后悔当初怎么就珠儿娶了她。 贾兰读书应该和自己商量，结果这个儿媳妇越过她直接去找老太太, 不就显得自己失职, 对贾兰这个孙子不够慈爱？ 难道她不会为了孙子打算吗？ 哪怕她对李纨这个克夫的媳妇有意见, 她也不会迁怒到孙子身上, 只是她一时没顾上而已, 他年纪也不大。 王二太太是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忘了他的。 她才刚让薛蟠去带着贾环玩, 贾兰去了，也跟着学坏了怎么办？ 还不如去族学，那里不是贾家人就是沾亲带故的姻亲，还能多认识几个朋友。 她这样想着，就越发理直气壮，“来人，去把大奶奶叫来。” 她要好好给她立立规矩，免得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纨平静的来了，去找老太太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有麻烦，只是她宁愿被她折腾一下，也要让儿子去读书，他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贾环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同窗，不过这不影响夫子对他们的态度，休息时间好说，上课期间他们要是敢闹，夫子手里的戒尺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是薛蟠，也只是呼呼大睡不影响其他人，要是影响了，夫子直接让他走，不然就动戒尺，他就睡了起来，别说，夫子在上面讲课，他睡得特别踏实。 有了贾兰的到来，贾环和贾琮因薛蟠出手大方引得他们有些浮躁的心思又沉淀了下来。 没办法，这个小侄子太认真了，迅速成为了夫子最喜爱的学生，有他珠玉在前，夫子对他们的态度越发挑剔，而贾兰不愧是珠大哥的儿子，按照夫子的话来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贾环和贾琮天赋差了一些，就更要勤奋补拙，这给了他们两个不小的压力——他们可是长辈！ 年纪还比贾兰大，要是迅速被赶上了，他们做叔叔的脸面放哪里？！ 他们也是要面子的！ 夫子都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因为贾兰进学，荣国府的其他人都多多少少送了礼物，基本都是文房四宝，薛姨妈也送了，送的还不轻。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之前居然没有正经读书，只是由母亲教导，这明明是姐姐的嫡长孙！她之前居然也忽略了，现在看来也不适合问，只能多送些东西弥补。 薛宝钗也想不通姨妈的心思，她嘴里经常念叨着的是宝玉跟元春，但对去世的珠大哥也时常提起，怎么对他留下的媳妇和孙子却不见多少照顾？ 甚至薛宝钗觉得她是不想看到他们母子的，为什么呢？ 难道真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就迁怒到了孙子身上？ 这样一想，他们母子也真是可怜。 王二太太很快就顾不上给李纨立规矩了，因为她的元春位份终于定下来了，她被封为婕妤。 这个位份不算低了，但还是让王二太太失望了，在她看来，元春怎么也能封个昭仪。 大盛后妃品级从高到低分别是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贵人，选侍、淑女，当今是个不好女色的，后妃人数远不如太上皇，皇后是原配，潜邸两个侧妃都封了四妃之一，其他生育有功的，哪怕生的是个公主最低都是个嫔，其他的，就算有宠，只要没有子嗣，最高也就是嫔，所以王二太太觉得元春应该是嫔之下的昭仪，等她有了好消息，就能一举封妃，怎么就只是个婕妤？ 还是个没有封号的婕妤？ 难道是元春哪里惹了皇上不喜吗？ 不不不，如果是皇上对她不喜，应该不会临幸她，肯定是其他嫔妃见不得元春出头，给她使了绊子！ 第187章 实际上，这已经是皇上看在太上皇和老国公的份上妥协了，要不然，他只想给贾元春封个才人。 作为一个皇帝，哪怕是头上还有个太上皇的皇帝，他对老国公贾代善心里也是满意的。 开国功勋出身，自身有能力，对皇室效忠，还愿意放手兵权，转文——他不是后期才有这个念头的，老国公早早就让次子读书，给长子娶的也是文官家的女儿，或许这有两子都不是练武的料的原因，但让孙子直接弃武从文就可以看出贾家转文的坚定，另外老国公也没有安排其他贾家人进军中。 王家？再是姻亲那也不是一家人。 这么知情识趣的开国武勋，要是他们能一直识趣下去，哪怕全是酒囊饭袋，只要他们不做出格的事，皇上一点都不介意荣养着他们，彰显皇家的大气和恩德。 可惜，老国公去的有些早了，他的儿子并没有继承他的本事和先见之明。 王二太太对元春的位份失望，贾政当然也失望，怎么就只是个婕妤呢？ 他们问老太太知不知道宫里的情况，这方面还是要看老太太的人脉。 老太太眉头紧皱:“是甄太贵妃出了力，至于品级，这个品级已经不低了。” 还有话她还没说出来，传话的嬷嬷话里的意思是以后只要元春好好做事，自然能升上去。 好好做事，为谁做事？ 当然是太贵妃了，但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但要和虎拉开关系也太迟了，元春身上已经有了甄太贵妃的烙印。 这次未必不是太贵妃对他们不够积极的敲打。 但老太太也不知道贾家未来的路在何方。 要是皇上宝座稳固，等太上皇和太贵妃去了，元春怎么办？贾家怎么办？ 要是皇上宝座不稳，以后是别人上位，元春怎么办？ 为今之计，就是要让元春早日生下龙子，哪怕是个公主，也不至于两头靠不住。 想着，老太太看了眼觉得元春被其他妃子下绊子才只得了个婕妤的老二夫妇，心中叹气，他们唯一的优点，也就是听话了：“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娘娘得了位份是好事，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你们多谨言慎行，别给娘娘拖了后腿。” 贾政和王二太太都对此有了别的联想，是啊，时间还长呢，总有办法升上去的。 贾赦却跳脚了，因为他知道了元春成为皇上女人的具体经过，皇上喝醉了，把元春误认为丽嫔，元春没有解释，将错就错，皇上醒来后，就发了一场脾气，拖到现在才定下她的位份，从这个态度来看，皇上心中是不喜的，要是她能及时抽身提醒，反倒容易在皇上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现在这样，她在皇上那里会是什么印象？ 而且这样也得罪了丽嫔。 丽嫔年轻貌美，虽然还没有子嗣，却是皇上宠妃，最近皇上一个月进后宫有五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去她那里的。 而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一点，那就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至于这人是谁……贾赦觉得自己背后满是冷汗，又有点不知名的兴奋。 而且这人还给了别的消息，那就是甄家想要让子弟娶他的女儿迎春，真要和他们家结亲了，那不是越陷越深了？ 所以贾赦把账上的钱提走，不给二房拿去贴补元春，二房有本事就掏他们和老太太，或者薛家的银子去补贴，反正他不愿意，另一头，贾赦让人护送迎春北上，送到贾琏那，让他在北地找个合适的，定亲后再送回来。 他看来看去，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不得不承认，他那些老关系也都没落了，没几个出息的，真有点出息的，背景又不如他的意，还不如让儿子自己想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妹妹，让他决定嫁给谁吧，贾赦这时候已经没什么念头了，只要不拖后腿就成了。 所以贾琏就得知了家里发生的大事，首先是好消息，他有儿子了，这是他的嫡长子！ 这是大喜事！他可以放心了，真要和二房争起来，二房有王家血脉，大房也有，不用担心王家一股脑偏向二房。 然后是坏消息，王二太太恢复自由了，对这点贾琏早有预料，荣国府不会关她一辈子，到底这是王家人，而且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病”这几年已经可以在面上过去了，但就在这个档口还是让贾琏的眉头紧皱。 凤姐才刚生产就让她出来，老太太是知道怎么膈应人的。 她是担心自家儿子抢了宝玉的风头，所以让二太太出来给他保驾护航吗？ 宝玉今年都十岁了，自己儿子才刚出生，真要这么想，就让人啼笑皆非了。 他觉得元春进后宫的事占了大部分，但贾琏估摸也有如今大房太“顺心如意”的原因。 至于宫里元春前程到底怎么样，这点贾琏插手莫及，他只能说，大老爷做的对，就该把府里的银子拿走，跳不下船就算了，还越陷越深，那是想跳船的样子吗？ 要是贾琏能选择，他巴不得元春在宫里待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来，哪怕当个老姑娘，下嫁，也好过做甄家的棋子，任人摆布，可惜，家里还轮不到他做主，大老爷同样做不了主。 然后就是迎春，说到这个，贾琏也觉得一时之间人选不好找，好在她的年纪还不到十分紧迫的时候，可以慢慢寻摸。 她来了也好，可以帮他管理内宅，他来到北地后抬了江氏做姨娘，管着内宅，只是她身份到底低了，管理内宅有嬷嬷在旁盯着没事，和人交际就低人一头，要是妹妹来了，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第188章 说到这个，贾琏就觉得自己辛苦，他在这边忙的昏天黑地，还要分出点心神去盯着唐氏。 他为了线索，真是以身饲虎。 不过自从来到北地以后，唐氏倒是挺安分，贾琏暂时没有抓到她的马脚。 这不代表她以后都会安分，所以贾琏一直不敢疏忽。 * “母亲，你感觉怎么样？”林黛玉忧心的看着母亲，自从元春表姐被封婕妤，她就病了，周娘子给她开了药，好了些，却一直不如之前精神，她知道，这是心病，药是治不好的。 贾敏原本正看着窗外的树荫出神，听到女儿的声音，她回过神来，对着女儿招了招手：“来，坐。” 林黛玉走过去，在她旁边挨着坐下了，林黛玉把脸歪到母亲肩上，闻着母亲身上让她安心的味道：“母亲，你别难过了，玉儿也难受。” 贾敏欣慰的摸了摸女儿的发髻：“我没事，只是没什么精神，养养就好了，你别为我担心。” 自从元春被封婕妤，她就知道自己要和娘家再进一步的保持距离了，只是心中到底难受。 她的亲侄女不仅进宫当了女官，现在还以这种不怎么光彩的经历成了皇家妾，要是父亲泉下有知，多半要被气的一佛升天了。 但她能做什么呢？ 母亲跟二哥都是高兴的。 她不想再知道娘家的事了，每一件事都让她心累，但同在京城，荣国府每次有点什么事就人尽皆知，她想不知道都难。 “太太，荣国府二太太派人送了帖子过来。” 贾敏看了帖子，蹙眉，这可真是个稀客，二嫂居然要来林府看她？ 是因为母亲叫她过去她拒绝了的原因吗？ 看来母亲叫她过去还有别的缘故。 贾敏是个通透的，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就是因为猜到了，才觉得头疼。 林黛玉看着母亲眉心的褶皱，也想到了原因。 她渐渐大了，有些事母亲不会瞒着她了，二舅母现在最关心的是谁呢？ 是宫里的元春表姐，这时候宝玉暂时都顾不上了，她想要元春表姐得宠，可惜，听说元春表姐在宫里情况不太好，皇上对她没有多少怜惜，丽嫔也经常找她麻烦，二舅母知道了，那点得知表姐成了娘娘的喜悦就没了。 现在这是要他们出面找嫂嫂家里帮忙吧？但长公主府凭什么答应呢？ 贾敏放下了帖子，跟嬷嬷道：“回了吧，我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就不劳动二嫂辛苦了。” 收到回帖，王二太太被气了个倒仰：“她还病？她这分明就是借口，这还是亲姑姑吗？侄女有难了，也不肯伸出援手，等日后元春出人头地了，她别想沾光！”她骂了，还不放弃，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姑奶奶病了，一直没好，我们是不是要帮忙请个好太医过去看看？” 她话说的好听，语气僵硬，分明就是来告状的。 老太太横她：“你给我闭嘴，好好在家里待着给娘娘祈福，别扯娘娘后腿！” 敏儿那边的关系关键时刻才能用，这种小麻烦都要她出面去求长公主，以后元春遇到大事去找谁？ 王氏就是愚蠢！ 王二太太青着脸离开了，然后就找薛姨妈哭诉她最近时运不济，叶氏肚子里的那个孽障还好好的，元春那边也不顺利，她是不是犯了什么小人？ ……不管王氏怎么骂，贾敏都看不见、听不到，而且很快，贾敏就打起了精神，拿着儿子的信满脸笑容，怎么看也看不够，等林如海回来，立刻就让人去请。 林如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回了主院，就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喜上眉梢：“真的有喜了？” 贾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是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算一算，现在已经三个月，坐稳胎了。” 林如海激动：“那我今晚要给祖宗报个喜。” 林家子嗣几代都来的晚，他早就做好了几年后才能抱孙子孙女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儿媳妇刚进门一年，就有了好消息！ 这样说来，他就要做祖父了？ 不知道这是男是女，对了，儿子说他可以开始想给孙辈的名字了，他确实要好好想想，想着想着，他看向贾敏：“去给亲家报喜了吗？” 贾敏笑了：“自然去了，长公主也十分欢喜，还说要送个会做酸菜的厨娘过去，她当初怀孕的时候就爱吃这口。”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想起妻子这段时间的郁郁寡欢，今天有这个好消息，总算看到妻子开颜，所以他沉吟了一下：“过完年，开春解冻后辛苦敏儿南下去一趟吧，他们都年轻，没有经验，你去了，他们也安心些。” 这样既能照看儿媳，也能离开京城这些让她不开心的事。 第84章 幸运儿/不走寻常路 因为有了这个好消息, 不单单林如海和贾敏高兴，林黛玉也十分欢喜，然后她就陷入了纠结。 年后母亲去哥哥那里, 肯定是要待到小侄儿出生以后才会回来，算一算要在那边待几个月，她要跟着去吗？ 她也想见见哥哥嫂嫂和小侄儿，但她要是真的去了, 家里就只留下父亲一个人。 一个人的感觉太孤单了。 林黛玉又想留下来陪伴父亲。 林如海和贾敏把她的纠结看在眼里，都为她的孝顺心中感到慰贴，真是个好孩子，知道体贴父亲, 林如海也体贴女儿：“你想去就去吧, 父亲难道会照顾不好自己？” 第189章 结果听到他这么说, 林黛玉反倒下定了决心：“我想见到哥哥嫂嫂他们, 但我也想陪伴父亲, 既然母亲去哥哥那里了, 我就留在父亲身边，母亲，你一定要让哥哥多画几幅画带回来, 尤其是小侄儿的。” 林黛玉开始抽条了, 虽然她本身骨架就不大，看上去比较单薄, 但已经有了大姑娘的样子, 林如海看着她, 眼睛里的骄傲都快溢出来了。 贾敏也笑了, 心中十分自豪, 她的儿女都是她的骄傲：“好, 我一定让你哥哥多画几幅画，要是他不得空，我就去找画师。” 林黛玉点了点头：“母亲，我想给侄儿做一身小衣，这个应该怎么做？” 贾敏：“我教你。” 她这身衣服是要等贾敏年后去霖海府的时候才一块儿送去的，现在还有不短的时间，贾敏有时间慢慢指点女儿应该怎么做，但眼下东西是先要送过去的，所以贾敏收拾了很多东西，公主府那边也不遑多让。 两边都是不差钱的。 燕奚长公主还因此给佛堂多添了一笔香油钱，虽然她不信佛，但拜过了之后心里会更安稳些。 她之前真有些担心女儿的儿女缘分来的晚，现在好了，不管是先开花还是先结果，都是好事儿，当然，如果是一举得男那是最好了，有了儿子，女婿就没有了纳妾的理由，他们能一生一世一生人。 哪个女儿没有这样的梦想？也不能说没有这样的男人，只是十分稀少，能遇到的女子，都是幸运儿。 而自己女儿有希望实现，每每想到这里，公主就觉得心情特别畅快，天蓝的赏心悦目，阳光都是温暖的，看到什么蠢人蠢事都能一笑而过。 邱氏作为大嫂，也收拾了一些自己儿子的衣服给小姑子，还把自己的经验写下来，做了一本小册子，让人一起送过去，做了娘以后才知道有操不完的心，而且第一次做娘，心里面是害怕的，多跟她讲讲过来人的经验，就没那么害怕了。 最后林府和公主府送来的物件混合在一起，装了半条船。 满是双方父母的拳拳爱子之心。 这事并没有怎么张扬，现在才怀了，自家人知道就好了，没有必要张扬的人尽皆知，但这动静有那些消息灵通的，或者是关注着他们情况的人还是猜到了，比如南安郡王府的小郡主赵善，她没嫁给林烨，但当初是有遗憾的，所以对崔玥的消息一直让人打听着，现在听到了崔玥的好消息，脸上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她的日子凭什么这么顺心如意，而自己却哪哪不顺？ 她已经成亲将近一年了，只是她的日子让她失望了。 进门之前，定平侯世子把身边人打发了个干净，这点赵善是满意的，但在她过门一个月后，世子就开始不老实了，把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收做通房，赵善当然不肯罢休，才一个月就有了花心？ 她找了个借口打了那通房一顿板子，让她在床上养了大半月的伤，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定平侯身边的丫鬟不敢再积极往上凑了，但定平侯世子就这样收心了吗？ 没有，他只是没有给大丫鬟通房的名分而已，一点没改，赵善被气的不行。 她才进门多久，他就这样了？ 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定平侯世子嘴上说的好好的，全都是骗人的。 是，南安郡王府势大，但定平侯府也不是那种没落的，真要是没落了，南安郡王府也不会看上他们做姻亲。 赵善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她回来郡王府找祖母告状，却都不顶用，因为这些只是通房，不是姨娘，定平侯府也没有让通房先生子的意思，每次都让她们喝避子汤，就是要等她先生了嫡子，才会撤掉，这都是看在南安郡王府的面上。 老太妃心疼孙女，却也只能好言安慰：“你不用把这些猫儿狗儿的放在心上，你再闹，小心伤了你和世子的情分，你放心，他不敢给你没脸，只是你也别太任性了。” 赵善心里跟油煎一样，定亲之前她就知道定平侯世子贪花好色，但她以为自己进门后他会有所改变，结果他只是安分了那么短的时间。 赵善心里很不痛快。 她出嫁之前哪里受过委屈？ 老太妃叹了一口气：“男人都是这样的，你父王也不也有许多女人？你只要记住，你是正妻，定平侯嫡长孙要从你的肚子里出来，也别让太多庶出子女出来，其他的不用管的太紧。” 赵善同龄人里出嫁的人，娘家不够硬气的，庶子女都出生了，自己没好消息，还不敢说什么，对比她们，赵善的日子已经是被人羡慕的了，因为她夫君连个姨娘都不抬，收通房也偷偷摸摸的，还不准她们先生孩子，但赵善是不会向下对比的，她觉得不公：“不都是这样的，你看林烨，他就没纳妾！现在崔玥还有喜了！” 在知道他一直没收人的时候，赵善多失望啊，为什么当初不是自己和他定亲？ 这样大家羡慕的就是她赵善，而不是崔玥了，要不是崔玥是公主之女，她当初早就…… 老太妃眉头皱了起来：“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目光严厉的看着孙女，没有在孙女眼里看到爱慕，只是有愤恨和妒忌，她才缓了下来，把孙女抱进怀里：“我们只是参加了一场赏花宴而已，你记这么久做什么，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现在你看着好，以后未必好，这林家没有爵位，只要子孙不争气，科举不出来，祖上再大的荣光也继承不下去，我们不一样，我们哪怕有哪代子孙不争气，有爵位在，地位就不会变。” 第190章 赵善听着，放松了些，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点头答应嫁给定平侯世子，哪怕他花心了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老太妃继续道：“你别看这林状元现在升得快，他不走寻常路，以后是个什么下场还不好说，你等着看就是了。” 她又劝：“你啊，别管别人，和世子说些好话，早日生下嫡子。”定平侯府不可能一直让其他女人喝避子汤，要是善儿一直没有好消息，他们是不会一直等下去的。 赵善脸上又沉了下来：“祖母，不是我不想生，他一个月才来几回？我一个人能生的了孩子吗？” 赵善说着，就咬牙切齿了起来：“他要是真有本事花心点就算了，也没见他有什么真本事，现在就挂着个虚职而已。” 老太妃看她这样，简直要操碎了心：“善儿，你这话可不能和世子说，太伤夫妻感情……” 赵善被祖母劝了好一会儿，才转回来，决定要好好和世子缓和一番，她不想崔玥的孩子都出生了，她还没有好消息。 崔玥自然不会知道赵善说了什么，又把她作为了对比参照物，她看到了京城送来的东西，这段时间情感特别充沛的她眼泪就流了出来，送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给她的，剩余大部分是给孩子的，给孩子爹的只占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崔玥感受到了大家的爱护之心。 不单单是有来自双方父母的，还有夫君的。 她现在月份还小，却已经听启昭说，他之前委托了朋友教导了几个女医出来，他已经去信，让对方把人送过来，到时候她生产就有专业的女医在旁候着，让她安心。 不得不说，这给了崔玥很大的安全感。 她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却也害怕生孩子，担心出意外。 而女医的存在，让她不得不感慨启昭的细致，他居然在定亲后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林烨看着她的肚子，眼睛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在这世上即将拥有自己的子嗣，他的血脉传承，真是神奇：“生孩子不易，自然要早做准备。” 他又不是不婚族，既然会成亲，自然放心不下这时代的生产条件，所以就让王越身兼多职，培养几个女医出来。 这点倒不是没想过让周娘子带徒弟，但试过了，她不是当师傅的那块料，王越小时候能坚持下来，应该是因为母子身份，让他能比较好理解她的直言直语和经常转换的思绪，跟上学习进度。 林烨也是想着母亲和妹妹身边有周娘子，他们这边也要有个让人安心的女大夫才好，只是医术高明的女大夫难，专攻妇人生育的女医相对好培养些，所以现在能送来的，也就是女医了。 崔玥有些恍惚：“启昭，能嫁作林家妇，是我三生有幸。” 专门为了自己的妻子培养女医用来过生育关，这份心，谁有？ 除了皇家，崔玥就没见过哪家专门培养女医的，就是皇宫，女医也屈指可数。 绝大多数大夫都不乐意教导自家女儿学医，只愿意传授家中男丁医术，要不是后妃们有的时候确实需要女医，连那屈指可数的女医或许都不会有。 启昭他培养女医，应当也是废了不少心思的。 崔玥暗暗下定决心，他对自己如此，自己也决不能让他失望！ 第85章 靠山很硬 马上就要到了, 马车里的两个年轻妇人都显得有些紧张和疲惫，一路千里迢迢从广州这个南端赶来了中部，她们累了。 长这么大, 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远门，哪怕一切有别人准备妥当，不用她们操心，两人也吃了不少苦头, 形容憔悴了不少，但要真说起来，她们两人也说不清是因为旅途劳累憔悴的多，还是因为心里的忐忑担忧让她们憔悴的更多。 她们广州出生, 广州长大, 而且以前她们生活的地方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 只是遭遇了大变之后生活跌落谷底, 不得不卖身, 又幸运的遇到了王越王大夫。 他是个好学的大夫, 也是个善心人，买下了她们，问她们愿不愿意学医, 她们点头答应了之后, 她们的日子就从谷底慢慢的往上爬。 她们两人的命都不太好，徐荷, 她父亲是个以采药为生的采药郎, 家中堪堪温饱, 她长大后, 家里把她许配给了村里的庄户人家, 她嫁过去时日子也算美满, 一年多后就生下儿子，但好景不长，家里遇到了洪灾，家破人亡，最后活下来的就他们母子两个，为了活下去，徐荷不得不自卖自身，因为没有多少姿容，又带着儿子这个拖油瓶，很多人都嫌弃她，不愿意买下她们，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就遇到了王大夫。 邓白芷的出身要好一些，她家祖上开了个小医馆，祖父是大夫，本来日子不说大富大贵，却也不愁吃喝。 只是数年前，她家附近又开了一家新医馆，这家医馆大夫的医术比不得她祖父，看着自家生意如此惨淡，就偷偷给邓家设下陷阱，更换了来邓家医馆看病的病人要服用的药材，结果出事了，病人死了，邓家的医馆被砸了，祖父锒铛入狱，父亲积极奔走，最后掏空了家底才把祖父救出来，但祖父因为心结，加上在狱中吃了些苦，抑郁身亡，父亲见到家里破败，借酒消愁，结果在一个晚上摔了一跤，就再也没起来，只留下她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被其他人虎视眈眈。 邓白芷不肯认命，主动找上了王大夫。 她之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并且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她们姐妹两个都签了活契，并且邓白芷经历过定亲对象看她家大变退婚的遭遇后，已经放弃了嫁人，做了自梳女。 第191章 而王大夫在做的事就是收了不少有学医天赋的人教导他们学医，这些有天赋的人中男子占了多数，女子出来行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数量少，王大夫不够满意，所以有学了一些皮毛的她们姐妹两个一去就被收下了。 一转眼过去了几年时间，邓白芷和徐荷因为有基础在，学起来比旁人快很多，所以到了她们这些专门培养的女医派上用场的时候，她们就被选中了北上，她们要来照顾王大夫投靠的这位大人的太太，伺候她平安生产。 要说起来，两人都知道王大夫他不是一个普通大夫，他年轻，医术也不低，他背后还有人撑腰，所以哪怕他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一个大夫，大家都对他很客气。 别说有地痞流氓会找他麻烦了，当地的大户人家都给他面子。 还有王大夫手里好像有数不尽的银子一般，手头从来没有紧过，要什么药材，只要市面上是有的，就可以想办法买到手，不过他比较让不少大夫诟病的是他居然在学那些洋鬼子们的医术，时不时说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引得一些本地大夫对他颇有微词，但也就是颇有微词了，不会对他做什么，甚至在他上门来求指教的时候，如果不是什么独门秘术，当地的大夫们还愿意指点一二。 他们也不是没有求助于王大夫的时候。 隐隐绰绰的，徐荷跟邓白芷听人说是王大夫的靠山很硬，但有多硬她们是没有概念的，直到被选中北上，她们才知道她们要来照顾的是四品知府大人的原配妻子！所以王大夫的靠山居然是四品大官？！ 知道的时候两人足足三天晚上没睡好，这可是四品的知府大人啊！ 她们之前连和衙门里不入品级的小吏说话都要紧张的结巴。 县令大人都是远远的看个背影。 她们也给不少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们接生过，但她们都没有品级，不是官太太。 这一下就让她们给四品官太太接生，甚至还要相处，两人就害怕了，会不会一句话就惹怒了她，要打她们板子？ 虽然王大夫说她们多虑了，她不是这么残暴的人，要真是这样，知府大人不会不管的。然后她们才知道，原来这位知府大人就是前几年大家津津乐道的状元郎！ 六元及第、十七岁、状元、容貌俊美，甚至比探花郎还要出众——这些联系到一起，哪怕广州距离京城位置偏僻，他们亲眼见不到状元郎的风采，也涌出了一大堆说书人、戏曲班演绎以状元郎为主人公的各种小说和戏剧。 经过他们的传播，大家才知道他们本朝能出这样一个人是有多么的幸运，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但往前数，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有史记载以来一共就两个，还是不同朝代的，他们本朝是第三个，也是最年轻的那一个！而下一个六元及第出现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很多人都说，就算以后还会有六元及第出现，但这般年轻俊美的，不可能还会出第二个了。 知道是谁以后，她们两人都放下了一点悬着的心， 这位状元郎没听什么风声传说他性格恶劣，为官不仁，大概率是个好官，结果她们又被王大夫告知，知府夫人她出生公主府，是皇亲国戚，她们要记得谨言慎行，不能乱说些有的没的，她们刚放下的那点心瞬间又跳了起来，还跳的比之前更高。 她们居然要去照顾公主之女？！ 她们何德何能？ 她们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因为这层皇家光环，本来对她们接生手艺有信心的两人都怀疑起了自己。 她们就追问起了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的喜爱，结果王大夫只说了知府大人喜欢海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们：“……” 这个她们怎么可能知道！ 而且她们应该也没多少跟知府大人相处的机会才是。 北上的除了她们两个人以外，还有许多王大夫收拾出来的东西，她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与她们无关，只是到了霖海府之后，她们就默默的张大了嘴巴。 徐荷掐了自己一把：“我就说怎么马车突然就不颠簸了，这个路……我是在做梦吗？”挺疼，这不是做梦吧？ 邓白芷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努力向远方眺望，这路一眼看不到头，太长了，这是在城外，怎么会铺了这么平整宽阔的硬石路面？而且这不是石板，哪里来的这么一大块完整的石头铺在这里？ 她也掐了自己一把，疼！ 她喃喃道：“这是神仙走的仙路吗？” 但看这路上行人众多，有身着绫罗绸缎的，也有麻布衣的，怎么看都是凡间百姓，仙路应该只有仙气飘飘的仙人吧？ 驾车的汉子听到了她们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自豪道：“你们当然不是做梦了，这是水泥路啊，你们别看现在看不到头，这样的路以霖海府为中心，通向六个县的主干道全都铺好了，走起来可方便了。” 他是经常护送东西过来的，基本每年都要走一趟，所以对霖海府的情况不算陌生。 原来是这样啊。 她们不是做梦。 徐荷忍不住问道：“这是大人修的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徐荷语气崇敬：“难怪大家都说大人是文曲星下凡，非同凡响，只有他这样存在的人，才能都给霖海府铺上这种路，便利这么多的百姓吧。” 邓白芷赞同的点头，都默默的给久闻大名的知府大人身上又刷了一层星光。 第192章 要是回去广州，她们少不得要和别人说一说，让大家都听听大人的星光璀璨到了何种程度。 她们的崇拜让在外面赶马的汉子十分欣喜，为主子做事的人，谁不是与有荣焉呢？光是听着，胸腔里就满是自豪：“嘿，这霖海府可不单单只有这路让人惊奇，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着吧。” 徐荷跟邓白芷都期待了起来，“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再走一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徐荷、邓白芷骤然心顿时跳到了喉咙，好似随时都要跳出来。 这么快就要到了？！ 等真的见到了人，她们两个逐渐安心了，太太年轻，却不会让人小瞧了去，端庄大气，不容人侵犯的同时还很和气，和她们说话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气凛然，反而好奇地温声问了她们学医的经过，她们为什么会学医呢？ 这少不得要提起她们过去的经历，要不是这番经历，她们想学，也没地方学，包括邓白芷，她父亲还没有儿子，祖父和父亲也不愿意传授她们姐妹医术，只让她们学了点皮毛，可以帮医馆做事，就担心她们学了以后教给夫家。 她们如实相告以后，知府夫人眼眶顿时就红了，眼泪好似就要掉下来。 徐荷、邓白芷：“！！！” 她们一下子就慌了，有些手足无措的反过来安慰知府夫人：“这、这些都过去了，我们现在都过得很好。” “对、对啊，我们现在不愁吃喝、日子忙碌充实有奔头，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崔玥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 她知道这样的事不罕见，但那些事不在她身边，现在却是就在眼前。 她问徐荷：“那你的孩子呢？” 徐荷：“孩子在府里……我是说，我们都是住在一个大院里学医的，我儿子以前跟其他人的孩子放养在院里，现在大了，也跟我们一块儿学医，他以后应该也是吃这行饭的。” 说着，她语气十分满足，满足她儿子也有天赋。 现在她是奴，但当初就是活契，期满后她随时可以赎回，重获自由。 到时候她有立身之本，儿子也学了本事，不怕养不活自己，她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 崔玥又问邓白芷：“你妹妹也是吗？” 邓白芷笑着点头：“回太太，我妹妹天赋比我好，她也在学医，以后她肯定能成为一个独立坐诊的好大夫。” 能独立坐诊的大夫，基本都是全科大夫。 至于她自己，年纪上来了，到底耽误了，精力有限，只能专攻妇科，但她有信心，她这一科绝对不会逊色妹妹。 崔玥也笑了，她们的过去都很苦，但她们现在脸上都是坦然和对未来的乐观，并没有困在过去的痛苦中，说起当初的遭遇情绪有些起伏，但都走出来了。 她们都有自己的目标。 并且坚定地向目标前行。 真好。 崔玥看着，心里很受触动。 还问起了杨管家霖海府手艺学院的事，她想知道，这里有没有教导学生学医的。 杨管家对此很熟悉，不用问其他人就把学院的事说了个清楚，一开始手艺学院给了一些孤寡、贫苦家庭孩子免费入读手艺学院的名额，后来开始收学费收学生，因为这个学院不教四书五经科举，只学常用字和其他谋生手段，来入读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一般，但很多百姓都趋之若鹜，把孩子送过来。 尤其是这些学生年纪大些已经懂事的，毕业了不愁找不到工作，霖海府的工坊很乐意收这些会读会写会简单算术，还会手艺的人进去做事。 这些手艺里，也包括医术。 不过愿意教导学生学医的“夫子”少，“毕业”也难，家庭贫困的供养不了孩子学医太久，所以这个班的学生数量是最少的，而且因为教导人的医术一般，愿意教的都很简单，另外，这个班里没有女学生。 送去学手艺的，绝大部分是男子。 女子不是没有，全都集中在女红班里，这些都是被家里送来学刺绣的。 想让她们学一门手艺，以后大了更好说亲，成亲了，有一门挣钱的手艺在婆家的地位也能更高。 崔玥又打听霖海府内稳婆的接生情况，得知官府组织了一个培训小组，让每个村的稳婆错开时间来府城学习，改进她们的接生手法，增加产妇和婴儿的生存率，这点成效是立竿见影的，为什么叫生产是鬼门关？ 固然有产妇胎位不正等因素，稳婆手艺不精靠运气接生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固然培训学的也只是基础，但对比之前那简单粗暴到没有技术含量的接生，已经是先进的了。 得知后，崔玥：“……” 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心情复杂，心中有为这些举措产生的骄傲，又有同为女子的心酸。 另一头，林烨在看这次他们这次护送来的东西，他先看的是清单，然后在翻新奇物种画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叶羽状全裂、簇生茎顶，羽片外向折叠，宽叶柄，线状披针形，果卵球形……他顿时就忍不住站了起来，这个东西，莫不是含油量是花生数倍，有油王之称的油棕？！ 要真是油棕的话，这东西他一定要得到，并且种活！ 不就是只能在热带种植吗，大盛朝又不是没有热带区域，要是嫌地方小，那不是正好可以把目光看向那些群岛？现在他们嫌弃这些岛屿孤悬海外，气候炎热、各种蚊虫蛇蚁难以生存，但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一切困难都能想办法去征服。 第193章 油棕可是好东西啊，将油棕果分开榨取果肉和种仁，就能分别得到棕榈油和棕仁油，林烨知道棕榈油相比起其他花生油、大豆油的不健康之处，但对这个时代吃不上油，熬得油尽灯枯的百姓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是缺点！ 第86章 我能做什么？ 林烨转头就去看油棕树的果实, 这次送来了一小袋子，林烨越看越像，但他无法确认这是不是。 毕竟他以前也只是在网上看到过油棕的图片和视频, 不能确定眼前的是不是其他相似的植物，就让人拿了一部分去做实验，看经过各种处理能不能榨出油来，含不含毒性, 是否可以食用。 除了疑似油棕果实以外，这次送来的还有不少其他东西，一部分是直接海外来的，一部分是用海外来种子在广州种出来, 收获了后又送来他这里, 在这一堆里, 林烨又找出了一种观赏植物。 除了这些药以外, 一起送来的还有新翻译出来的书籍、广州产业的账本, 这些都是定期送来的东西。 等他过了一遍回去内宅, 就得知崔玥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这个点，她平时已经睡了，现在却还精神的坐在榻上, 不知道在想什么。 “玥儿, 在等我？” 崔玥回过神来:“回来了，要喝茶吗？” 林烨拒绝了, 在她旁边坐下, 崔玥就靠了过来:“我今日才知如此触目惊心。” 她以前没有关注过过这方面, 只知道女子生产不易, 时常有妇人难产, 甚至一尸两命的事发生, 现在她被震撼到了，而且惊觉，这是可以改变的。 崔玥想做点什么，但她又不知道她能做什么，所以她等林烨回来，想向他讨个主意，或者说，征询他的意见。 林烨想到了上辈子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类在满足了生理生存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后，下一个阶段就是自我实现需求。 他上一世因为遭遇末世，连最基础的吃穿需求都无法满足，这一辈子他来到了一个没有末世灾难的和平世界，还有个好出身，他不愁吃喝，不用担心自己时刻遇到生命威胁，有亲朋好友，能得到自己和别人的尊重，也能尊重他人，前面四个需求都已经满足，他自然而然的想满足自我实现的需要。 崔玥的出身比他好，他想要出人头地，维持林家地位不落，就要读书科举，不能懈怠，而她相对轻松些，只要家里不行走错步，她自己也不“叛逆”，日子就不会差到哪去，只是她是女子，在这个时代天然受限，她哪怕有心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发挥的土壤。 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时代，是英雄，也是疯子，这条路很难走。 林烨没想过在这个时代推行男女平权，也没想过在这个时代推行社会主义，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是一个人有“先见之明”，就能短时间内带动整个社会跃迁。 他能做的，就是推动工业前行，尽量多让一些人能脱离土地谋生，也给女子一些工作岗位，让她们能有一条不依赖男子也能谋生的路可走。 “启昭？”崔玥见他久久没有回话，疑惑。 林烨回过神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嫁过来后，就带头组织了不少太太一起给保济院捐钱捐物，还组织了几次义诊……她还忙着看书，不肯放下学外语，也就是怀孕之后她顾及自己的身体，才没有那么忙碌了。 她现在想要进一步为产妇生产做些什么，林烨当然不会反对，还会鼎力支持，只是难免有点担心她现在特殊时期，情绪被牵引的剧烈波动，伤了身体。 崔玥:“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摸了摸肚子:“我想做点有意义的好事。”也是给孩子积德。 与其把这些钱拿去庙里烧香拜佛，不如放在当下换成实际的东西，这样做更让她心里踏实。 林烨点头：“那两个人你见了，怎么样？” “都是实在人，说起学了什么，就不见了局促，可见她们的自信。” “那等她们有空，就指点指点其他稳婆吧。”也是要看看她们的真本事，信上说的再好，也要亲眼见见，而且崔玥现在距离生产还远，与其让她们在家中闲着，不如让她们造福造福霖海府的产妇。 这也就是她们有卖身契，而且她们的本事也是王越找人教出来的，不会有敝扫自珍的想法，不然还真不容易让人倾囊相授。 他是官，也不可能强逼别人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传授，有很多人是不肯把传家的本事外传的，认为传出去了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后代子孙，他们可以世世代代凭借这本事谋生。 很多行业他们不肯外传，林烨觉得没问题，花足够多的银子让他们办事也一样，但稳婆的接生手艺是林烨认为必须改进且广泛传播的，有些稳婆说是接生，在林烨看来就是谋杀，居然会把完全没有任何处理过的手就这么伸进去把孩子拉出来，能平安是产妇和孩子命大，要是不顺利，稳婆就会说这是他们的命不好，跟稳婆无关，更别说各种封建迷信的传说了，说什么产妇脏，不能在屋里生产，要避讳各种东西……本身条件就不好，还玩这些，这跟让产妇去鬼门关闯荡有什么区别？ 崔玥郑重答应了下来，眼中熠熠生辉：“我会用心的。” 贾敏不知道儿媳妇想做什么，她现在因为明年就要出生的孙子孙女，心情愉快。 第194章 这个时候再看娘家的事，就没有那么多的情绪陷进去，而是抽离了出来，当起了半个看客。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什么是最坏？ 对于娘家来说，最坏自然是最后忠靖郡王被清算，他们也跟着被清算，没一个好下场。 每一次皇位更迭，都有人黯然离开京城这个名利场，有可能是罢官去职，有可能是子孙带白扶着棺墩回乡，有可能是发配边疆，更严重的就是谋逆，那样就要抄家灭族。 贾敏看娘家是没有这个胆子谋反的，其他的贾敏也管不了，多说几句还引得母亲反感，要是真有那一天，贾家被清算，只要林家还在，她肯定不会不管他们。 想开了以后，贾敏的心情就平和了。 林黛玉不知道是母亲想开了，还以为是嫂嫂的好消息让她转移了注意力，她担心还有别的烦心事出现，让她的注意力转了回来，心情又低落了下去，可惜，这方面不是她担心就没事的。 她有些发愁，因为这都不用她特意去打听，消息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很多人的耳朵里，荣国府这都成为不少人的戏台子了。 二房妻妾相争，不，不能说是相争，妾没有争的本事，只是被动防御，正室指使丫鬟在妾必经之路做了手脚，想让她滑胎，结果这个丫鬟面上听正室的，实际却是妾的人，所以正室的谋算不仅没成功，还外露到了别人面前，让人看了笑话。 林黛玉觉得，这消息能传的这么快，多半是琏二嫂嫂想看二房笑话，没有拘着下人的嘴，手里放松了，这才让他们传了出去。 老太太当然看出来了，所以她把王二太太和王熙凤都叫到了荣庆堂，把她的管家权撕了一小半交给了李纨，她沉沉的看着王熙凤：“凤哥儿，你要照看孩子，脱不开身，就让你大嫂子帮你分忧，另外你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二房丢脸了，难道荣国府不丢脸？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王熙凤身体僵了一下，这个惩罚比她想象的重，她本来准备好辨认的话只好吞了回去，乖乖认错：“老太太说的在理。” 她态度好，但老太太并没有开心起来，她知道凤哥儿多半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怕她继续分权，才认错认的这么利索。 所以她淡淡的：“既然你知道，晚上抽空就把《孝经》抄三遍，回头我给供奉到祠堂去。” 既然要供奉到祠堂，那就不是能轻易糊弄的。 王熙凤：“……” 她不甘不愿的领了任务离开了。 等离开荣庆堂后，王熙凤停下脚步，扭头回看了荣庆堂一眼。 手里的管家权被分了，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她以为二太太早就应该来帮她“分担”了，看来二太太“病愈”之后的表现，老太太很不满意啊，到了如今，也是推李纨出来，而不是二太太。 李纨管家，可不会抽那么多油水拿去补贴宫中，这样下去，二太太还能继续补贴宫中多久？ 想到荣国府如今堪堪收支平衡的经济，王熙凤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回走。 荣国府还没分家，但她已经从大老爷那里得了准话，只要二太太敢向公中伸手搂钱，大老爷就要闹了。 王熙凤一走，老太太的视线转向王氏，看着她的脸，老太太废了不少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把茶盏扔到她脸上，饶是这样，茶盏也在王二太太脚下绽放，让她被吓得身体僵硬了一瞬。 老太太阴沉地看着她：“王氏！你是病还没好吗？” 王二太太脸色扭曲的跪了下来，头也垂了下去，在老太太看不到的角度，面目狰狞：“老太太，儿媳已经病好了，这事是误会，我什么都没做，我也是盼着叶妹妹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的。” 她有苦说不出，这事会闹得这么大，固然有她的“好侄女”看戏的缘故，也有这叶氏扮猪吃老虎的原因，她诸多手段，全都被她挡了过去，这一回，还直接闹了出来，还一下子就传了出去！ 她在京中就有了妒妇的名头，因为这点，她哥哥都让人来警告她，说这影响了王家女的声誉，让她好自为之。 所以她必须要向大家澄清，这是个误会，她没有嫉妒妾侍，更没有要她孩子命的意思，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 王二太太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接受这个现实，如今又被老太太责骂，越想，她心里越恨，她忍，以后时间还长，就算孩子生下来了，小儿难养，难道就一定可以养大？还有叶氏，一个没有依靠的孤女也敢这么做，不就仗着老爷的宠爱吗？现在闹到这个地步，她不信老爷还会继续宠着她！ 老太太失望的看着她，她早就看透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她看着王氏的发髻，越看越生气：“我都没想到你这么蠢！” 要不是她有这个身份在，哪里能安坐正室太太这个位子？ 叶氏要不是个有手段的，她当初怎么会为政儿纳她进门，管理二房内务？ 她进门后，二房的日子一点没比之前差！ 王氏“病愈”后拿回了管家权，但她还真以为全部人都听她的？ 她拿回管家权叶氏不会争，她有手段，却也识趣，但王氏想要她孩子的命，她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保住这个孩子，之前王氏用了那么多办法都不成，如今这是踩到叶氏底线了，才不得不反抗，让王氏丢了脸，也让王氏的忌惮，保住她这一胎。 第195章 老太太一边觉得自己眼光好，挑了这么个聪慧的人给政儿，又觉得自己当初眼神不好，给二儿子娶了王氏。 “我不管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这事就到此为止！” 王二太太还要说话，但老太太先开口了:“你再闹下去，是要大家都看娘娘的笑话吗？” 这已经让娘娘被看笑话了，王氏的地位如此稳固，都当了祖母的人了，还容不得丈夫的小妾生子，说出去都让人嗤笑！ 而且叶氏还没生，不知男女，就算是庶子，这个年龄差也威胁不到宝玉的地位，长大了或许还能给宝玉跑腿，她急什么？ 听到她这么说，王二太太才压下心里的怨恨：“儿媳都听老太太的。” “那你回去就给叶氏送些东西。” 叶家是没有人能给叶氏做靠山，但叶氏人又不是死绝了，她还有个寡母，还有外家，下面也还有弟弟在读书，欺人太甚，蚂蚁也要咬人。 所以她接下来要表现自己的大度，澄清这个误会，老太太相信叶氏也会配合的。 她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好。 王二太太答应了。 老太太看着地上的茶盏，沉默了一会儿，叫人：“鸳鸯。” 鸳鸯连忙从外面进来。 “你去跟叶氏说，让她接下来就不要出院子了，安心待产。”这就是变相的禁足了。 哪怕知道她是为了自保，老太太也无法接受她把事情闹大，让贾家成了笑话，她不是还能来求她为她做主吗？ 怎么就这么不知分寸？ 叶氏听到了鸳鸯冷淡的传话，脸上恭谨的应了，还给鸳鸯送了一支金钗。 鸳鸯看了这支金钗，默默的收了，但态度也没好到哪去。 等鸳鸯离开，叶氏的贴身丫鬟委屈的叫了一声：“姨娘……” 叶氏收了脸上的表情，看着她，慢慢笑了：“委屈什么，我月份越来越大，本来也该安心养胎了。” 再让她动不动就去正房打帘子、端茶倒水，她身体也要吃不消了。 所以很快就有传言说之前是误会，二太太对妾侍很是大度，燕窝一轮轮的往她那里送，各种新奇的绫罗绸缎也跟不要钱似的。 嗯，实际上送的是燕窝碎，布匹也是王氏压箱底的老旧款式，不过外面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多细节。 贾敏：“……” 她真不知道她二嫂是哪来的自信别人不知道。 她做的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是这阵子贾婕妤受宠的传言给了她底气吗？ 她连这话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就当真了？ 贾敏想到了这回王家为“澄清流言”积极奔走的样子，还笑出了声，喃喃道：“王子腾的女儿也到了年纪了，不怪他着急。” 王家女的声誉差了，直接影响的，就是他女儿的姻缘啊！ 他到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捧在手心都怕摔了，哪里能忍受王家女声誉受损？ 不过就是不知道王子腾要给他女儿定哪户人家了，现在贾史王薛四大家内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要再看其他四王八公的人，还是再往上看？ 想到王子腾积极推动元春入宫、得宠，却把自己女儿护的紧紧的，贾敏就想冷笑。 就看他这般算计，能为他女儿谋算到何等如意郎君了。 林黛玉见到了母亲的笑容，心中一惊，母亲她不该生气吗？ 人云亦云的人会相信这些流言，但母亲她肯定知道荣国府内发生了什么，林黛玉通过蛛丝马迹猜出了一些，想着不睦的外家心情都压抑，怎么母亲还笑了？ 她端着羹汤进来：“母亲，和玉儿一起用些点心吧。” 贾敏回过神来，看她亲手端着，就皱起了眉：“怎么你自己端过来，这距离可不近。” 林黛玉抿嘴笑了：“也不远。”就在主院的小厨房做的，几步路而已。 贾敏打量了一番女儿的穿着，身上没有那些影响活动的佩饰，不由问道：“你亲自下厨了？” 林黛玉：“是啊，母亲来尝尝女儿的手艺。” 贾敏这下心里就只剩下欢喜和心疼了：“你怎么又下厨，上次烫伤的教训还没够吗？” 第87章 叶姨娘生产 时间流转, 过了年，叶氏也到了随时可能发动的时候，平儿得到消息, 快步走向在屋里看账本的王熙凤，她先看了一眼旁边安睡的姐儿、哥儿，然后压低了声音：“奶奶，二房那边发动了。” 王熙凤眉眼一动：“哦, 刚开始？” 平儿点头后，王熙凤笑了：“这可是我们荣国府的喜事，快去请稳婆，我们也去看看叶姨娘。” 叶姨娘怕二太太冲动做点什么, 私底下付出一定代价请王熙凤帮忙盯着, 王熙凤不收钱也愿意帮忙, 更别说收了叶姨娘的礼物了。 王二太太还真没有做手脚, 她二哥这回很生气, 她不敢真的惹怒了他, 她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叶姨娘和她肚子的孽种什么时候死都行，但不能是在这个档口, 以后等事情淡了, 有的是机会可以给他们教训。 叶姨娘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多半是安全的，但二太太做的许多事都出乎了叶姨娘的意料, 生怕这回又来一次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这涉及到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性命, 她不敢赌, 所以又请了王熙凤帮忙。 虽然只是一个姨娘生产, 但荣国府内许多人都在关注着她的消息。 第196章 大奶奶她管着一部分中馈, 她是除了二太太、王熙凤以外，第三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她正在给贾兰做荷包，听到消息后，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做事。 不管叶姨娘生了什么都好，而且李纨私心里是想着叶姨娘最好生个儿子，还不能太快倒下的，她太快倒下，就不能吸引二太太的注意力，二太太闲下来了，就要找她麻烦了，李纨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并不想再发生什么改变。 兰哥儿和他两个叔叔一块读书，经常得到夫子的夸赞，夸他有乃父之风，未来前途光明，这些话，每一个字都被李纨记了下来。 守寡的日子难熬，好在她的儿子让她看到了希望。 之前儿子去读书，她还担心薛蟠带坏了他，好在薛蟠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坚持了一段时间，就说什么都不肯去了，时常出去外面鬼混，薛姨妈和薛宝钗都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李纨也不管薛蟠去哪里混日子，他能离开课堂，她心里都放了不止一次鞭炮，哪怕他只是在课上睡觉，到底这是个隐患。 儿子那边的情况让她放心，她因为管着一部分中馈，日子也好过了不少，多多少少还有些油水可以补贴，她手里又额外攒了一小笔银子。 她娘家是清流，当初陪嫁的银钱就不多，嫁过来以后，丈夫去的早，也没给她留下多少银子，要是没有额外补贴的话，她就只能靠着每个月的月银过日子，至于说那点存款，李纨是怎么都不愿意动用的，她要留着，以后给儿子奔走用，因为等儿子长大了，愿意出钱出力的老太太多半已经不在了，就兰哥儿祖父祖母的态度，他们会愿意为了兰哥儿的前程出钱出力吗？ 李纨不抱多少希望，所以只能自己慢慢攒银子。 至于说让老太太提前准备好这笔银子……这怎么说的出口？ 这不是明着说她活不到那时候吗？ 老太太再关照他们母子，这话一出，老太太也要生恼的。 而且老太太确实是这个府邸里对他们母子两个最好的人，尤其是和几乎隐身的祖父、大部分情况下隐身，偶尔出现挑刺的祖母相比，老太太最照顾他们，但她的关心和精力大部分都放在了宝玉身上，分给他们母子的注意力有限，要是一时没有想起他们，那也是真的会忽略他们的情况，所以李纨也不能全然放心的依靠她。 这个孩子出生后，二房的情况会有什么改变？ 想着，李纨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要是个儿子，老太太多半是高兴的吧，哪怕这不是嫡出的孙子，也是她看中的二老爷的血脉。 只要老太太高兴，那不管二太太怎么不高兴，叶姨娘就不至于完全没了活路。 想到这里，李纨都有些同情叶姨娘了，因为她联想到了自己，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兰哥儿……她猛的打了个寒颤。 相比起李纨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赵姨娘已经在她的屋子门口指桑骂槐地骂了那一窝蚂蚁许久了。 伺候的丫鬟缩着肩膀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大家都知道她骂的是谁，要不是环三爷劝过赵姨娘，她还会指名道姓的骂，现在她骂的是蚂蚁，她们已经安心了，毕竟叶姨娘当了许久老爷的心尖尖，现在又在生产的档口，赵姨娘要是骂她，把场面闹的不好看，事后姨娘多半是会被教训的，在老爷那里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要是没有了二老爷的宠爱，姨娘的日子就难熬了。 贾环下学回来的时候，赵姨娘的声音已经骂的有些嘶哑了，但还没停，看到儿子来了，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表达自己的愤慨：“我当初生你姐姐和你的时候也没看正房那边那么重视！如今叶姨娘生产，不单单请了两个稳婆，还送了参备着！全部人都关心她！”就连大房，都派了人看着。 她这是觉得不公平了，要说起来，赵姨娘以前也是十分得宠的，不然也不能接连生下两个孩子，但不管是生哪一个，都没有如今叶姨娘的待遇。 赵姨娘唾沫横飞：“她怀孕的时候吃了苦头，难道老娘我当初就没吃苦头了？” 她以前怀着他们两个的时候，太太同样也想让她掉胎，各种差使没停过，要不是她身体好，还因为是家生子有人帮衬，她真不一定能平安把两个孩子生下来，这一点，是有前车之鉴的，那周姨娘怀胎比她还早，可惜，孩子没保住，之后人还活着，但跟活死人熬日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贾环看着姨娘眼睛都红了，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以前，他会跟着一起抱怨，但他读了几年书，哪怕现在年纪还小，贾环也知道了许多，比如为什么太太这次会对叶姨娘怀孕反应这么激烈？ 当初赵姨娘怀孕太太也不高兴，但还没到容不下、使用阴司手段的地步，这是因为叶姨娘的身份特殊，还管过家，带给她的威胁不是自己姨娘能比的，说句不好听的，自家姨娘要真惹怒了太太，她不怕老爷、老太太生气，是可以把姨娘给卖掉的，到那时候太太也不会受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叶姨娘不行，她是良家女，祖父还是有功名的举人，而且贾环也听人说了，虽然叶姨娘祖父和父亲都去了，家里只剩下个寡母和两个弟弟，但她外祖家也是出过举人的，有个舅舅如今是个秀才。 而且她两个弟弟还在读书，据说天赋并不差，等到了火候，就要去考取功名，万一他们出息了呢？ 第197章 太太心里自然就有了危机感，才失去了镇定，做出那些昏头事来，家里下人嘴巴又碎，把事情传了出去，闹大了，为了名声，太太才送东西弥补，如今叶姨娘生产，太太心里不管想着什么，也把面子做好。 在贾环看来，两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姨娘，你别骂了，这跟我们没关系。” 赵姨娘差点没被儿子气死，她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他的额头，留下一个红印子：“什么叫做没关系？” 她左右看了看，把人拉进房里，关上门，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傻啊？这要真是个儿子，以后能分给你的东西不就更少了？” 所以她当然要表达自己的委屈，自己委屈了，老爷知道了，就会给他们点东西补偿。 贾环被戳的嘶了一声，他没敢说，他挺希望这一次生出来的是个弟弟。 虽然都是二房的子孙，但他连宝玉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贾环也习惯了自己的地位，现在他就一个愿望——跟着夫子好好读书，以后大了考个功名，哪怕是个秀才，被随便分点东西打发出去了，也不至于沦落到日日都要回来打秋风才能过日子的程度。 他能分到的东西本来就少，有个庶出弟弟再少能少到哪里去？就是有了叶姨娘生的弟弟，他肯定也是比不上宝玉一根手指的，但叶姨娘会甘愿最后也被随便打发吗？ 只要她不甘，太太就要头疼，只要太太头疼，给她抄了那么多经书的贾环就高兴！ “姐姐有没有过来？”贾环问起了贾探春。 赵姨娘撇了撇嘴，“她没有事情怎么会过来，她来了，太太又要使脸色，算了，别提她了，你知道薛家最近在做什么吗？有阵子没瞧见他们了。” 赵姨娘对薛家印象不错，因为他们出手大方，她又舍得下脸皮，占了不少便宜。 贾环听了，有些心虚，他最近偷溜出去跟着薛蟠吃吃喝喝了几顿饭，也就是没逃课，不然早就被发现了，他含糊道：“那我怎么知道，薛家人住在梨香院，跟我可不近……” 被赵姨娘和贾环提起的贾探春正在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练字，她写着写着，心浮气躁的放下笔。 这字写不下去了。 再写，也只是浪费笔墨而已。 她看了看门的方向，还没有动静，那就是还没有生下来。 不知道自己是会多个弟弟还是妹妹？ 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应该都是叶姨娘亲自抚养吧？有她这么聪慧的女子教养，这个弟妹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到哪去。 不像自己，说是有姨娘，但自小就不是她抚养，没得到她多少照料，而且姨娘为人粗鄙，目光短浅，和她说话，没说几句就要被气一顿，想和她讲道理，也是讲不通。 想到这里，贾探春苦笑了一句，她知道，这是姨娘出身受限，才养成了她这般性子，无法较真，只是有的时候，她心中也想过，她要是从太太的肚子里出来的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被太太像个宠物似的养着，想起来了，关心几句，没想起来，就跟没她这个人似的。 只是出身，哪里是自己能决定的呢。 贾探春突然想起来迎春，不知不觉中，迎春姐姐也成为了她羡慕的人，虽然都是姨娘生的，但她有大老爷的几分看顾，大老爷愿意为了她谋划，到了年纪就给她相看，相看不到合适的对象，就送去了二哥那边，由二哥做主为她定亲。 琏二哥哥会给她定同僚家的子弟，还是给她看自身有文才的年轻秀才、举人？ 不管是什么，都好。 她的未来有着落，自己呢？ 等她再长两岁，太太会给她相看吗？ 老爷多半是不会管的，她的亲事捏在太太的手里。 想着想着，贾探春眉宇间多了几道折痕…… 老太太在叶姨娘生下来后，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 “辛苦叶姨娘了，来啊，把这盒补品给叶姨娘送去，让她好好安养身体。” 政儿又多了个儿子，老太太盼着这个孙子能有几分叶姨娘的聪慧，也是个读书种子，以后正好可以给宝玉使唤。 至于贾环这个庶出的孙子，他天赋一般，在老太太看来，他以后不给宝玉拖后腿就不错了。 没多久，大房也知道了，大老爷醉醺醺的喝了一口酒：“老二又多了个儿子啊，嗝儿。”他嘟囔着：“老二运道不错，不过还是老爷我运道最好，哈哈哈哈！” 老二儿子多又怎么样，等他儿子长成能科举，琏儿应该都升迁了。 笑着笑着，他呼呼大睡了起来。 大太太连忙让人扶他去床上睡下，把人安置好了，才羡慕的看了二房的方向，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到如今她早就对自己的亲生子不抱希望了，只是看到别人生了，还是有些羡慕。 王善保家的看到了，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太太，不知道我们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们写封信问问，也跟她说说府里她又多了个弟弟的事。” 重点是要关心关心姑娘。 邢氏听着连连点头：“对对对，写封信问问迎春。” 虽然是记名的女儿，在族谱上也是她的女儿，现在大家都知道不是她亲生，但若干年后，这就是她的亲生女。 所以之前邢氏和这个女儿是真的处出来了几分母女情，把她送走，最不舍得的就是她了。 第198章 大房这边，说过几句，就把叶姨娘生子的事情就抛到了脑后，毕竟这是二房的事，二房那边就抛不开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贾政已经回府，知道了这个好消息，脸上浮出点笑容，但到底有些淡淡的，因为之前闹出来的事，不仅他的二舅兄对他的妻子有意见，对他也有意见，认为要不是他养大了这个姨娘的心，她不会有这个胆子把场面闹得这么难看，既伤害了王家女的名誉，还影响了宫里的娘娘，这句话，贾政是赞同的。 他之前确实是比较宠叶氏，这才宠大了她的心，所以在那之后，贾政对叶姨娘的态度就冷淡了下来。 现在他的这股气还没消，所以欣喜了一阵，贾政知道母子平安，就没后续了，别说去看看他们母子，问也没问几句，就去了赵姨娘那里，听到她诉说自己的委屈，就让人送了两匹缎子过来。 赵姨娘眼皮子浅，两匹缎子就让她喜笑颜开，忘记了自己的委屈，对贾政曲意奉承。 贾政除了喜欢赵姨娘的颜色，也是喜欢她这简单的性子，一眼就能看透，很好把控。 相比起贾政的冷淡，二太太的情绪就激烈多了。 “老爷呢？” 答话的丫鬟瑟缩了下：“……老爷去了赵姨娘那里。” 回答完，她下意识低头，饶是如此，她也看到了太太脸上的狰狞神色，吓得丫鬟背后冷汗直冒，双眼死死地盯着地板，好像地板上有花一般。 王二太太低声咒骂了一句：“两个都是贱人！” 丫鬟好像聋了，什么都没听到。 王二太太又咒骂了一通，没有人敢出声。 这时候留在屋里的都是她的心腹，不怕她们出去乱说，但她们一个个全都是木头，连话都不会说。 王二太太又怀念起了周瑞家的，可惜周瑞家的已经被她二哥处理了。 发泄了一通，她的怒气总算消下去了一些，恢复了理智：“我们府上有喜，门口挂弓了吗？” 这时候才有人敢回话：“还没。” 王二太太点头：“明日一早挂吧，对了，记得派人去亲朋家报喜，顺道说一声，因为孩子体弱，洗三就不办了，满月再请大家来吃席。” “是。” 虽然那孩子哭声震天，但太太说他体弱，那就是体弱。 第88章 贾敏南下/婆媳/发动了 当荣国府门前挂起了弓, 贾敏就收到了消息，自己二哥多了个庶子，这应该不会大办。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来送请帖, 确实是这样。 因为孩子生来体弱，洗三就免了，满月的时候再请她这个姑奶奶过去喝一杯喜酒。 贾敏收了帖子就放到了一边，因为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京城, 林家也不会有主子过去，送礼过去就可以了，她相信，她礼到人不到, 主持满月宴的二嫂会高兴的。 她对女儿提了一句, 其余的都是不放心他们父女的叮嘱, “有什么情况, 别忘了写信给我。” 她有很多不放心的地方, 到底还是在他们父女两个让她安心的话里坐船南下了。 崔玥早就把主院收拾好了, 里面的布置也是按照婆母的喜好来，就等着她人了。 她对贾敏的到来心里只有欢喜，她生产到底还是有个长辈在心里安心些, 林焜和林焕的妻子对此就有些忐忑, 不知道贾敏好不好相处，崔玥发现了, 就笑道：“母亲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了, 而且很是怜贫惜弱, 你们辛苦跟着来到霖海府, 母亲只有心疼的份。” 林焜的妻子姓钟名惟, 林焕的妻子姓翁名柔, 都是今年过了年从姑苏跟着夫君来到霖海府的，对她们的到来，崔玥十分欣喜，因为在霖海府能和她平等交流的官太太们年纪最少都比她大一轮，这样有什么共同话题？ 有共同话题的同龄人身份差距又过大，在她面前放不开，也很难成为朋友，林坤和林焕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今年过年回去，年后再来就带上了他们的妻子，就是想着加深和林氏宗族四房的联系。 事实证明，这一步走对了，钟氏和翁氏都是姑苏本地的乡绅嫡出，家境比不上崔家，但姑苏到底是林家祖籍，论起排序来，崔玥还要叫她们一声嫂嫂。 崔玥可以毫无压力的问她们姑苏的事、族内的事，尤其翁氏已经育有一女，崔玥正好可以向她请教怀孕生子的经验。 钟氏和翁氏停了，心里的紧张少了些，但还没有消失。 她们的丈夫年幼和林大人一起读书时和贾夫人相处过，但她们都是后来才嫁进来的，对这位贾夫人只有听闻。 在来之前，她们也担心崔玥不好相处，等真的来了，发现之前的担心是多余，但如今这不是贾夫人还没见到吗？而且这是长辈。 等贾敏到了，她们那颗心彻底的放了回去，确实是多虑了，贾夫人并不难相处，而且人家主要目的是来这里照顾儿媳妇的，不会有太多的心力放在她们身上，关心了一番她们的生活，问了问族里的情况，就过去了。 态度并不十分亲近，对这一点，两人也是心知肚明，四房跟族里的关系一向不是十分紧密，到了这一代，已经算是紧密的了，她们的丈夫还在这里为林大人做事。 这没关系，族里也没指望靠他们就让两边关系往前迈进多少，只要关系维持住就好了。 四房是他们族里最出息的那一支，族里没指望着要让四房给宗族出多少力办多少事，但太疏远了也不是族里想要看到的，有句话叫狗仗人势，话糙理不糙。 第199章 他们林家在姑苏其他支房有出仕的，四房的官位断层排第一，其他的都是小官，有这么一脉出息的族人，林家在姑苏就让人不敢小觑，说亲都能说的更好些。 贾敏的到来，让崔玥因为怀孕产生的各种不适好像都舒缓了许多，自家夫君他不能只在家陪着自己，他要去衙门，要去处理各种公务，但是母亲不一样，她来了，就一直在家里，所以崔玥迅速的依赖起了她，几乎是腻在一起，两人相处的样子外人看了，第一时间会认为这是母女，而不是婆媳。 钟氏和翁氏住在附近，时不时过来请安说话的时候看到这场面，心里都有些惊叹，她们当然不会认为这对婆媳的感情真的比亲母女还要好，这多半是因为崔玥她怀着孩子，当婆婆的特别照顾，当媳妇也特别依赖有经验的长辈，加上两人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彼此都知道，当婆婆的不会在这边待太久，关系自然不会差，只是要说感情，肯定是贾夫人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更深厚，但道理知道归知道，能把婆媳关系处成这样的，也是少有，两人甚至有些眼热，一个好婆婆有的时候比一个好丈夫都重要。 到了崔玥预计发动的日子，林烨就没有去别的地方，只在衙门里待着，从林府到衙门距离不远，有什么动静，他收到消息骑马，一盏茶功夫都不到。 徐荷、邓白芷也在崔玥身边候着，前段时间两个人轮流去指点其他的稳婆，看着那些人求知若渴的目光，两人都没有藏私的意思。 别说她们是签了卖身契的，就算没签，她们学来的也不是祖传的，而且传给这里的人，跟她们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难道还会影响到她们的饭碗吗？ 每一种都不占理，自然倾囊相授。 现在到了知府夫人可能发动的日子，两人外面的活就都暂时停了，时刻准备着。 林烨也有些紧张，因为生产在古代剧里是经常被人下黑手的经典场合，这个时候的产妇特别脆弱，一个不好就有可能是一尸两命，所以他把自己身边又给筛了几遍，确保没有人混进来。 这波人一直藏着不肯露头，虽然他身边是安静了，但也代表着没有突破口，不能把对方连根拔起，到底是一根刺。 这一日，天气晴朗，林烨和她们用完早膳，刚出门不久，还没到衙门，就有人气喘吁吁来报信：“大少奶奶发动了！” 林烨立刻告假，然后回头去守着，一进院子，林烨就看到了同样紧张的贾敏等人，唯一镇定的就是稳婆和两个女医了。 她们对这个场景早就熟悉了，判断崔玥才刚开始发动，还有的等，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让她进产房、擦身、换衣服。 林烨不被允许进去，不管是女医还是产妇本人，都不想他进去，他就板着脸在门外转圈，把那片地来回踩了不知多少遍。 贾敏看到儿子原地转圈，心情倒是放松了些。 她想起了当初她生烨儿的时候，夫君的表现没比儿子稳重多少，听人说，他当时想要喝茶，结果那茶盏都端不稳，一盏茶水大半都喂了土地，如今她儿子都要做父亲了，他的紧张，一脉相承。 “烨儿，先坐会儿吧，没那么快的。” 林烨不想坐下，他时不时的看着产房大门，侧耳倾听，想要听出一些什么动静。 “母亲，你觉得要生多久？” 贾敏：“不好说，最快的也要几个时辰，慢一些的能生个几天。” 林烨：“……” 他更担心了。 应该不会生几天那么久吧？ 于是林烨转圈的速度更快了，贾敏觉得自己眼睛疼：“你先坐下，你这样晃着我心烦。” 林烨总算坐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还是盯着产房的方向，赵嬷嬷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知多少次感慨，原来世界上还有他们大少爷这样的人，这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人自己没有那个福分拥有，看着他存在，心里都是暖的。 然后赵嬷嬷的视线也看向了产房，产房里有稳婆、女医，还有他们大少奶奶安心的娘家陪房，在外面有她的丈夫，她的婆母，大少奶奶在生产，但她心里应该是安定的，知道所有人都在盼着她有一个好结果。 佛祖保佑，保佑他们大少奶奶平安生子吧！ 他们大少爷是个很好的人，大少奶奶也是心有大爱的人，佛祖有灵，不应该折磨他们。 林烨觉得度秒如年，感觉这时间过去的特别慢。 早上开始发动，中午的时候赵嬷嬷他们端了午膳过来，林烨没有胃口，随便吃了块糕点就当做已经吃过了，他不饿，要不是怕贾敏担心，他不想吃东西。 看着时不时从产房端出来的血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越来越多生产不顺利的糟糕场景。 上辈子他早就熟悉鲜血了，但现在林烨有些害怕。 房间里正在生产的是会和他携手走完这一辈子的妻子，她生的是他血脉相连的儿女。 看来以后要注意些，还是少生吧，多来几次，就算平安，也容易折寿。 崔玥的陪房们看着林烨拧眉担忧的样子，一个个心里别提有多感动了，平日里他们只能看到姑爷自信淡然的模样，今日也算是让他们开了眼了。 有那些没良心的，家中妻子生产，他们还有心情去外面吃喝玩乐、吃喝嫖赌，姑爷这才是把人放到心尖尖上会有的表现！ 第200章 他们决定，等他们小姐生完了，一定要仔细把这个场面跟她描绘一遍，不、是描绘很多遍，他们都相信描绘一遍是满足不了小姐的。 终于，到了申时，从产房里传出了“哇哇”的哭叫声，本来挺直腰背坐在那里当木头的林烨顿时就急步向前，眨眼间就到了门口，打开门的邓白芷被吓了一跳，她要是走的再快一点，就要抱着孩子直接撞到大人怀里去了，她匆忙行了个礼，脸上喜气盈腮，“恭喜大人，母子均安！” 听到这话，林烨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从今日起，他成了父亲，血脉有了传承。 贾敏也快步走了过来，听到这几个字，她的眼睛顿时就粘在了那个红彤彤又皱巴巴的丑老头上，满身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她笑了几声：“好好好，辛苦你们了，今日院里的都多发三个月的月钱，大少奶奶身边的人再多加两身衣裳！”说着，她就小心翼翼的从邓白芷怀里接过了襁褓。 谁会不喜欢银子呢？ 听到这话，本来就喜笑颜开的大家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林烨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看了一眼孩子，又看了眼屋内的方向，问：“我能进去了吗？” 邓白芷连忙拦住：“大人，不行，屋里还在收拾。”她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贾敏，这刚生产的产房十分污秽，而且她也不是第一回给大户人家接生了，别说刚生完，许多人家在女子没出月子之前都不会让男人进产房，就怕沾染了晦气。 这是不吉的。 贾敏这时候终于舍得把眼睛从孙子那里拔了出来，莫名其妙的看着林烨：“你进去做什么？” 身为过来人，她知道里面现在是什么场景：“你别进去添乱。” 另外心底有些酸酸的，当初自己生产，她第三天才见到了偷偷进产房看她的夫君。 这个时候崔玥的大丫鬟也匆忙过来了，她听到了门口的对话，过来拦人，他们家姑爷有的时候是不把各种礼教放在眼里的，他们贴身伺候的人心里都有数，还真怕他就这么闯进来，小姐生产脱力，还留有一点意识，听到这话都吓得提起了精神，用眼神示意她过来阻止。 林烨这时候回过神来了，他只是想确认她安好而已，“好，我不进去，跟你们奶奶说，让她安心休息，一切有我。” 然后他就伸出手，想要抱孩子，结果贾敏不放心了，“你会抱吗？” 林烨有些无奈的提醒：“母亲你忘了当初妹妹出生的时候我是怎么抱她的了？” 贾敏这才想起来，自家儿子是个有经验的，这才愿意把怀里的孩子给他抱，不过她到底不放心，在她看来，男人在抱孩子方面笨手笨脚，也不懂得怎么收敛力气，她怕自己孙子被抱着不舒服，林烨才抱到怀里没十秒，贾敏就伸出了手：“给我吧，孩子都困了，我来抱他睡觉。” 旁边望眼欲穿想要发挥作用的奶娘：“……” 林烨：“……” 他没松手，就这么低头看着这个小老头打了个哈欠，半睁不睁着眼睛，眼皮阖动了几下，又过了几秒，他的眼皮彻底拉了下来，孩子睡着了。 在贾敏的示意下，大家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明明刚出生的婴儿不好看，但贾敏跟林烨两个人怎么看都看不厌，贾敏还小声说他的鼻子像林烨，林烨：“……” 他没看出来。 贾敏又道：“眼睛我还看不准，等他醒了，我再看看像谁。”像谁都好，不管是儿子还是儿媳，长相都出众，自己孙子，绝对丑不了。 “不知道你父亲想好名字了没有？” 林烨觉得没有：“我先取个小名叫着吧。” 贾敏点头：“我也觉得没有，就先叫他小名吧。” …… 林府第三代出生，这是林府的大喜事儿，没多久，别人就通过门口挂的小弓知道了，知府夫人生下一子，交好的那些人也都收到了请帖，邀请他们择日过来参加洗三，收到请帖的人默默把帖子放好，他们肯定是要去参加的，只是心里面难免有些感慨，这知府夫人命真好啊，本身出身就好，在闺中过了十几年不知愁的日子，嫁人了，也是从一个福窝窝进了另一个福窝窝。 很多人把女子的嫁人叫做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毫无疑问，她两次投胎都是佼佼者。 现在她又生下林家的嫡长子，她的后半生已经稳了，有些人想要讨好林大人，想要给他送女人的路子也堵死了，真要那么做了，在林大人没这个意思，知府夫人不可能有这个意思的情况下送，那就是把两方都得罪了，吃力不讨好，但除了送女人，想要从别的路子讨好林大人也很难。 林大人不收重礼，不好女色，他公布出来大家知道又比较容易操作的，那就是他好美食，但这方面大家再怎么献殷勤也没多少殷勤的余地，因为林大人好的并不是那些奇珍异兽，他对吃各种野味的兴趣平平，而其他的菜式以知府大人的身份，他什么吃不到？ 那剩下一个能讨好的，就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这方面让他们偶尔得到一个去碰碰运气还可以，其他的就别多想了。 他们送的这些东西许多也是从通商口岸那边得来的，而他们在这方面的人脉还比不过大人自己，所以收到请帖，知道要去参加洗三和接下来的满月宴的众人又一次为送什么烦恼了起来。 如果是常规的送礼，他们只要不失礼就可以了，但这不是想要讨好林大人吗？ 第201章 讨好了林大人，那是真的有利可图啊。 就比如那谁谁谁家，搭上了林大人的线，手里的生意扩张了几倍，还有那谁谁谁家，他们家不做生意，耕读传家，只是子弟读书的天赋有限，只得了个童生，结果在大人那里露脸了后就被大人提到了衙门为林大人办差。 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钱和权吗？ 这些林大人都能给他们！ * 当崔玥醒来的时候，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睁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在丫鬟的轻声呼唤下想起来，她生孩子了，她想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结果手上没力气，她着急起来，得到丫鬟的回复：“奶奶别着急，你想做什么？” 崔玥眼巴巴的看着门口，用气音回答：“孩子。” 很快奶娘从隔壁房间抱着孩子过来了，他现在没睡，这个年纪的小婴儿睡眠时间极多，所以现在醒着时机恰巧，那奶娘就凑趣道，“这是我们小少爷知道奶奶想见他，正等着您呢。” 崔玥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孩子，她生完后是看了一眼孩子的，现在看起来，他好像脸上没那么皱巴巴了，也白净了一些。 这就是她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儿子吗？ 崔玥看着看着，眼眶就发热。 丫鬟看着着急，小姐这时候可不能哭啊，连忙转移注意力：“奶奶，你不知道，我们小少爷可乖了，饿了也不哭不闹，吃奶也吃得多，奶娘都说他有劲，还有大爷说，醒了就让人给他报信，他要来看你。” 崔玥嘴角勾起，他来看她？ 那就来吧，等等！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如果特别难看那还是算了，她：“镜子。” 丫鬟拿来了镜子，崔玥就看到了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自己，沉默了一下，崔玥表示拒绝：“我明日再见夫君。” 她也就只能拒绝这一天了，她也想见他，但她又不想让他看到现在不好看的自己——她希望在夫君眼里，自己一直都是美丽的。 听到这个传话后，林烨有些啼笑皆非，如果他这个时候嫌弃她样子丑，那还算是个人吗？ 只是他也是知道常识的，在这个时期产妇的心情会比较无常，要尽量顺着她，所以林烨就没见她，但他也没有不进来，而是让人放下了帐子，看着朦胧的人影和她说话。 其实没说什么，她现在气虚，说几句林烨就开口了，她现在说话都很耗费力气。 看着夫君离开的背影，崔玥心里就跟吃了蜜一般，等人影消失了，她才回过神来问：“母亲呢？” 崔玥的理智回来了，担心婆母会不会因此生气，怎么能让夫君进产房呢？母亲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恃宠生娇？ 明明知道这样对夫君不好，还答应让他进来。 崔玥有些担心，她不想破坏婆媳间和谐的关系。 那丫鬟笑眯眯的回答：“大爷说了，有这个忌讳是因为人身上会带有各种看不见的病菌，产妇容易感染，大家不知道原因，索性就拦着人不然进来，大爷他梳洗过，进来的时间也短，不影响，太太那边奶奶你也别担心。”丫鬟压低了声音：“大爷说，当初太太生产的时候，老爷也偷偷进了产房，这是林家的家学渊源呢。” “噗嗤。”崔玥被逗笑了，也安心了。 笑过之后，她感觉眼皮有千斤重，困意凶猛来袭，在意识彻底昏沉之前，她呢喃了一句：“给京里送信……” 第89章 安安/旁观者清 在孩子平安出生的时候, 就有人带着喜讯北上了。 不过京城因为距离，注定不能第一时间分享喜悦。 洗三的时候，钟惟和翁柔作为族嫂, 也一起帮忙待客。 两人有些羡慕。 翁柔进门早，有了一女，现在在孩子祖母跟前替他们尽孝，钟惟还没生育。 她进门也有几年了, 现在看到崔玥刚进门没多久就有喜，还一举得子，已经决定，等她出了月子就求一两件孩子的小衣, 她收了就放到枕头底下, 希望可以顺利给她带来儿子, 就算不是儿子, 是女儿她也高兴。 贾敏主持的洗三, 因为林焜、林焕夫妻的帮衬, 一时之间看他们的视线十分柔和，决定回头他们过生的时候要给他们送一份礼，谢过他们的辛苦, 也是看到他们, 贾敏觉得自家子嗣太过单薄。 她就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在官场上打拼是没有兄弟帮衬的, 什么都要自己来。 既要忙碌仕途, 其他的琐碎杂事还要他自己看着, 在其他人家里, 这些与仕途无关的事情是那些没有天赋科举出仕的兄弟打理的。 不是不能委托给别人, 但有的时候, 自家人才可信，因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想到这里，贾敏突然想到了自己娘家的情况，又觉得没有兄弟也好，要是她还生了一个儿子，他要是没有他哥哥这么有天赋，一辈子不能考取功名怎么办？ 贾敏觉得自己肯定会心疼，甚至可怜他，偏心他。 兄弟两个差距太大了，他自己心里也会不好受。 这样一想，贾敏又觉得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也不是只有坏处，最起码不用担心兄弟阋墙，要是她的儿子跟娘家两个哥哥一样，贾敏觉得自己会折寿的。 过了洗三之后，林烨觉得孩子的变化特别大，一天一个样，等到了满月，他已经是一个完全展开的白胖包子了，他的鼻子和眼睛都像了林烨，嘴巴像了崔玥，眉毛看着和贾敏相似。 第202章 不止一个人这么说，但林烨不知道是不是一叶障目，他觉得孩子谁都不像。 贾敏催促：“不是说你取个小名叫着吗，孩子都要满月了，怎么小名还没想好？” 林烨：“……” 想了很多名字，然后被他一一排除，哪怕是小名，林烨都很难选择，最后还是用了最朴素的愿望：“他的小名叫安安。”林烨盼他一生平安。 对这个小名，不管是贾敏还是崔玥都没有异议，一口一个安安的叫了起来。 平安？ 这个名字确实好，她们也盼着他能平安长大。 随后林烨又把这事写了下来，送往京城，告诉孩子祖父，他孙儿小名定了。 京城，林如海还处在自己当了祖父的兴奋当中，有生之年，他做祖父了！ 他脸上笑得矜持，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闲暇时，就拿着孙子的出生画像看个不停，百看不厌。 他再去看之前为孙子想好的名字，又觉得有哪里不足，挑挑拣拣，一直定不下来孙子的大名。 林黛玉已经灵感如泉涌，做出了许多小孩用的虎头鞋、锦鲤戏水肚兜、如意纹小袜…… 满是她这个姑姑的爱。 林府欣喜，公主府那边也不遑多让，这是大喜事啊，公主这个不信佛的人都准备还愿了，各种好东西流水似的送上船。 他们短时间内见不到女儿和外孙，只能多送些东西了。 人情往来，荣国府送的也不少，尤其王熙凤知道这个表弟对自己丈夫的帮助，除了公中的那一份，还自己掏私房增厚了三成。 平儿看得都心疼了：“奶奶，这送的是不是太厚了？” 她最是知道王熙凤的情况，她的陪嫁确实不少，但这些年并没有怎么增加，虽然她管家，能抽油水的地方却有限，有的时候府里周转不过来，她就只能从自己私房里掏一笔出来。 他们二爷又时常不在家，奶奶既要管理中馈，还要照顾姐儿哥儿，里里外外一把抓，这都多亏了他们奶奶能干，换一个人上来，少不得要头昏脑涨。 王熙凤叹了一口气，“还好，这份礼是要送的，我就盼着你们二爷能知道我的辛苦，多体贴我几分。” 能怎么办呢？她是不能走的，她要是跟着去任上，荣国府不是白白便宜了二房？ 凭什么？ 以后这荣国府是大房的，是贾琏的，更是她儿子的，王熙凤才不会走。 再有二爷短期内也看不到回京任职的希望，他们夫妻只能这样两地分居了。 平儿连忙道：“二爷当然知道，他心疼奶奶呢。” 她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二爷的信送的很勤，里面的甜言蜜语她看了都觉得脸红。 王熙凤轻哼一声，没有说话，但眼中有着得意的神色，好一会儿才开口：“他啊，那张嘴巴就跟抹了蜜一般，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他是不是越发油嘴滑舌，用去哄骗别人家的姑娘。” 说着说着，王熙凤话语里难免有了些酸味，平儿又见状，也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她也知道他们二爷的性子，只能提起别的，不然奶奶越说越生气，二爷又不在这边，何苦气一场？ “奶奶，算一算日子，林大爷那边应该是到了满月了吧？” 王熙凤算了下日子，点头：“是啊。” 他们的礼物都是提前送的，在满月宴之前就会送到林烨手里，而送贺礼的，还有一个是皇上。 作为舅舅，他给自己外甥女生子送的满月礼不轻。 有一斗南珠，三匹上贡的贡缎，还有一对玉如意，这是罕见的珍品，足以作为传家宝传承下去，另外各种皇子皇女同款玩具一大箱，足以他玩到开蒙进学。 要说他这是对自己的外甥大方，也不见他对自己其他姐妹的儿女大方，所以大家也都知道他送的这份礼到底看中的是谁。 京城里不少人酸溜溜的，这林状元还真是简在帝心，他都离开京城这么久没回来了，皇上不仅给他赐表字，就连他生儿子都还记得。 公主府感受是最明显的，距离最近的就是崔易岭得了嫡长子，那时候皇帝舅舅给他送的，就是常规走礼，一看就是下面人决定的，现在这个对比…… 燕奚长公主知道了这份礼单之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以前明哲保身，不掺和那些事，这般不冷不热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现在看着女婿这般受皇上重视，以后等他大权在握，不知道女婿会走到哪一步？ 她并不担心女婿押错注。 或许是置身事外才能看得最清楚，燕奚长公主并没有看出父皇有要废掉皇上的意思。 谁叫皇上能忍呢？ 真真是一个大孝子，在和父皇冲突的时候，他基本都在退让，不与父皇争权。 所以他并没有迅速掌权，朝堂上大半还是父皇的老人，但皇上在位，占了大义，也有不少人投靠，就算不争权，也早就不是父皇可以轻易废立的人了。 况且为什么父皇要废了他？ 他这么知情识趣，父皇也不好说废了他以后，扶持的新君能有这么听话吧。 所以跳的这么高的九弟啊，以后你可怎么办呢？ 长公主也就是这么一想，她跟这个九弟可没有什么感情。 他以前还是皇子时就因为甄贵妃受宠成了父皇的宠子爱子，在皇宫里横行霸道，她以前也是吃过这个弟弟排头的。 第203章 旁人只知道皇上给林烨送了一份贺礼，但没有多少人知道里面还有一封信，信里洋洋洒洒写了很多，要是旁人看了，一时之间都不敢相信这是皇上亲笔。 因为写的可以说是有点啰嗦。 至于信里的内容，就是写他的欣喜，为了林烨和外甥女后继有人欣喜，也为了他有能臣欣喜，这个能臣，说的自然就是林烨了。 在之前，林烨给他上了一份密折。 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回京的意思，京城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挤掉了别的萝卜上位了也很难放开手脚，还不如在霖海府，但这里一切上了正轨，只要继位者不乱来，他不在这边亲自主持也没太大的影响，林烨想要换地图了。 当然这不是立刻换，他在这边待个一年就到三年期满了，该考虑调任的事了，他已经有了目标，但不是说他想去就能去，所以在密折汇报近期成果的时候，他提前敲了敲边鼓。 皇上表示知道了。 这就说他不反对。 不过这并不代表一定能成，皇上看似一言九鼎，但哪怕是太上皇鼎盛时期，也不能说完全为所欲为。 但这个表示已经足够了，他如愿的可能很大。 在知府大人满月宴的前一天，邬海县的楼知县匆匆带着贺礼赶来拜会。 在这个时候他带着礼物过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带了什么东西。 他来是熟门熟路的把礼物送进了林府，只是进门后，他跟其他人去的地方不一样，而且他是杨管家亲自接待的。 “楼大人，请用茶，大人马上就来。” 楼崇魏还真有些渴了，他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口。 因为他有些过于激动，导致他端起的茶水花溅起，有一小部分溅出，“咳咳。” 楼崇魏有些脸红，他失态了，他在心里自嘲，到底还是太年轻，不够稳重啊，来的一路他都在想要怎么开口，结果还没见到人，他自己心态还没平复下来，出丑了。 不过杨管家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热情的招呼他用些茶点。 楼崇魏为了缓解尴尬，片刻功夫就把一碟茶点全部吃完。 楼崇魏：“……” 他不饿。 就是觉得这个茶点味道挺好。 真的不是饿死鬼投胎。 他木着脸当起了木头，没多久林烨就过来了。 楼崇魏立刻从凳子上弹射起来，行礼：“大人！” 林烨扶起他：“不必多礼。” 这时候杨管家自动清场，只留下他们两人在这花厅。 楼崇魏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匣子，喜滋滋的道喜：“大人，你看看这是我们最新提纯出来的白盐！” 说着，他的语调甚至有些破音。 他的激动是有原因的，他这次送来的礼物都是同一种东西，那就是海盐，洁白的海盐，没有苦涩异味的上等海盐！ 海水可煮成盐这个是很早就知道的，但市面上海盐一直比不上井盐，至于原因就是因为井盐更纯净，而海盐各种杂质多，味道苦涩，加上海盐要柴火煮，耗柴耗人工，成本低不了多少，有的海域地利条件差，煮盐还得不偿失，比如原来的邬海县。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们邬海县的海边，经过知府大人的反复提点，可以提纯出这么好的海盐！这跟辖下得了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上好盐矿有什么区别！ 这可都是他的政绩啊！ 第90章 嫉妒之心/人比人气死人 口说无凭, 林烨不可能因为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自己亲自尝了尝，确定真假：“都是这样的？” 楼重魏满脸的笑容抑制不住：“是啊是啊, 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盐才能卖的上价，也不会吃出毛病。 没办法，他们县里穷啊，之前发现了铁矿, 但铁矿不归他们县属，也就只能占点招工的便宜，挣点辛苦钱，这盐就不一样了, 虽然盐铁都属于朝廷专管, 但铁矿上交就上交, 盐不同, 他们县里这些盐每出一份, 本地都能收一份税, 这是能源源不断产生收益的啊！ 可以说，凭借这个，他们县没多久就能脱去贫困县的帽子, 再耐心经营, 成为富裕县也指日可待！ 县里经营好了，他这个父母官论功行赏, 升迁名单应该也有他了吧？ 而且他是知府大人的人, 之前知府大人就说过会帮他谋划, 现在真的成功了, 那距离实现也不会太久了, 一想到这个, 他就止不住满脸的笑容。 林烨也很高兴，然后问他详细的产出比，楼重魏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林烨看着，微微皱眉，看的楼重魏提起一颗心，怎么了？ 不行吗？ 这比起之前已经是突破性的进展了。 林烨倒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觉得这样很耗费柴火，山上的树木撑不起太久的消耗，它要成材需要的时间对人类来说太长了，时间久了，邬海县山上的树是不够的。 人类每到一个地方开荒定居，哪怕那里原本是绿意葱葱，没多久高大的树木就会变得稀疏下来，只有实在危险的深山，那些树木才能幸存，但如果人类聚居地饱和，不得已向山里扩张，那深山也会被开发成安全的区，深山的区域进一步压缩。 要是当地绿植被过度开发，那当地生态就容易出问题，比如最常见的山体滑坡。 古人也不是傻的，知道自己家附近的山林要惜着用，但如果附近都无柴可用呢？ 第204章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都是日常不可或缺的，而柴排在首位。 没有柴，怎么做饭？ 总不能吃生的吧？ 幸好霖海府有煤矿，百姓除了烧柴，还可以用煤。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松了松：“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楼重魏：“这事除了你我，就只有灶户们知道，那边我让人围着，不准其他人进出窥探，他们也不允许接触灶户。” 这个从一开始就很注意保密，楼重魏知道，要是这种煮盐法公开，现在市面上的盐数量会暴增，这数量一多，盐价肯定是会跌的，而盐价跌了，之前享受这盐价高利的人肯定是不乐意的。 他们才不会管百姓会不会得利，只知道自己赚的少了。 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大着呢，他们或许不能对知府大人做什么，但对付他一个小县令那是轻而易举，所以楼重魏惜命的很，坚决不给把机密泄露出去的机会，自己身边的安全也十分注意。 他前阵子还收到同窗的信，说他任上的县令出行，船意外撞到礁石，不幸遇难，而在这封告知他县令遇难的信之前，楼重魏收到的信里说了这位县令在调查当地的田亩和人口，因为去年当地闹灾，田册、人口数量差距过大，这件事让当地不少大户都对县令有意见。 虽然没有明说，但楼重魏收到这封信后就和同窗有了相同的体会，一致怀疑这不是意外，而是被安排好了的谋杀。 这件事还惊动了府里，派了人来调查，但调查结果让人失望，这是真的“意外”。 虽然是这样结案的，楼重魏并不信这个结果。 要么就是被调查的人也和那些人是一伙的，被收买了，要么就是这起案子被做的很干净，没有办法拿到证据。 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 尤其是那些天高皇帝远地区的流官，强龙不压地头蛇，“出意外”的几率比其他地方要高不少。 楼重魏不希望自己的名字有朝一日也出现在意外名单上，但他想要往上爬，不能不做事，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了。 林烨点了点头：“好，后日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为什么不是明日，那是因为明日是他儿子安安的满月宴，请帖早就发出去了，他不能缺席。 楼重魏表示明白，收到消息后他也是反复确认，才敢来府城报喜。 要是一个疏忽大意，来了个错报，那就是喜事变坏事了。 楼重魏在林府客院住了下来，其他收到消息的五个县令：呸！ 这个狗腿子也不知道哪里入了知府大人的眼，怎么知府大人就看不到他们呢？ 对了，一定是楼县令占了知府大人同科的光！一定不是他们比不得楼县令！ 崔玥不知道外面的事，她总算出月子了，痛痛快快的把自己洗了个干净，洗到皮肤发皱才肯出来。 她坐月子期间后来有用晾凉的温开水擦拭身体，但这到底比不得洗澡，总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现在总算舒服了。 一个月过去，原本皱巴巴的小老头一天一个变化，现在已经是一枚人见人爱的白胖包子了，贾敏爱不释手，得空了就爱抱着孙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每次看着奶娘抱走孩子，贾敏心里就不好受。 这个时候她深深的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祖母把孩子抱养到自己膝下，她真想把安安抱回京城啊。 可惜，贾敏知道，不说儿媳妇，自己儿子是不愿意的。 他要亲自教养。 贾敏也不舍得让他们父子分离。 这个时候，贾敏空前的希望儿子调回京城，只要儿子回京任职，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崔玥不知道婆母的想法，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现在很多官员在外任职，都是把孩子养在祖父祖母跟前，当父母再是不舍，都要放手。 满月宴当日，宾客盈门，外院招待男客，内院招待女客，孩子虽然是主角，但只是分别被抱着亮了亮相，就带着全身的夸赞被抱回去继续睡觉了。钟惟在待客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人背着人在偷偷说崔玥坏话，一看到她就立刻闭嘴。 钟惟：“……”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心里暗暗记下这些人是谁。 确实崔玥的日子圆满的容易让人嫉妒，一嫉妒起来心态失衡了，就容易失去理智，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希望她们只停留在说坏话的阶段，别看这个族弟妹笑呵呵的，钟惟从来不会认为她好欺负，她母亲可是公主，太上皇最宠爱的公主。 好不容易，满月宴圆满结束，各回各家，钟惟疲惫的躺在榻上，林焜也带着一身疲惫回来了。 她在内院帮忙，林焜在外院帮忙，彼此都身心俱疲，当然，疲惫归疲惫，这也是他们露脸的时刻，让他们把这个机会让出去还不舍呢。 钟惟说起了那些说崔玥坏话的人，好奇问林焜：“你有遇到过说他坏话的吗？” 林焜满足的喝了口水，又伸手揉了揉脸皮，今天一直在笑、一直在说话，脸上都有些酸了，“当然有，嫉妒不分男女。” 他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水果：“我以前也嫉妒过他。” 钟惟讶异，突然来了兴致，坐直了身板向他靠近：“为什么？” 林焜看了自己妻子一眼，这想听闲话的姿态是不是太明显了些？他倒是没有吊人胃口，悠悠道：“你知道他们守孝期间回了姑苏的事吧？” 第205章 钟惟点头：“知道，还知道你们一起读书了，你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林焜：“是啊，那时候我们就嫉妒了，我们比他年纪大，读书比他早，结果一起读书，没多久他就赶上我们，还超过我们，我们两个那时候还怀疑他是不是下课后自己偷偷用功，我们回家后也用功读书，不肯放松。” 钟惟给他端茶，适时开口问：“然后呢？” 林焜接过茶，又喝了一口：“然后依旧追不上，死心了，他的进度我们越落越多，不管怎么追都追不上，回到家里，还要被父母责骂。” 从一开始的嫉妒，到后期的无力躺平，间隔的时间并不长，家里也理解了，因为林烨的课业他们拿了一些回家，家里祖父、父亲也是读书的，看了之后也不能再责骂他们偷懒了，都知道这不是一般孩子读书的水平。 他们那时候就知道，林烨是肯定能科举出头的。 那时候，他才几岁大而已，大家就已经有了这个共识。 后来果然如此，他跟着父母回京城了，但双方的书信一直不断，所以彼此都能知道对方的近况。 “他十二岁参加县试、府试，得了第一。” “十三岁参加院试，又得了第一，拿下了小三元。” “十六岁参加秋闱，得了解元。” “十七岁参加春闱，得了会元、殿试被点为状元，成为本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有史记载以来最年轻的六元及第状元郎。” 倒是不能说他是最年轻的状元公，因为前朝有个人中状元的时候比他小几个月。 “幸好我很早就放弃和他比较了，不然我活不下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林焜有些庆幸，怎么比？ 自己还比他大，现在人家都是四品知府了，自己还只是个秀才，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他中秀才的时候就有人说是林叔父在背后出力，他才能小小年纪就中了小三元，是官官相护。” 有许多学子白发已生还在为了秀才功名殚精竭虑，而林烨呢，他的人生才开始，却已经跑到了这么多人的前头，自然不吝以最黑暗的想法来揣测他功名的由来。 “他中解元的时候，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是他提前被透了题。” “他中状元的消息传回姑苏，我也听到有人说是因为叔父。” 总之不可能是他自己考的。 他们哪来的消息？ 林焜是知道林烨他读了多少书的。 他出身好，天赋好，还这么努力，科举出头不是顺理成章吗？ 不过是有些人心里不甘又不平，所以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罢了。 钟惟听的叹息：“幸好你想开了。” 林焜笑了：“不想开也不行，真的追不上。” 钟惟又问：“这些话他们应该都知道吧？” 林焜语气肯定：“当然知道了，只是不在意而已，这些人也就只能说点酸话了。” …… 在这对夫妻两个说起林烨夫妻的时候，林烨正在抱着安安和崔玥说明日要出门的事。 崔玥有些不舍：“一定要去吗？” 林烨：“是，有些事要去看看。” 崔玥没有再问细节，只是问回来的时候：“那大概要多久回来？” 林烨：“最长三五天。” 这个不算长。 崔玥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他丝毫不避讳他人托抱着儿子的样子偷笑：“你就不怕别人笑你？” 俗话说抱孙不抱子，崔玥的小侄儿出生了她大哥爱惜的很，但也是不抱的，或者说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抱，她有一次去的急了，就看到大哥背着人偷偷抱他，因为姿势不对，让侄儿不舒服，哭了，他宁可自己手忙脚乱的哄，也不愿意把孩子给别人。 林烨十分坦然：“这是我儿子，抱抱他有什么可笑？” 翌日一早，林烨就和楼重魏坐上了马车，一起向邬海县驶去。 至于原因？ 巡视邬海县的铁矿。 这让收到消息的其他五位县令有些疑神疑鬼，是只巡视邬海县的铁矿吗？好端端的巡视什么？没听说铁矿有什么不对，还是说是打着巡视邬海县铁矿的由子微服私访？ 另外五位县令：“！！！” 不得不防！ 他们的知府大人是有这个前科的，快快快，虽然他们县没出什么事，还是要再收拾收拾，以防万一！ 第91章 这就结束了？ 邬海县是个下县, 从霖海府到邬海县，一路上山越来越多，走过山区, 到了县城，从房屋和行人都能明显看出和霖海府的区别，但这跟楼重魏刚来邬海县上任时已经有了很多进展。 现在邬海县城里的主干道全都铺上了干净整洁的水泥路，城里的危房也经过了修补, 不再那么破败，城里的行人身着锦衣的人没有霖海府那么多，却也不算少。 楼重魏的马车城里的百姓有许多是认得的，有那消息灵通的还知道他这次出门是为了什么, 见到他回来, 远远的对着马车拱手行礼, 并不在意楼重魏本人知不知道。 当行礼的人抬起头来, 可以看到他们的目光有着崇敬、爱戴和欣喜。 楼县令是被当地百姓拥戴的好县令。 每一次县官的更替, 当地百姓都要提着一颗心, 担心来的人贪得无厌、草菅人命，这一次，他们的县官是个青天大老爷！ 第206章 要是可以, 他们恨不得楼县令一直在任上不离开。 楼重魏知道有人对他行礼, 但经验让他不做理会，稍稍提了一些速度, 尽快回去, 不然耽误的时间就多了。 楼重魏面上不显, 心里还是很自得的, 他这几年确实对得起当地百姓。 林烨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一起去了县衙。 楼重魏没有另买宅子, 他本身家中就不太富裕，看县衙收拾收拾也不差，就在县衙安了家。 林烨来到这里略一修整，就和楼重魏一起带着人去了铁矿山上。 他是打着来这边巡视的理由出门的，自然要走一遭，不过没在这边停留太久，只留下人手在这里，让人以为他们还在铁矿山上，实际上两人另换了衣服，避人耳目，走别的道来到了一处被圈起来的海边。 周围的人也知道这里不能来，这里以前就是煮盐的，后来被废弃了，如今这位县令又把这地方利用了起来。 周围居民知道这里盐不行，以前他们买过，很苦，如果只有苦也就算了，价格便宜些也不是不能买，但价格还高，那谁还愿意买这里的盐？ 楼重魏也不会跟他们解释如今不一样了，只是拦着大家不给进。 至于说完全隐瞒住这个地方……只要时间久了，很难做到完全保密，因为人活着就要各种生存物资，需要人运送到这里来，一次两次别人不知道，时间久了哪里能天衣无缝？ 他重启煮盐，知道的人都认为他是瞎折腾，因为并没有什么提升，但私底下什么进度，就只有楼重魏一人知道。 负责煮盐的管事叫庞大海，他不知道林烨是谁，但是看到县令大人跟在他的身后，一口一句大人，就知道他的官位比县令大人还要高，他额头的汗不停的冒出，手上的动作却很稳，生怕自己哪里出错，幸好，都是他做惯了的，一切顺利。 林烨亲眼看到了洁白的海盐，他还去滩涂看了盐田。 煮盐法耗费柴火，优点是人力可控，晒盐法用太阳暴晒蒸发海水，要看天时，但节省人力物力。 邬海县的太阳资源并不算十分优越，所以这里的晒盐法成果一般，主要还是靠煮盐。 林烨巡视了一遍，又去仓库看了看成品，现在数量还不多，林烨短期内也没有搬走的意思。 他要把这里的成果上报。 至于什么时候公开，就看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对盐市下手了。 自从父亲从扬州巡盐御史位上离开，皇上抓住了机会，派了自己的心腹过去，那时候太上皇还没有恢复，所以皇上换上自己人很顺利，只是新任巡盐御史的表现不及预期，上交的盐税不比之前，等到他一年期满，就被身体恢复了的太上皇抓住了小辫子，从巡盐御史位上赶了下来，换上了太上皇的人。 自那之后，上交的盐税一年比一年少，皇上看着空虚的国库，骂声一年比一年多，却无计可施。 少的盐税去哪了？ 一部分是收不上来，一部分是被太上皇收走了，皇上能说父皇的不是？ 他能做的，就是让人盯着这边的人，要是他们出错了，就弹劾，所以这几年，巡盐御史更替十分频繁，有的是犯错被降职，有的是出了意外病退，有的甚至在任上没了，再也没有如林如海当初那般一来就安稳坐了好几年的情况。 林烨在心里不止一次赞叹皇上的忍功了得。 也幸亏是他忍功了得。 所以现在这个好消息上报，一时半会是不会论功行赏的，林烨觉得只要太上皇还没出事，物美价廉的海盐就不会大量上市。 “你做的很好，现在一切不变，继续煮盐，煮好了放到库房，等我消息。” 楼重魏被夸了，只是一句话，夸的他满面红光，声音都变得激昂了起来：“是，大人！” 林烨又回到了铁矿山，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回到了县衙，然后他就得到消息，另外五个县都静悄悄开展了整顿工作，一时之间，另外五个县的狗都不敢大声叫嚷了。 林烨：“……” 他们既然都做好准备了，他不去岂不是要让他们失望？ 不过这回出门之前说好了几天就回去，那就等过一段时间再去另外五个县巡视一番好了。 林烨愉快的下了决定。 虽然这些县令都很乖巧，不敢做些出格的事，但时不时也要给他们一些危机感，太放松了可不好。 这些县令都没有什么好的出身，小贪的有，品性太差的没有，这就可以了，想要属下全都是品性高洁如圣人一般，他就没有一个能用的人了。 换了别人，还不一定有他们本分，况且林烨并不想给别人安插人进来的机会。 所以在其他五个县令的密切关注下，林烨回了府城。 这就结束了？ 他们纷纷派了人拜访楼重魏，都婉转的问了他同一个问题：知府大人来邬海县做什么？ 楼重魏熟练的打哈哈：来看我们这里的铁矿啊，我们的铁矿可是好东西！你们辖下也有铁矿的话，知府大人肯定也会去看的。 虽然铁矿专管，但是残渣是能自己处理的，这些残渣可是好东西，比如水泥，就少不了它。 其他五个县令：“……” 这个确实无法反驳，因为水泥，铁矿残渣很受欢迎，或许是水泥要大量生产了，知府大人要去看看铁矿残渣的产量？ 第207章 至于为什么需要大量的水泥……这个可能太多了，要用到的地方数不过来，现在最可能的就是隔壁的三江府，最近上游下雨过多，河流水位暴涨，有些地方都出现了小范围的灾害，但雨还在下，隔壁府因为地形，每次闹灾都有它的身影，肯定想要水泥用来修筑河堤。 因为这个猜测，他们都去巡视了他们辖下的水脉。 霖海府自然也有大大小小的河流，但都是支脉，除了霖海府和两个富县境内河流可以通船运货，其他的支脉水运价值不高。 巡视后，有的安心了，他们这边水位也涨了，但距离危险线还有一段距离，只有跟三江府紧邻的茂田县、黄目县比较紧张，要是三江府真的闹灾了，他们这边肯定也会被波及，不行，要早做准备！ 等林烨回到霖海府的时候，也下了一场绵绵细雨，雨势不大，但风很急，林烨下马车后走了一小段路，撑伞跟没撑差不多，除了头，都被打湿了。 “三江府那边怎么说？” “上游停了两天没下雨，现在看还好，要是后面不连下大雨，就没事。” 但三江府也不想干等着听天由命，他们的知府派了人去加固河堤，所以跟他们讨要水泥的数量增大了不少。 林烨：“那个数量，给他们。” 当然，这个给，不是白送。 白送是不可能的。 贾敏多少也听了点消息，有些担心：“我听说最近雨多，情况不太好，是要闹灾了吗？” 林烨：“今年雨是多了些，有这个可能。” 他没有一味的说好话：“母亲不用太担心，霖海府地势比较高，就算闹灾，一般不会太严重。” 三江府就不一样了，可以说是个小盆地，有一个大湖泊，上游要是雨势太大，江流汇聚，地势低洼的田地村庄就容易被淹，然后向周围扩散。 贾敏听了，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隔壁要是受灾了，这边肯定会被波及，我打听过了，三江府受灾严重，这边有两个县也会严重，还会涌入大量流离失所的灾民，一个处理不好，还会有瘟疫。”说到这里，贾敏有些变色。 瘟疫这东西，太可怕了。 她让人详细问过了，三江府几乎隔个十几二十年就会大涝一次，偏偏那边交通便利，水土肥沃，物产丰富，只能一次次的抗灾，不可能放弃那块地方。 而现在距离上一次闹灾，已经有十个年头了。 林烨当然知道，所以他一直派人密切关注着雨势，现在还没到一年中雨最多的季节，上游的雨已经比往年同期多了，因为这个预兆，林烨让人看着粮食和药材等物品，做好水灾真的来临的各种准备。 贾敏也问过了霖海府境内的河流，都是这几年修补过的，今年应当不会出问题，但上面要是出了问题，霖海府也只能被动应对。 现在看儿子对这事也是放在心上的，贾敏就不再多问了，换了个话题：“我准备回京了。” 林烨：“这么突然？” 贾敏叹了一口气：“我昨日收到你妹妹的信，信上说你父亲病了一场，一直没好爽利，你父亲还不肯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如今好了没有，我要回去看看。” 所以哪怕不舍得白白胖胖的大孙子，贾敏也打算回京了。 这样林烨也没法拦着，只能收拾东西让贾敏一块儿带回京城，其他的东西还好，贾敏对林烨让人画出来的安安连环画爱不释手，快速翻动的时候，安安好似从画里走了出来：“这样的好东西怎么现在才拿出来？你父亲见了，一定欢喜。” 要是之前知道就好了，她就把儿子年幼时有趣的样子也画几本连环画。 林烨：“……” 幸好以前没有这东西，要是他小时候有，他出丑时的画面肯定被画出来了，长大以后再看，有点羞耻。 等贾敏回到京城，林如海的病已经好了，他没想到女儿偷偷“告状”了，他轻咳一声：“就是夜里着凉，有些咳嗽，吃了几服药就好了。” 林黛玉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她嗔了父亲一眼：“父亲，明明都快好了，你却不肯好好吃药，才会反复的。”不然她也不会写信跟母亲告状了。 她都有些发愁，父亲明明这么大了，怎么还会犯小孩才有的毛病，偷偷把药给倒到花盆里呢？她五岁就不会干这样的事了。 要不是那花突然焉了，她都不会发现。 林如海：“……” 乖女儿，不是说了这件事是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吗？ 第92章 还需要从长计议 林如海和林黛玉果然对着连环画爱不释手。 这连环画不仅画的像, 还涂了色，快速翻动页面的时候，他们好像看到了一个胖娃娃在他们眼前笑、吃手指、大哭、玩脚丫子……活灵活现。 林黛玉眼睛眨也不眨：“母亲, 这是哥哥做的吗？” 贾敏不禁笑了：“确实是你哥哥的奇思妙想。” 林如海嘴上轻飘飘的哼了一声：“他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想法。” 贾敏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又笑了：“有想法是好事。” 林如海在心里默默回道：就怕太有想法了。 虽然这是自己儿子，但有许多事儿子并没有对他透露。 他很早就翅膀硬咯。 他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然后就把注意力继续放回到了面前的连环画上, 看着这个胖娃娃，他好像又看到了二十一年前儿子出生的时候，那时候的欣喜他还记忆犹新，没想到一转眼, 他孙子都出生了, 林如海不禁有些恍惚：“时间过的真快。” 第208章 这话也就只有贾敏能理解了：“对啊,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 她已经是个当祖母的人了。 年芳十岁的林黛玉只是单纯觉得时间过得快, 她看着画里的侄儿, 满心欢喜，“是啊，一开始画里的安安皱巴巴的, 没多久就长大了这么多, 现在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 还听着母亲说他有多么乖巧，吃饱了就睡, 睡饱了就会咿咿呀呀和人说话, 听的林黛玉恨不得立刻飞到霖海府去, 她期盼的看着林如海：“父亲, 哥哥什么时候可以调回京城？” 贾敏的注意力也瞬间集中, 一起期盼的看着他。 两双相似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林如海一瞬间压力有些大，他轻咳了一声：“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两双期待的眼睛不约而同黯淡了下去。 从长计议？ 那就是短期内不可能了。 这连环画一共有两本，一本在林家，另一本送到了公主府里，公主被惊艳到了：“没想到女婿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安安这孩子会长，是个福娃娃。” 白白胖胖的样子，十分喜人。 崔二郎目不转睛的看着，然后一拍手掌：“怎么就只画了这么一本？” 公主：“玥儿说来不及，时间比较赶，以后还会有的。” 邱氏看了心动：“我也想给梧哥儿画一本。” 孩子一天一个样，等以后孩子长大了，她还能通过这些画来看儿子小时候的样子。 公主十分赞同：“好主意。”然后婆媳两个的视线就看向了崔二郎，他也擅长画画。 崔二郎看着上面简洁的线条，点了点头：“让我琢磨琢磨。” 画技多种多样，他擅长的不是这种，但他可以研究模仿一二。 贾敏回来，没多久荣国府就有人来传话了，老太太想女儿了，也想问问外孙的喜事，贾敏就把连环画也带去了荣国府，拿出来的时候，没有明说，但是拿出连环画，说起自己孙子的时候，脸上满满的自得。 老太太十分理解，她也止不住的夸了几句：“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一边说着，她一边仔细看着这本翻动起来会动的连环画，她活到这个年纪还是头一回见，她也不禁夸了林烨的巧思：“这玩意儿好，看起来也不难，之前就没想到可以这样做。” 贾敏颔首赞同：“是啊，之前都没想到。” 老太太：“烨哥儿文曲星，总是能想到别人没想到的。” 贾敏被说的心花怒放，但嘴上还是要谦虚的：“母亲你可别折煞他了，这不算什么。” 你来我往关心了几句，老太太又问：“你去见了烨哥儿，烨哥儿任期满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贾敏顿时警觉，问孩子的事，她知无不言，但问这个，贾敏心里下意识的就产生些警惕，她面上如常的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悲哀：“这事我也想知道，他呀，神神秘秘的，我也管不了他，要是能管，我肯定想让他回来。” 老太太眉眼一动，叹了口气：“回来好，琏儿如今在北边吃苦，我也盼着他回来呢，他这么一去，就可怜了凤哥儿，里里外外全靠她了。” 贾敏沉默了一会儿，她这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觉得凤姐辛苦，还是别的？ 她离开这段时间，荣国府的中馈换人了吗？ 她问：“幸好凤姐能干，换做一般人，这么年轻可做不到这些，这都是母亲你眼光好，才给琏儿娶了位这么好的媳妇。” 老太太被夸的眼睛弯弯：“这也是他们两个缘分。” 她问起林烨，倒是没有想让他做什么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借势的可能。 元春在宫里一直没有传出好消息，她今年二十三岁了，老太太不得不着急。 女儿她不肯开口求公主，这一点老太太是赞同的，想着以后关键时刻才好劳动她帮忙，这样就用了太可惜了，但现在孙女这样，老太太也想着有没有机会让外孙帮忙。 谁叫外孙在皇上面前得脸呢？ 他要是能在皇上面前说一句他表姐的好话，或许皇上就会想起元春的好了。 况且元春在宫里，她的靠山越多，背景越硬，旁人越是不敢欺负她，老太太在荣国府不出门，都听说了那个丽嫔得宠，她现在还传出了喜讯，怀了龙胎，她一传出喜讯，皇上的赏赐就流水似的送到了她的宫殿，大家都猜测，等她生下龙子，就会晋升为妃，到时候元春的日子岂不是更不好过了？ 要是可能，老太太很希望元春也能传出喜讯，不管如何，孩子就是她的保障，但皇上不去元春那里，喜讯从何而来？ 但现在看来，烨哥儿还没有那么快回京城，他在外地，提起元春太刻意了，而且她估摸着女儿会拒绝，索性就没开口。 从老太太那里离开之后，贾敏又去两个嫂嫂那里略微坐了坐，给小辈们都送了从霖海府带回来的礼物。 林家不缺钱，儿子又是个能挣钱的，加上她丰厚的陪嫁一直在钱生钱，她的库房一直在增加，她给娘家送东西也一贯大方，只是如今贾敏对家里母亲和兄弟失望，手里没以前松了，但给小辈送东西依旧大方，所以这些小辈都很喜欢这个姑奶奶。 王熙凤每次收到都喜笑颜开，不仅他们夫妻有一份，两个孩子又各有一份，这些东西都是送到她手里，看着姑奶奶送的这些好东西，很难不高兴。 来到二房的时候，贾敏看到了今年叶姨娘生的儿子，他已经取了名，叫贾琢，比安安要大几个月，看到他就知道，叶姨娘把他养的很好，贾敏看到他，就不免想到了安安。 第209章 王氏显然不想让叶氏和她生的儿子露脸，只露了一面，就有人说孩子饿了要回去吃奶了。 贾敏猜测，要不是她说想要看看这个没见过的侄儿，王氏都不会让叶氏出来。 贾敏有些出神，但王氏还在那边拉着宝玉的胳膊变着法的夸他：“宝玉，你最近不是做了一首诗被夫子说好吗，让你姑奶奶也品鉴品鉴……” 贾敏迅速回神，脸上露出笑容，侧耳倾听，听宝玉背完了，她点了点头：“宝玉作诗果真有灵气，姑母等你蟾宫折桂的那一日。” 贾宝玉得到美人姑母的夸赞，本来是高兴的，但她后面又紧接着说了这一句，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坚持不住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他科举呢？作甚要去做那汲汲营营的事儿？ 他脸上的不自然对面的贾敏看到了，旁边当木头的贾探春、贾环和李纨母子也看到了，只有紧挨着贾宝玉的王二太太没看见，她脸上笑容真切，得了贾敏这一句夸，对她来说比三伏天喝了一盏冰酪还痛快。 贾敏的视线看向探春，她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虽然是庶出，也是一个好姑娘，只是她的未来要被她姐姐影响，以后前程怎么样还不好说。 贾环还小，贾敏听说他天赋平平，但就算是这样，她这个二嫂还要想法子阻他读书。 至于她一直挂在嘴边的宝玉，贾敏知道他确实有读书天赋，只是他还是不定性，今年他已经十二岁了，未来真的能如她所言有大出息吗？ 他不能和自己儿子的情况对比，儿子那般有天赋又自律的人是少数，但跟其他认真读书的读书人相比，宝玉也是过于松懈了，贾敏才回来，就听人说了宝玉和他那薛家的表哥时常出去和人交际吃饭的事。 不是说不让他和人交际，但他这个年纪正是认真读书的时候，而且他那表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母亲和王氏不知道吗？怎么还放任他和宝玉走的这么近，就不怕以后连累了宝玉？京城可不比金陵，王公贵族遍地，要是再闹出事来，王家还能保的住他吗？ 贾敏的视线放到了稳重坐着的贾兰身上，从小见大，还在襁褓的贾琢未来不定，贾兰却已经露头了，二房的未来，或许要靠贾兰这个长孙。 回林府前，贾敏去了荣庆堂和母亲告辞，提了一嘴宝玉她怎么也不管管，结果一问才知道，母亲她居然不知道有薛蟠的存在，她以为宝玉出去是和其他门户差不多的人家的子弟往来，看到她变了颜色，贾敏沉默的看着母亲头上的银霜，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低下了头。 母亲她到底年纪大了，虽然荣国府还在她的掌控之中，但她的掌控力度不比从前了。 而母亲她变了颜色，应该也是认识到了这点，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果然没几日，贾敏就听说宝玉身边的丫鬟之前是一个叫袭人的当大头，如今又多了一个晴雯。 * 贾琏正在发脾气。 他以为他已经历练出来了，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他能稳得住，但如今他觉得还是高估自己了。 这是隔壁宁国府的事，但这是丑事！ 传出去了，别人不一定会区分荣国府还是宁国府，只会说这是贾家人。 而且两家的关系本来就紧密，想要完全撕开是不可能的，但自己的话珍大哥能听吗？自己是他弟弟，他还是贾家的族长。 找大老爷出面有没有作用？ 应该是不行的，那换成老太太？ 世界上这么多女人，他怎么就看上了自己的儿媳妇？！ 而且这个儿媳妇的身份还不简单，以前贾琏只是觉得她一个正五品营缮司郎中养女身份低了些，以后蓉哥儿可是贾家下一任的族长，秦家清寒，怎么珍大哥就看中了他家？ 后来她过了门，贾琏看到人，看着她的姿态礼仪，再看看她那些陪嫁，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这是清寒人家能养出来的女儿吗？他们府里的三春都没有这般气派吧？ 而且经过仔细观察，贾琏还发现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不一般，贾琏觉得她是知道内情的。 这也不难猜，谁叫贾珍大哥上了义忠郡王的船呢？ 而以前宁国府就是先太子的心腹。 而这位秦大人，他以前也是太子的人，不过因为他官位不高，又是工部的人，没有被牵连进去，或许也是这样，所以那个孩子才会成为了他的养女。 这是贾琏的猜测，他不知道其中细节，具体的经过只有当初的经手人才知道，但结果在这里，不管秦可卿是怎么成为秦大人养女的，是不是她身份有哪里不对，但只要她真的有皇家的血脉，那就是大事！ 珍大哥有此恶念有没有想过后果，除非他真的有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或者是权势大到能让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两个宁国府能做到哪一个？ 也不知道他如今得手了没有，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贾琏想到头疼，都没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他是个读书人。 他要顾惜名声。 他不想被连累。 终于，在看到街上一个当父亲的打儿子的场面时，贾琏想起了在道观里出家的贾敬，他一直不回家，贾琏一时都没想起他来，他也是读圣贤书出身，还考中了进士，他要是知道了应当不会坐视不管，他要出手管教，也是天经地义！ 所以他让心腹回了一趟京城，但这样做，贾琏觉得还是不够保险，他年纪大了，又出家已久，他要是真的不管呢？ 第210章 只是自己还能做什么？ 然后他的视线就看到了迎春。 宁国府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对下面没有成亲的弟妹影响不小，看来要早点给他定亲了，那要定给谁？ 她今年十四岁了，必须要在今年定下来了。 要是今年能定，三媒六聘的流程走下来，十六七岁出门，正正好。 第93章 提醒/不该有的有了/不想试探人心 贾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知道贾珍这个大侄儿去了道观一趟，然后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腿摔断了, 并且还说梦到了祖宗，要子孙去做一场法事，长房贾敬出家，族长断了腿, 剩下的就是贾蓉了，于是夫妻两个包袱款款，说走就走，没几日就动身去了金陵。 贾敏：“……” 好端端的, 怎么就要回金陵做法事了？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她问了下老太太, 老太太态度却有些微妙, 也不说这样合不合理, 也不说这样奇不奇怪, 问了, 她只说了一句：“路途遥远，蓉哥儿夫妻两个都是没出过远门的，我就怕他们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 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说出来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金陵是他们的祖籍。 是最近贾家出了些什么事吗？ 不是贾敏说自己娘家的坏话，这些下人的规矩是松散了些, 而且府中也没大管, 要是不拘着, 这些嘴上没把门的人会让贾家成为整个京城的谈资, 所以她要得知娘家的消息很容易, 最近京城话题的中心没有贾家的份。 她问尤氏, 尤氏一脸茫然。 贾敏还去看了贾珍，贾珍躺在床上，腿上夹着木板，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略微说了几句话就端茶送客了。 贾敏也就不问了，暂且把这事压到了心底。 除了贾敏感觉有些不对之外，荣国府内只有管家的王熙凤和李纨察觉到了些问题，因为有些下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隔壁宁国府也有这样的问题。 能悄无声息做到这地步的，只有老太太，所以她们都守口如瓶，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贾琏派回京城的心腹回到北地，贾琏听了他的转述，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事，他连写信都不敢露出一星半点，就怕意外传出，那样不黑也是黑了。 这样的安排也好，他也不管贾珍到底得手没有，现在他们必须是清白的，就算他还有心思，两边分开的时间久了，再多的心思也会淡下来，要是她生了蓉哥儿的孩子，那就更稳了，想必走到这一步，她应该也知道怎么对自己才好。 贾琏想到这里，突然神色一动。 蓉哥儿回到了金陵啊，他没忘记金陵有幕后人的爪牙，而蓉哥儿对此一无所知，加上他本身就是个纨绔的性子，有心算无心之下，太容易被算计了。 要不要将计就计？ 蓉哥儿是珍大哥的独苗苗，万一真的出了事，珍大哥又没有其他子嗣的话，到时候宁国府给贾蔷？ 不不不，应该蓉哥儿祖父会有安排，应该不至于走到这地步，但就怕他被算计。 贾琏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提醒一二，贾琏对当未来贾家的族长没有多少欲望，他知道贾家族人是什么样，也去过金陵，知道那边的族人是什么样，不给荣宁二府拖后腿就很好了，当了族长后，想要称职，就得要为了这些人劳心劳力，要是没管好，就会成为他的污点，况且他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已经要拼尽全力，他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再去管这么多族人。 要是蓉哥儿有了惧意或许还是好事，能让他转转性子就更好了，贾琏当了父母官这么久，心态跟之前已经有了改变，虽然贾蓉只比他小几岁，但这是他的子侄辈，贾琏也把他当做子侄，想要他有个好前程，不提上进读书考个功名，只要懂事理，会来事，有祖宗打下的底子在，他以后就能把族长这个位子好好接住。 他下定了主意，心里也轻松了一些，又想到了自己后院的女人。 他本来就不是个会克制自己的，以前读书的时候要科举，他忍了，上任之后没有人能管他了，他着实放浪形骸了一段时间，但他也珍惜自己的官位，没去招惹那些犯忌讳的人，这就导致他后院貌美丫鬟的数量比较多，其中有些还是寡妇出身，这也不打紧，双方你情我愿。 在凤姐生下长子后，贾琏就没让女人喝过避子汤，现在有了好消息，一来就来了两个。 按理来说这是喜事，虽然庶子肯定没有嫡子重要，但子孙枝繁叶茂，怎么也是好事，但问题就出在这怀孕的人上。 说来也巧，他来到北地后收的女人都没有喜讯，当初在霖海府的两个女人一前一后有孕了。 江姨娘被他从霖海府带到了北地，帮他管过一阵内院，如今又有了身孕，头上还没有正室辖制，这阵子气焰都嚣张了不少。 这是小事，她在荣国府的时候被凤姐收拾的服服帖帖，现在内院也由迎春管着，自己女人的事不好让妹妹官，贾琏也让嬷嬷接手了，她翻不起多大风浪。 但唐氏也怀孕了，这就让贾琏有些纠结了。 虽然来到北地后她很乖巧，没见她跟什么人联络，也没做什么 ，但贾琏不会忘记她是个探子。 虽然收了她做姨娘，贾琏却是一直防着她的，很少找她，还让人给她下了药，防止她怀孕，结果她如今怀孕了。 要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她，贾琏都要怀疑自己头上是不是多了一抹绿色。 第211章 这下可怎么办？ 那到底是自己的血脉。 贾琏不太想要，但也不想自己动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想着想着，贾琏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窗外路过的两只飞鸟，到底狠不下心，罢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下不了这个手。 作下这个决定后，贾琏心下一松，然后灵机一动，想到了个问题。 他怕自己后院起火，加上有唐氏这个探子在，他内院管的严格，现在看来，或许是管的太严格了，她就算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又是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北地，她短期内兴许都没和人接上头。 她们两个怀孕的消息还没和凤姐说，贾琏知道，消息传回去，她肯定会醋一场的，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咬牙切齿骂他呢。 想到这里，贾琏没忍住笑了笑，他有些想念凤姐竖起眉毛的样子了。 她气过之后会怎么办呢？ 贾琏觉得，她肯定想要来北地展示一下威风，但她脱不开身，那她应当会派人过来。 他喃喃：“不会是平儿，她用平儿的地方太多了，她舍不得。”那就是把别的陪嫁提上来做姨娘，敲打这些跟他在任上的人。 要是唐姨娘觉得她是来打掉这些孩子的，她会不会行动？ 贾琏去看过她，她对这个孩子看的很重，她不会坐以待毙。 至于凤姐会不会真的想要下手打掉这两个孩子……贾琏沉默了。 他不敢确保。 他想到了王二太太。 还有去年二老爷叶姨娘遭遇的事。 本来凤姐醋劲就大。 想着想着，贾琏决定收回这个馊主意。 他不想考验人心。 但他可以创造这么一个让唐姨娘有危机感的人出来。 如果唐姨娘决定洗心革面，贾琏就还留着她，要是她死性不改，就去母留子吧，不然留着她在身边，他怕未来移了孩子的性情。 * 贾蓉和秦可卿带着人坐船南下，后半段就开始下雨了，有些区域雨势过大，他们不敢再坐船，就转走陆路，耽误了一些时间，才顺利抵达金陵。 在路上的时候，贾蓉担心出事，一直紧绷着，到了金陵，心情骤然放松，身体就支撑不住了，开始发烧。 秦可卿在船上有些晕船，坐马车身体也不太舒服，但到了金陵之后身体就无恙了，就由她来照顾贾蓉。 夫妻两个的气氛在外人看来有些奇怪，只是看秦可卿照顾贾蓉是尽心尽力，而贾蓉态度有些冷淡，就纷纷猜测他们是不是私底下闹别扭了。 年轻夫妻，置气是常事。 看他们两个这样，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来讨好长房的族人们纷纷开口劝和。 不过还没等他们的劝和见到成效，金陵就下了瓢盆大雨，这种大雨，如非必要，大家都不会出门，不然就是个落汤鸡的下场。 而落汤鸡之后，又容易感染风寒。 这风寒可不是什么小事，一个疏忽，可能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贾蓉和秦可卿总算耳根清净了，都松了一口气，安然在老宅休养，但这时候，林烨就没有这么悠然了。 霖海府也下了好几场大雨，到底没连着下，不下的时候又出大太阳，所以这雨没造成太大的损坏，但三江府那边就不同了，上游雨势连绵，又有几处河道年久失修溃堤，不提那些势必会被追究的官员，三江府知府看着越来越高的河流水位，几乎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 怎么着水灾就让他这个倒霉蛋给遇上了呢？ 河里的水位越来越高，湖泊的水位也越来越高，在湖泊周边居住百姓的绝望目光下，这水位越过了周边的田地，又逐渐蔓延到了他们的屋子，庄稼、房子都浸泡在水中。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房子是住不得了，要搬去高地，等水位退了才能重回家园。 至于地里的庄稼，这一季注定是要颗粒无收了。 他们只能麻木的带着能搬动的家当寻找一个又一个的容身之处，若是衙门没有办法安置他们，他们就只能向其他地方扩散，找一个活路。 所以三江府周边的地方都被影响了，霖海府也是。 一开始来到霖海府的百姓不多，但随着三江府水位上涨，人数每一天都在上涨。 三江府就在霖海府隔壁，他们没少听人说霖海府的与众不同，如今遭了灾没了去处，下意识就来到了霖海府。 不是说霖海府百姓日子过的不错吗？ 他们来到霖海府，应该能活下去吧？ 除了三江府的人之外，还有其他府遭了灾的百姓也来到了霖海府。 因为这些人的到来，哪怕霖海府也在下雨，林烨也穿着蓑衣到处奔走。 他要划区安置灾民。 他要顾及紧挨着三江府的茂田县、黄目县两个县的河道、水位、受灾情况。 辛苦是辛苦了点，灾民管不好还容易暴动，另外可能会带来疾病，发展不好就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瘟疫，但也不能说灾民的到来只有坏处，乐观点想，这些拖家带口的灾民都是资源。 霖海府的上县人口还可以，能开发的地方基本都被开发出来了，但两个下县人口可不怎么样，很多区域还荒着，现在这些人来了，正好可以去开荒，他给三年的免税期让他们安顿下来。 只要这边给的足够，有些在老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的灾民就愿意留下来，而他们一留下，霖海府户籍册人口数量立刻就能上涨。 第212章 人口，也是政绩不可或缺的一项。 所以只要这些灾民数量没有超过他们的容纳上限，林烨对这些灾民是敞开了怀抱收的。 邬海县和香密县是下县，这次又没有遭灾，所以一开始灾民在进入霖海府区域登记后，就被人引导着分批次率先送到这两个县来开荒。 答应的人都是没有办法的。 破家值万贯，家没了，家当也没了，土地等水退去后还在，但如果土地不多呢？手上没有银子的他们回去了之后，怎么重建家园？ 留在这里，却有免费分配的茅草屋，有免费租用的农具，有免费分发的种子，还会分一些杂粮给他们应急熬过这段时间，另外要是有一身力气，或者是一技之长，还能被招工赚一些铜板。 孙明义本来都潜心读书认真准备明年的春闱，如今又收到了府衙的召唤，来府衙做事。 府衙太忙了。 本来的人手不够用，所以回去读书的孙明义又被叫来了。 他家里没有闹过水灾，也没有遇到其他灾害，所以长这么大，他第一回遇到这么多的灾民。 一开始是可怜、悲悯，但灾民越来越多，他就逐渐麻木了，机械的把一批批灾民分去各个地方，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灾民，但经过他手里的，就有数千了。 孙明义内心震惊。 这次的水灾到底淹了多少地方？！ 他们霖海府真的能容纳那么多的灾民吗？ 他们哪怕立刻开始种红薯，到收成也有几个月时间，这段时间粮食怎么解决？ 孙明义的担忧崔玥也有，自从三江府闹灾，她就很少能见到林烨了，只有在他偶尔回来休整的时候能见到他，这一日，她一听人来报说大爷要回来用膳，立刻就让人做了一桌林烨爱吃的，等人回来了，看他动作迅速的吃完那么些饭菜，崔玥着实心疼他：“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林烨满足的放下筷子：“我一日三餐基本都能吃上。” 崔玥不信：“是随便吃个馒头饼子就算吃过了吗？” 林烨失笑：“不止，还有一碗热茶。” 崔玥笑不出来：“怎么就忙成这样，还要忙多久？” 说到这个，林烨收了笑：“上面雨没停。” 所以这个问题只有天知道了。 崔玥也为这些灾民长长叹了一口气：“粮食还够吗？我这边还有些存着。”她在霖海府有宅子，也有个庄子，里面有些粮食，另外她还能从别的地方买粮。 林烨拍了拍她的手背：“夫人心意我心领了，现在还不到这个地步。” 这几年风调雨顺，加上红薯南瓜的推广，霖海府百姓的肚子不用担心，就算这一季也遭了灾，有之前的底子在，能挺过去。况且因为前段时间雨水比往年多，林烨怕出事，提前做了准备，粮仓是满的，另外便宜的红薯和南瓜等物也存了不少。 他们这边山里还郁郁葱葱，逼不得已了，上山挖草根啃树皮也能熬一段时间。 崔玥眉头依旧紧蹙：“这种时候总不会嫌粮食多，你们在前头做事，我们女眷也不能拖后腿，不管是多是少，都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她决定今晚就写帖子，邀请大家举办一个小宴，号召大家捐款捐物，就算是囊中羞涩的，只要有心，也能捐出自己的一份力气。 她不会嫌这一份力气小。 “我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你一直不回来，我担心耽误你的正事，就没派人去问你。” 也是想着或许不会太过严重，结果事情并没有往她期望的方向走。 担忧的何止崔玥，这边闹灾的情况传回京城，贾敏就喝上了周娘子开的药。 传回来的各种信息糅杂，有的说三江府严重，有的说霖海府严重，到底哪个地方严重？哪个地方没事？ 分辨不清，只能确定三江府和千水府都闹灾了。 贾敏觉得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要是她没回来，她就能留在霖海府帮儿子的忙了。 儿媳妇这么年轻，要是霖海府有事，她一个人在家中带着孩子，心里也会害怕。 灾区，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出事。 要是真的不幸出事了，当地的官员和大户们是最容易被灾民们冲击的。 万一儿子儿媳他们真的出事……一想到这个可能，贾敏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人与人的悲喜各不相同，闹灾这事赵善是不关心的，要不是和林烨相关，她问都不会问一句。 大盛那么大，哪年不闹几个灾？ 况且再是遭灾，有问题的也只是那些泥腿子，与她何干？ 现在知道了遇到水灾的是林烨那里，一直没有喜讯，和丈夫感情也越发冷淡的赵善心情十分愉悦，凭什么自己过得不如意，拒绝过自己的人日子却有声有色呢？赵善甚至看到丈夫又收了一个丫鬟也不生气，还邀请了世子一块儿赏花喝茶。 定平候世子：“……” 她这是在示弱？他不禁笑了，看来他的妻子总算想开了，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欣然赴约。 在双方都有好心情的情况下，两人比新婚时还如胶似漆。 第94章 她改性了？！ 贾敏身体的不适在收到了从霖海府来的家书之后好转了许多, 她就怕了儿子那边情况严重，他们远在京城又不知道确切消息，越想就越是悲观, 现在收到了儿子儿媳妇的信，她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了，可控就还好，辛苦一些不怕, 最重要的是人没事。 第213章 这就足够了。 林如海看到她这样有些无奈，他去查了档案，说历年来儿子所在地都不会闹水灾太严重，让她别太担心, 但这话敏儿听了, 却没法完全相信, 现在收到了家书, 她才安定了下来, 贾敏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是我多虑了, 让你担心了。” 林如海摇头:“你应当是之前舟车劳顿，身体累到了才会这么容易倒下，接下来要好好休息。” 贾敏是安定了, 但王熙凤安定不下来, 她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因为她收到了贾琏的信, 知道了有两个姨娘怀孕, 她即将要多两个庶出的子女, 在没有跟着他去上任的时候, 王熙凤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了, 王熙凤又觉得来的太快。 她沉着脸，越想呼吸越是沉重。 平儿在一旁不敢说话，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知道自己主子是什么性子，在这种怒火膨发的时候，她多说多错，要等她发泄出去一些了，自己说话她才能听得进去一些。 等王熙凤砸了一杯茶盏，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开始掉眼泪了，平儿才忍住心酸安慰她:“奶奶何必把那两人放在心上，她们都是无根无基的可怜人，之前她们在荣国府，看着也不是那种聪慧的，容貌也不是顶尖，二爷去到北地收了不少人，她们能有喜并不是二爷对她们，只是她们运气好罢了，二爷最看中的还是奶奶，瞧这回送回来的东西，多少都是指定给奶奶和姐儿哥儿的。” 王熙凤哭声渐缓，真正让她心情放缓的只有那一句:她们无根无基。 是啊，她们都是二爷从外面买进来的，有卖身契，虽然卖身契不在她手里，但这说明她们是没有靠山的，而且之前她们在荣国府的表现看着也不像是有什么胆子的人。 她要拿捏她们，不难。 这个时候王熙凤甚至有些共情王二太太这个姑母了，她之前对付叶姨娘的时候自己在边上看戏，如今轮到她看自己的戏了。 王熙凤有些咬牙，不行，她不能让别人看戏！ 她能怎么闹呢？ 她是正室不假，但她还真能让二爷不沾染别人？ 再疼爱她的长辈也不会允许，这是妒，七出之一，她还有女儿，要是她闹大了，以后会影响她女儿说亲，况且她也管不了，琏二翅膀早就硬了，她拿捏不住他，幸好他还有些良心，让她生了长子长女。 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王熙凤眼泪又流了出来，她抱住了平儿：“那就是个没心肝的，平儿，等他下次回来，你们多亲近亲近，你也生个孩子傍身。” 这是她之前就有的允诺，只是现在重提了。 平儿眼泪也没忍住，流了出来：“奶奶……”话是如此，等二爷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但这到底是一个希望，走上这条路了，难道就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个盼头。 主仆两人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过了之后，王熙凤就彻底恢复冷静了，开始琢磨身边哪个人适合去跑一趟，她是不在北地，但那些女人也别想在那边充大，别在那边时间久了，就把自己当正经奶奶了，不管她们生了多少个，是男是女，她才是这些孩子唯一的母亲！ 因为今天哭红了眼不能见人，她等到第二日眼睛看不出什么异样了，才在请安时笑盈盈的在荣庆堂报喜：“恭喜老太太，恭喜大太太，我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二爷写信回来，等明年，大姐儿她就多两个弟弟妹妹了。” 这话一出，别说老太太，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王熙凤脸上。 她转性了？！ 老太太是反应最快的：“确实是喜事，琏儿有没有给你道谢，他能安心上任，可都多亏了凤姐你在后方操劳。” 王熙凤嫣然一笑，似嗔似怒，模样十分明媚：“他啊，倒是没忘了我们，这次给送了不少去年刚打的皮子，其中有一件白狐披风，说是特意犒劳我的。” 当然了，也有孝敬老太太他们的，总的来说，人人有份。 王二太太看稀奇似的看着自己这个侄女，她居然没生气？！她不信她真的不嫉妒，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 巧了，其他人也不信。 所以等王熙凤回去了，没多久就得到了老太太和大老爷派人送来的若干绸缎和首饰，这都是因为她“识大体”给她的安慰。 王熙凤冷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就让平儿入库了，白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以后都是她儿女的！ 与此同时，三江府里的某一处地方，秦大虎牢牢牵住小女儿的手，紧跟着前方人的步伐冒雨前进，这水淌着到他膝盖，对他才九岁的小女儿来说前进有些困难，所以秦大虎不敢松手，要不是他还背着许多东西，他就要背着女儿前进了。 在他的前面，是他娘和大儿子，一行人排成一条长龙，背着自己仅剩的家当，和幸存的家人一起向未知的地方麻木的迈开双腿。 雨水淅淅沥沥，不大，也不小，风一吹来，就容易引得这些基本浑身湿透的人打一个寒颤。 他们不是所有人身上都有雨具，就是有雨具，基本也就只有身上些许地方还保持干燥。 所以这一行人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在生病，但生病又能怎么样？ 缺衣少食，没有足够雨具，没有遮风避雨的落脚点，水位还在一点点侵占他们的生存空间，只要不想死，就必须向着没有闹灾的地方走。 第214章 一旦走不动了，停下来了，那就只有等死了。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 眼看天就要黑了，他们走到了一处山坡停了下来，这里地势高，他们可以在这里歇息。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止他们，在他们前面，已经有人在这里了，他们占去了那些废弃的棚屋，他们后来的人只能自己搭建。 秦大虎会，所以就和两户相熟的人家一起搭了个棚屋，用那些宽大叶子压住屋顶，就得了个没雨的地方可以过夜。 他儿子秦大熊熟门熟路的找了些被压在下面的干草、松针，又去找枯枝树干，找回来后宝贝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开始点火。 他女儿秦小花拿出陶瓮，装干净的雨水，准备用来煮粥，他娘则是在附近寻找能入口的野菜，秦大虎也没闲着，他拿着棍子和其他男人在周围巡视，他们要在这山里过夜，必须要确定一下这里的安全，他们一路走来，有些人是死在野兽口中的，他们不得不防。 因为下雨，低洼的地方被水淹了，到山上躲雨的不仅有人，还有各种活物，于是在他们的细心寻摸下，提回来了一条蛇、两只山鼠、两只青蛙。 这都是肉啊！ 其他人看着这些东西眼热，搭棚子慢了些的人看到他们的收获也坐不住了，还有人来跟秦大虎取经：“你这些在哪里打到的？” 秦大虎倒是没隐瞒，指了方向，只是那一片地方他们都找过了，要是还去那里就要空手而归了。 妇人们熟练的接过去，开膛破肚，然后拿出一点珍惜的粮食混合着野菜、剁成小碎块的蛇肉、山鼠肉、青蛙肉，再加上少许盐，熬了一锅大杂烩。 三户人家里当年的男人要吃个水饱，妇人小孩们只能吃个六七分饱——男人闷扛着最重的东西、还要负责安全，不能吃少了。 吃饱喝足，大家又换上了油布里还算干爽的衣裳，把现在身上这身湿透的换下来烤火，虽然湿柴散发浓烟，火势不大，但一晚上过去，还是能把衣裳烤的干爽些。 然后他们就紧挨着火堆，背靠着背开始睡觉。 就算是睡不着的，也要闭目养神，不然明天没有体力走到天黑。 秦小花紧挨着秦大虎，抬头问：“爹，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秦大虎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快了。” 秦小花不追问怎么他一直说快了，却到现在还没走出去，她问别的：“那我们要去哪里啊？” 他们是千水府人，最早闹水灾的地方，他们那整个县都被水淹了，大家四散逃命，他们先逃到了三江府，但三江府也闹灾，衙门没有余力收拢灾民，他们只能继续逃。 秦大虎：“我们要去霖海府，他们说霖海府可以安置灾民。” 相比起他们老家的瓢盆大雨，这三江府的雨已经不算大了。 秦小花继续问：“霖海府是不下雨吗？” 这个问题问倒了秦大虎，他也不知道霖海府下不下雨，但他不能说丧气话：“霖海府不下雨，就算下雨也很快就停了，不然他们哪来的本事安置我们。” 说着，秦大虎摸了摸小女儿的额头，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她的额头还是比自己烫一些，但他们没有药了。 秦大虎把女儿抱到了自己怀里，偷偷给她嘴里塞了一小片姜，让她睡觉：“好了，别问了，你快睡。” 他又看向靠在一起的母亲和儿子，默默的伸手摸了摸，心里松了一口气，母亲身上的热退去了：“再坚持坚持，我们就快到了。” 他这话，并没有鼓舞人心，大家一片沉默，这话他说了很多次，大家已经听的麻木了。 但今天不一样，有人在外面惊呼：“真的快到了吗？” 有人语气肯定的回答：“是真的，我刚刚问了在我们前头在这落脚的人，他跟人走商走过这条路，说我们再走个两三天就到霖海府的黄目县了！” 这话十分鼓舞人心，原本闭着眼睛没有力气说话的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旁边的棚屋：“是真的吗？他人呢？” 秦大虎匆匆披上蓑衣：“你们别出来，我去问个清楚。”说着就冒黑离开了棚屋，留下其他人焦躁又兴奋在棚屋里左右张望。 秦小花被秦大虎塞到了秦大熊怀里，她语气兴奋：“大哥，我们快到了！” 秦大熊也十分激动：“是啊，快到了！奶奶，我们快到了！” 秦母语气有些颤抖：“看来老天爷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 好不容易，等到了秦大虎回来，在大家的期盼中，秦大虎给了他们肯定的答案：“是真的，距离霖海府不远了，我们还说好了，我们明日跟着他走！” 秦母喜极而泣：“终于快到了！” 她哭了，一开始是欣喜，哭着哭着就变成发泄悲伤。 因为这一场水灾，她老头子为了抢救那点家当冒雨回家，结果有去无回，她三个儿子，大虎、二虎、三虎，三虎在过桥的时候因为生病恍惚摔进了河里，之后二虎三口子走散，走着走着，她大儿媳体弱，泡水后一病倒在路上，到如今，她一家十口人只剩下四人了！ 她的哭声响起，没多久一片哭声，秦大虎没哭出声，他只是在黑暗中用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看着差不多了，粗声粗气道：“娘，别哭了，省点力气，我们明天还要走路，别跟丢了。” 第215章 这是真理，大家哭声间歇，然后迅速恢复一片沉寂，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就有人起来开始做早饭了。 不管身上还有没有粮食，这山里的野菜草根，都能糊口。 跟着走了半天，他们就遇到了其他人，大家方向一致，秦大虎看了，心下安定，看来是这个方向。 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三江府人，他们不舍得离开家乡，一直滞留在山上不肯走，现在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 和秦大虎他们这些隔壁府的人相比，这些三江府的人没有经过长途跋涉逃难，精神面貌要好很多，家当也比他们多，但身上面黄肌瘦，苦熬到如今，日子也不好过。 “到了到了，过了这条河，就到霖海府了！”大家激动，想要一拥而上，但是看到了拿着刀的差人，他们站在桥口，呼喝：“不要挤，排队过桥！你你你，往后退！” 桥下紧挨着就是不太平静的河面，在上面走的人有些胆小的都不敢往两边看，只紧紧看着前方。 秦大虎紧紧拉着小女儿，前面依旧是他娘和大儿子，提心吊胆过了桥，盲目的跟着人走了一小段路就被差役拦住了：“三江府人走右边，其他府人走左边！” 秦大虎一家跟着大队分流，然后到了一处木屋，让他们一家四口和另外两家共十口人占了一间房：“你们先在这间屋子住下，前头有免费的姜汤，中午有一顿免费的粥，你们拿着这个筹子和碗去领，一人一根筹子，一根筹子一碗粥，前头还有大夫，你们有谁病了可以去找大夫开药……” 他叮嘱了一通，又匆匆离开。 这间木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这里可以遮风挡雨，三户人家看了一眼，默契的各占一个角落安置，秦大虎让儿子带着女儿在屋里等着，他和娘去领粥和打姜汤，这粥也是杂粮粥，米粒不多，但不算稀，各种豆子野菜满满当当。 秦大虎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还是有些热，好在不是高热，他把打回来的姜汤给她倒了一碗：“你喝了好好睡一觉，要是发了汗退热了就没事了。”要是还不退，他就只能带着女儿去看大夫。 他刚刚去那边看了，看大夫不要钱，抓药是要钱的，他手上的铜板不多，身上的粮食就剩十来斤，一家四口人这点粮食就只能塞个牙缝，他还要想办法买些粮食。 秦小花灌了一肚子粥，然后又喝了一大碗姜汤，然后就在地上打地铺睡了，留下秦母看着他，这里有差役在，秦大虎可以放心留下妇孺，和儿子出去周围看看。 他们一家是幸运的，第二日秦小花就退热了，可以在这里免费修整两天，他们蹭了两天免费的姜汤和粥，又在周围摘了不少野菜，买了一些粗粮，在经过一番问询后，得知他们没了家，也回不去了，就被指了前进的方向：“秦大虎一家出来，你们跟着他走，他叫王宽，他会带你们到邬海县，你们一路不得擅自脱逃，一切听他指挥！” 秦大虎等人并无异议，他们一路走来路过不少地方，没有人收留他们，而来到霖海府即立刻就有个落脚处，还有免费的姜汤和粥，还会给他们一个去处，去到了还能开荒种地，这让大家心里都十分感恩。 前面还下雨，走着走着天就晴了，来到目的地之后，秦大虎就跟这一批人一起被分到了山里一个新建的村落。 “山上成材的树你们可以取用，村长会给你们划宅基地，帮你们租用农具和种子，开荒三年免税……”秦大虎一家来的不早不晚，说是不早，在他们一家来之前，这个村子已经有二十多户人了，说不晚，是之后又陆续来了二十多户人。 越是晚来的人，被分到的宅基地越差，开荒可以选择的地块也越来越远。 但不管怎么说，都有了落脚地和希望。 “我们熬出来了！” “开荒不怕，我们有力气！”现在辛苦，以后这就是他们家的地了！ “听村长说了，开荒亩数到了的人可以去他那里登记，可以派活儿干，有铜板拿！” “什么？真的假的，走走走！” 破家值万贯，一切从头再来，哪哪都缺钱。 这个时候家里人口多、劳力多的家庭就占优势了，他们有人去找活了，地里还有人照料。 秦大虎家只有四口人，他儿子才刚成丁，所以秦大虎看着心急，却也只能先开荒种粮食，不种后面吃什么？ …… 许许多多个秦大虎逐渐落户到了霖海府，人口增加，库房的压力一步步加大。 邬海县本来就是下县，骤然间多了这么多人，哪怕这几年风调雨顺，楼重魏也感觉到了压力，看着要空的粮仓，翘首以盼。 知府大人不是调拨了一批粮食过来吗？ 怎么还没运到？ 还不运来，过个几日，卖给灾民的粗粮就要拿不出来了。 哪怕他限量又限制户籍购买，但灾民的数量在这里，每一日的消耗都不是什么小数目，要是这些灾民买不到低价粮，只能去买那些溢价后的粮，能顶几日？ 在他一日十遍不止的问询中，在断粮的前一日，终于有人运着粮食来了。 楼重魏松了一口气，问：“怎么到今日才送来？” 运粮人擦了一把汗：“出了些意外，幸好有惊无险。” 楼重魏还想再问，那人却不再多说，只让他清点入库，他还有别的差事，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第216章 楼重魏察觉有事，但他不说应该是知府大人的意思，他就没再追问，让人迅速清点入库，双方都忙。 而运粮人不肯说的确实是大事，他们的粮仓差点出意外了。 他不是守仓人，当时不在现场，只是距离现场就一街之隔，因为他马上要去运粮，当抬头看到粮仓方向升起滚滚浓烟的时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去救火。 匆匆到了仓房，场景却出乎他的意料——火刚烧起来就被扑灭了，粮食没有被烧到，另外还抓到了一个放火的贼人。 对这一点，他被下令守口如瓶，之后仓房几番彻查，所以他运粮也被耽误了。 在这种时候居然敢放火烧粮仓……运粮人不仅不敢对外说，自己都不敢多想，这是有多大的胆子啊！ 而这个时候，林烨却在笑。 不枉费他撒了这么多饵，耐心等了这么久，终于钓出来一条鱼了。 第95章 供奉“火神” 放火的人叫周柱子, 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社会关系清晰明了。 他今年四十一岁，上面的爹娘都已经去世，本来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妹妹没有成人就病没了，弟弟成丁了，但在娶妻之前意外在河边溺水也没了，周柱子就成了独子, 小时候读了一年蒙学，勉强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之后就辍学了。 他按部就班的长大成婚，然后因为家里的一些关系, 他进了仓房这边打杂, 日子没有波澜壮阔, 却也能平稳度日。 然后陆陆续续的, 他有了一个女儿, 然后又有了一个儿子, 一家四口，在外人看来他们家的日子也称得上圆满，只是好景不长, 三年多以前, 他的妻子去世了，对外说的是因为风寒没了, 但经过抽丝剥茧的查问, 他的邻居说他们家那段时间发生过剧烈的争吵, 好像还动过手, 而且那段时间周柱子家里并没有传出什么药味。 还有邻居不知道打哪偷听到了那段时间他们的争吵和“奸夫”、“孽种”有关。 他根据这些只言片语, 还有之后周柱子把儿子赶回乡下老家的举动猜测他说的这个“孽种”, 就是他的妻子和奸夫通奸生下来的儿子。 这种事情他也没听全，加上没有证据，这要是说出去了就把人得罪死了，所以听到的人守口如瓶。 要不是这回差役来问，对方是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之后周柱子又娶了一门妻子，他这回娶的是个漂亮又温柔的年轻寡妇，不到三十岁。 他对二婚妻子宋氏极好，可以说是言听计，周围的邻居都知道他对宋氏有多顺从，隔三差五就买她爱吃的糕点回去。 这宋氏的脾气也好，周围的邻居没有不喜欢她的，因为周柱子女儿早已出嫁，儿子被送回了老家，周家就他们两口，他们夫妻恩爱的日子还惹得不少人向往。 现在有些人却在仔细询问下，想起了些别的。 “宋氏是个温柔的性子，但我有一次想要过去借点醋的时候正好遇到周柱子出门，宋氏在院子里送他，我看到她对着周柱子的背影露出了嫌弃的神色，还把握过他的手仔细擦拭，之后擦手的帕子随手扔在了脚下，一脚踩了过去。” 这跟平时他们表现出来的夫妻相得是矛盾的。 “奇怪的地方？宋氏没什么奇怪吧，哦，想起来了，她信佛，每个月初一和十五基本都会去附近庙里上柱香。”这一点不出奇，但是：“有一回我也在十五那天去庙里上香，没看到宋氏，我和她是前后脚过去的，想着回来的时候和她一起说说话，没找到人。” 而有这种发现的，不是一个人。 本来大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有人闲话说起才发现有几个人都没在庙里遇到她，猜测她是不是说是信佛去庙里烧香，实际就只是用这个作为借口要出去偷懒，不想在家里操劳？ 之前偷听到周柱子和原配孽种对话的人还想到了是不是这个宋氏也趁此机会出去偷人？ 而除了这点，宋氏的日子很规律，基本就在家里呆着，偶尔家里需要置办东西了才会出门。 这些也不用远走，因为他们住的地方出了巷子口就能买到日常用的所有东西，物美价廉，也就是说，她要是经常离开，会让邻居们起疑，但有了信佛这个理由，她隔半个月出门去庙里，时不时还会去香烛店走一趟买些香烛，就不会让人多想。 这个人很可疑，按理来说应该第一时间抓来审问，但她在周柱子纵火之前就和邻居们说她外地的娘家出事了，要回娘家探望，人已经不见了。 又找去她娘家拿人，结果找过去后发现那边确实有这个人，但真正的宋氏五年前就病死了，也就是说宋氏的身份是假的。 那衍生出的东西可就多了。 林烨看着查出来的东西，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他猜的没错，他身边没有抓到苗头，只是这些人没有冒头到他身边而已，他们并没有放弃对他下手，只是耐心的潜伏了下来，等待时机。 就像这一回，要是他松懈了，真的被他们放火烧了粮仓，在这种闹灾的时候，他这一边收拢灾民一边又提供不了让他们安顿的粮食，灾民们没有了活路，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做出点什么并不出奇，到时候他肯定要栽个大跟头，甚至激进一点的，出了民乱，衙门里的班子搞不好都要换一套。 所以霖海府肯定还有他们的人，继续查！ 第217章 另外这样的事情，林烨不敢说没有下一次，他这次及时阻止了，下一次呢？ 万一没能阻止，后果太过惨烈，再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宋氏”成了通缉犯，周柱子的嘴巴一开始还挺硬，但没多久就被撬开了。 他这么做的理由，简单到令人发指，也让人觉得荒谬。 他想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他不想绝后。 为了不承担绝后这个名头，他连自己原配和奸夫生的孽种都强忍着没有逐出门墙，就是担心他万一生不出别的儿子，绝了户头，所以就还留着他。 他的原配妻子也不是因为风寒去世，是他争执下杀的，杀死她之后，周柱子想办法补救，就对外说她是风寒没了的。 而在他娶了宋氏之后，他就一直盼着她怀孕，给她生个大胖小子，但一直没有好消息，他就去庙里面求签。 签文上说，他的命里无子。 想要逆天改命，就要供奉火神，让火神降下恩泽。 为什么是火神？ 因为他五行缺火，补足了火，他就能改命，可以有自己的儿子了。 但火神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他要供奉有份量的东西，才能成为火神真正的信徒，而什么的份量能比得过现在的粮仓？ 所以周柱子决定让粮仓“意外”失火，送一场盛大的祭祀给火神，自己也能在这场火里得到新生，然后他就可以有自己的儿子了，结果刚点了个火，他就被抓到了？ 看完这些供词，林烨不得不说一句荒唐。 这样的话周柱子也信？ 不仅信了，还付出了行动。 他不识多少字，也没有多么聪明，又对神佛有一颗虔诚的心，所以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周柱子把这些当做真理。 审问的时候提起这个火神，周柱子脸上还有着狂热，他对放火的事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后悔，他后悔的只是他不应该对粮仓下手，他应该挑个别的目标，这样的话他就能留着自己这条命送上更多的供奉给火神。 不用说，那个引导他的人就是“宋氏”了，但他之前去庙里求的签是谁跟他说了这一番话？ 还有他当初是怎么接触到这个“宋氏”的，又是怎么和她成了亲？ 这个所谓的“火神”也很可疑。 另外就是仓房这边，他一个打杂的确实可以进出大部分区域，但想要拿着柴火和油接近仓房，肯定有别人给他提供了便利，是谁？ ……这些都是留给林烨的线索。 另外，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救灾，所以幕后人抓住了机会对粮仓下手，这确实是一个很要命的地方，这次不成，那下一次他们又会在什么方面下手？ 有大灾就容易有大疫，林烨本来就对瘟疫上心，现在决定再紧一紧大家的皮，加重防备，真要是有疫病，或者是有人故意放疫病传播，到时候的损失一点都不比粮食出事来的轻。 在林烨抓住线索抽丝剥茧，想要找出他们根底的时候，另一头贾琏也在忙碌，他忙碌的不是别的，是迎春的亲事。 他看好了一户人家的次子，他现在是七品县令，对方比他高两个大品级，如果贾琏的出身不高的话，他这样就有点高攀，但谁叫他后面还有个荣国府呢？ 所以这门亲事他能张得了口，而且他都已经向皇上示好了，当然想要让关系更紧密一些，而这人他在皇上登基之后立刻就投靠了过去，或许是因为当时太上皇病重的原因吧，但之后他也旗帜鲜明的站在皇上这边，所以哪怕他不是皇上潜邸的时候投靠过去的，后来品级也升了一品，从六品升到了五品的同知。 陈同知的站位是贾琏所倾向的，而背景方面这人也十分清白。 陈同知的祖父是个秀才，他的父亲是个举人，到了他这里考中了二甲进士，一代比一代出众。 陈同知是陈家第一个出来做官的人，陈家也没有其他得力的姻亲，所以他做官磕磕碰碰，升的很慢，但贾琏查过了，他的官声不错，也会做人。 而且他是过过苦日子的，对下面的子孙管的严，他的次子今年十六，已经是童生。 陈家还有个优点就是家风清明，要是以后贾家真的出了什么事了，他们家的家风不像是会苛刻儿媳妇的，只要不是那些要命的罪名，也应当也不会拦着他们儿媳妇救济娘家，要是荣国府平平安安的挺过来了，那更好了，双方可以守望互助。 陈同知的年纪还能再往上走一走，三品大员这要看命，四品知府不是没有希望。 所以贾琏对陈同知很满意，不过陈同知收到了贾琏的意向之后不敢轻易点头，他有颇多顾虑。 他担心荣国府有问题，这荣国府可是忠靖郡王的人啊，或者说，是太上皇的人啊。 当然了，不能说太上皇和皇上水火不容，他们可是父子，但这其中的微妙…… 所以在贾琏透露了意思之后，他并没有在短时间内给个准话，贾琏也没有追问，给了对方充足的时间考虑。 他不是直接莽的，那样对迎春的声誉不好。 他已经向皇上投诚了，至于跟家里的意思不一致……历朝历代，谁家里不出几个“叛逆子孙”？ 皇上对他的投诚一开始并没有给个准话，先是观望，后来看他确实在北地踏踏实实做官，为百姓谋福祉，才传了话来。 第218章 既然有回应，那就可以打蛇随棍上了啊！ 贾琏的消息还是比没有门路的人要灵通些的，这两年太上皇越发离不得御医了。 所以他跟陈同知提了，而且这也是对皇上的一次试探，要是陈同知拒绝了，贾琏就要想办法留一条退路了。 幸好，陈同知答应了，派了人上门来提亲，但是他却同时提了另外一件事。 “贾大人知道，今年天气不对，有的地方风雨飘摇，如今报上来的，已经有两个省闹灾，数十万百姓不得不背井离乡，同时西北却赤地千里，大批庄稼在地里旱死，朝廷派了人去赈灾，但国库空虚，能赈灾的银子却不多，为此，太上皇和皇上都大发雷霆。” 贾琏自然知道，邸报他是每期必看的，他还知道闹水灾的地方包括霖海府：“愿闻其详。” 陈同知清咳一声：“听说朝廷国库空虚，是有些人借走了大量银子……” 第96章 两难/欠银 贾琏心事重重的在书房里发呆。 如今陈家来提亲了, 他可以做主，但上有父母，这肯定还要让他们知晓, 由他们出面应答，迎春的亲事基本不会有反复了，但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让他传的话？ 国库空虚，这一点贾琏当然知道。 这也不是今朝才有的现象, 只是今上登基后，这个问题越发严重了。 大盛朝地大物博，基本上没有哪一年是完全无灾无难的，只是分大小和区域, 所以每年都有赈灾的相关事宜, 拨付的银两也看天灾的大小而定, 今年南方水灾, 北方旱灾, 都比前些年严重, 虽然这几年整体风调雨顺，但贾琏也知道，国库的银子没有充裕过。 边关兵将们的粮饷是要给的, 南边有小国王位更迭, 不太安定，也要派兵驻守, 防止他们犯上, 另外太上皇禅让后, 行事越发奢靡, 每年的花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再有, 国库空虚也有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们的功劳，谁家要是哪里不趁手了，就去国库借支。 这一点荣国府没去沾光，因为荣国府之前已经在国库欠下大几十万两白银了，都是以前他祖父老国公在时因为接驾欠下的银子，这一点隔壁宁国府也一样，都欠了国库大笔银子，但这银子说到底不是他们花的，所以两家也没还，至于之后为什么不去国库再借银…… 国库也不是谁的银子都借的，他们在朝上无人，花销又大，这时候再去借银子，那是真的要还的，也是两个国公府家底厚，虽然这些年收入越来越少，因为有老本在，勉强还能做到收支平衡。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国库空虚，是要他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还是要荣国府还钱？ 他倾向于第二种可能，要是真有办法，他就不会只是个举人了。 贾琏是在出来做官的时候和大老爷谈话，才知道荣国府欠了国库银子，问了金额，他当时被吓了一跳，怎么欠了这么多？ 隔壁宁国府欠的金额也差不多，都是以前欠下的账了，知道借了这么多钱，贾琏就有些担心，这些钱不会要收回去吧？ 他也这么问了，结果大老爷摆了摆手：“这钱怎么收？这钱都花在接驾上了，又不是我们花用了。” 贾琏：“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为了接驾，也不用大修荣国府，花费这么多银子，但是：“那怎么有借条？”有借条，那就是要还的。 贾赦：“……是有借条，太上皇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欠的，不会收的。” 贾琏：“那以后皇上会不会收？”荣国府还是贾家人在住着。 贾赦：“……”他被问的脸都绿了。 收回去？ 这要是老国公在的时候还好说，可以还，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他们家可以说都在吃老本，库房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前几年彻底耗尽，要靠租子和田庄的收益供府里花销，要是收益不及时入账，就要想办法周转，甚至库房那些值钱的摆件也消失了许多，这些消失去哪里了贾赦心里也有数，谁管家的时候不捞一把？ “荣国府如今是我们在住，但要是爵位不在了，我们就要搬走。” 这是敕造荣国府，他们要是没有立功，等爵位没了，荣国府是要归还朝廷的，所以要是朝廷翻旧账要收回这笔钱，贾赦心里是怎么都不甘愿的，“家里没那么多银子了。” 按照贾赦的估算，把库房那些笨重家伙卖掉，可以折出二十来万两，还有几十万两就要伤筋动骨的卖铺卖地，还要倒贴他们的私库才能凑出来了。 荣国府这些年赚钱的铺子本来就没剩几个了，要是再卖掉，以后荣国府就要收紧裤腰带，节衣缩食的过日子。 当时贾琏也觉得皇家不会收，最起码太上皇还在的时候不会开这个口，但如今皇上开口了。 想到这里，贾琏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当时就有这个预感，现在预感成真了，皇上真的看中了这一笔钱。 易地而处，贾琏要是自家库房空了，手里却有许多下仆的借条，看着他们吃香喝辣，心里肯定也会有想法，但……贾琏又叹了一口气。 皇上心里盯着这些钱，但他原先应该是想着等太上皇不在了，才慢慢收回这些银子，只是谁叫自己送上门来了呢？ 所以皇上就给自己出了这么个难题。 他能做自己的主，能做荣国府的主吗？ 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会愿意还这笔银子吗？ 第219章 贾琏知道，他们不会愿意。 这不单单是要掏空家底的事，还是得罪其他人的事。 大家都欠着国库的钱，怎么就你去还钱了，你还了，我要不要还？ 凭什么要还？ 他们对朝廷没有办法，还对荣国府没有办法吗？ 到那时候，荣国府就是出头鸟，众矢之的，本来守望互助的老亲也会对他们变了面孔。 当然了，要是他真能做成这件事，他就能真正入了皇上的眼了，只是这入眼的代价也太大了，他能不能扛过去？ 贾琏：“……” 越想，他越是头疼，贾琏觉得自己想喝酒了，喝醉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了，难怪大老爷爱喝酒，他也想要解酒消愁。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就临时起意去盘点他的库房。 他从有功名开始，就有老太太他们给的私房，这不是荣国府的，只属于他个人，过了明路的，后面到了霖海府，还把自己的身家投了进去做生意，这几年着实给他赚了不少银子，这些钱凤姐没有什么时候是不想拿过去的，但贾琏都没撒手，只是每年给一笔银子做她的脂粉钱，一来二去，凤姐也死心了，知道他在外面，手上有人，有生意，不可能拱手让给她一个在内宅的妇人管着，只是每年都会用各种理由伸手跟他拿银子，贾琏也基本都给了，到如今，盘点一下，他手上拢共还有两万多两的银子。 这里说的是现银。 不算他名下的田庄、店铺、收藏，要是全部折算的话，能凑出个十几二十万两。 但他要是真的全部折算去还钱，以后他就只能靠那点俸禄和家里的月银过日子了，但这点银子能做什么？ 连护卫都养不起！ 突然贾琏想到了一个问题，让他恨不得飞回荣国府和大老爷商量。 这笔银子既然皇上提了，那不管他现在还不还，都是逃不掉的，只是看什么时候还，而他是大房的嫡子，要是这笔债留着以后还，到时候大房二房分家，这笔债务多半是留给大房的，这怎么行？ 与其这样，贾琏宁愿现在苦点，把这笔钱还了，免得以后留给他或者是他的子孙！ 贾琏不能擅自离任，所以只能让心腹带了一封信回去，千叮咛万嘱咐要在大老爷清醒的时候亲手交到他手里。 心腹郑重应下了，然后到了荣国府，等了半天，等大老爷喝了醒酒汤恢复清醒了，才把贾琏的信交给他。 这封长长的信贾赦来来回回看了半个多时辰，看着空旷的书房，贾赦也觉得头疼了。 迎春的亲事他没有意见，但琏儿说的第二件事就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钱？ 钱从哪里来？ 而且这钱还的冤枉，贾赦真不想还，但皇上这话说出来了，他们想要装糊涂也难，还了后还要得罪许多人，他自己是不怕，他躲在荣国府里不出去，别人也不能打上门来找他麻烦，但老太太就要难受了，她对外交际少不得要被冷嘲热讽，要去坐衙的老二、在任上的琏儿也避免不了，不，琏儿在外，外地文官没有那么多借了朝堂的银子，最难受的是老二。 这点让贾赦心情有些愉悦。 但也只是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他烦躁的把书桌上的东西一把扫开，看着摔落到地上的东西，贾赦脸色沉沉。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装傻了，国库空虚，是官员借走了许多，现在各地又闹灾，国库空虚做不了事，所以皇上打上了借银的主意，他们荣国府本来就上了忠靖郡王的船有前科，现在皇上给了机会，要是装傻又会在皇上那里记上一笔。 而且就跟琏儿说的那样，要是现在不管，拖到老太太去后他和老二分家，以老太太的偏心劲儿，这笔欠债肯定是落到袭爵的大房头上，到时候分了大笔银子、拿了老太太的私房的老二一家在外逍遥自在，他们大房虽然还住在荣国府却贫困潦倒？！ 这绝不是贾赦愿意看到的！ 既然要贫困潦倒，还不如大家一起穷！ 而且贾赦也不愿意把这笔债留给琏儿，他是小辈，后期追债跟老二对上天然吃亏，他还要在仕途上混，不能留下不好的名声，这笔债留下来，他以后多半是要吃哑巴亏的，与其这样，还不如他出手。 但真的要这样做？ 这样做了，荣国府就要众叛亲离了。 贾赦头疼，没法拿定主意，就先隐下这件事，在第二日请安的时候只说了迎春的事。 老太太对这个人选是满意的：“陈家出身是不高，家中想必也不富裕，好在子孙出息，以后迟早能给迎春挣一个诰命。” 五品官的嫡次子，今年十六岁，已经中了童生，迎春今年十四，两人年龄相合，身份上，迎春是一等将军之女，差就差在老大没有实职，迎春还是庶出，但她品性温顺和婉，和陈家子也是般配。 况且陈家家底薄，给迎春多些陪嫁就好了，这陈家如今正是琏儿的上峰，多给些，陈家高兴，对他们来说也是左手倒右手罢了，“公中的归公中，我另出五千两，凤姐，迎春的嫁妆就要劳你这个嫂嫂帮她操劳了。” 王熙凤二话不说就接了下来：“老太太这话说的，我们二爷就这一个亲妹妹，我这当嫂嫂的不操劳，以后都不好意思见迎春妹妹了。” 老太太高兴，大太太邢氏也高兴，她很是欢喜贾琏在信中说的陈家家风清正，次子品性敦厚，一表人才，身边也干净，和迎春十分般配的话。 第220章 她嫁进荣国府是高攀，但做继室，个中冷暖只有她最清楚，迎春不是她亲生，却记在她名下，她就盼着她能嫁到一个家风清明的人家里做正室，原配夫妻，一生圆满。 看着他们都不反对，王二太太笑了笑，没多久就端着茶盏喝茶了，不想勉强自己跟着笑，自从大老爷把迎春送走，她就知道自己原先的打算是不成了，好在如今元春年纪还不算太大，还有探春在，不成就不成吧，只是大房实在不知好歹，把迎春嫁给一个未来不定的读书人，难道会比成为皇家人好？ 要是她进了后宫，未来可是能生下皇子龙孙的！ 相比起她隐隐的不屑，探春的羡慕细心的人都看见了，比如薛宝钗和李纨。 薛宝钗不羡慕吗？ 也羡慕，母亲想要给哥哥和她说亲，但接连碰壁，好人家都委婉的拒绝了，她哥哥的户籍是个大问题，别说官家小姐，想要说乡绅之女也是摇头，至于她自己，她进宫的路断了，又没有父兄助力，想要上嫁到官家也难，那些有意向的，子弟都不如何出色，甚至只是想要薛家的家财填到他们家，吃相太过难看。 兜兜转转，荣国府二房的宝玉是她能攀上最好的亲事，而宝玉也只是六品京官的嫡次子，迎春这次说的对象并不比宝玉差多少。 她今年十三，宝玉十二，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姨妈有这个口风，自己妈妈很是欢喜，薛宝钗也答应，但这不是姨妈有意思就能定下的，姨父和老太太都不松口，她和妈妈要百般筹谋说服他们，而迎春呢，她什么都不用做，她的父兄就为她安排好了。 在场的只有贾宝玉不高兴，他一听，眼睛里就含了泪，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钻到老太太跟前，坐在脚踏上，把头靠在老太太跟前撒娇：“老太太，姐姐还小，怎么就要嫁出去了，好好的女儿何苦沾那污浊气，在家中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好吗？” 老太太失笑，摸了摸他的头：“这是傻话，到了年纪，男婚女嫁，哪能一直在家中？等你大了，也是要定亲娶媳妇的，你媳妇才是能长长久久陪伴在你身边的人。” 贾宝玉听了一呆，娶媳妇？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了林妹妹的身影。 明明她来荣国府的次数不多，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他就是忘不掉她，每次在她来的时候都想创造机会见她，和她说说话。 如果她嫁给自己，那他们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想着想着，宝玉竟是痴了，脸上也露出笑容。 第97章 盘算/“好，那我去考功名。” 王二太太会倾向于娶薛宝钗做自己的儿媳妇, 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她确实很喜欢这个外甥女，觉得她的人品样貌都十分出色, 她还会劝着宝玉上进，要是她做了自己儿媳妇，婆媳两个一条心，第二个原因就是薛家有钱。 女儿在宫里开销太大了, 隔段时间就派人传话说要钱，他们二房能从账上支取的银钱是有限的，老爷每个月还要花用，她现在不管家, 也没地方能抽出银子来, 王熙凤把账上的银子看得很严格, 再者王二太太也知道, 荣国府的银子确实不多, 就是王熙凤想要多拿也拿不出来, 库房的那些东西随便找一件，报了损，拿出去当了也能换钱, 但她那好侄女同样管得严格, 时不时就要清点一番，不单单王二太太下手的机会少了, 其他的婆子们也对此怨声载道, 但王熙凤就是不改。 所以如今的王二太太没有了“挣外快”的地方, 想要补贴元春, 就只能从老太太和自己的私房里掏, 老太太的私房王二太太早就把它看作是宝玉的, 都是她的，所以王二太太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就舍不得。 她还能在外想想办法，比如拿着荣国府的名帖给人平事，这样也能收取一笔银子，但荣国府的名帖从薛蟠事后，大老爷就派人盯着，她要是偷偷用了，大老爷绝对不会给她留脸面，王二太太对此顾虑重重，纠结几番后，就没动手。 就在她缺银子的时候，薛家入了她的眼，薛家有钱。 虽然比不得妹夫还在的时候富裕，依旧是一笔庞大的数字，王二太太已经陆陆续续从薛家那里拿走了几万两银子了，这些银子都补贴给了元春。 拿了几次，她这个妹妹出手已经没那么痛快了，王二太太还想要从她那里拿钱，所以就打上了薛宝钗的主意。她要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薛家给的陪嫁是绝对少不了的，那薛蟠又是这么个性子，以后未必不会再犯傻和别人对上，到时候他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了，要是他没了，薛家就只剩下薛宝钗一个女儿，她嫁给了宝玉，那薛家的家财不就成为他们的了吗？ 王二太太的算盘打的滴答响，为此和妹妹达成默契后，王二太太去老太太和老爷跟前探了口风，结果他们都把她骂了一顿，骂她眼皮子太浅了，要耽误了宝玉。 他他们想要给宝玉聘娶文官家的女儿，等以后宝玉科举入仕能帮衬到他，王二太太私心里不喜欢文官的女儿，李纨就是这样的出身，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进门后也确实不讨喜，但她又对能帮到宝玉这点很是心动。 瞧瞧贾敏那个儿子，他能爬这么快，固然有他中状元的原因，但只有这个原因吗？ 历朝历代的状元可不少，他这么年轻能爬这么快，崔家和公主府肯定出了力！ 所以王二太太就没执着定下要娶薛宝钗，如果他们能够给宝玉说到一门好亲，那自然是好事，只不过要好好弥补弥补薛家，给外甥女另说一门好亲就是了。 第221章 要是没有合适的，薛家这么多银子，娶了她，对宝玉也是一个帮衬。 王二太太的盘算贾宝玉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已经懂了人事，知道男女之间会发生什么，之前也有人说过他以后会娶妻，但他都觉得距离自己很遥远，过耳即忘，如今迎春定亲，贾宝玉才恍惚的发现，已经不遥远了，迎春就比他大两岁而已，她如今定了亲，听老太太他们的话音，短则一两年，长则两三年，她就要出门，成为陈家妇，等她一出门，只有逢年过节她才有机会回来，要是跟在任上，几年、十几年回不了娘家也是常事，她会长长久久的伴在她夫君身边。 他的妻子进门了，也是这般，如果是林妹妹……他怦然心动，所以之后大家的谈话贾宝玉都迷迷糊糊没听进去，只大概知道大家在说迎春的嫁妆，等他们离开了，贾宝玉腻在老太太跟前，不肯走。 老太太一看就知道他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笑眯了眼睛：“宝玉怎么了，还是舍不得迎春？到了年岁婚娶是人伦大事，宝玉，你这些姐姐妹妹不可能一直在家中和你在一起的。” 贾宝玉听的脸皱成了一团。 怎么办？ 他不想自己的姐姐妹妹们出嫁，想要大家长长久久的快乐相伴，但他又想娶自己心仪的人进来，也长久的相伴，他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太太：“真的不行吗？” 老太太：“自然是不行，你看有哪家的姑娘一直在娘家不出门的？真有那么几个，都事出有因。” 要么是婚事出了波折，要么是自身哪里有问题。 “你也大了，该懂事了，你太太都在给你相看了。” 贾宝玉突然红了脸：“太太相看了谁家？” 老太太看着孙子脸红，笑得合不拢嘴：“宝玉想娶媳妇了？哪有这么快定下，你还小呢。”说到这个，老太太在心里叹息，如今要给宝玉说亲，还真不好说，高不成低不就，想要找一个好亲事，难，所以老太太也不着急，等他有了功名，这亲事就好说多了，她教诲：“宝玉，你进来读书进益如何？夫子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下场？” 珠儿十四岁得了秀才，烨儿十三岁中了小三元，宝玉如今十二岁了，差不多了。 一说到这个，贾宝玉的肩膀就微微垮了下去，怎么家里对让他科举执念如此深厚？ 就让他这样过日子不好吗，何苦非去那个大染缸里走一遭？ 老太太自然看出了他的不甘愿，叹了一口气，掏心掏肺：“宝玉，你如今还小，上面还有你老子在，但你老子是会老的，就跟我一样，一天天变老，等以后你上面没有人护着你了，你怎么办？” 贾宝玉不愿意听：“不会的，老太太你们会一直陪着我的，老太太，你舍得离开我吗？我舍不得，老太太，你一定要长命百岁，不，长命百岁还不够，一百二十岁都不够。”想着老太太未来某一天离开他，贾宝玉眼眶就红了，眼泪一滴一滴掉落，老太太看了心疼，拿着帕子给他擦泪，心里又更疼宝玉了几分，拍着他的背哄他：“好了好了，别哭了，听话，宝玉，你读书要上心了，你有了功名，我才好给你说一门好亲。” 贾宝玉渐渐停了泪，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眼中有着期盼：“老太太，我能娶林妹妹吗？” 老太太拍着他背的手一顿，看着孙子眼中的星光，心里一沉，面上却是笑呵呵的：“你怎么说起了林妹妹？” 贾宝玉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说我的妻子才能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我想和林妹妹在一块。” 老太太不答反问：“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要和你湘云妹妹在一块儿？” 贾宝玉有些急了：“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和湘云妹妹一起玩，不是这种在一起，老太太，你别误会了我的意思。” 老太太脸上笑意浅了些：“想要娶你林妹妹，身上没有功名可不成。” 贾宝玉自发理解成要是他有功名就能娶林妹妹了，他脸上变得凝重：“一定要有功名吗？我们两家这个的出身，不去做官也没影响。” 老太太看着宝玉的动摇，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姑父对女婿要求很高。” 贾宝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好，那我去考功名。”他心下盘算着，考功名并不代表一定要去做官。 这话终于从他嘴里说出来了，老太太心里却不是只有纯粹的欢喜，心中又喜又涩，拍了拍他的手：“好，那祖母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看着他的背影，老太太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宝玉想娶林妹妹？她也想啊，林家就黛玉这么一个女儿，一家人就没有不疼她的，以后谁要是娶了她，丝毫不用担心林家会不出力，但自己之前只是有这个苗头，敏儿就发现了，还无言的拒绝了，自那之后就开始严防死守，黛玉来荣国府的次数变得很少，而且来了，基本就在敏儿眼皮子底下活动，宝玉想要见见林妹妹也没什么机会，只能在她这里，还不一定能说上几句话。 老太太心知肚明，女儿没看上宝玉，她养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眼界早就抬高了，自己要是提了，也只能是碰壁。 本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老太太不想得罪死女儿女婿，偏偏如今宝玉开窍了，还对这个见面次数不多的妹妹这么执着，都愿意为了她下场去科举，这让老太太没法把话说透彻，说透了，宝玉不肯上进怎么办？ 第222章 况且要是宝玉早早下场，又崭露头角，未必没有一丝机会。 想到这里，老太太下了决心，要是宝玉科举有成，她就厚着脸皮跟女儿重提，要是不成，宝玉如今还小，再相看别家也来得及。 只是老太太想的挺好，没想到王氏看宝玉留下来了，事后追问他们谈了什么，还以为这事已经准了，欣喜过后，居然抬起了婆婆的轿子，大言不惭的对着黛玉指指点点，说她身形有些单薄，怕是不好生养……这些话很快就在府里流传开，王熙凤察觉不妙，第一时间禀报到老太太那里，差点没把她气的背过气去。 她铁青着脸让王熙凤去封口，目露凶光的吩咐鸳鸯：“你去把二太太请来！”这真真是个蠢妇！她脑子去哪了？她是生怕不得罪死林家吗？！ 第98章 威风/杀鸡儆猴 王熙凤在听到平儿焦急过来报信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要是她那好姑妈说的是别人就算了，说的是林妹妹？ 不提姑妈每次给他们送的那些东西，就是看着林姑父和林表弟, 也不能这样败坏黛玉的名声。 这要是传出去了，林家女儿她亲舅母说她身体单薄，不太好生养，别人会不当真？ 娶妻生子, 娶妻生子，要是传出去了黛玉不能生的话，哪怕事后澄清这是流言，不敢拿自家子嗣做赌注的人家也会踌躇, 这会影响她的亲事！ 到时候别说贾家和林家互相帮衬, 不反目成仇就不错了, 所以王熙凤第一时间就把人控制住, 防止出去乱说, 然后扭头就去荣庆堂告状。 果然老太太很是生气, 让她去把传话的人都拿了，然后又听到她让人去传二太太过来，王熙凤就知道, 自己姑妈讨不了好。 她真想留下来看热闹, 但封口这事十分重要，她必须趁着还没传开把事及时制止, 不然到时候二太太被林家厌了, 荣国府多半也会被迁怒。 王熙凤一点都不想拿两家的关系开玩笑, 所以哪怕心里再想看戏, 她也只能脚步匆匆的去处理那些人, 说起来王熙凤也想不通, 为什么二太太会说这些话，而且还有意宣扬，不然不会传的这么快，她是故意的，故意要打压林妹妹，为什么？ 这个疑惑老太太知道为什么。 这个蠢货她听了宝玉的话以为事情就稳了，心下骄狂，她处处都想要和敏儿比，当初嫁进门的时候比夫婿，后来比子嗣，子嗣大了比他们的出息，前头还好，双方各有优势，但从外孙开始崭露头角，王氏就没有赢过，她心里憋着一口气，结果珠儿去世了，元春在宫里面日子艰难，宝玉还小，她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如今要是这门亲事真的成了，或许在王氏眼里，她作为婆婆，敏儿在她面前只有低头的份，还要讨好她，免得她折腾黛玉，婆婆这个身份拿捏儿媳妇太容易了，她被这股喜悦冲昏了头脑，所以就高昂起头颅张狂起来了，她那样说，或许还打着贬低黛玉，这样等她进门了，更要讨好她的想法。 她的性子，越发左了！ 王二太太来荣庆堂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看，因为二房被王熙凤给看住了，不许二房的人进出，还有老太太的人在旁边候着，这让王二太太也不敢让人强闯。 在她看来，这算什么？ 不过是说点闲话而已。 她说闲话的时候少了？怎么就林家特别矜贵，说不得？ 林家只是和皇家的公主结亲了，她的元春可是皇上的嫔妃！ 不管王二太太心里怎么想，进了荣庆堂之后，她就病了，别说荣国府的中馈，就连二房的内务都让叶姨娘代管了。 老太太这是特意要让王氏吃个教训，不然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还警告她了，还是还有下一次，就把叶姨娘抬做正经的二房。 老太太一点都不怕王氏去信给她娘家告状，王家教出来这样的女儿，说到哪里都是她有理，要不是要顾着元春跟宝玉的脸面，老太太真想把她送回王家去小住，让王家再好好教导教导！ 天降“大饼”的叶姨娘：“……” 她现在拿着二房的账本犹如烫手山芋，二太太既然已经“病愈”，她就没想过还能再拿到二房的管家权，她只想好好把儿子抚养长大，安分守己的待在内院做一个普通姨娘。 自己是没有和二太太抗衡的实力的，二太太她出身高，子女也大了，当初老太太纳她进门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要是不老实，老太太绝对不会站在她这边，但叶姨娘也没想到二太太这么能折腾，居然又让老太太收走了账本给了她。 她现在不接，那就是打了老太太的脸。 接了，自己在二太太眼里越发面目可憎，等她病好了少不得要找她麻烦。 但荣国府还是老太太说了算，所以她只能恭敬的收下账本。 又吩咐下去，虽然如今二太太身边的人不少都被送走，他们禁止再谈论这件事，另外二太太那里的供给，绝对不能比之前的差。 另一头王熙凤也雷厉风行，有老太太撑腰，把二房和其他敢嚼舌头的人都拿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板子。 为了以儆效尤，还拉到了花园子，让整个荣国府的下人都来围观。 “这些人犯了错，屡教不改，偷盗主子财务、玩忽职守、玩弄口舌，之前是奶奶好脾性轻拿轻放，如今一再犯错，谁家也忍不得，大家看看他们的下场！” 这些人有问题，王熙凤之前就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如今要拿他们杀鸡儆猴，正好一块儿清算，打一顿板子还没完，他们身上的职位也要去了，一家一家的送去庄子，就是防止他们留在荣国府还管不住嘴巴乱说，到了庄子，他们平时出都出不去，要是还敢乱说，就一家发卖了去！ 第223章 对那些没有听到林家表小姐流言的人来说，这一次的场面着实把他们吓到了，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他们犯下的错，提心吊胆，担心下次就是自己被打板子，无形中，看向王熙凤的目光又多了一层敬畏。 本来大家就知道“凤辣子”的厉害，如今更是知道她不好惹。 而且贾家对下人宽厚，多少年没有这么严厉的处置这么多人了。 一时之间，王熙凤管家做事都顺畅了许多。 因为她们出手及时，所以这事除了她们几个，就只有李纨知道。 她当然不会对外说，闭紧了嘴巴，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探春看到这番动静，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次动静太大了，之前有人上报偷盗，也没闹成这样，老太太居然默许了，这里是不是有别的事一起清算了？ 大房这边，也就只有王熙凤知晓，大老爷大太太并不知其中内情。 薛姨妈因为王二太太病了，就带着薛宝钗去探望，薛宝钗看到了形容憔悴的姨妈，而且姨妈哭了，哭的很伤心，说是惦记着宫中的表姐，日夜思念，这下就病了，她就盼着她能得皇上恩宠，早日怀上龙嗣…… 这是她生病的原因？ 如果不是她脸上的愤恨和眼中的怨毒，薛宝钗就真的信了。 她敛目思索，姨妈这话大概只有盼着表姐出息的话才是真的。 事后薛宝钗花了银子打听，之前这招数都很好用，但这一次，银子却花不出去了，一个个守口如瓶，薛宝钗笃定这里有事，只是被封口了。 薛姨妈被女儿这么一说，才发现不对，她有些失落：“我真没发现你姨妈的不对，我以为她真是病了。”要不是病的严重，怎么连管家权都让姨娘分走了？ 想到这里，薛姨妈有些害怕，“那你看，你姨妈是真的病了吗？” 要是假病，贾家这样做，难道是欺负他们王家无人吗？ 薛宝钗连忙道：“不像是假病，我闻到药味了。” 薛姨妈松了一口气，她有些不安：“我看你姨妈精神还好，应该等她病好了，就没事了，那叶姨娘翻不了身。” 薛宝钗点了点头，要是真是贾家欺负她，姨妈应该会让人去王家报信的，或者跟妈妈说让她传话也行，但她一个字未提：“妈妈，我们就别再打听了，姨妈只是病了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薛宝钗有些怔忪。 薛姨妈觉得这话很合她心意：“对对对，你姨妈只是病了，我们多给你姨妈送些补品。” 他们薛家还借住在荣国府呢，要是回娘家告状，日后被知晓了，他们多半就住不下去了。 薛姨妈一点都不想离开荣国府。 要是住出去，没人管着蟠儿，他们家的生意也还需要人庇护。 说到这个，薛姨妈就满腹心酸：“你哥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我让他去铺子里看看，他就只在提银子的时候去铺子里。” 他们家的进益是越来越少了，薛姨妈看了都有些害怕。 薛家底子厚，现在不怕没有银子，但时间长了，再厚的家底也会被用完，所以她现在给姐姐送东西没有以前频繁了。 说到这个，薛宝钗就只能苦笑了。 说也说了，哥哥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行动上却拖拖拉拉，不放在心上，她们能怎么办？ 她一声叹息：“妈妈，早日给哥哥娶亲吧，或许成亲后就好了。” 她哥哥也到年岁了。 薛姨妈打起精神：“这事我一直惦记着呢，现在有一家我觉着不错……” 贾敏还真不知道这回的事，一开始就被封口了，她收到了一封信，这是大哥写的，贾敏看了，也觉着棘手。 荣国府居然欠了这么多银子？ 有借条……有借条那就是要还的。 贾敏当初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她的陪嫁至今还让不少人津津乐道，娘家没有亏待她，现在要还银，贾敏也会出一笔，但这不单单只是银钱的问题，借了银子的人太多了，不单单有四王八公，还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中经济拮据者，她一问才知道，林家居然也借了银子！ 她奇怪：“林家怎么也会借？” 借的数量不多，就两万两，但林家的库房宽裕，也没接过驾，哪里有借银的需要？ 林如海解释：“这笔钱是父亲在时借的，银子还原封不动放在库房。”至于为什么会借，无他，从众。 大家都借，就你不借？ 贾敏：“……”她语塞片刻，问：“我大哥写信来讨个主意，夫君你认为他这笔钱该怎么还是好？” 第99章 盘点库房/御赐之物丢失 林如海听到妻子这么问, 就知道大舅兄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还了，只是没想好怎么还。 这让林如海心里一松，要是问他要不要还, 他还真轻易不敢开口，这笔数额太大了，但他既然有了决定，那就不用烦恼了。 “舅兄拿得出这些银子？” 贾敏苦笑：“拿不出, 少不得要变卖家当凑一凑。” 她也要好好盘算一番，能拿出多少银子支援。 林如海沉吟了会：“差额大吗？” 林家数代单传，家财没有流失，都传到了他手里, 要凑这个数额也要变卖, 他们家的大头都在田庄和书籍古董字数上, 现银真不多。 贾敏默了默：“大, 我大哥说要跟亲朋借些, 把之前借出去的银子收回来。” 第224章 林如海从这话看出了大舅兄要还银子的决心。 他都有些佩服了, “让我想想。” 贾琏也在想这个问题，要怎么还？ 他为大老爷的这个决定欣喜，与其以后背上这笔巨债, 他宁□□国府变成一个空壳, 况且贾琏心知肚明，现在公中没钱, 但不管是老太太, 还是两位老爷私房都丰厚。 是等以后自己掏干净家底, 还是现在掏空他们的私房, 这根本不用选！ 而且大老爷他愿意站出来, 担起这事儿也让贾琏心中感动。 不过他们家的银子不够也是真的, 这笔钱有的头疼，拼拼凑凑的，要把库房那些不当用的东西给卖了，不，也不能全都卖了个干净，迎春的陪嫁可以在里面挑一些好东西，拿出来也好看。 贾琏也算是想开了，公中那些物件全都用来还债，大老爷的私房丰厚，贾琏相信，他不会傻的把自己的私房都拿出来。 只是公中的田庄贾琏是真不舍得卖，这是能一直下金鸡蛋的钱庄，大块连在一起的肥沃土地本就抢手，要是卖了就很难再买回来了。 贾琏头疼，贾赦这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其实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多，他既然要还，一个是静悄悄的还，最好是跟上面的有默契，悄无声息的把这一笔数给消了，就算过去了，第二个就是大张旗鼓的还，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贾赦当然倾向于第一种，但他们在户部可没有什么人脉，再有就算有人脉又如何？ 这些银子入账，要惊动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且有了银子，以如今受灾地的情况势必要拿出来花用，有些人搞不好比皇上还清楚里面还剩下几个银子，突然多出来这么些，他们难道不会去问？ 所以第一种隐瞒，只有上面下令，下面配合，才能瞒得住动静，而且顶多就瞒一小段时间，很快会小范围传开。 他能说动皇上配合吗？ 他能说动户部配合吗？ 贾赦心里哇凉哇凉的，现在国库空虚成这样，皇上已经连续十多天上朝黑着脸了，太上皇也频频发怒，甚至有小范围民乱，这种时候有银子入袋，皇上他当然想要竖起一个榜样。 要是他去做了这榜样，皇上应该会多少给点好处吧？ 贾赦下定了决心，还有他那妹夫的点拨，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得罪人，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或许破而后立也不错。 还有可能会有嘉奖，这里林如海点了宫里的元春，这给了贾赦说动老太太和贾政的理由。 虽然皇上什么也没说，但他只是合理猜测啊。 毕竟他没有实职，琏儿刚去上任没多久，三年期未满，只有元春在皇上身边。 有了想法之后，贾赦下定了决心，然后又让王熙凤去清点那些笨重的库房，还让她把迎春的嫁妆留出来。 就按照一万两的数留。 王熙凤不知道大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他偷偷派了人去库房转了一圈，她以为他是想要拿什么东西把玩，之后以为是要入他的私库，结果都不是，现在又让她去清点造册？ 她不知道原因，但大老爷特特把她叫了过去，吩咐下来了，王熙凤也不能拒绝。 结果她这一盘点，心里顿时一凉，有些值钱的摆件不见了，有些被替换成了仿制品，但让她心凉的是有一些御赐的物品不见了！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御赐物品跟别的东西不一样，这丢了，上面要是追责，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立刻就想，是不是大老爷知道了什么？ 于是她匆匆去找大老爷，她这么一说，贾赦被气笑了，“看来我们养了不少硕鼠啊！” 他都穷的要当东西了，还有人拿他东西？ 这真是活腻歪了！ 贾赦火冒三丈，这时候老太太已经坐不住了，气呼呼的让贾赦过去。贾赦知道自己这动静瞒不住她，本来也没想瞒，看向王熙凤：“你继续盘点，我去回老太太话。” 王熙凤心下顿时一安，大老爷没把她推出去就好，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啊！ 她想必大老爷去说的就是这事了吧？ 王熙凤心下躁动，想要知晓，但当下她脱不开身，这荣国府以后可是琏二的，公中的东西他们占了大头，被人偷了的物件数量少她就不说什么了，但核对一下，她看了心下就心疼的厉害。 这真真是硕鼠啊！ 老太太瞪着儿子：“你又闹什么？”他才消停多少时间啊，怎么就又盯着库房了？有的库房钥匙还在她这里，老大是不是也要进去盘点？ 结果她这么一问，老大还真应了：“老太太这话说的在理，我让琏儿媳妇去看看，结果你看发现了什么，有人偷偷把真物件拿走还了个仿制品放那就算了，御赐的东西也敢动，老太太，这可不是我吓唬你，这要是传出去了，一个不敬的名头是少不了的。” 老太太心下一跳，这时候她有些庆幸自己把人赶出去了，不然就老大这张嘴，他什么都没顾忌。她沉下脸：“看清了，真有御赐的东西不见了？” 其他的她不放在心上，她也不是不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御赐物品可不能流传出去。 贾赦：“老太太不信，让人走一遭就是了，我这还能说假。” 贾赦承认他无能，得不到什么御赐的东西长脸，但祖上传下来的可不少。 贾赦又提了提元春：“这要是让宫里那些娘娘知道了，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不中听的……” 第225章 老太太烦躁的厉害：“行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不成，把事闹这么大不好收场。” 老大一让人去库房盘点，就陆续有人来自己这里报信了，她知道他们急什么。 老太太挥了挥手：“你让凤姐儿回来，库房的事我会让人去盘点。” 贾赦一点没磕巴：“行，反正最后我还是要让她新造一本册子的。” 不给老太太接手，那些丢失的物件怎么会回库房呢，凤姐可不能让那些老滑头把东西交出来：“老太太，不单单是御赐的物件，其他东西也要盘点清楚。” 老太太皱眉：“时日久远，本就有损耗。”公中库房的不少好东西如今在她私库，她是不可能拿出来的。 大老爷：“老太太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让琏儿媳妇去库房？事前我可不知道有人胆大包天敢对御赐物件下手。” 老太太看着老大脸上的沉郁，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贾赦：“老太太还记不记得我们府里当初从国库借的银子。” 老太太心里一跳，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是她管家时借的。 但是老太太也跟当初的贾赦一个反应：“那些银子是接驾用的，不是我们用的。” 贾赦：“接完驾后能留下来的都留下来了，还有借条。” 他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所以他苦笑：“老太太，你当儿子我闲着慌了提起这事？”他伸出手指了指上面：“现在各地遭灾严重，看势头没有遏制的意思，这两天又处置了一个言官，还抄了两家，不单单是皇上，太上皇火气也大。” 为什么大？说到底就是国库无银。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贾赦：“怎么会只盯着我们？” 贾赦沉默了会，“迎春说的陈家是皇上的人。” 老太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这事之前贾赦可真没说！“凤姐儿当家，你自己也知道，我们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贾赦：“那老太太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管？就这么冷着上面？” 老太太语塞了片刻，“皇上要是过分，太上皇不会不管的。” 贾赦：“……那以后怎么办？”老太太沉默了。 忠靖郡王有上位的可能吗？有，但他到如今还只是郡王！所以可能性不是很大，老太太实在不能把宝都压在他身上，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积极推动元春入皇上后宫。 她骤然苍老了许多：“所以你才让凤姐去盘点。” 贾赦垂下眼皮：“老太太也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这么多银子，我们是拿不出来的，不拿也不行，儿子我这辈子是没什么出息了，但我们下一代还有琏儿、元春、宝玉他们，不能不顾及他们的前程。” 老太太也不能不顾：“……我们还能想想办法。” 只要想一想要掏出这笔银子，老太太就觉得有人在挖她的心肝。 贾赦干脆点头：“那老太太想着，儿子无能，想不出来，我先盘点公中还能凑出多少银子。” 老太太：“……”她被气笑了：“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还了？你有没有想过还了的后果？以后荣国府这么多人的吃喝怎么办？还有大家同气连枝，我们要开了这个头……” 贾赦：“儿子算过了，还了这笔钱，府里会困难些，还能过得下去，至于其他人，我们都自身难保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现在的日子也没宽松到哪里。 “况且要是上面想立个榜样，也不会让我们白白交这笔银子，或许皇上还会给我们一个恩典。” 老太太狠狠闭了闭眼：“这事我要好好想想。” 贾赦知道，要还清欠银的话，是肯定会惊动老太太的，她手里还拿着三个库房的钥匙，如果她同意，大家有商有量，要是他不同意，他也有办法，自己才是袭爵人，他是可以上折子的。 上了折子，除非是想欺君，不然就必须得还。 老太太也正是知道这一点，不能把他的意见忽略。 她是拦不住的，老大手里有人。 但是还钱？ 荣国府哪里还有钱？ 库房顶天了能折二十万两，她估摸着只能折十五万，但荣国府欠了多少？七十多万两！其他的银子怎么办？ 公中那些田庄是绝对不能卖的，要是卖了，荣国府吃喝真成问题了。 卖铺子？现在剩下的铺子也不多了，位置都不错，卖了也很难再买回来，只是到了这地步，他们势必是要卖掉一些产业让上面的人看到他们的态度，也只能卖掉铺子了，但这些铺子也就能折出几万两。 如果她的私房再掏十万，老大十万，二房五万，再跟亲朋借一借，薛家，应该能借十万两，王家五万，林家五万，甄家收回借出去的五万……这样确实能还掉这笔欠银，但荣国府就再也撑不起如今的场面了。 难怪老大打起了这些手脚不干净的奴才的主意。 老太太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知道他们手里没少收搂，身家颇为丰厚。 而且他们都是有卖身契的，从法理上来说，他们不能有私财…… 之后荣国府的三位主子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贾政知道这件事后是最不愿意还的，还了以后公中一穷二白，他怎么办？但他不敢说不还，只说家中没有这么多银子。 贾赦话说的明明白白:“老二，你别怕，这笔钱分家了也是我两平分，人人有份。” 第226章 贾政脸顿时胀红，气愤的看着他:“这跟分家有何关系，大哥你小人之心！” 贾赦:“呵。”他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充分表示了一句话:你看我信不信？ 老太太:“……” 第100章 硕鼠/借条/一笔勾销 荣国府三位主子是在贾赦的一再坚持下才艰难达成一致要还这笔钱的。 老太太不想还。 但她没法管住贾赦, 贾赦：“老太太，这事要是不管，或许我们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变化, 但琏儿的前途就没了，我就这么一个嫡子，这笔钱又是迟早要还的，不管你怎么说, 我都是要还的，折子我已经让人润色了。”所以大家最好别闹的太难看，难看他也是要做的。 老太太脸色很不好看，这话说的她好像就不看重琏儿的前程一样。 还有她也担心荣国府的未来, 之前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 现在不能装聋哑了, 被上位者记在小本本上是十分危险的。 事已至此, 她只能妥协。 她一妥协, 贾政就没有了办法, 他能有今日，老太太的支持是最重要的，只能同意。 三人勉强达成一致后, 别的人家可以不说, 但宁国府、王家、林家、薛家是必须要说的，但原因就说的含糊其辞, 让他们自己发挥想象。 贾珍如今伤势还没好全, 伤筋动骨一百天, 他身体被酒色侵染, 恢复起来不快, 听到荣国府要还这笔钱, 他愣了许久，十分不解，“老太太这事怎么这么突然，你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见老太太摇头，贾珍更想不通了：“那为何？” 显然他不信：“是不是上面有给什么承诺？” 贾赦：“我倒是想有。” 贾珍：“……” 他觉得荣国府被人下降头了，没有好处的事为什么要去做？这不仅仅是没有好处，还要大伤元气。 但他没有说服贾赦他们，贾珍被气的不行，闹了个不欢而散。 都是贾家人，荣国府还了，他宁国府不就被显出来了？ 王子腾为了这事还特意过来了一趟，老太太的说辞是元春在宫里看不到希望，他们在宫外帮不到什么，或许还了这笔钱能让她提一提位份。 王子腾：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用七八十万两银子换后宫一个可能打水漂的位份？ 王子腾也沉着脸离开了。 贾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掏出了十万两。 看到这笔数额，老太太眼眶都红了，贾赦也十分感动，然后他给了贾敏一张借条，自己签了名还不算，强摁着贾政的手一起按了指印。 贾政：“……”他想反抗的，但他居然没有大哥力气大？！ 贾敏：“……” 大哥的好意她心领了，她没想着这笔钱能还回来，她当初出嫁时正是荣国府鼎盛时期，陪嫁要是折算成银子也有十几二十万两，这么多年来又有收益，她掏出这十万两是心甘情愿的。 贾赦：“你要是出五万两，我就厚着脸皮收了，十万两不行。”怎么的，当初给了嫁妆，二十年后又让出嫁女折现收回来？ 他可不想这么没讲究，伤了两家的情分。 老太太：“……”这是我亲女儿，你们亲妹妹，何必这么外道？ 但贾赦这么说了，她要是再开口说什么，伤的就是母女情分了。 薛姨妈也借了银子，但她只拿了五万，跟预期的十万两相比只有一半。 她很是抱歉：“我家的生意不好，用了不少银子周转，如今手里只有这么多了。”还要再借的话也行，给他们一些时间，但那些要签借条。 也就是说，这五万两是直接送给贾家的。 对此，老太太脸上淡淡的，王二太太脸都黑了。 她出的少，自己要出的可就多了。 另外就不得不提荣国府下人们的噩梦了，好端端的，他们被围了，然后抄家。 这里不乏老太太的心腹，出手的人有老太太的人，也有大老爷的人，丝毫不讲情面，老太太对有些人还封了口，禁止她们有机会乱说。 没办法，之前再是信任，如今抄了他们的家，以后也不敢再信任了。 这一次，荣国府的赖家也折进去了，他们也是最大的那只硕鼠。 而抄出来的财物数量也让众位主子脸黑，他们太贪了！汇合起来，折成银子，居然有三十八万多！ 惹的他们看向其他没被抄家的下人目光里都带着隐隐红光，让他们战战兢兢，个个都恨不得化身鹌鹑，缩在一旁无人问津。 这一回，荣国府下人许多都不见了，剩下的人也不敢再问，生怕自己也被清算，要知道，他们家里也不干净，之所以这回没事，他们只能猜是他们下手有分寸，但要是跳出来了，可就不好说了。 因为这个情况，现在荣国府的下人空前的安分了起来，王熙凤看了心情十分复杂，她到现在还感觉如在梦里。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荣国府居然欠了这么多银子！而如今他们要变卖家当去还这笔钱，这样大的金额！ 王熙凤心里憋闷，要是早知道……早知道或许也会嫁进来，但感觉自己被骗了。 王熙凤沉着脸，库房里现银有一万五千多两，她听大老爷的话抽了一万两出来，留着五千两花用。 府里下人被塞去庄子很多，这五千两应该足够用到收租子的时候了。 抄下人的家总共抄出了三十八万多两，这里包括了一些宅子和田庄，这是折现后的价格。 第227章 不得不说这个金额让王熙凤气的眼睛都红了，她一个当家奶奶过得还不如他们！ 但有了这笔钱，不得不说，要还钱就简单多了，这里有些东西是不能拿出来的，抽出来后，折现作价三十三万两，加上一万两，就有三十四万两，老太太又掏了十万，大老爷七万，二老爷五万，薛家五万，姑奶奶十万，这就七十一万了，然后再把库房里的东西变卖掉一些，就凑足了。 到底不能把库房的东西都卖掉，要是卖了，下次宴请，荣国府连撑场面的东西都没有了。 当贾赦带着众多护卫，用马车拉着银子前往户部的时候，吸引了京城众多人的视线。 “这是谁？” “荣国府的大老爷。” “很少见他啊，他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看这架势不像是去闹事的。” “走走走，我们跟着去瞧瞧。” 这一跟，就跟着来到了户部。 他们进不去了，但更想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了。 有那些有人脉的，就悄悄去找了人。 户部尚书居然亲自在门口侯着，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贾赦这么顺眼过。 国库空虚，皇上大发雷霆，他这个户部尚书难道日子就好过吗？ 到处都在跟他要钱，他却拿不出来，勉强拆东墙补西墙，但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有墙可以拆，他已经到了无墙可拆的地步。 甚至他都已经开始打太上皇跟皇上私库的主意了，琢磨着是不是把一些产业给放到户部来，但这样肯定会惹恼他们，所以户部尚书只能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最近被抄家的两个官员，换做以前户部尚书是不赞成他们重判的，但如今看着抄家得来的银子，他只会在心里面喝彩。 所以看着递交了一份表忠心折子的贾赦带着真金白银来还钱，他看着贾赦脸上的褶子，感觉每一条都十分顺眼。 “恩候，不知来此有何事啊。” “大人，我是来消账的，烦请大人核对。” 这一问一答，只是走个过场。 得了贾赦这句话，户部尚书迫不及待的让人打开这些箱子盘点。 这些箱子一打开，户部众人只感觉眼前一亮。 嗬！好多银子！ 难怪户部尚书今日一早就来了他们这里，他们还战战兢兢以为是谁犯了错，原来如此啊。 这一刻，户部众人看贾赦的目光也亲切了起来，热情的给他上热茶点心，让他好好坐着等候。 数额和借条一致，账本一致。 户部尚书亲自一笔勾销， 贾赦看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了，这笔账没了，他们还清了。 贾赦目光恋恋不舍的看着这些银子被送进了户部的库房大门，心疼的直抽抽。 希望这笔钱还了能换一个对荣国府有利的结果。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于是贾赦前脚离开了户部，后脚就偶遇到了一些故交打探这是什么情况。 贾赦嘴里正气盎然：“我做了个梦，梦里父亲让我把欠下的债都还了，正逢国库空虚，灾民遍野……” 听的人恨不得吐他一脸口水，我听你鬼扯！ 把我们当傻子了？ 他们并没有放弃，追根问底，一路跟着贾赦回了荣国府。 这时候史家的两位侯爷匆匆过来了，他们脸色很不好看，一来就给老太太请安，“姑母，这是真的吗？这样的大事，您也该跟我们通声气。”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家中日子不好过，跟你们开口了，你们也为难，还不如不知道。” 两位侯爷被噎到了，不过迅速就反应过来了：“姑母这话就外道了，我们都是史家人。”虽然他们跟这个姑母关系确实不紧密，但他们是她娘家人，要是史家不好了，她也没有好处。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了真心话:“你们有机会也把银子还了吧。” 皇上盯上了这笔钱，太上皇保持了沉默，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做臣子的还能跟皇家唱反调？ 反正她荣国府是没有唱反调的实力了。 史家欠的银子没有荣国府多，而且是老二继承了老大的爵位，老三这时候不想承担这笔欠银，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老二：“……姑母这是得了什么消息？” 老太太：“言尽于此，你们听不听随意。” 她看了一眼缩起来的老三，心里烦躁更甚，难道她就想还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而且娘家这两个侄子之间的关系又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心情更不好了。 虽然没有从老太太这里得到什么有效的消息，但她的态度史家兄弟两个都看出来了，她是倾向他们还钱的。 史家兄弟两个心事重重的离开了，但荣国府还有很多人，这些人大部分都围在贾赦身边，想要问个究竟，结果贾赦嘴里的话什么实际的都没有，有人看到史家兄弟两个这么快离开，就追了上去：“侯爷，请留步……” 贾赦的行为在京城掀起风浪，诸多借了钱的人看荣国府十分碍眼。 如今荣国府在京城还排得上号吗？轮得到他出头？ 要是二十年前老国公在，他们不说什么，如今老国公去了这么久，荣国府已经大不如前了！ 跟他们相反的，就是皇上的好心情了。 他这阵子心情是真的糟糕，小规模民乱一直在持续，按了葫芦起了瓢，不解决灾情，活不下去的灾民太容易暴乱了，怎么压都压不干净，要是他们置之不理，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所以不管是他还是父皇，都属意掏空国库去救灾。 第228章 这时候是真的缺钱，他的私库都掏了大半，他恨不得把一个铜子掰成两半花，他之前对贾琏传了一句话，还想着荣国府不会这么快有反应，没想到这贾赦还挺知情识趣。 他知情识趣了，皇上也不介意给他一个恩典。 但这是荣国府，皇上知道父皇至今还念着几分老国公，他不能擅自做主，所以他主动来到太上皇殿里，和他商量要怎么给这份恩典。 太上皇看到他来了，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爱答不理的样子，但皇上早就习惯了，上前来接过宫女手中的扇子，给父皇打扇。 “父皇，今日贾恩候已经把荣国府欠银还清，平州地动，生灵涂炭，赈灾已经刻不容缓，这笔钱还不够，儿子打算先派钦差过去，后面有银子了，再送去灾区。” 这也是太上皇没吭声的原因。 除了北地的旱灾，南方的水灾，还有一府发生了地动。 事情都凑一起了，今年有三个吸血泵，还要更多的银子去填。 他应了一声：“贾恩候你有何打算？” 皇上：“儿子正想向父皇请教。”皇上确实打算嘉奖，这个时候必须把千金买骨做到位，不然后续还银怎么推动？ 他也没指望能还清，能有五分之一、四分之一，也能把今年的缺口顶住。 太上皇：“有没有第二个还银的？” 皇上：“没有，他们都还在观望。” 要是他们不表态，荣国府这只出头鸟就要吃挂落了。 太上皇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闭上眼，又想起了代善，虎父犬子，身为天下之主，这个结局是他所愿，但他和代善当初的交情也不是假的，看到荣国府败落的如此之快，他也在心里为好友唏嘘。 “恩候这次做的不错。”他说了一句夸奖的话。 皇上就明白了，等他回去，就下了一道圣旨。 传旨太监快马到了荣国府大门：“一等将军听旨——” 荣国府久不曾打开的正门迅速打开，阖府上下齐聚，摆了香案，听旨。 贾赦跪在前头，心里七上八下。 这“恩典”来了，但这对荣国府是喜是忧？ 第101章 贾赦，字恩侯 在荣国府众人的忐忑不安中, 传旨太监夸了一通天花乱坠的话，概括一下，就是升贾赦为侯。 贾赦, 字恩侯，这个字当初是太上皇赐下的，也是他当初对贾代善的承诺，但他当初继承爵位的时候因为先太子的事被太上皇迁怒, 只封了一等将军，如今时隔二十年，终于实现了。 皇上并不介意给贾赦升爵，本来他爹是国公, 如果贾赦没有什么错的话, 以老国公的重用, 他就该是降等封侯, 他父皇也才会给出这个承诺, 如今封了侯, 贾赦也不会有实职，一年的俸禄说起来也没有多少钱，他给得起, 说出去也动人心弦, 让更多人还欠银。 确实动人心弦。 贾赦听到旨意后，就感觉傻了。 他、他居然封侯了？！ 他以为皇上会有恩典, 但恩典是给到元春这个侄女的, 没想到天上的馅饼居然掉到了他身上！ 传者太监看到他没反应, 一副欣喜若狂怔愣住了的样子, 也不急着催促, 而是笑眯眯的等了一会儿, 才开口:“侯爷，该接旨了。” 他们的态度取决于皇上的态度，皇上现在觉得贾恩侯好，那么他们的态度也会好。 这时候贾赦回过神来了，起身接旨的时候把两个红封塞到了他手里，传旨太监感受到了手里的轻飘飘，就知道是银票，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 贾政这时候迫不及待的上前围了过来，想要看圣旨。 怎么只有他大哥的，没有提他就算了，元春呢？ 元春居然一个字没提？ 那传旨太监似乎看懂了这位贾家二老爷的急切，看在手里银票的份上，主动卖了好：“说起来还有一个喜事，今日贾婕妤因奉上有功，升了昭仪，恭喜了。” 昭仪，才只是昭仪？如果不是大哥封侯，元春封妃应该都不在话下吧？ 贾政脸上扯出个笑容，又送上红封：“同喜同喜。” 老太太被扶着站了起来，心里五味杂陈，儿子封侯了？！ 不得不说出乎意料，但恩典真的来了，她的心下也踏实了，这是好事，对荣国府来说大大的好事，这笔钱，还的值！ 王二太太在她旁边有些急切，脸上根本笑不出来。 这一次掏出的五万两银子都是她这些年辛苦管家攒下的，结果老太太强硬的压着她，要她拿出来，本来都是要留给元春和宝玉的，要不是为了他们，她这些年为什么要辛苦攒钱？ 自己妹妹那里要不是有她去游说，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拿出五万两银子来，她是想着恩典会给元春，但现在看来没有，她被骗了！恩典的大头给了大老爷！元春只得了个边角，小小升了一级，只是一个昭仪，距离她心目中的位份差距太远了！ 老太太看到了她的脸色，警告地瞥了她一眼：“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今日大喜，王氏，你是高兴傻了？” 你以为皇家是许愿池吗？有求必应，他们想要什么就能给什么？ 她要闹，当着传旨太监的面，她可没有那个本事替她摆平。 王氏听懂了她的警告，低下了头：“儿媳……确实是高兴过头了。” 传旨太监眼明心亮，但这跟他可没有关系，他也没有在荣国府久留，传完旨就回去了，老太太则是发话：“荣国府所有当差的，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粘粘喜气！”公中没有银子了，这笔钱从她私库里出。 第229章 贾赦也多发了半个月的月钱，同样是从他私库里出，让王熙凤到时候去拿银子，王熙凤嘴巴都合不拢了，神采飞扬的应了下来。 这对大房来说，可是大大的好事！ “老太太，这样的喜事，我们是不是要摆几桌庆祝庆祝？” 老太太沉默了片刻，点头：“是该摆几桌，看看有什么好日子，请大家一块儿来乐一乐。” 她想，其他人应该也是乐意来的。 因为老太太那一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话，王二太太不敢在外面闹脾气，但回到了屋里，她就开始和贾政发泄了。 “老爷你知道大老爷的折子是怎么写的吗？是不是他交上去的折子只提他自己，没有提我们？”她自己掏出了五万两，并不是说只有她掏出这五万两，公中的那些钱，老太太的钱全都有他们二房的份，合计起来是一笔天文数字，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绝对不会愿意拿出来。 贾政的脸色也不好看，“我看过那本折子。”他想了想，“都是他代表荣国府说一些感恩的好话。”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被皇上看入眼了，所以贾政的脸色也不好看。 王二太太便道：“那我们去找老太太评评理，大房必须要补贴给我们一笔银子才行，欠下的那些钱跟我们二房无关。” 跟贾敏借的那十万两可是有借条的，到时候要分家了，他们能从公中分到的东西抵消掉这笔借条之后还能剩下几个铜板？ 如今公中没有余钱，田庄和铺子还在，老太太和大老爷的私房还很丰厚，老太太的私房钱是宝玉的，大老爷的私房王二太太觉得他应该再拿出十万两补贴二房。 本来这笔他应该出十万两，结果他说什么都只肯出七万两，还说要把放在甄家的钱拿回来，他这样说，他们不想得罪甄家，就只好随了他的意，只让他拿了七万。 贾政保持了沉默，他这一沉默，王二太太就知道可行，他没法再帮元春争位份，但是银子还是可以争取的。 结果她话这么一说，贾赦就冷笑，他斜睨着贾政：“老二，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你们一定要掏钱，你们管家这么多年，从公中拿的可不仅仅只有五万两，你媳妇的嫁妆还有嫁妆单子在，你敢不敢让我的人去点一点她的嫁妆里多了多少我们贾家的东西？” 他不说，难道他以为自己就不知道？ 老太太黑着脸，呵斥：“够了！” 她心痛的看着老二两口子，看来这事打击的让他们心里都失去了冷静，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沉声：“这是我们家的大喜事，你们就非要闹出点笑话，让别人指指点点？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 贾赦听了只是冷笑，谁也不要再提？ 这不就是在点他？ 他当下没有再说什么，他如今高兴，他心情好，不跟老二他们计较，以后有必要了，他肯定是会再提，凭什么不提？他说的可是事实。 荣国府喜气洋洋，宁国府贾珍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坐不住了，找上门来：“老太太，要是我还了银子，是不是也能……” 他家的爵位到他身上已经是三品，要不是想要升回去，他也不会想要从龙之功。 老太太：“我不是圣上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在前头的话，应该是有恩典的，但是什么方面的恩典，就不好说了。” 她觉得不太可能了，爵位不是那么容易升的。 贾珍：“……”他也觉得希望不大，但万一呢？ 贾珍还能相对保持一点平常心，因为他是知道贾赦的表字是什么意思的，但是其他人这个时候已经想不到那么多了，他们这个时候纷纷觉得荣国府鸡贼，要是他们知道还钱能够换来爵位提升的话，他们肯定会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不去战场立功，爵位除了世袭罔替的，就只有往下降的份，他们看着就心慌。 现在最大的好处已经被贾赦拿走了，他们就算是跟风应该也拿不到这样的恩典了。 所以贾珍很纠结，宁国府的钱也没有那么多，他投了很多积蓄给义忠郡王，虽然他们欠下的钱比荣国府少一些，但也有五十多万两，这不是一笔小数，不过当贾珍知道了荣国府是怎么还钱的，他怦然心动，有样学样，也来了一次抄家，最后抄出了二十多万两。 贾珍：“……”他是没有私库的，因为他是独苗，早就把公库当私库，看到抄出了这么多银子，他也被气笑了。 但真的要还？ 贾珍心疼，他决定再看看。 跟贾家关系另外几家四王八公也都是这个打算，还没收到荣国府的帖子，就先送上帖子来询问他们什么时候庆祝，他们要来喝一杯喜酒。 老太太看着这些热闹的帖子，心中有些唏嘘，当初珠儿、琏儿中举了，都没有这么热闹，现在这个盛况真的是好久没见了。 虽然老太太心知肚明，他们嘴上说是来贺喜，实际上是想来打探消息。 * 户部被众多人盯着，看谁是第二个还银的人。 就是家中当初借的不多，又有余力的人家，看到这样，也有颇多顾虑，不敢做第二人。 第一人升了爵位，第二人不会迎来别人的报复吧？ 但终究是有第二个敢吃螃蟹的人，这是一个翰林院的小官，他家贫，当初在京城落脚的时候借了一千二百两，如今悉数奉还。 第230章 还了之后，皇上没有反应，其他人也没有反应，好像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 没多久，就有耐不住的人陆陆续续的去还钱了，而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欠的钱都不多，而且以文官居多。 林如海就在这一波里去还了钱，销了账。 对于他们这些人，明面上的嘉奖是没有的，要是真的嘉奖了，皇上的嘉奖也太不值钱了，但他们相信这回能够在皇上那里添一份好印象，就这个已经足够了，他们也不敢奢想太多。 有些人早就想把这笔钱还了，但他们位低，实在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贾敏也有些担心，她一直让人看着有谁去还钱，结果到目前为止，还钱的勋贵还是只有她娘家一个。 因为这些勋贵没有行动，让很多在他们手下做事的人也不敢行动。 不过很快，史家兄弟和王子腾在同一天，一前一后去了户部。 有了他们两个出面，这一天迎来了还钱的高峰。 这时候已经有人在说谁没有还钱了，平白拉了许多仇恨，有的人家是打定主意不还，结果子弟出去玩乐的时候被人问到了脸上：“你有心情来玩，是家中欠银已经还清？”不然你怎么还这么大手大脚？ 他们：“……”他们给贾赦的头上又多记了一笔，这下子花钱都不能痛痛快快花了。 贾敏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这样看，荣国府还是那只最大的出头鸟，得到的好处也最多，但到底不是形影单只了。 这个消息迅速的传到了北地贾琏那，他看着信，整个人愣住。 大老爷居然被封侯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他做梦都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这笔钱还的可太值得了！ 哪怕是一个虚衔，但面子上架起来了。 有了这么一出，那些想要找他们荣国府麻烦的人就不好明目张胆了，因为皇上的态度已经在这了，他们过分了，那就是不给皇上面子，荣国府短期内不用担心了。 而这都是迎春说亲引来的，贾琏决定，自己作为哥哥，掏出三千两私房给她做压箱底银。 第102章 潮流 贾琏还不知道, 荣国府这一次除了升爵吸引了众多仇恨以外，还带领了一股潮流，一股关起门来悄悄抄下人家当的潮流。 荣国府的情况有不少人心里有数, 他们衰落至此，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虽然荣国府是卖了一些家当，却还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而他们家这么多下人被送去庄子的动静也不小, 所以……他们家的硕鼠居然藏了这么多？ 是不是自己家的硕鼠也有这么多？ 有了这个怀疑的人家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所以大家纷纷关起门来，静悄悄打鼠。 就连皇家，都有一些人被悄无声息的处置了, 换上了新面孔。 得知这事的老太太:“……” 贾赦:“……” 他们不约而同的决定荣国府应该安静一段时间了, 宴请什么的, 荣国府抽不出时间去参加, 只好礼到人不到了。 只有必须去衙门点卯的贾政有苦说不出, 他本来在衙门坐冷板凳, 有时候点个卯就走也没人会说什么，现在不行了，他原本清闲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 他有些手忙脚乱的做事, 时不时还会被叫去，不留情面的找出一些他做出的错处来, 虽然对方态度温和, 却专门挑着人多的时候这么做, 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深深觉得这日子难熬。 于是, 他告病了。 躲在家中不出门。 贾赦知道后, 当即大笑三声。 要不是怕老太太恼羞成怒，他真想当着他们两个的面重复老太太当初说老二有出息的话，这就是老二的出息？ 这点事都经不住，还想有什么出息？ 在他看来，幸好老二这些年不被重用，不然多半早就出问题了。 * 林烨分别收到了京城寄来的家书和北地贾琏寄来的信件，都详细的写了这一次的还钱经过。 贾敏是支持娘家还钱的，她在信里还提了一下那十万两的借条，说她本来是打算撕毁的，但是她大哥让她留着，说权当是帮他的忙。 贾敏只好先保存了下来，但她是不打算收的，先跟林烨说一声，当做这借条不存在。 她的娘家当初给她的陪嫁丰厚，如今娘家有难，她愿意出这笔钱，而且她的嫁妆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拿出了这笔钱，她的身家依旧丰厚。 贾敏也担心隔壁宁国府的贾珍，那些还不起的人家就算了，贾珍是还的起的，但他没有行动，史家和王子腾都把这笔钱给还了，他仍旧踌躇不定。 有了这么一出，这笔钱是不能再糊涂下去了，迟早是要还的，如果他以后被逼的不得不还，那情况就不对了，现在还了，还能有些情面，朝廷也正是需要银子赈灾的时候，他不该迟疑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烨深有感触，因为他这边也因为灾情感到了吃力，省里送来了一部分粮食，不够，幸好他之前自己存了有不少，而且他们霖海府灾情没有那么严重，加上之前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大量种植红薯南瓜等产量高的杂粮，如今不用官府帮衬，所以霖海府还能继续收灾民，但要是长时间持续下去，也要捉襟见肘。 这只是霖海府一地，受灾的可不是只有霖海府。 第231章 皇上已经把霖海府赚的银子都提走了，不到日子还派了人来催促。 他是真的缺钱。 现在还钱的人在皇上那里肯定是有印象分的，这个道理贾珍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么多钱，到底是不舍得罢了。 在贾琏的信里，提起这次的还钱更多的是欢喜，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是天上掉馅饼，这股欣喜从他的字里行间也能看得出来。 另外林烨还看出了些别的，比如说他对大老爷的感官。 对于贾琏来说，这一次大老爷的做法让他非常意外，又非常的欣喜，他之前没有想到大老爷会把这事接过去，他当时是跟他问个主意，他都想好了自己能拿出多少银子了，结果他自己一分没出。 大老爷把事都担过去了。 贾琏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维护。 他自小是老太太抚养长大，但也是长在二老爷二太太跟前，以前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贾琏以为二老爷、二太太才是他的父母，他对常年醉醺醺的大老爷没有什么好印象，还有些怕他，但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对两位老爷的印象也在发生颠覆。 分享完了喜悦，贾琏又问林烨这边灾情如何？还有关于幕后人有没有新的线索，他那边暂时没有发现。 一说到灾情，林烨就想叹气。 霖海府还好，就两个县受到影响，没有非常严重到作物绝产的地步，减产是肯定的，收成有往年的一半就不错了，这个情况当然说不上好，但对比其他受灾严重的地区，他们已经值得欣慰。 但他们紧挨着三江府，三江府情况严重，一整个府的百姓绝大部分都背井离乡逃难去了，而作为它的隔壁邻居之一，霖海府接受了三江府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灾民。 其他没有来的灾民则是去了其他紧挨着的、受灾不严重的府。 收拢的灾民分两种。 一种是临时安置，等水退去，他们会重返家乡，重建家乡，这对于安置他们的霖海府来说很吃力不讨好，所以省里是有划拨粮食跟物资过来的，但这些东西只有头两批顺利送到，其他的说是有，但什么时候能送到？遥遥无期。 林烨不可能看着灾民饿肚子，他得要给这些灾民活路。 林烨知道不是省里不想给，而是要分粮食的地方多，比较起来，霖海府的情况属于良好，所以就把物资先送到最紧缺的地方去了。 但活路要给，林烨不会做亏血本的事，所以说好是临时安置，但林烨大手一挥，就让不少人的户籍落到了霖海府境内，给他们划了区域让他们去开荒。 毕竟这水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去，他这里不开荒，不让他们种地，哪里有那么多粮食能养得起他们？ 要是有意见，那你们接收这些灾民吧。 所以一开始对他抢灾民有些人是颇有微词的，尤其是灾民流出地的官员，在他们看来林烨这就是趁火打劫。 这都是他们辖下的百姓，他们一转眼成了霖海府的百姓，那等灾情退去，他们人口、地怎么办？ 但灾情持续了这么久，陆陆续续有接收灾民的地方关起了城门，不允许灾民进去，也拒绝安置灾民，霖海府却还继续敞开了门接收灾民安置，对比之下，他们也说不了林烨的坏话了。 同时他们在心里后悔。 在霖海府周边，他们知道红薯的时间早，但他们动起来的速度慢，先观望了两年才行动，行动了也是小打小闹，不成规模，现在看看霖海府，他们后悔的肠子都快要青了。 因为红薯，霖海府受灾减产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掀起什么浪花，接收这么多的灾民当地的百姓也没说什么，甚至有不少普通老百姓把之前积存的杂粮卖给这些需要粮食的灾民度过难关。 要知道，对于大多数的普通平民老百姓来说，一次减产，这个家庭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要是没有存银，他们要么节衣缩食，要么卖人卖房卖地，而如今他们没有这种烦恼，靠红薯、红薯粉度过难关。 至于那幕后黑手，这方面的进展还不小，林烨在仓房里面搜查出了两个被收买，给予方便的差役，还有周柱子的继妻“宋氏”也被找到了。 她易容混进了一家大户人家当起了临时聘请几个月的厨房打杂，那户人家被找上门时，吓得心脏都快骤停了，还以为他们家出事了，还好还好，只是不小心混进来了一个逃犯，不不不！这也一点都不好！ 他们知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别提有多精彩了。 “宋氏”没有想到会被抓到，当时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意外，还有些惊慌，当时抓她的人看到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能撬开她的嘴巴，经过审问之后，林烨得到了她的供词。 “宋氏”本姓刘，她也是霖海府人，她确实是个寡妇，嫁过去不到一年，夫君就意外病亡，她当时无子，被夫家视为丧门星，除了一身衣裳什么都没留给她，赶出了家门，她没有地方可去，就被太平教收留了，然后就成了上神的忠实信徒。 ——他们信奉的是太平上神，上神无所不能，上神慈悲为怀，怜贫惜弱，她就是被上神光辉照耀到了了信众之一。 而刘氏已经信教十年了，从六年前开始，她就陆陆续续地为教里做事。 她做的事，都是因为这些人对他们上神不敬，所以要代表上神惩罚他们。 包括这一次烧粮食事件。 第232章 刘氏之前顶多对一些乡绅下手，这一次她心里也不是不慌的，但之前每次都顺顺利利，给了她胆子。 至于这个太平教驻点，刘氏开口慢了一些，等差人去到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 但就算人不见了，只要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就能通过留下来的线索继续追查。 不论哪个朝代，各种邪教总是层出不穷。 就比如前朝有个白莲教，而今朝有个弥勒教，太平教林烨怀疑也是个邪教。 然后通过刘氏，扯出萝卜带着泥，又陆续查清了给予方便，帮助她逃跑的人家。 这些人家有的是收了银子帮她，而有的却是因为交情，其中一家没想到查到了惊喜，这户人家居然和林烨刚来霖海府上任时被发现的那个废弃铁矿有关！ 要不是这回的事，还真不能把这两件事挂上钩，因为那铁矿被他们挖空以后就已经收手不干了，但现在因为给予了刘氏方便，被仔细探查，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这个太平教居然还在背地里挖铁矿。 铁矿往往和各种武器、甲胄挂钩，在本朝，私挖铁矿一向是以谋反大罪论处的。 但林烨想不通，太平教为什么会盯着他们家下手？ 第103章 当初带兵围剿的人是贾代善 林烨这边还在继续往下查, 太平教这个名字已经送到了林如海和贾琏手里。 林如海看着这三个字，眉心一跳。 太平教？ 就是它三番五次想要他儿子的命？ 还是说这只是包裹在外的外衣，实际内里另有秘密？ 他在嘴里默默的念了数次这个名字, 决定去翻一下案牍库里的卷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太平教这三个字。 贾琏跟林烨一样，都是第一回知道这个教的存在。 他一脸莫名其妙，然后决定找机会试探一下唐姨娘, 如果她对这三个字有反应，那就说明她也跟教里有关系，不过至于说什么信徒，贾琏倒是没有发现她信奉什么太平上神, 她信佛, 她住的地方还有一座佛龛, 贾琏决定把这佛龛好好查一下, 是不是内有乾坤。 他们都在查找线索, 手里攒着刘氏的林烨当然也会继续深挖, 从刘氏嘴里找出更多线索。 刘氏对教义如数家珍，对上神的崇拜也显而易见，但要说起太平教的历史, 还有教里具体有什么人, 那就语焉不详了，还有些地方前后矛盾, 唯一明确的人员架构, 就是上神之下是教主, 教主之下有教母, 她就是被其中一个教母捡到带回去, 领入教的。 刘氏没见过教主, 也不知道有多少个教母，只知道这个教母负责霖海府的传教，当初她就和其他信众一起在据点里生活，如今那据点人去楼空。 她对教里最熟悉的人就是这个教母，照她的话说，这个教母姓白，大家亲切地称呼她为白妈妈，年龄四五十，长得十分和蔼可亲，她经常传达上神泽被众生的理念，隔段时间就会从外面带回孤苦无依的女子和孤儿，刘氏还抚养过两年一对貌美的姐妹花，她没有子女，那时候把这两人当自己的女儿疼爱，不过后来这对姐妹花被上神选中，被人带走了，刘氏早就没了她们的音讯，其他信众来来去去，而且到底去了哪里是不允许跟别人透露的，刘氏也不知道，但在她出事之前，她知道据点里的信众除了白妈妈外还有三人，有男有女，现在林烨让人根据她的描述，画出了他们的画像。 这三人看年龄都是二三十岁，长相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问刘氏他们有没有特长，刘氏说不上来，因为他们并不是住在一块，也不是常年在一起，了解有限。 她更多的是作为“工具人”被洗脑使用，如果能抓到这个白妈妈，事情肯定会有大进展。 林烨没有忘记金陵，他留在金陵的人手之前被引去追查漕帮了，漕帮这个庞然大物人员混杂，事情进度缓慢，如今林烨写信让他们查太平教，另外林烨还写了信给宋益这个表姐夫，问他对太平教有没有了解。 宋家是金陵的坐地户，虽然不如贾史王薛四大家显赫，也是数代为官，在当地颇有名望，消息灵通。 本来问贾家也行，贾蓉夫妻就在祖宅住着，但林烨顾虑他们是第一回到金陵，对当地不熟悉，况且贾家也是幕后人的目标，或许他们身边就有被渗透，左思右想下，林烨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贾蓉没听说有什么精明强干的名声，至于说其他贾家族人……他们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他们在金陵仰仗两个国公府的声望，日子如鱼得水，已经被养废了。 也不知道贾蓉作为未来的族长，去了金陵，看到族人们这个样子，有没有产生什么想法。 贾蓉没有想法，他觉得金陵来的太对了，他应该早点想办法来金陵。 在京城，他不算什么，虽然顶着一个国公府子弟的名头，但爵位传到他父亲身上只有三品了，等轮到自己，没有什么大功劳爵位只会更低，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他还要被他爹一口一个孽障的叫着，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来到金陵后就不一样了，在这里没有人能管他，他也不用顾忌太多束手束脚，他是自由的！ 他着实放浪了一段时间，直到贾琏写了一封信提醒他，但贾蓉也就是紧张了几日，看一切如常就逐渐放松了，只是他到底还是惜命的，只要是出门，护卫就随身带着，不得不说，呆霸王薛蟠的事还是给他敲响了警钟，他可不想自己因为带的人少了，却因为遇到这么一个呆愣的家伙，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就算没有那么严重，受一顿皮肉之苦也不想。 第233章 贾蓉在金陵的日子总体来说潇洒自在，但他在来之前，他祖父说三年内必须得有一个嫡出子嗣，不然就让他回京城，这里的日子越好，他就越不想回去，所以贾蓉潇洒了一段时间，就开始关心秦可卿的肚子，发现没有好消息，就偷偷找大夫给秦可卿把平安脉。 得到结论，她没问题。 纠结了一阵，他偷偷也找了大夫把脉，也是因为这一把脉，才被大夫告知，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虚了的事实，想要儿子，就得要修身养性，贾蓉：“……” 他庆幸，庆幸自己是偷偷找大夫给自己把脉的，不然这要是传出去了，他就没脸出门了。 宋益在金陵专心备考，明年又是秋闱年，他自觉这两年自己的进益不小，对这一次秋闱有不小把握，更要抓紧时间，所以收到林烨来信的时候，他有些意外，对潘玲芙道：“表弟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倒我了。” 潘玲芙如今日子圆满，夫妻两个相敬如宾，膝下儿女双全，而这些，都是多亏了她的姨妈帮忙，在她嫁人后，因为表弟的出众，她在宋家从始至终都很受重视，所以她对姨妈、表弟的事都很上心，她笑了笑：“难得他有请教我们的时候，夫君可有头绪？” 宋益摇头：“我闭门读书，还是孤陋寡闻了些，娘子莫急，我去问问我祖父。” 他祖父早已致仕，在山中别庄隐居，平时很少回家，宋益打算去跑一趟。 他也感激这个表弟送的那些科举心得，现在正如妻子所言，难得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他自然要尽力。 宋益回来后，潘玲芙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夫君，一路辛苦了。” 宋益摇了摇头：“不辛苦。”潘玲芙看他脸色：“看来今日是有收获的。” 宋益笑了：“你说的对，祖父还真知道一些，我现在就去给表弟回信。” 林烨收到信后，微微拧眉。 宋益在信上说了，他祖父以前听说过这个太平教，当时他们活跃在江南地带，有不少信众，不过因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引来了官兵多处围剿，金陵就有一处是他们的据点，被官兵围剿过后，那个地方成了鬼屋，荒废了。 自那之后太平教就销声匿迹，宋家祖父还以为太平教已经不复存在。 现在看来，太平教有人在围剿中幸存，并且十分识趣的转到了地下活动。 至于当初是谁围剿呢，贾代善。 对，就是他外祖父贾代善。 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当时宋家祖父不在江南任职，所以一切都是他从旁人口中听说，或许有些地方失真或者夸大，这需要林烨去辨别，因为当初跟宋家祖父说这些的人早就故去了。 所以林烨要是想要知道更详细的资料，要么找当初经历过此事还在世的人询问，要么就去找当初的案宗，前面这个宋益说他也会帮忙打听，后面这个他就帮不上忙了。 林烨：“……” 居然是老国公带人围剿的？！ 那这样说来，这个太平教余孽还追着林家和荣国府下手就说得通了，只是这样看，太平教的恨也太执着了吧？ 而且这里面还有个疑点，太平教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才会引来官兵围剿，是惹到了谁？ 如果太平教那个时候对着国公府动手了呢，那老国公带兵围剿就是顺理成章，是太平教惹到了荣国府在先。 可惜，这事过去太久了，近五十年前的事，当初经历过的许多人都仙逝了。 林烨写了信回姑苏林家族长，询问他是否知道相关信息，另一头，林如海在浩瀚如烟的卷宗中找到了太平教的信息。 上面的经过是比较详细的，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 当初带兵去剿匪的人是他岳父贾代善，而他之所以会去围剿是当时这个太平教过于猖狂，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他们在大盛朝建国初期就冒头了，经过几十年的经营，在江南地带成了势，掀起一阵阵风雨，他们手里又笼络了一些人才，打压异己，收拢钱财，当地的官府居然奈何不得他们，这纵容的他们胆子越来越大，按照卷宗上面的说法，他们不仅刺杀了许多要围剿太平教的官员，还胆大包天的冒犯了皇家，所以贾代善就去了江南，带兵围剿，把太平教的大本营和众多据点一网打尽。 当时的教主姓张，全家都被抓了个干净，其他骨干也都一一落网，所以顺利结案。 但这里也有语焉不详的地方，比如说是冒犯了皇家，对皇家不敬，这个范围可大可小，具体是什么事？ 这卷宗上没写。 不过能让岳父亲自去围剿，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事。 如今这太平教又冒头，看来当初有太平教上层人士幸存了下来，他们也是聪明的，彻底蛰伏了下来，花了许多时间回复元气，然后还对荣国府和林家下了黑手，开展报复，要不是他们查的紧，还不一定能查到太平教上。 这个时候，林如海已经有了猜测，林家多半是被贾家连带迁怒的，因为太平教要给当初的覆灭复仇，所以盯上了贾家，还有姻亲林家，至于为什么之前没有动手，应该是还没有喘过气来，没有人手，才会憋了二十多年。 想必也是因为人手大打折扣，所以他们才会在当时想要对自己儿子动手，他年纪小，不懂事，是最好下手的，观察他们几次下手的经历，他们想要趁着儿子羽翼未丰的时候铲除他的意思明显，至于后面为什么紧追不舍……林如海觉得应该是因为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所以他们也没法彻底放手。 第234章 那这样的话，荣国府的孩子应该也是他们的目标，但贾家没有孩子出事……不对！ 林如海突然想到了先太子谋逆时夭折的荣国府嫡长孙贾瑚。 贾瑚的出生备受重视，他逐渐懂事，展现出来的天赋没有让重视他的长辈们失望，他聪明伶俐，是个读书种子，十分得岳父的喜爱，得知他夭折的时候，他的病情都更重了几分。 他当时没有觉得不对，但现在想来，当初先太子谋逆是在宫中，他一个几岁的孩子，身边又那么多人跟着，怎么就在自己家中溺水身亡？ 如果他还活着，他才是那个撑起荣国府门户的人。 因为这些思虑，林如海回到家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严肃，贾敏看了，心下就是一突，担忧的问道：“是烨儿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林如海回神，脸上的严肃烟消云散：“不是，没有消息。”在这种受灾的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没有恶化。 贾敏松了一口气：“那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林如海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他现在没有证据，他要是说了，夫人会当真，肯定会难受，所以他笑了笑：“是好消息，找到了一些追着我们林家不放的贼人线索。” 他准备先查一查。 贾敏一喜：“是谁？”这么无法无天，却又只敢躲在阴沟里对着儿子下杀手，贾敏早就想给这些人好果子吃了。 第104章 他如今读书辛苦，不能委屈了他 林如海和贾赦在古玩店来了一次偶遇, 偶遇结束之后，贾赦面色如常的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之后, 他在椅子上静坐了半小时，半小时后，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导致他书房里的杯盏都遭殃了, 笨重的桌椅都被他踢倒在地，一片狼藉。 噼里啪啦一阵响之后，“嗬——” 他瘫坐在地，喘着粗气, 发泄了一通后, 心中那股痛意好像变淡了许多。 他的原配张氏, 还有他的长子贾瑚,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们了, 他不敢想起他们, 每次想起，都是一阵挖心之痛。 他们母子两个的出事，也是他人生的分水岭, 在那之前, 他是荣国公嫡长子，金尊玉贵的长大, 如今别人说宝玉受宠, 吃用用度处处都是最好的, 但他当初的受宠一点不亚于宝玉, 甚至犹有过之无不及。 虽然他母子情分浅了些, 但在祖父祖母那里他一直都比老二贾政受宠, 祖母故去后，她的陪嫁九成九都进了他的私库，这还惹得他母亲眼红了好一阵，因为他祖父才是跟着太祖打天下，挣下国公之位的人，他打进京城的时候，搜罗到的好东西数不胜数，而这些好东西，相当多一部分都被他送给了发妻。 虽然自己是不学无术了些，但他怎么也是继承人，祖母说过，他这一生自在的活着就够了，以后荣国府的未来就交给他的儿子。 这是荣国府的转型，贾赦也乐得逍遥，所以他娶妻了，妻子是个贤惠的，原配夫妻，两人的感情是最深的，在这种情况下，他的长子贾瑚在他的期盼下出生了，他长得像自己祖母，脑子却像了他外家，小小年纪就展现了他的聪慧，读书十分有灵气，贾赦把他放到了心尖尖上，父亲也同样，他对自己不抱有期待，却把瑚哥儿抱到了跟前，亲自教养，说这是他们家的千里驹，结果先太子谋逆，父亲去宫中救驾，瑚哥儿却溺亡在了自家的池子里。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瑚哥儿年纪还小没错，却是一脚出，八脚迈，他身边有父亲的人，有祖母留给他的人，还有张家的人……这么多人盯着，他居然还能出事？！ 父亲说他没用，他确实没用。 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自那之后，瑚哥儿身边的人都被清洗了，连带着荣国府内都消失了不少人，父亲说，是有人下手引开了瑚哥儿身边的人，下了黑手，但父亲没有时间继续追查下去了，这么多年下来，贾赦几乎都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突然提及，他发现自己没忘，还如此刻骨铭心。 妹夫问当初瑚哥儿溺亡有没有疑点，怎么会没有？只是线索断了。 太平教。 贾赦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这三个字。 妹夫说当初烨哥儿三番几次被人暗下杀手，追查到如今，查到了太平教的头上，而再往前数几十年，是父亲带人剿灭了他们。 林家不过是荣国府姻亲，独苗苗几次被下手，难道这些余孽会放过贾家？ 不可能！ 珠儿的去世固然有他自己身体弱的原因，但也有外人的推动，那么瑚哥儿作为荣国府实际的嫡长孙，又自小表现出了天资，是最好的报复人选。 所以父亲说的真对，自己真是没用，瑚哥儿去世这么久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妹夫来提醒他。 太平教。 这些该死的余孽藏得可真紧啊，到现在妹夫都还没有查出他们的据点，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对了，妹夫还说最好把茂哥儿身边的人再梳理梳理，小儿难养，他们年纪小，是最容易被下手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话说的有道理。 他已经没了长子，不能再没了长孙。 贾赦慢慢恢复了冷静，但他一双眼睛满是血丝，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书房，看到他的眼神，肯定会被吓到。 他这么一通发疯，让收到消息的老太太等人都是一阵提心吊胆，他这是怎么了？是喝酒喝多了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第235章 没多久荣庆堂就有人过来请贾赦过去一趟，不过他来的时候，贾赦已经喝醉了，哪里都去不了。 在他喝醉之前，他吩咐了下去，让人去找当初经历过瑚哥儿出事的老人，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线索。 虽然他这样说了，但他心里清楚希望渺茫，因为当时他父亲都没有查出个什么，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他还能找到点什么的可能微乎其微。除此之外，他又能做什么？ 所以他借酒消愁，又一次用酒来麻痹自己。 老太太听了丫鬟的回话，皱了皱眉，“等大老爷酒醒了再去问问。” 她觉得自己这颗心脏受不住隔三差五老大弄出来的这些动静了，她想要安安乐乐的把这日子过下去。 然后她又问起了宝玉，自从还了那笔欠银之后，家里的吃穿一时半会儿没有下降，但要说真的没有下降是不可能的，只是之前采买的东西还在，等这批库存用掉了，在用度方面肯定是会有下降的，只是在吃喝方面还能保持不变。 没办法，公中的那点产出加上人情往来还捉襟见肘，当家底也差不多到头了，不能全都当了没有了体面，所以老太太就担心宝玉因此受了委屈，鸳鸯笑了笑：“老太太，宝二爷那边一切如常。” 有老太太补贴，宝玉那边的吃穿用度不仅没下降，还更好了一些呢。 老太太听了，也笑了：“那就好，他如今读书辛苦，不能委屈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脸上满是欣慰。 虽然之前闹出了那么些动静，王氏还因为宝玉的话产生了误会，做出了败坏黛玉名声的蠢事，从而交出了二房的管家权，但到现如今老太太也没把真相告诉宝玉，因为他比起之前读书用功了许多。 所以老太太刻意的让人封口，不允许再提，又和宝玉说了，和他林妹妹的事还没有得到他姑父的认可，如果他有出息，她就去和他姑父说，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在宝玉那就是保证了，他看书看到烦了，把书扔了出去，但想一想老太太的话，又唉声叹气几句把书给捡起来，看到他这样，老太太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明明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怎么宝玉对黛玉就这么不同？ 也是，宝玉见过的人里，最出色的就是黛玉了，这可不是她这个当外祖母的偏心自家血脉，黛玉出去做客，哪哪都是夸赞的，可惜一开始女儿就明确拒绝了，如今要是宝玉他确实科举出了头，老太太决定就为了宝玉跟女儿再开一次口。 但那样的前提是宝玉能考取功名，表现就算比不上烨哥儿，也不能差太多。 在老太太担心宝玉的吃穿用度的时候，贾环、贾琮、贾琢、贾兰以及二春才是吃穿用度不比从前的，下降的幅度还不小。 因为其他人都有私房补贴，所以要是哪里不满意了，就自己出私房，但他们年纪还小，也没有什么私房，王熙凤也是摆明了车马的，家里这阵子送出去了不少人情往来，家中如今的条件摆在这里，她并没有贪污，还贴出去了不少，已经尽力了，所以他们的月银没有减少，但是吃的用的，都比不上从前了。 如果大家都是这样也就算了，结果宝玉那边各种好东西轮番送过去，弄的吃穿用度比之前还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别人不知道，贾环看着眼珠子都变红了。 尤其是看到这个月送来的纸薄的他频频写错字，用的墨也发出一阵味的时候，贾环都被气笑了。 他还是国公府的公子吗？ 小官小户家用的文房四宝都没有这么差吧？ 他看了看旁边的贾琮，贾琮也不习惯，所以他放慢了写字的速度和力道，耐心的慢慢适应，兰哥儿用的纸换了，贾环凑过去看：“兰哥儿，你用的纸是自己买的？” 贾兰点了点头：“母亲让人去买的。” 贾环羡慕：“还是你好，大嫂子管家，到底有些便利。”所以她看儿子用的文房四宝不好，就出钱补贴了，自己和姨娘手上也没多少银子，一个月才二两，若是补贴一时半会还行，哪里撑得住长期？ 贾兰抿了抿唇，低着头，没说话了。 贾环看他不吭声了，又去找贾琮：“我们吃的差了就算了，这用的纸、墨是不是和二嫂嫂说说？” 贾琮摇头：“我不敢。” 贾环：“……你就只会这三个字吗？” 贾琮：“你敢？” 贾环：“……我不跟你说了。”他也不是很敢，要不还是跟姨娘说，让姨娘再找二老爷敲敲边鼓？ 但贾环又想起这段日子老爷脸上的黑沉，还是歇了这个主意。 算了算了，老爷吃了大亏，心情不好，他还是别撞上去了，也忍忍吧。 等贾赦酒醒了，听到老太太叫他，他灌了一碗醒酒汤，又洗漱一番，垫了些东西进肚里，才来到了荣庆堂。 虽然他已经打理过自己了，老太太看到他脸上的颓废还是忍不住皱眉：“你这是怎么了，当了侯爷，还有什么不满的？” 要说不满的，那也该是政儿。 他现在回去衙门还是会被针对，还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宫里元春小小升了一级，却没有多少恩宠，还了这么多银子，好处都给老大得了。 贾赦听了，脸上不禁露出嘲讽的神色：“儿子不满的地方可太多了。” 说着，他直视老太太：“我做梦，梦到瑚哥儿了，他说他死得冤枉，要儿子为他报仇。” 第236章 乍然听到瑚哥儿这三个字，老太太一愣，瞳孔也猛地一缩：“瑚哥儿……他应该转世投胎了吧，既然如此，去给他点一盏灯，愿他来生大富大贵、平安顺遂。” 贾赦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老太太，你不觉得瑚哥儿给我托这样的梦是有缘由的？他肯定是希望我替他报仇。” 老太太察觉到了他的试探，差点没气死，她熟练的扔出手边的茶盏砸到了他跟前的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为瑚哥儿的死怨我？难道我会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不成？！” 看到她这个反应，贾赦心下一松，还好还好，事实不至于不堪到这地步，他低下了头：“儿子没有这个意思。” 老太太看到他这样子就心烦：“你就会气我，够了，你回去吧。” 把人赶走了，老太太回了房间，躺下，说被气到了，要休息，放下帐子后，老太太怔怔的看着帐子上的福禄纹出神。 瑚哥儿确实是没的冤枉，这个孙子长得和她不喜的婆母神似，所以她并没有多喜欢他，但她绝没有害他的心，只是，她到底为了家里的和谐瞒下了一些事。 想到这里，她闭上了眼，过两日就让人去庙里给他点灯祈福吧，愿他来生能投个好胎。 第105章 这说出去多让人嫉妒 “雨是不是停了？” “是真的, 雨真的停了！” 在大家的欢呼雀跃中，可以看到天空厚重的云层变浅了许多，露出了火辣辣的太阳, 除了少数地区，大部分受灾地区的雨都停了。 有一些人因此感谢上天，有一些人感谢他们祭祀的神佛，让他们在这次的灾难中活了下来。 每逢天灾人祸, 就是各种宗教活跃的时候，因为现实太苦了，百姓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寄希望于神明能救自己出水火。 这些宗教有的是正经的, 有的却是一些有心人敛财、控制人心的手段, 所以林烨一边救灾, 一边还捣毁了不少邪祀, 但这东西就跟春风吹又生一样, 没法完全灭绝。 而太平教跟这些邪祀比较起来, 他们规模更大、更隐蔽，还需要更多的耐心。 除了太平教的事以外，这段时间林烨忙碌灾情, 都瘦了几斤, 崔玥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但她没法在公务上帮到他, 只能把家里的大小事务管好, 不让他分心。 但凡是他回来了, 崔玥都要让厨房大显身手, 让他多吃一点。 最近有风声说是有好转了, 她没见到启昭回来，也不能确定，终于，她等到了林烨回家，在林烨踏进家门的时候，崔玥抱着儿子在二门等候：“启昭，你回来了，这次能在家里待多久？” 林烨看了一眼自己的胖儿子，蠢蠢欲动的想要伸手抱过来，但他控制住了，把手背到后面去，并且还倒退了几步，“玥儿，我明日一早去衙门，你先别靠过来，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脏，你们回屋等我，我洗漱后再去找你们。” 听到他这样说，崔玥就没有再靠前，点头答应了下来，“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安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林烨，不过看着看着，他就困了，被母亲抱在怀里走了一段路，就睡着了，所以当林烨洗漱完，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安安已经在奶娘怀里进入了熟睡状态。 林烨算起来也有近十日没有看到他了，打量了一阵，感觉他脸上的肉肉没减少，脸色也红润，心里暗暗点头，这时候安安也不知道在梦里梦到了什么，突然砸吧了一下嘴，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这笑容可爱的让人心底发软，林烨看着，不知不觉就笑了，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摆了个手势，让奶娘抱他回去睡。 奶娘抱着孩子行了一礼，离开了，其他伺候的人也一一离开了，把这个空间让给这对夫妻。 崔玥已经吃过了，现在就端着一碗汤羹，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作陪：“已经有五日没有下雨了，是不是上面也变晴了？” 虽然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在私底下两人并不会严格遵守。 相比起崔玥的有一下没一下，林烨进食的速度就要快许多，他在外面吃饭大多是凑合，虽然凑合吃的饭菜也不能说差，但外面的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家里熟悉他的口味，所以看着一桌子自己爱吃的，林烨心情愉悦，吃起来的速度也快。 “是啊，上游晴了一阵，河里的水位也下降了些，看起来应该要过去了。” 至于为什么说的是应该，实在是气候这东西敢打包票的人太少了，科技时代有卫星都不能做到百分百预测，就更别说是如今了。 “说起来上游的雨停的比霖海府要早。”不过水位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立刻降下去，就算水位降下去了，百姓想要重回家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目前来说，他辖内的灾民还是只有增加没有减少。 崔玥听的脸上露出笑容：“这是好事。” 林烨附和：“确实是好事。”他在外看到灾民们眼睛里都多了几分光彩。 林烨说了一些外面的事，就轮到崔玥开始讲家里的事，她的重点先放在儿子安安身上。 他的任何一个小变化都会让她津津乐道，怎么说也说不腻，而巧了，他的变化对于林烨来说也是新奇的、不愿意错过的体验，他们在经历着孩子的成长。 说完了儿子身上的小变化，然后崔玥又说到了两位从广州来的女医的成就。 她们到现在还没有回去，被他们留了下来，不过最多留到今年年底，就要让她们回去了，她们在广州都有放不下的人，思乡心切。 第237章 但就算这样，她们这段时间做的，也足够改变霖海府稳婆们的技术了。甚至有些人还自发的给她们两个送上一些自家产的瓜果和鸡鸭，表示感谢。 有一户人家有个女儿之前是死于难产，而现在二女儿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这一次却被培训过的稳婆平安接生了。 有这样经历的产妇并不是少数。 她们得知自己这样的情况之前是九死一生，如今自己却能捡回一条命来，心里哪里有不感激的？ 做这事的是知府夫人，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平时接触不了，只能把东西赠送给这两位女医，感谢她们。 而这些东西她们两个都带回来转交给崔玥，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崔玥负责的，这些吃喝的东西，她们都不缺，不如交给崔玥再分配。 而崔玥都笑着收下了。 他们的感激也有自己的一份，心里的这股成就感让她十分自豪。 她也自认，自己的付出对得起他们的感激。 之前没有在意平安接生率的时候不知道，现在一个月一个月的对比，可以直接在数字方面感受到进步，加上崔玥本来就对这件事情十分上心，在组织其他官太太和乡绅们一起为灾民捐钱捐物的时候都没忘了两位女医传授接生技术的事，她觉得林烨瘦了，林烨发现她也瘦了，“你不要太辛苦了，事情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你多吃点。” 崔玥有些不好意思：“我怀安哥儿的时候胖了些。” 所以她是特意控制自己饮食，不要吃太饱的。 “我不会勉强自己的。” 家中内务都有章程，没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她每日过目一下就可以了，丈夫也不会要求她做女红，不会要求她下厨，所以就算有了儿子以后崔玥花了不少时间在儿子身上，依旧有时间做别的。 “是不是只要没下雨，灾情就快要结束了？” 林烨摇了摇头：“还不到能放松的时候。” 水灾很容易引起疫病，现在已经有小范围的疫病了，虽然都被及时制止了，他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崔玥听了点头，这事她也知道，不过她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因为并不是发生在霖海府，想起那些地方又被水淹，房屋、庄稼都被摧毁，结果还有要人命的疫病，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要平安顺遂的活着，太难了。 “等他们回乡后，是不是有恩典下来？” 林烨：“钦差带来的旨意上写了免税两年。” 三江府和千水府是洪水重点区域，每隔十来年就会经历一次，但这些地方的土壤实在肥沃，灌溉又便利，没有水灾的时候是名符其实的鱼米之乡。 有两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另外他们回乡还有一笔口粮、种子和相应的农具可以免费租用，两年后，这片因为洪水满目疮痍的土地应该就能恢复过来了。 不过每逢天灾人祸，也是土地兼并的高发阶段，对这一点，皇上是心知肚明，所以派了钦差过来赈灾和恢复民生。 别的地方，林烨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但在霖海府，土地兼并的事不能说没有，但数量绝对不多。 毫无疑问，林烨已经深深的引起了钦差的注意，谁能不注意到他呢？ 明明霖海府也有两个县受灾严重，但钦差来到突击检查的时候，发现这里百姓的情绪稳定的不像话，好像受灾的不是他们一样，为什么当地的百姓这么稳定？ 因为家中有粮，心中不慌。 再看看那些收拢的数量众多的灾民，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脸上甚至没有多少颓废和对未来的茫然，因为这地方的知府十分物尽其用，让这些打算在水退去后返回家乡，现在却不得不滞留在这里的劳力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样既给了这些灾民们‘以工代赈’挣钱的门路，还给了这些灾民希望，让他们更安分的听从官府的安排。 他的表现是最抢眼的。 所以官场上大家伙都猜测，等林知府明年三年期满，升迁的可能性极大。 这说出去多让人嫉妒！他还这么年轻，就要升了，四品和三品之间是一道天堑，不知道有多少人卡死在这里不得寸进。 但升去哪里也有讲究，一个是继续外任，一个是回京，大部分都倾向于他到时候会平调回京。 京官往往比同品级的外地文官高半级，他回去哪怕是平调，也是升迁。 京官好啊，京城繁华，又是天子脚下，消息灵通，不怕不能及时领悟上意。 酸归酸，但大家的眼睛都能看得到霖海府的潜力，林知府今年留了这么多灾民，等到他们安顿下来，就是他们发力的时候，接任霖海府知府的官员只要按部就班，不做什么改动，等到三年期满，得一个优字考核并不难。 所以随着水位一天天降低，灾民一批批返回家乡，跟林烨联络感情、诉说谁谁谁卓越的事就密集了起来，都打着他到时候能举荐的主意。 他们这样，风声也传到了崔玥耳中，她心动了。 真的能回京城吗？ 要是能回京，她自然是愿意的，她出嫁以来就没见过娘家人了，要是能回京城，她就能带着安安去看看他们，但如果是继续外任，崔玥也不会反对，启昭在哪，他们母子就在哪。 林烨看到了她的心动，为了不让她空欢喜一场，林烨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明年去哪要等圣意，但就我自己而言，我更想在地方多做一些实事，只是地方的环境或许会很辛苦，你若是想回京城……” 第238章 太上皇老而不死，京城这个大漩涡有父亲在就足够了，林烨不准备去趟这个浑水。 崔玥不等他说完，断然拒绝：“不，我是你的妻子，当然要和你在一处！” 说完后，崔玥犹豫了一下：“我看有些知府会被点回京述职，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安安还没见过他祖父、外祖们呢。” 回京述职的机会很少落到知府头上，知府太多了，回京一次往返的时间也太长了，很耽误事，所以只有太祖时期有过一段时间让知府们三年任期满后回京述职，不过也正是在那段时间看到了诸多弊端，没几年这个政令就被取消了，只有部分知府会有这个殊荣。 崔玥知道自己丈夫很得皇上舅舅的看重，他来到霖海府都好几年了，应该会让他回去一趟，面圣，说一说这几年的经历吧？ 崔玥的这个愿望实现了，钦差大人在处理完灾民返乡事后准备回京，在回京之前，他召了受灾地的知府们会见，在这次会见中林烨被告知，年后他要回京述职，他如今可以提前准备述职的诸多事宜了。 第106章 焦灼/我们家的喜事 崔玥得知这个消息, 喜不自胜，能回京述职，那他们也能跟着一块回京：“是不是回了京城之后就不会再回霖海府了？” 林烨没有否认：“你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番, 等任命下来了，你直接从京城过去，我可能还要回来一趟。”这个可能，就是看接任的人是谁, 要是在他离开前交接完成，那他不回霖海府也没关系了。 跟崔玥一样激动的，还有霖海府的其他官员。 知府大人要离开了，那他留下的位子是同知升迁接手, 还是空降？ 姚同知最近的心情那叫一个焦灼, 要不是不好看, 他恨不得寸步不离知府大人身边。 因为知府大人暗示过他会举荐自己, 大家都是同一条绳上的, 姚同知知道自己能升可能性不小, 他这些年来真的快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但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充满了变数，他是知道有多少人想来摘桃子的, 相比起他们, 自己可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知府大人就是他唯一的后台, 他只有跟在知府大人身边才能安心。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猜出来了, 一个个人心浮动, 一个萝卜一个坑, 上面的萝卜走了, 留下的空位才有他们去占的可能。 就是六个知县也浮躁了起来, 对着楼重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这个人仗着同榜的身份最会拍知府大人马屁，要是知府大人提拔谁，他的可能性最大。 明明他只是个新人！ 要升迁也该是他们啊！ 对着其他同僚们酸味冲天的眼神，楼重魏都当做没看见，在他看来，这些同僚们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知道这是个大佬，直接抱大腿不就好了？就像他，知府大人说什么，他就不打折扣的完美执行，做出的成绩也最喜人。 而这些同僚们呢，又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改良意见，指令下来了还要矜持一下，虽然最后是达标了，但这距离优秀还有一段路走，这才是自己最和知府大人心意的原因。 林如海很快就知道了，总有消息灵通的愿意给他卖个好，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所以他回家的时候，一身如沐春风，让贾敏看了，脸上不自觉也笑了起来：“老爷今个儿遇到什么喜事了不成？” 林如海摇头：“不是我遇到了喜事，是我们家的喜事。” 他故意卖关子，没有说下去，贾敏相当配合的亲自给他端茶倒水：“老爷这话是何意？” 林如海笑着喝了一口茶，示意自己肩膀有些酸疼，贾敏就站到他背后给他捏肩：“这力度是否合适？” 林如海：“合适。” 双方做了一场戏，突然一齐笑了起来，林如海牵住贾敏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两只手也给她捏着：“夫人辛苦了。” 贾敏笑意更深：“不辛苦，老爷还不肯说吗？” 林如海：“烨哥儿年后就要回京述职了。” 贾敏大喜过望，站了起来，“当真？” 看到林如海点头，她忍不住在林如海周围踱步：“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十七岁外任，如今都二十一岁了，可算是能回来了。” 突然，她脚步一顿：“烨哥儿会被调回京吗？” 林如海自然看到了贾敏脸上的期待，他缓缓摇头：“现在还不可知。” 贾敏有些失望，很快又打起精神：“现在距离他回来还有些时间，我把他院子再好好收拾收拾，尤其是安安的屋子。” 说到自己的还没见过面的大孙子，林如海也兴致勃勃：“如果时间巧，安安的抓周宴正好就在京城举办。” 这提醒了贾敏：“哎呀，要是烨哥儿出门晚，还真有可能！快写信问问他，什么时候启程。” 很快贾敏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黛玉，林黛玉眼睛顿时成了弯月：“年后吗，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好好把哥哥的院子收拾一番。” 收拾了一番的不仅仅只有林烨的院子，整个林府都焕然一新，就连下人们的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林府的主子一双手数的过来，众多家生子想要出头很不容易，现在小少爷出生了，很快他就会长大，要选玩伴、丫鬟，有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在，等以后出头会容易许多，就好比如今府里的大管家，当初就是老爷的玩伴出身，他们大爷身边当初陪他一块儿长大的也都受重用，前车之鉴在这里，现在自然要积极踊跃。 第239章 虽然少爷如今还是个奶娃娃，除了喝奶什么都不会，但孩子很快就长大了，肯定要提前在主子面前露漏相，让主子知道自家有合适的人，等有需要了，主子才会第一时间想起自家的孩子。 林如海和贾敏对此心知肚明，一代代家生子繁衍下来，数量众多，主子却少，他们家这种情况还算好的，在“抄家”之前的荣国府这种情况尤其严重。而林家是怎么安置这些人的？ 要么放籍，要么去新的庄子，选择放籍的人很少，虽然放籍后是良民，日子却不一定比在林家当家仆好，而林如海最喜欢的置办家产方式就是买地和买书，买了新的田庄，自然要派人去管理。 但去田庄和土地打交道，哪里比得上在主子身边容易出头？ * 因为要回京了，崔玥觉得时间过去的很快，好像眨眼间，徐荷跟邓白芷就回了广州，在她们出发前，崔玥送了很多她们用得上的东西给她们带上，如果只有她们两人回去，崔玥只会送方便携带的东西，比如金银等，但她们是和其他人一块儿送货回去的，也不差她们的那点行礼了，所以崔玥买了不少特产，还送了不少京城特产。 京城特产不一定比其他地方的特产好，但天子脚下，什么东西沾了京城两个字，就格外与众不同，她们拿回去，在其他人面前拿出来是很涨面子，人活在世，很多时候就是为了这一张脸面。 徐荷、邓白芷带着满满的感激回去了，不得不说，这一次霖海府之行，打破了她们对官老爷的刻板印象，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尽心尽力、为民的好官！ 正因为她们是从底层出来的，更知道底层的苦处，有机会反馈，她们都毫无保留，教导、指点其他稳婆的时候还时不时感觉到自己的不足，纷纷下定决心，等回去广州就要继续进修，这样才不枉费大人他们花了这么多银子和时间培养她们。 随着她们的离开，这个年也匆匆的过去了，或许在有些人看来是度日如年，但在崔玥看来，时间好像眨眼间就过去了，她的儿子已经是个非常喜欢到处爬的小胖墩，健健康康，看着好像年画上的福娃娃，她也收拾好了家里的物件，随时可以启航北上回京城。 不过她还在等，虽然夫君说她可以先带着人和东西回去，不过这个提议被崔玥拒绝了，没有必要，她要和他，一家三口一起回去。 终于，他们等到了任命。 姚同知升为知府。 他本来就是跟在林烨手底下从头跟到尾的，最是知道林烨做了什么，由他来接手，不用担心他贸贸然耽误了原先的布置。 新任姚知府收到这个任命后，那叫一个容光焕发，说重返青春夸张了，但说他年轻了五岁就十分贴合实际，把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和林烨交接起来也十分顺利，大部分事情他都知道，不过也有部分是他不知道的，就比如楼重魏那边煮盐提纯的情况，他看到文书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反反复复的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是真的？ 好像是。 这样大的事情，为什么他居然都不知晓？ 那煮出来的好盐呢，盐去哪了？ “大人……”他迟疑的看着林烨，不敢继续往下看，他得承认，自己胆子小。 林烨示意他继续，姚知府这才继续往下翻，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些盐去哪了。 原来是被皇上提走了。 什么？ 皇上提走了？！ 林烨看他恍恍惚惚的样子，道：“这事暂时还不是公开的时候，我离开后，一切如常，到时候继续由他来把盐带走。” 姚知府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明白！” 他绝对不会往外说的，这要是说出去了，那些盐商，他还能不放在眼里，官商之别犹如天堑，但这些盐商手里的钱能通神，他们投靠的也不知道是哪位惹不起的人物，这煮出来的盐自然是好东西，但这是跟他们抢银子啊！ 姚知府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这样的大雷，不不不，是这样的功劳他本来就没沾手，以后也不会去抢这份功劳，他会继续守口如瓶！ 甚至他觉得自己以后晚上睡觉都得要多个心眼，要是旁边的人不能让他放心，真怕晚上说梦话透露了什么不该透露的东西。 他咽了咽口水：“那楼县令……” 林烨：“不急。” 他从同知升为知府，刘通判升为同知，通判就空了出来。 姚知府原本以为这个通判是留给楼县令的，现在看来，林大人另有安排。 本来林烨他们离开是静悄悄的，他不想惊动谁，所以比预定的时间早了一些出门，坐的马车也没什么特别，结果在出城之前还是被发现了。 “是林大人！” “林大人要离开了！” “林大人，我们舍不得您啊！” “林大人，祝你前程似锦！” 一个个的，看着林烨所在的马车满是不舍。 如果可以，他们希望大人能一直在他们这儿不动弹，瞧瞧大人来了以后他们变化有多大。 尤其是这些自发过来送行的人，有许多在之前每一天都在为了明天吃什么烦恼。 他们的日子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都是林大人上任后实现的，他们之前做梦都不敢想自己的日子有这么好。 第240章 所以他们不能这么自私，这样的好官，就该有更好的前程，庇佑更多的百姓！ “大人，我们给不了什么好东西给您，我磕个头吧！”之前任命下来就陆陆续续有百姓去给林府送了些自家的瓜果和粮食，这都是自发的行动，而且为了不被退回，他们十分默契的放下东西就跑，让林府的人都追不上，这样很快林府的库房就满了，林烨不得不让人把这些东西拿去保济院，又多派了几个人在门口拦着，也是告诉大家他们的心意他已经收到了，林府不会再收任何东西，这才拦下了这股越来越多人送东西的风气。 如今有了第一个磕头的人，很快就跪下去了一大片。 林烨本来是打算装作自己不在这辆马车上，让人去劝他们回去，没想到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现在还跪下了，他不得不出来：“大家别这样，快快起来。” “大人！这是小民们的一点心意！”看到他出来了，有个老汉上前，他双手捧上一物：“这是小民们感念大人恩德，做出来的万民伞，还请大人收下！” 看着一张张满是风霜，又满是诚恳的面庞，林烨一时之间，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这几年实实在在的改变了霖海府百姓们的生活，让他们日子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奔头，而他的付出，百姓们也都看在眼里。 马车里，崔玥掀开了车帘一角，她视线紧紧黏在前面的林烨身上，还特意让怀里的安安也看向外面，她低声喃喃：“安安，快看，这是你父亲，你父亲是个好官，是个深得百姓爱戴的好官！” 在远处，新任姚知府羡慕的看着这一幕，林大人离开的消息自然是他透露出去的，这万民伞的制作他也有耳闻，林大人不吝提拔，他自然也不能让林大人就这么静悄悄的离开，有他的功绩在先，才有如今民心所望的一幕，这是他该得的。 就是不知道，等他要离开霖海府的时候，能不能也收到一把万民伞？他要求不高，万民伞没这么大，小一点他也不介意的！ 第107章 宝玉下场 在林烨他们坐船北上的时候, 贾宝玉正在金陵，他今年十三岁了，要下场参加县试了, 所以他提前来到了金陵，为着这事，家里还闹了一阵不愉快，因为老太太怎么都不放心让他南下, 带了护卫和下人？ 但这些人都不是主子啊，所以老太太在家里还念叨了一阵家里得力的人少，贾赦有爵位，不能私自离京, 老二要去衙门, 琏儿在北地, 其他的, 都是老弱妇孺, 被贾赦一句当初琏儿他们去金陵下场也没见老太太这么担心给堵了回去。 王二太太也担心, 还特意去了王家，跟王子腾借了两个人过来护送他南下。 至于到了之后，她们倒是不怎么担心的, 金陵族人众多, 而且蓉哥儿夫妻还在这里，贾宝玉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波折, 耐着性子来到了金陵, 他已经想好了, 只是考个功名过林姑父那关, 等交换了庚帖, 他就没有必要再去科举了, 不管怎么样，家中也不会缺了他们两个的吃穿用度，他又何必去沾那污浊气？ 他确实是有文采的，虽然年纪轻，以前读书也不怎么认真，但县试、府试都顺利过关了，虽然名次不在前三，却也属于前列，这让贾蓉羡慕的不行。 他这个叔叔之前日子有多自在贾蓉是十分清楚的，自己也是在脂粉堆里长大的，怎么就没有读书这根筋？ 他要是想有个官身，只能是捐个官了。 不过他也有喜事，那就是经过他的耐心调理和修身养性，终于秦可卿传来了有孕的好消息，又正好是贾宝玉府试出榜那天，贾蓉为此十分欣喜：“我儿子会挑日子，沾着文气出生，以后肯定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他是个纨绔，却不傻，文官的地位比武官越来越高，武官还危险，要拿命相搏，他自己没有这个勇气，也没有这个本事，更不敢期望自己儿孙能有他们祖宗那份挣下国公之位的能耐，所以科举好啊，安安生生的，只要科举出头了，名声地位手到擒来。 秦可卿也为这个好消息欣喜不已，今日是宝二叔的好消息，宅里一片欢腾，还有许多族人来贺喜，她本来正在招待，结果闻着鱼腥味突然作呕，请了大夫来，大夫直接向她贺喜。 秦可卿一开始是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双手合拢轻轻放在小腹上，眼泪越来越凶猛，族人们以为她这是喜极而泣，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后怕和庆幸。 贾宝玉也在和众多来贺喜、凑近乎的人说话，突然看到蓉哥儿喜不自胜的样子，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贾蓉一说，贾宝玉也笑了，看着他欣喜的样子，说了几句贺喜的话，心里也不由得畅想起来，如果他也和林妹妹有了子嗣，想必也是这般开怀吧。 想着想着，他脸上越发喜庆。 贾家因为贾宝玉成了童生的事一片欢腾，来贺喜的人众多，有些人去贺喜了，离开后不由得和同伴感慨：“也不知道贾家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怎么子弟如此出息？” “可能只是荣国公家的祖坟位置特别好。”宁国府那边这两代子嗣不丰，也没什么能耐。 “这是荣国府第三个下场的人了，看这架势，明年就能得秀才功名。” “他两个哥哥都是举人，前头那个大哥要不是命不好，多半已经进士及第。” 现在金陵人还有不少人记得贾珠，为他惋惜。 第241章 同在金陵的宋益、潘玲芙也去贾家贺喜了，虽然他们跟这个表弟没有什么往来，却是正经的姑表亲，他这样的喜事，自然要去贺一场。 从贾家回来后，宋益回想贾家的盛况，不由跟潘玲芙感慨了一声：“不愧是贾史王薛四大家的贾家。”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别说贾家还没到死的地步，金陵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派人去了，包括甄家，甄家表现的还十分亲厚。 而这样的场面，在金陵已经是第三次。 “国公府祖上是武将出身，读书方面却是有灵气的。”宋益想到了自己家，他这一代，自己是家中最有可能考中进士的，但他如今还在为了今年的秋闱勤勤恳恳读书，除了他之外，其他兄弟秀才应该就到头了，所以宋益身上的压力不小，如果他没能考中举人，就不能入仕，他们家又没有爵位，要是他儿子这一代还没有人能科举出仕，他们家就要没落了。 潘玲芙对这个外家心里一直是淡淡的，在姨母联系她之前，她几乎以为自己是没有外家的，之后和外家有了联系也是因为姨母，所以对外家她哪里还亲热的起来？ 不过在面上她一向是周到的，实际内里如何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妨碍他们做出一副亲厚的样子来，所以她也笑了：“是啊，宝玉表弟还十分得外祖母喜爱，未来或许是他这一代第一个考中进士的人。” 他们都没有提他的含玉而生，心里都认为这是一个败笔，一个后宅妇人不懂事而闹出来的败笔。 好在贾家早就没了兵权，皇家也没当真，不然肯定要犯忌讳了。 就算是这样，这也是一个攻击的把柄，如果他位卑还好说，做到高位了，上面的人但凡是对他心有疑虑，就要顾忌三分。 从这点来看，娶妻要娶贤是真理。 “第一个进士啊，确实很有可能，他比他二哥有天赋。”只是说起来贾琏，宋益忍不住叹息，他至今还为贾琏以举人功名外任的事可惜，他太年轻了，只参加了一次春闱，不中，就开始谋官，在宋益看来，他最起码也要坚持三次才能说放弃，三次春闱，也不过九年而已，相比起进士和举人之间的天差地别，他觉得九年是值得的，但到底这话不能说，交浅言深，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三次春闱后贾琏就能中，如果他还是不中呢？ 九年时间，他或许在官场早就升了不止一级了。 潘玲芙提到了秦可卿的喜事：“她今日劳累了，要是早知道有孕，就该请别的婶子负责招待。” 说到秦可卿的时候，潘玲芙脸上有明显的笑意，她很喜欢她。 而喜欢秦可卿的贾家族人很多，很难有人不喜欢这么一个美丽、大方，又会为人处世的未来族长夫人，或许有很多人一开始没看中她的出身，但和她相处过后，嘴里就只剩她的好了。 宋益点了点头：“贾家今日双喜临门。” 潘玲芙：“是啊，消息传回京城，两府都会开心。” 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京城，老太太为这个好消息喜的见牙不见眼：“赏，全府上下，都有赏，从我私库里出！” 王熙凤在她下手处坐着，听了立即站起来行礼，喜滋滋的：“那孙媳妇就代大家伙谢谢老太太了，我就说宝二叔是个有出息的，如今可让我的话应验了，明年秀才功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话让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王二太太也十分爱听，这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等他明年中了，让他好好谢谢他二嫂嫂。” 探春也来凑趣：“这话我也说了，惜春妹妹可以给我作证。” 惜春认真的点头：“对，她也说了，还有宝姐姐也说了。” 薛宝钗不禁笑了：“要是专让宝玉来谢，怕是在场的人都要谢一遍，姨母，回头宝玉谢累了，该说你不心疼他了。” 王二太太被她说的笑的撑不住：“这算什么累，他中了，让我说一天的谢我也欢喜。” 一片喜气洋洋里，只有角落里的贾环一字不吭，要不是他脸上也有撑出来的笑意，格格不入的他或许就要被赶出这个欢庆的场合了。 好不容易，大家夸累了，纷纷散去，贾探春让贾环跟她走一趟，她给他做了个荷包，让他去拿。 来到探春屋子后，她让丫鬟给贾环上茶上点心，她从内室把荷包拿了出来：“看看，喜欢吗？” 贾环接过荷包细看，荷包上绣着伸展的竹子，竹子代表着君子，代表着坚韧不拔、不屈不挠，寓意极好，他立刻就把自己腰间的旧荷包拿下来，把里面的银块倒出来放进新荷包里，再系到腰间。 他没有回答，但这些举动跟回答了也没差别。 探春看笑了：“旧的荷包给我吧。”这个也是她做的。 贾环没给：“花样不同，我留着。” 贾探春就没再说什么，问起了他的功课，这一问，贾环反应却很大，炸毛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没有你宝二哥出息，你就继续捧他的臭脚吧！” 他吼完，扭身就跑。 贾探春被气了个倒仰，知道他这是对她刚刚夸宝玉的话有意见了，她赶紧上前去抓住他胳膊：“你闹什么，我不就问问你的功课吗，我还问不得了？” 贾环挣扎，没挣开，又扭过头来：“你是只问吗？你接下来肯定就要让我上进，是我不想上进吗，没办法，你亲弟弟就是没有他那么好的天资，让你失望了！” 第242章 贾探春本来确实是要这么说，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他除了读书出头还有什么出路？ 如果自己是个男儿身，根本不会督促他，自己苦读就是了，现在他正在气头上，所以她没接这话茬：“我是要提醒你，你下回表情别太明显了，让人看到了，你又要吃苦头。”她当时看到环儿脸上的愤恨，心里真担心他这样子被老太太和太太看到，说着，她眼眶就红了：“环儿，你该高兴的，宝玉越是出息，她就越看不到你。”看不到他，就不会再找那么多借口耽误他用功，因为太太就是担心年龄相近的环儿抢了宝玉的风头。 听了这话，贾环僵住了，肩膀也垮了下来。 低着头，不再出声。 他和宝玉年龄相差不多，但贾环没有自信自己十三岁的时候第一次下场就能得中，所以他反应才这么大，他心里发虚。 贾探春看这招好使，忙道：“你别急，你也是经常在外走动的人，比我清楚那些人考中秀才大部分是多少岁，白发苍苍还在考的也数不胜数不是吗？”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亲弟弟天赋一般，失望？ 早就失望过了。 失望过后还有庆幸，要是他天赋好，可不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 这边姐姐开解弟弟，那头，薛家住的院子里，薛姨妈正搂着薛宝钗欢喜：“我的儿，我就说宝玉是个有出息的，你瞧瞧，这才多大点年纪就成童生了，明年顺利考下秀才，再过几年，多半就是举人了，到那时候才十六岁！”说着，薛姨妈感觉到了危机感，他这么年轻就出头了，那他的亲事可要早早定下来，不然被榜下捉婿了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薛姨妈立刻放开搂着女儿的手：“我去和你姨妈说说你和宝玉的事。”说完这话，她就匆匆离开了，留下红了脸默默垂首的薛宝钗停在当地。 第108章 聪敏反被聪明误 薛姨妈去找了王二太太, 要说两家儿女的亲事，最好能交换庚帖，那样就稳了, 另一头，宁国府那边也在高兴，不过那边的高兴比较复杂。 尤氏因为儿媳妇有孕是真心欢喜的，她嫁进来这么多年都没有生养, 偏偏老爷连个庶出子女都没有，她想要抱养别都不行，有个年幼的小姑子，本来是可以放在跟前当女儿养的, 但这个小姑子被送去隔壁老太太跟前教养了, 说出去养在国公夫人跟前对她以后说亲有好处。 这点她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也不去争, 只盼着儿媳妇进门, 生下孙子孙女, 她也能帮着儿媳看孩子，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毕竟她是继室，没有自己的亲生血脉, 跟孙子孙女有感情了, 以后老爷仙去，她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跟她的开心对比, 贾珍的欢喜就比较勉强了。 他的腿伤已经好了, 但他忘不掉腿被打断时的痛楚。 他也知道不该动这个念头, 只是控制不住, 而且他还没得手呢, 怎么父亲就知道了？ 可惜他查了这么久, 也没查出到底是谁去告的密。 现在儿子儿媳跑去金陵了不说，儿媳妇还有孕在身。 他应该欢喜的。 这是好事儿。 他们宁国府人丁单薄，他早就看着隔壁眼热了，只可惜他就一个儿子。 看着隔壁，一个接一个的下场科举，还都考了名次回来，贾珍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红了，如今他们这边总算要添丁进口了，他得要高兴才是。 所以他脸上是笑着的，虽然这笑容细看有些僵硬，他吩咐尤氏:“这是我们家的大喜事，你多添置些东西送去。” 尤氏自然答应了，“那我把这份单子再加厚三分？” 贾珍看了一眼，点头。 尤氏又问派谁去道观跑一趟，这样的喜事，也该告诉孩子爷爷一声。 贾珍:“……” 他现在对自己父亲都有心理阴影了，一想到他就想起自己好似还在隐隐作痛的腿，要是他坚持不改，他相信自己的腿还会断第二次，想到这里，贾珍心一凛，而且他知道自己得去，所以他扯了扯嘴角:“我去，给老爷备马车！” 说话的语气有几分不耐，尤氏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不高兴，低眉顺眼的应了。 * 薛姨妈从荣禧堂回去的时候，脸上不太痛快，显然这次过去结果不如意。 她姐姐是十分赞成这门亲事的。 儿女亲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姐姐要顾虑老太太的意见，老太太不点头，姐姐就不敢应下，如今老太太还说宝玉不能太早定亲，要是太早定亲了，会影响他的前程，这话一出，姐姐更不敢应了。 薛姨妈也不敢说不要当真，只问:“能不能找高僧化解？” 王二太太:“我想多半是可以的，只是没有找到办法，我这就让人去打听。” 老实说，王二太太如今对宝钗还是满意的，但她也觉得如今宝玉成了童生，明年再考中秀才，条件就不一样了，明年她再去为他说亲，能比之前说上更好的人家，要是有比宝钗好，又能帮衬到儿子的，她也会答应的，所以王二太太一听老太太说宝玉不能太早定亲这话，直接就当真了，为了可信度，还衍生出了会影响他前程的话来。 等薛姨妈回到梨香园，薛宝钗不用问，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事情不顺，那点女儿心思就跟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骤然一凉。 她脸上露出点苦笑来，但看到妈妈看着自己，她把这点苦涩隐藏了起来，轻声问道:“妈妈，你回来了，姨妈是怎么说的？” 第243章 薛姨妈说了那一通不能太早定亲的话，薛宝钗问：“几岁算是早？” 薛姨妈叹气：“说最早不能早于十六岁。” 薛宝钗陷入了沉默。 宝玉十六岁，那自己不就十七了？ 这个岁数一般姑娘都已经过门了，早的甚至孩子都生了。 如果自己不能顺利嫁给宝玉，她要再说别的亲事，就只能往下找，甚至是做继室。 薛姨妈有些慌：“我的儿，你说话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高僧没那么好找，就算找了，以后但凡宝玉仕途有哪里不畅，就要责怪高僧了。”她说的是高僧，实际就是在说他们自己。 薛宝钗脸上的苦笑遮掩不住：“……妈妈，我也不知道。” 他们太被动了。 而且薛宝钗知道姨妈愿意为宝玉娶自己为妻，但老太太和姨父都不太甘愿，她要是等下去，很有可能是一场空，如果是那样，是不是要早些放弃，另寻良缘？ 但她能寻到哪家良缘？ 她定了定神：“妈妈，哥哥那边有好消息吗？” 薛姨妈终于没忍住，抱着女儿哭了起来：“也不成，我的儿，你们都是在挖我的心肝啊！” 没多久，就有人把薛姨妈去荣禧堂找王二太太，结果失落而归的事告诉了王熙凤。 她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讽：“看来我姑妈这趟心意没达成啊。” 平儿没看出她这嘲讽针对的是谁，是二太太？ 还是姨太太？ 姨太太出手大方，奶奶好像挺喜欢他们的，她拿不准，所以一时只给王熙凤捏肩，没说话。 王熙凤喝了一口茶，又开口道：“现在府里我这表妹的名声可好了，把探春、惜春妹妹都压过去了。” 平儿听出来了，原来在说薛家，平儿就道：“薛姑娘出手大方，自然人人都乐得说几句她的好话。” 王熙凤：“是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过她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虽然两位妹妹是庶出，好歹也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 她为了好名声压着她们，就下了老太太的脸面，偏偏她还想嫁给宝玉。 本来老太太就不想给宝玉娶商家女，这下子不是更不会答应了吗？ 本来她也没发现，是写信给琏二告诉他府中状况的时候反应过来的，经过薛家的一番经营，荣国府里说薛宝钗好话的人太多了，就是她自己，对外说起来也只有说她们好的，谁叫她吃人嘴短呢？ 就是老太太，因为薛家的那五万两银子，再也没有提过薛家的宅子修好了没有的话。 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个表妹压着探春、惜春要出头就算了，有的人还和迎春对比，说迎春对比起来过于木讷，表妹亲，能亲过能给她夫君仕途助力的亲妹妹？ 而且迎春之前跟在她身边的时候，王熙凤对这个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小姑子着实产生了些感情。 平儿明白了：“就是不知道薛姑娘一番谋算能不能成功。”她理解为什么薛宝钗会这般“人情练达”，她想成为宝二奶奶，自然想要好名声，至于为什么会和三位姑娘对比，这或许不是她的原话，但收了她好处的那些下人自然而然会和她们相比，毕竟府中三位姑娘都是庶出，底气不高，手里的银子也没有薛姑娘多，她们能得到的好处肯定是薛姑娘那多一些。 平儿也收过好几次薛姑娘的打赏，确实丰厚。 作为大房的人，平儿对薛姑娘成为宝二奶奶是乐见其成的，总好过换成其他高门大户家的千金。 她想，二奶奶多半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是顺其自流。 李纨对此也是赞同的，或者说，她是最赞同的那个人。 官商之别巨大，他们母子在二房本就不受重视，若是宝玉娶了一个大官家的千金，作为妯娌，她的日子绝对没有如今轻松，而且宝玉娶妻后，太太，甚至老太太都会想让她管家，到时候大房和二房相争，不管谁赢了，自己还能拿着一部分管家权的可能性都不大，如果可以，李纨希望宝玉娶妻的时间慢点、再慢点，真要娶妻，那薛家的姑娘最合适不过了。 她的出身注定她在荣国府傲不起来。 虽然薛姑娘也会夺走自己手中的管家权，但她为人处世有分寸，出手也大方，哪怕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刻意为难自己。 荣国府的喜事一向是张扬的，不过自从还银拉了巨大的仇恨后，行事就低调了许多，现在贾宝玉得了童生，老太太很想大摆筵席，但到底不想露头，给宫里的元春和贾政添麻烦，所以只给至今的几家送了帖子。 这至亲，指的就是王家、林家、史家、薛家、宁国府。 贾家和史家的关系自从还银后缓和了许多，他们收到帖子，就痛快的答应了准时赴宴，甚至史湘云当天就收拾了些东西过来小住了。 她是荣国府的常客，老太太对这个失父失母的侄孙女很是疼惜，时间久了不见她来还会派人去接她。 贾敏看到帖子，就放到了一边，林黛玉想去，问：“母亲，我陪你一块去吧，我有一阵没陪外祖母说说话了。” 贾宝玉不在，贾敏没阻拦：“好，她肯定也念着你。” 林黛玉：“宝二哥哥如今是不是正在回京的路上，会和哥哥他们遇上吗？” 贾敏失笑：“宝玉名次出来了，多半还会留在金陵一段时间，你哥哥他如今应该快到了，不过他这回是赶不及去赴宴了。” 第244章 这是一场家宴，就在两日后。 林黛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她早就发现了，母亲对她和宝二哥哥说话都很是在意，本来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一旦见面母亲都要盯着，这回他在金陵，母亲一口就答应了自己过去。 她不是小孩子了，手帕交里有的已经定亲，她知道母亲顾忌什么，也一向配合，只是她有时候也会茫然。 她这几年就会定下亲事了，她会定给谁？ 不过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她说给了谁家，父亲、母亲和哥哥都是她坚实的后盾。 两日后，贾敏带着林黛玉来到了荣国府，被带到了花园子，这边戏台上已经有人在准备了，戏台下放，摆着桌椅，显然今日在此设宴。老太太看到她们来了，就拉了黛玉的手让她坐在自己左边，她右边坐着的是史湘云。 各自行礼后，贾敏坐到了黛玉旁边：“怎么不见凤姐？”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熙凤言笑晏晏的来了：“我好似听到有谁在叫我？” 虽然她在笑，眼眶却有些红，贾敏意识到是出了什么状况，不过看她这样子，是不想闹出来的，所以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我正想问你，怎么不见大姐儿和她弟弟？” 王熙凤：“她淘气，带着弟弟玩得累了就睡着了，姑妈想他们了，我让人去看看他们醒了没有。” 贾敏：“你别吵醒了他们，小孩觉多，睡着睡着就长大了。”凤姐性格一向坚强，什么能让她落泪？ 贾敏想了想，就知道是什么了。 算了下时间，琏儿在北地那两个有身孕的妾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虽然说为人妻子要贤良大度，但人心肉长，哪能真的不介意丈夫有别的女人、别的孩子？ 不过今日是为了宝玉成童生贺喜，她要是拉着脸就不好看了，所以贾敏看破不说破。 事实正是贾敏想的那样，今日一早王熙凤收到了信，说那边江姨娘生了一女，唐姨娘生了一子。 王熙凤本来膝下有自己亲生的一女一儿，凑成一个好字，这两个庶出的也只能叫她母亲，她如今就凑成两个好字了。 庶出的女儿王熙凤是不介意的，长大了不过是一副嫁妆的事，庶子却是要跟自己儿子争家产的，要是心养大了，说不定还要跟自己儿子争爵位，如今有了第一个庶子，或许没多久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偏偏她不能随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无法阻止…… 第109章 他们的小命还是能保住的 王熙凤因为自己多了一双便宜儿女不愉快, 那一头贾琏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他又当父亲了。 但在他的心目中，这些儿女中最重要的当然是他的嫡长子茂哥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对其他子女也不是说没有分量, 他的长子还小，看不出天分，要是他天赋平平，就只能守成, 要是有其他读书天赋出众的子嗣，他们同样也是贾家人，以后能和茂哥儿守望互助。 这次两个姨娘生产，他盼着江姨娘生的是儿子, 唐姨娘生的是女儿, 结果跟他期望的相反, 看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儿子, 贾琏下定了决心。 他本来是要让唐姨娘死在生产时的, 一句难产就能把事情圆过去, 但他查到了一些线索，所以唐姨娘还不能死，既然这样就不能让她有机会影响到自己儿子, 所以他决定等两个孩子满了百日, 就把他们送回荣国府，交给凤姐抚养。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一个是不怕他们养在姨娘跟前, 学了姨娘的小家子气, 第二个就是他怕这两个长在自己眼前, 时间久了, 他的心偏了。 他父亲跟二叔就是前车之鉴。 贾琏不想自己儿子也重现这一幕, 所以他打算有庶出的子女都送回去，等他们大一些了，再全部接到自己跟前教养。 只是小儿本就难养，贾琏也会担心，要是凤姐不想让他们活着，她有很多下手的机会。 但对比留在这里可能会产生的糟糕后果，贾琏还是决定把孩子送回去，他会在孩子身边留人，况且送回去后，上面还有大太太、老太太，凤姐不能无所顾忌。 他们的小命还是能保住的。 贾琏也是没有想到，唐姨娘居然和荣国府某人有私底下的联系，她在荣国府时间很短，身边还一直有他的人盯着，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银子，她没有可能收买，所以这肯定是幕后人放在荣国府的人，贾琏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等这个人揪出来了，唐姨娘就可以病逝了。 贾琏的精力除了公务，就是在这些方面上，所以他对于宝玉成了童生反应不大，他是过来人，前面这两关确实比较好过，考得比较基础，越到后面越难，在贾琏看来，宝玉也很看运气。 他的文风和偏好十分明显，要是遇到一个务实的考官，他在院试很难被取中，要是侥幸秀才过了，到了秋闱，文风还是很重要，但言之有物是基础，如果宝玉的心态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又不狠吃一番苦头，他能中的可能性很小。 想当初，贾琏也是经过了两年多的苦读，又有运气加持，才能侥幸成了举人，再让他考一次，他都不敢说能考中。 所以等宝玉考中进士，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后了，甚至贾琏都不知道，要是他运气不好，跌个跟头，还愿不愿意继续考下去。 ——越到后面，吃的苦头越多。 第245章 要说起来，贾琏如今还有些好奇，宝玉怎么就想通了，愿意下场了？ 他之前心思明显不在这上头。 贾琏还特意写了信问问凤姐，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另外在信上，也把他决定等两个孩子百日后就让人护送他们回荣国府交给她抚养的事说了。 王熙凤收到这封信以后愣了许久。 她没有想到贾琏会这么信任她。 这让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因为她对自己都没有这个自信。 但不得不说，她是窝心的。 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他们母子。 而且他们送回来说是交给她抚养，只要她不想管，并不会累到她，只要给他们准备好住的地方，派人手照顾他们，她再时不时过问几句，就尽到嫡母责任了。 她反复把信看了几遍，不知不觉间，心里的焦虑一下子散了很多。 她是大妇。 但如果跟男人长期分离，感情淡了，就算是大妇，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来看，她暂时不用担心夫妻离心了。 至于这两个孩子，她要怎么教养？ 要让他们病没了吗？ 王熙凤想着，良久，她咬着牙摇了摇头。 虽然她心里是有这个想法，但如果他们出事了，以后有了别的庶出子女就不会送到她跟前了。 而且他们这么小送回来，那就是把一张白纸送到她跟前，任由她图画。 自己若是从小教导他们兄友弟恭，以后自己儿子继承爵位，其他人还能帮衬茂哥儿，他们若是真有出息，荣誉也是给她这个嫡母的。 想到这里，王熙凤觉得她要问一下贾琏什么时候能回来了，要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来的话，她就把平儿送过去，陪他一段时间。 她答应了要给平儿一个孩子，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她花期都要过了。 至于宝玉怎么突然就转了心思愿意上进这个问题，只在王熙凤脑海里稍微转了一个圈，就被她抛之脑后。 在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以前宝玉还小，一身孩子气，说些怪话当不得真，再者，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所以就只是宝玉长大了。 另一头，林烨的船终于要到了。 他们这一路上颇受瞩目，大家用了那么多手段，结果都没能安插人进去霖海府这次空出来的位置上，要是他们谋算就成功了，别的不说，那水泥的方子就到手了。 虽然其他人仿制出来了，但效果却要差不少。 为了更好的效果，他们只能跟霖海府购买，但这样购买是要付出真金白银的，要是把方子拿到手就不一样了，这跟拿着一座金矿没什么区别。 而且大家还关心林烨接下来会去哪里任职，尤其是京城现在四品官、从三品官都没有空缺，难道皇上会为了他特意让某个人挪走吗？只是这样一想，有些人就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不太稳当。 还是说他会继续在外地为官？ 从林烨出发开始，就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就更别提林如海他们了，有许多人问询林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关系一般的，林如海说一切听从上意，亲朋好友问了，他说他不知道：“儿子翅膀硬了，早就过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年纪。”反正不管谁来问，都一个意思，他是不会落人口实的。 况且，这本来就是他们说了不算。 他这话听的那些人一愣，眉毛顿时就不太好看：“你这是在炫耀吗？” 你就是在炫耀吧。 看看人家的儿子，再看看自家的，一把年纪好像活到了狗身上，越想越心塞。 林烨的船靠岸的时候，还是清晨，林府的人已经在码头等候许久了。 他们这一次回来，行李众多，加上带回京城要送人的特产，更是满满当当，林府也知道东西多，所以带来的人手、车架充足。 脚踏实地之后，林烨和崔玥兵分两路，崔玥带着儿子跟其他人一起回去，林烨则是换好了衣服，带着资料先去报到，等候皇上召见——他的准备没有白费，前脚去报到，后脚皇上就召见了。 贾敏和林黛玉已经在府里翘首以盼了，看到儿媳妇带着儿子回来，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扬了起来，一番见礼后，贾敏道：“玥儿，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你回去好好洗漱歇息一番，安安你也不必担心，有我们呢。” 船上的设施再齐全也比不得陆地，贾敏在这方面也算是有充分发言权了，每次她从船上下来都想快速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才算是活过来了。 崔玥也没客套，这一路确实辛苦，她还有些晕船，现在还感觉脚踏云端。 等崔玥一离开，贾敏就迫不及待从奶娘的手里抱过安安。 安安已经醒了，看到两个陌生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被抱过去了，也没反抗。 贾敏笑了起来，轻声问道：“我是祖母，安安还记得我吗？” 当然是不记得了。 他也不认生，看到贾敏伸出手来摸自己的脸蛋，也没不乐意，任由她摸，还“呀呀”叫了两声。 贾敏问奶娘：“小少爷会叫人了吗？” 奶娘：“只会简单的几个单字。” 贾敏了然：“安安，我是你祖母，叫我一声祖母。” 安安：“呀！” 林黛玉在旁边看着他，喜的不知从何下手，白白嫩嫩，一身奶香味，真是太喜人了。 第246章 见母亲逗他，她总算开口：“安安，我也能抱抱你吗？我是你姑姑。”她从旁边丫鬟手里拿过自己亲自绣的布老虎，色彩明艳，很吸引眼球：“这是我给你做的，你喜欢吗？” 安安不缺布老虎，但他喜欢这个叫姑姑的人，所以他也伸出了手，露出笑容，示意抱抱。 林黛玉：“！！！” 她小心翼翼的抱过侄儿，心里只剩下感叹：安安真是太可爱了！！ 安安迅速的俘获了她们的芳心，母女两个轮流抱着，完全不舍得撒手。 林如海惦记着家里，一到点就回来了，一到家门口，他正想问，已经有人机灵的回答：“老爷，小少爷在主院，大爷还没回来。” 林如海加快了走路的速度，这时候安安已经在榻上睡着了，看他回来，贾敏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放轻步伐。 林如海走到跟前，屏住呼吸，看着睡着的孙子。 这是第一次见他。 林如海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脸蛋圆圆，看得出被养的很好，圆的看不出他的脸型像了谁，但他的眉毛、鼻子都像了他父亲。 看他眨也不眨的看着孙子，脸上还一直带着笑意，贾敏就在边上笑看着这一幕。 她也是这样看了孙子很久。 林如海想要伸手摸摸他，又怕吵醒了他，手就放到安安的衣服上轻轻揉捏了下。 等他看够了，贾敏才拉着他去了外室，轻声问道，“怎么烨哥儿还没回来？” 林如海坐下：“不急，他总不会留在宫里过夜。”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他进去的时间也太长了，早上进宫，如今都快要天黑了。 嘀咕的不仅仅只有贾敏，贾政回去的时候也去老太太那里说了这件事，说的时候，他心中的滋味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这是他的亲外甥，是小辈，但他远远走在自己前头。 他之前是四品，为政一方有功，这次救灾表现也极为突出，他的考评是个优字，所以他只会往前走，他要是升官了，又留在京城，他们舅甥在外面见到了，他这个长辈就显得十分庸碌无为，颜面尽失。 老太太没看出他的情绪，喜笑颜开：“烨哥儿还在宫里啊，等他安顿好了，就请他过来，我好些年没见到他了！”说着，老太太的情绪有些激动。 大老爷被叫来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看到这里人这么全还以为是什么，如今听到这个好消息，也笑了，“是该请他来见一见。” 现在想起来，贾赦还有些心疼请他给贾琏开小灶送出去的东西，但心疼归心疼，他还是觉得值得。 太值得了！ 王熙凤脸上笑容灿烂：“想来没多久，我们就能听到姑妈家报喜的好消息了。”这个报喜，自然是林烨升官了。 这话让老太太笑容更深了：“要是被你说中了，我就把你眼馋的那串珊瑚手串送给你。” 王熙凤哎哟了两声：“我先谢过老太太，回头我再跟表弟说一声，也谢谢他，让我白得了老太太的好东西！” 有她活跃气氛，荣庆堂气氛更火热了。 薛宝钗和探春位置紧挨着，她听到了探春一句“真好”，不由侧过头去，在她脸上看到了羡慕。 探春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也看过来，笑问道：“薛姐姐，你也羡慕吧。” 薛宝钗沉默了一瞬，原来她脸上也有羡慕吗？ 也是，谁能不羡慕呢，如果她有这么一个哥哥，她们母女何必如此汲汲营营？ 第110章 还没定下，或许会有转机 林烨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进宫的, 饶是如此，当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感觉比通宵了还要疲惫。 几年不见, 皇上越发有威仪了，凡是开口问了，全都是重点，林烨说话之前都要在脑海里先过一遍有没有问题, 还不能让他怀疑自己有怠慢的意思，很耗精神。 这就是为什么有句谚语叫做伴君如伴虎了，在封建时代和这么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子近距离说话，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皇上经常夸他, 对他态度也亲近, 但有些话听听就好了, 他要当一回事, 却不能放到心里。 他回去的时候, 是带着诸多赏赐离开的, 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备好了，饭菜端出来的时机刚刚好, 林如海第一个动了筷子, 虽然儿子在宫里不至于没饭吃，但在宫里没几个能吃的好的。 他还带回来两个菜, 一个是熊掌, 一个是烤牛肉, 都是御厨的拿手好菜, 皇上特意让人做了, 备好了, 在他出宫的时候给他的。 在赏赐给他的其他物件里，除了一些价值高的东西，也有一些外面买不到的贡品食材干货。 从这方面来说，皇上在对待他放在心上的臣子们也是相当用心的，会记得嗯他们的喜好。 贾敏看着林烨，有些心疼，“怎么我感觉你比去年要瘦了？” 忙着救灾的时候瘦了贾敏能理解，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应该把肉都养回来了才是。 听到这里崔玥有些紧张，怕婆母怪自己没照顾好他。 林烨:“儿子现在正好，去年是长了几斤肉。” 去年贾敏去霖海府是崔玥的月份大了，她过来坐镇，那时候崔玥没什么胃口，总是吃几口就不吃了，林烨为了照顾她的心情，跟着她一起吃，结果她没吃胖，林烨吃胖了几斤，后来就瘦了回去。 第247章 贾敏:“那你这样也太瘦了。” “儿子这身形说不上很瘦。” 崔玥听了脸一红，启昭他身形确实不单薄。 不过这就不必对外说了。 林黛玉左右看了下，“父亲更瘦些。” 林如海:“千金难买老来瘦。”他现在四十多了，对自己的身形很满意。 贾敏环视一圈，他们家就没有胖的，最胖的就是在房里呼呼大睡的安安了。 等吃完了饭，林烨跟着林如海去书房，崔玥留下和婆母、小姑子一起说说话。 她们有很多话想说。 想要问安安的事，还想问他们这一路上的行程，还有要聊崔玥什么时候回娘家…… 林烨跟林如海来到书房，他并没有说他在皇宫里面和皇上具体说了些什么。 虽然他们是父子，但职责不同，有些事他不知道才好，不过除了细节不能说，有些事可以说的，比如他接下来的去处。 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去南疆出任从三品的布政使参政，俗称道台。 而南疆，也正是南安郡王镇守的区域。 至于他这个官职，通俗理解的话，他的上级是布政使，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布政使参政就是他的副手。 林如海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定下来了？”这才是他回来的第一天。 林烨：“去年初就有这个想法了。” 林如海听他说了地点和官职，脸上很是精彩：“一定要去这么远？而且那边多瘴气。” 林烨：“我之前去过南疆，没事。” 林如海发现自己是劝不动了，叹了一口气后问道：“什么时候？” 林烨：“等上意下来，我还有些事要再写个折子递上去。” 所以他没那么快离开。 林如海心下一松，那还好，要是马不停蹄出发，那也太累了：“你要是去的话，把孩子留在京城吧，他还小，这一路太远了，从霖海府回京路上坐船他都病了一场，去南疆没办法全程坐船。你要是舍不得，就先养在我们这边，等他大一些了再送过去。” 说到这个林烨确实有些担忧，他们回来的路上比预计的慢了一些，就是因为安安在半路病了，为了给他治病停靠了几天。 虽然他们回来的路上有大夫随行，但赶路本身就不是一件舒适的事情，生病了孩子反应更大，而且小孩还不能明确说出自己的感受，每一次生病他们夫妻都要提心吊胆。 林烨犹豫了一下，没有下定决心，他是真舍不得。 把留在京城的话，再送到身边那估计得要他三岁了，那就是要分开两年的时间，甚至是更长，“我要好好想想。” 林如海也不催促，他相信道理儿子都懂，只是他舍不得罢了。 如果他要去的地方是江南那种鱼米之乡，林如海也不会做这个恶人，可是他要去最南边，一南一北，跨越了大半个大盛，这一路大人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况孩子？ “对了，父亲，我出宫的时候遇到了忠靖郡王。” 林如海：“他跟你说什么了？” 林烨点头：“说了一些挑拨离间的话。”他很淡定，林如海听着也很平静，“看来他有些着急了。” 确实该着急了，太上皇的身体林如海看不到细节，但从他越来越少露面也能猜得到他的身体一直在走下坡路，忠靖郡王经常去伴驾肯定清楚，哪里能不着急？ 他因为手中势力膨胀可没少驳斥他这个皇帝哥哥的意见，以后太上皇若是崩了，他肯定要吃苦头的，具体多大的苦头就要看当今的心胸了。 至于说他有没有上位的可能，不能说没有，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小。 他错过了机会。 林烨又问起了太平教的事，林如海摇头：“除了卷宗上的事，我还问了几个经历过的老人，他们知道的还没有卷宗详细，你外祖家也没查出什么，时间太久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 “我猜他们的大本营从江南转移到南边了。”具体是东南还是西南，林烨还不确定。 林如海：“知道目标了，就算他们继续躲在暗处，迟早会被我们抓到马脚，耐心些。” 林烨点头，他等得起，都找了这么久了，他不缺继续等下去的耐心。 等林烨和林如海谈完，时候已经不早了，林烨回去的时候，崔玥已经换好了衣服，随时可以歇息了。 “安安睡了没有？” “睡了。” “你看他还习惯吗？”第一次出远门，就怕有哪里不适。 “没见有什么异样。” 等林烨洗漱了一番，熬不了夜的崔玥都差点睡着了，不过在接触到林烨的体温后，她清醒了一些：“进宫后皇上有提接下来的去处吗？” 林烨：“南疆布政使司参政。” 崔玥听了脸色一变：“那边不是很多南蛮异族杂居的地方？怎么会去这么远！”这是从三品的官职，是升官了，但地点实在让人皱眉。 她知道夫君想去南边，但她以为最南也就是广州那边，结果不是，在它隔壁。 林烨：“异族是多，汉人也不少，我之前去过，那边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崔玥安心了些，但她还有些不甘心：“定了吗？” 林烨：“如无意外。” 崔玥眉头皱起：“那边太远了，我是要跟着你一块去的，安安怎么办？” 第248章 林烨叹了一口气：“父亲说把孩子留在这边，等他长大一些了，再送去我们身边。” 崔玥不说话了。 她不想和孩子分开，只是这么一想，就跟割她的肉一般。 但留在京城陪孩子？ 崔玥也不想！ 林烨在走回来的路上已经想通了：“孩子留在京城也好，父亲母亲他们会好好照顾孩子的。”他怕孩子在路上出事，真要是出事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崔玥沉默了，这下子她困意全消，彻底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崔玥眼下挂着青黑，她照了镜子，觉得不行，特意上了妆遮掩一番，但贾敏已经从林如海那里听说了儿子接下来极有可能去的地方，看她脸上的笑容不大开怀，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事情还没定下，或许有转机也不一定。” 这话是安慰。 崔玥也知道。 但她还是被安慰到了。 要是有万一呢？ 因为林烨的回来，陆续收到了亲朋故交们的请帖，贾敏收了请帖看了看日期，近期内的就先推了，儿子不得闲，要先写折子交上去，之后才有空去走亲访友。 其他人也谅解，让他公事为重。 就算是心里着急的，面上也得要装出一副体谅的样子来。 林烨花了三天时间写了一份厚厚的折子交上去，这下算是无事一身轻了，于是他们一家，除了林如海外，先来到了荣国府给外祖母请安，之后才是去长公主府给岳父岳母请安。 这一天老太太本来是想要请众多老亲一起热闹热闹的，因着还欠银的事，彼此关系淡了不少，但这次老太太相信他们会给面子的，但敏儿提前来了话，说任命没下来之前不能过于张扬，她只好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没请其他人，完全是家宴。 一番见礼后，崔玥这个外孙媳妇被拉到了老太太左侧坐着，看着崔玥的目光十分和蔼，更是对崔玥怀里抱着的安安赞不绝口。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烨哥儿，安哥儿会长，以后肯定又是一个让京城贵女心动的才子。” 这种场合怎么少得了王熙凤，她笑容夸张：“可不是吗，才这么点大，就能看出他的聪慧相，要不是我家大姐儿年岁大一些，我真想和表弟结成儿女亲家。”说着，她心里一动，她的大姐儿比安哥儿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今说这些太早了。 为着招待林烨，贾赦、贾政、贾珍、薛蟠都在。 五个人坐了一桌。 因着都是自己人，所以男女客之间并没有用屏风隔开，林烨坐在这边，可以察觉到女客那边诸多看他的视线，他扫视了一圈，重点看了下荣国府这些未成年的姑娘少爷。 一别五年，之前还带稚气的小丫头们都有了大姑娘的样子，恍惚间，林烨好像能把她们和上辈子影视剧中的角色对应上，却更活灵活现、更真实。 也是，她们是活生生的人，正在实实在在的过着她们的一生。 不过相比起红楼原著，如今已经有了许多改变，对他来说最好的改变就是林妹妹不仅有父有母，还有他这个兄长，她不必寄人篱下，感受人情冷暖。她的身体看似单薄，却并不病弱，只是天生骨架小，眉形淡，要是她病了，确实可以跟原著中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形象对上。 其他的十二金钗中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发生了改变，比如迎春，她现在还在北地，明年就要出嫁了，她会嫁给文官家的儿子，逃离误嫁中山狼的命运。 王熙凤如今不仅有女，也有子，而且因为贾琏的改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现在压制不住贾琏，而且贾琏还教她读书认字，她说话做事有了底线，放印子钱和包揽诉讼的事都没做了。 林烨又想起来一瞥而过的薛宝钗，十四岁的她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姑娘了，甚至有不少这个年岁出嫁的，她容貌丰美，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不愧是并列十二钗之首的人，就是不知道她这回能不能走出跟原著不同的路？ 他这一扫，女眷那边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他，所以基本都发现了，未婚的姑娘们都受惊似的收回了视线，心脏扑腾扑腾跳。 探春脸红了。 这并不是少女红鸾心动，虽然说起来他们是表兄妹，但现在看到人的时候，感觉这不是“兄长”，而是长了一辈的“叔父”，他身上有贾家男人身上没有的一种让人敬畏的气度，让她无法把他当做兄长来看待。 黛玉就坐在她身边，所以探春压低了声音问她：“你觉得你哥哥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好相处吗？” 五年的时间，探春对这个表兄的印象原本是钟灵毓秀状元郎，现在依旧可以说他样貌出众，但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气质给他的样貌添了一层光圈，让人越发不能直视。 林黛玉不明白为什么探春这么问：“我哥哥当然好相处。”有求必应又体贴。 探春将信将疑。 探春另一边是薛宝钗，她在注意到视线扫过自己的时候身体僵了一瞬，心跳如鼓，好在这视线很快就离开了。 显然，这股视线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已。 她慢慢的深呼吸，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失望。 她看了一眼被老太太留在跟前说话的崔玥，大概是两者皆有吧。 第249章 因为她知道自己找不到这样的夫婿了。 文采高卓，有能力，还对妻子一心一意，不二色。 她要是能顺利嫁给宝玉，前面这条他如今才下场，前途未定，不二色这条更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111章 好像在提醒他的无能 本来史湘云也会参加这一次的家宴, 但她运气不好，偶感风寒，只能在家中养病, 就遗憾的错过了，不过当她好了之后，立刻就过来了。 她很期待这一次的家宴，所以在翌日来到荣国府以后, 就追着探春惜春询问昨日的经过：“我这病的不是时候，早一天好，我也能来了。” 贾探春把她代收的那一份礼物拿出来，“这一份是表嫂给你的, 你不在, 就让我转交给你。” 名单上有她, 所以崔玥准备礼物的时候也有她的份。 史湘云登时就笑了, 喜滋滋的, “是大家都有？” “都有。” “我们是一样的吗？” “差不多。” 符合她们各自生肖的金镶玉手串, 两对配套的耳环，还有一盒十二朵江南风格的绢花，十二个江南风格的荷包, 还有一对拳头大小、或坐或卧的狸奴玉雕摆件。 看到这套摆件, 史湘云爱不释手，实在是活灵活现, 太可爱了。 惜春看她喜欢, 笑了, “我也很喜欢, 之前林姐姐给我们送了类似的瓷器摆件, 我现在还时不时的拿出来把玩, 表嫂还说了一件我们都没想到的事。” 史湘云好奇地探过头来，惜春：“这些狸奴动作神态都是表哥自己画的花样，再让人雕刻出来的。” 探春补充：“真让人想不到，林表哥这么有闲情逸致。”她是因为这些细节，才觉得黛玉说的是真的，她这个哥哥在私底下是好相处的。 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玩，而是哄她们开心。 这确实是让人意想不到，史湘云颇为扼腕，“我该亲自跟他们道一声谢的，下一次能有机会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探春就笑了，“不用着急，有机会。” 史湘云忙问道：“是什么机会？” 探春没有卖关子：“下个月就是安哥儿的周岁宴，你跟老太太说说，留在府里，到时候我们就能一块过去了。” 史湘云听了，顿时喜气盈腮，连声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立刻就去找姑奶奶。” 说着就起身要走。 探春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你急什么？我们等等再过去。” 老太太还在跟史家婶娘说话，湘云今日过来也是被她婶子带来的，现在她们还没说完，她们不方便过去打扰。 被她这么一拉，史湘云也想到了这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你说的对，我们再说说话，那林表哥是什么样的人？表嫂呢？” 五年过去，史湘云对这个表哥的印象也不深了。 虽然他存在感不低，但到底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形象。 探春思索了一下：“表哥比印象中的有威仪。” “表嫂十分可亲，你见了就知道了，肯定会喜欢她的。” “安哥儿不怕生，昨个儿我还抱了抱他，他喜欢我们抱他。” “对了，昨日那个说书先生说的书也精彩……” 探春和惜春说的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自己的心里路程是不会说的。就这，对史湘云来说也足够了：“我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说着，她环视一圈，“怎么不见薛姐姐？” 她和薛宝钗的感情不错，把她当做自己的知心姐姐，如今在探春这里只看到惜春，没有她在，就问了。 “应该在梨香院院里吧。”探春昨天察觉到了她心情有些低落，一开始探春没发现是为了什么，后来她从薛姐姐时不时看过去的视线所在地发现了原因。 薛姐姐大哥薛蟠和表哥他们坐在一桌。 最夺目的毫无疑问是表哥，大老爷、珍大哥身上有爵位，二老爷身上有官职，就只有薛表哥是白身，虽然他也身穿锦衣华服，但差距太大了，甚至这个哥哥都不能给薛姐姐提供多少助力，反倒给她拖了后腿。 探春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些庆幸，要是环儿年纪再大一些，成丁了，跟他们坐在一起肯定也是被对比到泥里的那一个，到那时她见了，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不过随即她又转念一想，虽然说环儿是被比到了泥里，但要是依旧有薛表哥在的话，他不是最差的那一个，和他相比，环儿已经可以说是优秀了。 所以到底薛姐姐被家里耽误了，探春知道府里下人的风声，而薛家没有反驳过她和宝玉金玉良缘的说法，就说明她是愿意的，但他们家愿意，自己家里呢？ 从宝玉成了童生，这类的话就从府里消失的角度来看，显然是不大乐意的。 史湘云：“那表哥有没有说他接下来要去哪任职？”她觉得自己婶娘今儿来多半也是问这个问题。 他太年轻了，让人对他未来能走到哪一步都不由自主的抱有期待。 探春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我看表嫂是盼着能留在京城的，还有姑妈也是。” 史湘云顿时笑了：“那自然是，天子脚下，最是繁华，要是他被派去那些偏僻的地方做官，可要吃苦头了。” 也不是大家都想着他留下，比如贾政就不想。 贾政不想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觉得尴尬，他作为长辈，和外甥级别差太多了，他完全不想和外甥在京城街巷来个偶遇，看到他就好像在提醒他自己有多无能。 第250章 不过他嘴上不是这样说的，在和王二太太讨论的时候，他说的是：“我看烨哥儿外任更好，父子两个要避嫌。”都不是什么小官了，要是等林烨上了三品，按照本朝的潜规则，父子两个就会有一个要外放。 对于贾政来说，当然是妹夫留在京城更好，怎么说这也是同辈人。 王二太太她倒是想要他留在京城，因为他有皇上的信重，他刚回来那天，皇上居然和他一起用了午膳，要是他能和皇上提一提元春，或许就能让皇上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女儿身上。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昨天她招待的时候十分周到热情，就连对着贾敏这个小姑子，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灿烂，灿烂到贾敏看了，默默的提高了心里的防备。 事有反常必有妖。 * 在荣国府谈论着林烨他们的时候，他正在带着崔玥跟儿子归宁。 等走完了这一家，他就没有什么亲戚要走了，因为林家数代单传，没有什么姑奶奶之类的亲戚，至于说外家的话，远的已经淡了，近的比如林如海外祖家，也已经败落了。 林如海有个舅舅，壮年没了，本来他有个表哥，年纪轻轻考中了举人，当时看前途光明，但他运气不好，进京科举的时候因为一场大雨，偶感风寒，然后就缠绵病榻，科举不成，还丢了性命，留下孤儿寡母在老家读书，因为他们读书天赋平平，到如今还止步于秀才，没有考中举人，所以一直都在老家，林烨至今没有和这两个表哥见过面，而且或许是因为两家差距越来越大，上面的长辈又都去了，他们回乡后，两家的往来就淡了。 这就是文官们的弊端了，如果家中子嗣单薄，又运气不好没有生出读书种子，一代还能维持门庭，连着两代就要衰落，连着三代，沦为寒门也不出奇，就好比林如海舅家，不算旁支，只是几十年功夫，功名最高的就止步于秀才了。 从这方面来说，有爵位的有先天优势，就算子孙不成器，也可以在祖宗的恩荫下吃老本，但爵位的获得太难了，而且大盛的爵位除了皇后娘家，基本上都是拿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出来的。 对于林烨来说，他这是毛脚女婿第一次上岳父岳母的家门，他们成亲是在霖海府，之后三朝回门也只是夫妻两个去了崔玥娘家给她买的宅子，那里没有他泰山泰水，只有两位远道送嫁而来的大舅哥。 虽然他没有来拜见，但显然燕奚长公主夫妇对他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因为他真的做到了当初的承诺，到如今孩子都快周岁了，他身边一直没出现别的女人。 所以如今登门，他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 他和岳父、两个舅子一起说话，那一头，长公主把女儿外孙叫到了内室一起说私房话，不可避免的也问起了林烨接下来的去处。 崔玥如实说了，夫君说没有必要瞒着，不过她用的词也只是可能。 而长公主听到这个可能，却知道这基本就是定下了，听到这么远，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了起来。 她心疼女儿，不忍心女儿跋山涉水去那地方，要知道，到了如今，那还是犯人们最不想去流放地之一，所以她想说让女儿别跟着去，但这怎么行？ 女婿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女儿要是和他两地分居，那不是白白的给别的女人让位了？ 所以话到嘴边，她把话吞了回去，把女儿搂到了怀里：“玥儿，要是女婿真的去了那里，你就要辛苦几年了，好在女婿不会一直在那边任职，迟早会回来的。” 崔玥一听，就知道母亲的意思也是让她跟着去，她也知道是要这样，只是：“我明白，只是舍不得安安。” 燕奚长公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慰：“没事，你放心去吧，孩子祖父祖母会照顾好他的，我们也在，我会时不时就让你哥哥嫂嫂过去看看他，你不用担心，最好你这几年再生个孩子出来，林家数代单传，重视子嗣，要是你生了两个儿子，你就是林家的大功臣。” 一个儿子还是太不保险了。 崔玥说到这个有些脸红，“启昭说我才刚生没多久，要养几年身体再说生第二个的事。” 长公主忍不住笑了，笑纹深深，很是欣慰：“这话很是，自己的身体为重。”她觉得原本就顺眼的小女婿现在更顺眼了，再一次庆幸那时候自己眼光好，让女儿去参加赏花宴，得了这么一桩好姻缘。 想到这里的时候，长公主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大女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要说起来她大女儿的日子也不算差，膝下有亲生的儿女，只是她的日子可没有小女儿轻松，女儿跟女婿在任上，上面没有公婆要伺候，也没有糟心的妾侍要处理，只需要专心当好贤内助就可以了，而大女儿那边，上面有两层婆婆，内院有一个得宠又生了两子的妾室，作为嫡母还要照顾庶出的子女。 看看小女儿的样子，好像她没有出嫁一般，甚至比未出阁时还容光焕发，而大女儿这几年沧桑了不少，她这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 只是她做不了什么。 因为大女婿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爱重嫡妻，看重嫡出子女，他只是和其他千千万万的男人一样，小女儿只是特别幸运，她身为母亲，希望她能一直幸运下去。 接下来林烨又去拜访了他的座师，也就是他参加春闱时的主考官，之后就是和他的同科、同窗们见面往来，比如松阳书院出身的计朋与和丁启游。 第251章 计朋与还在户部，现在正七品，丁启游在礼部，也是正七品，五年时间，他们通信不断，现在再见，都有些唏嘘。 刚入仕途的时候差距还不算大，但如今，隔了天堑。 如果不是他们有交情在先，他们想要和一个要进一步的四品知府往来可不容易。 要不是林烨邀请在先，他们两个都不太好意思主动登门。 好在，聊了几句，那股长久不见的拘谨淡了许多，他们也不去谈那些敏感话题，就说起了王柳。 当初和林烨、丁启游同科的二甲同窗，他暗暗和林烨较劲，不过他春闱的时候名次不如林烨，后来他入了翰林院当庶吉士，不到两年，就到了吏部。 现在他已经是六品吏部主事了。 吏部负责全国文职官员的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务，那可是最让人向往的地方。 除了林烨之外，他是同科中混的最好的。 “这些年霖海府比较特立独行，他说了不少你的坏话，你要小心他在背地里使绊子。” 他考中进士的时候还未订婚，年轻，样貌不比林烨却也出众，最后被吏部右侍郎看中，成了他女婿，虽然是庶女，却是他宠妾所生爱女，所以他才能这么顺利的去到了吏部。 林烨知道这事，王柳也不是唯一一个看不惯他的人，有的是自身利益受损，有的是看不惯他不顾同僚情面，有的只是单纯看不惯他年轻。 “看来几年时间不见，王大人的心胸并没有多少改善啊。”他们五年没有往来，还念念不忘，要是他的好消息出来了，他岂不是要被气个够呛？ 第112章 从三品/花无千日红 王柳确实气得够呛, 或者说，林烨的任命还没下来，只是他回京述职的事已经让他气的好几天晚上辗转反侧, 迟迟无法入睡，他旁敲侧击的在自己岳父跟前问过几次林烨回来后的前程，岳父都没说什么，在他第三次下眼药的时候, 岳父提醒他手不能伸太长。 之前都没说话，现在这么说，王柳就知道岳父是确认了，他管不了。 他可是吏部右侍郎！背后还有忠靖郡王！ 只是那林烨可恶, 早早就投到了皇上跟前, 要不是他娶了燕奚长公主的女儿, 和皇上有舅甥名分, 就凭他这次回来在宫内和皇上谈了这么久, 完全可以给他盖一个以色侍人的佞臣名头, 谁叫他姿容出众，举世皆知呢？ 可惜、可惜。 林烨和崔玥提过王柳这个人，在知道他娶了谁以后, 很快就对上号了, 因为她记得当初她也出现在林家的赏花宴上，而且因为她当时在崔玥对面, 所以她当时注意到了她在看到林烨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崔玥沉默了, 看来这位王大人这么看夫君不顺眼, 或许不单单是因为当初读书科举名次不及夫君心生嫉妒的原因, 还有自己妻子的关系。 崔玥有些啼笑皆非, 这算什么？ 她相信, 自己夫君都不知道她是谁，她无论是长相、出身、学识都不出挑，当时也没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当时没有过接触，后来也没有，这算不算无妄之灾？ 不管王柳之流怎么不甘愿，在安安周岁宴之前，林烨的任命就下来了，南疆布政使司参政，从三品。 因为路途遥远，他上任的时间并不急迫，所以他还能再京城给儿子过完周岁，再去南疆上任。 从三品。 哪怕地点偏远，那也是从三品大员，只要他熬过来了，迟早能调回京城，所以王柳这下消停了，甚至他岳父还给了他警告，让他以后注意自己的嘴巴，小心祸从口出。 王柳笑着应了，把所有负面情绪压到心底。 他不信花有千日红，不信林烨不会犯错，他会一直盯着他，迟早有一天，他会从高处跌落，站得越高，摔得越狠，他会耐心的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林烨任命下来，林府大门顿时门庭若市，都是前来贺喜的。 有的人去边疆可能是发配，但他去边疆，不知道会有什么动作？又会拿出什么让人惊喜的东西？ 而且南疆收服已经数百年，虽然是蛮汉杂居，但早不如之前那般让人闻之色变，有很多山蛮已经汉化了。 他们都有眼睛，如果不是下山日子会过的更好，根本不会下山。 “那边还有你三姨父一家在，他们在南疆多年，也算半个地头蛇了，你去了，不怕没有人照应。” 事情已定，贾敏现在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你表姐表哥都在那边，你表姐嫁的人家还和南安郡王府联络有亲。” 她说的这就是钱大石和钱羽、钱鹏他们了。 崔玥和林黛玉都知道那边有这门亲，往来并没有断，现在听贾敏说着，心里更安定了些。 林烨也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我在南疆开的铺子，还多亏了他们帮忙照料。” 贾敏点了点头：“我记得你和鹏哥儿一起合伙开了一家酒楼？现在还开着吗？” 林烨：“生意很好，听说已经是当地最红火的酒楼了。” 贾敏笑了：“你们这回过去，想必酒楼又能新添不少新菜式了。”有利益绑定，就更好了。 崔玥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三姨父家的情况，他是五品守备，续娶的是武官家的女儿，亲表姐嫁的也是武官之子，表哥娶的是姨父同僚家的女儿，也是武官。 另外，表姐膝下如今有二女，还没有亲生子，表哥膝下一子一女，女儿的年纪跟安安差不多大。 第252章 他的压力想必不小，因为他身体不太好，下面却有五个健康的庶出弟弟，所以他不能从军，只专心打理家中生意，模糊记得，他这些庶出弟弟有的已经进军打拼了。 还有三姨父续娶的那位方氏，据说性子比较厉害，她也生了一个幼子，好在她生的这个跟表哥年龄差距太大，比他长子还小一些。 崔玥：“……”真是子嗣兴旺，这位三姨父，有一女七子！ 现在这七子中还有三个没成亲，不知道等三姨夫所有子嗣都成亲生子了，钱家会有多热闹。 林家并没有打算就林烨的任命下来广邀宾客，继续低调，就是周岁宴，送出去的请帖也都是沾亲带故的，没有大办。 燕奚长公主为此觉得有些委屈了外孙，但也没说什么，这两年，她自己家也低调了许多，不愿意出头。对林家的这个决定，老太太平静的接受了，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看着床幔叹气，烨哥儿不能留在京城，王氏的想法要落空了，要是等元春年华老去，还不能爬到高位，又没有子嗣的话，她该怎么办？ 贾家该怎么办？又送人进宫吗？迎春已经定亲，那就是探春了，过几年，正是花期，她的婚事不能着急，她性子虽然精明了些，进宫却是合适，足够精明才能保住自己，顺利生下龙子，但不到不得已，她不想走这一步。 探春和黛玉同龄，今年十一，老太太想着探春的婚事，林家也在说起这个问题。 林烨这一去，归期不定，回来的时候很可能黛玉的亲事已经定下，甚至出嫁了，所以他来和父母谈谈他们的打算。 他们想要为黛玉说个什么样的人家？文官、勋贵，还是皇亲？ 林如海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我知道你关心你妹妹，难道我和你母亲会不关心她不成，她的终身大事，我们肯定不会大意。” 甚至女儿的亲事比儿子的更要紧，娶进门的媳妇不好，他们有办法管着，嫁出去的女儿夫家有问题，他们就要束手束脚。 贾敏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心里哪怕不舍，也知道女儿迟早要出嫁的，男婚女嫁是人伦，强留旁人还会以为她女儿有什么问题：“好在你妹妹还小，我和你父亲会慢慢看，我们不要求什么高门大户，门第也不能低太多，门当户对才是正理。” 现在朝廷局势还比较混乱，等太上皇去了，肯定会有一场洗牌，要是他们定亲早了，对方却被推下牌桌，那就是害了黛玉了。 刚过了安安的周岁宴，贾宝玉回来了，欢喜的拉着儿子看了会，王二太太十分遗憾：“你要是早两天，也能去了。” 林家请的人是不多，但基本都有官身，宝玉去了，肯定能结识人脉。 贾宝玉对此也觉得可惜：“不知道安哥儿抓周抓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老太太，她看着回来的宝玉左右打量：“他抓到了一本书，以后肯定也是个学识丰富的，宝玉，你长高了些，也瘦了。”说着，老太太有些心疼。 贾宝玉不觉得自己瘦了：“我是高了些，没瘦。”他在金陵往回走的时候，还觉得衣服有些窄了，现在刚刚好。 说着，贾宝玉看了眼荣庆堂这么多人，除了大老爷和老爷，都在这里了，没有林妹妹，只是当着这么多人，贾宝玉也不能问老太太他们的婚事，他答应了老太太要先保密的，所以他笑着让人搬过来两个大箱子，这些都是他从金陵给家里人带来的礼物：“蓉哥儿也托我给大家送了一份。” 惜春听到侄儿的名字，忙问：“他们夫妻如今可好？” 贾宝玉：“都好，侄儿媳妇有些害喜，吃些酸的就好多了，这次回来还让我带了一坛酸梅子，让姐姐妹妹们尝尝喜不喜欢，这些梅子，特别酸。” 说到这个的时候，贾宝玉脸上的表情有些忍不住的扭曲。 因为这个梅子秦可卿十分喜欢，还让他也尝尝，贾宝玉盛情难却尝了，酸的他至今还印象深刻。 大家都看出来了，哈哈笑了起来，王熙凤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有孕在身，口味是比较特殊些。” 老太太也笑着擦了擦眼泪：“酸儿辣女，爱吃酸的是好事。” 惜春笑的最高兴，她也盼着侄儿能一举得子，相比起荣国府，宁国府子嗣实在不够兴旺。 等人散去了，贾宝玉留了下来，他坐在脚踏上，“老太太，我有话跟你说。” 老太太让人都出去了，爱怜地摸着贾宝玉脊背：“宝玉出去一趟，长大了不少，一路辛苦了吧。” 贾宝玉确实累，虽然一路有人打点不用他操心，但出行不易，他是受了一番苦的。去到金陵以后，因为下场，压力也不小。 好在都顺利过去了，所以贾宝玉撒了撒娇，就期盼的仰起头：“老太太，我成了童生，姑父可欢喜？有没有说些什么？” 老太太摸着他脊背的手一顿，又自然的往回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才童生呢，你姑父和表哥可是进士，明年一鼓作气拿下秀才，我就能开口了。” 贾宝玉难掩失望：“那林妹妹呢，有没有关心我？” 老太太笑了：“自然有，她问你是否一切顺利，你表哥表嫂也关心你。” 贾宝玉听了喜笑颜开，更遗憾不能相见，见面了，她会不会亲口夸夸他？“我是不是该去林府拜访，表哥回来，我都无缘得见，没多久他就要南下了。”说着，贾宝玉渴望的看着她：“我还没见过表嫂和安哥儿，我是安哥儿的长辈，应该给他补一份见面礼才是。” 第253章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见的，是黛玉。 老太太自然明白，而且她更知道，他就算去了林府，多半也是见不到黛玉的。 所以她叹了一口气，无法拒绝:“去吧，你去跟你表哥求一些指点，明年你就要参加院试了。” 第113章 怎么不见林妹妹？ 林烨对贾宝玉的登门并不排斥。 他今年十三岁了, 在古代已经是个半大小子，尤其他已经有了功名，哪怕只是起步的童生, 有许多人已经会把他当做成人看待，所以他来了，只要在给贾敏请安的时候黛玉不出面，他就没有和其他女眷见面的机会。 林烨还挺想见见他的, 因为他这一南下，等回来京城估计要好几年，他还挺想知道原著中的男主角会走向什么结局。 贾宝玉兴冲冲的来了，林烨观察着他, 他的身量不低, 一张讨喜的圆脸, 一身富贵气息, 眼睛里还有稚子身上才能看到的纯然。 他能被老太太宠了这么长时间, 不是没有原因的。 贾宝玉登门的时候, 林如海上朝，不在家，他先被人带着去内院给贾敏请安, 林烨、崔玥和安安都在, 崔玥要给这位表弟补上见面礼，贾宝玉作为长辈, 也给了安安送了一块玉佩做见面礼。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进门后打量了一圈, 眼睛里的失望根本没掩饰住。 林烨看了就明白了, 为什么贾敏对他这么严防死守。 对于敏锐些的人来说, 他的情绪太好懂了。 莫非这就是原著的威力？ 林烨纳闷了, 他和黛玉根本没多少见面的机会，也说不上几句话，没办法交心，怎么这么博爱的宝玉还是对林妹妹这么念念不忘？ 林烨可是早就知道，虽然宝玉如今身边没有正式的通房姨娘，但他已经知人事了，和其他姐姐妹妹，比如史湘云和薛宝钗关系也不差，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应该更有机会培养出感情才是。 不过让林烨放心的是，黛玉并没有对这个表哥另眼相待。 或许是宝玉身边的姐姐妹妹都是哄着他的，黛玉对他态度不同，反倒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然后在脑海中进行了美化，才会这么执着？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但林烨觉得，他应该提醒一下他，两家是不可能的。 当然，宝玉有优点，他对姐姐妹妹态度都温柔，对丫鬟们也体贴，大方、不计较，但从一层面来说，谁做他的妻子，以后“姐姐妹妹”都不会少，他的妻子要是心思细腻，真把心放在他身上，就会活得很累，况且就算宝玉很好，林烨也不觉得这个一个好归宿。 首先，门当户对这条，贾家二房就不太符合条件，其次，女子嫁人很多人和丈夫相处的时间还没有和婆婆相处的时间长，婆婆对儿媳妇天然占据孝道优势，如果这个婆婆是个不好相处的，就算有个好丈夫，儿媳妇的日子也煎熬，就王二太太失去贾珠后把贾宝玉看做眼珠子的行为，想要做好她的儿媳妇可不容易。 不管是谁做了她的儿媳妇都要被她挑刺，和丈夫亲近些还会扎她眼，她要是做出点什么挑拨夫妻情分，好让儿子更亲近自己，林烨一点都不会觉得出奇。 除去黛玉这点，贾敏看到宝玉还是高兴的，娘家能出头的人越多越好，现在荣国府一个要上朝的人都没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贾宝玉没耐住，还是开口问了：“怎么不见林妹妹？我也给她带了礼物。” 贾敏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淡了下来，崔玥顿时就道：“我代妹妹谢谢她表哥了，礼物我会转交给她的。” 其实在有长辈在的情况下，小姑子出现在这里并不出格，所以起初崔玥还不明白，现在她懂了，确实是要隔开才行，林家既然没有打算嫁女给贾家，那一开始就要表明态度，不然若是情根深种了，对两家都不好。 林烨转移话题，问起了贾蓉：“你在金陵待了一段时间，蓉哥儿可好？” 贾宝玉肩膀垮了些：“好，他那边的日子是十分自在的。”说着，贾宝玉的眼睛里有些羡慕。 他不用读书，没有长辈管着，妻子也有喜了，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痛快。 自己是真不想继续科举啊，但他要娶林妹妹，一定要过林姑父这关，那也就代表着他还要继续苦读，明年继续去金陵。 林烨是想知道他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看来没有，最起码明面上没有，林烨就不再追问了，他打算赶路的时候快一些，去金陵一趟，如果还有时间，顺道回姑苏祭祖。 没几句，贾敏就说自己累了，所以贾宝玉只能跟着林烨去外院。 贾宝玉还记得自己来有打着跟表哥请教的理由，而且他出门之前，老爷特意叫了他过去叮嘱，让他一定要谦虚请教，等他回去后会过问，所以贾宝玉根本不敢再起搪塞糊弄的心思，惹怒了老爷，他是真的会动板子的。 对贾宝玉问的问题，林烨没含糊，都一一指点了，对他的水平心里也有了数。 他能拿下这个童生，确实是有这个实力的。 虽然宝玉不爱经济仕途，但童生试本来也没考那么高深，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基础打的还不错，所以童生试两个关卡顺顺利利的过了，不过接下来的院试，他要是现在去考的话，就有点悬了，毕竟金陵文风鼎盛，秀才名额固定，一向竞争激烈，好在他明年才下场，他要是能潜心向学，明年拿下秀才的希望很大。 第254章 在这方面，林烨不得不感慨他的天资。 他在霖海府做知府的时候，要主持府试，他是主考官，每一张卷子他都要过目，看他们试卷的时候，很明显能看出答题人的水平。 他出的题并不算刁钻，能过县试的人怎么也有个底子在，但学子们的水平差距极大，有的让林烨都要怀疑一下他们是怎么过的县试。 以宝玉的水平，在他辖下参加府试，也是能过的，以他的年龄和之前在课业上的不认真，显然这就是天赋了。 林烨在摸底，贾宝玉被他摸的额头汗都冒出来了。 这就是状元郎的实力吗？ 他为了这次请教能让老爷满意，连夜找了一些难题出来，结果没有一个能让表哥回答的速度有所迟疑，信手拈来的模样把他镇住了。 从小到大，家里人、夫子们、亲戚们都是夸他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天分会比谁低，包括林表哥，在他看来，自己只是不想去做，真要是下定决心了，自己也能做到。 但现在，贾宝玉的信心动摇了。 他真的行吗？ 在他恍惚之际，林烨问：“宝玉，还有别的地方想不通吗？” 贾宝玉连忙摇头：“多谢表哥指点，我受益匪浅。”说着，他行了一礼。 林烨点头，请教时间过去了，那就可以聊点别的话题了，所以他笑看着宝玉：“我记得你今年十三岁了吧？” 贾宝玉：“是。” 林烨笑了：“已经可以说亲了，二舅舅他们有没有跟你提过准备给你说哪家千金？我很快就要南下，不知归期，要是你快定亲了，我就提前把我的祝福跟贺礼送上。” 虽然林烨在笑，虽然林烨长了一张贾宝玉很喜欢的脸，但这时候贾宝玉遍体生寒。 怎么他会这么说？ 难道不是他和林妹妹吗？ 贾宝玉艰难的咽了咽唾沫，紧紧地盯着林烨：“林妹妹……” 林烨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哦，你说我妹妹啊，她年纪还小，家父家母都不愿意她早早出嫁，准备多留几年，你和她不一样，我记得二舅母很早就在张罗你的亲事了，或许你专心读书，不清楚这事，不过要是定下来了，想必你很快就知道，要是就在近期，等你定亲，我们肯定要去讨一杯喜酒……” 接下来贾宝玉记不清林表哥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一件事，林家没有没有把林妹妹许配给他的意思。 是林家改了主意吗？ 还是之前都是老太太在哄他？ 他浑浑噩噩的离开了林府，上了马车后，就失了魂的躺在车厢里，等马车回到了荣国府，伺候他下车的小厮看到他泪流不止的样子吓了一跳：“二爷！二爷你这是怎么了，身体有哪里不对？” 出林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呆愣，他们只以为是二爷不舍得离开林家，怎么突然就哭了？看那湿透的帕子，这是哭了一路？ “二爷，别哭了，你这样老太太他们看到肯定要伤心了，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可惜，不管小厮们怎么劝，贾宝玉脸上的泪都不停，他们只能一边让人去通知老太太，一边搀扶着除了流泪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宝玉上了轿子，匆匆赶往荣庆堂。 老太太收到信息，心就加速跳了起来，着急的走到门口张望。 这是怎么了？难道宝玉没忍住说出口了，然后被当场拒绝了？ 怎么会呢？ 自己明明说了不要提起，现在提起就会被拒绝的，他也答应的好好的。 没让她心焦多久，贾宝玉被匆匆抬了过来，他一直没有反应，直到看到老太太，不等轿子落地，还在半空他就往前扑了过去，因为身高，他双膝跪地，抱住老太太的腰，仰头看着他，眼泪还在流，一脸可怜和难过：“老太太，林表哥说太太在给我说亲了，他要和林妹妹来喝我的喜酒，老太太，怎么会这样？” 老太太没有先安抚他，而是板下脸：“宝玉，你不是孩子了，快起来进屋里，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 说着，她扫视一圈，所有人缩着脖子垂头看着地面，迅速的离开了。 贾宝玉也被她这威严的眼神给吓住了，没有再撒娇卖痴，起来乖乖的跟着她进了屋里。 她坐在榻上，让宝玉坐在旁边，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你先跟我说说，你去你姑母家里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从头到尾，什么都别落下。” 贾宝玉乖乖的说了。 老太太听了，顿时就明白为了烨哥儿会好端端的和宝玉说这些了，宝玉心思浅，虽然没直白的说，肯定被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会说这些，好断了宝玉的心思，或者说，也是断了自己的心思。 他肯定看出来了，自己是有心凑合他们两个。 但烨哥儿也不答应。 要是自己还放任的话，烨哥儿说不准就要行动了。 他不是敏儿，那是自己的亲女儿，有母女情分，烨哥儿只是外孙，已经隔了一层，而且他为官这几年，不讲情面的名声她在京城都听不少人反复提过了。 不管什么交情的人去找他，他依旧我行我素。 他的性子，看着好相处，实际独。 真犯到他头上的，就没有网开一面的，老太太不想拿两家的情分去赌。 荣国府不能把这么一个内阁的苗子往外推。 所以这事，必须要让宝玉死心了。 第255章 本来她还想着再拖一年，拖到他把秀才功名拿下才跟宝玉解释清楚，免得宝玉没了那股上进的心气，现在只能开口了。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艰涩：“宝玉……” 第114章 又蠢又贪 在贾宝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老太太说了实情：“之前我说的，林家都不知情，是我私心作祟, 看你误会了，也没提醒你，想着要是你早早考取功名，我再跟林家求娶, 如今再看，是你和林家有缘无分，你要怨，就怨我吧。” 老太太不会让宝玉对林家产生怨怼之心, 他心思纯然, 真有了这个想法, 很难掩藏, 要是林家发现了, 对宝玉肯定会有想法, 这对他的前程不利，所以老太太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贾宝玉的眼泪原本停了会，现在流的更凶了, 他紧紧咬着牙, 怕自己一松开就要失控地哭出来，悲伤和茫然一起袭上心头。 他要怎么办？ 怪老太太吗？ 但老太太是最宠他的, 她也是为了他好。 老太太看宝玉这样, 更心疼了：“宝玉, 你这样祖母看了心疼, 世上的好姑娘多, 我会给你挑个好媳妇的。” 显然, 她的安慰贾宝玉没听进去，他摇着头：“再好的也不是林妹妹了，老太太，你帮帮我吧，我就想娶林妹妹为妻。” 看老太太就是不松口，他闭上眼睛，把头缩到老太太膝盖，不肯再听她说了。 当晚他就发起了高热，看到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干燥脱水的躺在床上，却不肯吃不肯喝，也不愿意喝药的样子，老太太看了直呼冤孽：“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何苦这样来伤我的心？” 贾宝玉终于睁开眼睛，眼眶通红，却没流泪了：“是我的错，只是我只要一想到日后林妹妹会嫁与他人为妻，我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了趣味，我让老太太担心了，你就别管我了吧。” 老太太哪里能不管他？ 哪怕当时她说了好字，转身离开，但人根本没走远，让人一直看着他的动静。 王二太太都快急疯了，怎么宝玉去了林家一趟，回来就病了？ 明明去之前人还好好的，她是宝玉的母亲啊，她想要了解实情，老太太居然还拦着她，现在他病了闹着不肯吃喝，也不愿治病，老太太还狠心不让她接近，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 王二太太急的都要自己亲自去闯门了，那些婆子也不敢真的得罪狠了她，就在她快闯进来的时候，沉着脸的老太太出现了，她用力拄着拐杖往地板砸了一下，低声呵斥：“王氏，你看看你，哪里还像是当太太的样子！” 王氏力道一松，身体重心依在旁边的丫鬟身上，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宝玉都病了，我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就算我做错了事，也不该牵连到宝玉身上啊。” 她这是以为老太太哪里看她不顺眼了，要给她教训。 老太太黑着脸：“够了，你跟我来！”她还要让多少人看了戏去？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要是开口解释了，王氏一个气上头闹妖了，她瞒了这么久的事就前功尽弃了。 既然事不成，就不该让林家成为他们口中的谈资，败坏黛玉的名声。 王氏不吭声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清场了之后，王二太太听到了始末，脸顿时就青了：“老太太，既然宝玉一片痴心，我们就该想办法成全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帕子被她撕扯的厉害。 这林家的女儿小小年纪却是个狐媚子，才见了几面啊，就让宝玉对她念念不忘，还真是像足了自己那个小姑子，拿捏男人有一手！ 老太太顿时冷笑出声：“王氏，我不管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都给我放弃，你是想你培养的这些人又被清算一次？” 这是说的她上次从宝玉口中误以为和林家的亲事成了，故意在下人面前开口贬低黛玉说她体弱的话，没传出二房，就被老太太和王熙凤封了口，那一次，王二太太好不容易使唤顺了的人手又损失惨重。 王二太太当然没有忘记，只是深深的把这股耻辱放在心底，等待报仇的机会，现在听到老太太这么说，就低下了头：“之前是我误会了，现在情况不同，宝玉很快就要成为秀才了，我们开口求娶，林家会答应的。” 老太太沉声：“林家已经拒绝了。” 王二太太顿时怒了：“凭什么？宝玉哪里配不得林家？再等几年，宝玉成了举人，公主也尚得！” 这是她的真心话。 从始至终她就不觉得宝玉配不上林黛玉，现在宝玉有了功名，那就更配得上了。 老太太觉得宝玉也不是说配不上，但林家没看上宝玉，也没看上二房，这已经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了，“你要自取其辱？” 老太太看宝玉哪哪都好，却也不得不承认，有别的方面拖了宝玉的后腿。 宝玉说起来是国公府嫡子，出身高贵，但他是二房所出，还是次子。 珠儿是去了，但还有兰哥儿在，他才是二房的长子长孙，按照礼法，以后二房的财物大头是要给长子一脉的。 所以他以后没有爵位傍身，二房的财物也只能得小头，虽然她的私房大部分以后都会给宝玉，他未来不会为银钱困扰，但宝玉的前程确实要靠自己拼搏，这才是她一直要他上进科举的原因。 再有，就是王氏了，她之前“养病”好几年才痊愈，旁人就算了，林家难道会不知内情？ 第256章 有这么一个品德有失的母亲在，大大拖了宝玉的后腿！ 偏偏她还无所觉，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时不时还要继续犯蠢让别人给她擦屁股。 老太太越想越气：“如果有可能，难道我不会为宝玉谋划？人家不愿，你却要强求，怎么，你王家已经准备好和林家结仇了？” 王二太太脸上顿时一僵，“老太太说笑了。” 她已经出嫁了，代表不了王家，要代表也是要代表荣国府才是。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笑的是你，我让人拦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胡说八道，怎么，你是明知不成，还要宝玉一颗心全都放到黛玉身上才甘心？” 王二太太沉默了，她当然不想。 就宝玉这回来就病了的势头，要是林家女真的嫁进门来，她这个母亲在宝玉那里还有地位吗？ 但林家，确实能给宝玉的仕途提供助力，瞧瞧贾琏，他一个一开始被断定秀才就是顶峰的人，因为年龄相近，和林烨打好关系，都考中举人去做官了！ 要是宝玉也有林家的帮助，进士肯定是手到擒来。 “我们不帮忙，宝玉那边要怎么办？他肯喝药了吗？”一说到这个，王二太太就捂着胸口，他为了一个女子，就要绝食，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是不孝，大大的不孝啊！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他这是钻进牛角尖了，迟早会想通的，你不要心软，要是你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出去了，别怪我心狠。” 王二太太不甘不愿的答应了：“……那我让宝钗去陪陪宝玉，她最是通情达理，肯定能劝好宝玉。” 这是王二太太的试探。 老太太皱着眉：“我让探春她们也去劝劝，对了，还有湘云，我让人去接她过来。” 显然，老太太还是没看上薛家。 在她看来，如果要说薛家给宝玉为妻，还不如娶湘云，虽然她无父无母，却有两个当侯爷的叔叔，怎么也比薛家好。 王二太太：“……” 史湘云？ 这克父克母的无福之人，怎么能嫁给宝玉？ 要是她还克夫呢？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再怎么说，那也是老太太的娘家人，所以她只道：“我觉得宝钗就够了。” 老太太只觉得她实在愚不可及：“钱再多又怎样，你看薛家有这么多钱，还不是只能借住在荣国府？” 说是亲戚借住一段时间，实际上是来投靠的，要不是住在荣国府，可以扯荣国府和王家的大旗，薛家这只肥羊早就有人下手了。 只有钱，是远远不够的。 这个道理，老太太相信王氏不会不懂，所以：“你又收了薛家的银子？” 王二太太身体一僵：“元春托了人来传话，我手头银钱不太趁手，公中也没有银子，幸好有我妹妹，给我拿了一些银票，帮我解忧。” 老太太：“……” 她被气到了。 她才不会信王氏手里银钱真的不趁手，她就是贪。 不舍得拿出自己的银子，所以就跟薛家暗示！ 又蠢又贪！ 她反复深呼吸了几次：“你有没有写借条？” 王二太太没有签，但她看到妹妹记账了，不过这话她没说，记账了又如何，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说这是假账，对方也没证据，不过她觉得不会走到这地步：“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写借条。” 老太太呵呵了两声，浑身上下有股无力感，不知道多少次后悔怎么就给老二娶了这么一个人进门。 “老二知道吗？” 王二太太：“老爷他只亲近赵姨娘，哪里会知道这些！”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怨气，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和她同榻而眠了。 老太太皱眉：“他只是累了，你要是能当解语花为他解乏，他也不会去找旁人，再者这是正事，你该和他商量。”银票拿的少也就罢了，难道拿的多了，薛家就真愿意打水漂？ 别的不说，这银票都是有印记的，钱庄的人肯定知道这是谁存的钱。 而且薛家只是没有做官的人了，不是完全没了人，四大家族交好，利益交杂，薛家手里肯定攒着一些把柄。 王二太太：“……” 他累？ 他有什么可累的？ 多年毫无长进，只会和清客混在一起。但她也知道，老太太眼里是看不到儿子的错处的，在她眼里，儿子哪里不对，都是儿媳妇的错。 老太太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的想法，她决定回头就要和老二说说，再怎么说，也不能和王氏面上关系太僵，这把王家置于何地？ 对元春和宝玉的体面也不好。 很快，二春和薛宝钗、史湘云都齐聚到了贾宝玉院里。 她们得到的消息是宝玉赶路辛苦，到家后没多久就倒下了，还不肯吃喝，不愿意喝苦汤子。 怕宝玉乱说，他近身伺候的只有袭人一个。 袭人对宝玉最亲密，虽然没有说，但她已经猜到原因了，所以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提前对这些来劝宝玉好好吃药养病的人说：“他是病了，一时左了性，闹脾气，不肯我们提科举，你们来了也别提，只劝他好好吃喝玩乐吧，别的等他好了，再说也不迟。” 在她看来，要是宝玉痴情了，自己未来就要难过了，她可是内定的姨娘，而且身子都给了宝玉，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第257章 她要用这个机会，让宝玉对林姑娘死心。 二春她们不知内情，都答应了。 况且贾宝玉什么时候饿过肚子？ 吃的喝的就在床榻前的桌子上摆着，任他取用，他能清晰的闻到食物的香味，越是饥饿，闻到味道就越是诱人，身边还有不知情的姐姐妹妹们拿着各种点心放在他嘴边，温言哄劝他吃，所以贾宝玉一天都没坚持住，在天黑之前喝了一碗汤羹，一旦开始，就止不住了，他用了一大碗面，之后又被劝着喝了药。 消息传开，老太太和王二太太都安心了：“肯吃喝就好，我就知道宝玉会想通的。” 林烨从贾宝玉回去就一直让人看着他的动静，虽然不能知道他们关起门来到底说了什么，但猜也能猜出大概来。 他病了。 然后绝食了。 老太太没劝动，但姐姐妹妹围着他转了一天不到，他的绝食之旅结束。 也是，本来就没有多少相处，哪里来的情比金坚？想必他也没想到吧，长这么大，第一次闹到这个地步，老太太都没妥协。 希望宝玉能有记性，别装傻，他没抗住，那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第115章 哪里来的底气来责怪她？ 贾政不知道贾宝玉这一次病的原因, 老太太不许他问，贾政就以为他是为了逃避自己的考核，故意给自己作病了, 只是这样不好听，才对外说他是因为舟车劳顿太累了才病的，贾政是不问了，但心里憋着一股气, 老太太过于护着宝玉了。 他都这么大了。 但他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和他说王氏收了她妹妹的钱，执意要和薛家做亲的事。 贾政皱眉：“老太太，那薛蟠迟早会再惹出事来。” 薛蟠来到京城后没闹出点什么吗？ 有, 只不过都是小事, 花点银子就摆平了, 而且薛蟠的交际范围也被圈在一个小圈子里, 让他不能去外面惹是生非, 但只要他还是这个性子, 就容易出事。 而薛太太就这么一个独子，是不可能放弃他的。 老太太：“我知道。” 她敛目。 王氏也知道，但她或许就打着他出事了更好的念头, 那样的话, 薛太太就一个女儿了，要是薛蟠没有留下子嗣, 未来这一脉薛家的家财都是宝玉的。 在这方面, 王氏是有点小聪明的。 贾政还没想到这一层：“所以这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我还是倾向在书香门第中给宝玉娶一贤妻。” 老太太点了点头：“不着急, 等宝玉明年下场后再看看。”明年宝玉也才十四岁而已。 贾政心下一松, 看来老太太的立场还是坚定的。 然后老太太就问：“王氏是你的妻子, 你多久没有好好和她说话了？”不等贾政回话，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就算心里对她有意见，也不该做的这么过分，她被冷落，你以为不会牵扯到宫里的元春？” 贾政沉默了。 良久才苦涩着点头：“老太太，我只要一想到她做了什么，就没法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老太太有些心疼他了。 娶妻不贤，纳进来的叶氏有自己的小心思，能放心宠的赵姨娘粗鄙，时常闹出笑话，就没有一个好的。 所以当贾政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不少好东西。 贾政回到荣禧堂之后，在内书房坐了一会儿，就来到了王二太太的屋里。 为此，这里的丫鬟媳妇子都很开心，但王二太太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而且他肯定要责怪她了。 为什么要收薛家的钱？ 如果他能有本事往家里搂钱，不用她为钱财忧心，她会这么做吗？ 他什么都不会，只有花钱的份，哪里来的底气来责怪她？ …… 私底下实情如何，大部分人都是不知道的。 就比如这次，在赵姨娘等人看来，就是二太太又得了老爷的青眼，开始时不时过去一趟，本来气焰越发嚣张的她，气势又萎靡了下来，私底下指桑骂槐，好好发泄了一通。 * 难得回京一趟，林烨关注了不少贾家的情况。 荣国府的中心还是老太太，她是超品国公夫人，而且老国公留了不少人脉给她，加上孝道维持，所以她才能当荣国府说一不二的老封君。 就连贾赦封了侯，还是贾政住荣禧堂。 或许这是老太太对还了欠银之后没得到多少好处的二房的平衡？ 但不得不说，因为这事，贾赦庸碌无能、老太太偏心眼的名声传的更广了。 好在管家权大头还是在王熙凤手里，一小部分细枝末节在李纨手里，王二太太手里二房内院的权柄都分了一些给叶姨娘，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贾赦才忍了吧。 再看看薛家，薛蟠不去贾家族学，也不愿意跟着贾环他们读书，每天不是在梨香院厮混，就是出去和一些“朋友”喝酒聚会，当然，他这呆霸王的名声在京城也没消去，这些花销，基本都是他承担的，偶尔才会去京城那些铺子巡视，说是巡视，也就是转一圈就离开，要不是薛家还有两个人管着，薛家这些铺子就不是越来越差，而是要关门大吉了。 而且薛姨妈给他说亲的事也很不顺利，薛蟠虽然活的好好的，但在律法上是没了，也就是说他是个黑户，他这样怎么娶妻？ 门当户对的人家看到这个情况就摇头，只能往下娶，毕竟他们家还有是有两门好亲的，但这往下娶薛姨妈不太甘心，所以就一直拖延到了现在，薛蟠的亲事还没定下，而且贾家和王家都没有伸手帮忙牵线的意思。 第258章 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到别人家，这个岁数哪怕没有成亲，也早就定了亲，只等择日完婚。 所以薛家想要嫁女给贾家是逼不得已的，除非他们能找到更好的人家，不然等以后薛家出事了，薛宝钗没有办法能护住他们。 至于王家，王子腾把独女嫁给了保宁侯之子，这也是武勋，至今他膝下无子，也没有耐心教导王仁，他这是还想要自己的亲生子？不然怎么也要管束一下王仁这个侄子才是…… 转眼间，就到了林烨该出发的时候了。 在出发前两天，崔玥寸步不离安安，不管做什么，都要让他在她眼前，反复的跟伺候安安的人叮嘱各种注意事项，要是心窄的，或许会想多，认为这是她不放心婆母，但贾敏显然不会这么想。 烨哥儿早熟，小小年纪就像个大人，才十几岁就敢独自带着人出门，那时候的心情她现在还记得，在没有他消息的时候，她做了很多他在外发生意外的噩梦，不得安枕，那时候他都快成人了，自己这个做母亲还这么不放心，更别提如今的安哥儿了，他才刚满周岁，就要离开母亲眼前，她怎么可能放心？ 所以贾敏一遍遍的重复：“每个月我都让人画下安安的样子，到时候也做成画册给你们寄过去。” 林黛玉也开口道：“嫂嫂，我也会时不时拿出你们的画像给安哥儿看，他肯定会记得你们的。” 崔玥明白她们的好意：“我也会勤写信的。”她对着自己的小姑子笑了笑，回京后她们姑嫂两个互相交流了一番彼此学习西洋文化的进度，黛玉的进度比崔玥要快不少，两人约定好了要继续努力，感情也更深了。 安安还小，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就算在玩着，也要时不时扭头看看自己爹娘，只要有一个在，他就能安心下来继续玩耍。 就现在的他来说，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是分离，尤其是他母亲，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每日都会见面。 到了出发那一日，崔玥不肯让儿子来送，他肯定会哭的，他一哭，她怕自己也会失态。 所以来送的，就只有贾敏和黛玉。在她们依依不舍的目送中，林烨和崔玥上了船，开始南下。 他们的人是离开了，但他们的存在感短时间内还不会下去。 有“前车之鉴”，有不少人对林烨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抱有期待的。 虽然是南疆，但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他们夺不了林烨的功劳，过去被带飞也是一条路子。 就算自家没有合适的人，也有姻亲、手下，老太太也有这个想法，不过只是提了个话头，就被贾敏给拒绝了。 “这是官员任命，我们哪有这个本事。” 就算真的能出力，贾敏也不乐意。 官场上的事不同，林家现在很明确，是皇上这一派的人，而娘家那边可还不是，要说起来娘家也尴尬。 先是上了九皇子，如今的忠靖郡王的船，然后大哥又向皇上这边示好，现在都只能缩着脖子过日子，哪里还有必要去为别人的前途付出？又不是贾家的子弟。 林烨这一离开，老太太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说推荐人选这条不成，她也没放在心上，开口之前她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却不过情面，答应了要开口，不然她都不会自讨没趣。 如今这个外孙离开京城了，这种事就可以消停下来了，而且私心里说，她松一口气。 因为他的那一番话，宝玉至今还没走出来，情绪恹恹的，也不肯读书，看到他这个样子，老太太觉得她之前的担心很有可能实现，他真的会因为这事情失去上进心，果真如此的话，她要怎么办？ 老太太陷入了头疼中，那一头，林烨他们的船一路南下，一路顺畅。 一般情况下，水匪是不会主动袭击官员的，他们会趋利避害，要是不管什么人，只要是路过的肥羊都要下手的话，他们是存在不了太长时间的。 这一次没有生病的孩子拖慢行程，加上林烨有意加快速度，节省路上的时间，所以没多久就来到了金陵。 青陆已经在等着他了。 林家在金陵也有宅子，先回去修整，第二日林烨就出门了，他来金陵打的是拜访师长的名号，他在松阳书院求过学，虽然只是单纯的教学关系，那也是他的夫子。 实际上他来是因为青陆抓到了一个人，问出了一些东西，所以他来了。 既然来到了这里，亲戚是要走的，比如贾家，再比如表姐潘玲芙嫁的宋家。 先前林烨向表姐家打听太平教的时候，表姐夫还帮了忙，如今来到宋家门口，自然要上门拜访。 宋家如今是宋益夫妻做主，宋家老太爷在庄子颐养天年，宋老爷带着其他儿孙兄弟在任上，宋益要科举，所以留在家中读书。 他们对林烨夫妻的到来很重视，收到消息后就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一再叮嘱家中子弟和下人谨守规矩，不能冒失，下人们也提着心，要来的虽然是他们三奶奶的表弟，但他可是从三品大员，他们宋家祖上都没出过品级这么高的，现在他们老爷升上四品知府还没多久呢！ 宋家至今觉得幸运，当初他们结亲的时候，是奔着潘玲芙这个巡盐御史的姨父去的，结果一回头，林如海高升到了京城，潘玲芙表弟出头了，还上升的如此之快，所以对于这个潘玲芙来说，她是幸运的，从始至终，她嫁的夫家就没有因为她是武官之女看不起她，嫌弃她。 第259章 “这就是潜哥儿？一转眼他都这么大了。”潘玲芙长子一转眼都已经七岁了。 潘玲芙答是：“对，潜哥儿，给你舅舅问安，今日总算见到你一直想要见的舅舅了，怎么还害羞了？” 小小少年这是真的不好意思，脸都涨红了。 好在被母亲说了后，他知道怎么开口了：“潜儿见过舅舅、舅母！”他看向林烨的眼睛里，全是仰慕。 显然潘玲芙这个母亲没少在他耳边说这个舅舅的经历，让这个小小年纪的人儿对这个没有印象的舅舅心生向往和崇拜。 孩子很容易慕强。 这个舅舅虽然只是表舅，却早早考中状元，还是让人惊叹的六元及第，文采和运气缺一不可，另外还官运亨通，才二十二岁，就比他祖父官位还要高，前途无量，成为他仰慕的对象并不让人意外。 林烨看着他的目光，笑着送上见面礼：“好好读书。” 他兴奋的应了。 潘玲芙：“不知道你打算在金陵待几日？”她要准备些程仪给他。 林烨：“大约四五日吧，我还要去一趟姑苏，再去南疆。” 潘玲芙表示理解：“是该去……”寒暄了几句后，留下崔玥和表姐说话，林烨被宋益带去了书房。 宋益今年秋要参加秋闱，正好想要请教一番。 林烨解完疑惑，询问：“姐夫，不知我若是想要拜访宋老太爷，请教一些问题，是否方便？” 宋益一听，就知道他是想问太平教的事：“我这就让人去庄子问问。”说着他有些歉意：“祖父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不爱我们打扰，我也有一阵没有见到他了。” 第116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宋家老太爷答应了见面。 不得不说宋家老太爷高寿, 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在这个时代是少见的长寿之人。 很多时候，他就是静静的在椅子上坐着, 听鸟叫，听虫鸣，偶尔兴致来了，就请说书先生去说一段书。 他致仕的时候官职并不高, 因为他中举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所以做官的时间不长，就从七品位上退下来了。 对于他来说，有一个四品知府的儿子已经是青出于蓝, 远胜于蓝, 他也是个心思豁达的, 不要子孙在身边孝敬, 自从正妻去世之后, 就带着其他妾侍到了这庄子上颐养天年。 而林烨之所以有这个心思, 是他来到金陵后审问了一番青陆抓到的人，他原先是金陵城外寺庙的人，自从刘氏被抓, 这个寺庙的人就开始消失, 他们不知道在金陵深耕了多少年，有心要躲, 都让他们躲起来了, 青陆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么一个, 还是有点地位, 知道一些太平教事宜的人。 可惜, 这个人看到林烨来了, 不给继续撬开他嘴巴的机会，咬舌自尽了。 这么一来，之前青陆审问出来的东西也不能全部当真了，所以林烨才想再问问宋老太爷。 崔玥不管这些，看他们离开了，就和潘玲芙说话。 潘玲芙还没有见过三姨留下来的那一双儿女，但走礼是有的，这回林烨他们要过去，她也托他们带一些东西过去。 崔玥自然答应了。 潘玲芙有些感慨：“那边表妹表弟的日子不知道顺不顺畅。” 贾家四个女儿，大姨没有留下子嗣，她母亲只留下她一女，三姨母留下一女一子，也就是她表妹表弟，表妹出嫁至今，膝下只有两女，还没有儿子傍身。 表弟体弱，下面庶出弟弟众多，还有继母所出幼弟。 他们都是武官之家，同是武官出身的潘玲芙很能明白他们的苦楚。 好在，四姨母当初伸手拉了他们一把，不然这日子过的没有盼头。 崔玥：“想来日子不会差的，还有三姨父在。” 只要他表现了对原配子女的重视，他们的日子就不会太差。 之前钱家和荣国府几乎断了走动，对两个孩子也漠不关心的时候，他可以忽视这两个孩子，但跟林家搭上线以后，和荣国府也重新走动起来了，那三姨父就不会让他们日子过的太难看，让别人说嘴。 至于以后，想必他们如今也知道夫君要去南疆任职的事了，有他在，他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 另一头，林烨失望而归。 宋老太爷是说了一些之前没说过的，但都没什么实际的用处，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他也记不清了。 现在金陵太平教的人是潜伏下来了，还是撤走了都未可知。 如果是潜伏，还有揪出来的机会，如果都撤走了，那就难办了。 不过林烨倾向他们是潜伏下来了。 要是从金陵撤走，下回要重新回到这里占据一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说有用的线索，也不是没有。 被抓到的这个人说是琼州人，说话带有口音，就算不是琼州人，也在那边生活了不短的时间。 这符合林烨之前的猜测——太平教的大本营南迁了。 林烨忙碌着太平教的事，走亲访友的事就交给崔玥了。 崔玥知道林烨不想去贾家走动，但对方送了请帖，盛情难却，加上这到底是外祖家未来族长，崔玥就自己去了，见了秦可卿。 看到人的时候崔玥惊了一下，她在荣国府听到不少人说她的好话，本来以为或许有些过度美化，现在真的见到了人，才知道此言不虚，不过再看她那一身珠光宝气和那不俗的气度，崔玥在心里不由疑惑。 第260章 这是五品官家里能养出来的女儿，还是养女？ 要是有内情的话，那么她会是什么出身？ 崔玥想到了一些猜测，会有这方面的流言不是没有理由的，要是真的话，跟自己还是亲戚，至于说会不会被牵连，她还有个哥哥封了郡王呢，他都没事，她一个女儿更没事了。 因为这个猜测，崔玥对宁国府倒是多了一份好感，因为秦家这样做是冒了大风险的，对娶了她的宁国府来说也是一次赌博。 要是被揭开了，上面要是追究，一个罪名是逃不了的。 如今这样也好，虽然贾蓉是纨绔，但他是贾家未来的族长，她是贾家未来的宗妇，也不算埋没她了。 她现在又有了身孕，以后等生下儿子，皇上舅舅未必不会施恩给她。 毕竟先太子的事早已尘埃落定，他留下的儿子或许还要斟酌，女儿却可以用来表现自己的大度和慈爱。 除去这方面不谈，交流了几句，崔玥赞赏秦可卿的同时心中感慨，怎么贾家这么多好女儿？ 有一个算一个，贾家的这些媳妇和女儿，样貌就没有一个不出众的，就连贾家姻亲家都是这样。 除了贾家，还有甄家送上了请帖，林烨不肯去贾家赴宴，更不会接下甄家的帖子。 没有必要。 甄家之前几次示好林家都不成功，现在双方旗帜分明，看到林烨到了金陵却还不死心，想要邀请他去做客。 至于是想要继续示好还是陷害，林烨不想知道，他不去，就不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崔玥也不想去，用时间不多，要离开的理由婉拒了。 甄家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而且还被她听到了他们准备送人给自己夫君的事，虽然打的名声是戏子，供他们家宴客的时候取乐用，不是送妾室，但这两者要转换也就一句话的事。 虽然甄家地位是高，但她还不至于怕他们！ 甄家对此不悦，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林烨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小官，崔玥也是燕奚长公主之女，正经的皇家外孙。 甄家在金陵再是土皇帝，也不是真的皇帝，可以私下里耍手段，却不能拿这点指责。 林烨除了松阳书院，就只去了宋家，没有跟其他人走动，太平教的事了，叮嘱了青陆留在金陵继续追查，他们又坐上了前往姑苏的船。 林家众人已经等候许久了。 林焜、林焕两个人被族老们询问了许多和林烨相处的注意事项，其实早就问过了，但还是心里没底，所以想要再了解清楚，当初林如海带着人回乡守孝的时候官位还不高，一转眼二十二年过去，林如海是正三品，他儿子也到了从三品，这升迁的速度，快得惊人。 这是他们林家的荣耀，哪怕不亲厚，说出去也足够唬人，是林家的依仗，难得他回来一趟，自然要重视，而且要是林焜林焕今年秋闱不中，还是会继续投奔过去为他做事的，要是中了，林家也还有其他可以用的人才，不说能多受重用，哪怕是跑跑腿，也能学到许多。 * 就跟崔玥预想的那样，三姨父钱大石已经知道了林烨即将上任的事，他被上级告知的时候，还犹如在梦里，反复确认，对方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态度十分亲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恭喜。 钱大石回过神来，笑得合不拢嘴，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这么一个亲戚，他或许可以往上挪一挪了！ 他一身喜气的回到家中，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让人去把大儿子钱鹏叫来。 钱鹏当时正在看账本，他这身体不能读书，也不能习武，就只有做生意打理内务可做，这方面只要有信得过的人，就没那么操劳。被父亲叫去的时候，钱鹏心里微微一沉，因为这两日他那继母才发作了他妻子，说是身体不适，让大儿媳妇前去侍疾。 实际上不过是她克扣了他们这一房的东西，妻子在房里抱怨了几句，结果被她的人听到了，故意用生病做借口找妻子麻烦，连着让她侍疾两日，因着孝道，他们不能说不，扛了两日，妻子眼下一片青黑，再坚持下去她就要病了，继母这还不满足？ 是不是又在父亲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步履沉甸甸的过去，然后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喜讯，脸上的沉郁一扫而光，激动道：“父亲，这是真的？” 钱大石乐呵呵的，看着大儿子，笑容满面：“自然是真的，他很快就要上任了，现在多半是在路上，你抽空去育兴城一趟看看宅子，你表弟应该想要置办一间适合的宅子，另外那边的消息你也听着些，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传闻，记下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南疆的小城，育兴城是省城，距离不算近，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们对育兴的了解更多。 他继续道：“你手上的事你看着办，也可以先让别人帮把手。” 要是之前，钱鹏是不会撒手的，但现在他答应的很痛快：“四弟他有心经济，先让他接触接触，不过他是生手，还要父亲看着些。” 钱大石点头：“我知道，对了，你和他合作的生意最好盘点盘点，账本也重新梳理一遍。”他相信自己大儿子不会那么蠢去贪他表弟的那一份钱，但要是手下有那猪油糊了心的做了手脚，被发现了就要献丑了。 钱鹏一凛：“是。” 确实要再查一遍，钱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惭愧。表弟他对大盛之外的各种新奇物种感兴趣，他也答应一直帮他留意，不过这几年没有好消息，他有些懈怠，有一阵没有过问了，看来要抓紧了，最好能在他来的时候找到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到时候作为礼物送给他，他一定会高兴。 第261章 “父亲，是不是这事还没传开，青松没有跟我们说这事。” 钱大石：“按理来说外面还不知道。“ 他上级是在育兴有人，多半是育兴那边收到公文，知道是谁来接任，消息传开，他才能知道，再转告自己做个顺水人情。 钱鹏明白了：“那我和青松说一说这个好消息。” 驻守南疆的青松确实还不知道自己主子要来南疆上任，一听到了钱鹏的转述，眼睛登时就亮了，身上的兴奋十分明显。 他在南疆是有重任的。 主子让他在这里种植油棕，态度十分重视，他亲自盯着，不假手于人，现在看那油棕的长势，今年应该就能结果了，主子来了，恰好能赶上这第一茬！ 油棕油棕，难道真的能产油？ 要是真的，那可不得了，就是不知道能产多少油，味道如何？ 以主子的重视程度，青松觉得不会让自己失望，要知道他原先亲自盯着的可是甘蔗，甘蔗能用来产白花花的霜糖。 糖价居高不下，为主子挣了不少钱，而主子对油棕的重视程度，一点不比糖低。 第117章 土皇帝南安郡王府 钱大石和林家是亲戚, 所以对林烨来南疆十分欣喜，钱鹏一点没拖延，飞快地把手中的生意暂交给四弟, 然后就带着人手来到了育兴城。 他如今可以放心离开了，不仅仅是生意不怕四弟起了心思占去，妻子也不用再被继母磋磨，他这位继母实际是个很会趋利避害的人。 育兴城是南疆最繁华、人口最多的地方, 汉人占据约五六成，其他的就是从山上下来的山民们，说是这样，这些人下山久的已经有小几百年了, 跟汉人乍一看已经没什么差别。 钱鹏之前只来过一次育兴, 对这边的印象只有繁华二字, 没有什么太深的记忆点,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过客, 现在再来到育兴, 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再看育兴城，看到的东西就变了。 他来到育兴城之后, 先租了个院子住了下来, 然后就开始打听衙门周围的房产，还经常去茶馆、酒楼坐坐, 收集育兴的各种消息。 听着听着, 钱鹏有些为他表弟担心了。 因为南疆的情况比较复杂。 首先, 南安郡王在这里, 然后表弟来了, 地位高崇, 上面却还有个巡抚。 他们都在南疆扎根已久，势力深厚，尤其是南安郡王府，开国到现在，他们在南疆说是土皇帝，没多少人会反驳。 有他们在，表弟来了，要是哪里不合他们心意，他甚至有可能会被架空。 为什么钱鹏会这么说？ 因为巡抚下的参政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被半架空了。 钱鹏在这里忧心忡忡，很快青松也来到了育兴，他收到了主子的来信，拿着银子，准备置办宅子。 这事林烨交给了他。 对这钱鹏有些诧异，因为从这点来看的话，青松很受重用，不然这样的大事不会交给他。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很多事双方可以商量着来。 随着他们在育兴城时间越久，了解的越多。 比如巡抚大人和南安郡王是不太对付的，这一点，这座城里凡是有了解的人都能说出一些原因，这也很好理解，要是南安郡王府和当地最高行政官员勾结在一起，那这地方是属于南安郡王府的，还是属于皇上的？ 等林烨来到这里，肯定也会被波及到，比如他那位被半架空的同僚就是手段差了些，又得罪了南安郡王府，所以才落得这个下场，而林烨之前的那位参政是病亡。 对他的死亡有诸多猜测，有的说是意外，有的说是中招了。 是有的人不愿意他在这个位置继续待下去，用了手段。 至于这个对象是谁，有许多声音把目标人物指向了南安郡王府，但也有一部分声音说，不可能是南安镇王府，因为这个参政他和南安郡王府的关系还不错，而这一幕是巡抚大人不乐见的，下手的是他…… 钱鹏在打听这些消息的时候，还注意到这些人在说起了南安郡王府的时候眼睛里是有敬畏的，至于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手里是真的有兵吧。 不过就打听来的这些东西真不真，钱鹏也不好说，因为他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无名小卒在育兴城居然有人示好。 他们两个看好了宅子要买下来的时候，宅子的主人报出来的价格比他们之前打听到的价格下降了一半不止，好端端的，人家是嫌银子太多了咬手吗？ 当然不可能。 这多半是已经知道了他们是谁，跟即将上任的道台大人是什么关系，来卖好了。 也不知道着宅子背后的人是谁，是打着什么心思。 甚至钱鹏这么一个病秧子还得到了飞来艳福，让他哭笑不得。 他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根本没有纳妾的心思，后院只有妻子一个人。 他哭笑不得的同时，默默的提高了警戒心。 宅子降价这样烫手的山芋可接不得，他们决定换一个，这边宅子的数量还是不少的。 同时他还分出了一定的精力去花鸟市场闲逛，想要找出点新奇的东西。 在这方面青松也帮忙，要是什么东西他也没见过的，又有一定的观赏价值的，那就可以买下来了，就比如向日葵那大黄花，既可以用来装扮庭院，它的果实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零嘴，要是把壳取了，那果仁还可以用来做各式点心，给他们赚了不少钱，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钱鹏在花鸟市场闲逛是白用功。 第262章 他也在这种地方找过，不过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罢了。 或许就是时也运也，这一回来，他们还真发现了一些有可能给人惊喜的花花草草。 卖给他们的那人也很自豪，说：“这是我亲戚在高官家里侍弄花草有功，被主家赏赐分出来的幼苗，你们看看，红彤彤的果子多喜庆。” “你们看中了想要买都没有别的地方买，因为这个是大官从家乡带过来的，不是我们本地的。” 听到花贩子这么说，那就更要买下来了。 买下来之后，就放到新置办的宅子里，这个宅子原先是一个致仕官员家的别院，青松看过了，地点合适，里面的装扮是浮夸了些，改一改也就合适了，他们十分利索的重新装扮，想要在林烨他们到达之前把一切都弄妥当。 现在购买的花花草草，也是装扮的一部分。 钱鹏和青松打交道的时候多，对他的能干已经有所了解，但如今看着他这么利索的定下宅子，又熟门熟路的重新装饰，他有些羡慕，他这也太能干了。 “你不想家吗？” 青松点了点头：“当然是想的。” 怎么会有出门在外不想家的游子？ “我侥幸得大爷重用，也不能因为想家就回去，让大爷失望。”他能被重用自然是有自小到大的情分，但也跟他能做事实脱不开关系，他要是不想做了，他知道有的是人想做，他又不是一辈子都要待在南疆。 “我家那口子也来了南疆，孩子留在他们祖父祖母身边，不用我们操心，没有后顾之忧。”因为主子已经安排好了。 为大爷办事，只要他们的孩子不会愚钝的过分，以后一个饭碗是少不了的。 要是实在有天赋的，或许还会有别的前程。 钱鹏被没有后顾之忧这几个字勾起了自身的伤心事。 他这辈子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只能管些内务和生意，不能从文，也不能从武，但他还有儿子。 他儿子今年五岁了，可能是家学渊源，他在读书方面没有什么突出的天赋，好在他身体很好，钱鹏很是注意不要让他重蹈覆辙，冬天都不让他靠近水边。 父亲说了，他儿子的根骨不错，所以小小年纪已经在给他准备药浴打熬筋骨了，他没有的未来和前程，他儿子有希望。 所以他之前才会把着手里的生意不愿放手，因为这样，他能多为儿子攒些钱，穷文富武，想要练出个名堂来，要花的银子和资源不是一笔小数目。 当然，如果可以选择，他是想让他走科举的，不用拿着命去拼搏，不用风餐露宿受苦，只是可惜儿子他没有长这根筋。 也是因为他儿子，他那继母才会看大房这么不顺眼，因为她儿子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所以哪怕幼弟也在打熬筋骨，并没有耽误，但在继母看来，自己儿子抢了她儿子的资源，以后长大了，会抢得更厉害。 军中的人脉以后父亲会交给谁呢？ 继母是不会甘心给大房的。 钱鹏也不会甘心让给幼弟。 他才是嫡长子，他儿子是嫡长孙。 青松也知道钱家的情况，心中有些同情，钱大爷的出身比自己好，但他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日子过得太精彩了，青松一点都不羡慕。 * 林烨来到育兴城的时候，和崔玥兵分两路，他要先去递交任命书，跟上级报到，崔玥则跟着青松来到购买的院子落脚。 他们带了许多行李和人手，到了地点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卸下行李安置东西，这个宅子装扮对于崔玥来说有些惊喜，是京中林府的味道，她回头有空了再按照自己的喜好调整一下，就更满意了。 有青松在，对于崔玥来说省了大力气了，让他安排人去买些需要添置的东西，也让他安排人带着熟悉附近的情况，还要跟左右邻居送些礼物，表示叨扰，他们刚搬来，这几日动静会大些，请他们见谅，等安顿好了，再上门拜访。 左右两边邻居都是官家，早就知道买下这宅子的是什么人，看到他们这么客气，纷纷回礼表示没关系，还问要不要人手帮衬。 这点被崔玥婉拒了，他们家的人手还是足够的。 崔玥问青松：“你家那位会不会本地话，我想学一些。” 官场上的人肯定会说官话，但她不会只跟官员打交道，在来的路上，她跟林烨学了一些，但也就是简单的一些日常对话，现在来到南疆，夫君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教她了。 青松立刻应了：“我家那位来这边几年，两种语言日常对话没问题，要是大奶奶不嫌弃她愚笨，我就让她过来。” 等林烨回来的时候，家里井井有条，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他回来了。 “怎么样？他们没人为难你吧？”崔玥关心问道，虽然夫君官位不低，但到底是初来乍到，说不好这里的人是什么态度，会不会给他埋坑。 林烨笑着坐下：“放心吧，我来之前对这边的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巡抚大人已经投了皇上麾下，不然他来这里光是处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就要花掉不少时间，如今这样，不是说巡抚大人会听他的，任他施为，但最起码对方不会故意挑他的刺，找他的毛病，阻碍他做事，这就足够了。 崔玥也笑了：“那就好，启昭，我们已经到平安到达，该写信送回京城了，也不知道安安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们？”说着，崔玥的眼眶就红了，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知道她在这边再怎么伤心都不能有所改变，所以她强忍着换了个话题：“我要在信里跟母亲妹妹她们说，这边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差，刚刚进城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这边也称得上繁华，她们不用太担心我们。” 第263章 实际上，怎么会不担心呢？ 贾敏每一天都在算日子，算他们的行程到哪了，这一路顺不顺利。 安哥儿因为父母都不见了，还小病了一场，幸好还有熟悉的奶娘和嬷嬷在，不然情绪还会继续低迷下去，这点贾敏已经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暂时不跟儿子儿媳妇说这事，说了他们更要挂心安安了，偏偏他们远在天边，告诉他们除了让他们不安心，没有任何作用，要是一个冲动，说不好还想让安安千里迢迢去南疆，还不如先瞒着，等时间久一些，再在信里提一笔。 林黛玉看着母亲在看日期，在心里算了算：“哥哥嫂嫂应该到南疆了，要是快的话，说不定已经到育兴了。” 贾敏算的也是这个行程，因为他们之前收到了从姑苏寄回来的家书：“应该是到了，这样看，怎么都能在期内上任。” 林黛玉顿时笑了：“哥哥心中有成算，这点玉儿是不会怀疑的。” 贾敏也笑了，颔首赞同：“是啊，你哥哥心中有数。”说到这里，贾敏突然想到了儿子出发之前做的事，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儿子跟宝玉说的那些话说的很是时候，既然不可能，就该断了宝玉的心思，免得他还有念想，不过贾敏也没想到，宝玉居然因为这些话就不肯继续认真读书了，母亲还护着他，纵着他，二哥想要打他板子，母亲还拦着。 贾敏想不通，母亲她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纵容会害了宝玉吗？ 第118章 真是没天理/农为国之本 老太太当然知道一直纵容下去不行, 只是这次事出有因，她愿意给多一点时间让宝玉缓缓，所以哪怕老二不理解, 她也坚持护着宝玉，只是她也给了宝玉期限：“宝玉，你是男子，终究是要科举的, 你要自己立起来，祖母不能护着你一辈子。” 贾宝玉一说到这个就焉了下来，他现在对科举出仕的反感更胜从前。 他耷拉下眉眼，没撒娇, 眼睛却有股稚儿般可怜兮兮的味道：“老太太, 你别说这样的话, 不管你去哪, 我都要粘着你, 你别不要我。”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心里酸软：“我哪能带着你一辈子呢。” 贾宝玉不听。 王熙凤这时候已经顾不得看二房的戏了，因为北地两个庶出子女满了百日，被送回来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以平静看待这事, 但真的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王熙凤还是咬牙切齿。 好个琏二！ 她在这里累死累活, 他却在北地逍遥自在, 真是没天理！ 平儿看她这样, 担忧的劝慰：“奶奶, 其他人都看着我们呢。” 她都看到二房的人在探头探尾的观察他们院里的动静了, 要是奶奶失去理智做出点什么, 就正合了她们的心意了。 王熙凤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坐下：“我晓得，我不会让别人看笑话的，我不是之前就把屋子准备好了吗，你带他们去安置吧。” 王熙凤决定这两个孩子就养在他们院里。 倒不是没有想着眼不见为净，但离开了她的院子，她怕有人做手脚，到时候她不黑也要黑了。 这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很可能发生的事，她对自己院里的情况可以把的准，但其他地方她的掌控力就不够了。 对这两个孩子，老太太还是欢喜的，虽然是庶出，也是自家的孩子，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点欢喜了，见了一面，她给了一些见面礼，就撒手不管了。 凤姐膝下有嫡出子女，这两个孩子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贾赦对这两个孩子也不重视，他连面都没见，只有邢大太太代表他出面，送了些不太值钱的小玩意儿。 不得不说，他们这样的态度让王熙凤好受多了。 也是，本来荣国府就不怎么重视庶出，有她亲生的儿女在，有谁会越过她的这一双儿女去偏袒他们？ 就连盯着她的好姑母，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因为她要是真的去抬举没有王家血脉的庶子，叔父都会看不下去。 她们姑侄两个的靠山都是叔父。 * 林烨到了南疆之后，大家都在观察他的下一步动作。 凡是做到高位的，就没有消息不灵通的，所以哪怕之前他们都在边疆，都听闻了一番关于霖海府的变化，尤其是那些四通八达的水泥路，第一次听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后来多方验证后才知道不是假的，这种水泥真的那么好用，至于红薯，他们这边也有种，但是他公布的堆肥方法是他们之前不知道，他公开了，还说要因地制宜，各地要再细调比例，寻找更适合当地的肥料。 农为国之本。 没有粮食这个基础，别的都是空谈，这个肥料公开后，陆续传出好消息，包括他们南疆，他们不仅仅红薯增产了，其他作物也有不少增产的，就这点来说，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年轻就升职心有疑虑。 尤其是巡抚闵大人，他因为林烨在农事上的重视，对他的到来是心有期待的。 他得到消息，他在霖海府的时候很重视那个叫做玉米的新作物，据说味道不错，产量不算高，优点也有，那就是这种作物不像水稻挑地，沙壤地也能种，收获之后，耐饱腹、耐储存。 目前来看，它比不上红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喜？ 第264章 所以林烨来了之后，他负责的就是粮储、屯田、驿传、水利等方面。 这对林烨来说不陌生，只是如今他负责的范围大了许多。 而且注定闵大人会有惊喜。 因为林烨决定找个时机把甘蔗制霜糖的方法捐给衙门，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家里没点家底的根本吃不起白花花的糖，而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普通的糖价格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等量大了，价格就会下去下去一些，能让更多人受益。 这点有个前提，那就是他现在不怎么缺钱了，还有其他赚钱的路子，钱要是赚了太多，却没有什么花出去的途径，积压在库房，这不是什么好事，林烨并没有把家里的地板都换成金砖银砖的爱好。 这样只会引人觊觎。 然后就是油棕了，他已经从青松那得知今年就能结果，到时候看看含油量，它既然有“油王”的称号，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而有了油，百姓就不用再吃那么多没有油水的东西才能果腹了。 还有就是来到育兴城宅子里发现的惊喜了，他在花园里发现了番茄。 番茄炒鸡蛋可是经典。 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好，现在想起来了，林烨立刻就想吃一盘过过瘾，但一共就两株，他忍下了，让青松去购买的地方再问问还有没有。 知道真的有用，青松和钱鹏都被这意外惊喜给砸的晕了一瞬，回过神来，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应了下来。 没想到啊，还真有一个惊喜，运气真好！ 而另一头，霖海府的楼县令左盼右盼，都快成“望夫石”了，终于盼到了调令。 他在收到林大人的传话就兴奋了起来，左盼右盼，终于让他盼到了！他升迁了，升迁至育兴府六品通判！这育兴府不就是南疆首府吗？ 这正是林大人上任的地方啊！ 看来林大人的任命下来了就在帮自己走动了，所以他前脚刚走，自己的调令也来了。 南疆好啊。 不就是远点吗？ 上头有人罩着，再远的地方楼重魏也愿意去！ 抱大腿的滋味楼重魏感受过，是怎么也不舍得放弃的，他相信，跟着对的人走，大头的好处他吃不了，剩下的汤汤水水也够他吃撑了，他迅速的和自己的继任者交接，尤其是海边的盐场，这是重中之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提炼方法才会大规模铺开，这种问题不是他一个小喽啰应该思考的，在这方面他就当做自己是一个不会思考的傀儡，按部就班的把事儿做好，把账本全都交接清楚，其他的与他无关。 因为事情比较杂，所以他用了一些时间，才能收拾行囊前往南疆。 他欢快的出发了，那一头钱鹏的妻子田氏也正在欢喜地打包着行李，因为她的丈夫被那从三品的参政表弟留下帮忙跑腿了。 他写了信回来，说要把她和两个孩子也带去育兴城，对此，老爷同意了，还跟她说要和这个表弟妹打好关系，说到这个，田氏是有些犯怵的，不知道她好不好相处？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她娘是燕奚长公主，皇上是她舅舅，外祖父是太上皇，她爹这一脉也不是一般人家，田氏有自知之明，要不是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她接触不到这样的人，所以她有些担心，但这些担心暂时都被她压下去了。 她可以暂时搬出这个家，和夫君一起这可太好了，不用再看婆婆的脸色，哪怕只是短时间的，也让她十分欣喜。 而且她这回出门，老爷还特意的让她带齐人手，免得耽误了儿子打熬筋骨，看他们这样，弟弟和妯娌有的露出羡慕嫉妒的神色，有的还提出能不能跟过来给他们跑腿。 田氏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心动，因为在家里现在有前程的也只有二弟一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熬出头来，就这还是因为二弟敢拼敢打，之前差点豁出命去，才有了这个差事，其他弟弟还在家中待着，老爷总不能让他们真的从大头兵开始做起。 现在边境和平，只有时不时的剿匪和镇守任务，这样想要出头可不容易，因为现在还存在着的匪徒都不是那么容易剿灭的，真有那容易剿灭的也轮不到他们。 而林表弟那边刚来，人手想必是缺乏的，要是给他跑腿，就算不能谋个官身，也能积攒些人脉和人情，自己用不上还能留给子孙，要是能在他手里调教出来了，以后去别家做师爷、幕僚也是一条出路。 田氏了解归了解，这不是她能做主的：“这要问过大爷才是。” 看到她拒绝了，他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消退，钱大石要不是大儿子不在这里，也要劝他多叫一两个人过去了，回过神来后，他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有这个想法不仅仅是因为枕头风，也是因为他想给儿子别的路走。 至于现在，大儿子也才刚去，还没站稳跟脚，想要拉扯其他弟弟有的是时间，毕竟林大人来这边上任最起码也会在这边呆满一个任期，那也就是三年，连任的情况也很常见，那就是六年。 钱大石的继室方氏因为这事心情不愉，其他已经长成的庶子有可能沾光，但她的儿子不行，他太小了，就算林大人能在这里待上六年，她儿子还是个小小少年，除非他天资聪颖，还是聪颖的过分的那种，不然没有他出头的机会。 俗话说得好，三岁看老，就算她不想承认，也知道她儿子没有什么太出挑的表现。这样看的话，自己以后还有可能要仰仗他大哥。 第265章 想到这里，方氏的心情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五味杂陈，纠结了许久之后，她下定决心：“来啊，大奶奶要去育兴城，穷家富路，你去账上提五百两银子给大奶奶送去。” 她压下脸面，主动示好了。 总的来说，不管是巡抚大人还是南安郡王府，现在对林烨都持着观望的态度，要是他表现卓越，他们也是有好处的，就跟霖海府那样，原来的那一套班子，基本都升迁了，谁看了不眼热？所以哪怕是心里对这个毛头小子心里有微词的，在林烨没有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的时候，都表现的十分和蔼。 但也有的人在背地里咬牙切齿。 大盛朝这么大，这林烨小贼去哪里不好，怎么偏偏就来了南疆？！ “我们要怎么办？他已经上任了。” “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奔着我们来的？那样兄弟们就危险了。” “应该不是，金陵那边知道的人都顺利撤走了。” “他要是知道，应该很快就会行动了，我的人说没察觉什么异常。” “也有可能是陷阱。” 一番议论后，有人下了决定：“大家先别冒头，一切行动暂停，等教主请示神意……” 第119章 林三福的航海日志 钱鹏和青松又跑了一趟, 把剩下的番茄都买了回来。 番茄这个名字也是林烨说的，一个番字，就说明了它的来处。 钱鹏有些好奇：“不知道这番茄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青松：“看那果子, 应该是可以食用的。” 钱鹏对此有些犹疑：“这么红，看着像是有毒，不能吃的东西。” 青松：“到时候可以先喂喂兔子，它们要是吃了没事, 就是无毒。” 钱鹏点头表示赞同：“看表弟的样子，这番茄应该是有大用的。” 青松听了，一脸笑意：“是啊。” 两人美滋滋，忍不住又畅想起别的来：“我们改日再多逛逛, 说不定还有旁的。” 两人说着话, 青松突然想到了第二回出海的船队, 算一算日子, 他们也该在今年回来了吧？ 要是今年底还不能回来, 那就说明出什么状况了, 想到这里，青松有些忧心，这在茫茫大海上出现了意外, 基本上就是葬身鱼腹这一个下场, 这回出海的人比上回多，有一个还是他堂兄, 要是他出事了, 上有老下有小, 哪怕主子补贴的银子可以让大伯家没有后顾之忧, 那也比不上一条人命——只要有命在, 好好为主子办事, 银子迟早是能赚到的。 被青松担忧着的是林三福，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当年，识文断字、会水、会算账，还会点防身的武艺，他之前在林家的铺子上做事，后来看着主子为出海征集人手，第一次他就心动了，他对海外的情况好奇，也向往，但出海的危险程度太高了，他家里人都不同意，所以第一回他没报名，但却默默的做好了出海的准备，报名学了出海能用上的各种知识，所以当第一次出海的人顺利回来后，林三福报名了。 在出海之前，他跟之前出海过的兄弟取了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出海了，那种震撼还是让他觉得不虚此行。 大海太辽阔了，好像无边无际，人在海上显得十分渺小。 不过主子说了，大海是有边际的，如果一直向着一个方向前行，能回到出发点，因为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球形。 林三福相信主子说的话，所以哪怕他们出海迷路了，只要判断方位，认准一个方向，他们迟早能回到大盛朝。 林三福会看星象，虽然会的不算多，却也是难得的人才了，他这次出海是身兼重任的。 白家的详细海图那是机密，白家人不是核心人士都看不了，他们这种合作的更看不了，他们给出来的，只是一幅比在广州花点银子就能买到的粗略图稍微详细一些的简略图，林三福要说不眼馋白家的海图那是假的，但还不至于心态失衡，因为他们的家的主子非同凡响，是文曲星下凡，哪怕他没有出过海，却从那些西方典籍和文书上勾勒出了一幅海图！ 上面罗列的土地、国家之多，让林三福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心潮澎湃！ 原来这个世界有这么大，还有这么多不同的国家、人种！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幅海图上进一步补充，只要是经过的地方，都画出详图，另外，每天都要把遇到的情况都详细写下来，主子说这是航海日志，以后会有大用，林三福写的十分详细，文字白点不要紧，要紧的是内容。 他对这事很认真，这回在海上遇到了风暴，偏离了原来的航线，他们晕头转向的在风雨中随波逐流了几天，看到了一片陆地，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哪，之前没来过，但大致方位还是知道的，几天的时间，他们也走不出太远。 这里没有人烟，岛上没有发现大型野兽，各种高大的木材随处可见。 木材这东西，如果不是特殊品种是不怎么值钱的，所以他们的人到了这里，就是寻摸各种吃的，虽然有豆芽，但素菜也就只有豆芽了，他们船有一阵子没有补给了，所以遇到陆地，不管是什么地方都要下来补充，如果有人烟和城邦，哪怕语言不通，也能指手画□□流购买物资，互通有无，没有人烟那就一切都要自己来了。 就林三福来说，还真说不好想不想遇到人，因为这些蛮夷不同文化的多，看到船队就想打劫占为己有的不在少数，虽然他们也不怕，但真打起来了，受伤乃至人命都无法完全避免，上次就是这样，说好了用他们的瓷器交换那些象牙，结果在交接的时候，他们是瓷器想要，象牙兽皮也不想给，双方就打起来了，在那次战斗中，林三福没受伤，他们的武器比他们好太多了，但人数到底要吃亏，好在货物不是一口气拿下船的，所以最后没有怎么损失，但白家没了一个人，重伤两个人，林家人没有丢命的，却也有人受伤了，现在还没养好。 第266章 而没有人烟的地方也不代表安全，这里有可能是猛兽的地盘，也或许环境恶劣，不适合人类生存，有一回就是在没有人烟的荒岛上白家有个水手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没多久就不行了。 这种情况林三福之前听说过，但没亲眼见到，感觉是不一样的，自那之后每一次下船，林三福就会全副武装，不管再热，都不会脱掉身上的衣服和皮甲。 “三福哥，你看这是什么树？” 他们下船后，有的人去收拾木柴，有的人去摘野菜，有的人去滩涂捡海货，也有的人拿着武器在周围巡视，查看有没有危险。 林三福和周志就是拿着武器巡视的人。 林三福凑上前去仔细观察，还撕下一小块树皮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确认道：“这是黑檀木，你小子眼神不错啊。” 周志嘿嘿笑了：“这棵树我一眼就看到了，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这老粗，我看这里还有别的，要登记下来吧？” 他们船上没有空位了，要是有空位，也不是不能砍下来搬到船上去。 林三福点头：“要记，再看看还有什么认识的，都记下来。” 他们忙活开了，逐渐往里面深入，这个地方他们还不知道是大岛还是陆地，只知道不是那种小岛，这样的地方他们是不可能短时间内探查清楚的，只能说把他们落脚这一片的危险给排查清楚，结果走着走着，林三福的动作停住了，因为他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会在空地用石头堆砌出灶台形状，还遗留下木柴烧过痕迹的应该只有人类了，有人类的话，那就要注意了。 他们跟其他船走散了，登岛的只有他们一艘船，要格外小心才行。 他们很快的找到了其他探查的人，说了自己的发现，商量过后，大家的动作更谨慎小心了。 他们并不想立刻离开。 因为之前的那股风暴和连续几天的大雨，他们在海上时刻提心吊胆，就怕下一秒发生意外，葬身大海，现在好不容易脚踏实地，大家都不想那么快又回船上，而且他们还不知道这是在哪里，肯定要做好补给才能再度出发。 周志：“或许只是零星小部落，别急着吓自己。” 这是他的自言自语，他看到土地的时候说是劫后余生一点都不为过，他现在看到大海都犯怵，怎么也要在地上休息几天才能重新启航。 林三福表示赞同：“我们船上的人都是精壮的汉子，一般人也不怕。” 只有个别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他们的装备也算得上精良，土著用的武器是比不上的，不会贸贸然就得罪他们。 经过仔细探查，他们发现了人群，不过这个人群情况特殊，因为他们发现的是在一座银矿里挖矿的人。 在发现这点的时候，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那可是一座银矿！ 挖出来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谁能做到平常心？反正林三福不能，其他人也不能，但是这不能冲动，因为谁知道这里有没有国家，有没有兵力？ 要是没有弄清楚就想做点什么，那是自寻死路。 林三福现在也习惯了，出海后就是这么赤裸裸，各种海盗劫匪层出不穷，你要是没有实力，就是给别人送菜的。 就他知道的，有不少出海的船队还肩负着海盗的身份，他们还好，没去做这个兼职，但如果有人率先打上了他们的主意，那肯定是不会留手的，船上的每个汉子都是见过血的，没有实力，出海就是送死。 之前没有率先心生歹意有可能是衡量利弊的结果，但如果这海外不知名地方有一座没多少兵力看守的银矿，还是异族人手里的银矿，白家人会心动吗？林三福知道，他心动了，白家更不用想。 这样的好东西，实力弱的人是守不住的，他们不想着占领，抢一波就走也好。 可惜，经过他们的探查，光是这座矿上的人就是他们的五到十倍，专门拿着鞭子和棍子防止挖矿人逃跑的人也不比他们船上的人少，而且他们还会用牲口载着物资过来，再载着银子离开。 他们跟着这些人过去，在几十里外发现了一座小城。 门口的两个卫兵身上的武器看着粗糙，那也是正经的弓箭。 周志眼力极好：“三哥，你看，里面还有金头发和红头发的洋人，看他们身上的东西，应该也是刚来这地方，那两个看门的收了东西就让他们进去了。” 林三福：“他们肯定知道这里是哪里。” 周志一喜：“这样我们就知道怎么回去大盛了。” 林三福点头，轻声道：“我们悄悄回去，再把船开到这个方向来，我们有地方补给了。” 至于那银矿，他们是拿不下来了，就先记到航海日志上吧。 第120章 秋闱/甄英莲定亲林家子 今年是秋闱年, 林烨周边有不少要下场的，比如他的大舅子崔易岭、他的表姐夫宋益，再比如林焜林焕这两个族兄, 都是亲近的人，所以林烨对今年秋闱格外关注。 崔玥已经分别去了庙里、道观给她大哥祈福了。 她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不跑这一趟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她并没有把钱全部用做香油钱, 而是分出了一大部分在庙前请了大夫义诊赠药，因为这个举动，崔玥菩萨心肠的名号已经在育兴传开了。 义诊简单，加上赠药就不简单了, 这花销的可不是什么小数, 而且还麻烦, 得到消息的百姓一传二, 二传百, 迅速排成了长龙, 天黑了也不舍得离开，就怕自己的位置第二天再来就永远排不到自己了，因为这义诊只持续五天。 第267章 有不少还是孝子贤孙背着家中患病的长辈来排队的, 要不是见人太多, 衙门派了差役在旁边巡逻，为了排队发生流血事件一点也不出奇, 他们本就焦心, 遇到那种想要插队的恶霸, 根本不会退让。 崔玥心情沉重, 她是有了一番了解后才做出义诊的决定的, 本来她还在义诊、捐钱捐物给慈幼院等选项纠结, 这育兴的情况可比霖海府差多了，哪怕这是南疆的首府，或许是她已经习惯霖海府了？ 不管是霖海府的路况，还是百姓的富裕程度，都比这里好，而且还有一个对比就是，这里的好大夫没有霖海府充裕，就是有钱的百姓，都不一定能遇到真能治病的大夫，没钱的就更不用说了，只能靠熬，于是她才做出义诊的决定。 对此，育兴官场上有人主动示好，示好的表现就是也跟着捐银子一起做善事，她们撑不起那么大的场子，但捐出来的钱可以多买一些药材，崔玥自然不会嫌少，因为她们的出资，这场义诊从一开始的五天，延迟到了八天，而捐的银子排第二的，就是另一位道台夫人。 崔玥对她的处境是有所了解的，她丈夫在官场上地位有些尴尬，基本处于半架空的状态，她自己在内宅情况也不太好，因为她是继室，前头的原配留下了两个嫡子，而她自己生了三胎，只有最小的那个是儿子，这时候前头原配留下的儿子长子都出生了，说起来跟钱家的情况还有些像，不过差别就在于道台大人的官位比较高，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庶子。 所以对她的示好，崔玥是意料之中，她也需要融入这里的官太太群体中，双方各取所需，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 在崔玥的期盼中，从京城传回了好消息，她大哥中了！ 只要中了举人，哪怕不能中进士，也能谋实职了！ 他们大盛朝公主驸马身上本身没有爵位功名的话只有一个虚衔，不是正经官职，也没有实权，嫡长子以后能继承次一等的虚衔，所以说到底，想要实权，还要自己努力。 大哥想要做文官，也不想捐官被限定前途，科举就是他唯一的路，这条路并不好走，现在总算熬出头了。 好消息接二连三，宋益也中举了，名次不算前，但只要榜上有名，就是举人老爷了！ 姑苏那边好坏参半，林焜中了，林焕落榜。 中了举的毫不意外，纷纷决定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就算不中，也要体验一番，要是中了呢？那可就皆大欢喜了。 林焕在家中颓废了一段时日，就收拾行囊来投奔林烨了，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你还记得甄家吗？你之前让我们关注的那个甄家。” 他说的甄家不是金陵的甄家，而是姑苏的甄家，甄士隐和甄英莲。 林烨点头：“记得，他们怎么了？” 林烨笑道：“说起来也是缘分，甄老爷为独女定亲了，定的正是我们林家三房人。” 林家共四房，族长是大房，林焜就是族长的孙子，属于大房一脉。 林焕是二房。 林如海林烨这一支是四房。 三房是林家功名最差的一房，最高的也只到秀才，好在他们人丁最兴旺，又比较擅长做生意，日子过的也不差。 甄士隐是举人，他的独女嫁给林家三房还没有功名的白身，是下嫁，但他有个条件，那就是如果他们有次子，就姓甄，如果没有次子，那就不用再谈。 林家三房答应了。 林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还真是意外：“甄家和林家有往来？” 林焕咳咳了两声：“本来没什么往来，后来你让我们多关注，我们就和甄老爷成了朋友。” 要不是大房二房没有合适的人选，人丁也不够兴旺，林焕觉得甄老爷应该会看中大房二房的人，至于四房，那就更不用提了，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就三个男丁，其中一个还是个一岁多的稚童。 林烨失笑，“定了日子了吗？” 林焕：“甄家姑娘今年十五，还想多留一年，定了明年秋季过门。” 满打满算还有一年时间。 林焕至今不知道为什么林烨怎么会这么重视甄士隐家，是因为那次葫芦庙的失火？ 火被及时扑灭之后报官了，纵火的人没有抓到，就没了下文，但林烨还保持着对甄士隐家的关注，不过林焕观察过，他就只是关注，没有别的意思，不然这门亲事他是不看好的。 现在这样，可能说出去有的人会取笑他们林家男儿没有骨气，自家亲骨肉都肯送出去，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和甄家定亲的那位族弟是有心科举的，而且林家三房说是人丁兴旺，那也是对比其他房头对比出来的，他膝下只有一个独子的概率很高，就算有了次子，给了甄家那就不是自己的血脉了吗？ 本身这位族弟就是次子，他次子的次子能分到的钱可不一定有做甄家子得到的多，所以在林焕看来，这门亲事做得。 除了亲戚以外，还有一个地方的科举也是林烨关注的，那就是霖海府这次秋闱的成绩。 不得不说，这一次成绩喜人，中举的人里还包括了孙明义，许多人之前猜测他会收孙明义为徒，因为林烨对他太好了，不仅让孙明义可以去他家里借书，还时不时的带在身边指点，所以哪怕孙明义的年纪比林烨大，也有不少人猜测他看中了孙明义，想要收他为徒。 为此孙明义还招来了不少红眼和绊子，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些人的态度就放弃这优待，只默默的读书，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中举了！ 第268章 楼县令来育兴来得晚，对霖海府的近况更了解，他来到育兴府担任六品通判，和林大人级别差巨大，所以他少不得要提一提霖海府的事，叙一叙旧，加深分离的这段时间生疏的感情，而提起霖海府这次的喜报，就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我们霖海府这一回上了桂榜的有十八人，成绩最好的排第二！这一回总共录的举人才七十二人。”而他们省有七个府，平均下来一个府十人左右，当然，这是不可能平均的，每次都是首府上桂榜的人多，但这回出现了例外，首府才十四人！ 以往霖海府桂榜人数最多的也才十人，这回足足多了八人！ 这样的好成绩，当然是之前林大人厚积薄发的功劳。 所以楼重魏语气真挚的夸道：“这都多亏了大人的教导，才能取得如此成绩！”要不是有林大人的指点，时不时还给那些学子恩典，让他们跟在大人身边做事、学习，他们进步哪有这么快？ 对比一下，楼重魏都不由得唏嘘，想想他当初为了求学，一家使了多少关系和银子，才让他入学，得了知名夫子教导，然后还苦读不缀，加上那么一点运气，才能考中举人，而这些人呢？ 他们大半家底还不如他当初呢！ 如果不是运气够好，遇到了一位好大人，把科举的心得毫无保留传授给他们，他们不知道要在秀才功名蹉跎多少年，才能侥幸中举，更甚者，他们很可能一辈子都中不了举。 从这方面来说，林大人不愧是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他科举之路顺畅，教导学生也十分拿手，这次秋闱的好成绩只是林大人时不时指点的结果，如果他愿意做一个专职的夫子，那可了不得了！ 想想他当初把他那荣国府出身的富贵公子表哥带在身边专心教导了两年，都让他考中了举人就能知道他的本事了。 说起来楼重魏之前就听到不少人说，要是林大人愿意收徒的话，怎么也要努力一把。把自家的子孙推上去，以后就不用为他们发愁了。 这话楼重魏是十分赞同的：“如果大人有意收徒，我想在南疆也会有大把人把家中最优秀的子弟送到大人跟前，任大人挑选。” 林烨摇头：“收徒太麻烦了，以后再说吧。” 楼重魏：“如果大人是觉得未成年的孩子麻烦，也可以收成了年的，没有人能违抗大人。” 林烨：“都很麻烦。” 这个时候的师徒名分很重，而且进入仕途以后，要是徒弟犯错，师父还会被连累，所以林烨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很心动的人才，是不会定下师徒名分的，一般的有才之士，偶尔指点一番过过瘾就足够了。 看楼重魏还想再夸，林烨表示可以了：“你有这油嘴滑舌的功夫不如好好做事，你放心，一切如旧，你安心做事就好。” 楼重魏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他刚来到育兴以后，那叫一个精神焕发，不过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地位堪忧，在霖海府的时候他被说是最会拍马屁的县令，如今在育兴，这已经轮不到他了，他有了危机感，怎么这里的官员那么不要脸面呢？ 现在听了大人的话，他安心了，他拱手行礼：“但凭大人吩咐！” 第121章 油棕/霜糖/剿匪 林烨来到了庄子上, 这个庄子位置比较偏僻，在南疆的最南边，青松之前就守在这个庄子上, 守着这里种植的油棕。 而现在林烨出现在这里，无他，这里的油棕结果，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 因为种子有限, 哪怕后来陆陆续续又从广州拿了不少种子，现在这里总计也还没有十亩，而现在可以收获的，只有一亩半。 这些果子采摘下来后晾晒了几日, 然后再经过水煮、压榨、提取等步骤, 提取出了油脂。 林烨看着那有些浑浊的棕榈油, 让人上称, 得油8斤。 而现在已经收获的果实大约占据这一亩半的三分之一, 如果全部收获, 可以得油24斤左右，而一亩地的话，可以得油16斤左右, 而这, 只是一季，这油棕一年都会结果, 可以收三四次, 算下来, 一年一亩地出油64斤左右 这是什么概念？ 黄豆一亩地要是种两季得油18斤左右, 这是三四倍的差距！如果是北方只能种一季的, 那就是七倍的差距！ 这还是他们第一回操作, 如果榨油手段根据它的特性改良，或许还能再提高出油率！ 而且这是他们第一回种植油棕，手法生疏，未必符合它的生长习性，要是召集更多人精心种植，青松有信心能结出更多果子，到时候出油率也能再创新高，想到这里，青松看向林烨的眼神更崇拜了，这油棕可是新鲜玩意儿，他们主子只是通过一些文字就能知道它的正确用法，指点他们种植、榨油，还真的成功了，他们主子就跟大家说的那般，非凡人！ 结果青松这一看，就见到了主子微微皱着的眉头，他这是……对这个出油率还不满意？ 嘶——那这油棕到底能出油多少啊，这简直是油罐子了吧？而且听主子说，这油棕能长十几二十年，那就是十几二十年的油罐子，这油棕可真是宝啊！ 这时候，青松不由心下感慨，难怪他堂兄一心想着出海，这海外的好东西还真是多啊。 林烨确实不是很满意，油棕的这个表现不能说差，但距离“油王”这个称号还不够，是因为油棕也需要人为驯化？就跟玉米一样，一代代人工培育，最后才有那么大的玉米棒子吗？ 第269章 看来还是要让人去这油棕的原产地看看。 林烨道：“你再让榨油坊的人研究研究。” 他决定，下回就多带一些“客人”来这里看看。 想必他今天的行踪已经让不少人好奇了，那他就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没多久，林烨就给几位同僚下了请帖，请他们去郊外庄子踏青。 说是郊外，但这地点可不是育兴的郊外，从育兴过去，还要走个几天的功夫。 但再定睛一看，收到帖子的人都一口答应了下来。 林大人说会有惊喜，不知道是什么惊喜？ 等他们来到一看，这油棕树是个没有见过的，不过当它们的果实变成了油，一个个眉梢就动了起来，原来是油料作物！ 产油率还如此之高！而油对百姓日常吃方面的重要性不必多说。 “这油棕种植起来有何困难？” “看这枝干，它不是一年生吧？” “什么？它挂果后一年四季都能结果？” 算一下，现在一斤豆油要五六十文钱，这棕油算一斤五十文钱，一年下来能有3两多银子。 别看这笔银子少，这是对官宦人家而言，就是小官小吏，这笔钱都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因为一亩地，还不是上好的、可以用来种植水稻的良田，这个收益已经很可观了。 多少老百姓一年辛苦到头都挣不了三两银子。 哪怕实际一亩地收益折半，只有一两半银子收益，都会让百姓欣喜若狂。 “林大人的意思是？” 林烨：“开荒地、种油棕，先小规模种，以观后效。” 不得不说这是谨慎的做法，贸贸然大规模种植，谁知道会不会有病虫害？ 会不会大规模死亡？ 要真是这样，又让百姓种植的话，那很可能会让百姓损失惨重，甚至倾家荡产。 没想到啊，这林大人之前做出了那般好成绩，如今却还不骄不躁，脚踏实地，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居高位，果非浪得虚名！ 林烨之所以让他们来看，就是不要对他要做的这件事施以阻挠，他们要是心里反对，哪怕面上是赞同的，落到下面实行也会不太顺利。 很多事情林烨是要通过他们去做的，没法自己亲力亲为，真要那样做的话，他迟早要累死在任上。 因为这油棕是适合气温较高、雨量充沛又光照充足的生长环境，所以不是南疆哪个地方都种了，第一批得到种子的，只有最南边的那些县。 当幼苗到手，哪怕这些县令心里对这油棕是质疑的，也乖乖让人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去种植，还派了人专门看守。 他们又不傻，这油棕如果真的如说明书上所说对他们又不是有害，反倒是他们阳奉阴违可能会有碍前程，况且他们不需要付出什么，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是真的，他们自己的庄子以后可以多种一些这个油棕了。 如果说对这个油棕这些县令是听话的话，在得知那白花花、昂贵的霜糖也是从甘蔗里面榨出来的之后，在种植甘蔗这方面，他们的态度就从听话变成了积极，那叫一个踊跃和争先恐后，这要是种出来了，全都是钱啊！ 一斤白花花的霜糖能卖到好几两银子！ 在南疆林烨有不少地方种植了甘蔗，但他为了保密，他都是先在这里榨取粗糖，然后运到别的地方去再进一步提取，如果留在南疆这边做完全套，这个秘密保留不了多久。 他们积极归积极，林烨全当做不知，这个技术他是公布，但也只是公布给特定对象，就相当于公布给古代的国企，还是他管辖的国企，并不会公开给所有人。 他们种植甘蔗，他最后会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收购的。 他这样做，是因为南疆缺钱，南疆本来就不富裕，这个不富裕是有多重条件的，这边多山，气候炎热，多蚊虫，容易生病，没有太多平坦的肥沃田地，而且这边还有许多异族，小规模冲突、山匪都不算什么罕见的情况，至于说大规模的战争，现在看起来是没有，但红楼梦里的贾探春是和亲的结局，而她之所以会去和亲是因为南安郡王他打了败仗，又不愿意送出自己的血脉，所以认她为义女。 所以目前看着南疆和平，并不代表着接下来一直都会和平，镇守南疆的南安郡王要是吃了败仗，这边的百姓情况能好到哪里去吗？ 林烨对此不太乐观。 所以要挣钱，还要剿匪清理内部蛀虫，再关注周边小国的情况。 他这一关注剿匪事宜，别的人烦不烦不知道，但钱大石是很高兴的，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是功绩啊！而且是不会把功劳分出去的、可以实打实的落到自己头上的功绩！ 因为这个原因，他升职了，他终于升职了！ 说起来也唏嘘，他在五品守备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总算往前走了一步成了正四品的副参将！ 虽然这要他真刀实枪的和那些老道的山匪拼命，但他愿意！他一直不肯放松自己，也不肯放松对待自己手下的人，就是在等待这样的机会。 而且又不是让他以少胜多去拼，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他的兵要是还打不过这些武器和防具都不齐全的山匪，把命丢了，那是他自己倒霉，他绝不怨天尤人！ 他这一点是林烨很欣赏的，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第270章 不是每一个武官在日复一日不得重用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这样的毅力。 因为这个原因，钱鹏受益匪浅，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他爹高兴之下给他送了一箱战利品，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能值个两千多两银子，这还是他长这么大，除了他生母的嫁妆以外，第一次从他爹手里拿到这么多的补贴。 钱大石不单单给钱鹏送，也打算给林烨送一份重礼，不过给他送不能这么直接，他打算等一等，等他们夫妻两个谁生日再不打眼的送上去。 钱大石还有些好奇，林大人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伙山匪在南疆也是赫赫有名，能排在前三的顽疾，消息灵通，动作又快，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几次剿匪都被他们顺利跑掉了，结果林大人才来多久啊，就抓住了他们的落脚地，让他包了饺子。 林烨这么关注山匪是有原因的，他第一回来南疆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伙被人引诱对他下手的山匪，那一次线索断了，眉毛上有痣的那个中人消失了，但既然他活动在这里，就说明这边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合作对象，所以林烨一直关注着，别看他之前不在南疆，却对南疆有名气的山匪如数家珍，至于说他怎么知道这些人的落脚点，他的人确实还没有这么手眼通天，但他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有的人自己不敢对付这些人，就把消息透给了他，送上门的功劳，林烨自然笑纳了。 结果就是南安郡王府里面某个房间有人得知这个消息，手上拿着的茶盏就扔到地上，这还不够，他的怒气没有发出去，站起身，就对脚边的椅子踢了一脚，想要把这椅子踢翻，结果这椅子木料太好，还紧贴着旁边的案桌，他不仅没踢倒，自己脚还遭受重创，脸色都青了，他为了不丢面子，强忍着没有哀嚎出声，只面目扭曲的怒斥：“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叫大夫，没用的东西！” 在怒骂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某些人也在大声咒骂。 “该死的林家小贼！他安分了这么久，我真以为他什么都没发现！” “我早就说应该早点对他动手，以绝后患。” “不，我觉得他没发现什么，这只是意外。” “怎么就意外了，我们的人好不容易才混到三当家，正准备来个意外上位当大当家，如今倒好，他们被一扫而空，我们这么久的谋算，都打了水漂。” “我也觉得是巧合，如果林家小贼知道是我们的人，应该会把他特别对待，现在他和其他人关在一起，应该没被发现。” “这倒也是，不过这也是有风险，被关久了，他要是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怎么办？” 他知道的不多，但他知道太平教，知道这里有他们的据点，林家小贼又聪明，这点足够他推断出许多东西了。 “不如我们想个办法灭口吧。” 灭口可比救人容易多了，这人的也没多重要，不值得他们花费那么大的代价把人救出来。 一阵议论后，他们达成共识：“好，那就这么办！” 第122章 他这是立功了？！ 某些人想的是好, 但是他们低估了好不容易才抓到这些山匪的衙门有多重视这件事情，要知道之前他们衙门是出动了好几次人手去围剿的，结果每次都让他们顺利的带着人和钱财逃脱, 那耳光一巴掌又一巴掌的甩在他们脸上，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当地的县令升迁无望，就算他有打点好上下关系也没用, 所以这些人被移交过来的时候，他那叫一个激动。 虽然不是自己的人去抓的，有点没面子，但终究这些人落到了他的手里！ 他要是不“好好”对待他们, 就白费了之前的“缘分”了。 这些山匪手上的人命可不少, 甚至他们县衙里就有官员的亲属疑似被他们残害了。 所以这些人被关进大牢以后, 享受的待遇那叫一个销魂。 也正是因为下手够狠, 所以没多久就挖出了一大堆他们干过的糟心事, 看的人火气越来越大, 下手也就越狠，反正只要不把关键的人折腾没了，其他的小卒有些熬不过去也是正常的。 三当家是第三号人物, 这样的人“好戏”没少上, 不过这人是挂上号的，所以顾着他的命, 没把人给折腾没了, 这位三当家吐露出了不少东西, 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事不能说, 所以加入这群山匪后干过的坏事他都招了, 但别的事一字未提。 他之所以这么老实, 除了严刑拷打以外，也是因为他们这些头几号人物都是特别待遇，分开独自关押，防止他们串口供，他要是有所隐瞒或者撒谎，被发现了就有“大餐”送上，他只是旁观就觉得生不如死，所以他十分识趣的交代了。 而负责看守、关押这些的狱卒知道上面的态度，尤其是有亲属丧命在这群山匪手中的典史，那是他们的上司，所以这群狱卒看守的那叫一个仔细，至于说他们在这里被“伺候”的想死？ 他们不答应，所以这些人想活着不容易，想死也难。 当有人收买狱卒要给三当家下毒的时候，他感到了心惊，这是谁家受难者的亲属这么不懂事，不知道上面的人还要留着他们送上刑场吗？ 而且按理来说，应该对最作恶多端的大当家、二当家恨之入骨，结果对方指名道姓的是三当家？ 有蹊跷。 所以他汇报上去了，他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比如这个三当家才是实际意义上的大当家？ 第271章 这也是汇报上去后上头的想法，因为这个三当家比较起来他冒头比较迟，前面的两个人都是元老，而这个三当家是后面他们闯出名堂了才被吸附过去投靠的。 “查！这小厮是谁家的？三当家是不是假身份，都给我查！” 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 这个三当家的确实是三当家，花银子买通狱卒下药的那个小厮是被抢劫过、还送上了好几条人命的王家人，但一跟王家核对，王家当家人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人确实是王家的小厮没错，但他这个举动并不是奉了王家主子的命令。 虽然王家确实恨不得这一伙山匪都死，但他们已经收到过县令大人的暗示了，知道他们的结局，所以一个个都耐得住性子。 这要是王家的人干的，往小了说是王家管家不严，往大了说他们就是不听县尊的命令，主意太大了。 他们只是普通的生意人，最大的靠山是县丞。 哪里得罪得起县尊？ 破家县令、灭门府尹，这句话从来不是什么空话。 这小厮不知道是被谁家收买了，反正跟他们王家没有关系！ 在他们进一步追查的时候，这个小厮居然因为意外失足摔进河里淹死了，王家觉得天降一口黑锅，“这不是我们动的手啊！还请县令大人明鉴！” 他们巴不得查出到底是谁借王家的名义做这样的事！ 好在县令没有怀疑是王家动得手，只是让他们追查这个小厮之前接触过谁，是谁买进王家的，最近又和谁走得近，怎么突然去了河边…… 这边的线索暂时断了，因为要追查这个小厮接触过谁并不容易，他经常在外行走，接触的人太多了，而三当家就比较好追查了，既然有人要给他下毒，他肯定知道什么非同一般的秘密，才会引得人对他下杀手。 这人都在他们手里了，这个秘密他们是一定会挖出来的。 这一挖就挖出了他是个奸细的事实。 他是太平教的人。 这对于县令来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词，但听三当家的介绍，涉及到了神佛，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邪祀，他把这事跟上面汇报了，传到了林烨的耳中。 对林烨来说这就不是什么陌生的词了，所以县令大人激动了，他这是立功了吧？ 哎呀，他的运气终于否极泰来了！ 就跟某些人当初设想的那样，得知太平教在这边有人，林烨就知道这里就算不是他们的大本营也是有据点的，而且这个据点在没暴露之前还没撤走。 所以哪怕根据三当家的供词去了他当初待过的地点，发现那里人去楼空，林烨也没有生气，心情还很愉悦。 这个据点是个之前还在经营的茶庄，现在人去楼空了又如何，从这点就只能知道这茶庄的人不清白，能置产经营的就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人，见过他们的人也不知凡几，通缉画像已经准备好了。 他今年才刚来南疆，有的是时间慢慢把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给挖出来。 至于这个三当家，这可是个突破口，所以要好好保护起来，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挖出更多东西，哪怕他不认为这有什么用，但真的有没有用不是看他自己的判断。 * 钱大石升官的消息传回京城，老太太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不好看了，这个消息是贾敏过来的时候顺嘴提起的，贾敏也没想到她脸上会这么快就挂了下来，她不由得向左右看了看，幸好这里只有她们母女并鸳鸯一个心腹大丫鬟，没有其他人看到母亲这神色。 贾敏觉得自己多嘴了，她又不是不知道母亲看不惯这些庶出的女儿，而且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不愿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了，怎么偏偏顺口就说出来了。 老太太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不高兴的，她不悦的看着女儿，“烨哥儿对他们家也太好了，这样大的功劳就拱手让给了外人。” 贾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母亲，那是他姨父，钱家会升官不是只有这一次剿匪的功劳，他之前兢兢业业多年，积攒的功劳也不小，而且烨哥儿并不是说把这次功劳都拱手让了出去，他是牵头的那个，现在那边的匪徒还没剿完，以后有的忙。” 老太太摇了摇头：“那钱大石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忘了，你三姐去了后，留下的两个孩子受了不少委屈，烨哥儿与其提拔他，还不如提拔他表哥。” 她这话就是虚话，因为她知道钱鹏提不起来，那样一幅破败的身体，再提拔能提拔到哪去？ 老太太就是看不顺眼那几个庶出的女儿日子过得好，连她们的子孙也不待见，当初她们姨娘还在的时候她没少憋气，不然也不会在婚嫁的时候远远把她们给打发了出去，之后也不再过问，如果没有女儿的多此一举，她不会再关注她们出嫁之后的死活。 不过也就说到这里，就算钱大石升官了，他这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回来京城，老太太不会改变对他一家的态度，她转了话题：“南疆到底是偏远了些，这么多匪，你记得提醒烨哥儿小心些，出行都要注意，提防这些山匪报复。” 这点确实也是贾敏担心的，她点了点头：“我有嘱咐，他也说都注意着，身边不会离了人。”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道：“我听人说他去到南疆之后跟南安王府不怎么走动，他这样是不是太铁面无私了。” 她和南安老太妃是老交情了，当然这不仅仅是她们两个老太太的交情，这是两家的交情，虽然因为还欠银的事两家冷了一阵，但后来也逐渐恢复走动了。 第272章 “我这么说不是要他做什么，只是他到底年轻，身边又没有一个长辈在身边提点着，做事还是有些随心所欲了，跟南安王府关系好了，他在南疆遇到什么事了，也有个求助的地方。” 这话贾敏不爱听，“官场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烨哥儿他自来就是个有主意的，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而且说什么帮忙，南安郡王府别欺负自家儿子就不错了，真要帮忙，贾敏还得怀疑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本来跟他们家往来的也是娘家，林家不是这条道上的。 老太太脸上神色更不好看了，“你就会说这些来糊弄我，我又没说要他奉承郡王府帮他做事，难道我会害我亲外孙不成？多个朋友多条路，他这样下去，以后可就要孤立无援了。” 老太太又不傻，跟南安郡王府再是老亲也没有自己亲外孙亲，不会拿他的前程来开玩笑，只是他这样六亲不认的，对他名声不好，以后出事了谁帮他出头呢？ 独木难支啊。 贾敏沉默了一会儿，苦笑：“母亲，从我出嫁至今，我当初的手帕交很多都淡了。” 她未出阁时的手帕交基本都是四王八公家嫡出的女儿，出嫁后，随着自己的夫婿随任在天南地北，她们久不见面，感情越来越淡是常理，但这不完全是因为距离，还因为她们有很多事说不到一起了，而且她们会嫉妒贾敏。 贾敏的日子过的太顺了，太让人嫉妒了。 不是说她们嫁的人家没有贾敏嫁的门第高，只是在舒心方面，贾敏是最让人羡慕的。 再是掩饰，字里行间也让贾敏发现了，所以感情越来越淡，但这几年，贾敏跟有些手帕交只剩下个面上情。 “不走动后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我自己不是立不起来，我有自己的小家要看顾，没那么多精力去管别的。” 这说的其实就是烨哥儿自己能立起来，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交际网，不必循着他外祖家的人脉去交好某些人，不同道的人哪怕是交好了，但他们真的会在有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吗？ 老太太听出来了，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行了，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我就不管了，反正烨哥儿也大了，一贯也是个沉稳的，不过你也别因为这个原因就撒手不管，到底还年轻。” 这话贾敏应了：“母亲这话在理，我时不时挂心他呢，他也是，信里一直报喜不报忧的，我看了总觉得他有不好的事瞒着我。” 老太太：“养儿一百岁，忧到九十九，你们哥三个，我也一直为你们牵肠挂肚……” 在贾敏离开荣庆堂的时候，贾宝玉脚步匆匆的过来了，他今日出去交际，得知姑母过来了，哪怕知道希望不大，还是匆匆过来给姑母请安了，看到她身边没有自己想见的人，贾宝玉的眼睛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宝玉给姑母请安，姑母这是要回去了吗？” 贾敏当做没看见，笑了笑：“是啊，宝玉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贾宝玉：“是，今日去参加诗会了，姑母今日一人过来的吗？宝玉送你。” 贾敏点了点头，笑意更深：“是啊，我一人来的，那就麻烦宝玉了，对了，宝玉你最近读书怎么样，有什么想不通的多问问夫子，我还等着明年可以听到你成为秀才的好消息。” 贾宝玉：“……” 他的眼睛彻底没了光彩。 他后悔提早回来了，好不容易才出去松快了半天，怎么又有人提醒他要科举的事呢？ 老太不是当初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的祖母了，她不答应撮合他和林妹妹，也不答应他不参加科举，怎么他的日子过的这么难？ 第123章 突破 南疆的情况不太好, 南安郡王府的存在极大的影响了这边的官场，就好比说林烨的剿匪行动，一开始出其不意的时候着实创下不少佳绩, 因为打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之后就出问题了，手下的人使唤起来没有那么丝滑了，而且这些本就隐藏在山林间的山匪蛰伏了起来, 再去剿匪，收获寥寥无几。 而在南疆地区，没有户籍的人很多。 尤其是在山上的异族，这些山匪要是把衣服一换, 武器一收, 穿上他们的衣服在山上种地, 不是熟悉的人很难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没有窝在山上伪装成异族人, 而是下山藏身到了某些人的庄子上, 这些庄子大门一关, 不是自己人不得进去，外面的人轻易发现不了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又藏着谁。 在这种情况下林烨的调查远远没有之前在霖海府顺利, 因为在这里, 他不是真正能当家作主的人。 南疆很多产业都是南安郡王府的，就算不是他们的, 也跟他们有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为南疆官场上的官员来来去去, 属于流官, 不会一直扎根在这里, 而南安郡王府从开国到现在, 一直为大盛朝镇守边疆。 一开始肯定是有功劳的，不过一代代下来，现在对于当地百姓来说他们的存在是功还是过，只有百姓自己知道了。 要说起来如今大面的吏治清明还多亏了现在的巡抚大人，他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被他抓到证据了，他是真会让南安郡王府放血的，就算南安郡王府不肯推出自家的主子来受过，只是推出他们府上的下人，说是他们擅自做主、仗势欺人，犯下各种罪行，那也要他们推出一个替罪羊来。 第273章 不然若是放纵的话，南安郡王府把这里变成他们的封国也不让人意外，而这点，太上皇是不可能允许的，他一直都想收拢这些开国勋贵们的兵权，很多都成功了，比如荣国府和宁国府，现在手上都没兵权了，虽然王子腾是贾家的姻亲，但他到底姓王。 林烨不用特意去调查，只是翻一翻卷宗，就能看到很多关于南安郡王府触目惊心的案子。 比如某位良民的媳妇被南安郡王府的下人看中了，被强掳过去做妾，然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再比如某地百姓家中良田因为靠近南安郡王府的庄子，然后就被低价强行购买。 还有某某地的铺子因为家传方子生意兴隆，结果生意太好了，被南安郡王府看中了，方子被抢，铺子主人不甘心要闹，结果反倒弄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这些案子有的被推出了一个替罪羊来，家属被送了一些银子作为补偿，这样就算结案了，还有的一些因为没有证据，还被反告为诬告，民告官，他们的下场只会更惨，所以很多人被欺负了，只能哭嚎着自认命苦，不敢再讨什么公道。 南安郡王府是整个南疆最大的地主。 一开始就是，到如今，这个占比让人侧目。 几乎每一年都在增加。 也就是这些年，在巡抚大人来了以后，蚕食土地的速度变慢了。 但他除了让南安郡王府忌惮外，对他们王府内的子弟，也不过是只揪出了他们家的一个旁支问罪，这个旁支喜好美貌的童男童女，手中人命有二十几条。 仗着南安郡王府这棵大树，他一开始对普通贫民老百姓家的孩子动手，这样容易解决，强掳走也没有什么后患，但贫民老百姓家食不果腹的多，除非实在天赋异禀，大部分都饿的面黄肌瘦，所以后来他眼光越来越高，下手的基本都是家中殷实，可以让这些孩子吃饱穿暖的，到最后，他已经不满足的看上了小官小吏家的子嗣，越来越过分。 巡抚大人追查了许久才抓了个现行，并且不顾南安郡王府的压力强硬的给他判罪。 除了土地问题，人口问题也突出，总的来说，从太上皇上位之后，总体是风调雨顺的，所以人口这几十年增加了很多，但南疆的增加速度跟其他地方相比差了不少，不是说人口真的增加的那么少，只是他们都归私人了，没有登记在册，不给朝廷纳税、履行徭役。 这些都是属于南疆的根本性问题。 但林烨并不想一来就跟南安郡王府对上，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手里有兵、有钱。 所以现在剿匪不顺利，林烨有怀疑对象，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能强上门去搜查。 就是巡抚大人轻易也不会这么做，要是在这边弄起了兵乱，对当地百姓来说那就是一次浩劫。 林烨记得在原著中南安郡王府兵败被俘虏，所以才要收义女去和亲，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兵权大打折扣。 到那时候，想要平稳度过就顺畅多了。 所以现在这些山匪消失了，林烨并没有一定要立刻揪出他们的意思，而是重点打击各种不规范的宗教祭祀活动，搜查太平教。 在这方面，三当家是个宝藏。 他为了活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顾不了自己原本是不是就要死，只知道他现在不想死，所以他积极的戴罪立功。 那些人跑了没关系，他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和谁有往来，他可以描述，让画师画出来，然后自己再亲自辨认。 每天想到什么就立刻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在他的积极配合下，林烨抓到了两个人。 他们被抓到的时候，嘴中的咒骂充满了污言碎语，他们知道是谁连累了他们，他们被抓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有一个不想受罪，当机立断的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但另外一个犹豫了，这一犹豫就被卸掉了下巴，没了自杀的机会。 然后就从他的嘴巴里撬出了一个他们藏身的地点。 这是一个成熟的组织，他们有自己的打手，而打手一个两个还好说，成规模的话，镖局是一个很好的掩饰。 他们总不能让自己全部会武力的人都变成匪徒只能在城外的山林间出没，他们需要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人手。 而且因为林烨在南疆打击各种不正规宗教祭祀活动的缘故，他们最近的活动空间被压缩了很多，所以有一部分人就集中窝藏在一个镖局里。 这人被抓是悄悄的，所以他们没有提前防备，镖局被官兵围起来的时候，里面的人才意识到坏事了，主事的人下令各自突围，结果里三层外三层的弓箭和长刀，没有一个能成功跑出包围圈。 这一次是林烨收获最大的一次。 因为他在这里抓到了一个教母。 这是重大突破，并且以防她自杀，就把这一批人的下巴全部卸掉了，四肢也控制了起来。 本来这个教母并没有暴露，她藏身在普通人中，身份是厨娘，其他人也没有指认她，如果不是从她的牙齿里发现了毒药，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人是重要人物。 崔玥发现了他的喜气：“是有什么好消息？” 林烨笑道：“确实是好消息。” 不等崔玥再问，林烨就主动说了：“太平教有了新线索，我拔掉了他们在南疆的两个据点。”把镖局的人都带走之后，从他们嘴里撬出了不少东西。 第274章 有些人嘴硬，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嘴硬。 崔玥欣喜：“是不是他们大本营在这里？” 林烨：“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对这点他们知道的人不多。” 几十年前的围剿让这些太平教余孽充满了危机意识，很多东西不够身份的人一问三不知，对自己人都做到了充分保密。 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烨早就问出大本营派人去围剿了。 崔玥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失望：“想来南疆就算不是他们的大本营也是发展重地了。” 想到找出来的那些东西，林烨的眸色变深了些：“是啊。” 这几十年，这个太平教还真扩张了不少人手了，到现在，他已经抓了两百多人关在大牢里了，他们的身份有的是镖局人员、有的是神婆、有的是货郎、郎中、山匪、茶庄、布庄、更夫…… 身份最高的，是一个久不中举的秀才。 涉及这么多行业，难怪他们的消息会这么灵通。 随着挨个撬开他们的嘴巴，牢房里的人数还会增加，或许涉及到人也会越来越多，会不会有官身？ 另外他们收集的财富也不是一个小数，充进库房之后，一贯爱板着脸的巡抚大人都露出了笑容。 * 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年底，崔玥忙碌了起来，每逢年节，她都要准备年礼，负责人情往来，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里面的门道不少，尤其是在官场上，礼多一分少一分都有讲究。 她忙碌，林烨也不得清闲，不过他的忙碌中带有一份期待，因为他收到了一封信，信里传来了好消息，出海的人回来了。 这次出海是有损失的，虽然这一次出去了三艘船，回来也是三艘船，但有一艘船遇到了天灾和人祸，里面的货物丢失了大半，人员也损伤了不少，好在另外两艘船都平平安安又顺利的回到了广州。 船上的东西有一部分是属于林烨的。 现在大部分堆在广州的库房里，跟信一起送过来的是一份完整的清单。 另外林三福等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会带着林烨之前列在单子上要带到他这边来的东西，还有一些林三福觉得有必要呈送给他的东西。 自从收到这封信后，林烨的情绪明显就高兴了起来，在外还会端着不漏端倪，回到家里不会掩饰，在崔玥看来态度很明显，知道原因以后也不由好奇的问了许多情况，在知道他们会带回来不少西洋的书以后也期待上了。 她觉得自己当初的设想很有可能成功，因为海外的世界太广袤了，她多钻研些念头，是真的很有可能成为这方面的大家，写出一本书。 有很多她觉得可以写的部分，她已经列出来了。 后期觉得不合适的，还有删减。 她是正经的把这事当做自己的长期目标，还表现了在她身上难得的持之以恒。 在读书学习这方面，除了必备的管家理财等，这些家里是不会强制要求她的，有兴趣的就学，没兴趣的知道个皮毛不会被轻易糊弄就足够了，她之前看了杂书，也是因为兴趣，正是因为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才会看了那么多方面的杂书。 林三福等人来的时候，有些人误以为这是带着货物来贩卖的行商，因为他们带的东西还多了，有些看着他们眼生的人还主动上去询问，看能不能从中得利，结果得知这是林道台的家仆，立刻退避三舍。 他们想占便宜，不是想找死。 林三福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林府，林烨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一见到主子，立刻就要下跪行大礼，被林烨及时扶了起来：“不必行大礼，你们一路辛苦了。” 林三福眼眶发热，“大爷，我们这次出海，幸不辱命！” 他们带回了主子要的那种割树干就会流出白色眼泪的树！ 第124章 林大人是个妙人 “大人, 我们回到育兴城了。” 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从育兴城的南城门处缓缓驶入，这马车有家徽，所以门口负责检查的人只是看了一眼, 就让过去了。 这是他们巡抚大人的家徽，想必在马车上的是他们家的管事，出城去办事去了。 马车走的很慢，所以马车里的人能听到马车外行人的交谈。 “刚刚有一个车队过去了, 去了林大人府上，可能是从京城来的。” “不是，从京城来的应该从北城门进来才是。” “看到那么多东西我还以为是商队，还想过去问问有没有什么稀罕物, 幸好没上去。” “上去了也没事, 叶老三就去问了, 一点事没有, 林大人府上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这话说的很是。” “要过年了, 你家的房顶还不打算修一修, 今年赚到了钱吧？” “我打算弄点稻草再凑合一年，明年再修，今年我女儿定亲了, 给她多存点嫁妆。” “哎哟, 这样的喜事怎么没听你说，定了哪家的？” “定了石家的老五。” “哟, 那可是好小子, 又高又壮, 还有一门手艺, 是个好女婿, 我记得他今年去修路赚了不少钱, 你们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还没那么快，我女儿年纪还有点小，打算再留半年……”声音越发小了，马车里的人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 闵大人闭着眼睛盘坐在马车上，轻声道：“回头打听下，是林府的什么人。” 第275章 听他们说起，这车队的规模不小。 靠近马车门口处的车厢里坐着一个管事，他低声应了：“是。”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打听起来不难。 沉默了一阵之后，闵大人笑了：“我们这位道台大人是个妙人，也是个能干的，难怪上面看重。”他说的这个上面，就是指皇上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个妙人，闵大人想起了林烨把下面的人指使的团团转，不管是谁，之前再怎么清闲，任务直接分派到头上，因为这个原因，这段时间酒楼、花楼都安静了一些，因为他们没空去了，不得不说，这个结果让人啼笑皆非。 管事十分赞同：“名不虚传。” 这位年纪轻轻的林大人上任之后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所谓的安静，是他把账本、卷宗都翻了一遍，还在育兴亲自转了一圈，之后做起事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过目不忘的人，有这种人做上级，是下面人的灾难，想糊弄？ 完全糊弄不了！ 所以没多久，育兴的官员就或贬或致仕了好几个，直接把威给立起来了。 到现在，林大人上任还不到半年，却已经做了很多事，剿匪算一个，号召种植甘蔗炼糖给百姓衙门双增收算一个，另一个就是修路了。 这路修的还不算多，但第一条从育兴到金舟府的水泥官道已经修好了，他们大人没有第一时间就去体验一番，现在热度下去了，才悄悄出城走了一段，管事也是第一回走这么平坦、这么长的水泥路，感受着这股平稳，他感觉要是以后出门的路都是这样，他不会再怵出门了。 不过管事有个地方没想通：“为什么林大人不先在育兴城修路？” 育兴城内有的路还可以，有的路跟城外的黄泥路没什么区别，晴天的时候尘土飞扬，下雨的时候直接化身淤泥地寸步难行。 就像现在，在城外好好的，进城之后路况就颠簸了起来。 闵大人笑了：“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他修路。” 育兴城占道的人太多了，而且有的人不乐意他出头还会想办法阻挠，这路，不好修。 管事懂了：“原来如此。” 巡抚大人不会阻挠，另一位道台大人也不会阻挠，剩下的那就是几次和人谈话说林大人太独、肆意的南安郡王府了，而林大人知道这点，所以他直接避开了城内，选择去修城外的官道，别说，刚刚走了一段，人流比之前多多了，他还看到了许多用小车推着甘蔗、其他农产进城来卖的百姓，只要上了官道，那小车推起来比之前轻松省力太多了，所以他们村子就在官道旁边，哪怕是女眷和半大小子，都能做到。 闵大人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这就是不想再说什么的意思了，管事立刻保持了沉默。 闵大人闭着眼睛沉思，林烨来的时间不长，但他的名声已经起来了，因为百姓是真的获利了，等他三年期满，不知道育兴，乃至南疆会变成什么模样？ 以现在的情况深耕几年，他在离开南疆的时候得到第二把万民伞也不出奇，这点闵大人有些羡慕，但还好，因为万民伞他也有，还不止一把。 回到闵府，没多久管事就来汇报:“大人，打听清楚了，那车队是林府的家仆，从广州来，有人看到他们搬卸东西，好几车都是海外的物件。” 闵大人眉间一跳，海外？海外的东西可不便宜，这么多如果都是的话，林家居然豪富至此？ 还是说，林家有涉足海外跑船？ 想到林烨对各种外来作物的喜爱，他们家有涉足海外也不出奇。 想到海外来的红薯、辣椒、玉米、油棕等给大盛带来了诸多变化的作物，闵大人也不由心生期待，是不是这回又有好消息？ 与此同时，京城，贾敏正在清点儿子他们送回来的年礼，年礼很丰厚，有很多南边的特产和果干，这些东西在这边是稀罕物，不过以前他们家也没有缺少过，只是现在送来的成色看着更好了，要是拿出来宴客或者是送人，是很有脸面的事，不过她的重点不在这些特产上，而是在儿子儿媳妇给孙子准备的礼物上。 他们给安哥儿做了许多东西，比如儿子自己亲自画的画卡，给孙子准备的启蒙卡片，儿媳妇给安哥儿准备了两大箱子不同尺寸的衣服鞋袜，都是他们的一腔父母心肠。 她在清点东西，而林如海那边则是看着儿子的信连道了三个好字。 这可真是好消息！ 太平教还真能跑啊，从江南跑到了边疆，也是，只有那些越乱的地方，他们才越好藏身，更好浑水摸鱼，现在抓到了这么多人，如果他们仍旧在江南，他们未必能隐瞒那么久。 至于儿子信里面提了一笔的南安郡王府，林如海看着，笑了笑。 他之前就有所耳闻，现在只是确认了。 养匪掠财，草菅人命。 手里还握着兵权。 他们这么嚣张，就皇上的性子，迟早会行动的，想到这里，林如海叹了一口气。 太上皇又病了。 消息不知道从哪里传开的，京城基本人尽皆知，这段时间京城的气氛十分微妙，大家都在等，等一个结果。 如果太上皇好转，那还能维持不变，要是太上皇没挺过去…… 忠靖郡王除非谋反，没有上位的希望了，所以有些人着急了。 第276章 他们之前看好九皇子，后来皇上登基了也看好忠靖郡王，有一些还做了一些事得罪了皇上，后面见情况不妙想要掉头也不好掉头了，所以现在他们对着荣国府的态度又变得热情了起来。 因为荣国府看着比较稳，虽然他们一开始上的也是忠靖郡王的船，但如今荣国府有人在皇上后宫，贾赦还被皇上提拔封侯，就算皇上要秋后算账，他们猜测也不会太过分，再对比一下自己的情况，他们不能不急。 比如贾珍，他如今就很后悔当初心疼银子没有跟着荣国府把欠银还了，现在他要是去还，精神紧绷的忠靖郡王率先就会对他动手，杀鸡儆猴。 所以最近这阵子，荣国府各种帖子收到手软，有些人还打上了他们林家的主意，想要娶他的女儿。 想到这里，林如海脸上浮现出冷笑。 也不照照镜子，就他们家那种纨绔子弟，也妄想娶他捧在掌心的女儿？ 这些人不考虑，但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林如海并不介意早点定下来，让他们死心，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他女儿不应该为了这些人一直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太上皇还能坚持多久？ 林如海不知道，但他已经开始为女儿的婚事打算了，他手上有一本小册子，上面有京城和林家门当户对的适龄男丁名单。 然后再逐个根据他们的情况删减。 女儿的亲事比当初儿子娶妻要慎重许多，毕竟儿媳妇是娶进门的，有什么不妥当还能在眼皮底下教导，女儿嫁出去后没有什么由头，太勤快回娘家是会被指点的。 要是嫁的人不妥当，女儿出事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及时得到消息为她做主。 而且黛玉她喜好诗文，不耐各种杂事，虽然她跟在她母亲身边，掌家理事不在话下，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是她嫁去别人家做长子媳妇，日日都要和人、账本打交道，对她来说，太辛苦了。 所以男方家里最好也是文人，喜好诗文，这样嫁过去了不至于太不习惯，夫妻两个也有共同话题。 地位不必太高。 他对自己儿子有信心，所以太显赫、有权有势的家族不用考虑，免得他们挡了自己儿子的路。 所以一开始，林如海的视线是放在朝中清流，不过看了一段时间后，都被他删了。 要么他看好的人家没有适龄男儿，要么品行过得去的男儿家中站队有问题，不予考虑。 贾敏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皱眉的样子，心里一跳：“怎么了，难道儿子的信里藏有坏消息？”她把信过了一遍才去核对单子的。 林如海眉头一松：“不是，我只是在想黛玉的事。” 那个册子的存在贾敏也是知道的，她排除了不少后宅不宁的人家，她心跳稳了下来：“黛玉今年才十一岁，何必这么着急。” 林如海笑了笑，对她道：“太平教的事要和大哥说一声。”儿子让人审问过这些人是不是二十二年前对荣国府的贾瑚动过手，可惜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但抓到这么多人，也能先安慰一下大舅哥了，顺带着还能用这个消息挖个套子。 大舅哥一直怀疑荣国府内还有太平教的人，要是真有，现在太平教这么多人被抓的消息想来他们还不知道，正好可以诈一诈，看有没有人跳出来。 说到这个，贾敏肃着脸点了点头，问道：“我们家要不要也诈一诈？” 他们家筛过很多回，而且很久没有从外面买过人了，用的都是家生子，但不能说家生子就完全可信，每个人的品性都不一样，说不准有没有人被抓住了弱点犯下错事，这也是他们隔一段时间就筛一遍的原因，养了孙子在身边之后，他们唯恐太平教对准稚儿下手，更是小心。 林如海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事后，夫妻两个十分庆幸他们试了一试！ 第125章 她或许不用那么内疚了 贾敏十分后怕, 她没有想到自己身边居然有被收买了的人，虽然只是院里一个三等小丫鬟，近不了她的身, 但也是她年纪还小的缘故，而且到底是在主院，她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近身，要是她出事也就算了, 连累到院里的安哥儿呢？ 只是这么一想，贾敏就觉得胸腔发闷，呼吸困难。 因为前段时间就有一家内宅妻妾不和，妾收买了人带了病人的脏衣物送进了妻的院子, 让妻生的嫡子也染上了病, 还因此夭折, 让京城好好看了一场笑话, 也让不少人家心中警惕, 对门户看管的更严格了, 严防外面的东西进府，贾敏还因此嘱咐了门子们几句，没想到她主院里居然就有被收买的人！ 她缓过气来了就让人去查, 这个丫头是什么时候被收买的, 还有没有同伙，做过什么事……审问后得知, 这个小丫头被收买的时间还不算太长, 除了往外传递消息, 还没有做过什么事, 所以小丫头觉得自己有些委屈, 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而已, 她明明没有害主子！ 贾敏只觉得嘲讽，收买是一步步来的，要是有人一上来就让她给主子下毒她当然不敢干，但如果一步步引诱她越陷越深，自己的把柄被别人拿着呢？ 她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这个小丫头贾敏叫来了人伢子，她的家人也遭到了连累，贾敏特意杀鸡儆猴，在全府下人的注视下打了他们一顿板子，再告知人伢子他们犯下的错，全家发卖到南方去，告诉所有人，在林家有胆子吃里扒外的下场！ 第277章 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他们被发卖的不是什么好去处。 有些人看的两腿发颤，因为她们之前也被人试探过，只是她们拒绝了，要是她们没有忍住白花花的银子的诱惑，是不是今天连累全家的罪人就是她们了？ 林家这边有收获，荣国府那边贾赦也发现了“惊喜”。 相比起林家只是一个三等小丫鬟，荣国府被诈出来的人分量就重了许多，这是针线房出身的绣娘，她的手艺很得老太太的喜欢，而且她已经是进府十来年的老人了，她虽然不是管事，但管事娘子是她干女儿。 她是什么时候被收买的？ 她做了什么事？ 贾赦暴跳如雷，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告诉他，当初贾瑚的出事很可能就是太平教的人在背后做推手！ 他那天资聪颖的长子啊！ 老太太本来是不支持老大这样大的动作的，但他罕见的十分强硬，老太太被他气得直吸气，也阻拦不了，等真的抓到了人，老太太沉默了。 当初瑚哥儿出事真的还有其他人发了力吗？ 二十二年前，老国公清算了很多人，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太平教的人在其中，但如果是真的，她或许不用那么内疚了。 瑚哥儿早就被人盯上了。 * 林烨因为林三福带回来的东西十分欢喜。 橡胶树啊，这可是个大宝贝，可以用来做轮胎，防震，可以用来做橡胶圈，做物品的密封，还可以用来做水鞋、橡胶管等，简而言之，它可以用来制作许多有用的物品赚钱，这是一座活金矿！ 不过橡胶树要到收获需要的年份长，好在林三福知道哪里还有，这次带回来了一些幼苗和种子，可以先种下，等不及还可以出海去买一些树苗回来。 正是因为林三福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要找这种会流白色眼泪的树，所以其他交易回来的物品都比较常规，没有什么让他惊喜的新作物，但林烨已经十分满足了。 说是常规，并不是说没有价值，那么长的大象牙、犀牛角、红珊瑚、珍珠、宝石……都是珍宝。 这些珍宝里品质一般的留在广州慢慢出手，精品的都让林三福带过来了，崔玥看了以后一时之间都有眼花缭乱的感觉。 海外的东西这么多吗？ 这种成色的红珊瑚市面上根本见不到了，这么大的宝石她的嫁妆里也有，但数量也不多，还是她母亲给她的，结果现在她看到了一整个匣子！ 粗略一数，有二十多颗，足够打好几套头面了。 她看着有些恍惚：“海外这些东西这么多吗？” 她心动了，谁会嫌钱多？ 这么多的好东西，她无法抵抗：“我们能自己组织人出海吗？” 林烨：“还不到时候。” 成熟的海员需要时间培训，能出海的船只也是一个问题，不好买，还要有足够的武力支撑，这次出海的三条船有一条船回来的时候不是出海的那一条了，因为他们在海上分散了，遇到了别的海船想要大吃小，结果就是这艘船上的人不是好惹的，虽然死伤了不少人，但最终是他们胜利了，但他们本来的船也毁了，他们只能在船沉没之前尽量把船上的东西搬到打劫他们的船上，再回程。 回来的人看到了，都说他们幸运，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这一艘船是回不来了。 崔玥听了就知道林烨是动心思了，“有什么缺 的跟我说，或许我有呢。” 林烨笑了：“我已经定下船了，不过距离船修补好还需要时间。”他定下的是旧船，有些海商出海遇到不知道什么问题无法回来，损失惨重，偶尔一两次底子厚的能撑住，运气不好连着来几次，再大的家底都要崩溃，所以会有海商打退堂鼓，把需要维护的海船卖掉，或许以后时机合适了，才会重新组织人出海，要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就彻底不出海了。 他能入股白家的船，就是因为白家运气不好。 现在连着两次白家的船都顺利，想必他们已经恢复元气了，白家应该不太想再带他了，但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低，有林家入股，别人就不好对他们伸手了，所以如果林烨不会狮子大张口想要更多，白家不会拒绝他继续入股。 林烨没打算抽身，他还想让人跟白家合伙再出去一次。 他估摸着等林三福等人再出海一趟回来的时候林家就能自己单独组织出海了。 他想到了林三福的那份航海日志，想到那个银矿，心里火热。 不过这个银矿的存在白家也知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动了心思？ 想到这里，林烨失笑，肯定是动了心思的，可能他们在船上的时候还纠结过要不要灭口，彻底保密，但现在他们都已经回来了，结果不用再多说，白家应该暂时打消主意了。 因为他是官。 白家怎么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化身海盗呢？这不是直接给他的手上送把柄吗？ 他们有可能会在有其他大利益的情况下把这个消息卖给其他人，但如果他们没有找到更大的靠山之，他们多半会当做不知道这个消息。 而林烨他之所以会心动的原因也很简单，出海遇到有价值的矿不是第一回，但那些矿藏都是在大势力的手中，只有几艘船的人想要打他们的主意难如登天，但这一回人不算多，林三福心动过后，仔细打探，连对方的布防图都画出来了，这要说他没打这个银矿的主意，谁看了都不会信。 第278章 只是林烨心动归心动，但他并不会有所行动，他现在连自己家单独出海的人一时半会儿的都凑不齐，就更不会打这个银矿的主意了，但这并不是说它不能利用。 它很适合作为诱饵。 真的完全只有自己人发现的矿想办法据为己有还行，既然有别人知道，不管对方能保密多久，都不是秘密，林烨是不会冒这个险的，他挣钱的方法太多了，没有必要。 所以还不如把这个地点送给皇上。 国库空虚，到处拆东墙补西墙，发现了一座银矿，皇上肯定会心动的。 不管他现在会不会行动，钩子已经立在那里了。 林烨相信，他上报之后皇上会立刻派人过去核实这个银矿的真实和大小。 跟他不同，朝廷是有海军的，尤其是广州这个通商口岸，皇上再是人手缺乏，也不至于调动不了几艘船只出去探查。 想到这里的时候，林烨笑了，不如把其他有大势力占据的银矿铜矿一起标出来送上去，诱惑加倍。 不过笑着笑着，林烨突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想到了南疆的财务情况，没有钱了！ 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制糖工坊赚的那些钱，还有贪官罚没的钱有一半用来修水泥路了，这已经是极限了。 不是他不想一口气修多一些路，但资金有限，他只能慢慢来。 剩余的钱还有许多用途。 有一些贫穷的县居然连差役的薪水都发不出来！ 他们没有薪水，总不能靠喝西北风为生，那就只能去勒索那些进城的、做生意的百姓，他们县本来就很穷，有了这样的差役，他们更穷了，恶性循环。 还有一些地方，遇到各种天灾人祸，连种子都凑不齐了，他们只能跟上级求援，他们要核实情况，要调拨钱粮…… 林烨不由叹了一口气，还是今年刚开始，制的糖太少了，吸引来的商人也太少了。 至于其他工坊，赚的就更少了，还不到制糖工坊的零头。 等明年，糖的量上来了，今年的商人把消息传开，来的人会更多，手头应该就没这么紧了。 到时候他就能再修多一些路，让更多商贩过来。 不得不说，南疆虽然偏僻，各种好东西却是不少。 比如这边各种热带水果。 他已经想好了，明年除了方便保存的果干以外要开发新产品，比如各种水果罐头。 玻璃罐还不能用，那就用瓦罐，没有橡胶圈密封，还有泥印密封。 保存时间短点不怕，量少点也不怕，先打开市场，一般百姓是吃不起的…… 林烨在这边觉得库房没钱，但巡抚闵大人却觉得今年是他这几年过的最充裕的年。 虽然库房还是见底了，但今年做的事多。 他们开了荒，种了许多豆子、红薯，因为堆肥，丰收了一批杂粮，还修了路，加快了商队行程，吸引了更多商队过来，让育兴多收了不少商税…… 而这，只是林烨来的第一年。 他已经开始期待明年了。 第126章 唐姨娘病逝/对贾琏来说，是个挑战，也是机遇 林三福等人回去过年了, 他们出海这么长时间，都十分惦记家中的老小，所以汇报完以后他们就回去了。 虽然路途是远了一些, 但没人在乎这点，而且跟海上的漂泊比起来，能脚踏实地的日子很好，所以他们带着大爷给他们厚厚的赏赐回去了。 他们有的回京城, 有的去别的地方和家人会合，看着他们回去，青松有些羡慕，但要说让他们也回去跟家中老小团聚, 他拒绝了。 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了, 而且他们都已经写了信给家里, 说开春以后他们过来这边。 他只需要再耐心的等一等, 就能和家小团圆了。 崔玥对过年很重视, 这是他们来到南疆以后的第一个年。 这里没有其他家人, 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也要把这个年过的充实、有年味。 所以她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给全府上下都做了新衣裳, 林烨收到的比她自己的还多, 对于她来说，给夫君准备不同的衣裳再看着他穿上, 是她独有的乐趣。 她还重新装扮了一番府邸, 让林府看上去格外有过年的喜庆。 她还准备了许多红封, 准备过年的时候送给小辈或者属下。 钱家的年礼也送了, 钱大石是长辈。 钱鹏夫妻也回去了, 不得不说, 他们夫妻两回去让崔玥松了一口气，因为表嫂的态度很殷勤，不是说这样的殷勤是错的，只是对方太紧张太有压力，崔玥看着也累。 对方的态度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卑微了，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吧。 她的相公是个白身，而崔玥的相公是从三品，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与地，而且崔玥她嫁的还是弟弟。 虽然崔玥说过让她放松一些，但她没有办法做到。 崔玥希望回去过年后她再回来态度能更自然一些。 林烨在年前，收到了贾琏的来信，说他妹妹迎春已经回去了京城，她会在荣国府过最后一个年，等到明年，就会跟她的嫁妆一起送到他那里，然后再从他那里出嫁。 虽然他在信里面没有明说，但他的字里行间有一股喜气，这股喜气不单单是荣国府有喜事，还有就是他有不小的希望要升职了。 过完年，就是他去北地的第三年，这几年为了政绩，贾琏别说贪点钱了，差点自掏腰包。 第279章 虽然惯例该收的是要收，但反手他又给用回去了，修桥铺路，引导百姓们开荒种地，还要训练人手把“穷山恶水出刁民”，由民转匪的人抓拿归案，情节轻微的，继续当民，情节严重的，那就要罚了，因为人手缺乏，这些人不管犯下了什么罪，都是罚劳役区别是年限和卖苦力的地点。 情节最严重的，就是去矿上。 情节一般的，修路开荒。 他运气也好，这几年没有闹灾，所以他所在的县比起之前，明显好转了，有些之前活不下去想尽各种办法逃走的陆陆续续回来。 而且相比较起南方的文风鼎盛，北方在科举方面是弱了一些的，他所在的县本来就是个下县，他刚去的时候都不敢信，他们县连个进士都没有出过，只出过一个举人，那个举人还去世了，也就是说现在本地功名最高的就是秀才。 贾琏考中举人是有运气的成分，但没有实力的话，这个运气轮不到他。 所以他在当地还是很有名望的，虽然他是个举人出身的县令，但本地哪有什么大户能瞧不起他？ 加上他出身高，他上面也没有谁会不长眼的刁难他。 另外贾琏在信里提了一嘴，那就是他府上的那个唐姨娘已经因病去世了。他在信里面为他儿子说了几句可惜。 林烨知道他的意思，虽然这个唐姨娘是个探子，但她还留下一个儿子养在王熙凤跟前，贾琏是有一些慈父之心的，所以唐姨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因病去世的姨娘。 贾琏已经弄清楚了，要说起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她之所以会成为探子，是因为她弟弟在别人的手上，所以她不得不听令于背后人的指使，现在这个弟弟是死是活，贾琏不知道，贾琏也没有自己动手去追寻真相的意思。 他不欠这对姐弟俩的。 他之所以没事，是他一早就对唐姨娘有防备心，所以才没有造成实际的损失，并不是说她没有害人之心。 林烨看着这封信笑了，他现在是七品，他如果能升迁，不知道会去哪里？ 林烨觉得他多半不会离开北方，荣国府在北方有人脉。 如果他是皇上的话，就会把贾琏专门放到那些不太好管、又贫穷的地方让他去坐镇。 别看现在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小规模骚扰和劫掠时不时会出现，老国公虽然去了，但他在北地还有几分薄面，而且肯定还有一些铁杆会拥护他这个荣国府嫡脉。 这种地方对别人来说是危险的，但对贾琏来说，是个挑战，也是机遇。 所以贾琏要是想回京城或者来南方，多半要失望了。 林烨又联想到了贾宝玉，过完年没多久，贾宝玉就要去金陵参加院试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考中秀才。 虽然林烨不在京城，却也知道贾宝玉的心不在读书科举方面，他能不能考中，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如果他中了，不知道薛家会如何自处？ 薛宝钗过完年就十六岁了，她还没定亲。 随着她年纪越大，她的地位会越尴尬。 这方面也是贾家不厚道，给了他们希望，不然他们也该另做打算了。 所以如果贾宝玉中了秀才，对薛家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贾宝玉另有良缘，薛家就只能放弃这个打算了。 不过想要放弃，代价也不小，金玉良缘的名号有心人都知道，薛宝钗要是嫁不成贾宝玉，她在京城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只能找外地的。 崔玥知道贾琏来信后，想到了王熙凤这个表嫂，她现在不仅要抚养自己亲生的一子一女，还要抚养庶出的两个孩子，不禁心有戚戚，“他常年在外，苦了凤嫂子了。” 幸好她有本事，能把日子撑起来，不然这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崔玥是有些庆幸的，庆幸林家长辈没有要她在跟前尽孝，而是让她跟着夫君来到任上。 林烨问：“你和金陵秦氏还有通信吗？” 崔玥：“有，她儿子满月我还送了礼，应该已经收到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因为那个猜想，崔玥对秦可卿态度挺好，因为她们很可能是表姐妹。 林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秦可卿生了这个儿子，只要这个孩子能养大，就算日后遭到清算，宁国府嫡支的血脉也不会断，从这方面来说，宁国府有了新的结局。 刚过完年，林烨收到了一封意外来信。 这封信来自周连云。 当初林烨中秀才后也去了广州一趟，周老太爷和林如海是故交，所以林烨上门拜访，和他小孙子周连云结识。 他比林烨大两岁，周老太爷一直希望他科举入仕，不过林烨回想了一下，好像一直没有关于他的报喜，他大哥倒是成为了秀才。 今年林烨二十二岁，他二十四岁了，如果至今连个童生都没考到，没有什么大变故让他开窍的话，他这辈子想要科举入仕……难了。 他是个活泼的性子，在一开始和林烨通信还算频繁，后来随着时间流逝，通信越来越少，到后面，他只在林烨中举、中状元等时候写一封信来贺喜，信上写的内容也没有之前活泼了。 不仅仅是分开时间太久生疏，也是因为林烨科举入仕的速度太快，他只能抬头仰望，不敢再说那么多，现在收到他的信，是有什么事？ 林烨想到了周老太爷，周老爷早就调走了，不过还在沿海，周连运也跟着老太爷去了任上。 第280章 拆开信一看，林烨不由诧异。 周连云想要出海。 但是他家里人不同意，他知道林烨入股，和白家一起出海的事，因为当时这事是他祖父帮忙牵的线，所以就举了这个例子，说他们都能平安回来，他也能平安回来，他想要下次和林烨的人一起出海。 信里没有说家里的意见，只说了矛盾发生的经过，显然他家里还是不同意，他就想起来林烨这个外援。 林烨：“……”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当然不会同意让他上船，出海在这个时代是真的把命放在悬崖边上，他要是出事了，林烨哪里再找来一个孙子还给周家？ 林烨觉得他之所以会写信给自己，是因为家里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想逃离，加上他本来就对海外感兴趣，所以加重了他想出海的心思。 林烨虽然年纪比他小，但算辈分是他的叔叔辈，面对“侄儿”的任性，林烨给他祖父去了一封信。 他对海外感兴趣，他可以和他说说海外的经历，给他介绍一些出过海的“笔友”，但出海就算了，而且他还在信里提了提，不要把人逼得太紧。 他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想法，要是家里还不警醒，说不好他一个冲动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结果一语成谶，林烨开春后一边忙着春耕和修理河堤的事，一边等着金陵的消息，结果金陵的消息还没传来，周老太爷的人急急忙忙的来了。 周连运留下一封出海的信，带了些细软和两个贴身的小厮，不见了。 周老太爷希望这是小孙子给他开的玩笑，希望他是来了林烨这里，结果显而易见—— 第127章 任性/挺直腰板/他中了！ 开春林烨是忙碌的。 他有的时候也觉得庆幸, 虽然最好的地基本上都已经有主了，但还有许多荒山野岭可以开发，开出来养熟了, 也是一块可以丰收的好地，因为去年堆肥育种，丰收了一茬红薯和各种豆类瓜果，今年他招人开荒种地的时候多了许多带口音的山民在旁边围观, 林烨不会让人拦着，要不是太刻意了，他甚至想过让人在旁边专门给他们讲解。 南疆多山，山里到底有多少山民？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道一个确切数, 只能根据他们下山换盐、农具等的数量大致推算。 这些山民世代居住在山里, 过着基本自给自足的生活, 只有一些山里无法获取的东西, 他们才会下山换取, 但要说山里完全没有吗？ 走私一直没有断绝过, 所以不能完全依仗他们下山后采买的东西数量来推断。这些山民有的小规模聚居，有的大规模聚居，而这种大规模聚居的往往都有自己的部落、首领。 他们在开国的时候投降了, 开国皇帝接受了他们的投降, 所以名义上这些地方是属于大盛朝的管辖，但实际是不是大盛朝的管辖就不好说了, 当时开国皇帝给了他们这些首领一个官身, 让他们接受朝廷的管理, 但实际上他们有很大的自主权。 一个不好, 他们就会反, 所以很难高压处理, 他们反了，往山里一钻，汉人的大军要追进山里的代价太大了，朝廷轻易不会同意，所以大部分情况都是□□、慢慢同化。 封里县的县令，他叫默得，这是他的汉名，这个县没有城，就是一片山地里围绕着一块比较平坦的山谷聚居，他是这个地方的首领，等他去世了，由他上表，在他的儿子中选一个，他就会是下一任的县令。 县令下面还有许多官职，比如县丞、县尉、主簿、典史、教谕等等，这些官有的是朝廷委派的，朝廷不可能完全不派汉官，在汉官和部落摩擦最厉害的时候，每隔几年就有官员因为各种意外和疾病去世，被派到这里来的官员人人闻之色变，到现在好很多了，但有些关系和人脉的都不会到这里来。 光是来这里上任就是一道坎，来到这里后水土不服又是一道坎。 到现在，这些异族占据大多数的区域汉官也是一个人人嫌弃的去处，所以有些县他们的县丞甚至还是秀才，举人并没有占据多数。 不过一代一代下来，到现在已经颇见成效，下山登记造册的百姓越来越多，穿汉服、说汉话的人也越来越多，持续几代下去，他们就会融入到汉人这个大集体里。 这些山门在山里靠着打猎、采集、种植为生，越是靠近汉民的地方，种植技术越是精湛，现在他们愿意来学习，林烨只会敞开了怀抱等他们。 种地好啊，种地稳定，种地会产生交流，消除隔阂。 别看山民们在山里不用交税给朝廷，他们头上也有人，同样要交“保护费”，而且山里强压弱也是常态，一个寨子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撑，根本没法长久存在。 春耕大家都很重视，哪怕南疆种植水稻可以一年两季，个别地方可以一年三季，但没有人会因为种植的次数多就对春耕疏忽大意，天气是飘忽的，谁也不说不好接下来的天气能不能有所收获，所以只能把握住每一次能收获的机会。 在这种时候，周家来人，林烨是诧异的。 风尘仆仆来的周家人是周家的管事，他一身疲惫：“我们小少爷没有过来，那不知道林大人是否有收到他的来信？” 说着，他脸上浮现苦笑：“我们那边已经找遍了，小少爷都不在，亲戚家也问过了，也没有消息，我们老太爷想到或许他会来林大人这里，所以派我们一路找来。” 第281章 林烨摇头：“没有收到他的信，年前那一封信你们老太爷是知道的，我回了信后就没有其他周家的信过来。” 周家管事眉头皱的更深了。 林烨问：“你们去广州问过了吗？” 周家管事：“最先问的就是广州那边的故人，码头、港口都去找过了，没人见到小少爷。” 他要是出海，广州是首选。 那边近，待过的时间长，认识的人多，他还有认识的出海的商家，周家最先问的就是这些人。 所以他现在怀疑怀疑要么他隐姓埋名、换了装扮悄悄去了广州，要么已经出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离家后的路上就出事了，还被毁尸灭迹，这种可能是他最不想发生的。。 “广州那边还在找。” 所以要是林烨这边没有消息，他们只能在广州继续找下去。 另外就是，如果最后查出来周连运是出海了的话，希望林烨的人以后出海能帮忙注意下，遇到他的话帮忙把人带回来。 林烨答应了，不过要他们留下画像，这么多年过去，当初的少年已经是一个青年，长相肯定有变化。 周家管事千恩万谢的回去了，崔玥叹息：“我问了一下，这周家侄儿他有妻有子，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家了，要是真的出了事，留下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太任性了，崔玥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心里不快，她也有儿子，安哥儿以后要是长大了来这么一招，崔玥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气晕过去。 现在这样，崔玥也只能为这位侄儿媳妇庆幸她膝下有子，不至于他若是真的出事了终身无靠了。 钱鹏的妻子苗氏知道了这事，却没什么反应，这事离她太遥远了，她不认为自己身边有谁会做出这样任性的事来。 她只想抱紧这个表弟的大腿。 说起来也是让崔玥有些失望的，钱鹏过完年回来，苗氏的态度比之前更殷勤了，相处起来崔玥有时候看着都替她觉得累。 至于原因，是苗氏回去过年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变化而已。 继母方氏对着他们大房都和颜悦色了。苗氏她家也是武将，但她父亲官职只是六品的百户，而且她是继室所出不受重视的嫡女，她娘、她、还有她亲弟弟在娘家都是不太受重视的，她爹更重视原配生的两子一女。 她娘从嫁进来开始就没有摸过管家权，刚嫁进来是祖母管家，防着她母亲害原配子女，她祖母抓着管家权一直不放，等到大哥媳妇进门，她立刻放手给大嫂管家，今年回娘家，这些之前对她冷漠以待的家人热情的让她甚至有些害怕。 不管她什么想法，为此，她娘、弟弟在娘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还有那些之前只在嘴上恭敬夫君这个大哥的弟弟们，如今态度也变了，不单单会主动上前来行礼，还想时刻为夫君分忧。 同样受益的还有小姑子，她出嫁后生了两个女儿，日子不太好过，她婆婆还送了一个丫鬟给她，要她贤良大度，现在那个女人也被送走了，她婆家愿意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先生下嫡长子……这桩桩件件，苗氏的身板在表弟表妹跟前压根直不起来。 她和表弟妹相处，一直怕自己说错了话，引得她不快，那样他们的优势可能瞬间就会消失，回归原样。 但她的腰板也只在林表弟夫妻两个跟前直不起来，在别人面前，苗氏已经能直起来了，比如在来育兴的时候，继母方氏说她在这边孤单，想要让她表妹来这里陪她。 苗氏直接拒绝了。 这表妹是方家未出阁的庶女，之前也就只是见过一两次面罢了，来这里陪她？ 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继母只是不信有不偷腥的猫，所以想着歪主意，苗氏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自己能独享夫君，哪怕这是夫君身体不太好的原因，但将心比心，谁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 不管身份再高，只要女人把男人放在心上，都不会有这个想法。 崔玥知道这点的时候，看这个态度紧绷的表嫂目光顿时就不一样了。 她不就是和自己相处的时候紧绷了些吗，那都是相处太少的缘故! 自己和她多相处，时间长了，她自然就能平常心了，也不怕没有共同话题，双方都是做母亲的，说到孩子，有说不完的话，再不然，也可以说说各家的趣事。 苗氏：“！！！”一开始她更紧张了，但紧张的时间太久了，她就麻木了，也能自己主动寻找话题了。 苗氏对贾家很感兴趣，毕竟那可是国公府啊，虽然是没落的国公府，那也是国公府。 一般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且她们都是贾家女的儿媳妇，有身份认同。 说到贾家，崔玥是有些尴尬的，贾家着实有不少糊涂事，在京城大家看了不少笑话了，但在南疆，路途遥远，他们要么不知道，要么知道的不清楚。 崔玥也不好说贾家的丑事，被夫君听到了不好，所以就说贾家出息的事，比如宫里的娘娘、贾琏、还有在金陵参加院试的贾宝玉。 说到这个，苗氏算了算时间，“现在结果应该出来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好消息。” 她这话是纯粹的羡慕，在她看来，哪怕不中，十四岁的童生也很出息了，她儿子以后十四岁能成为童生她做梦都要笑醒，至于说跟林烨比，十三岁成为秀才，十六岁举人，十七岁状元……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第282章 崔玥也好奇结果。 他如果中了，是不是荣国府会不死心的重升起亲上加亲的想法？ 这是不是荣国府的想法还不知道，但这确实是贾宝玉的想法。 在过年的时候，祖母和他说了，要是他年后能中了秀才，她就舍出去这张老脸为他求一求，他要是不中，就当她没说过这话。 贾宝玉为了这句话奋起了两个多月，而且结果没有枉费他的辛苦，他如今意气风发，他中了！ 第128章 二房/欺人太甚 贾宝玉中了秀才的报喜信传回京城的时候, 老太太喜笑颜开：“好、好、好！我们家又有喜事，大家同乐，凤哥儿, 从我账上给大家多发三个月的月钱！再把库房那些积压的布料拿出来，后街那些族人来贺喜的，一家拿一匹回去。” 王熙凤听着，脸上笑盈盈的答应了下来：“这事就交给我吧, 保准把事办的漂漂亮亮的，让大家都一起欢喜欢喜。” 当初琏二中举，老太太都没这么大手笔呢，这么多布料, 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王二太太手都有些发抖了, 眼眶微红, 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就说宝玉是个有大造化的, 瞧瞧, 今年十四岁, 就是个秀才了。” 她又想起了带给她许多荣誉的贾珠，当初他也是十四岁就成了秀才，可惜, 天妒英才, 一病没了，好在她还有宝玉这个指望。 王熙凤：“……”琏二是十六岁才中的秀才, 但这个岁数也很年轻了。 贾探春：“不知道现在二哥哥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老太太, 我们是不是要请大家乐一场？” 王二太太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这是我们家的大喜事, 自然该是要乐一场的, 不知道老太太想要怎么个章程？” 要王二太太做主的话, 她恨不得把所有亲朋故旧都请来，让他们都看看，她的儿子有多出息。 老太太也想广发请帖来着，但她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脸醉意朦胧的老大，还是歇了这个主意，“就请我们老亲聚一聚吧。” 王二太太顿时拧眉，她还想让大家帮忙看看有没有认识好人家，给她宝玉聘一个佳妇呢。 不过这话她没有在这里说出来，薛家母女还在这里呢，她之前说宝玉要晚点定亲，不好当面打脸。 她的失望显而易见，不过看到的人都当做没看到，这事还是老太太做主。 王熙凤就道：“那我们什么日子请呢，我让人提前备菜。” 老太太算了算日子：“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再请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迎春，你想看什么戏，点一个。” 她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带着嫁妆北上的日子已经定了，不到一个月了。 到时候由王熙凤这个嫂子送嫁，家里这一摊子事就由老太太代管一段时间。 没办法，把事给王氏管，大房不答应，给邢氏管，老太太也不放心，索性就自己受累一段时间。 而王熙凤想要跑这一趟，除了荣宁二府没有合适的人选以外，她还想过去和贾琏团聚一段时间，夫妻分离时间太久了，她要去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再要一个嫡子。 这次平儿也会一起带去。 要说对王熙凤离开后的管家权王二太太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但大老爷在旁边对名帖虎视眈眈，这要名帖还是管家权？ 当然是名帖更重要，所以王二太太只能憋起自己的小算盘。 别说王二太太有想法，邢氏也有想法。 她是大太太，却一直得不到多少尊重，还不是她膝下无子又无权？ 况且现在迎春在她名下，两人也处出了感情，她要是能管家了，多多少少肯定能捞一把，到时候还能补贴一点给迎春。 不过她的想法也只能是个想法了，大老爷都不支持她，就更别说别人了。 等大家离开，老太太一人躺在床上午休的时候，欣喜散去，别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老太太开始犯愁了。 宝玉中秀才了，这自然是大喜事，但她也着实不想见到黛玉对宝玉的影响力这么大的一幕。 她也是没有办法了，宝玉虽然被他爹强压着读书，夫子却说他没有读入心，这样下去很难中秀才，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什么话都说了，宝玉还是太小，没法理解她，还是无心上进，她不得已，才把黛玉拿了出来，结果效果出奇的好！ 现在他中秀才了，等他回来自己要怎么和他说？ 真舍出老脸和敏儿开口吗？ 要是舍出老脸有用，她舍了就舍了，有黛玉督促，以后宝玉中举、进士她都不用犯愁了，但问题是舍了没用。 这不单单是敏儿无意，还有烨哥儿、甚至是她的女婿都无意。 她要是还强求，那就是得罪人了。 她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她是长辈，但她就怕他们对老二、宝玉下手。 女婿在京城这几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但烨哥儿去到南疆了也不消停，一口气让南疆空出来好些个位置，还有人走动关系到她这里来想去南疆任职。 他下起手来，是一点不会心软啊，也不顾及自己的名声。 老太太不想去赌他会不会对宝玉心软。 想着想着，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这事难办，还是要办，不过现在距离宝玉回来还有些时间，让她想想要怎么说…… 第283章 老太太在烦恼，贾探春回去后也皱起了眉头。 很快迎春姐姐就要出门了，她这一出门，什么时候能再见？ 贾探春不知道，但她越来越羡慕她了，因为她的终身有靠，她的婆家是个不错的人家，她以后日子不会差，自己也十二岁了，但没有一个人提起她的亲事，家里到底是什么章程？ 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所以不着急吗？ 贾探春心里隐隐不安，她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 只是不安，她也做不了什么，婚姻大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未出阁的姑娘们自己做主？ 她越想越烦，就去了迎春那里。 迎春在绣嫁衣。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好像给她身上盖了一层温柔的罩衣，带着一股朦胧，探春一时看怔了。 这副画面，太岁月静好了，看的贾探春不由生出向往。 迎春回来后依旧话不多，但家里没有谁会再忽视她，就是老太太，在宝玉中秀才这样的大喜事当口都还记得她，让她点一出戏。 想到这里，贾探春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不去打扰这一份静谧，打算去看看环儿在做什么。 她去到的时候，就看到贾环和贾琮正在埋头写着什么，贾兰被夫子点起来回答问题，贾探春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收回自己的视线，又静悄悄离开了。 贾探春为自己的未来烦恼，薛宝钗也是，她脸上有些疲惫：“妈妈，你跟姨妈说了吗？” 薛姨妈摇头：“你姨妈现在正忙呢，我没见着她。” 薛宝钗心里一沉：“姨妈在忙什么？” 薛姨妈一时语塞：“没说，应该是忙着要请客的事吧。” 薛宝钗：“那不是凤姐在操办吗？” 薛姨妈：“那怎么能一样，你姨妈肯定要自己也过一遍才放心吧。” 如果真是这样还好，如果是姨妈的借口，她只是不想见妈妈呢？ 薛宝钗揉了揉额头，她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她叹了一口气：“妈妈，我年岁已经拖不起了。” 她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妈妈，你跟舅舅说说，能不能给我找一门亲事吧。” 薛姨妈顿时皱眉：“你舅舅哪认识什么读书人家？这要是给你牵一个武官，你怎么办？” 薛宝钗：“现在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事，武官也可以，只要是在京城的。” 家里这种情况，薛宝钗是没法离开京城的，她放心不下娘家。 说着，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五天内如果姨妈还不见你，不肯给我们一句准话，妈妈，这事就算了，让舅舅尽量帮我找一门好亲。” 之前在荣庆堂说宝玉的喜事的时候，薛宝钗几次看向姨妈，但姨妈对上她的视线，一触即收。 那时候薛宝钗就有预感了，她不想见自己。 宝玉中了秀才，姨妈想要更高门第的儿媳妇了。 薛姨妈不肯相信：“你别总往坏处想，我这两天多去你姨妈那里跑跑，你姨妈最喜欢你了，她总说你贴心，还有啊，我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呢，她哪好意思反悔？她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还我。” 薛宝钗轻声问：“那如果姨妈没想着还呢？” 薛姨妈顿时色变，语塞了好一会儿：“……那不能，她是我亲姐姐。” 王二太太也正在和自己的心腹说起薛家：“宝钗真是个好丫头，但老爷说的也对，宝玉有出息，我们不能给他拖后腿，有这么一个商户出身的妻子，以后宝玉出去交际都要被人小瞧了去，还有这么一个大舅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闯出祸事来，他们如今是不大匹配了，我是想着，宝钗如今年纪大了，名声也不好听，不如再等等，等宝玉娶亲了，就让她给宝玉做二房。” 这样宝玉既能有一门能提携他的岳家，还有一个钱袋子在，不会缺钱花，她也能履行和妹妹的约定，让金玉良缘成为现实。 她的心腹张了张嘴，二、二房？ 薛家会答应吗？ 这二房说的再好听，那也是妾啊，从妻变成了妾，这薛家还能认？ 但她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个什么性子，所以她咽了咽口水，笑着赞道：“这主意好啊，小的也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当王二太太准备好措辞跟薛姨妈开口的时候，薛姨妈差点没给气死，她话说的再好听，什么平妻，更看重宝钗，只把宝钗当做自己儿媳妇……这些都是屁话！ 她就是欺负自己嫁的只是商而已！偏偏自己还不能和她翻脸！ 她是国公府的儿媳妇，女儿是宫里的娘娘，儿子刚中了秀才，自己得罪不起！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薛姨妈心里大骂，脸上都是木的，直愣愣的看着王二太太。 王氏被她看的有些发虚，脸上还是笑着：“妹妹，我这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在她看来，宝钗的名声这样，妹妹除了答应，已经没有别的路走了。 至于说离开贾家？也得要看娘家愿不愿意庇护薛家才行。 薛姨妈回去这么一说，薛宝钗的脸就白了。 这就是姨妈对她的喜欢吗？ 让她做妾？！ 她要是愿意做妾，怎么会只在宝玉这棵树上吊死？ 薛宝钗当晚失眠了一整晚，她想另找了，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况想要留在京城照应娘家，很难，除非下嫁，但下嫁了又怎么照顾娘家？ 第284章 做妾？那她还不如去做别人的妾！ 宝玉确实很好，国公嫡出子弟，但他也有个缺点，那就是二房二子，以后国公府怎么也轮不到他，等老太太去了，他就只是一个工部六品官的嫡次子。 再有就是他虽然对姐姐妹妹们温柔，足够尊重，但他还不定性，读书还要人哄着读，所以他接下来的科举之路能不能顺畅还另说…… 想着想着，薛宝钗真的下定了决心，所以庆贺完宝玉中秀才的宴席过去没多久，迎春还没出门，薛家就破天荒的说要搬出去了。 这让老太太诧异，但她可不会拦着，“好好好，这是乔迁之喜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喝一杯喜酒？” 薛姨妈笑吟吟的：“这也不是什么乔迁之喜，就是老宅子那里收拾了一下，搬了过去，这也是没办法，蟠儿也该成家了。” 老太太才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她只说等她的好消息。 王二太太觉得自己妹妹不识好歹，搬出去？ 行，就看她搬出去后能不能把日子过好，她等着她过来低头的那天！ 结果薛家搬出去没多久，就传来消息。 薛宝钗被一顶轿子抬入了当今皇上庶出的大皇子府邸，成了他的侍妾。 这也是当今如今唯一一个成了婚，出宫建府的皇子。 林如海知道这个消息后，就看向了王家所在的方向。 薛家可没有这个人脉。 第129章 是怕自己坏事吗？ 同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看法, 在林如海看来，这是王子腾的一步棋子，薛家还攀不上大皇子, 但王家不一样，只是王家或许是不想亲身入局，也或者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挑了外甥女。 薛家女是王家的外甥女, 跟当初王家赞同、辅助贾元春这个外甥女入宫是一样的。 大家都知道，太上皇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了，王子腾是太上皇的心腹，但他没有想过太上皇走了之后自己的下场吗？ 当今的位置早就稳了, 这几年一直秉着孝字, 基本就没有违逆太上皇的时候, 太上皇是宠着忠靖郡王和义忠郡王没错, 但他们有钱, 有权, 没有兵，也没有大义，等太上皇去了, 他们要是不反, 之后情况如何就要看皇上的心胸了。 王子腾的未来也不好说，就是不清算, 他也是要给皇上的心腹让位的, 要是清算, 他的下场还是个未知数。 林如海不信王子腾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这薛家女, 或许就是一条可能用的上的后手。 虽然上一轮夺嫡还没彻底落下帷幕, 但新一轮继承人们已经开始伸出自己的爪子。 薛家子是累赘, 但薛家有钱。 大皇子母妃是宫女，能给大皇子的助力有限，大皇子妃也是出身清流，家中钱财不多，只是收一个侍妾，就能收入大笔钱财，大皇子会心动并不出奇。 只是皇上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对王子腾又会怎么看？ 林如海算着当今的其他皇子们的年纪，心下有了紧迫感。 有两个和黛玉年龄接近，他还是早点给女儿定下亲事为好，他可不想让女儿掺和到皇家的皇位争夺中。 荣国府最先知道这事的是王熙凤，她先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立刻笑了，没想到这个表妹还真走出了别的路来。 现在这大皇子膝下的孩子还不多，除了正室所出的嫡长女，还有一个侍妾生的女儿，表妹要是运气好，能生下大皇子的长子，肯定能成为侧妃，因为大皇子的长子，那就是皇上的长孙！那么以后薛蟠，或者说是薛家的运道就来了，就算不能生下大皇子的长子，只要能平安生下儿子，薛家也能在京城稳下来了，毕竟那可是皇上的长子，未来谁能说，他未来能走到哪一步？ 王熙凤觉得就她表妹这个品性，去大皇子府上未必不能搏出一条路来，越想，王熙凤笑的越是开心，跟平儿道：“她现在眼光可比原来好了，我也为她高兴，现在她进府了，见面不太方便，不然我肯定要亲口给她贺喜，不过她这样也是聪明，二太太知道了，想必就要被气疯了吧，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走，我们去给老太太请安，顺道说说这件事。” 王熙凤到了荣庆堂，当着这里这么多女眷把这事一说，王二太太脸色就变了，反复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熙凤：“这话可不能开玩笑，想必没多久姨妈就要亲自来说这件喜事了。” 王二太太脸黑了，在她看来，这是薛姨妈对她的背叛。 她这么突然的搬了出去，人也进了大皇子府，她才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自己这个妹妹在搬出去之前应该就已经把事定了，所以才刚搬出去没多久人就已经进大皇子府了，这可真是攀上高枝了。 她什么都不告诉她，是怕自己坏事吗？ 这哪里还是她的亲妹妹？ 是不是她在做这些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可笑？ 王二太太再是认为宝玉以后能有大出息，也不会说他会比大皇子还要出息，这是犯忌讳的，但现在这样，王二太太憋气憋得很，看着侄女那刺眼的笑容，胸腔更不好受了，她想做什么，却做不了什么，因为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想拦也拦不住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叫妹妹过来问一问经过，她是怎么做到的？ 王二太太这一请薛姨妈确实来了，她脸上笑盈盈的，整个人容光焕发，跟之前的状态截然不同。 第285章 “宝钗啊，说起来也是巧了，我和她去店铺里给宅子买些装扮的东西，结果正好遇到了大皇子。” 至于王二太太不信，她是不管的，反正事实就是这样，她还有一个要报喜的事，那就是薛蟠的亲事，“蟠儿定了夏家的女儿，定亲的时候姐姐来喝一杯喜酒吧。”夏家是皇商，而且她没有其他兄弟，家里面只有一个寡母，等以后这一份家业也是薛家子孙后代的。 老太太也被请了，不过她肯定是不会去的，王二太太答应了下来，王熙凤问了日期：“这倒是不巧，我要去给迎春妹妹送嫁，正好错过了，还请姑妈见谅，不过姑妈你放心，我这份礼是绝对不会少的。” 薛姨妈也知道王熙凤来不了了，她笑道：“等正日子，你可不能缺席了。” 三春默默的听着，她们都被惊到了，事情发展太让人意外。 等三人回到了屋子以后，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贾迎春率先开口：“今天这消息还真让人意想不到。” 要说对薛宝钗的感情，贾迎春是没有多少的，因为她是大房的人，而薛家更多的是偏向二房的，所以她和薛宝钗就是个面上情，贾探春倒是和薛宝钗处的不错，因为这是她嫡母的外甥女，她还要在嫡母的手下过日子，她看重这个外甥女，贾探春也要看重，并且维护好关系，她之前还以为这会成为她的嫂子，态度更要和气，但要说对她没什么意见，那也不是完全没有，谁会喜欢一个到自己家来做客，却隐隐的压着她们抬高自己的客人呢？ 结果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贾探春有些隐隐的佩服，去做皇子侍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贾惜春只说了一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吧。” 吃惊过后，她就把这事放下了，她既然搬出去了，还成了大皇子的侍妾，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都还不知道有没有。 她们说什么也影响不到她，影响不了任何事，她懒得说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做点针线，或者是多画一幅画。 先前王熙凤说的时候两个老爷都不在，老太太在知道之后就把贾赦跟贾政两个人叫了过来，问他们的看法。 贾赦打了个哈欠，并不关心，“老太太你这大张旗鼓的突然叫我过来，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薛家进去后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当今皇后有两个嫡出的儿子，一个排行第三，一个排行第七。 在贾赦看来，大皇子虽然居长，但有两个嫡子在，他没有什么出头的机会。 三皇子他们荣国府没有年龄合适、身份合适的，七皇子倒是和他大孙女年纪差不多，不过等他们长大，那还有许多年。 老太太不理会他的话，看向老二，“王氏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难道这和她有关系？” 老太太：“我听人说在他们搬出去之前，姨太太和王氏谈了谈，姨太太回去的时候表情不太对，你回去问问吧。” 贾政有些惭愧，“儿子回去立刻就问。” 老太太语重心长，“你知道王氏有的时候想法比较固执，你也要多和说说话，免得她做了什么事儿，你一问三不知。” 贾政羞愧的低下头来：“是。” 老太太又道：“不管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都让人不要再提之前金玉良缘的事，我也跟凤哥儿说过了。” 还要继续说，那就是打了大皇子的脸了。 这个他们都应下了，回去之后贾政就问了王二太太说了，王二太太没说要宝钗做妾的事，她也知道这有些过了，她只道：“我没法答应宝丫头和宝玉的亲事，所以他们才有了攀高枝的心思。” 贾政摇头：“既然这样，这事就不要再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二太太不甘心的应下了。 没多久，王熙凤给薛家送了一份厚礼，之后就带着人手和嫁妆和贾迎春出发去北地了。 迎春的嫁妆公中总计是一万两，不过贾赦添了一些，有一万八千两，老太太她们都给她添了妆，合计起来，两万五是有的。 贾敏除了添妆以外，还给了她一千两银子的银票给她压箱底。 她打算等探春、惜春出嫁的时候也分别给一千两银子压箱底。 她早就把自己的嫁妆分配规划过了，大头要给女儿，然后一部分给儿子，另一部分给孙子孙女。 女儿家的日子要比男儿受更多的拘束，更难过好，自己儿子有林家这么大的家业，不会亏待了他，侄子们那边以后也有分家的产业，侄女们一旦出门，那就是漂泊的蒲公英，不知道能不能在异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她只能多给点银子补贴。 等到贾宝玉回来的时候，就面临了两个噩耗。 一个噩耗是老太太和他说林家的事情不成，林家不同意，他的亲事家里会给他看一个好姑娘，让他放心。 第二个噩耗是经常陪他一起玩乐的薛姐姐已经嫁人了，又一个好好的珍珠变成了鱼目，而且太突然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出发金陵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太太还说过要让宝姐姐给他做妻子，怎么回来她就成了大皇子的侍妾？！ 袭人对这件事心里也不愉快，因为她很希望薛家的姑娘能成为二少奶奶，这样子以后她们姨娘才有好日子过，现在就不好说了，要是二奶奶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女子，她们以后的日子还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第286章 不过再是可惜，她如今也只能劝宝玉想开些，但贾宝玉听不进去，他因为这两个双重打击呆住了，不吃不喝，只坐在床边呆呆出神，时不时泪流满面，老太太看了，心疼不已。 但老太太没有办法再说什么来哄他。 不管是说黛玉还是薛宝钗，都不行，说外孙女那是拿她的名誉开玩笑，说薛宝钗还惦记着他那就是得罪大皇子，所以她只能对外说他是因为舟车劳顿病了，他每次从金陵回来都要病一场，不能见外人，要好好休息，同时让伺候宝玉的人尽心照顾，早点让宝玉恢复。 王二太太看到儿子这样，更觉得薛家不厚道，见到高枝就抛弃了宝玉，她倒是要看看，薛家以后能不能稳住高枝不从上面跌落！ 林烨收到京城的家书后看到了薛家的选择，也不由得扬了扬眉毛，这还真是出乎意料，但仔细一想，如果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会这么做一点也不出奇。 他问崔玥：“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大皇子只偶遇过一回，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安，就没有过其他接触了。 而林烨对他的印象就是他身体有常年练武的痕迹。 除了这点就没有其他了。 第130章 他们难道眼瞎了？ 崔玥想了想自己对这个表弟的印象, “他文课平平，喜欢跟着武师傅习武，他以前说过想要当大将军。” 那个时候, 他只是一个皇子的儿子，但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改变，他想要当手握大军的大将军很难，要是他手里掌有兵权, 皇上稳不稳得住不好说，皇后肯定是稳不住的。 “大皇子妃我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说过几次话，是个端庄大气的性子，很讨人喜欢。”虽然她出身确实不算高。 林烨想到了这位大皇子妃的父亲。 如果是当初的六皇子给自己庶出的长子定下一个五品官的嫡长女为妻, 并不算出奇, 但这门亲事是皇上登基之后才定下的, 这位亲家很有些文人的清高, 还有些目下无人, 在清流中名声不错, 但他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的家族并不能给他更多助力，要是不改一改自己的为人处世, 很难爬到高位。 皇上给大皇子定下这么一位妻族, 想来也没有给大皇子其他念想的意思。 大皇子已经搬出来建府，二皇子已经定亲, 接下来, 就是皇后嫡出的三皇子了, 而三皇子和四皇子年龄相近, 今年可能还好, 明年为了这两位皇子正妃的位置想必京城就要热闹了。 崔玥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道:“黛玉的年纪和这两位皇子相差不远……”她想要知道夫君有没有这个意思，要是没有的话，最好早点给小姑子定下，免得被牵扯进去。 尤其是三皇子妃，为了这个位置，京中有合适贵女的人家肯定竞争激烈，而林家自己夫君得圣恩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说不好他们会不会把林家视为有利竞争者。 林烨摇头:“黛玉的性子不适合。” 如果是排名很靠后，没有机会参与夺嫡，只清闲过富贵日子的皇子，那还可以，三皇子妃？ 以三皇子的身份，他最后要是登不上大位，下场堪忧，他从皇上登基之后，身边就充满了算计和心机，他身边的人没有心眼活不下去，他的正妻也一定是皇上和皇后精挑细选的。 林烨知道，皇上是把他当做能臣用的，话里话外想要和他做能在史书留名的明君贤臣，他会想让自己的妹妹成为皇子妃吗？ 林烨觉得可能性不太高。 而且林家人丁单薄，虽然林家还有其他族人出仕，但官位都不高，他们父子是三品，但三品之上还有品级，甚至还有超品，现在的林家并不是京城一流人家。 但可能性不高也是有可能，这点林烨知道父亲已经有打算了。 他在信里提了一下他这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虽然他这里是边疆，但不代表这里的好人家都是边疆的本地户，他自己就是一个例子，像他这样的流官以后迟早会调走的。 但现在的南疆确实没有合适的。 林烨来到南疆后就对这里的官员了解了一番，有个别他看好的，家中没有年龄、身份合适的子弟。 而林烨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问，就是他在京城中也没有看到十分合适的。 想到薛宝钗的选择，林烨突然想到了自从太上皇让位后存在感就十分薄弱的小皇子们。 太上皇是个子嗣众多的皇帝。 他让位前还有子女出生，到如今，正经序齿的有十六个皇子，二十四个公主。 最小的还不到十岁。 这些不到年龄的如今在皇宫和当今所出的皇子一起读书，他们因为年龄太小，虽然出身高贵，但注定和皇位无缘，而且虽然已经死了一批，剩下的皇子数量还不少，注定以后他们不可能每一个都封王，不过身份在这里，爵位再低也有保障，要是知情识趣，就是当今展现兄弟手足之情的最佳对象。 如果太上皇的幼子中有那“不求上进”的人选…… 这方面林烨之前没怎么关注，因为他们年纪小，在宫里生活，和外人接触很少，他们的母妃身份也不高，前程也有限，等他们长大，新皇的皇子也长成了，有机会新皇肯定先给自己的儿子，如果没有什么缘法，他们一辈子都会比较透明，所以林烨一开始都没想到他们。 现在想到了他们，林烨觉得身份上来说挺合适。 第287章 林家没指望过自家的姑爷有多么位高权重。 夫妻两个能性情相投，和和美美的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崔玥对他的回答笑容满面，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她一直知道母亲在外公那里得宠，而母亲说过，能在外公那里得宠，除了嘴甜会说话以外，还不能想着去干涉皇权，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把握好分寸。 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因为母亲在外公那里得脸，当初皇家有不少人想要和他们家结亲，但母亲通通拒绝了。 还嘱咐他们，以后他们的子女亲事也要注意，不要被牵扯进夺嫡漩涡中。 没有牵扯进去之前，不管谁在位，谁成功，他们都还是皇亲国戚，再大的权臣都要给他们脸面，但如果掺和进去了，一个不好就是仇人。 他们这一生已经足够幸运，生来就是人上人，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博充满不定的从龙之功。 想到这里的时候，崔玥突然想起了今年春的春闱，她大哥没有考中，或者说是全军覆没，不单单她大哥没有考中，林家这边的亲戚全都没有考中。 春闱太难了，由此也可以窥见自己夫君当初一鼓作气六元及第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 * 林烨的信到了京城，林如海看了眉头舒展，巧了，他最近也想到了他们。 林黛玉不知道父兄他们在为她的亲事打算，在对她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谈过，她知道这是自己年龄还小的缘故，她身边的朋友，十三四岁开始说亲定亲，十五六七岁出门的人占据多数，她今年十二岁，要是说亲晚，两年后再定亲也不迟。 她并不会对此感到焦虑，因为她一直都知道，不论她被说给了什么人家，要是她过不好，家里一直都会是她的后盾，她永远都有退路。 而家人是不会害她的，她只需要静静的等着家里的安排就好了。 私心里来说，她希望自己定亲出门的时间越晚越好，她想多陪陪父母，想看着安哥儿长大。 在林如海变着法的打探太上皇所出幼子的品性时，贾琏在北地把自己唯一的妹妹嫁了出去，女方这边的大小事宜全都是王熙凤一手操办的。 她好好的宣示了一把主权，再带着平儿回到荣国府没多久，王熙凤就怀上了。 之后没多久，贾琏就收到了调令，他升了，从七品升到了六品通判，不过虽然是升迁，但他任职的地方并没有距离他如今在的地方太远，真算起来，距离京城还更远了一些。 王熙凤:“……” 意料之中的失望，但除了失望，她能怎么办呢？ 王二太太也很失望。 不得不说，自从宝玉成了秀才以后，她出去参加宴会得到的笑脸和热情确实比之前多，但她看中的人家在她透露出了一些意思以后，对方纷纷选择了回避，显然他们并没有结亲的意思，而她觉得已经配不上宝玉的人，倒是对她笑脸相迎。 几次下来，王二太太已经不太愿意出门了。 她不理解。 难道他们都看不到自己儿子有多么出众吗？ 十四岁的秀才啊！ 他们难道眼睛都瞎了？ 再看看薛家的情况，薛家和夏家定亲了，接下来的步骤走的很快，今年年底他们就要成婚了，到时候薛家就能添丁进口，而薛宝钗那边听说在大皇子府也颇为受宠，他们的日子看着是越过越好了，自己这边距离她想要达到的却还有一段距离，这让她怎么甘心？ 在这方面失望的除了她以外还有老太太。 她也想给宝玉结一门好亲，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林家，就是比林家次两等的都少。 她没有和薛家相比，她知道宝玉的劣势，除了宝玉是老二的次子以外，荣国府还属于勋贵，文人多清高，荣国府的名声也影响了宝玉，所以这些文官在结亲方面很谨慎，不会轻易下场，而勋贵这边，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但她看着看着，还怕他们会拖宝玉的后腿，看着没有合适的人选，老太太索性让王氏歇歇了。 “宝玉如今年纪还小，再等一等，等个两年多他就可以参加乡试了，要是他能一鼓作气拿下乡试，肯定能说个好亲。” 王二太太不得不接受了这种说法，“我也觉得，好饭不怕晚，宝玉本来就要晚些定亲，他的缘分还在后面。” 嘴上是这样说的，实际上她心里还是着急，她一遍又一遍的在贾宝玉的耳边说着科举的事，但现在贾宝玉的情况比之前还要颓废，虽然还在跟着夫子上课，但经常上课睁着一双眼睛发呆，看书也不愿意再看科举相关的四书五经，各种杂书倒是看的起劲。 老太太因为之前的事有些心虚，也不强求他立刻就把状态调回来。 而王二太太是拿儿子没办法的，贾政倒是能逼儿子上进，但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王二太太都不乐意见他出手，因为他见到宝玉不用功，是会真的下板子的，这个她们两个人都不同意，每一次都要想尽办法阻止。 而贾政也知道这一点，总是说慈母多败儿，时不时突击检查，被他发现贾宝玉糊弄，就要动板子，然后就闹得府里一阵鸡飞狗跳。 王熙凤摸着肚子，看着这些戏码都觉得有些好笑了，但他们时不时的上演，一点都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她可以说是最理解二太太的人了，她想要儿子出息，想要儿子给她长脸，给她带来更高的诰命，让她过上人人羡慕的老封君的日子，可惜，最可能给她带来这样好日子的大儿子贾珠去了，她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宝玉。 第288章 贾兰虽然也是她的血脉，但贾兰有母亲，他以后要是出息了，诰命是李纨的，和她无关，而且孙子到底是隔了一层，没有儿子来的亲密无间，所以她现在都不知道兰哥儿学到哪了，情况如何，却在宝玉身边留着眼线，要知道他每天都做了什么，关怀备至。 现在薛家情况越来越好，她就越着急，怕宝玉错过了下一次秋闱，那她就要继续干等。 她对这个妹妹一直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不管是婚嫁对象，还是儿女，都是她赢了，如果有一天被这个妹妹爬到头上去了，对她来说或许比死还痛苦吧。 所以王熙凤跟她截然相反，盼着薛表妹越来越好，想着等她有了好消息，她一定要亲自看一看二太太的脸色。 而这一天并没有来的太晚。 第131章 这差距太大了 薛宝钗怀孕了。 薛姨妈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那叫一个欢喜, 恨不得大放鞭炮来庆祝，但因为女儿说不能张扬，所以她忍住了没有炫耀, 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比如王家，再比如贾家。 薛宝钗进府的时间才多长啊，几个月而已, 这就有了？！ 王二太太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王熙凤如愿的看到了，脸上笑容灿烂，“二太太，这可是宝钗的喜事, 你也为宝钗高兴吧, 要是她能一举得子, 以后终身就有靠了。” 王二太太强撑着面子, 扯了扯嘴角:“话是这么说, 大皇子妃也怀孕了, 那才是大皇子放在心上的人儿。” 大皇子妃是正妻，生出来的是嫡子，自从大皇子妃传出好消息, 听说各种好东西流水似的送进去, “宝丫头她月份比大皇子妃小两个月，这好消息晚了些, 如果是早些收到这好消息就更好了。” 王熙笑容更灿烂了, 她觉得二太太嘴硬, 就她看来, 薛宝钗如今怀孕正好, 虽然说她跟在大皇子妃后面怀孕也会碍眼睛, 但肯定没有在她之前怀孕更碍眼，哪个正妻不想要先生下嫡长子呢？ 不过现在大皇子妃心中应该也是十分忌惮的，她这一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如果大皇子妃生的是女儿，薛宝钗生下儿子，那就是庶长子，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 异地而处，王熙凤扪心自问，如果在她生下茂哥儿之前有别人怀孕，她肯定是坐立难安的。 至于能不能让这碍眼的人消失，那就要看各自的手段。 现在大皇子那边，听说大皇子妃出身清流，为人端庄贤惠，庶出的次女斗出生了，这回不知道她会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就王熙凤私心里来说，她希望薛宝钗这个表妹能出头，她之前可没有得罪过她。 王二太太看到了王熙凤脸上的笑容，觉得十分刺眼，她就知道这个侄女是来看自己笑话的，真是冤孽！ 要是早知道宝钗有这个体质，怎么也要留给宝玉才是，还有元春，她在宫里那么多年都没有传出好消息，她盼的花儿都快谢了，薛宝钗进去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有了好消息，这差距太大了。 越想，王二太太脸上的神色就越黑，王熙凤看的越是欢乐，觉得自己今晚可以做个好梦了。 南疆，林烨收到了京城的家书，崔玥也看了，她看到那边喜讯这么多她拿着儿子的画像看个不停，她想安哥儿了，但她也没法让儿子来这里，路途遥远，她怕儿子舟车劳顿生病，只能时不时的看着儿子的画像聊表思念。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应该还记得吧？ 等再过一岁，他就启蒙了，到时候他就能亲自给他们写信了，想到这里，崔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时间快点过去，还是慢点过去，不管是快是慢，总有遗憾。 这个时候已经是秋天。 林烨看了一眼就表示知道了，就过去了。 薛宝钗这一胎想要说什么还为时尚早，等她平安生出来再说吧，皇家生不出来的孩子太多了，他现在忙着秋收和秋种，事很多，再有一个就是经过将近一年的筛查，关于太平教他大有收获。 太平教的教母他抓住了三个，有两个果断地寻死了，剩下那个敲开了她的嘴巴，有她的帮助，南疆境内太平教有点名号的教众都被抓了，其他零零散散的，基本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卒。 要说遗憾，那当然也是有的，南疆并不是太平教的大本营，所以他没抓到教主，不能把这个邪教连根拔起，只让他们元气大伤，在这边几十年的积累和经营都打了水漂，成就了林烨的政绩，丰富了衙门的库房。 这些人被抓的时候，巡抚大人眉心直跳，这方面不得不承认是他的失职，他居然不知道他治下的地方还有这么一伙人藏在黑暗处，瞧瞧这一伙人有多少强盗劫匪，看他们积累下的钱财就知道他们在背地里没少搞事。 要是他们弄出大事来，他难辞其咎。 现在好了，这些人被抓出来了。 想来南疆的秩序又能上一个台阶。 巡抚大人满意了，但林烨并没有感到满足，因为教主还不知道在哪里。 大本营也不知道在哪里。 太平教的这些人过分谨慎了。 要不是抽茧剥丝，他甚至不知道大本营在南方。 他们谨慎到什么程度？ 教母之间甚至没有见过对方的真容，她们见到的，都是面具。 她们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名和籍贯。 不同的教母之间统领不同的人，比如当初他第一回来南疆对他下手的事一个已经果断寻死的教母，而这件事另外两个教母属于知情，也就仅限于知情，没有插手帮助过，也不知道当初下手时的细节。 第289章 他们的人手是分开的，大部分都不知道另一个教母下谁是自己的同伴，只要特定的一些人才知道。 而且他们基本上都是用代号相称，这就给追查带来了更多麻烦。 而他们口中的教主就更玄乎了，他有着不同的形象，甚至有的说男，有的说女，连性别都不确定，唯一确定的，就是他身上带着一个太平上神的雕像，那是教主的象征，也就是说，如果有别人带了这个雕像，那他就是教主，他们连是否换过人都不知道。 今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南疆有两个县闹了水灾，河流溃堤，这两个县有五分之二左右的百姓受灾，本来正是秋收的时候，结果因为这一闹灾，损失惨重，半年的辛苦就这样打了水漂。 林烨让当地官府救灾，还让人去重修河道、加固旧有的河堤、重新规划更合理的河线……这些都需要花钱，从太平教收缴的钱不能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但有了这些钱他做什么资金预算都更充裕了，可以做到让他更满意的效果。 * 京城，林如海最近很忙碌。 因为慎王，也就是太上皇的弟弟，也是唯一硕果仅存的弟弟要过寿了，众位皇子皇孙满了十岁的都要出来给他贺寿，这对林如海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他还借助了自己亲家的帮助锁定了目标。 慎王的生辰只邀请了皇亲国戚，没有邀请外臣，这位王爷是个逍遥王爷，他并没有任何实权，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一直很得太上皇的宠信，也很会给他脸面，在他过寿的时候，每年都会有丰厚的礼物，还会让下面的子孙过去一起为他贺寿。 虽然这个寿辰林如海参加不了，但为了给他准备礼物，在皇宫里这些半大不小的皇子皇孙们能出来寻找合心意的礼物。 林如海也就得知了目标人物大概什么时候会出宫，提前蹲守。 在这一方面并没有什么困难，因为能让他们这些皇子皇孙看得上眼的礼物，基本都集中在那一条街上，他只要在街头的酒楼二楼找个临街的位置坐着品茶，就能看到有谁来了。 这些皇子皇孙们被关在皇宫里面教养，平时少有出宫的机会，能出来个个都很兴奋，他们也不会特意的去掩盖自己的身份，所以看一看他们的穿着和身边跟着的人就可以锁定他们的大概身份。 至于要更精准的对上他们的排行和姓名，那就要加上他亲家的一些描述才好对号入座了。 这一日，连续第三天在酒楼喝茶的林如海看到了想看的人，在他们进了一家古玩店后，林如海施施然地放下了茶杯，也去了那家店里。 他穿的不像是一个官员，像是文人墨客，他本身也确实对古玩的各种来历、寓意信手拈来，在他的蓄意表现下，很快就吸引到了目标的注意，和他们交谈起来，并且迅速的得到了他们的信任，有的还让他帮忙挑选合适的物品，作为给长辈的贺寿礼物…… 几番往来以后，林如海看上了太上皇的十四子。 他上面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长，排行十二，都是太上皇的李嫔所生，他这个同胞哥哥今年刚成婚，而他上面的十三哥还没定亲，两人年龄相近，不过和太上皇的十三皇子比较起来，十四皇子做了一段时间的幼子，上面又有个同胞哥哥护着，自小没在皇宫里吃多少苦头，性情比较纯粹。 而十三皇子他母妃出身更低，在皇宫里受过人情冷暖，文武功课都很出众，他有一颗想要上进的心，相比较起来，十四皇子文武都平平，没有什么当贤王的心思，他喜欢画画，在这方面，林如海用儿子的素描作为话题插入点，成功的让他打开了话题，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来，透露了不少自己的事。 这位十四皇子喜欢画，也擅长画画，另外他也擅长书法，他的目标是成为一代书画大家。 而在这一点，从其他皇子的言谈中得知，教导他的先生们对他是抱有期待的，他有天赋，这天赋或许没又十分出众，但他有恒心、有毅力继续坚持下去的话，未必没有可能。 林如海越看，越觉得太上皇的这位十四子合适，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其他人的意思了。 林如海这样反常的举动很快吸引了太上皇跟皇上的注意，让人一查，父子两个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打算。 太上皇闭着眼睛，想着林如海的打算，笑了一声，有些感慨：“他倒是有一腔慈父心怀。” 能为女儿做这么多的父亲可不多，或者说，能为儿子做这么多的父亲都不多。 皇上听着，恭敬问道：“那父皇的意思是……” 他私心里觉得这门亲事没有什么要阻止的，各花入各眼，林如海想要自己喜欢诗书的女儿能嫁给志同道合的夫君，日后能琴瑟和鸣也是人之常情，他作为兄长，觉得小十四也到年纪了，林如海这番举动没有说过自己的女儿半个字，现在小十四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谈的来的“忘年交”，要是父皇不同意，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觉得有异，主动权完全在他们手里。 第132章 黛玉指婚 太上皇对皇上的心思心知肚明。 老六他现在正在为他的老三、老四择妻, 老三是他的嫡子，他是以未来的国母要求去挑选儿媳的，既要求出身, 也要求品性，要是挑选了一个心黑善妒的，那就是老三的灾难。 老三的妻子，一定要足够贤良大度, 要是皇帝膝下不丰，那是给未来留下隐患。 第290章 林家这个女儿出身也够了，但显然，林家没有这个意思, 他想当纯臣, 老六自然高兴。 想到林如海那个儿子, 太上皇就不由得想到了林烨递上来的那个折子。 他有大鸿愿, 想要在有生之年把大盛的主干道都铺设成水泥路, 让朝廷的兵马和粮草能迅速到达边疆, 威慑周边； 他想让大部分地区的百姓在没天灾人祸的前提下无饿死； 他想要传递大盛威名，让大盛万邦来朝…… 这些不只是口头说说，他还列出了一系列可行性极高的计划书, 只要他能做到他所说的一半, 那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有的时候，太上皇也会觉得时不我待, 他少年登基, 在位数十年兢兢业业, 让百姓安稳度日, 虽然有些小毛病, 但在他治下, 百姓人口翻番，也可以说一句盛世了，但这个盛世跟林烨口中的盛世不同。 他已经老了，如果他能再年轻二十岁、不，是十岁，他一定迅速让他在京登高位，主持改革，但没有如果，他已经垂垂老矣，而且他已经没有了那颗锐意进取的心，只想在他的晚年维持住目前的歌舞升平。 而老六不同，他正当年，所以他有时间让这颗璞玉打磨的更光滑些，更好的为他所用。 想到这里，太上皇睁开眼睛，看向在他面前一直以他的意见为主的老六。 在他上位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么能忍。 这样倒也不错，这个宝座不是常人能坐稳的，江山交给他，他不用担心了。 “我精力不济，小十三、小十四、小十五他们几个的婚事交由你做主。” 等他去了以后，他这些什么都没赶上的小儿子们就要仰仗他们的哥哥过日子了。 太上皇当初自己上位的时候，手里多少也是沾了些兄弟的血液，但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并不代表能看着儿子能对自己的其他儿子动手。 如果老六是一个没有手足之情、心狠手辣的人，他不会选他上位。 皇上听到他这么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儿子会给弟弟们择一门好亲。” 他也乐得表现自己的大方。 这些弟弟跟他的儿女差不多大，他们的母妃出身也不高，对上面的兄长毫无威胁，他已经坐稳了皇位，他很乐意展现自己的手足之情，毕竟对有些兄弟他只能勉强维持面上情，而对这些没有利益冲突的弟弟大方一些，他心甘情愿。 林家的这些举动，燕奚长公主不仅仅知情，还推波助澜，她觉得这门亲事很合适，林家这样的做法也不会让人反感。 她父皇年纪越大，心越软了，他希望看到下面的子子孙孙都和和气气的，哪怕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和气，他也愿意去维持，别说只有林如海有一腔慈父心怀，她父皇也有。 她十四弟要是有了林家这个岳家，他这一生只要不改初心，夫妻琴瑟和鸣，把日子过好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别看皇子的身份高贵，但父皇能生啊，这么多儿子，他们成婚出来建府别居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不然也不会有些弟弟已经娶妻生子了，还在皇宫里挤着，还不是私库不丰的缘故。 就是分出来了，那笔分家银子也撑不了多久，人情往来是一笔大数，要是没有进项，撑不了多少年就要见底。 小十二、小十四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县令的女儿，身家着实不怎么样，到时候别说她能补贴两个儿子，多半还要儿子补贴，若是能娶一个身家丰厚的妻子，他以后就可以自在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而且林家的天赋好啊，林家的儿子是状元郎，女儿虽然养在深闺，也有才名，她是常来往的，最是知道，如果她也是男儿身，林家的麒麟儿就不只是女婿一个了。 皇上不会希望自己的兄弟对权力有太高的欲望，但如果他们想要钻研琴棋书画、奇淫巧技，那是十分乐见的。 如果皇家能出一个名留青史的大家，那也是给他们脸上添光的好事。 所以她帮忙了。 事情也不出她所料。 皇上给十三、十四、十五弟都给指了婚，其中十四弟妻子正是工部侍郎林如海的嫡长女。 十三弟指婚即将致仕的刘阁老嫡孙女，十五弟指婚从五品鸿胪寺少卿的嫡幼女。 想到这两个人选，燕奚长公主不禁露出微妙的笑容。 论出身，有上进心的十三弟的妻子出身最高，但刘阁老将要致仕，且子孙多平庸，现在就一个庶子在光禄寺少卿正五品位上，从他以往的表现来看，他能走到这步已经是刘阁老在背后推动，这就是他的极限了，如果没有什么机缘，他很难迈上四品。 等刘阁老一退，刘家的门第瞬间就要倒退。 而刘阁老之所以致仕，是他身体实在扛不住了，大家都知道，他顶多还能再待几个月，如今在致仕之前有这么一门亲事，想必刘阁老很高兴，皇恩浩荡，让他们家出了一位王妃，多半要在剩下的几个月里好好“表示”一番了。 刘家高兴，但对十三弟来说就高兴不到哪去了，他的妻子虽然是刘阁老的嫡出孙女，但他妻子的父亲却只是一个秀才，这门亲事只是面上光鲜，或许这就是皇上对小十三那些小动作的回馈吧。 而小十五他的妻子出身看起来是最低的，鸿胪寺少卿，从五品，也不是出身大族，只是出身寒门，但这位鸿胪寺少卿有个盐商出身的妻子，她当初带着大笔的嫁妆嫁过来，夫妻两个感情也不错，前面三个儿女和幼女都是嫡出，虽然官位不算很高，但家资丰厚，也没有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面子，却有里子。 第291章 看来皇上对十三弟颇有意见啊。 也是，谁叫小十三这么野心勃勃，才这么点大，就敢在他的儿子中搅风搅雨呢。 能说这么一门亲事，多半已经是顾及父皇的面子了。 指婚的旨意下来的时候，林如海带着家人一起领旨谢恩。 贾敏笑盈盈的看着女儿，目光中有欣喜和不舍，欣喜是女儿的亲事定了，不用担心她被扯进当今的皇子皇妃选拔中，不舍就是她的婚事定下了，再怎么拖延，她在家的日子也进入了倒数阶段。 好在他们两个年龄都还小，还有几年才能完婚，她不用立刻就筹备女儿的婚事。 林黛玉还在无措中，她茫然的看向父母，她的亲事就这么定了？ 是皇上指的婚，他们家是知情的吗？ 贾敏拉着她的手回了房间，跟她细细的说明：“你放心吧，你父亲他已经和这位十四皇子成为朋友了，他说这是个品性纯良的好孩子，他喜欢画画，也喜欢诗书，你们两个性情相投，以后不愁没有共同话题。” “他生在皇家，不用为生计担忧，我和你父亲也会给你厚厚的陪嫁，你们夫妻两个只管好好过日子便是。” 听到这是父亲认识的，还说他品性纯良，林黛玉的心就安定了下来，不是皇上随手一指定的亲事便好，她相信父亲和母亲。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母亲，女儿会好好过日子的，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贾敏欣慰的笑了：“你嫁过去后，若是能琴瑟和鸣自然好，若是不能，你也不用担忧，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如果夫妻不和，女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能自在，不过这话如今说不吉利，贾敏就没说下去。 现在婚事定下来了，长公主那边就送来了请帖，邀请贾敏带着林黛玉和安哥儿过去赴宴，而同时她还请了她的十四弟，这是明摆着给两个小年轻创造见面的机会，好让他们培养感情了。 消息传来，贾敏脸上笑容更甚，林黛玉脸红了。 要见面了吗？ 听父亲说他长相俊秀，身体因为还在抽条所以有些单薄，他喜欢蓝色，几次见面他都穿着蓝色的衣袍，配着蓝色的荷包。 而且父亲还着重说了他那荷包有些旧了，该换了。 这意思也太明显了，她手上就有一个为了大哥做的蓝色荷包，这是让她先拿出来作为礼物送给她的未婚夫。 私相授受不可取，但在长辈知情过手的情况下，就不算于礼不和了。 她在这边紧张，另外一人也在紧张。 他问了四姐姐自己的未婚妻是什么样的人，听了一堆夸奖，听这描述好像是个仙女，四姐姐的喜欢十分明显，还说要是她有其他儿子，就要把她娶为儿媳妇，如今便宜他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生向往…… 在他们两个的忐忑和期待中，这个消息传到了其他人的耳中。 薛宝钗她听大皇子说起的时候。 发了一会儿呆。 没想到林妹妹也要成为皇室中人了，不过她比自己命好，她能成为未来王爷的正妻，自己只能成为大皇子的侍妾。 想到这里，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 她入府之后颇得宠爱，但她并没有被这份宠爱蒙蔽了双眼，她知道大皇子是喜欢她的，但大皇子更喜欢她家的钱，她要在大皇子厌倦她之前，在他的后院中站稳跟脚，这样才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大皇子的宠爱不见了以后她无地自处。 消息传到荣国府的时候，老太太愣了一下，立刻就笑开了花，看向王熙凤：“这可是我们两家的大喜事，赶紧派人去贺喜。” 虽然她有些遗憾外孙女没有烧到热灶，但这也是正经的皇子龙孙，说出去只有夸皇恩浩荡的。 王熙凤声音嘹亮的应了，这是亲表妹，她日子越过越好，自家也能沾光！ 王二太太脸上不好看，因为她说宝玉公主都能配得，但现在宝玉没有娶公主，反而林家那个丫头要嫁进皇家了，除了觉得天道不公以外，王二太太还担心自己儿子要失态了，她紧紧的盯着宝玉，果然，他先是一呆，然后回过味来了，两眼含泪，就要开口。 好在老太太也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这已经指婚了，他乱说什么传了出去容易掀起风波，所以及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看看，宝玉为他表妹高兴呢，都高兴傻了，我知道你今日读书也累了，你先回房休息吧，夫子那里我会跟他说今日给你放假，你明日再去读书。” 第133章 青涩初见 贾宝玉被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免得让他开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贾宝玉确实也有话要说，被带回自己的院子后, 贾宝玉丧着脸，可怜兮兮的问袭人：“怎么皇上会给林妹妹指婚呢，还是他弟弟，这不是差辈了吗？” 林表哥娶了皇上外甥女, 现在他又让林妹妹嫁给他弟弟，这以后林家怎么称呼？ 袭人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当初太祖后宫还有一对姑侄呢。”甚至那个姑姑还是寡妇出身，还不是照样进了后宫？ 况且皇室跟京城这么多人联姻, 京中勋贵、高官之间很多人细说起来都是亲戚, 要是都讲究辈分, 根本讲究不过来。 贾宝玉也不是不知道这点, 但他觉得不甘心, 垂下眼帘, 嘟囔：“林妹妹都没见过那人，这婚事就定下了，也太草率了。” 第292章 袭人听的眉头一跳, 左右打量了两眼, 房间里幸好只有他们两人，她压低了声音, 苦口婆心：“我的爷啊, 这是皇上的旨意, 你可别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了。”要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压下来, 他要怎么办？ 贾宝玉不说话了, 拉着她的手吧嗒吧嗒掉眼泪, 袭人拿着帕子小心的给他擦拭：“这是林姑娘的运道呢，我们两家是亲戚，这是林家的喜事，也是我们家的喜事。” 要是以后自家这位爷以后见了人嘴里说些什么引人误会的话，那就要得罪死林姑娘了。 没有这个必要。 要是真有什么也就算了，但从始至终，都是宝玉一人的念想啊。 袭人好言相劝，有的时候她也理解不来宝玉的心思，他会对林姑娘这么执着，是因为林姑娘是和他相处时间最短、态度也是最差的姐妹吗？ 不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说几句话，宝玉怎么就对林姑娘如此特殊。 幸好，林姑娘另有前程，如果她如了宝玉的意嫁给了他，自己在宝玉跟前就没有什么地位了。 这头袭人在安慰贾宝玉，那头，林黛玉的亲事定下，给了同龄的贾探春紧迫感，她这头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安排。 她问惜春：“你有听到大家说他们的婚期定下了吗？” 贾惜春摇头：“没有，三对都没有，林姐姐应该没那么快，还有好几年吧。” 算一算林姐姐的年纪就知道了，最起码也要十五岁以后林家才会舍得她出门，再拖一拖，就十六了。 贾探春也明白这点，心下一松，所以她也不用太着急，家里总不会留着她当老姑娘吧，就是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打算…… 很快就到了林家去燕奚长公主府赴宴的日子，这一日黛玉身上的衣裳、首饰、香囊全都是贾敏把关的，以前女儿出门她可不会管的这么细，但这回不一样，这回要去见的是女儿的未来夫君，她未来要共度一生的良人，要是能给他留下好的第一印象，他们两个以后的日子会称心如意许多，就好比贾敏自己，她当初在正式议亲之前和夫君见过一面，一转眼他们已经一起度过这么多年了…… * 安哥儿已经两岁多了，已经能流利的对话，他长得像观音座下小童，嘴巴又甜，燕奚长公主每次见到这个外孙都要忍不住把人抱到怀里好好亲香一番。 安哥儿来者不拒。 不管谁抱他，他都愿意，对自己的亲人那就更热情了，见到外祖母，自动就黏了上去。 “外祖母，我来啦！” “哎，安哥儿慢点，来，外祖母抱！” 安哥儿对外祖家并不陌生，来的勤快，他很喜欢和自己的表哥一块儿玩耍，小孩子总是喜欢跟在更大一点的孩子身后，要是再加上他姨妈家的孩子也来了，安哥儿就更高兴了。 贾敏对此也是乐见的，林家子嗣单薄，孙子没有同龄的兄弟姐妹一起长大，难免有些孤单，家仆是代替不了亲人的，那就来外祖家，这也是安哥儿的至亲，她多跑几趟接送就是了。 孙子玩耍的时候，她和亲家母一起喝喝茶、赏赏花，看着孩子玩乐，也是一大喜事。 不得不说，因为安哥儿，贾敏和燕奚长公主的感情突飞猛进。 这一日算是家宴，都是自己人，所以男女客之间没有设屏风，不过招待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崔易岭、崔易峰兄弟负责招待他们的十四舅，邱氏、章氏负责招待她们小姑子的小姑子，也就是林黛玉。 林黛玉和这两位都不陌生，感情不错，但今天感觉她们的每一个笑容都别有深意，让她颊上飞霞，看上去更为动人了。 长公主和贾敏坐在上首，看着两个年轻人拘谨生涩的样子，不由对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 这就是年轻啊。 没多久，长公主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赏花，贾敏在位子上不动:“我上了年纪，也累了，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们。” 崔易岭和邱氏带头去赏花，六人走着走着，不停有人掉队，最后就剩下林黛玉和司徒铭晖两人。 其他人距离其实也不远，就在后面远远的缀着，特意留出这么一点时间给他们单独交流。 邱氏看到前方两个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两人，有些着急的看向崔易岭：“你说，十四舅不会就一直沉默下去吧？” 崔易岭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应该不会。” 刚刚他就坐在十四舅的旁边，他的姿势挺的崔易岭都替他觉得累，这要不是上心了，会这么在意自己的仪态？ 如果只是为了不失礼，不必选择这么费劲的坐姿。 既然上心了，那就不会一直沉默下去，他这个舅舅只是喜欢书画，又不是傻，今年十三岁也不小了，正是萌动的时候，崔易岭不觉得他会错过这次能和自己未婚妻交流的好机会。 果然，没多久，前头站在湖边花丛前方看似在赏景的两个人中，男方微微侧身，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把视线放在身侧女子的脸上，只用余光看她，声调有些紧绷:“听说四姐姐家当初是请了大家来设计建造的，果真名不虚传，这个湖今日过来又发现了它新的一面，让人百看不厌。” 林黛玉看着面前这个不管是在江南还是在京城都可以说是普通的湖，有些迟疑:“……你觉得这个湖很美？” 她记得听安哥儿外祖母说起过，当初建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对别的地方都精益求精，但这个湖，公主她一开始是不想要的，所以就维持了原样，这些年来，她几次都想过要把这个湖给改了，所以一直没有怎么用心装饰。 第293章 司徒铭晖毫不迟疑的点头:“是啊，我之前来的时候没用心看，还觉得这个湖平平无奇。” 林黛玉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上回来是什么时候？” 司徒铭晖:“四姐姐今年过生的时候。” 林黛玉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余光，脸颊热意更深，不由躲闪着把视线放到了眼前的花上。 这个呆子！ 她敢保证，这个湖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她沉默了几秒，也镇静了几秒，才开口:“我听说你喜欢画画？” 说到了自己的喜好，司徒铭晖腰挺的更直了:“对，我喜欢画画，我喜欢把我看到的东西画出来，每次看到成品，心情都很愉悦，对了，我听说你喜欢诗书，你平日里常看的什么书？” 林黛玉:“我看的比较杂，家中藏书有什么感兴趣的，我便拿来读。” 司徒铭晖听了更高兴了:“我也喜欢看各种杂书，尤其是山川游记，我以后出宫建府了，一定要把京城的山山水水都走一遍，也画一遍，到时候……我们一起？” 林黛玉嘴角上扬，微微垂着头低声应了:“那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司徒铭晖:“忘不了……” 他们的对话在背后远远看着的人是听不清的，只能通过他们的动作神态来猜测他们说了什么，崔易岭看了一眼两人站的距离，很好，靠近了一些，但没有过界，两人还是有分寸的，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谈的应该愉快，今天的目的就完成了。邱氏看着，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他们夫妻两个第一次相见的场景，那时候也是家中的长辈给他们创造了机会，她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她的心跳的有多么剧烈，现在一眨眼，她嫁过来儿子都三岁了，想起当初，嘴角仍旧不由含笑，看着黛玉脸红的样子，再看看十四舅上心的样子，看来这一对以后也能圆满。 那样也不枉费他们在背后出力了。 崔易峰看了看天色，“大哥，是不是差不多了？”给他们一点时间，但也不能给太多。 崔易岭点了点头，刻意加重了脚步，率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同时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有段时间没来园子里逛了，这边的布局是变了吧？我看着有些眼生，刚刚还走错了路。” 听到后边的动静，前面两人立刻停止说话，原本靠近了一点的距离立刻扩大了，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目视前方，脸上的表情都很认真，要不是他们的表情修为还不到家，还真以为两人到这边来看景色看得入神了呢。 崔易岭一本正经:“我们去那边喂鱼吧，这里的锦鲤长得很喜庆，安哥儿他们每回来基本都要来这里喂它们。”本来它们的身形还算苗条适中，但在小孩不知道节制的投喂下，这群鱼一天比一天显得有福气。 司徒铭晖和林黛玉又跟上了大部队，一起去喂鱼，然后又赏了一阵子花，这才又跟着大部队回了原先设宴的地方。 在离开的时候，司徒铭晖收到了他四姐递来的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个蓝色的荷包和两条络子，她笑道:“你看看这手艺，不错吧？” 司徒铭晖立刻把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换上新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当然是好的。” 另一头，贾敏也给了林黛玉一个匣子，匣子里是一支玉钗。 她笑眯了眼:“这支钗是他母妃当初从娘家带进宫的，本来是一对，后来分别给了她两个儿子，意义非凡，你要收好。” 第134章 问这么多作甚？ 司徒铭晖从燕奚长公主府回宫以后, 他同胞兄长司徒铭希已经在院里一边喝茶一边等他了，看到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就知道他今日出行有个好结果, 司徒铭希没忍住乐了，打趣道：“见到人了吗？我那未来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你笑的这么开心。” 司徒铭晖干咳了两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你问这么多作甚？” 司徒铭希挑起了眉毛：“我说你变脸也太快了吧，昨晚还追问我和你十二嫂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今日就说我问这么多作甚？” 司徒铭晖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不看他哥：“我那是没有经验，你不也什么都没说吗，就说见了一面, 问了好, 就没了。” 司徒铭希：“我也没说假话骗你, 看你这样子, 今日不只是问了好, 跟我说说, 你们说什么了？” 司徒铭晖当然是不好意思说的：“没说什么，夸了几句景色。” 司徒铭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笑出了声：“这时候真该在你面前放一面镜子, 让你看看你说这话有多假。”那表情他都没法看了, 不过这也引起了他的好奇：“看来四姐说的是真的，她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 司徒铭晖没吭声, 司徒铭希就知道答案了, 他及时收住, 不再继续问下去, 再问就过界了。 他轻轻拍了拍胞弟的肩膀：“妻者, 齐也, 你们能举案齐眉，哥哥替你们高兴。” 司徒铭晖终于正眼看他了：“你和十二嫂闹性子了？” 司徒铭希一噎：“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他是哥哥，又已经娶妻，嘱咐几句未娶妻的弟弟几句怎么了？ 这边兄弟两个还在说话，那头已经有宫女过来了，那是李嫔宫里的人，司徒铭希因为面向的方位先看到了她，站起身：“好了，我不打趣你了，娘娘着急了，你好好和娘娘说说。” 司徒铭晖：“哥，你不去？” 第294章 司徒铭希：“我前几日刚去给娘娘请安。” 他已经娶妻，去后宫去的太勤也不好。 司徒铭晖就起身跟着宫女去了后宫。 在他刚离开不久，司徒铭希就看到隔壁院子的十三弟司徒铭昼从屋里走出来。 “十二哥。” “十三弟这是要出门？” 司徒铭昼：“不是，想去和侄儿探讨功课。” 司徒铭希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在原地站了站，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他们这一波未出宫建府的皇叔和六哥生的皇子满了五岁后都会从母妃宫里挪出来，住在这一片的皇子所，院子是紧挨着的，不过是分了东西两边，东边住的是他们这些皇叔，西边住的是侄儿们，他这个十三弟对他们这些年龄相近的兄弟平平，却对西边年龄相近的侄儿们十分亲近，难怪他能娶到刘阁老家的孙女了。 想到这里，司徒铭希脸上有着笑意，这一次指婚，三个弟弟中，十三弟得了面子，十五弟得了里子，只有自己亲弟弟面子里子都得了。 父皇生的儿子太多了，正经序齿到了十六，这还是那些没长到三岁的都没算排行的结果，年长的，除了犯忌讳早就不在了那些兄长，其他的兄长手中多多少少都有实权，他们一站稳跟脚，不会考虑把手中的权利分给下面还没长成的弟弟，尤其是父皇已经禅让了，六哥当了皇上，他要为自己的儿子收拢权利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让权给弟弟？ 所以他们这些排行后面的很吃亏。 虽然他们以后封王少不了，但他们大盛吸取前朝教训，是不会把他们分封到封地去的，他们只能在京城和直隶活动，无诏不得出，虽然分封的时候有爵位和一些财物，但他们的王位如果没有功劳和情分，就会逐代递减，财物也要自己会经营，早就有宗室不善经营开始当祖上的东西过日子了，时不时就要跟皇家打秋风，皇家还不能不管，让他们太有失体面。 但这也是因为他们上几代皇家人口不算多，但到如今，皇家人口上涨的厉害，再过一些年，未必还能照顾的这么周全。 司徒铭希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他嫡长子一个郡王是少不了的，其他儿子就要看情况和恩典了，等到他重孙子那辈，他觉得有人可能要成为普通宗室，只是个白身了。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顶多管到孙子那辈，他自己本事也有限，不犯错，不给皇上削减爵位的理由就对得起他们了。 这也是皇家子弟这么重视嫡妻的原因。 开国太祖怕子孙后代人数太多，爵位太多，拖垮国库，所以规定爵位无大功劳都逐代递减，还要嫡子继承，如果是庶子，就要减二等、三等，甚至是不封爵。 减到白身以后，就只有一份聊胜于无的“人头银”，这笔银子对于普通百姓算多，但对于出去随便买个东西就要几十两、上百两银子的人来说，杯水车薪，所以目前为止，宗室有求嫡子、庶子困难的，但还没有“滥生无辜”，盲目追求子嗣数量的。 无他，生太多了是真的会养不起。 司徒铭希在这头发散思维，那头司徒铭昼沉着脸往西边走去。 他知道司徒铭晖出门了，就是不想跟他撞上，才特意晚了一些出门，没想到司徒铭希没跟着一块儿离开，还是遇上了。 他不想看到他们的笑脸，因为他每每想起来就要吐血，怎么林家女就不是指给他呢？ 一个有手腕的岳父，一个前途无量的状元郎大舅兄，怎么就不是他的？ 他这么努力，父皇和皇上没看到吗？反倒是一心只惦记着书画、不求上进的十四天降馅饼。 他是知道的，刘阁老已经因为身体的缘故请辞两次了，按照惯例，在第三次的时候，皇上就会答应。 也就是说，刘阁老是怎么都坚持不到他成婚搬出皇宫的那一日，等刘阁老一退，刘家就不是今日这般光景了。 而且刘阁老的子孙众多，就算有留下什么，他们自己都不够分。 他以前真是没有想到，他的岳父居然只是一个秀才。 要是自己妻子有天赋出众的兄弟也就算了，他能等，但他让人查过了，没有。 刘阁老好像把刘家的天赋都给收尽了，只有一个庶出的儿子还算有点能耐，他也不是没有恩荫过他的嫡长子，但他读书不行，做官也不行，犯了大错，被揪出了毛病，不得不遗憾的回家去“读书”了。 说是读书，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因为刘阁老给的比较体面的解释。 司徒铭昼深吸一口气，努力劝自己不要再继续窝火下去了，事已成定局，刘家这门妻族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虽然刘家的儿子不行，但他们家的女儿、孙女嫁的人家还都不错，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总好过十五，他的岳父是寒门出身，家族里就他一人为官，也没有什么出息的亲朋。 他岳母娘家倒是有些钱，但钱这东西，有地位有权利，是不用愁缺钱花的。 想着想着，在走到西边院子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和十三相比，十五司徒铭旸就显得格外没心没肺，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妻子父亲只是个从五品，旨意下来了，就欣喜的接了，还问了不少自己岳家的情况，依旧是乐呵呵的样子。 等司徒铭晖到了母妃宫中，李嫔已经在等着他了。 第295章 她如今才三十多岁，保养的又好，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她毫无疑问是美丽的，她的美丽没有多少攻击性，却越看越让人安心，是一种带有母性的美。 如果她不够独特，也不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司徒铭晖请安过后，李嫔迫不及待的问：“你今日见到林家人了，如何，是好相处的人家吗？” 她急切的语气让司徒铭晖失笑：“娘娘担心他们欺负我？” 他再怎么说，也是父皇的儿子啊。 李嫔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想问问人和不和气，林姑娘怎么样。” 司徒铭晖：“皇上指的人家，自然是好的。” 李嫔听了，笑了：“这话说得对。”她看着儿子的神色：“那只钗你送出去了吗？” 看到小儿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李嫔脸上笑意更深：“那就好。”看来儿子对他未来岳家、对他未来的妻子都很满意。 “你以后是个有未婚妻的人了，以后你就是你这个小家的家主，花钱别再大手大脚，逢年过节，给林家送些礼物过去，你要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你父皇这些年也给了我不少好东西。” 司徒铭晖正色：“儿子以前也没大手大脚，娘娘你放心吧，儿子银子够用。” 他花销最多的就是买各种颜料和文房四宝，光靠他那点月钱确实不够，但这不是还有父皇和皇上六哥可以“化缘”吗？ 但是他也就是属于够用，父皇给的不少东西是不能拿出去换钱的，只说银子的话他确实不多，算上以后要给自己的小未婚妻送礼物这笔支出的话，银子确实有点着急，毕竟太便宜的物件他也不想送，让他想想，能用什么办法解决？ 司徒铭晖不由想到了前面已经成婚的哥哥们的操作，然后他有些尴尬了。 只要是没有出宫去建府的哥哥，父皇全都没有送产业，也就是说，哥哥们那点月钱花完了以后，要是没有什么额外的赏赐，这些哥哥手头银子来源就没了，要是碰上什么特殊情况要花钱，搞不好还要花嫂嫂们的陪嫁？！ 怎么能用她们的陪嫁呢？谁家正经好儿郎会用媳妇的嫁妆啊。 他没忍住一问，李嫔听了，乐了，“夫妻一体，你哥哥们还没分家，手头没有银子不是正常？你嫂嫂既然嫁进来了，夫妻一体，暂时用些你嫂嫂的物件，以后补上不就好了？” 司徒铭晖瞪大了眼睛:“那我之前跟十二哥要的东西都是十二嫂的？” 他想立刻拿去还了。 之前看他成婚后手头阔绰了不少，司徒铭晖没少从亲哥哥手里拿东西，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要不少银子。 李嫔看他当真了，不逗他了:“你父皇可没想让儿子占儿媳妇便宜，你这些哥哥成婚后虽然没有转移产业到他们名下，银子是给了一些的。”要是用了儿媳妇的嫁妆，传出去皇家脸上可就不怎么光彩了。 司徒铭晖松了一口气，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那儿子现在定亲了，是不是父皇也会给银子？” 李嫔看他这样，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忍俊不禁:“你是看中什么了想买下来？你要是银子不够，我这里还有。” 司徒铭晖摇头：“现在是够的。”他是为了长远考虑，距离他娶亲还有好几年！ 这样一想，感觉时间好像过于漫长了。 第135章 太上皇休息了/老六他哪里比自己出色？ 太上皇对最小的几个孩子投去了不少关注, 在他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衰老的时候，看着这些青春无限的儿子，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得年轻了一些, 而且这些小儿子和已经长大，羽翼丰满的儿子不同，他们依赖着他，看向他的眼睛里比较纯粹, 没有沾染太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他可以放心的宠爱他们。 所以现在小十四过来跟他委婉的要银子，太上皇一点都没生气，还笑呵呵的打趣了几句。 要是其他出宫建府的儿子来他跟前说这句话, 他只会指着门口让他们滚, 当然, 他也知道这一幕不会发生, 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胆子这么做。 但跟前的是半大的少年郎, 还未长成的儿子那副有些扭捏青涩的样子让他看了, 眼睛里就染上了笑意。 看来林如海养的女儿让小十四第一次体会到了萌动的感觉。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所以小十四这一跑，就从他父皇这里拿到了两千两的银子, 另外还有一匣子珍珠和其他少女喜欢的小首饰, 特意让他带回去哄他未婚妻开心，看到他高兴的样子, 太上皇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不过他愉悦的心情很快就淡了下去, 因为他的老九, 也就是忠靖郡王来了。 原本这也是他的爱子, 但这两年他越发没了分寸, 太上皇对他的耐心越来越少了。 所以他来了没多久, 太上皇和他只说了几句，就闭上了眼睛，发出了鼾声，而听到这鼾声，忠靖郡王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话也没法再说下去，父皇又睡着了？！ 父皇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他今日来想说的话都没时间说出口，他等了一会儿，没看他有醒来的意思，只好离开了，他离开一段时间后，甄贵妃带着她亲手做的汤羹过来了，她没见到人，在殿外被太监拦下了:“贵妃娘娘，太上皇休息了，不能打扰。” 甄贵妃：“我在侧殿等一会儿。” “娘娘，太上皇休息的时候不能听到旁的动静。” 第296章 甄贵妃只好把汤羹交给太监，叮嘱：“那等圣人醒了，你把这银耳羹端过去，是我亲手做的。” 太监恭声答应了，目送甄贵妃等人离开，看她们的人影都消失不见，才端着汤羹进殿，太上皇正在榻上假寐，手里还把玩着两个玉手球，太监把汤羹端上来，太上皇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就挥了挥手，“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殿里伺候的几个太监宫女们安静的谢过了赏赐，就静悄悄的分批退下去把这碗甄贵妃亲手做的汤羹给分吃了。 能在殿里伺候的都是太上皇的心腹，所以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久负宠爱的甄贵妃送来的这些东西十次有九次半都是进了他们这些贴身伺候人的嘴巴，把他们吃的体重都增加了一些。 所以甄贵妃一如既往的爱往这里送吃的。 那头，甄贵妃坐在撵上离开以后，回到自己殿里，她儿子，忠靖郡王正在那里喝酒，看那酒壶，他喝的不少了，看到他这样，甄贵妃让人来把酒壶拿下去，“你喝太多了，真醉了怎么好？” 忠靖郡王：“我心里有数，这点酒，醉不了。”说是这样说，宫女把酒壶拿走，他也没拦着，他握紧了杯子，把剩下的这点酒一饮而尽，期盼的看着甄贵妃：“娘娘，你见到父皇了吗？” 甄贵妃摇头：“你父皇还在休息。” 忠靖郡王：“你上次见父皇是什么时候？” 甄贵妃：“三日前。” 忠靖郡王身体前倾，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 他上一次见父皇是七日前的事了，而且当时还有旁人在，没说几句话就出宫了：“娘娘，你见父皇的时候，觉得父皇怎么样？” 甄贵妃不由打量了殿里一眼，只有他们母子两人，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去的时候你父皇正在听书，他身上的药味好像比之前要浓一些。” 说到这，甄贵妃眉头紧锁。 她不希望太上皇去世，他去了，自己就要从贵妃变成太贵妃，还要把手里的宫权全部交给皇后，自己儿子也没有父皇庇佑了。 忠靖郡王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声音紧绷：“那你觉得……父皇还能坚持多久？” 这话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甄贵妃还是听清楚了，这是犯大忌讳的话，她不由又向周围扫了一眼：“我许久没见到御医了，从这药味来看，你父皇吃的药量比之前多了。” 忠靖郡王沉默了下去。 父皇怕死，身边御医不离身，他不可能从父皇嘴里听到他身体的消息，那些御医也滑不留手，不管他怎么打探，他们都守口如瓶，一点消息都不肯说。 “娘娘，你多去和父皇说说话。” 甄贵妃轻叹一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保养良好的脸颊：“你父皇现在更爱那些鲜嫩的。” 她再怎么保养，也是做祖母的人了，颜色哪里还比的过她们？ 太上皇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叫她过去伴驾了。 忠靖郡王也不由沉默，现在父皇确实不爱叫上了年纪的老人过去陪他说话，偶尔叫去的，都是些二十来岁的，尤其是生了小十六的萧嫔，这两年在父皇后宫风头无两。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送几个美人来讨父皇的欢心，但自从父皇让位以来，他就没有再进新人了。 虽然后宫的宫权他母妃掌管了一部分，可以拿捏那些位份低的嫔妃，但得宠的母妃拿捏不了，而那些不得宠的，拿捏了也没有用。 其实他知道父皇的意思，他希望他向六哥低头，但凭什么？ 是父皇给了他希望，为什么又要把他的希望收走？ 老六他哪里比自己出色？ 要是自己在他这位置上，能比他还孝顺、还听父皇的话、能做得更好！是父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并没有单独相处太久，很快就有人进来伺候了，还有人传来消息，说小十三先前从父皇那里离开的时候也拿了一些银票。 这个消息忠靖郡王听到了，没有放在心上，只说：“父皇他对这些小的是越来越纵容了。” 以前他还小的时候，得到的东西还比这些人多太多了，所以他不会把这些蝇头小利放在心上，甄贵妃也不会，有的时候她还会跟着一起大方的给这些小的一些东西，展示她的贤良。 忠靖郡王心里满腹怨言，不过在离开宫殿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温和。 这些年他礼贤下士的名声传得越发广了，很多人都说他是贤王，这跟他对外越来越温和的态度是脱不开关系的。 忠靖郡王离开了宫里，他们母子不会把太上皇给十四的东西放在心上，但十三和十五是必须放在心上的，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大笔银子了，所以他们知道后，就结伴一起过去了，然后喜滋滋的也抱着一个匣子回来了。 皇上知道了以后，沉默了一瞬。 他当然不会跟这些弟弟计较这些，只是他有些心酸罢了，以前父皇对他们这些排行靠前的儿子展现的只有威严，他这种不得宠的基本没有收到过父皇什么额外的赏赐，以前占据了父皇大部分偏宠的是先太子，先太子谋逆失败以后占据了爱子地位的是老九。 后来父皇更宠爱这些小的，对他们的功课都放松了，时不时就有赏赐，对比起来他们这些不受宠的好像捡来的，不过他的视线很快就放到了自己面前的奏折上，之前的那一点点心酸立刻消失不见。 第297章 虽然他以前没有享受过父皇偏爱，但最终皇位给了他，这比所有的偏爱都更合他心意。 想到这里，皇上心情大好，他手一挥：“十三、十四、十五那边，从库里各挑两匹缎子送过去。”父皇送了银钱，他这个当哥哥的就赠送布料给他们多做两身衣裳吧。 *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疆，因为是顺着公务把消息传过来的，所以这消息巡抚闵大人最先知道，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林烨听到的时候还有些诧异，父亲动作这么快？妹妹的亲事这就定下了？！ 大家一片恭喜声，都羡慕的看着他，觉得林家的祖坟位置真好，出了一个探花，又生了个状元，如今女儿还要成为未来的王妃。 虽然林家儿媳妇和女婿差了辈分，但跟皇家本来就是讲不了辈分的。 就像闵大人，他的祖上曾经娶了一位皇家的郡主，他身上也有一些皇家血脉，后来他们又有一个女儿嫁进了皇家，要是按照闵家的辈分论，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是祖孙，但从皇家的关系论，两位皇家人的关系是姑侄。 闵大人看到了林烨脸上的喜色，他没看出惊讶，他提前知道了？ 不应该啊。 那这就是林家的谋划？ 要说起来，林家这个女儿和皇上的儿子年龄也是匹配的，但最后指婚的是太上皇的幼子，这是林家先动了意还是皇家主动？ 要是林家先动了心思，那就是林家不想掺和进下一代的夺嫡风波。 或许这是他们双方的意思吧，皇家轻易不会指婚，虽然说皇上一言九鼎，但一般情况下，皇上并不会乱指婚，要么就是双方有了默契，要么就是皇家特意给的教训。 这一回闵大人倾向是双方都有了默契才会下明旨，因为不管怎么看，这门亲事林家也是好处更多。 可惜了，林家人太少了，如果还有未婚的，不管男女，他都要想办法从自己的孙儿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撮合撮合。 林家最起码还能保三代富贵。 林烨迟了一些日子才收到京城的家书，他拆开了林如海的信，在信里他写明了为什么这么快定下的原因。除了他看了以后，觉得这人的性子确实适合女儿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上的儿子年纪虽小，大部分还困在宫中，但他们的外家在宫外，已经有不止一方给林家伸出橄榄枝了，林如海就快刀斩乱麻，早早把女儿婚事定下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如此，确实是早点定下来好一些，而且信里说，男方见了黛玉，就上了心，不知道未来他们是不是一定能圆满，但现在有了个相当不错的开始。 没有人能抵抗世外仙姝的魅力。 林烨想到自己的妹妹定了亲，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他算了算日子，他应该能在他们大婚之前回京。 可惜，那要很久以后了。 他现在就只能先通过纸笔和这个准妹夫交流交流了。 他要写些什么呢？ 听说他喜欢书画，他的书画也不差，就以书画会友吧。 想定了主意，林烨突然笑了。 这样一来，原著红楼里的剧情就彻底面目全非了。 男主贾宝玉的姻缘线不知道会改牵到何方？ 不管对方是谁，男女主的姻缘彻底分开，还泪这一说此生不复存在。 这可真是让人高兴。 第136章 你们要记林大人的好 因为知道林家女被指婚的人多, 消息扩散的也快，一开始只是育兴城里的官员和士绅阶层知晓，但有人在茶楼里说起了这事之后, 很快育兴城内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谈资，而且说这事不怕得罪人，这是林大人家的喜事, 他们说起来也没有负担，不用避讳什么。 之前有那些比较小心眼的，但凡听到外面的人说起他们家的事，就要不高兴, 甚至找谈论人的麻烦。 黄有兴是育兴城外附近村里的一个普通平民百姓, 他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 上面有祖父祖母, 下面还有他还未出生的孩子, 他爹是长子, 他是长孙，这一辈，他祖父祖母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女儿, 而这五兄弟到现在生了二十多个兄弟姐妹, 并且还在继续生，他还会有更多的弟弟妹妹, 毫无疑问, 这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 让他们村里不少人羡慕, 因为在当下, 有壮劳力就代表着没有人敢轻易的欺负, 也代表着能下地干重活，能分担徭役。 他们没有分家。 谁愿意分家？ 他们都是能拖延就拖延，没有分家之前，他们是一户人，徭役摊派下来，他们一户人里面抽一个人，他们这么□□换着来，没那么伤身，要是分家了，每一户要出一个人，就可着那几个男人用，很容易身体就会被耗干，这差距太大了，所以在他祖父祖母去世之前，他们都不会分家，毕竟他们家也不是那种可以不把徭役放在眼里，可以用银钱去顶替的富裕家庭。 当然，他们这样的家庭也不是没有缺点，缺点就是粮食不够吃。 人太多了，吃饭的嘴也多，粮食飞快的往下减，以前他们家的田地在祖父那一辈是不算少的，但当他祖父祖母养了这么多儿孙以后，他们家的田地就远远不够了，所以王有兴很早就跟着他爹和叔叔们到处打零工、接活干。 他们没有什么传家的手艺，所以基本上都是去卖苦力，卖苦力挣的钱，很不稳定，今天有活干，说不好明天就没活干了，做一天算一天，所以除了家里的田地精耕细作、多种红薯、家里多余的劳力出去找活干以外，家里还是上山挖野菜糊弄肚子的常客，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他们家没有饿死人，除去病没了的，都陆续长大了。 第298章 但这就是极限了。 黄有兴他爹这一辈，五个兄弟，他们家原先只有六间泥砖房，每一间房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好比黄有兴他们这个小家，他爹生了三子二女，加起来七口人，全都挤在一间房里，他都长大了，该娶亲了，但因为没有房间，也拿不出那点礼钱，家里一直没有给他张罗说亲的事，幸好，他们家时来运转了。 去年他们来城里找活干的时候，黄有兴赶上了制糖工坊第一次招人，他被招进去了，自那以后，他们家的命运就改变了。 他有了每个月稳定的收入，他吃在工坊、住在工坊，把月钱攒了几个月，拿回去后家里就给他起了一间房，他回去后不用再和爹娘、弟弟妹妹挤在一间房里，然后家里又给他张罗说亲，他成婚了，现在妻子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他现在每逢休息日，就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看看他们。 这一次黄有兴回家的时候，除了带上哄弟弟妹妹们开心的点心，就是他从工友那里听来的消息了。 “林大人的妹妹要成为未来的王妃了，她长大后就要嫁给皇帝老爷的弟弟了！” “哟，这可真是大喜事，林大人家里这是越来越兴旺了吧？” 因为制糖工坊是林大人一手操办起来的，他们因为这份工作家里的经济条件大大改善，黄家人对林大人十分推崇，希望他越来越好。 黄有兴语气肯定的点头：“是啊，那可是皇帝的弟弟呢，对了，爹、祖父，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们说。” “什么事啊？” 黄有兴没有卖关子：“今年收的甘蔗多，我们不是越来越忙了吗？” 他爹：“是啊，这不是好事吗？” 有事做，他才能继续每个月拿这么多的月钱，要是没事做，大儿子又要跟他们去找活干了。 黄有兴：“因为人手不够，我们管事说要招人，我们这些正式的伙计都有一个推荐的名额，推荐来工坊里培训一个月，一个月后考核合格的，就能成为工坊的新伙计，这个名额有年龄限制，要求十四岁到二十岁。” 这个推荐名额当然是喜事，只是黄有兴有些为难，因为他有两个亲弟弟都是这个年龄段，算上堂弟，一共有六个符合条件，但他只有一个推荐的名额。 哪怕他私心里想着推自己的亲弟弟都不好定，推哪一个弟弟，对另一个弟弟都不好，再有，他觉得这个名额不会再给大房，大房已经有他了。 他这话一出，家里顿时就沸腾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追问：“什么？有这样的好事？”这制糖工坊待遇好，好多人想挤破头挤进去呢。 “进去后跟你一样，拿这么多钱吗？” “考核是考什么？” “怎么只要小伙子，我们这些大人不要？” 黄有兴：“要考核合格才是，月钱具体要看分去什么岗位，这个考核听说是要教读写的，我们业余有时间管事也会教我们几个字，我们管事以前跟我一样大字不识一个，他能升上去就是他能读会写。” 至于年龄要求，黄有兴心下觉得是因为上了年纪以后学字很难，才要求不要超过二十岁的。 这是好事，但大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大家的激动和为难，谁去呢？ 大家都想去啊。 怎么就一个名额？ 最终还是由黄祖父定下来的：“有兴啊，你不是说这个考核要读写吗，我记得你在工坊这一年多也学了几个字，要不就这样的吧，你教教你这些弟弟，教一晚上，明天早上你再考考他们，谁明天表现最好，这个名额就给谁！” 手心手背都是肉，给谁家里都会有人不平，索性就挑家里最聪明的那个。 “聪明人好出头，要是以后能爬到管事，或许我们家也能有人进城去过城里人的好日子。” 靠天吃饭、还吃不饱的种地日子，肯定是比不过月月有钱拿的工人的。 这工坊的伙计，条件一般的城里人都眼馋着呢。 黄有兴：“……我会的也不多。” 他也想往上爬，所以他闲暇时间是有跟着学点皮毛的，到现在，他会读会写一到十，会计算，会写他的名字，另外还会几个简单的常用字。 黄祖父：“够用了，你学了这么久，你弟弟一晚上就能全记住了？” 黄有兴：“……” 好吧，那就这样吧，确实这样公平。 这样他不用为难了，祖父也不用为难了，大家凭本事说话。 黄祖父：“你们今晚好好学，不管明天谁表现最好，其余人也别太失望，以后说不得还有机会，就算不能去工坊里做活，找些短工也能挣些铜板，家里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这些都多亏了林大人，你们要记着林大人的好。”他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除了大孙子去了工坊以外，他还有两个儿子去修路挣了几个月的工钱，因为那段路就在他们附近，就近招人，修好了这段路以后才让他们回家，另外就是林大人推行的堆肥方法了，他们今年会比去年多收不少粮食，今年大家比去年长肉了。 黄有兴笑了：“祖父，我们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 他听别人说林大人以前得到过万民伞，他能理解，如果林大人要离开他们这的话，他也会很舍不得，并且如果有人要做万民伞送给他的话，他一定会贡献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 第299章 他这边高兴，但南安郡王府那边并不高兴。 因为衙门有钱，他们今年做了不少事，比去年林烨他刚来的时候还要折腾，这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先说一开始，林烨就收拾掉了一些人，那是他们培养的，虽然没有被一网打尽，但没了这些人，他们做事比之前要麻烦了许多，然后就是剿匪，他这么一剿匪，郡王府就断了一个收入来源。 倒不是说这些匪挣的钱有多让他们舍不得，重点是这些人的存在可以帮他们去做一些他们不方便沾染的事，但因为这个剿匪，他们的人损失惨重，剩下的人也只能窝藏起来，但窝藏起来并不是一劳永逸，他们又不是真的靠种田为生的普通平民，他们没法安分的忍耐太久，只要他们冒头了，下场就凶多吉少，让他们的损失更加惨重。 这些人手的培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想要重新养回之前的规模，最起码也得要五年。 紧接着就是林烨张罗的修路，不得不说水泥是个好东西，十分便利，修出来的路把以前的路比成了渣渣。 他们以前不是没有平坦的青石板路，但这些路的成本比较起来太昂贵了，很不划算，他们也只有在重要的地方铺设，水泥路就不一样了，铺上去就平整，价格也低，还可以用来修堤坝、城墙、房屋……他们第一时间就想要插手进去。 谁不想要把握住这个会下金鸡蛋的母鸡？ 但林烨丝毫不给情面的拒绝了，别说给他们分一杯羹，连条缝都没给他们留。 他不把他们南安郡王府看在眼里的事还不止这一桩，林烨开设了许多工坊，制糖工坊是最赚钱的，除此之外，还有造纸的、制作罐头、果干等零嘴的……涉及许多行业，这些全都由林烨把着，赚的钱也是衙门的，没有一方势力能插手进去，南安郡王府的看了，都不由想骂一句罕见。 还真有这种做官不为财的烂好人？ 这些方子都是林烨献出来的。 林如海就没想着管管这个败家子？ 他献出来的这些可都是能传家的好东西！ 他就这样送出来了？ 林家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一送，送的不是一时半会儿的银子，而是一个家族能连绵富贵许多代的法门！ 他居然没要一分钱，赚到的钱都入了衙门的库房？！ 而且他来到南疆以后，没有给自己圈地，虽然他也置办有不少产业，但都是正规置办下来的，位置算不上好。 本来南安郡王府是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不信他们抓不到林烨的把柄，但是看着看着，都过去一年多了，还真是无从下手。 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暗下黑手，但林烨谨慎，身边一直有人，还有他太记仇了，把藏得这么深的太平教都给薅了出来，南安郡王府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还真不能乱来。 现在林家又和皇家结亲，更不好动手留下把柄了。 “我不信他是个圣人，完全没有弱点。” “我也不信，只是他会装罢了，瞧瞧，一个贪名是少不了的。”他做这么多，不是为财，那就是为名了。 “要说起来他也不是没有弱点。” “哦？” “我看他的弱点就是他妻子，他这个身份身边居然真没有第二人，是个少见的痴情人。”毕竟女方的身份虽然不低，但也不高，他们本朝驸马都能纳妾呢，除了真爱，没有别的解释了。 “这林烨谨慎，不好动手，相比较起来，崔氏那边好下手多了，他也不会对妻子设防。” “让我好好想想。”要是对崔氏动手，得罪的不单单是林家，崔家那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尤其是燕奚长公主，她的小心眼和她的得宠一样出名。 这一想，就拖延到了无法再拖延下去的时候。 南安郡王府偷偷开采的一个铜矿被发现了。 “林家小儿欺人太甚！” 第137章 意外开出来的大奖/灭口 铜矿是什么？铜矿代表着钱。 对于普通百姓, 他们家能拥有的银子、金子是极为稀少的，大部分使用的是铜钱。 铜矿朝廷是不会允许私人或者其他势力开采的，但哪朝哪代都有偷偷开采的人, 有的朝廷管控力度一般的，市面上私钱就会大行其道，跟朝廷发行的铜钱一样在百姓家广泛流传，若是朝纲败坏, 私钱的质量甚至可能比官钱更让百姓青睐。 现在大盛还没到末年、朝廷衰微的时候，哪方大员敢明面上私自开采铜矿？ 在南疆当土皇帝的南安郡王府也不敢，所以自从发现这个铜矿以后，就一直在用各种手段偷偷开采。 这开出来的铜哪怕不制成铜钱, 也能制作成各种铜器, 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 这座铜矿位于深山, 周围人迹罕至, 有零星的人也是山民, 被驻守在这里的人看到了, 要么杀人灭口，要么抓进去挖矿。 这里大部分的矿奴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消失”的山民。 他们没有户籍，不受朝廷监管, 朝廷收不了他们的税, 他们要是消失了，所在的宅子、部落没有办法的话也不能下山去跟朝廷求助, 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甚至这里有些小寨子全部人都被抓来了。 为了谨慎起见, 这些被抓来挖矿的人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们只要麻木的挖矿就行了, 负责看守的人大部分也不知道这里的确切地点, 进出的时候是被蒙着眼睛的，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 第300章 但就算他们保守秘密，这深山里不出产的生活物资还是要从山外运进来，他们冶炼好的铜也要运出去，时间长了，总会有人发现端倪。 一开始下面的人报上来的时候，林烨只以为又找到了一窝隐藏起来的山匪，结果开奖的时候意外开出了大奖。 这里居然是一座还在开采中的铜矿！ 而且开采的年限不是很久，所以到目前为止，已经开采的还不到三分之一。 看看这里的规模和人手，林烨就猜到了背后是谁了。 这会是他们唯一私自开采的矿藏吗？ 林烨不这么认为，但这是第一个被他挖出来的。 但背后持有人到底是谁不能靠猜，还要证据，而且就算找出了证据，林烨也不能审判一个郡王，巡抚也不行，不过他们可以上报。 这次他们是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包了饺子，所以负责人被活捉了，没有给他消灭证据、自杀的时间和机会，所以顺利从他房间找到了账本，但是这个账本用的全是密称，唯一一个明名的地方是一个瓷窑，那个瓷窑在衙门的人去查抄之前一晚因为“意外”失火，里面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显然，这是被灭口了。 手下人急的团团转，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怎么他们就晚了一步？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林烨却稳如泰山：“他死了，就不知道他和谁往来的多，做生意了？慢慢查。” 他知道，哪怕有证据，一时半会的郡王府也倒不了，所以现在急也没用，再有就是，别看大家都急，但他们的着急可不是一回事。 他上任以来，陆陆续续收集了不少郡王府的罪证，他都先收着，等待时机，或者是找到更大的罪证，不然哪怕是为了稳定，朝廷也不会贸贸然对南安郡王府下手的。 一个不小心，这边就有可能引起战火。 这不是朝廷想看见的。 林烨来到南疆以后一直关注着周边的小国，南疆地方大，接壤的、正式称国的小国就有六个。 这些小国有的王室腐败混乱，兵员凋零，还要靠扯大盛的大旗来威吓敌人，有的小国得遇雄主，积极练兵，对周边其他小国虎视眈眈。 前者还好，后者就要慎重以待。 虽然大盛不会把这些小国放在眼里，大军压阵，肯定能让他们丢盔弃甲，但找回场子那是以后的事了，先被攻下，这片土地的百姓会遭遇什么就要看对方的良心，所以林烨不会跟其他人一样看不起这些小国。 而且他不会忘记，贾探春就是因为南安郡王府战败被俘，才会被南安太妃挑中和亲。 南安郡王能在哪战败？除了南疆别无二选。 林烨不知道他战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贾探春在原著中是几岁和亲，但想来不会太久，要发动一场战事不是那么容易的，还要战胜大盛，那更不容易，可以从周围小国的蛛丝马迹推断是谁俘虏的南安郡王府。 林烨是文官，不管兵马，但武官上头有文官节制，林烨来到南疆后暗中观察南疆驻兵情况，没多久就得出结论，南安郡王府被俘不冤。 或许对方确实是有一定的兵力，自己这方实力拉垮是肯定的。 他为什么会推钱大石这个姨父一把？ 因为他是南疆少有的还认真练兵、对手下也不盘剥太过的将领。 在南疆军中，吃空饷、老弱病残兵、衣衫褴褛木棍兵是常态。 是从上到下的常态。 上面的人吃大头，中间的人吃小头，到下面就剩残羹剩饭，这样的兵，还比不得普通平民来的有力气，他们一旦遇到战事，怎么打？ 南疆已经几十年没有打过仗了，连北方小规模的劫掠、冲突都没有，南安郡王府一开始确实是镇守南疆，战功赫赫，保此地安宁，但这么久没有战事，南安郡王府已经不会打仗了，所以若是真有冲突，南安郡王对自身实力又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被对方俘虏并不算太出奇。 林烨当然不是想要解救南安郡王，他觉得他被俘虏这个命运挺好，不用改，但其他方面若是能没有什么损失那就更好了。 铜矿的账本还在查，嘴巴还在撬，饶是林烨已经有所准备，但这个唯一知道幕后人是谁的负责人还是死了，毫无新意的被下毒给毒死了。 但招式不在新，有用就好，他这一死，最重要的一条线索就断了，账本也是对方想要毁尸灭迹的存在，不过这东西好保存，林烨用一本假账本来钓鱼，还钓出来几条，至于真的账本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虽然里面大部分是代称，但让人仔细研究，未必没有破解出来的那一天。 因为这座铜矿，林烨最近早出晚归，比之前要忙碌许多，崔玥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而且虽然林烨没有对她说什么，但她在外也被人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听话音，大家基本都有怀疑对象，想要打听的，不过是查到的证据有多少罢了。 流官，突出一个流字，他们要治理本地百姓，少不了要依赖本地士绅大户，有很多事要他们配合，才能顺利进行下一步。而南疆的本地士绅大户，还有多少是和南安郡王府没有关系的？ 他们在夫君那里找不到突破口，就想从她这里打听消息。 崔玥觉得好笑，和自己嬷嬷说起这事：“别说我不知道这事的细节，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跟她们说。” 第301章 她和她们是说得来，但她们的关系比他们夫妻更亲密？让她把不该说的透漏出去？这是看不起她，还是她们太看得起自己？ 嬷嬷十分赞同：“她们平日里看也能称一声聪慧，这时候异常，是失了平常心了，她们怕自家被连累。” 在他们看来，南安郡王府是不会出事的，但依附南安郡王府的人有可能被推出去做替罪羊，他们担心那个替罪羊和他们有关。 崔玥笑了：“他们也是心虚，如果不是之前确实做过什么，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担惊受怕。” 说着说着，崔玥感觉到了困意，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失，嬷嬷看着她合上眼睛，呼吸清浅又稳定的样子，皱了皱眉，最近她好像比之前嗜睡了？ 莫非是有喜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嬷嬷霎时间眉飞色舞，脸上喜气盈腮。 小少爷都两岁了，有了小小少爷也正常，而且看着她时常拿着小少爷的衣物思念小少爷，再生一个也是缓解思念的办法。 她安静的离开了房间，让府医准备，等大奶奶醒了，就过来给她把脉。 等崔玥醒来，就看到了府医。 “你怎么来了？我上次把平安脉才过去不久吧？”他们从经常来的时候是带了府医的，因为路途遥远，不带一个大夫，谁都不放心，就花了人情请了府医，要说起来，这位府医也是个好性子，愿意跟他们来南疆待三年。 虽然说他们给的多，但一个能信得过的好大夫不是单纯的银票能打动的。 “我听嬷嬷说大奶奶最近嗜睡。” 崔玥听了一喜，她也想到了这几日确实比以往更容易犯困，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现在才发现有些不对，这让她联想到了之前有安哥儿的时候，那阵子她睡眠也很好。 她伸出手，“那就麻烦大夫了。” 府医把脉的时间比崔玥想象的更长，而且他的脸色也比较凝重，崔玥看了，心下就一沉。 如果是喜脉，不应该是这个脸色，难道她是病了？还不是什么小病？ 越想，崔玥心跳的就越快，不受控制的想到自己如果真是得了什么大病，那她就要丢下夫君孩子、父母兄长离开人世？ 她怎么舍得？ 她不想死！ 而且她除了感觉嗜睡些，没有其他异样。 “大奶奶，劳烦你换只手。” 崔玥沉默的换了另一只手。 良久，府医才语气肯定的开口：“一开始我还以为大奶奶是有了身孕，但大奶奶的脉象不是喜脉。” 嬷嬷已经等不及了：“大夫，这不是喜脉，那大奶奶是怎么了？” 府医眉头紧皱：“大奶奶这是中毒了！” 这话一出，崔玥勃然变色。 第138章 我会给你讨一个交代 府医秦大夫看到了崔玥的变色, 连忙又道：“大奶奶放心，你中的毒浅，只是太隐蔽, 不好确定，现在及时发现了，是能解毒的。” 一听这话，崔玥脸上的表情和缓多了, 还有救，太好了。 “这是什么毒？我是怎么染上的？能完全解了不留后患吗？” 府医：“这是千眠，中毒后会嗜睡，一天比一天睡得多, 最后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这毒是前朝秘药, 我之前只听长辈提起过, 没有见过, 这药贵在隐蔽, 中毒后，一个月内在旁人看来就会寿终正寝，说来也巧, 我祖上在前朝太医院为官过一段时间, 正好有留下相关记载，这个毒, 我能解。” 说着, 府医都觉得崔玥运气好, 不是他自夸, 这毒这么多年没出现过了, 没有点传承的, 听都没听说过，他以前好奇前朝宫廷秘事，专门找了祖上的手札，秘事没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秘药和病症倒是涨了不少见识。 崔玥也是十分庆幸，眼眶都红了：“这次真是多谢秦大夫了，要不是有你在，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个府医是她母亲使了人情才请来的，就是担心她在南疆这瘴气横生的地方生病，本来夫君是打算请旁人的，她之前还不孝的想过这人情是不是用的太不值，现在想来真是惭愧。 府医摇了摇头：“客气，我这也是食君之禄，而且我来南疆也不辛苦。” 路上是受了些罪，但来到之后，他真是长了见识，这边各种药材太多了，有不少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对这些很感兴趣，而且他要负责的人就两个，不忙，每个月抽出两天时间把平安脉就可以了，其余时间都可以埋头做自己的事，林家从不干涉，甚至还会免费给他提供各种药材，他拒绝收徒，林家也没有丝毫异议，他用着林家这么多东西还有点心虚，现在好了，解了这毒，他可以安心的用林家的东西了。 “解这毒还缺一些药材，都不是什么罕见的，去外面医馆转一圈都能买到，我列个单子。”林府各种药材储备相当完善，但有些他用量大，已经用完了还没补。 在秦大夫给崔玥开了第一剂药的时候，林烨匆匆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白着脸坐在榻上的崔玥，崔玥也看到了他，眼眶顿时就红了：“启昭，我中毒了，要不是嬷嬷请了秦大夫来，我可能就……” 林烨一边平息有些急促的呼吸，一边在她脸上打量了下，她脸色虽白，但眼神是安定的，这是没有大碍？ 他的心脏跳动稳定了些，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我听到人传话说你出事就回来了，大夫怎么说？这毒能解？” 第302章 崔玥：“他说能解。” 林烨松了一口气：“好，太好了！这一回我要好好谢谢秦大夫，你跟我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崔玥埋首在他怀里，把经过说了，“秦大夫要不是祖上的缘故，也不会知道这种毒，我的脉象很难把的出来。” 林烨点头，决定回头就给秦大夫送一份大礼：“这毒怎么下的，你有头绪吗？” 崔玥摇了摇头：“秦大夫说我中毒还不到半个月，这毒无色无味，很难察觉。” 说到这个，崔玥脸上有着愤怒，她中毒了，身边人难辞其咎，但这不单单是她近身伺候的人有机会下手，厨房的人、能接触到用水的人都有怀疑，这些人不都是她带来的陪嫁，所以她目前还没有轻举妄动，“你觉得是谁给我下的毒？” 崔玥问着，看了下南方：“我知道他们这次吃了大亏，但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太恶心了。” 崔玥这是怀疑南安郡王府了。 容不得她不怀疑，现在林烨都还在忙着处理铜矿事宜，对方推出来了南安郡王一个小妾的父亲，说是他仗势欺人，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瞒着郡王府做下了这等恶事——那个被一把火烧了的瓷窑就在这位小妾的母亲名下，她父亲和大哥都在那次大火中丧生，她母亲得知消息惊惧而死，这一家能做主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正是背黑锅的好人选。 崔玥知道这个小妾很是得宠，而且膝下生有两子一女，同样很得南安郡王的宠爱，爱屋及乌，对她娘家人也很是关照。 这次不说南安郡王，就说这个小妾，已经对林家恨之入骨。 林烨点头：“我也怀疑，这事你交给我，我会给你讨一个交代。” 崔玥相信他：“对了，你也要让秦大夫把脉，看看有没有事。” 林烨被秦大夫把脉后，诊断无事。 他们的吃喝基本都在一起，林烨每日早晚膳都和崔玥一起，如果是下在饭食中，不应该只有崔玥一人中毒。 因为他们但凡有机会，这毒也应该是下给林烨，他才是主导的那个人，下给崔玥，更像是泄愤，所以她有可能是在外面中的毒，那会不会是本来要下给林烨的毒，阴差阳错下到了崔玥身上？ 也有可能。 林烨暂时按捺住心中怒意，笑着安抚崔玥：“你正好借这个机会在府中休养，其余的事交给我便是。” “府里的人我会再查一遍，主院先不住了，我们先搬到小院住一阵子。” 小院挤不下那么多人，只带一两个绝对信得过的，正好查一查在主院伺候的其他人有没有问题。 虽然现在没有其他线索，但这毒药本身就是一个线索，它太罕见了，这毒是前朝秘药，南安郡王府会有吗？ 极有可能。 他祖上也是跟着太祖第一批攻入皇宫的人，手上私藏有什么“好东西”合情合理，这种千眠毒药在前朝是赫赫有名的，因为它被争夺皇位的皇子用来毒死过一个老皇上。 一开始太医还以为这是老皇上年纪到了，结果最后诊断这是中了毒，因此千眠名声大噪。 而林烨的另一个怀疑对象，就是太平教。 他们兴盛的时间是在太上皇年轻时，那时候太上皇登基才不久，但这个宗教开始组建，却是在大盛朝新立的时候，那是最混乱的一段时期，天灾、人祸，大部分地区的百姓都处在动荡中，这种时候邪教最容易趁虚而入，传播信仰，这种时候他们能得到些不该有的东西也不奇怪。 在林烨的安排下，林府丢失了一件祖传宝物，林府众人都被细细查了一遍，确认府中没有千眠，而且小毛病有，但敢私带毒药、下毒的没有，这让林烨和崔玥都安下了心。 崔玥感觉得庆幸，对自己嬷嬷道：“以前夫君定下的规矩繁琐，我还有些不理解，觉得是不是太严格了些，现在再看，是我当初太年轻了。”要是府中有人下毒，她现在吃喝都要提心吊胆。 嬷嬷才是更庆幸的那个，来了林府以后每项活计都要签名确认，一旦出了问题追责到人，她刚来的时候心里抱怨过许多次了，因为这样一来，有些事图方便就不那么好办了，这签了名的东西可是要归档的，她就是只让人帮忙从外面买点东西都要写单子，门子那边看的也严格，现在再看只觉得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管的这么严格，门子怎么会对夹私这么不通情面，现在又让她们这么安心？ “大奶奶，不是我们府上人做的，那就是外面被人下了黑手了。”说到这个，嬷嬷脸上黑了，“这半个月大奶奶就出门了两次，一次是巡抚大人家的寿宴，一次是知府大人家的喜事。” 这个月好日子不少，但因为私采铜矿这事，大部分人家不愿意惹人注目，就默默的取消了原定的计划，免得惹了“某些人”不高兴，但巡抚大人是不会顾忌这些的，而且这是巡抚大人的寿辰，更不会为此让步，甚至他因为这事更高兴了，场面十分热闹。 知府大人家要娶儿媳妇，这样的大事也不会说取消就取消，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娶了新妇进门。 这两个场合林烨夫妻两个都去参加了，或者说，大半育兴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去了，包括南安郡王府，他们要是不来，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最近闹得大家不得安宁的铜矿之事和他们有关？ 所以他们不仅来了，还照常送了贺礼。 第303章 所以想要知道是谁下的毒，不亚于大海捞针，这些人不是林烨说查就能查的。 林烨知道这事并没有传出去后，他想了想：“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对外就说她生了怪病，所以请名医看诊，秦大夫说没有经验的人是把不出崔玥有什么异样的。 到时候邀请名医看诊也不用她出面，只要让一个同样生育过的年轻妇人带上帷帽，架起屏风，只伸出手给大夫把脉，谁会知道自己诊脉的不是她本人？ 如果大部分名医无从下手，背地里有人想着看笑话的时候，却有“外地游医”过来，让她“怪病”好了大半，下毒的人会不会再次寻找机会下毒？ 要是对方真下手了，这里是林家的地盘，不做什么就算了，真要做什么，可不会那么容易了。 道台夫人生了怪病卧床的消息一开始传出去没几个人重视，但是和林烨近距离接触的官员很快察觉到了不对，他之前追查铜矿内情的步骤还能说稳扎稳打的话，现在一下子激进了许多，负责追查的下属身上的压力一下子翻倍，因为他要掌握每一个进度，甚至有些察觉猫腻的地方不嫌麻烦的亲自耗费大量时间去整理线索。 被他这么一抽茧剥丝，还真发现了一封之前没发现的信，这封信，是南安郡王宠妾的亲笔。 这封信就能说明，她是指使者——如果她身后没有其他人的话。 众位下属：“……” 道台大人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种信居然都能找出来？ 再看看他身上的颓废气息，还有说起自家夫人时压抑的悲伤和愤怒，大家一下子有了别的联想。 真是好巧啊。 前脚道台大人查了案，道台夫人就生怪病了，这是什么怪病，怎么语焉不详？ 莫非……这不是生病，而是被人加害，才生的怪病？这样的话，道台大人这样的举动就能解释了，这是“回敬”啊！ 然后再一打听细节，她是什么时候生的怪病？ 从参加完那两场宴会之后。 这下有的作壁上观的人都坐不住了，这手段太下作了，暗地里这样的手段或许层出不穷，但明面上，这是所有人一致都唾弃、排斥的，尤其是和本地关联还不太深的人家，谁想这样折在任上？ 他们的命可只有一条啊！ 举办宴会的巡抚和知府是最着急的，这怪病到底是什么病？ 能治好吗？ 她是在哪里染上的？和他们家有关吗？ 如果和他们家有关，客人来了都被下了黑手，如果别人是想对他们动手呢？他们能幸免吗？ 第139章 求医/以死明志 巡抚和知府两家来人去林家探病, 他们家的女眷意料之中的没有见到崔玥本人，不过她们带去的大夫给“崔玥”把了脉。 大夫们一无所获，百思不得其解：“道台夫人的脉象平和, 怎么会久睡不起？” “目前她睡得时间越来越长了，这样下去不妙。” “难怪林家说是怪病，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现在是谁在给道台夫人诊治？” “听说是林府请了人会诊。” …… 大夫们的话验证了之前的传言，所以巡抚和知府都找到了林烨。 林烨眼睛因为熬夜满是血丝, 脸上也有着浓郁的憔悴，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巡抚闵大人是知道林烨夫妻鹣鲽情深的，现在他夫人出了事，肯定心里不好受, 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经去信请朋友帮忙打听名医了, 你别太着急。” 安慰了几句, 他就开始打听起细节, 在确定崔氏是在外面中招了以后, 闵大人脸上表情没有变化, 眸色却深了许多。 他怀疑自己家才是崔氏中毒的地方，因为知府官位比较小，他有所顾忌, 邀请的人没那么多, 他的寿宴因为他之前声明不收重礼，给他面子的人多, 来者甚众, 人多, 手杂, 要是被人混进来了下手还好说, 寿宴之后人就走了, 但如果用的是之前就收买好的人呢？ 不得不防。 众位名医诊治无效，林家就张贴了一个求医榜，放出话去，谁若是能治，就有重金相赠。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门直接给她诊治，在之前，会先给别的病人诊治开方，证明一下自己的医术。 很多人都被重金相赠四个字吸引了。 没有写明确的金额，更容易引发大家的讨论。 “道台大人的重金相赠得有多少？” “最起码也要一百两吧。” “一百两算什么，我觉得最起码要五百两。” “你们都说的太小气了，不到上千两怎么好说是重金？” “嗬！一千两银子，我们育兴城的宅子都能买两座了。” “宅子你也要看地段和大小，地段好的不够买一座的。” “你们知道吧，我二舅妈的娘家侄儿媳妇的表妹在知府大人家帮工，听说之前道台夫人开赏花宴，那一棵花就值上千两，这重金，怎么也值十棵花吧？” “那不就是上万两？” “老天爷诶，这也太多了，谁会治病？治好了，几代人不用愁了。” “我有个亲戚也是大夫，或许他可以去试试。” “去吧去吧，万一真的治好了就发财了。” “我知道你那亲戚，他的医术就别丢人现眼了，我堂伯父去了，第一关都没过。” 第304章 “看来这病真的很难治啊。” “很难治也得治，道台大人和夫人感情很深，这样道台大人肯定难过。” “是啊，我听说道台大人后宅只有他夫人一个，我一开始听都不信。” “就是，这是戏文里说的那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道台大人这么好，老天爷不应该夺走他夫人……” 外面的人热议，说的林家的情况多么不好，这些话听到某些人耳里，只觉得通身舒畅。 林烨痛苦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凭什么自己失去了这么多亲人，这么痛苦，他这个罪魁祸首却能春风得意？就该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才对！ 这一场“怪病”来的好！ 来的太好了！ 她正欣喜着，就听人来报说南安郡王来了，她立刻改变了自己脸上的欣喜，转变成伤心，迎了过去：“爷，你来看妾身了。” 因为娘家出了事，她没有穿丧，却也浑身素白，更显得她楚楚可怜，南安郡王看了，不由心疼的伸出手把人拉到怀里：“还伤心？” 他这一问，女子的眼泪顿时就从眼角流出，要掉不掉的挂在边上，更显得惹人怜爱，南安郡王看的心下一软：“好了，别难过了，本王不是和你说过吗，迟早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笑意。 他这阵子脸上总是黑沉，这几日才有了点笑容。 那楚楚可怜的宠妾看了就知道他现在心情好，也跟着笑了，崇拜的看着他：“妾身当然相信王爷。” 本来她心中就有猜测，现在更是肯定，崔氏的怪病和王爷有关系，一想到这里，她心中感动，笑容更甜了。 南安郡王搂着她进了屋，“这事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你等着吧。” 这阵子因为林家小儿，他们家没少吃亏，甚至有那没牌面的阿猫阿狗也敢到他面前来狗吠，如今这事一出，他们还敢出现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他们就算有所猜测又怎么样？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那就是污蔑，污蔑一个郡王，他们是嫌命长了？ 想到这里，他呵呵笑了，不过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他当时说的毒，是立竿见影的剧毒，最好崔氏在那老匹夫寿宴发作身亡，达到更好的立威效果，结果出了些差错，原来的毒没法用，换了新的毒，没能立刻杀死她，不过这样也好，让狂妄的林家小儿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一天天虚弱下去却束手无策，想来比直接毒死她更让他难受。 可惜了，没法直接把毒下给他，那就只能先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至于林家小儿的报复…… 南安郡王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妾，眼中有些不舍，也有些不满，林家小儿紧咬不放，也只能让她“病逝”了。 不满的地方在于她做事太不谨慎，怎么能留下白纸黑字的证据？如今倒好，害了她性命。 想到这里，南安郡王可惜的看了一眼娇媚的爱妾，这样处处合心意的尤物要费些心思好好寻摸了。 真要让她病逝？不，南安郡王转念一想，觉得还是让她“以死明志”吧，这盆脏水不能让林家小儿泼到南安郡王府身上。 思及此，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起身离开：“我还有些事。” 他离开没多久，就有人捧着毒酒上门，另外还有纸笔，点明了要她写一封怎么样的“遗书”。 女子顿时花容失色，就要去找王爷给她做主：“我不信，这绝对不是王爷的意思，你怎么敢？我要去见王爷！我给王爷生儿育女，王爷不会这样对我的！”说着就往往屋外冲。 但她被两个结实的嬷嬷拦住了，两只手一左一右钳住她的肩膀，她顿时就动弹不得，这时候，南安郡王身边基本不离身的心腹出现了：“这是王爷的意思，这正是为了公子他们的未来着想啊，你想他们以后有个身为罪人的生母吗？” 女子骤然失声，然后痛哭，满是惶恐，她不想死，但到了这地步，她不得不死，她心中对林烨的恨意达到了巅峰：“我想在……之前见见王爷。” 她被拒绝了，“王爷已经出门了。” 她退而求其次：“我想见见孩子，想和他们交代一些事，交代完之后，我就写！”她最大的儿子已经八岁，记事了。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吩咐人：“去接两位少爷和小姐过来。”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看在两个少爷和小姐的份上，倒是没有必要阻拦。 翌日，南安郡王府就传出了他一个宠妾以死明志的消息，说她是被冤枉的，是她父亲模仿她的字迹写出来的信，想要栽赃陷害于她，如今以死明志。 众人：“……” 南安郡王府脸皮真厚。 不过也真是精彩啊，这个以死明志多半出自南安郡王的手笔，林道台能逼得他让他处置自己的宠妾，不得不说一句手段了得，但林家也没讨到好，他妻子要看就要抗不下去了，这就是南安郡王府的报复，而且大家都知道，睚眦必报才是南安郡王府的代名词，这并不是结束。 就在南安郡王府等着林家挂白的时候，林家却陡然传出了好消息。 “听说了吗，林家贴的求医榜被人揭了！” “这算什么稀奇事吗？” 为了林家的重金相赠，他们育兴多了不少外地名医去揭榜。 “哎呀，我是说，这个求医榜被揭了以后，没有再贴新的，道台夫人好转了！” 第305章 “什么？那真是好消息！！！” 做戏做全套，钱鹏夫妻也被蒙在鼓里，如今有了好消息，他们脸上的沉重都没了。 按理来说，他们是林家的亲戚，对崔玥这个表弟媳不会看的太重，她要是真的出事了，林烨再娶一个，照旧是他们的表弟媳，但人非草木，他们相处以来，都觉得崔玥这个表弟媳和表弟十分般配，对他们这些门第不如的亲戚也十分和气，不会看不起人，而且她出事了，林烨明显憔悴了许多，不在状态，她要是去了，林烨是会伤心的，他们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现在崔玥的病情有了好消息，他们喜形于色，真心为崔玥感到高兴，过了两日，他们亲眼看到了好转的崔玥出现在他们面前，那颗心彻底放回了原位，苗氏还偷偷和崔玥道：“你这阵子卧床，有些人惦记起你位置了，表弟这般出色的人物，你要看好了。” 崔玥眉毛压了压，就这么迫不及待？ 看来她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了，她可不是真的无药可治，希望她们有自知之明，别擅自产生什么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没几日，崔玥就下了帖子，邀请大家去别院赏花。 这帖子一送，就证明了她身体真的好了，不然也撑不起一个赏花宴。 南安郡王府没有收到帖子，但手下有人收到了，消息确认，她居然被一个名不经传的游医给治好了？ “是谁治好了她？给我查！坏我好事！” 南疆有不少名医压根没去林府，这就是郡王府的手笔，其他的大夫说是名医，却是比不得他们的，所以就如他意料的那般，去林府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偏偏如今却有外人真治好了她。 “她既然下了帖子，都去，她能中一次毒，就能中第二次毒。”南安郡王想要给她下第二次毒，不过他被劝住了：“郡王，万万不可，在属下看来，这次多半是故意设下的陷阱，我们不能上当！” 南安郡王听了这话，冷静了一点，想了想，不得不赞同：“林家这是想要揪出上次是谁下的毒，我偏不如他的意。”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他们的人藏身在暗处，随时可能对他们下手，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寝食难安。 “本王就再让他们多活一点时间。”南安郡王心中已经下了决心，之前还是心太软了，认为南安郡王府可以沾光，得到大笔利益，就对林家小儿没有下狠手，让他以为郡王王府是好欺负的，结果自己吃了大亏。 他既然不能给郡王府带来好处，这样处处碍眼的人，就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他一走，他创办的那些工坊就当做是他给自己的补偿吧。 第140章 欺人太甚/进宫告状 俗话说的好, 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看到崔玥，才能确定她现在是真的好了, 当她出现在别院的时候，有的人欣喜，有的人失望，但她们脸上都是笑着的, 有那些表现夸张的，看到她出现，眼眶都红了，一个个的都是演戏的好手。 崔玥眼观四路, 耳听八方, 看着这些人的动静, 她身边还一左一右贴身跟着两个。 她现在是离不了人帮她提防着四周的, 以防再不小心中了别人的黑手, 另外吃的喝的一概都不用。 哪怕这是自家的别院, 崔玥也心有余悸，不敢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放心的吃吃喝喝。 好在这赏花宴，吃喝不是重点, 说话口渴了, 她用更衣做借口也能趁机休息一会儿、喝口茶水。 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放松了对别院的管控。 他们做好了万全准备，只是他们一拳挥出去, 打到了空气上, 对方没有下文。 崔玥有些遗憾：“对方不是没有头脑的人。” 林烨：“嗯, 不急。”他这边还有线索, 逼一逼, 线索更多。 另一头, 消息传回了京城。 事情肯定是要跟家里人提一嘴的，不然别人把话传回去，搞不好要把家里的长辈吓出个好歹，所以在诊断出中毒、又得知可以解毒之后他们就派人回去了。 别人会以为他是派人回去求助的，谁叫他们都是有后台的人呢。 林如海看了信后，脸上就挂上了寒霜。 “南安郡王，欺人太甚！” 他居然给儿媳妇下毒！而且以他的性子，第一目标应该是自己儿子，他想要自己儿子的命，儿媳这是被连累了！ 林如海为官多年，被下毒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是在扬州任职巡盐御史的时候，他都习惯了，但如今知道有人对自己儿子下手，比当初得知有人对他下手还要愤怒。 他频频冷笑：“南安郡王在南疆太久了，早就没了谨慎之心。”他满头辫子，不是真以为没事吧？ 上头只是攒着，等时机到了一起清算罢了。 也是他所在的方位好，距离京城过于遥远，他的兵权还在，但太上皇把四王八公的兵权都收缴的差不多了，他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如果他一直好端端的，上面怎么光明正大拿走兵权？ 偏偏他没有自知之明。 或许这自知之明也是上面纵容出来的吧。 想到京城对南安郡王府的风评，林如海有了了悟，心中一凛，他要管教好家中子弟才行，不过这么一想，他又苦笑，他也没有旁的子弟可以管教，他孙子还没正式开蒙呢。 至于其他林氏族人，他们位低，又不在京城任职，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一支和他们关系不太亲近，一直本分，没有主动靠过来求关照，也没有仗着他们这一支的势仗势欺人——林如海一直关注着宗族内的情况。 第306章 他们犯下大错，也会连累他。 林如海不指望族内能帮衬他，也不希望族内拖他后腿。 想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思绪重新转回到南疆。 这次还真是要多谢亲家母了，要不是她慧眼识人，请了这么一位大夫随行，这一次儿媳中的毒就不好说了。 不过这点，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要下千眠这样隐蔽的毒？ 如果是为了报复和立威，有其他更立竿见影和毒药可以选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 林如海在书房思忖后，把这封信拿给了贾敏，在给她看之前，嘱咐：“你先冷静，儿子他们没事，你别气太过了。”气大伤身。 贾敏一听这话就知道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了，脸上顿时就沉了下来，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定了定神：“儿子他们没事，再大的事我也稳得住。” 但信真的看完之后，她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 林如海连忙给她顺气：“信上说了，儿媳的毒已经解了，儿子也没事，你别担心。” 贾敏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能再度开口，眼中满是焦急：“这只是他们写信的时候没事，已经闹到这不死不休的地步，难道南安郡王会停手吗？” 他们都知道，不会，所以贾敏才这么担心。 林如海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对我们儿子有信心。”这毒要是可以，肯定是下在儿子身上，他之前没有防备的时候都没中毒，以后有防备了，中毒的几率会更低。 贾敏闭了闭眼，开始揉自己的眉心，苦笑：“我知道，我该对儿子有信心。”距离这么远，她想亲自确认儿子是否安好也做不到，那她能做的，就是别的方面了。 “烨哥儿这回肯定是因为那个铜矿把南安郡王府得罪死了，才下此毒手，难道他在南疆就这么无法无天？” 说这话的时候，贾敏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摇头：“当然不是，只是这天距离南疆远了些。” 贾敏又道：“我能做什么？” 林如海笑了：“想必公主府也收到信了，就劳烦夫人跑一趟吧。” 也不用他们去添油加醋，只要按照事实说就可以了。 燕奚长公主一定会进宫告状。 他这边也不会闲着，不弹劾几个南安郡王府的人，他们或许都忘了他林如海是御史出身。 贾敏去到燕奚长公主府的时候，燕奚长公主刚看完信，脚边还有她因为怒意砸下来的杯盏。 两人匆匆交流了一番，燕奚长公主就进宫了，衣裳都没换。 玥儿是她捧在手心的女儿，居然被下了这种要她性命的毒，南安郡王那又如何，她要和父皇告他一状！ 她就不信，父皇会对此置之不理！他敢私藏铜矿，那他会不会有私藏的铁矿？ 唯一的难点是没有证据。 但她一个公主本来也没有途径拿到证据，她是一个母亲，她只需要发泄自己的不满，指责南安郡王藐视皇威，这就足够了。 贾敏从长公主府回去后，又去了荣国府，她母亲和南安老太妃关系还不错，她得要和她说一声，表明自己的态度。 “母亲，玥儿出事了，这时机有人说和南安郡王府没有关系，你会信吗？我可怜的儿媳妇，至今还生死未卜。” 她没有说儿媳妇的毒可以解，“母亲，以后荣国府宴请，如果有南安郡王府，就不必邀请我了。” 老太太被贾敏说的一时之间无话，默默消化她所说的东西。 她心里沉甸甸的，在外孙刚去南疆他一口气收拾了好些人，她就知道外孙不是个好惹的，也曾想过他会不会和郡王府对上，结果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是对上了，而且这么严重。 一座铜矿啊。 外孙这是把郡王府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给夺走了，难怪郡王府这么怀恨在心，痛下杀手。 南安郡王府过了。 她叹了口气，这也是外孙太不讲情面的缘故，他如果帮忙遮掩，郡王府肯定会给他好处，到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但他铁面无私的揭开了，就出事了。 自己要怎么做？ 按血缘来说，矛盾已成，她当然是应该支持自己外孙的，他占了大义。 虽然他得罪了南安郡王府，但皇上和太上皇肯定是高兴的，只是他们荣国府和郡王府关系没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这么亲密，却也是几辈子交情的老亲了，而且郡王府势大，他们是郡王府，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她不能公开站在郡王府的对立面，林家势头正盛，能不怕郡王府，荣国府却已经没落了，老太太想到这里，长叹一声：“我知道了，女婿有什么打算没有？” 贾敏对这点是不会透露的，贾敏不是很信得过她，万一她说出去让对方有了防备呢？ 说起来显得她这个女儿像是个不孝女，但她已经彻底的接受了她的夫家和她的娘家不是一体的这回事，他们有各自的利益和立场。 “他还在气头上呢，我也不清楚。” 老太太又问：“燕奚长公主进宫以后，太上皇、皇上说了什么没有？” 贾敏摇头：“长公主没有说什么，我也不好问。” 老太太点了点头，“我库房里还有一些好药，你带回去，让人给烨哥儿送过去，名医你仔细张罗，我这方面有心无力。” 第307章 南安郡王府不好惹，燕奚长公主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她嫁的崔二郎没有入朝为官，但她本身得太上皇宠爱，而且崔二郎有个好大哥。 崔家是世家，是从前朝就十分显赫的家族，老太太决定接下来这段时间荣国府的帖子她都要让人盯着些，有关南安郡王府的，通通拿过来给她亲自处理。 贾赦跟贾政也被老太太叫来，说了这件事情，“南安郡王府和烨哥儿对上了，你们如果遇到了南安郡王府的人，注意些。” 贾赦听了顿时皱眉，有些担心外甥他能不能活着离开南疆。 “烨哥儿冲动了。”在他看来自己外甥有远大前程，实在没有必要在当地和南安镇王府对上，太危险了，他完全可以保留证据，等回京城以后再行动。 贾政也叹了一口气，“他是冲动了，南安郡王也太狠了，居然行这样下作的手段。” 老太太摆了摆手：“事已至此，你们要心中有数，回去吧。” 等贾政回去，看到他这长吁短叹的样子，王二太太就问了一问，贾政一说外甥媳妇“生了怪病”，王二太太一愣，然后就道：“外甥是太年轻了，我就说年轻人做事易冲动，没想好后续就冒然行事，现在教训来了。” 贾政赞同：“希望他们能化干戈为玉帛吧。” 他出门在外，见到了南安郡王府的人态度要好好斟酌了。 太远了不行，太近了也不行。 王二太太在心里暗道：你这想的倒美。 南安郡王府损失这么大，林家愿意低头，他们也不肯的吧。 等贾政一走，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甚至觉得遗憾，怎么出事的是崔玥？如果是林烨本人出事就好了。 自己没了一个儿子，她也没一个儿子才公平。 要是他去了，贾敏估计半条命得跟着去了，她再也不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毕竟她就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不过王二太太这内心的窃喜没持续多长时间，没多久，就有御史弹劾了数人，还都提交了证据。 有人看这情况不由讶异，因为这些人都跟南安郡王府有关系，要么是投靠他们家的门人，要么就是和他们家有亲缘关系，而这些人在经查确有其事之后，被秉公办理了，动作快的惊人，轻的降职丢官，严重的流放边疆。 再一打听，之所以进展这么快，林家出力不小。 众人：“……” 能在这朝堂混的，没有几个蠢人，有人迅速回忆起了南疆那座被偷采了一部分的铜矿，据说这幕后主使和南安郡王府“关系匪浅”。 而林家的儿媳，生了未知的“怪病”。 而这还没完，皇上在朝上点了一位御史为钦差，目的地正是南疆。 哟呵，这是林家的功劳，还是燕奚长公主的功劳？ 第141章 我听老太太的/凉薄了些 京中, 南安郡王府，老太妃正在内室大发雷霆。 容不得她不发怒。 因为她刚刚送走了自己的娘家人，被弹劾清算的有一个是她娘家侄儿。 他只是犯了一些大家都会犯的小错, 却被郑重其事弹劾，好像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一样，明明只是跟百姓买一些田地而已。 他没了田地，还能做佃农, 还可以卖身为奴，总有一口饭吃，是那人命薄，自己没熬过去, 跟她侄儿有什么关系？ 要是真的那么较真, 官场上这些人至少得要去掉一半, 不, 不止, 得要去掉一大半！ 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们怎么有脸那么道义盎然？ 只是他们藏的好罢了。 林家肯定也一样，装的那么清风霁月，等她找到了证据, 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一想到林家, 老太妃就是一阵咬牙切齿，林家欺人太甚了, 明明是林家小儿不顾情面先来招惹他们家, 让他们家受了这么多损失, 居然还敢弹劾！ 对林家视作眼中钉的同时, 老太妃也觉得儿子少了点考虑, 他对林家小儿动手就算了, 怎么还对林家媳动手？ 燕奚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她不禁叹了一声，多半是儿子久在南疆，所以一时忘了皇室的威严，现在好了，皇上派出了钦差，要去南疆。 如果他查的是这个铜矿的事也就算了，儿子应该已经收好尾了，可要是他还有别的目的…… 老太妃想到这里，恢复了冷静，立刻叫了人来备笔墨，要写一封信给儿子加急送去，让他做好迎接钦差的准备。把信写好，她又把信给毁了，让人把世子叫来，这封信让世子写。南安郡王在南疆，但太妃、南安郡王妃、世子、世子夫人都在京城，这也是所有手握兵权的武将勋贵们少不了的一关。 把世子叫来后，祖孙两个商量了一番如何应对林家。 长公主那边，他们不好在当下做什么，但是对林家就不用那么客气了，要是不做点什么回敬，别人还以为他们南安郡王府是怕了他呢。 不过现在钦差都派下来了，他们不能把事情放到明面上。 现在面上是他们家理亏。 但这样一来，他们就要束手束脚了。 林家有个老狐狸，他在弹劾之前就先把自己家收拾了一遍，他们一时半会的找不到突破口。 “太远了，也不知道崔氏现在如何了。”要是她已经没了，说不好燕奚长公主还会发疯做点什么。 世子：“如果真出事了，父亲应该会派人快马加鞭来送信，林家那边也会有动静。” 第308章 所以现在没有动静就是好消息。 老太妃点头表示赞同。 她的思绪从林如海转到贾敏身上，又从贾敏联想到荣国府身上，如果林家和荣国府一般规矩松散就好了，不愁找不到他们的小辫子。 荣国府的老太太也正在和两个儿子说起这件事：“老大你没出门不知道朝上的事，皇上刚给南疆派了钦差过去，这位钦差当初和你妹夫是同僚，关系不错。” 贾赦没吭声，他已经知道了，他有让人注意朝上的大事，只是因为他一直都只听不说，所以其他人以为他仍旧消息闭塞罢了。 他看了一眼道貌岸然的老二，谁叫他信不过这个弟弟呢，朝中真发生了什么和他们家有关的大事，贾赦真没有信心他不会隐瞒些什么，他也就罢了，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不管事，但他儿子在外为官，是需要知道京中大事的。 贾政皱起眉：“这位钦差也和妹夫有关？”他心情复杂，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比不得妹夫的事了，现在他都没正面和南安郡王府对上，做的事已经让他自愧不如。 贾赦打了个哈欠：“谁知道呢。” 老太太看向贾政：“老二，南安郡王府给你送帖子了？”她这是明知故问，因为那帖子现在在她手里。 贾政点了点头：“我听到些传言，说妹夫还有人要弹劾，妹妹有说过吗？” 老太太摇头：“我没有听说，空穴来风，不是没有可能。”女儿的态度也代表着林家的态度，他们是真动火了，所以没留手，要让南安郡王府有所顾忌，现在看，他们的做法成功了，不然也不会给他们送帖子。 贾赦：“老太太想怎么回？” 老太太看向他：“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贾赦：“要是他们提出什么要求，老太太是打算答应还是拒绝？”到时候为难的就是他们了，不如不见。 老太太沉默，又看向贾政，贾政也给不了什么好主意，“我听老太太的。” 嘁，老二就会说好话！贾赦斜睨了他一眼，贾政当做没看见，老太太也当做没看见，她挥了挥手：“既然这样，那我就拒了，就说家中最近斋戒祈福，不方便待客，你们出去要是遇到旁人宴请，也用这个理由。” 这话主要是对贾政说的，只有他要去衙门。 看他们两个都点头答应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又道：“最近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们，你们说什么做什么斟酌些，我也会叮嘱凤哥儿，这阵子管好门户。” 贾赦：“应该的。” 王熙凤事后被叫来叮嘱了一番，除了看好门户以外，也要注意府中下人的嘴巴，免得他们胆子大了胡咧咧。 回去自己的院子后，她撑着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二爷收到我们的信没有。”在一开始她就写了信过去，告知他南安郡王府和林家的矛盾，现在御史弹劾、钦差的事还没写，也该动笔了，让她想想，该如何动笔？ 平儿算了算日子：“二爷应该收到了。” 王熙凤：“我看老太太的态度是不想被扯进去的。”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凉薄了一些，那是他们荣国府的亲外甥呢，南安郡王府毫不顾忌的对表弟夫妻下手，这是不把林家、燕奚长公主看在眼里，也是不把和荣国府的那些交情看在眼里。 只是荣国府没落了，他们做不了什么，但连声援几句都做不到这点让王熙凤心里不是滋味。 她对表弟感激居多，在她丈夫成为了官身以后，她更能体会到两者的区别。 而琏二能入仕少不了表弟的帮助，甚至现在他已经为政一方，有什么问题还会写信给表弟讨教。 要是他出事了，不管是从感情还是从利益方面，对于他们大方来说都是重大损失。 平儿适时的保持了沉默，这话题是她掺不进嘴的，但她的想法跟她主子是一样的，林家多好呀，他们大房能有今天多亏了林家的帮助，现在林家遇到了难题，他们却只能在边上观看着，心里闷闷的难受。 王熙凤沉吟了一会儿：“平儿，拿纸笔来，我就照实写就是了。”她做不了什么，只能也帮着打听京中名医，再收罗一些药材给南疆送去。 贾琏在北地确实收到了王熙凤的信，他看到了以后，就在书房里来回的踱步。 南安郡王府他最想要对付的肯定是表弟，只是没有找到机会罢了，如果有机会的话，贾琏相信他们这个毒肯定是下给表弟的，而现在看起来他们的矛盾是这一座铜矿，但贾琏知道不单单是因为这个铜矿，是表弟已经触及了太多南安郡王府的利益。 从表弟去到南疆开始，陆陆续续的做了不少事，当地的百姓受益良多，其他的官员或多或少也得到了政绩，但对南安郡王府来说，得到的那点子远远没有失去的多，这一次的铜矿只是恰好到了临界点。 而表弟会收手吗？ 以他的性子，不会，现在表弟妹得了“怪病”，他就更不会收手了，想必他已经出手报复了，他们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 最终他们会变成什么结局？ 或许直到一方死亡才能停歇吧？ 这样对上，表弟势弱啊，那可是郡王府，从开国就延续至今的郡王府，只是想想，贾琏就替表弟觉得头疼。 贾琏想着，苦笑了一声，他升迁了，但他升迁以来做事没有之前顺畅了，因为之前所在的县太穷了，穷到没有几个称得上是大户的人家，他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阻拦，没有人使绊子，他做事十分顺畅，升了以后，虽然这地方还是穷，但地方大了，官员也多了，本地还有几个大族，他们消极抵抗起来就让他做事多了不少波折，不再像之前那般顺滑。 第309章 他只是一个通判而已，当地大户家中出息的子弟最高不过五品官，他就这样了，表弟他面对郡王府，遇到的阻碍他都无法想象。 如果换成他在表弟的位置，贾琏觉得自己能不随波逐流已经很难，就别说坚持自己的想法和初心了。 他拿出洁白的信纸铺在案桌上，慢慢的动手磨墨，看着墨色逐渐晕染，他放慢了动作，继续不紧不慢的转圈，让墨汁变得更加细腻。 他在借着这个动作整理思绪。 他想要安慰表弟，鼓励他，但贾琏知道他能说的话很苍白，所以当他提起笔以后，他写了自身的经历。 他成为通判以后，出过一次“意外”。 因为有的大户过分了。 他家的田地飞速扩张，这扩张自然是有猫腻的，另外还藏了不少人在庄子上，成为了隐户，隐户，就是他们从户籍册上消失了，他们不交税，不用劳役，完全靠主家过活，对他们的主家来说，这样当然好，因为哪怕是奴仆，他们也要交税，而且奴仆出了事主家也要背责，如今这样，不用交他们的税，也不用有所顾忌，真出了人命，没有人能为他们做主，他们可以无底线的压榨他们。 贾琏当然不愿意，本来治下的百姓就少，在没有天灾人祸的情况下，册上的百姓没变多还变少了，你们听听，这合理吗？等三年考核，他不得被他们连累无法得个优？ 贾琏想要往上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一出手整治，就得罪人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是从古至今的真理，所以有人为此铤而走险。 贾琏因为这事胆怯过，因为那次行动比较粗糙，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所以他只受了点惊吓就没事了，但他如果继续这样做下去，这种意外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而且他能防得了一时，能防得了一世吗？ 为此他经受了许久内心的拷问，他做官是为了什么？ 他做官是为了出人头地。 并不是为民请命。 这样下去，他可能没命等到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但要让他置之不理？ 贾琏心里动摇了。 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僚太多了，还有人劝过他，不要这么较真，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较真了，他轻松了，手里能拿的也更多了，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但现在看到表弟这一次的遭遇，贾琏反而坚定了原来的想法，他想要出人头地，这没错，这跟为民请命没有关系，他想要出头，而这些人阻碍了他出头，他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百姓，他的初衷没有发生改变，他要是视而不见，甚至同流合污，或许短时间内可以顺遂，但他还怎么继续往上爬？ 在当今的治下，同流合污的他是出不了头的，他其实没有选择，而表弟如今也没有选择，他只能和南安郡王府对上。 他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南安郡王府有关的东西都写了下来，写了厚厚一叠。 他们两家是老亲，贾琏当初还在家中负责人情交际，和他们走动，知道不少南安郡王府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通通写上了。 第142章 安安:我不想要继母，我不想做小可怜 安哥儿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孩子, 每天笑口常开，十分得林府众人喜爱，但今天他反常了。 林黛玉如往常一般过来陪他说话, 就看到安哥儿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下巴怔怔出神，两条眉毛紧紧皱着，像是有什么大烦恼。 林黛玉看了, 声音不自觉变得更轻：“安哥儿，我来了。” 他回神，从座位上起来，似模似样的给姑姑请安, 他现在对这点很在意, 别人不让他请安他还不乐意, 见礼后, 姑侄两个紧挨着在椅子上坐下, 安哥儿屁股还在椅子上, 上半身大半都倾斜到了姑姑身上。 林黛玉半搂着他，“安哥儿，你刚刚在做什么, 怎么屋子里没有其他人, 是谁惹你不痛快了？” 安安闷闷摇头：“我不想他们在屋里，我在想事情。”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林黛玉爱的不行：“我们安哥儿有心事啊, 可以和姑姑说吗？” 安安点头, 脸蛋还不自觉的在姑姑身上蹭了蹭：“姑姑, 我今早去园子看花, 听到有人说我母亲病了, 要不好了, 我以后要有继母了，还说我是小可怜，她们说的是真的吗？”说着说着，他眼眶就红了，眼泪也盈满了眼眶，随时要掉下来。 林黛玉一顿，然后立刻笑道：“当然是他们胡说了，前阵子你父亲还写了信回来，其他人知道什么，你还记得是谁说的吗？我可以和她当面对峙。” 安安摇头，压低了声音：“我是偷听的，她们躲在假山后面，不知道是谁。” 林黛玉再问：“你听着年龄有多大？” 园子在内院，在那里做事的都是女眷，不知道是年龄小的丫头，还是上了年纪的婆子。 安安茫然：“……安安不知道。”他想了想，想不起来了。 林黛玉没再问下去，安哥儿出门身边最少也有四个人，她再问其他人就是了，她笑道：“安哥儿，我们要给你父母那边写信呢，你要不要也写些什么？” 安安一下子来了精神：“我要，但是我不会写字怎么办？”他还不满三周岁，姑姑有教他读书认字，但还没教他拿笔。 林黛玉：“简单，你说，我写，等我写完了，你盖个印就是了。” 第310章 安安立刻起来，兴冲冲的就要去拿纸笔：“好，姑姑，我要问问母亲，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呢？”他不想要继母，不想当小可怜。 林黛玉听着心疼：“好，我们就这么写。” 稚儿慕亲，但奈何，他只能和父母隔着千山万水，“等你再长大一些，就能见到了。” 安哥儿拍了拍自己吸人眼球的小肚子：“安哥儿吃很多了，还不够吗？” 林黛玉不禁笑了，温声道:“长大不是几顿饭的事，要很多顿饭呢。” 安哥儿:“那安哥儿继续吃，姑姑，是不是等安哥儿长大了，我自己能去见父亲母亲？” …… 在侄儿小睡过去后，林黛玉脸上就挂上了一层寒霜，让人去把侄儿身边形影不离的几个人都叫来。 大哥大嫂那边出了状况府中是封了口的，尤其不能对安哥儿透露只言片语，免得吓到他，是谁多嘴多舌？ 他身边的人居然没及时发现阻止？ 经过盘问，林黛玉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这些人跟在安哥儿身边，居然只有一个人也听到了这番对话，他怕惹出什么事来，不敢上报，当做自己没听到，被林黛玉分开盘问给诈出来了，据他说，这对话听起来声音年轻，他听的不大真切，没认出来是谁，林黛玉就上报给贾敏了。 贾敏知道了，脸色就不大好看，她嘱咐过不许府中议论此事，尤其不能让安哥儿听到，结果他们嘴上应的好好的，却不落到实际，而且贾敏想的更多，这次的事不一定只是下人碎嘴，如果是特意安排的，就是要让安哥儿听到呢？ 他还只是个孩子，虽然母亲不在身边，但他身边到处都是父亲母亲的东西，他对父母并不陌生，也有濡慕之情，他要是听入心了，会不会怀疑是她这个祖母在骗他？产生不安？ 更甚者，小儿惊惧生病？ 所以贾敏直接把这一天在园子进出过的人都集合了起来，让她们自己站出来承认。 没有人动。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有些不安，但那种不安不是做错了事的不安，而是发生了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结果的不安。 贾敏给了她们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后我要看到结果。” 说罢，她就离开了，留下她们继续待在园子里。 林黛玉跟在母亲身边，回了主院后，她问：“母亲，如果没有人承认呢？” 贾敏：“进出园子都有人看着，她们知道有谁在那个时间段进了园子，一共就那几个人。” 再有就是还能让安哥儿身边也听到了对话的小厮挨个辨认她们的声音，这人只要不是能飞檐走壁，或者是有其他异术，肯定能揪出来。 都不用挨个辨认，一盏茶功夫不到，就有两个跑腿的三等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跪下认错了。 她们才十岁左右，现在知道怕了，哭的一脸狼狈:“求太太宽恕，我们再也不敢了。” 她们之所以会这么做，没有其他人指使，只是有个小姑娘想跟小姐妹分享家里人在府外听到的传闻罢了，她们还特意挑了这个假山后面的隐蔽地点，而他们小少爷平时不爱往这边去，她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被他给听到了。 看起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但贾敏却不会就这样相信，继续查。 确实有个小丫头的哥哥在外院，时常需要出去跑腿，是他在外面听到人议论林府中事，他听到了，回到家里和父母说起，被妹妹听到了，她又是个藏不住话的，就告诉了小姐妹外面是怎么说的。 那安哥儿为什么又会一大早的去假山那边看花？ 安哥儿想了想，指了指一个说没有听到的小厮：“他说那边有鱼，我去看鱼。” 假山下面就是鱼池，安哥儿想靠近点去看鱼，就听到了两个丫头的对话，他听了闷闷不乐，看花的兴致也没了，回屋里发呆，然后就是林黛玉来了。 贾敏冷笑:“这就不像是巧合了。” 事情好像就这样揭过，但这只是表面。 小厮被关到了房间，两个丫头也是。 他们为什么都指了假山？ 一个是巧合，两个连起来就不是巧合。 贾敏还让人把那个假山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结果还真发现了不对。 有一个地方被撒上了油，外表看上去不明显，但踩上去就容易滑倒，而那个地方一滑倒就是往下，下面就是鱼池了。 这池子的深度对于大人来说还好，但对于孩子这个池子是能淹死人的，所以贾敏倒抽一口凉气，眼中满是冷意。 林如海忙着朝堂，贾敏忙着追查更多线索，所以林黛玉现在从她的院子里搬到了安安的隔壁，姑侄两个同进同出，她不肯让他再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太吓人了。 她无法想象安哥儿要是真的出事了家里会怎么样，她心里给南安郡王府狠狠记了一笔，太过分了，居然对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动这样的手脚！ 这时候虽然还没有查出来是谁，但林黛玉已经把幕后人定为南安郡王府了，谁叫他们林家才让他们吃了亏呢，他们要报复是情理之中。 林如海在收集南安郡王府其他不法的证据，所以对女儿和孙子住到一起互相照应的事乐见其成，不过他倒没有妄下定论，有些怀疑这是太平教的首笔，虽然郡王府的可能最大，但太平教有前科。 第311章 要说起来，儿子在南疆抓了太平教这么多人，已经把太平教给得罪死了，要是有机会，他们不会错过任何能打击儿子的机会，毫无疑问，安哥儿要是出事了，他们家都要受重创。 没多久，贾敏的线索就断了，安哥儿身边有个小厮被收买了，他倒不是被银子收买的，他家里面其他当差的人也忠心耿耿，没出什么意外，但这个小厮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小丫头，而这个小丫头跟他哭诉她当初不小心冲撞过小少爷，吃了教训，她希望能看到报应，于是这个想为意中人出气的小厮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让安哥儿摔到水里吃个教训，在他看来，那池子不深，让他进去喝几口水，他们就会把人给救起来了。 而这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因为惹下大祸心虚，在贾敏的人去把人控制起来之前跳井自尽了。 这是真的自尽，还是被自尽？ 以为人死了就查不下去了？ 这熟悉的手法，林如海和贾敏的怀疑对象此时已经偏向了太平教。 一时半会儿的查不出更多，他们就把经过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南疆，让林烨做到心中有数。 京城前往南疆路途遥远，距离送到还有时间，这头林家送信的人刚出发，那一头南疆那边才收到要有钦差来访的消息。 而消息更灵通一点的，就知道了朝堂上林家给南安郡王府的那一番“回敬”。 南疆官场上顿时气氛微妙，他们你来我往的，现在看起来是林家占上风啊。 道台夫人的怪病已经痊愈，京中南安郡王府的人丢掉了好几个职位，还将要有钦差到来。 这钦差到时候会怎么做？听说这位钦差跟道台大人的父亲是同僚，关系匪浅。 南安郡王府会打算怎么做？会不会行事越发极端，让他路上出点意外，让这个来者不善的钦差大人消失在路上？ 这个想法有不少人都想过，但他们都默默的在心里摇头了，这样太嚣张了，南安郡王府要是真的失心疯做了这样的事，京城不会善罢甘休的，有第一个钦差，就会有第二个钦差，真有这事，第二个钦差来的时候可不会像第一个钦差势单力薄的来了。 南安郡王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就只是个一闪而过的想法，他头疼要怎么招待钦差，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后，他招来了幕僚：“吩咐下去，把收尾都给收拾干净，别让人摸到端倪，我不希望还有类似的事发生。”他这话说的就是铜矿了。 他已经收到了世子的来信，决定暂避锋芒，损失就损失点吧，钦差代表的是皇上，也可能代表着太上皇，他暂且忍一忍，等钦差离开了，再动作也不迟。 结果他这边做好了迎接钦差的准备，那头钦差一行人却在即将到达南疆的时候遇到山匪，失踪了，消息传来，一片哗然。 这个“失踪”，往往代表着坏消息啊。 大家看南安郡王府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南安郡王，好胆！ 他们之前低估了他！ 南安郡王：？？！ 第143章 百口莫辩的南安郡王 相比起其他人的惊愕, 南安郡王本人惊怒交加，不是他做的！ 他没有这么冲动，他知道解决掉一个钦差不能解决事情, 只会让事情恶化！他没这么蠢！ 但钦差失踪了，堂堂钦差出行，又不是独自一人，一路有人护送, 结果还是出事了，一行人中甚至只有两个人逃出来了，其他人全都死了，钦差本人失踪。 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就算没死, 想来也不会比死好多少。 而且□□, 而是人祸。 他们一行人在即将踏入南疆地界的时候遇到了山匪, 这又是别人怀疑南安郡王府的一点, 之前郡王府可是养了不少山匪啊, 现在他们出事也是因为山匪，这不是巧了吗？ 就连自己人有不少都怀疑他。 堂堂郡王，他终于品味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这真不是他做的！他确实养着一些山匪, 帮他干了不少脏事, 但他养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就是为了在他不方便的时候帮他出面，暗中处理掉一些人和事, 如果他们是这样大咧咧的行事作风, 不就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这是栽赃陷害, 还是很高明的栽赃陷害！他都不能主动跳出来否认。 到底是谁干的？居然敢让他背黑锅？要是让他知道了, 一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南安郡王在这边跳脚, 那一头和南疆接壤的官员也觉得头疼, 别管传言是真是假，这钦差可是在他们省里边界失踪的，匪徒也是在这里遇到的，这事他们难辞其咎。 尤其是事发地所属的县令，知道这事后被吓晕了过去，醒来后大哭一场，感觉天降横祸，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要不保了，他抹完眼泪就哭丧着脸去追查线索，争取能带罪立功。 他们这地方确实有些山匪出没，但之前都是小股、不成气候的，怎么可能对几十号人的钦差队伍出手？还杀了这么多人？ 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所以墨白县的县令认为自己是遭受到了无妄之灾，上面斗法，下面遭殃，他运气不好被连累了。 因为这事，楼重魏左思右想，还是坐不住，来到了林家，拜访林烨。 “大人，那边这么疯狂，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 他胆子小，自己承认，他怕了，钦差都凶多吉少了，自己官位小，要真是郡王府疯了，他不认为自己命够大。 第312章 忐忑不安下，他只能来找自己的大腿讨主意。 林烨的手规律的轻轻敲击桌面，“我刚收到墨白县的公文。” 楼重魏精神一振：“大人，那边有发现别的线索了？”他希望有线索，这样南安郡王府就要投鼠忌器，但也担心这样南安郡王府破罐子破摔，拉着大家一起下地府。 纠结，太纠结了。 林烨：“山匪遗留下的尸体确认了是墨白县周围游荡的山匪，他们用的武器有长刀，也有弓箭，其中有两把弓箭，是军中制式弓箭。” 楼重魏：“……” 他沉默了好一阵，才扯了扯嘴角：“这样南安郡王府的嫌疑就更大了。” 军中的武器别人不好说，但对郡王府来说，拿少量武器跟去自家厨房拿一把菜刀的难度没有差别。 林烨继续道：“是最常见的款式，若说是南安郡王府家的，证据不足。” 南安郡王府能在这里驻守这么久，不是没有脑子的，若说这么冲动的事他们做的，不合常理，尤其是南安郡王府清理了之前做过的一些脏事的手尾，明显在为钦差的到来做准备，怎么会突然又对钦差动手。 “想必很快京中就会派人来查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钦差遇到袭击失踪，总要查个清楚的。 林烨看向焦虑的楼重魏：“你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不用怕。” 楼重魏看到他自始至终淡定沉稳的样子，听到他这番话，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好像也跟着沉稳了下来：“是，大人！” * 这个消息飞速传回了京城，南安老太妃被这个消息给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儿子做的，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会这样做，但现在钦差出事了。 虽然心中犹豫，但老太妃嘴上坚决否认，她对来问的世子道:“这肯定不是你父王他做的！你要相信他，他不会这么冲动！” 不单单对他这么说，她对外话里话外也是这个意思，这口黑锅绝对不能背到他们南安郡王府身上:“这路上不太平，是当地官员失职，养匪为患，而且消息说是失踪，或许结果没有那么糟糕。” 她是这么说，但听到她这么说的人是不是这么想就不好说了。 在有些人看来这是欲盖弥彰，如果不是南安郡王府做的，为什么在即将进入南疆的时候出事，不就是为了避嫌好扯开关系吗？ 对此林府心情微妙，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南安郡王府这样做无疑是自掘坟墓，不管是真的还是被冤枉的，都会让朝廷、皇上对他们的印象大减，但也不能说是纯粹的开心，因为这个失踪的钦差确实和林如海关系不错，现在他失踪了，生死未卜，林如海心有惭愧。 朝堂中因为这事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议论，大家对准了南安郡王府炮轰，而南安郡王府派系的人竭力说明自身清白，和他们无关，这是当地官府的责任。 林如海这时候要是不说几句南安郡王府的“好话”，对不起之前他儿媳得的怪病。 朝堂热议，民间知道这个消息后，茶楼酒馆钦差二字就成了大家口中的常客。 他们也不光明正大讨论谁是幕后主使，只说那地方穷凶极恶的山匪，钦差多威风啊，居然能被他们弄的这么惨，要是换成普通老百姓，那得死无全尸吧？ 当地的官府实在是太没用了，幸好他们活在天子脚下，倒是幸运的躲过了一劫，就是可怜那些偏远地区的百姓了…… 这样的议论，对于朝廷的威信不利，林如海估计没多久上头就会定下处理的结果了，而在这时候，荣国府又收到了南安郡王府的帖子。 老太太已经听说了，老太妃要求老亲们在朝上帮他们说话，证明他们的清白，现在这帖子居然还送到了荣国府？ 要知道，他们家也算是苦主了。 这次是家族大不如前的下场，口中再是亲热的老亲也是看碟子下菜的。 老太太看到的时候没忍住笑了，被气笑的。 笑过了之后她就去对着老国公的牌位念叨了一场。 她出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 贾赦和贾政都来了。 贾赦浑身酒气，他之前因为醉酒睡着了，如今能过来还是喝了解酒汤的缘故。 虽然喝了醒酒汤，但是他一张口满嘴的酒气，“老太太，你可有什么打算？” 老太太看了一眼醉醺醺、活像个糟老头的老大，又看了看挺拔斯文的老二，他还怪自己偏心，谁能不偏心？ “自然是要拒绝的。”她没有公开去抨击南安郡王府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她不可能彻底站到南安郡王府那边去。 她知道她这样做郡王府会不高兴，但对方也没顾忌他们高不高兴。 贾赦听了，没再说什么，“老太太英明。”说完就闭上眼睛，他太困了。 贾政：“儿子觉得母亲做的对。”他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现在朝堂上南安郡王府的形势可不太好。 说起来有些惭愧，在声讨南安郡王府的时候他没有吭声，从始至终荣国府也没有出面，贾政不知道他是不是太敏感了，他感觉有些同僚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让人脸热。 林黛玉在这时候收到了她未婚夫的来信，他这封信是来请功的，因为他先知道了父皇和皇兄的处置，让她放心。 前脚收到信，后脚圣旨就下来了。 太上皇定下钦差人选:正三品刑部侍郎楚大人，另外还点了一个副手，那就是他的十二子司徒铭希。 第313章 这是林黛玉未婚夫的同胞兄长。 对这一点，十四他是十分羡慕的，他长到这个岁数还没有离开过京城，他想去看看不同地方的山山水水，但他现在的年纪是不会被允许的，他兄长就不一样了，他已经成亲了，成亲就代表着长大，可以立业了。 他还从自己亲兄长那里得知了更多的内情。 这一次楚大人有两个任务，一个任务是要去追查前任钦差吴大人失踪的始末，缉拿凶手。 第二个任务就是前往南疆核查南疆事宜，如果吴大人还幸存，以楚大人为主，一起前往。 吴大人出事后，大家都知道这事没完，但派谁这一点朝中有诸多争议。 有的人想要派自己人去，有的人觉得这次的事不好办，自己不想做，但想让对头上去，还有的就是南安郡王府那边，他们不想让对他们有敌意的人上去，免得最后被牵扯进去…… 他们在朝中吵的十分热闹，不得不说，让皇上看着对下面这些人的心思和立场有了更深的了解。 以前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勋贵很多都没落了，却仍不可小觑，他不能着急。 最终定下来这个人选毫不意外的是太上皇的心腹，当初楚大人高中榜眼，还是太上皇钦点。 这个人选大家都算是意料之中，但司徒铭希的副手身份让大家意外，也触动了忠靖郡王敏感的神经。 怎么父皇没有透露过要派兄弟同行？ 要是早知道的话，他就会推荐和自己交好的弟弟毛遂自荐。 只是副手，事没办好不用担责任，要是他能办好事就能沾光，有了功劳，入朝的时候起点会比原先要高，他就能掌握更多的要职，结果父皇不声不响的把小十二这个毛头小子给派出去了！ 忠靖郡王感觉到了危机。 父皇他想要扶持别的弟弟了？ 不，他不会放手的。 司徒铭希也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个运气，虽然说南疆那边路途遥远，路上会十分辛苦，但他们身为皇子，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未来一辈子只能在这片区域活动，能有出去的机会，就算辛苦，他也乐意，所以他十分欣喜的接下了这份差事。 然后他就写了信让弟弟转交给林家，打听这一路上需要注意什么。 这一次钦差大臣出行，身边的人远超上次，而且这回有皇子同行，路上会有经验老道的人负责打点，不用担心出行遇到问题。 不过林如海看到信后也知道，对方并不是只问路上要注意什么，他想知道的是林家有没有其他可以提供的线索。 看来太上皇的这位十二皇子并不想单纯的做个吉祥物啊。 挺好。 虽然他现在没有什么线索，但他可以写信给儿子。 他倒是要看看，水搅浑后，会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 第144章 南安郡王府又不是泥捏的 南安郡王最近心情暴躁, 他已经知道这回来的钦差是什么人了，果然现在来的钦差比原来那个难对付多了，之前那个是御史, 他在地方上的经验少，而现在这个刑部侍郎就不一样了，他是从下面一步一步撒上去的，他还有个鬼见愁的称号, 就是说那些凶手犯人看到他就跟鬼见愁一样，还说他生来有异，有一双青光眼，看一眼就能知道罪证……传得很玄乎, 南安郡王当然不信这是真的, 但这些传言可以说明他的本事。 更别说还有一个皇子。 这个皇子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什么事儿都没做过, 还没有出宫建府的小皇子, 他只要把人招待好了就足够了, 但愿对方不会仗着身份肆意妄为。 如果他真的仗着身份乱来……南安郡王想了想，没忍住摔了桌上的摆件，只要不超过他的容忍范围, 他还是只能忍下来。 这阵子的事上面已经对他不满了, 不然也不会派一个皇子来压他。 林家小儿。 林烨。 都是他！ 他有今日都多亏了他，等这些事平息, 他一定要好好“报答”他才是！ 他不管在心里如何发狠,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他如今可以说是最想找到吴钦差, 把那帮该死的山匪捉拿归案的人了, 为此专门派了人到墨白县县令哪那里辅助。 墨白县县令:“……” 南安郡王这不是难为人吗？ 要他办案, 是他不想吗？是他做不到啊！ 他们县和南疆接壤，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就他查到的，那伙人一路往深山跑，现在早就不知道人跑哪去了，他还能把这连绵不绝的山给倒出来把人抓了？他要有这个本事，就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了。 南安郡王是不会管他有多为难的，他不想听。 墨白县县令被他逼的病了，差点没过去，因为这样他派来的人才收敛了一些，他倒不是没有去催更上面的知府，钦差在这里出事了，这知府也是难辞其咎，但那知府是个有后台的，南安郡王府不能太不给面子。 钦差大人他们一行没有拖延，一路快马加鞭，他们先去了墨白县所属的州府里一趟，然后就和知府一起来到了的案发地的墨白县。 案发现场到现在还被围着，尽量保留着原貌，不过有些东西，比如受害人的尸体已经被亲人指认，放入棺中，还没有下葬。 虽然他们的死亡原因是仵作一再确认过的，但谁知道上面会不会不信任他们的判断，要亲自确认？所以这些棺材就停灵在寺庙里，又派人看守，免得有人破坏。 第314章 这一次跟着钦差一行人一起来的，还有吴大人的第三子。 他父亲凶多吉少，要是找到了他的尸体，他身为人子，要护送他父亲回乡安息，如果他父亲福大命大还活着，就由他来照顾他。 根据这一伙人留下的痕迹，他们逃往的深山已经归属南疆，所以他们在墨白县待了一阵子之后，就来到了育兴，巡抚闵大人出面为他们接风洗尘，包下了育兴最好的酒楼待客。 别管他们的到来有什么目的，面对南疆众位大人的热情招待，他们也热情相对，宾主尽欢。 包括南安郡王，他也在，全程笑呵呵的，态度和蔼。 至于他们的落脚点，闵大人提前收拾好了衙门里的空屋子，他们有意可以住下，要是想住到外面，闵大人自己家够大，能住下这一行人。 不出他意料，楚大人做主，在衙门住下了。 这里之所以能挤下这么多人，也是因为育兴上下手里有些银子的都自己在育兴置办了宅子。 这育兴的衙门不算破败，但这是公家的地方，也没有哪任主官想要掏钱好好修缮，所以也就是不破败而已，普普通通，自家置办的宅子住起来可舒服多了，而且育兴的房价对于他们来说很友好。 在闵大人开口邀请大家去他家住下的时候，有些人试探的问南安郡王:“郡王府的风景可是一绝啊。” 司徒铭希好奇的跟着问了一句：“果真？” 不过南安郡王好似没听出什么暗示：“住在衙门好，办事方便，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要是以前他邀请就邀请了，他怎么也不缺几个空院子，但是这帮山匪钦差都敢动手，还让大家把怀疑的视线放到他身上，现在这里有个皇子，要是他们想又来这招，不管成不成，如果他住在自己的郡王府出了事，他们怎么也没法彻底脱离干净。 为了避免这个可能，南安郡王闭口不提邀请他们去他那边小住的话。 说实话，楚大人还真有点小失望，不过住在衙门里也好，办事方便，而且他们是钦差，不是来这边享福的，衙门的条件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是楚大人的看法，在司徒铭希看来，这里的住宿条件很差，他只分到了两间房，谁叫他们带来的人多呢。 转了转后，他那点意见就消弭了。 他来的路上确实是吃了苦头，如果是在京城让他住这样的房间，他会发火，但在路上帐篷、马车都睡过，各种不便提高了他吃苦耐劳的能力，他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默默的接受了。 他有自知之明，他这一趟是来干嘛的，他要听楚大人的话，他让自己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相应的，他跟在楚大人的身边默默偷师。 这是个心有成算的人，来的这一路上井井有条，一点差错都没有出过。 他们刚安顿下来，楚大人就带着司徒铭希在巡抚大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林烨的办公地点。 那一伙子山匪派了人追查，但没有抓到那伙人，没什么进度，所以钦差打算一边等一边执行第二个任务。 而铜矿相关事宜是林烨牵头，他要看相关文书卷宗，林烨十分配合，资料他都整理好了，装了满满一箱。 里面口供、卷宗分门别类归置好，看上去十分清晰。 不过这些资料，没有超出铜矿之事的范围，其他的东西在楚大人开口、林烨观察下结论之前，他不会主动送上去。 这一箱的资料，足够他们看一段时间了。 而看了这一箱的资料以后，楚大人感觉通身舒畅，第一回不觉得看到这么多文书眼花，这么有条理、证据齐全的资料，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如果这是他的副手那就好了——这个可惜的想法一闪而过，就被他丢到了脑后，他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一个从三品的副手？等小林大人回京，多半就是同级了。 这份卷宗司徒铭希也能看，他一开始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当他们又拿到了南疆其他官员手里的资料，对比以后发现了显著差距。 他看的眼睛疼，提取的信息有限，有些还语焉不详，要自己注意有没有陷阱，或者是内情。 他们是钦差，代表着太上皇、皇上的意志来巡视，他们要看他们的政绩，大家表面都配合，但这当然不可能都是真实的。 对自己不利、有害的部分没有人会傻的主动露出来。 他们表面配合，但实际有诸多理由，比如说资料还在整理，比较杂乱，只能先提供部分，或者干脆一拖再拖，他们未必敢作假，但只要隐瞒部分关键信息，或者故意用过时的旧资料数据，就可以让钦差无法得知最真实的内容。 这就要看钦差的本事了。 有些东西是南安郡王府不乐意让钦差看到的，但巡抚大人和林烨怎么会同意呢？ 随后他就收到了司徒铭希让人送来的匣子。 这个匣子是他出发之前做的顺水人情，问林家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然后就有了这个匣子。 这里面就有安安口述，林黛玉拿笔写下的家书。林黛玉完全是以小孩的口吻写下的，原话怎么说，她就怎么写，她还会附上旁白，比如说安安说话时的神情动作，还有一些额外的补充，把他们写信时的场景通过文字具现到他们眼前。 林烨看了许久，在孩子的身上，时间好像过得这么快，恍惚中安安还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现在他都已经能说会道了。 第315章 崔玥看了信，没忍住流下泪来，尤其是她看到安哥儿那句我想母亲，我不想要继母的话，让她完全控制不住眼泪。 她一边流泪一边骂：“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居然这样吓唬一个孩子，也不怕报应到他自己的子孙后代上！” 林烨把人抱入怀:“父亲母亲在追查了。” 除了林黛玉的信以外，还有林如海的，把这件事的经过都写了，还有一些关于钦差的言论，林烨看了以后，觉得可以把他查到的东西都送出去了。 他之前给皇上的密折提过一嘴，但钦差亲眼见证的又不一样。 所以楚大人的案桌上就看到了不同时期的户籍册和鱼鳞册。 一个登记人口，一个登记土地。 人口总体这些年是增加的，但土地就微妙了，这么多年，良田数量增加的太少了，而在郡王府名下的太多了。 土地是很好查的，因为土地不会跑，不会跳，也藏不起来，只要和原先的对比，纸面上就能轻易发现不对。 原先这里登记的是良田，如今变成了荒地，这些被特别的摘录了出来，等待有心人的发掘。 至于现在是不是荒地，上面的地址这么明确，他们想去看随时可以去，反正林烨是不认为那是荒地，谁家的荒地有围墙、有人看守，闲人免进？ 看着这些东西，楚大人就知道为什么小林大人的夫人之前突然得了“怪病”了，他查的这么细，南安郡王府又不是泥捏的菩萨，不想把这根眼中钉拔出才怪。 除了这暗搓搓的告状，另外还有这几年的情况对比，状是要告的，功也是要表的，这不冲突。 另外，林烨还送上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楚大人看了以后按下了，观察了一阵后，默默的采用了。 于是，钦差带来的人更加频繁的在南疆四处核查，一直窝在育兴城不动弹的司徒铭希也按捺不住了，以核查为名，四处欣赏名胜古迹，结果意外发生了，他在去一个有名的佛寺上香时，遇刺了。 消息传开，育兴官场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之前吴钦差在隔壁出事，他们还在做壁上观，如今事发生在南疆，换成他们提心吊胆，他遇刺了？！受伤了吗？ 如果太上皇的儿子在南疆折了，他们头上乌纱帽还能保得住吗？更有甚者，他们的项上人头还能保住吗？ 南安郡王：“……” 他觉得自己不是乌鸦嘴，他只是有先见之明罢了，幸好他没让他们住进郡王府。 庆幸归庆幸，南安郡王府也难辞其咎，因为司徒铭希出游，跟南安郡王府借了护卫，他不能完全扯开关系。 他想到这里，差点跳脚：到底是谁这么大的狗胆，接二连三让他染上一身骚？！ 第145章 殿下情况如何/二次遇刺 司徒铭希得知消息后一脸凝重。 他没想到“自己”真的遇刺了。 去寺庙上香的那个“司徒铭希”是他的贴身护卫假扮的。 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 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有可能遇险，哪怕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他也没出言反对, 现在这一幕真的发生了，他觉得庆幸。 因为他的贴身护卫受了些小伤。 要是换成自己，可不一定还是小伤了。 楚大人不单单感觉庆幸，还有些后怕, 司徒铭希是被他带来的，要是他出事了，自己难辞其咎。 后怕之后，则是兴奋。 突破口来了。 这些胆敢刺杀的人都是一把好手, 如果不是好手也没办法突破重重护卫, 伤到那位假冒的皇子,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凭空冒出来的, 这跟让吴大人失踪的那伙山匪多么相似？ 他们做下了这样的大事, 除了留下了几具身份清晰的小山匪的尸体以外, 其他的人当地衙门派出了经验最老道的能人去追击都追不到，这根本不是那些普通的小山匪能做到的。 他们对山里太熟悉了，脚程又快, 还会把自己路过的痕迹清扫干净, 导致他们错失了追上去的时机，以至于失去了线索, 这回不一样了, 他们是瓮中捉鳖, 消息传来说刺杀的人一个都没逃出去, 虽然有些人见机不妙自裁了, 却也被他们这边抓住了机会, 留下了四个活口。 楚大人兴奋，但他并没有放松对郡王府的警惕，这些护卫中有不少是跟他们借来的，他们也有机会通风报信，他不敢完全信任他们。 所以他叮嘱司徒铭希：“殿下接下来不要再出门，等我消息。” 司徒铭希不是有冒险心的人，他对自己的小命爱惜的很，之前他愿意配合不出门，现在知道有人刺杀他，他更不会出门了，就算楚大人不说，他也会窝在衙门里不出去：“我明白，大人放心。”他在皇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不会在衙门里待不下去的。 楚大人对此十分满意，留了人手保护他，就带了其他人匆匆去事发地的舟石县。 他满意了，但舟石县的县令感觉天都要塌了，深感自己前途无亮，项上人头摇摇欲坠，他可不知道这位遇刺的皇子是个替身，他只知道这位殿下来自己辖区内游山玩水，他还盘算着能不能借机攀附，把自己的女儿送上去。 他膝下如今有三个适龄的女儿，长得不说有多么花容月貌，那也是娇俏可人，只要有一个能被看中，自己以后的仕途就能好走很多，结果他还在这头想着有什么把女儿送上去的机会，那头就传来了晴天霹雳，殿下在山上遇刺了！ 第316章 消息一传来，齐县令就晕了过去，被下人掐人中给弄醒了，然后他就屁滚尿流的带着大夫快马加鞭赶去了妙萦寺，在路上他在心里把漫天的神佛都拜了一个遍，祈求殿下千万别出什么大事，最好连个伤都没有！ 结果事与愿违，他被人拦在了屋外，冷着一张脸的护卫：“殿下如今不方便见人，劳烦齐县令在此等候，至于其他人，一起去封锁路口，不能让任何人离开！” 齐县令擦着额头的汗答应了下来:“下官随时等候殿下传唤，封锁路口的事这是应该的！我马上吩咐下去！” 他上山的路上已经看到了那些惶恐不安的百姓，他也不能说这些百姓里没有其他同伙，毕竟现在这些刺客就是从百姓之中暴起伤人的，殿下遇刺的事已经发生，他只能期盼将功折罪，所以他一连声的答应了下来，让带来的人手把路看好了。 倒不是他不想立刻把这些人都审一遍，但他人手不够充足，而且看样子，殿下的人没有把这事交给他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不知道殿下需不需要大夫，下官带了我们县最好的三个大夫过来……” 他这话一出，护卫看他的视线就变的凛冽了起来，血气腾腾，这不是齐县令的错觉，这位护卫身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呢，这样近距离的接受他审判似的目光，让他额头的汗流的更凶了，怎么这样看他，难道他会害殿下不成？要是耽误了治伤可怎么好？ 不过看到他这样警惕的样子，齐县令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难道他们是怕他带来另外一波刺客？ 只是这么一想，齐县令就觉得坐立不安，看自己带来的人也有诸多怀疑，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这条命送上还不够，他一家子都得一起下黄泉。 所以他再也没开口，只静静的等待。 他听从吩咐。 他带来的这三个大夫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一个个低着头，耸着肩膀在一边当鹌鹑，那护卫盯着他们来回打量了一会儿，把这几个大夫打量的浑身僵硬之后才点了头，“你们三个跟我进来，注意，不该说的别说。” 齐县令:“……” 他嘴巴里就跟吃了黄连一样，苦的他心里发慌。 既然需要大夫，那就说明殿下受伤了。 伤情是重还是轻？ 如果是轻伤的话应该会见他吧。 重伤……有多重？是否会危及性命？ 齐县令焦虑的想要知道结果，但这三个大夫这一进去就没了动静，让齐县令等着等着，等出了一身汗。 他忍不住问:“不知道要什么药材，如果有缺的，下官立刻派人回去取来。” 虽然他们三人是带了药箱过来的，但那药箱可不大啊。 护卫板着脸:“有需要我自然会跟你开口。” 齐县令:“……” 莫不是没有用药的机会了？ 他心里冰凉一片，忍不住又问：“那些胆敢行刺的贼人不知如何了？是否有需要在下的地方？”他问的很客气，不是他要客气，而是这位护卫品级比他高。 护卫:“你把人看管好，不允许他们私下走动，我们已经派人前往育兴报信，诸位大人很快就会到了。” 齐县令听了，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不是遇刺的现场，他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些血迹和尸体，那些地方才是，所以他现在真不知道这些刺客有没有留有活口。 这里和育兴距离不算远，快马加鞭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齐县令算了算时间，这地方在郊外，靠近育兴的方向，自己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他来的路上也用去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他再等等就是了。 这时候没有人顾得上饭不饭点，不管是他们，还是那些被圈住的百姓和这座寺庙里的僧侣。 齐县令耐着焦心等待，那一头，育兴城里，楚大人带头，加上巡抚、南安郡王、林烨和知府等人一起带着人快马加鞭前往舟石县。 他们没有一个人坐马车。 马车太慢了。 知道那是假皇子的只有三人，分别是出主意的林烨、钦差楚大人和巡抚闵大人。 南安郡王和知府等人是不知情的。 做戏做全套。 所以楚大人出发之前让人匆匆“绑”来了大夫。 一路上没有人闲谈，大家的担心和焦虑是实打实的，司徒铭希出事了，他们都要被问责，辛苦这么久，就盼着政绩考核得一个优字好升迁，如今来了这么一遭，白干。 只有一个人担忧中还夹杂着兴奋，那就是已经失踪的吴钦差的第三子吴三。 因为他从这次的刺杀行动中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父亲遇到山匪失踪跟这次遇刺说起来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不是能从这次找到他父亲的线索？ 万一他父亲还活着呢？ 他在马背上看了一眼林烨的方向，两家是故交，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烨，想和他打探消息。 他之前怀疑父亲是南安郡王府下手，现在他不太确定了，他对自己父亲下手说的过去，父亲来南疆就是调查南安郡王府的，但是对太上皇的儿子下手，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他有什么理由做？ 他很想和林烨讨论一番，不过如今的时候不对，所以他忍住了。 他们一路急行，来到了舟石县郊区的妙萦寺，见到他们来了，齐县令就跟见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来。 第317章 “下官见过诸位大人。” 巡抚闵大人挥了挥手：“不必多礼，如今情况如何？” 回答他的是一直守在门口的贴身护卫，“回大人，殿下受了伤，如今大夫正在内里医治，刺客尸体在偏殿，附近的路下官派人封锁，不允许进出。” 楚大人：“我们带来了大夫，殿下在哪？”他们肯定要先关心殿下的安危。 “大人请跟我来。” 能进屋里看望的人屈指可数，只有闵大人、楚大人、南安郡王和知府四人。 这个时候，“司徒铭希”正躺在床上昏迷，他头上绑着白布，白布隐隐透着血色，脸色苍白，旁边木头一样守着几个大夫。 看到他这个样子，所有大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关心懊恼溢于言表。 南安郡王脸上的担忧也是真的，看到“司徒铭希”这样子，又看了看屋外自己借给他使唤的护卫，心里破口大骂，他真是倒了血霉了！ 借出来的人折了不少，还惹了一身骚，他就不该松口答应借人给他！ 表达了关心之后，就该把注意力放到刺客身上了。 闵大人沉声：“这些刺客应该还有人混迹在百姓中，我们要把人给找出来，这事就交给我们吧，至于抓到的那几个刺客，就要劳烦楚大人了。” 楚大人没客套，拱了拱手：“辛苦诸位了。” 说罢，就转身去偏殿，审问那四个活口。 闵大人又看向南安郡王：“这里的守卫就交给郡王了，谁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其他漏网之鱼。” 南安郡王是武将，把这事交给他也是顺理成章。 南安郡王看了一眼他，有些皮笑肉不笑：“这是本王应该做的，不用闵大人客套。” 等南安郡王离开了，闵大人迅速给大家分配任务，被圈起来不允许离开的这些人没有完全脱离嫌疑的不允许离开。 至于说要不要把所有人都投入大牢慢慢审……舟石县的牢房塞到爆炸也塞不进去，这里的百姓太多了。 确实在人群中还有刺客，他们密切的关注着事情的进度，还有人负责在山里接应，给他们断后，但等着等着，一直没有消息，官府还来人了，那些负责接应的人就知道事情有变，赶紧就离开了，躲进了深山里，他们知道，既然他们没有回来，那就是凶多吉少了，他们要先保住自己。 而留在人群中打探消息的人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只是他们错过了机会，进出的路都被人封锁了，这时候要离开太显眼了，他们只能混在人群中，想要蒙混过关。 这里人这么多，就算想要把他们困住又怎么样？官府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去大牢问罪吧？ 他们从始至终没出手，只是来当眼线，他们小心些，被揪出来的可能不高。 所以他们就和其他人一样，面露惶恐的被人限定在原地，看着那些佩戴着刀具、又凶神恶煞的官兵们在周围来来去去，一个个脸上都是不安。 他们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来参加个庙会都能遇上祸事！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这么多的官兵出没，还有这个动静，就知道不是什么小事，再联想到之前隐约听到的一些刀剑相戈的动静和哀嚎惨叫声，一个个的更是恨不得能飞天遁地回家，离开这个不知道会给他们带来什么祸事的地方。 可惜事与愿违。 他们短时间内别想着离开了。 想要查清这么多人的来历不是一个小工程，齐县令也不是吃干饭的，早早就让人回去把县衙里的资料带来，如今林烨他们要查，正好可以对照着户籍挨个审问。 于是来参加庙会的众人被分开了一个个村子。 比如甲村的在这块地方站着，乙村在那块地方站着，然后互相证明自己的身份，交代自己的来意，说出自己在不同的时间段做什么，有没有人证，另外由这些给他们做证明的人说出他们有没有可疑之处，或者是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特长，如果有怀疑之人可以检举，检举有功有银钱奖励……这些交代清楚了，还要让他们的村长或者里正前来认领，确定他们说的真假。 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完成的，好在齐县令带来的人多，林烨他们来的时候带来的人也不少，不然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可以完成。 百姓那边还算是放的比较松，遇刺时在庙里的人审起来那才叫严格，但凡说的有哪里有模糊不清的，就不用回去了，统统关起来，并不怕事情闹大。 虽然真正的司徒铭希没事，但这里的“司徒铭希”有事，他将会放出消息，此次遇刺他重伤、昏睡不醒、命悬一线。 在这种时刻，会不会还有人忍不住出手送他最后一程？ 除了事发时在庙里的僧侣和百姓要严查，护卫们也要查一遍，确定他们没有勾结刺客，出卖“司徒铭希”的消息。 这里审问的重点就是南安郡王的人了，因为除了他的人，就是“司徒铭希”从京城带来的人。 对这些人用的就不是审问，而是询问。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都是南安郡王的人，而且他们在遇刺时奋勇杀敌，几乎个个带伤。 闵大人还以为查这些人南安郡王会有意见，结果他没有阻止，闵大人见此也不由心里一乐，看来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本来就因为兵权被上面忌惮，要是他还对皇家子弟动手，那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所以他要借他们的手证明自己的无辜。 第318章 南安郡王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他在南疆是土皇帝，但不是真真的皇帝，他在皇家面前狂妄，那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好了，把这些人送回去，他的日子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表现自己的不凡。 而林家小儿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有在杂乱的线头里找出关键点的本事，他急需证明自己的清白。 结果十分感人。 当晚，妙萦寺灯火通明，大家熬了半夜，只放出了一小部分山脚下庙会的百姓离开，其他人在原地待着。 也幸好如今不是冬日，晚上在野外过夜温度并不会害人，只是一个个饥肠辘辘是难免的。 他们可以喝水、出恭，但如果自己没有带吃的话，就只能忍饥挨饿了，他们为了早日回去，问到他们的时候，说话比一开始的结结巴巴流畅多了。 知府负责后勤，他让人做好了粥，“大人，先吃些东西吧，这在出结果之前也不能不顾身体。” 大家从知道消息就没有吃饭了，要说不饿，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为了尽快抓到幕后真凶，也是为了表现，一个个都忍住了，现在也差不多了，所以大家从善如流，先放下手里的事，先吃些斋饭。 也是在这时，有个大夫欣喜的从房里出来：“大人，殿下施针的效果极好，刚刚醒了一会，估计明天就没事了。” 一听这话，楚大人忙问：“殿下醒来就没事了？” 大夫一身轻松，不见之前的沉重：“是的。” 他这肯定的样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楚大人终于笑了，环视一圈，这里的人要么是育兴的官员，要么就是护卫，都算自己人，但他还是叮嘱了一句：“这是好消息没错，大家先别声张，等殿下明日醒来大家再高兴也不迟，我们今晚别休息了，争取明日就能把结果送到殿下跟前。” 闵大人率先赞同：“楚大人此言有理。” 南安郡王：“不过是熬一晚上，不在话下。” 于是吃了点东西垫底，大家又散开各司其职，这里交由南安郡王和诸位护卫守卫，结果在天将要亮，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一个护卫和里面人换防的时候，突然拿出了藏在袖里的匕首，在其他护卫的惊骇视线中，直直刺向了床上人的心脏，嘴上还喊着：“拿命来！” “叮当——” 他没有刺穿血肉，而是刺到了护心镜上，闭眼假寐的“司徒铭希”一个翻身就开始反击，而这位刺客还想再刺下去，却已经被其他刺客攻了上来，他没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了。 他当机立断反手刺向自己的心脏，那叫一个快狠准，但让人容易误会的是，他在自杀的时候对着刚从门口迈进来的南安郡王说了一句话：“小的无能，主子大恩、大德，小的来世再、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南安郡王。 一室寂静。 众位护卫和门外蜂涌进来的人看他的目光那叫一个微妙，而他身边跟着进来的人悄无声息的退开了一些，免得自己被牵连了进去。 南安郡王：？！！ 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气死过去。 但他强撑着不能倒下，他要是倒下了，这些人还不知道会给他身上泼什么脏水！ 他大声喊道：“大胆小贼，居然敢混入郡王府，无法无天，殿下，本王一定会把这些肮脏鼠辈揪出来！用他们的项上人头祭天，以证清白！” 他话里的恨意真心实意，眼睛都变红了，看着有些可怖，有的人不由低下头去。 南安郡王又一次品尝到了六月飞雪的味道，自己有没有干过他还不知道吗？ 到底是谁，三番五次让他背锅，这锅还一次比一次重？ 什么仇什么怨？ 是林家小儿做的？ 他有这份心南安郡王不怀疑，但他不应该有这么多好手。 而且这个护卫他知道，进府已经有将近十年了，那时候林家小儿还没中状元为官。 到底是谁？！ 第146章 我们自然是相信郡王的 南安郡王的愤恨看起来不是作假, 匆匆被叫回来的闵大人、楚大人等人看在眼里。 南安郡王把这个背主的护卫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对于巡抚和楚大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这个人背后的主子不是南安郡王，那就说明背后还有一股势力隐藏在南疆, 还潜伏到了南安郡王的身边，这么多年没让他怀疑。 这可是南疆，别看现在看着风平浪静，这边多山民, 多小国，一旦乱起来，脱离大盛的掌控不是没有可能，前朝时期, 南疆这边自治了上百年, 而前朝总共也二百二十年。 如果这真的是南安郡王做的, 那就说明他有大图谋, 他对皇子下手, 他的心大了, 他不希望京城来人到南疆耀武耀威。 因此，他们心中的警戒急剧升高，但面上却都摆出了一副相信郡王的温和面孔。 “郡王不必多心, 我们自然是相信郡王的, 这人不过是想要引起我们的猜忌罢了，如果我们真的这般, 才是如了背后人的意, 不知道郡王可知这位护卫来历, 还有家人？” 南安郡王：“他如今孑然一身。” 他原先父母双全, 膝下一女一儿, 日子圆满, 但他父母在五六年前去了，他的女儿难产而亡，他的儿子年纪小，在三年前七八岁的时候出门被拐子拐跑了，了无音讯，因为此事，他妻子伤心过度，缠绵病榻月余去了。 第319章 本来南安郡王不觉得哪里出奇，现在再看，他怀疑他那被拐跑的儿子很有可能是作为了人质。 毕竟他这些护卫被送过来给司徒铭希用的时候都是筛选过的，不是可信的人他根本不会送来，所以他怀疑这人一开始不是别人的人，是后面被胁迫背主了。 他这么一说，巡抚和楚大人也觉得不无可能。 南安郡王沉声:“本王已经派人回去查了。”他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不停给他泼脏水的肮脏鼠辈已经彻底把他惹毛了。 南安郡王又看向已经苏醒的“司徒铭希”，视线里有些狐疑：“殿下如今还有哪里不适？” 他遇刺时那灵敏的反应可不像是刚刚苏醒。 而且他居然身手这么好？ 他之前可没有传出任何武艺高强的话来，他是藏拙？还是…… 看到他怀疑的视线，楚大人也回过神来了，立刻上前拉住大夫给“司徒铭希”检查：“快，殿下的伤处又渗血了，对殿下接下来的恢复有没有影响？” 在刺客就擒的第一时间就有大夫重新给“司徒铭希”包扎了，现在不过是楚大人拉着大夫上前遮挡住南安郡王的视线罢了。 楚大人可不想这个时候揭开他是假扮的真相，既然已经钓出来了一条鱼，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别的？而且揭开了身份，其他人追缉会不会还这么上心？ “我们离开吧，让殿下好好休息。” 于是众人又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司徒铭希”从京城带来的护卫守在房间里，南安郡王带来的护卫全都在门外，而且这回他们在外面有许多视线看着他们，防止他们还有谁进屋行凶。 对此，这些护卫脸上都是僵的，心里十分憋屈，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偏偏如今连反驳都不能。 到第二日中午，楚大人审问的那四个活口有一个没了，另外三个一开始是硬骨头，但没能坚持扛到最后，松口了。 他说他们是南安郡王府的私兵，奉命刺杀。但是楚大人并没有直接相信，这些人胆大包天，胡乱攀咬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至于说是南安郡王，也不出奇，毕竟已经有人有了更明显的暗示，所以他们的口供是真是假还需要核实。 他们骨头硬，那就看看他们能硬到什么时候吧。 不过随着拷问，他们说出了更多南安郡王府的事，有一些巡抚和林烨都不知道，但看他们说出来的东西，不像是虚构的，这不是自己人，知道的可能性不大。 闵大人眉头紧锁：“我还是认为这些不是南安郡王府的人。”如果南安郡王有谋反之心，他不会对手下的将兵剥削至此，没有这些兵将，也不见他囤积钱粮，他拿什么谋反？ 林烨点头附和，眸光一闪：“楚大人，我觉得巡抚大人此言有理，这是有心人的栽赃陷害。” 楚大人心里也是赞同的，但他不会轻易下定论：“继续审问，林大人，外面的百姓就劳烦你尽快了。” 回头他就吩咐下去用狠手，到了晚上，这三人中终于有人扛不住了，开始交代些不一样的，他说他们是目灵族人，而他们的先祖在几十年前掀起过叛乱，太上皇下令派南安郡王镇压，头目全都被杀挂上了墙头威慑众人，而他们是那些人的子孙后代，这回太上皇的幼子来到了南疆，他们找到了机会，伺机报复，想要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滋味，要是能嫁祸给南安郡王那就更好了。 闵大人皱眉沉思：“确实有这个目灵族，不过在之前的叛乱中，这一族被周边其他族吞并，已经没多少人还自称目灵族人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着这份仇恨，还打算报复。 林烨点出问题：“我看过目灵族的资料，他们现在还有两支活在黑托县，总共三万余人，而在叛乱平息后，这两支总共有十三万左右，如今这三万余人都活在山里，聚寨为生，是当地其他大族的附庸，他们如果能培养出这样的能手，人数不应该削减至此。” 这些年总体是风调雨顺的，人口一直都在增长。 而目灵族人不单单没有增长，还少了大半人口，他当初就是因为这一小族的人口变化注意到他们的，认定别有内情，专门调了当初的文书查看，才知道原委。 因为当初的叛乱是由当初的目灵族首领带头的，还裹挟了相邻的其他异族人一起反叛，他们在南安郡王带兵平叛的时候损失没有目灵族大，却也损失惨重，而且有一人在那次平叛中反水，及时投了南安郡王，在平叛中立下不少功劳，所以他最后得了个官身，在反叛的人都被剿灭之后，他看着自己族人的人丁减少了那么多，认定是目灵族用花言巧语哄骗了他们那一支的首领才会由此下场，所以他没少给剩下的目灵族人找麻烦，这些目灵族人本来就因为反叛被歧视，还失去了大部分青壮，很多人因此陆陆续续脱离目灵族的身份，逃向深山，要么就是并入其他族里，这些年也一直没有什么能耐人，所以他们的人口数量不增反减。 闵大人沉默了一会儿，看林烨的目光有些异样。 这目灵族反叛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他要不是机缘巧合听没听过，没想到林烨居然说的头头是道，这过目不忘的天赋实在是让人羡慕。 除了这边的突破口以外，林烨那边也差不多了，大部分百姓都可以离开了，留下来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疑问之处的，林烨已经揪出来了一个探子，但是这些人里根据这个探子的口供，还有一个人，不过他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双方是凭借暗号接头的。 第320章 至于山外那些负责接应的人，不得不遗憾的说一句他们发现的太迟了，那些人已经没了踪影，想要追也没法确定方向追上去了。 而这个被抓出来的探子马脚是露在“户口调查”上，他被一个一表三千里的远亲指认了，因为原主是认得他的，但这个人不认得他，而他们小时候很要好，直到娶亲之后才没了往来，不应该会忘掉他。 这个探子的嘴巴不硬，把人找出来后没多久就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倒筒子似的倒出来了。 但他的口供让林烨皱眉，因为和太平教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烨的直觉告诉他这和太平教脱不开关系，只是他不能在这时候用自己的直觉说事。 大家谁不知道他逮了太平教众多人手，把他们在南疆的驻点连根拔起？他要说这是太平教做的，更像是往太平教身上泼脏水。 只是这些人不管怎么问，他还故意说了太平教相关的事，这些人的反应都平平，如果不是他们的演戏炉火纯青，那就是他们被培养的途中确实没有人和他们说过太平教。 这些年来，太平教藏在暗中，到底做了多少事？ 他们背后如果是同一个主子，是不是说太平教不单单用太平教的名义行走，背地里还有别的名号？ 想到这里，林烨豁然开朗。 他决定回去后再好好看看南疆这些生存不易的异族现状。 或许太平教的人就藏身在这些异族中，好避人耳目。 只是这么一想，林烨就觉得有些头疼，南疆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山和异族，衙门里有记载的绝对不是全部。 他要想在这么多异族中找出线索，要花费不少时间。目灵族倒是在他眼前，但既然已经暴露了出来，那多半就是个弃子，有价值的线索应该已经被清洗过了。 没多久，就在剩下的人里把第二个探子揪出来了，跟前面那个人一样，只供出了目灵族，林烨对此是意料之中，没多久，他们就决定启程回育兴。 因为“司徒铭希”二次遇刺，人陷入昏迷，要回育兴用最好的药慢慢治疗。 这一队人由巡抚和钦差等人领头，而林烨和他们分开了，他比他们更早带着人手前往黑托县，前去抓拿刺客同伙。 第147章 这老匹夫真会装模作样 随着“司徒铭希”、钦差等人回到了育兴城, 大家也都知道了各种影影绰绰的消息，比如：殿下遇刺了！重伤！事情闹大了！ 导致平时爱上街玩闹的纨绔子弟在家中当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宝宝，就连那些走街串巷的混混都品味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龟缩在家中不出门，这让负责治安的人都感觉到了活计的轻松，但这轻松还不如不要，心里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因为殿下遇刺的人还没有全部缉拿归案，谁知道会不会还有后续？要是有的话，他们要是一个疏忽……光是想想，就是背后能出冷汗的程度。 大家的小心不是没有来由的, 南安郡王在府内自查, 清出了不少探子, 这些探子有一些他之前是知情的, 他自己也派了不少人到别人府上, 只要人在掌控之中, 他不会一味的赶尽杀绝，如今这些人他只留了一些身份清晰、确定只是小探子的人，其他的, 但凡是哪里有疑虑的, 比如家中有大笔来源不清晰的钱财、家中人员的出现或者消失可疑的，统统关起来, 有不少就此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南安郡王府的深深宅院里, 为此南安郡王府人心惶惶, 看着自己身边的同伴也不敢再和之前那般轻松说笑,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 身边的同伴就会突然失踪, 他们只能明哲保身。 崔玥不知道这次的刺杀上面有先见之明，将计就计，她听到消息说自己十二舅舅重伤，立刻就急了，偏偏自己夫君外出办差，一时半会不能回来，她没法和他打听十二舅舅的具体情况，只能自己派人送上帖子，询问方不方便前去探望。 她的帖子被送到了楚大人的手里。 司徒铭希看着这帖子：“楚大人，我能见外人了吗？” 他来到育兴后露面的次数不多，但南安郡王已经起疑了，如今这个是他姐姐的女儿，小时候就有过相处，要是让假扮自己的护卫和她面谈，司徒铭希没有信心能不露馅。 楚大人笑了：“林夫人来了，见到的是昏睡不醒的殿下，她不会发现的。” 司徒铭希明白了，看来回来以后，还是假扮自己的护卫的主场，他省事了，他不由好奇问道：“对于刺杀的幕后主使不知道楚大人有何见解？” 楚大人心下一凛，虽然他问的十分平和，但楚大人一点都不会相信他真的这么平和，只是看那些护卫的伤处就能知道，那些人是真的想要他性命的，不过是他年纪轻轻就有一副好涵养，没有把自己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罢了。 楚大人：“殿下是疑心南安郡王在背后指使？” 他叹了一口气：“殿下也看了那些口供，他们翻来覆去说不出其他。” 先招出了南安郡王，然后又说是目灵族复仇，看起来先说南安郡王是想要栽赃陷害，楚大人先肯定了一点：“从目前的口供和线索来看，刺杀事情不是南安郡王的本意。” 司徒铭希没有说话。 他在接旨之前，被父皇叫过去聊了一会儿，重点就是打探南安郡王是否有反意。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谁知道这不是他的障眼法？ 而且虽然京中有老太妃、南安郡王妃和世子等人质，但南安郡王在南疆宠妾爱子一个不缺，他若是真有反意，不一定还会顾及京中的人。 第321章 楚大人低头:“这目灵族的突然出现也是疑虑重重，林大人已经前往，想必很快就能发现其他线索。” 司徒铭希明白了，楚大人认为南安郡王目前还是安分的。 他心下微微一松，不然他真会担心自己走不出南疆。 很快，崔玥就前来探望，床幔中，“司徒铭希”脸色苍白，人事不知，旁边的楚大人一脸忧心忡忡，崔玥看了眉头紧锁：“我府中有位秦大夫医术高明……” 楚大人叹了一口气，拒绝了，“王大夫祖、父都是太医院出身，多谢林夫人好意。” 崔玥也不能说秦大夫的医术一定会比这位王大夫高明，那样要是没把十二舅舅治好，那就是害了秦大夫了。 除了留下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珍贵药材，她没法再做其他的，她一脸忧虑的回去了，她是第一个上门探望的，其他人倒是也想去表示自己的关心，不过他们都被拒绝了。 崔玥的脸色被大家看在眼里，更加重那个流言的真实性：这位皇子情况不妙啊！ 南安郡王听到后却是嗤笑一声：“这老匹夫真会装模作样！” 他已经回过味来了，二次遇刺的那个人并不是真的司徒铭希，他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他倒是没有怀疑第一次遇刺的人也是假冒的，他认为他多半只是受了一点皮毛伤，要是司徒铭希真的重伤了，那位钦差不会这般稳得住，早就应该跟之前林家小儿那般病急乱投医，广招天下名医救治了。 那一头，林烨快马带着人来到了黑托县，当地的县令对此连忙恭迎。这是三品的道台，自己才从七品，是他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官大一级压死人，突然来到他这个偏远穷县，心中不由惴惴不安，尤其是在这位道台大人提及目灵族的时候，这位县令心虚了，他没少从目灵族这些山民身上盘剥些好处，道台大人不是来为目灵族出头的吧？ 这就是位置偏远、消息也闭塞的坏处了，这里的县令都还不知道司徒铭希遇刺的事。 在得知林烨的来意之后，这位县令整个人都呆滞了，他辖内的目灵族人刺杀太上皇幼子，导致重伤？ 这还不如是来为目灵族人张目的呢！ 他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是逃不开的了。至于别的罪名，就要看目灵族涉及多少，还有这位皇子的伤情了，但他是真的无辜啊，这位县令看着林烨带来的这么多人，欲哭无泪：“大人，下官一定全力配合，早日把那些该千刀万剐的贼人抓拿归案！” 林烨微笑：“本官是相信涂大人的，正好，这些都需要涂大人帮忙。” 黑托县是南疆最穷的几个县之一，按照他的假设，太平教绝对不会只套了一个目灵族的壳子，还有其他，那还有哪些地方比这些又穷、矛盾冲突又多的地方更合适呢。 而且他觉得这县衙里应该还有太平教的人。 那供出目灵族的几个刺客话里话外对目灵族的归属感很深，而且对目灵族的近况不是没有了解，他们还有家眷在族内，他们从身到心都是目灵族人，但目灵族的惨状他们这一代人最恨的应该是这位涂县令，而不是天高皇帝远的皇室。 * “司徒铭希”遇刺重伤的消息传得很慢，也可以传得很快，好在楚大人的折子更快，更早让真相送到了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一对父子手里，免除了自己“无能”的民声先传到他们耳中，影响了自己的形象。 太上皇的宫殿里，这对父子正在谈话。 皇上眉头微皱：“这么多年，是对南疆那边忽略了些。”居然有这么多牛鬼蛇神，不管是谁，胆敢对皇家行刺，就要有付出足够代价的觉悟。 太上皇闭着眼睛，享受着儿子亲自扇出来的微风，“交给楚磐，他知道怎么做。” 皇上应是，把原本要推出的人选吞了回去，他看了一眼父皇更加苍老的样子，把忍字在心里刻画了一遍又一遍。 他还年轻，等得起。 皇家父子知道司徒铭希没事，但其他人不知道，司徒铭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笔下的山水多了突兀的一条黑线，“什么，我十二哥受伤了？还是南安郡王出手？！”这可是他一母所出的同胞兄长！ 他立刻想起了自己怀孕的嫂嫂，让人去看看她有没有被这个消息惊到，如果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就先封口，让他打探清楚，或许这只是虚惊一场呢？ 这也是他的愿望罢了，他心里知道，这个消息能传到他耳朵里，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广，是不是南安郡王府做的这点他表示存疑，要真是他们做的，应该还有后续才对，至于他哥哥遇刺这事应该是真的，受伤应该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伤情如何？ 想到这里，他立刻派人去自己四姐那边询问，自己未来大舅子，也就是他表妹夫在南疆，四姐那边或许有最新的消息。 至于他自己则是打算去父皇那里看看，但他没有见到父皇，在宫殿外被人拦住了，父皇说累了，不见人，他只能失望而归，这时候他派出去的宫人也回来了，他十二嫂和母妃那边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这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 燕奚长公主知道的不比司徒铭晖多，堂堂皇子遇刺，这个消息传播的太快了，但要说起更多的细节，多是传话人的额外加工，不能细究。 林如海也想知道事情真伪，但他等着等着，没有收到儿子的信，他心中就有了预感，事情并没有太脱离掌控，不然儿子肯定会写信回来，或者说，这次的刺杀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第322章 不无可能。 但想要设局，也得是对方有这个本事，才让他们想方设法为他们布置陷阱。 林如海思绪翻飞，南安郡王这次是吃了大亏，如今京中他们的名声可不好听，为此他们家解释不过来，已经闭门谢客了。 还有那太平教，至今教主是何方神圣还未知，藏的太好了，如果这次入局的是太平教，他们这般已经不是普通的邪教了，胆敢刺杀皇子，是反贼。 王熙凤大着肚子，听着平儿转述的外面茶楼说的闲话，不由叹了一句:“这些人胆子也真大，皇家子弟的生死也敢编排。”现在已经传到这位太上皇的十二子重伤不治，当地官员怕担责，隐瞒不报，南安郡王府为了自证清白，让人假冒身份出面行走的地步了。 平儿点头附和，“可不是，我都不敢再听下去了，他们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再听下去怕都要信了。” 王熙凤突然笑了，“我真想看看南安太妃如今的脸色。”一定十分精彩，算是出了一口之前恶气。 也是巧了，这时候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她外孙媳妇得了“怪病”，老太妃还想让荣国府也站他们那边，霸道的很，现在好了，流言再这样传下去，哪怕不是他们做下的大逆不道的事，也染了一身骚，以后说起来，都要让人用怀疑的有色眼光看他们。 该！ 让他们不讲理！ 这是报应来了！ 而且这事也牵扯不到外孙，外孙上头还有巡抚，再者还有钦差也在，轮不到他背锅。 光是这么想想，老太太就觉得自己胃口大开。 而南安老太妃这时候已经病了，被气病的，她额头带着抹额，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她发热了，她挣扎着从梦魇中醒来，一眼就看到她孙子，也就是世子，“你、你快写信给你父王！让他上个澄清的折子，这是林家对我们家的污蔑！” 她不信京中流言没有林家的推泼助澜。 第148章 前朝余孽/你不生气？ 皇室的“热闹”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而且这回居然没有人管，大家讨论的就更欢了，多稀奇啊, 皇子当钦差还能遇刺，这接下来的热闹肯定还有的看呢。 南安郡王府也跟着成为了京中大家的热点，为此林如海趁热打铁，又拉了几个人下去, 这不全是他的功劳，是盯着他们的人太多了，被人曝出来了当初被掩起来的缺德事，林家和南安郡王府的关系摆在这里, 他就推了一把, 又给候补的官员空出来了几个位置, 皇家也是乐见其成, 虽然司徒铭希出事不是南安郡王府做的, 但多少也有关联, 收点利息算什么？ 从这方面来说，这些人都应该感谢林如海和南安郡王府，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啊。 皇室收到楚大人的信后当然不是什么都没做, 王子腾的亲家保宁侯出了一趟公差，这地方就在南疆隔壁, 要说没有防备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而且他们也不会到处嚷嚷, 所以在京中没有多少存在感罢了。 林烨那边也有了大突破, 说来也是巧了, 那黑托县的主簿是小透明汉官，秀才出身，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和后台，所以就是个吉祥物，手上的权利基本都被县令和其他大族的人架空了，但他是个细心的，他手上无权、无人，但他有一双眼睛，把黑托县的大小事宜都看在眼里，还秘密分门别类记载了下来，这回林烨这位三品道台来了，他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找机会把他多年的记载都献了上来。 他这些年的记载有多少？足足写了十个大本子。 这些大部分记载的都是县令和其他官员、大族干的缺德事，要是核实了，黑托县上面的人都要换一波，但要说对林烨要查的东西没用也不是。 在这些干了不少缺德事的大族里，有个大茶商胡家引起了林烨的注意。 他主要卖的是茶，但不仅仅只是茶，他们涉及的行业多，所以黑托县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和他有点买卖的关系，包括目灵族。 目灵族产出的布和药材有将近四分之一是被胡家商队收购的。 胡家生意做的这么大，当然不是没有靠山的，他的靠山就是涂县令，胡家家主是涂县令的表妹夫。 而胡家的异状是，他们商队进出黑托县的频率正常，但是他们商队的载货量不正常，主簿意外得知，他们的马车和箱子都是特制的，而且因为是熟人的关系，进出城门和关卡的时候他们的商队并不会被仔细检查，以至于蒙混过关。 但主簿有个小舅子被他塞到了关卡上，他有一次在泥石流事故的时候看到了胡家商队翻车露出来的货物里看到了一些明显不是山上掉下来的石头。 他跟姐夫提了一嘴，当时主簿没有察觉不对，但是没多久，他小舅子就因为喝酒喝多了栽进了河里没了性命，这才引起了主簿的注意。 因为他这个小舅子有个毛病，就是喝醉了以后嘴上没把门，这次就是因为喝酒误了事，把主簿特意给他的升迁机会弄没了，他在主簿跟前反省说以后要戒酒，他前脚刚说完就因为醉酒没了？ 主簿不信这个理由。 细查之下，就查到了胡家，然后根据特征猜出那些被小舅子无意中看到的石头是铁矿石。 他们黑托县没有铁矿，铁矿不是他们县能有的，尤其是他们县之前有过反叛历史，对各种铁器看的比其他地方更严，尤其是他们这附近有个盐湖，私盐让山民们对盐的需求没那么大，他们对各种农具的需求才是最旺盛的，只要有足够的农具，就能把蜗居在山里的山民手里的好东西都换出来，但最重要的是，铁器不仅仅还能做农具，还可以做兵器。 第323章 胡家想学几十年前的目灵族想自立？ 主簿不敢再查下去了，甚至这件事他都不敢记载本子上，这回在林烨跟前也是口述的。 林烨从胡家下手，开始查。 如果不是这位主簿，林烨很可能会忽略这位胡家，把重点放在目灵族和涂县令上，但有了主簿的提醒，胡家的不对劲就全都集齐成册放到了他案头。 未免打草惊蛇，他一视同仁，黑托县所有大户都被他查了，还限制了出行，随时可能被人带到县衙回答他的问题。 而他的信早早就送了出去，这信先是送到了巡抚闵大人的手里，他看了之后眉心一跳，立刻就让人带着一支兵丁出发，前往黑托县。 当崔玥再见到自己夫君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了，他看上去好像瘦了些，但精神看上去还好，她知道，这阵子夫君忙碌什么，还知道有了大进展，他就是去扫清余党的，现在他回来了，是事情已经办完了吗？她迎上来：“启昭，累了吗，快坐，我给你捏捏？” 林烨笑着按住了她的手：“我不累，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现在状态看起来应该不错才是。” 崔玥左右打量，也笑了：“是，这喜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林烨脸上笑意加深：“自然，刺杀殿下的真凶和太平教的教主真身都查出来了，他们是同一人。” 他能说，是因为已经定案了，只是没有公布出去，而且这人还没有抓到，崔玥疑惑：“居然是同一人？他们为何要行刺？” 林烨点头：“这问题问得好，这位太平教的教主身上有前朝皇室血脉。”所以他一直在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机会扛起前朝大旗，揭竿而起，各种谋逆之事办起来也从来没有顾忌。 崔玥急了：“既然已经知道人是谁，为什么不抓起来？” 林烨遗憾摇头：“我们也想，但他或许天性属乌龟，藏得太好了，他根本不在南疆，在南疆的是他的长子，他长子更名改姓藏身在胡家，我们也是从他长子的嘴巴里撬出了他们的来历。” 崔玥忙问：“那他在哪？不能派人去抓吗？” 林烨脸上笑意不减：“根据口供，他现在多半已经出海了，他们在海外一直有据点，还有人。” 崔玥纳闷了：“启昭，你不生气？这人可是被他逃了，不能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夫君他小时候遭遇到的谋害不就是因为老国公之前没有斩草除根吗？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几十年后，安哥儿或者安哥儿的子嗣又遭到太平教的报复。 林烨失笑：“他们这一脉百年在南疆的积累这回被我们连根拔起，元气大伤，海外的据点是比不得这边的。” 在之前，他们有两个主要经营点，一个是在江南，那回被老国公拔除了，这回是南疆被他拔除了，从这方面来说，这太平教和他们两家也是“缘分不浅”。 崔玥眉头没有松开：“就算海外被他们经营的不如我们大盛，也不能小觑，海外大盛看不到，也管不到。” 谁知道他们发展成什么样了？ 林烨笑出了声：“所以我想，太上皇也会这般想，无法安心的。” 太上皇比起皇上来保守的多，但如今有了闹出这么多事的前朝余孽在前，想必朝廷组织人出海的事能提前，不必等到皇上大权在握的那一天了。 崔玥明白了，眉头也舒展开来：“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们家的船队早两个月出海了，要是早知道，还能让他们在海外注意些，要是运气好，或许能找到他们在海外的据点也不一定。” 林烨：“他们那几条船能碰上的几率不大。”这回出海的人和船都翻倍了，但跟茫茫大海比较起来，太渺小了，毫无目的的寻找能碰上死耗子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崔玥看他这样，也放下心了，这是亲爹，要是太平教还有报复的余力，想必他如今也不会这么轻松：“水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去洗漱？” 林烨站起身：“好，我洗漱后睡一觉，没有什么事别打扰我。” 事情的经过当然没有他这几句说的这般轻松，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熬夜，抓紧时间把这些人抓拿归案，有山民，有大盛百姓、士绅，甚至有的人已经有了官身……忙碌的也不单单只有他一个，这段时间衙门里但凡是有公差在身的都是过着以衙门为家的生活，两眼一睁就有源源不断的活送到眼前，就连司徒铭希都被抓了壮丁，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因为楚大人知道他想要什么，把人塞到了林烨身边给他打下手，而林烨用起他来那叫一个不客气啊，他也好强，不肯轻易认输，所以这阵子黑眼圈已经成了他的日常装扮，但收获也是巨大的，林烨不藏私，有空了还会手把手教他从哪里找线索，怎么从卷宗上看出不对劲，加上还跟着林烨东奔西跑，见识下面人出于私心的各种搪塞、隐瞒，他回去后要是父皇让他入朝，他都有信心不会拖后腿了。 林烨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从下午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饿醒的。 和崔玥一起久违的用过了早膳，林烨又去衙门了，还有一些漏网之鱼要再筛一遍，他去到的时候，司徒铭希已经在他位子上了，看到林烨来了，他站了起来：“林大人来了，正巧，南安郡王府送了一些礼物给本殿下，林大人看看可有喜欢的？” 第324章 因为那个二次刺杀的刺客，南安郡王就给司徒铭希送了一次重礼，但后来又查出南安郡王府上有个小妾和管家是太平教的人，他第一次遇刺就是那个小妾从南安郡王的嘴中知道了目的提前布置的，所以他这回又送了一次重礼来赔罪。 司徒铭希收的理所当然，虽然受伤的不是他本人，但那不代表南安郡王府没有责任，要不是他们这边有先见之明，他是真有性命之危的。 而且他看着光鲜，实际上没有封王，没有分出去建府，他就没有产业，他还是个住在宫里的光头皇子，有了南安郡王府的两次赔礼，他的腰包一下子就鼓了起来。 假扮皇子是林烨的主意，如今他又在林烨这里学到了不少本事，所以想让他挑两件作为谢礼，不是谁都这么不藏私的。 当然了，嘴上不能这么说，“安哥儿也快要开蒙了，这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提前送给安哥儿的开蒙礼。” 林烨没有客气，他是相处以后觉得这人可交，才没有藏私，尽心提点一二，这个礼物他收的不心虚，他拿起单子一看，心中也不由被南安郡王府的富贵惊了一下，好东西可真多！ 他挑了两件心仪的，一想到这是南安郡王府的珍藏，心里的愉悦感更深了，“那我就代安哥儿谢谢他舅公了。”从崔玥那边的辈分来算，年纪轻轻的司徒铭希安哥儿要叫一声舅公。 谢过之后，林烨嘴上还似模似样的关心道，“听说南安郡王病了，也不知道如今病情如何？” 他这个病是被气出来的，那位管家是他们家的世仆，那位小妾身上有太平教教主的血脉，还给南安郡王生了两个孩子，他这么多年居然什么都没发现，这回暴露出来，连这两个自己的血脉他都忍痛清算了。 他也不想让人去看他的笑话，自那之后就闭门谢客。 司徒铭希看在这些送到他心坎的礼物上，没有在面上笑出来，只是嘴角微微掀起，“听说郡王府养了不少名医，这么久了，想必郡王也快痊愈了，大人，接下来可要上心些。” 看他那样子是把南安郡王府如今闹出来的笑话又在林烨身上记了一笔，等他们回京后，司徒铭希觉得南安郡王多半又要对他下手了。 第149章 钦差的本来目的/王熙凤又得子 对于林家来说, 太平教那是阴沟里的老鼠，不能见光，只要抓到了它, 收拾起来不说轻而易举，那也相差无几，但南安郡王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开国的勋贵，有王爵, 还有兵权，枝繁叶茂，就连皇家想要收拾他们，都要斟酌再三, 以免打老鼠伤了玉瓶, 而且还要事出有因, 师出有名, 不能留下一个刻薄寡恩、容不得开国功臣之后的名头。 林烨和林如海做的并没有伤及到南安郡王府的根本, 只是给这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修剪了一些枝桠, 而这一点也是皇室乐见其成的，所以钦差来了，南安郡王府也安静了下来。 可以预见的, 钦差一行接下来的重心转移, 南安郡王府损失的会更多，等这些钦差一走, 南安郡王府多半会把这些损失都记到林烨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 钦差不会来, 他们的损失也不会这么大, 到那时候他就危险了。 他们不会在明面上做什么, 但是只要不被查出来，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强硬的把这事儿放到南安郡王府的头上。 因为这个担心，所以司徒铭希出言提醒了。 林烨谢过了他的好意提醒，“南疆不是被人一手遮天的地方。” 要是他真能一手遮天，在这里的就不会只有一个铁面无私的巡抚大人了。 而且司徒铭希以为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了，但在林烨看来未必。 不过这是他的猜测，现在提及言之过早，所以他没说。 司徒铭希看林烨心中有数，便也笑了，不再多提，转而说起了太平教教主逃亡的细节来：“我看到最新交上来的口供，说他往岛国方向……”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 让大众知道的，并不是完全的真相，比如他们只知道司徒铭希遇刺是一个邪教做下的，不知道他们是前朝余孽，也不知道这个邪教的教主逃往了海外，而是把他那个被抓到的长子当做罪魁祸首，择日将会和其他犯人一起押往京城，走完程序后就会在闹市区问斩，让大家看看胆敢触犯皇室威严的人是何等下场。 现在还没到问斩的时候，只是传出了消息，贾赦这个许久不曾出门的宅男久违的来到了林府。 他高兴，所以他兴奋地从自己的书房里挑了一些好东西带过来送给安哥儿以做感谢，太平教总算被收拾了!这也算是报了他家的仇！外甥真是好样的！ 他没用，但他妹妹生的儿子有用，想必瑚哥儿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能安息了。 林如海也不知道罪魁祸首逃亡海外，他也是欣慰的，“太平教避光而行，藏在阴影里这么久，烨哥儿能把人抓到确实不容易，好在结果是好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 他这突然上门来，贾敏都被惊到了，匆匆过来一探究竟，听到他的来意后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她担心的坏消息，母亲年事已高，这个岁数已经到了说走就走的地步。 她心下松了一口气，看着贾赦的样子，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大哥，你也上了年岁了，要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苍老的也太快了。 贾敏不说别的，只说侄孙，“茂哥儿还那么小，父亲又不在身边，母亲有了身子，还忙碌着管家，要是没你镇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哪怕是为了他，你也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体。” 第325章 贾赦有些讪讪，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有些事不是说做就真的能做到的。 他出门这事儿，也惊到了荣国府其他人，尤其是他直接就奔着林府去了，王二太太想和贾政商量一下，但贾政不在家，他今日出门和那些清客出去参加什么文会去了，惹得她不满，用得到他的时候他就不见了，这还想让他去打听是不是琏二出了什么大事呢。 因为她已经让人去老太太和王熙凤那边打探过了，风平浪静，但她们都在内宅，消息没那么灵通也是有的，而贾赦，王二太太知道，他在那边放着有人，真要是琏二出事了，他是家里第一个知道的。 王二太太没多久就被老太太派人来叮嘱她消停些，没什么事儿，别上蹿下跳的给元春和宝玉丢人。 老太太猜到了老大出去是因为什么。 她无意掀开一些被隐藏的秘密，所以就这样吧，老大为了瑚哥儿大仇得报高兴，她也高兴，所以她让人去庙里给贾瑚点的灯多续了三年的香油，这个可怜的孩子和荣国府有缘无分，这么久了想必已经转世投胎，她这个做祖母的只能给他多添几分福气。 南安郡王府对这个消息按理来说是高兴的，因为他们身上的污水被洗净了，他们没有刺杀司徒铭希，但实际他们没多高兴，因为他们到底还是得了一个失职的罪名，被皇上申斥了一番，还罚了三年的俸禄。 三年的俸禄说多不多，他们家大业大，不会把这三年的俸禄看在眼里，但面子却是丢了个精光，老太妃对此十分恼怒，因为一个识人不清、用人不明的评价不知道多久要跟着儿子才能让人忘却。 要说起来，他们居然还得要庆幸，因为这个该死的太平教没有成功，要是成功了就不单单是这样了，这还并不是结束，因为钦差还在南疆，而且之前因为行刺的事情耽搁了铜矿那边的进度，现在想必会重新捡起来。 他们这一捡起来，他们府里做什么都要注意些，损失的钱财是他们也会肉痛的程度，却还不能不顾忌。 就跟大家预估的那样，太平教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楚大人等人的注意力就转回来了，着实从南安郡王府的身上刮了不少东西下来，有一些上好的土地还因此吐了出来，能归还给原主的几率不高，因为这些人要么家破人亡，要么就是隐姓埋名搬离他乡，不敢再留在南疆。 但这些土地总算又流通了出来，楚大人将这些土地拆分成小块，放到市面上卖了出去。 土地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好东西，好的、连成一片的土地更是，南疆官场也有不少人看着这些土地流口水，但顾及着楚大人等人在，没有一位大人以自身名义购置田地，基本上就是把消息传了出去，让自己交好的人家去买。 买的时候还不能选择，都是随机打乱抽选。 能买到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多多少少有点人脉势力，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新起的人家，事后南安郡王府要是想把这些大片的田庄重新拿回来，要费的功夫不是一点半点。 随着这些土地流出来的还有一些被南安郡王府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毕竟这些土地来路不正，这不正的路不是南安郡王府做下的，那肯定就有别人，南安郡王府没有挣扎，人选早就准备好了，他们一边割出了大片土地，一边还要安抚这些被推出去的人，损失不小。 相对应的，就是其他人家摩拳擦掌了，能买到之前根本买不到的好产业，还有空缺出来的位置，嘿，这可比过年还要喜庆啊！ 而且他们人多，就算钦差等人回京了，他们也不用太心慌，实在不行，想办法调走也是一个路子。 楚大人、司徒铭希他们这个年是在南疆过的。 司徒铭希已经想回去了，但楚大人一点都不急。 他来南疆，除了核查南安郡王府的事以外还有一个没有露在明面上的任务。 太上皇、皇上达成一致，想要在京中修水泥路了。 之前京里就修了那么一点地方，压根不够用，但因为各种因素，一直没有大力推广，如今到时候了。 而且他之前听人说，在霖海府林烨组织修路的时候没有经验，这回到南疆不单单水泥方子是改进过的，修的路也比在霖海府的时候更有规划。 听那话音，钦差就知道，林烨回京的日子不会太远了，想来到时候京中的路多半会交给他负责吧。 毕竟他做这事最熟。 而京城，天子脚下，本就应该是大盛最好、最繁华的地方，怎么能让京城的路况还比不过地方？ 而且楚大人判断林烨不会在这边待太久的情况是林烨在这边的名声确实相当不错，尤其是那些工坊的工人，在深入调查以后楚大人也能理解，他们本来家中贫困，为吃喝奔波，但只要进了工坊，勤勤恳恳做事，他们就不仅仅能解决自己的吃喝，还能想更多，而且那学手艺的学校……楚大人有的时候也会想，林烨他只想办教这些不入流手艺的学校吗？他难道就不想办一所正经的书院，用这么廉价的成本培养能科举的学子？ 想到南疆那些成本远比京城低廉的纸张、书本和笔墨，楚大人摇了摇头，他未必没有这么想过，多半是放弃了，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吸引的仇恨就太多了。 三年一考，能出仕的举子名额是固定的，一省总共才几十、一百余名，本来竞争就激烈，家中没有余粮的人是没有办法让一个男子脱产十几年、数十年去科举的，成本太高了，但如果这种廉价的学校推广开，竞争激烈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这种教授不入流手艺的学校挺好，名额有限，也不会招了谁的眼。 第326章 这对于这些普通老百姓来说也是好事，成本低，回报期不长，自然趋之若鹜，对开办人也十分推崇。 他要是回到了京城，是不是也会继续开办这种学校？应该会吧。 楚大人想到这里，不禁笑了，心中已经开始期待林烨回京后一起共事的场景了。 而且这还事关他自身——远的不说，每天上朝他家门口的路他已经受够了，尤其是下雨天和下雪的时候。 司徒铭希在民生方面的感触不多，但深觉自己长了见识。 他去了不少地方，这边的山水他看了以后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他弟弟要是来了，多半要乐不思蜀了，而去的地方多了，他也看到了不少迥异的风俗，比如有的异族他们没有男婚女嫁的说法，他们反过来，女儿留在家中招婿，儿子去上门，还有的实行走婚制度…… 年刚过，吴三就扶棺回乡了，他父亲吴钦差的尸体已经找回来了，没有侥幸，他父亲被他们掳走没多久就因为什么都不肯说被杀了，抛尸到了山谷，地方也不能确切的说个地点，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然后又让人收敛入棺，如果不是吴三没有足够的人手，他在年前就要领他父亲回乡，让他入土为安了。 在他们离开的那一日，育兴城外亭里，一堆官员在此送行，吴钦差是殉职在任上，所以就连巡抚也来了，送他一程。 吴三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冲这些前来送行的人磕了一个响头，这才泪洒满面的离开。 * 过了年，王熙凤先发动了，她又生下一个儿子，对此荣国府内欢庆了一场，虽然这是大房的嫡次子，算起来这已经是贾琏的第三子，不算稀罕了，但添丁进口怎么说也是喜事，对比之下，惜春时常觉得自己的侄儿、侄媳妇生的太少了些，至今他们只有一个儿子。 贾赦对这个孙子的看重不如长孙，但出手依旧大方，王熙凤生完后看到他派人送来的东西，一瞬间都产生了再生一个的冲动。 没多久，大皇子妃生下一个女儿，半个月后薛宝钗也生下一女，对此她是失望又在意料之中，因为她月份大了后就请有经验的人看了，说她这肚子里是个女儿，薛宝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女儿也是大皇子的血脉，是皇上的孙女，薛宝钗看她健康，失望了一阵就恢复了斗志，她还年轻，养好身体还能继续生，不过薛姨妈和薛蟠就没有她那么好的心态了，在家中愁云惨雾了好几日，跟他们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王二太太，她看到薛家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王熙凤那头生下一个儿子让她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如今总算雨过天晴，她就说宝钗这丫头没那么大的福气，她生的这个女儿不是长女又不是嫡出，以后多半也是被疏忽的命运，而且宝钗她没有命生下大皇子的长子了，大皇子后院现在还有两个有身孕的人，总不能这两个也是女儿吧？ 那样的可能性也太低了。 她想尽办法舍了宝玉攀上了高枝又能怎么样？她这日子不见得会比嫁给宝玉要好过到哪里去！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好在她还知道关起门来自己偷偷高兴，只是在和贾宝玉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被贾宝玉发现了她持久的兴奋，贾宝玉纳闷了：“太太这么替薛姐姐高兴？我想薛姐姐也会高兴，有了这个女儿，对她在大皇子府立身有好处，就是可惜了，好好的女儿家要出嫁，嫁了人后哪里还有未出阁时的光彩……”说到这里，贾宝玉的表情就有些不对。 王二太太知道他要说什么，感觉自己有些头疼，他又犯痴了，连忙打断， “好了，宝玉快收了你这神通吧，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一直不出门的姑娘。” 王二太太不能说宝玉这话是错的，当姑娘的时候万事不愁，不用为了自己的地位、夫婿还有子嗣殚精竭虑，那日子自然是快活的，只要是快活，又是花一般的年纪，那自然是让人怜惜的珍珠，只是世情如此，出嫁后辛苦，那也是人伦，宝玉这是还保留着赤子之心呢，如此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她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你舍不得薛姐姐？” 贾宝玉叹了一口气：“我当然舍不得，好久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王二太太脸色一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的儿，你是懂事的，那是大皇子的女人，你在我跟前说这些无碍，在其他人跟前千万不能这么说，不然被你老爷知道，他就要生气了。” 贾政的威力明显让贾宝玉瑟缩了下：“……我知道了。” 王二太太见他乖巧，又笑了：“你也要抓紧了，等你明年秋闱拿个好名次，我就给你聘个好媳妇回来。” 这下轮到贾宝玉觉得头疼了，他转移话题：“老太太说想和我说说话，太太，我把这东西送到了，先过去了。” 王二太太也不能拦着，心里知道他这是不想听，无奈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冤孽，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功名利禄是人人都想要的好东西，偏偏宝玉还是个孩子心性不知道它的好。 旁边自然会有说话的凑过来：“太太，我们二爷还不够懂事吗，刚从老太太那里得了点好东西就巴巴的给太太送过来了。” 这话说到王二太太心坎上了：“你这样说也是，宝玉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等贾宝玉回到荣庆堂，老太太看他脸上不虞，就开口问了一问：“你不是去你太太那儿了，怎么脸上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第327章 贾宝玉坐在她身侧，垂着头没吭声，老太太看他这样子就猜到了，多半是说让他上进的事，自从薛宝钗进了大皇子府以后，王氏催促宝玉上进的频率就高了许多，但宝玉性子摆在这里，是不乐意听的。 老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不能一直这样。 大房地位越来越稳了，要是宝玉不科举，以后怎么才能出头？ 难道要把希望放到元春身上吗？ 可是元春在宫里实在是不得宠，难道真要把探春送进宫…… 林黛玉最近郑重的从父亲手里接下了给侄儿开蒙的差事。 林如海是信任女儿能做好的，要不是她生为女儿身，她多半也能和她哥哥一样闻名天下，如今只是给个三岁蒙童开蒙，以她的学识，绰绰有余了。 如果不是林如海自己不得空，他本来是想要自己来的，但皇上似乎是看他和南安郡王府对上时表现不错，给他塞了不少差事，而且他已经得到了暗示，他要挪动位子了，完全抽不出时间给孙子开蒙。 林黛玉对这差事欣然接受，过了年，她又大了一岁，在娘家的日子显然是越来越少了，她十分珍惜和亲人相处的日子，父母都不得空，她身为安哥儿的姑姑，本来他的教养就是她负责大部分，现在只是多了一个正式开蒙的名头而已。 有没有正式开蒙，除了那个仪式以外，姑侄两人的相处模式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是安哥儿问他父母问的越发多了，这一日，他就屏退了其他人，偷偷问林黛玉：“姑姑，是不是我父亲母亲快要回来了？” 林黛玉诧异：“怎么这么说？” 安哥儿左右瞧了瞧，那小心谨慎的样子让林黛玉看了发笑，这模样古灵精怪的很。 安哥儿压低了嗓音，稚声稚气：“我在外祖母那边午睡的时候，外祖母和外祖父以为我还在睡，没有避开我说父亲三年快到了，应该能回京了，当时我外祖母还特意问我醒了没，我没睁开眼睛，外祖母不知道我听到了。” 林黛玉：“……”她艰难的忍住笑意。 长公主会这么问，多半就是发现安哥儿已经醒了，他自己不知道，他醒了以后装睡时那咕噜噜转动的眼珠子有多明显。 她清了清嗓音：“这不是什么听不得的东西，下次你可别这样骗长辈了。” 看她没反驳，安哥儿眼睛亮了，声音也大了起来，“真的要回来了吗？” 林黛玉不忍让他失望，却也不能给他一句准话：“没有任命，姑姑也不知道，都是猜测。” 林黛玉看着侄儿，突然想起一个念头，如果兄长和嫂嫂接下来还在南疆，他们会不会想要把安哥儿带过去？ 林烨和崔玥都没有这个想法，他们是大人，在有南安郡王府随时想要给他们挑刺、下绊子的情况下，把孩子带来，那是对孩子的不负责。 对不懂事的孩子下手可比对大人下手容易多了。 而且林烨在这边该做的也做了，把头开好了，接下来的继任者只要别乱来，上手不难，他觉得自己多半会被调走。 至于是不是回京，这点他也不敢打包票，虽然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因为他留下来的可能性不高，所以他给钱家出了个主意。 而钱大石思考了一天，就果断的答应了，全力运作。 他不知道去了广州是不是真的有前途可以拼搏，但继续留在南疆显然没有，他这段时间日子可不太好过，南安郡王府不能拿林烨怎么样，但迁怒他太容易了，他吃的各种小亏自己都数不过来，还不好和林烨这个小辈告状，只自己默默的忍了，所以趁着林烨还没走，他要先走一步。 前脚钱家刚举家搬迁，后脚就有消息传来，林如海从工部侍郎变成了都察院的副都御使，品级还是正三品，没有变化，另外他刚上任就收到任命，变身钦差前往广东府。 太平教的教主是在广州出海的。 另外就是广州这个通商口岸收上来的税居然在逐年下降，每年的借口都不太一样，今年飓风，明年海难，太上皇和圣上都对此不满，这些硕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该杀一批了，所以林如海来了，和他同行将要来的还有太上皇六公主所下嫁驸马，那是一个武将世家出身的武将，还是个以武举人身份入仕的武将。 这个任命一下来，广州那边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至于林如海空出来的工部侍郎一位引起了不少人的争夺，你方唱罢我上场，诸多谋划，但这个位置太上皇和皇上都默契的没有吱声，于是有些人就回过味来了：这莫不是给林如海那出息的儿子留的？ 想到这里，有些人眼睛都红了，父子皆三品京官？圣上对林家的恩宠也太过了！ 第150章 回京，暂代工部侍郎一职 这时候楚大人一行人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回京, 听到了这个消息，楚大人沉默了。 林烨回京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啊。 还有林如海这个任命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楚大人不是不知道林如海在工部侍郎位上坐了冷板凳，但要说林如海这个人庸碌没有才能才会这样, 哪怕是他的对手也不会这么认为，他之后，巡盐御史一位上能坐满一年的都少，而林如海在这位置上安稳坐了好几年。 江南那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他能安然无恙的回京就说明了他的本事。 他坐冷板凳，是立场的问题，他原本是太上皇的心腹，但他生的好儿子明显投了当时还根基不稳的新皇, 他就被太上皇闲置了, 皇上也不会重用他, 楚大人本以为林烨回去林如海就要给他儿子让位了, 没想到林如海还能被重用。 第328章 虽然他去广州的危险不比去扬州任巡盐御史低, 但既然还有驸马同行, 那就说明上面不是要把他当弃子用的。 而且真要说起来，林如海的年纪还不到致仕的时候，也没听说他身体不康健, 他去广州顺利的话会不会调走？ 父子同朝为官的场面在大盛并不算稀奇, 但父子都做到高品那确实不多见，这种情况下, 很少有父子都能留在京中的, 到了那时不知道会是谁离开京城？ 楚大人想了想, 失笑, 他现在想这个还真是想的远了, 林如海这回去广州的差事可不好办。 闵大人看到这个消息, 还问了传话的那人：“没有小林大人的消息？”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闵大人沉默了。他这两年也到了该挪动的时候，上面应该不会让他和林烨同时调走，就是不知道谁先了。 闵大人把握不准，南安郡王反倒是语气肯定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沉着脸：“看来这林家小儿要走了，皇上还真护的紧。” 而且林如海要去的地方也让南安郡王觉得麻烦，因为他也有门子在广州有份子，两边的距离不算远，各种海外奇珍他仓库里放了不少，要是林如海心胸狭窄，多半会给他找麻烦。 林如海心胸狭窄吗？答案是肯定的。 当然，林如海那边也就是有些麻烦，他的重心是在南疆，重点是上面的态度，他要是识趣，就不能在这段时间对林烨下手，太明显了，前脚钦差刚走，后脚林烨就出事，打的是谁的脸？ 打的是皇上的脸，打的是朝廷的脸。 想到这里，南安郡王不甘心的把手边的东西一扫而落，听着那清脆的响声，心里的憋闷才好受了些。 自从林烨来了南疆，他就时常感受到这种不愉快的情绪，还发泄不出去。 他忍！ 想到这里，南安郡王眼睛里闪过一丝狠辣。 想要林家小儿死的不会只有自己一人，他就再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吩咐下去，计划取消。” “是。” 京城，贾敏在给林如海收拾行囊。 她现在很纠结，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着去，老爷是不想让她去的，说他去广州或许没多久就能回来了，她千里迢迢跟着奔波一场太累了，而且还有女儿跟孙子在，尤其孙子还小，这一路不比他跟着父母去南疆来的轻松，他们当初不舍得他跟着去南疆，现在也不会舍得他跟着去广州。 贾敏不是不懂这一路有多遥远，但一想到自己不跟着他去，要和他分开，她就有些心慌。 之前他们夫妻的短暂分离要么是儿子大婚，要么是儿媳妇生子，都是几个月、半年她就回来了，现在他去广州真的是短时间内就能回来的吗？ 贾敏知道，最起码也要半年多，一年也算正常，超过一年也不出奇，就像楚大人，他这一次去南疆算上来回的时间，也快一年了。 除了不舍夫妻分离以外，她还有其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原因——自己不跟着去的话，是不是还要给夫君安排姨娘照看他？ 虽然家中也有两个通房，但她们跟摆设差不了多少。 要真有一个跟着夫君去了任上，她还会甘心继续做一个摆设吗？ 贾敏知道，就算那样自己的地位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她一个做祖母的人还计较这些说出去也会引得人嗤笑，但贾敏心里确实是有些介意的，这点介意表现出来就是她摇摆不定要不要跟着去。 理智告诉她，留在京中，顾好家里，但她的情感不忍和夫君分离，也不想看到他身边出现别的有分量的女人。 林黛玉没有看出自己母亲那微妙的心思，只以为她是不舍得，她也不舍得，还有父亲说兄长和嫂嫂说不定就快回京城了。 想到他们两个，林黛玉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喜是悲了，或者说是悲喜交加吧，她一边不舍得和父亲分开，另一边也为兄长和嫂嫂可能回来欣喜，世事难两全，她是不是不该过于贪心？ 安哥儿刚知道祖父要出远门的消息时还兴致勃勃的带着人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想要跟着一块出门，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告知不带他。 安哥儿的大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白雾，可怜兮兮的问林黛玉：“姑姑，祖父要出门这么久，我有好多好多天见不到他了，我不想这样。” 这副样子让人看了心疼，林黛玉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姑姑也不想，但祖父这是为圣上办差，他路上要走很久，去到也会很忙，顾不了家里，我们不能给他添乱，安哥儿乖，我们在家里等他回来。” 安哥儿的眼泪慢慢的憋了回去，慢吞吞点头答应了：“好，我乖。” 他被养的很好，不是那种只一味顾着自己的任性孩子。 林府在为林如海的出行做准备，荣国府里王熙凤知道了这个消息，为林家的蒸蒸日上感到高兴，他们这一房跟林家的关系好，最起码比二房好，所以王熙凤是真心为他们欣喜的，再一想想二房又换了一批杯盏茶具，王熙凤的心情就更好了。 她不会吝啬用自己最恶毒的想法去想这个好姑母，要她说，二太太多半还很失望呢，失望南安郡王府没有把表弟永远留在南疆。 她失望，越不高兴，王熙凤就越高兴，所以这对她来说可以说的上是双喜临门。 想到这里，她叫来平儿：“去大厨房一趟，晚上准备一桌席面，我们今晚好好乐一乐。” 第329章 平儿喜笑颜开的应了：“奶奶，我这就去。” 老太太的心情是有些微妙的，她知道钦差一行人在回来的路上了，而他们做的她知道的不十分明细，却也七七八八，南安郡王府真的损失惨重，也就是郡王府根基深厚，才舍得起了，要是换成现在的荣国府，把地皮都刮干净了也舍不出来的，因为这个缘故，别说外孙被南安郡王府敌视，就连他们荣国府也被老太妃迁怒了，特意写了一封信来讽刺她，说他们家的女儿生了个好儿子，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也不知道他这一辈子都能清清白白，不会有求到别人上头的那一天…… 老太太当时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有一瞬间在想，从这话里看，好似他们不打算对外孙出狠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至于别的，她又能做什么？她是外祖母没错，但他们是两家人，她手再长还能管得到外孙？ 迁怒她，对她阴阳怪气，实在是没有道理。 但形势比人强，她只能保持沉默，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楚大人、司徒铭希一行人回京后没多久，林烨就收到了他的调令，他要回京了。 回京后暂代工部侍郎一职。 本来皇上是想让林烨直接任工部侍郎的，但南安郡王府不会让他这么轻易上位，皇上刚开了个话头，就有一堆人站出来反驳说他年轻、嘴上无毛、做事激进、亲近海外蛮夷…… 还有的人说他还这么年轻就任高位，以后任无可任该怎么好？ 而且还有的人拿着父子官职说事，说怎么能子越父？还没有越，平级那也不行。 最终结果就是林烨成了暂代，从三品的品级没变。 大家都知道，他这个“暂代”二字想必没多久就能把去掉了，而且就算是暂代，他回京城平调，也是升迁。 从三品的外官跟京官，孰高孰低？ 自然是京官。 这个时候林如海已经出发了，贾敏留在家中，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儿子终于回京了！ 想来这几年他不会再去别的地方了吧？ 真那样的话，想到这里，贾敏的高兴突然停顿，那样的话夫君不就要去外地了？ 父子两个谁留在京城好？ 一时之间，贾敏陷入了烦恼中，这个烦恼她要是说出去，少不得惹来朋友的几个白眼，这样甜蜜的烦恼她们也想有。 活到她们这个年纪，早就不会计较那点男女的事了，看的是子嗣，如果她们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赶上了父辈，嘴巴都要笑歪了。 而那一头，这个好消息引得王二太太又砸了一地的瓷器，王熙凤是不会介意的，因为这些都要她自己贴钱，所以她砸呗，越砸她越高兴，不过这事被老太太知道了，王二太太被老太太叫去，屏退众人骂了一顿：“你以为自己院子里的事其他人就不知道了？传出去谁不说你一句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外甥这样的喜事，你这个当舅母的应该为他高兴才是，你就算不顾做长辈的体面，也要为了孩子想想。” 王二太太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反驳：“老太太，我还能指望上他不成，他要是肯为他表姐说好话，说不得元春的皇子都出生了。”他明明这么受皇上重视，偏偏一句好话都不肯说！ 老太太摇头：“那是皇上后宫私事，他不说才是对的，你也不单单只有元春一个，还有宝玉，琏儿那般的天赋被他调教了两年都能考中举人，更别提宝玉这般的天资，要是他愿意费心指点，指不定宝玉明年秋闱就能名列前茅，后年再一鼓作气考中进士！这个关头，你怎好留人话柄？” 第151章 年纪越大，越牛心左性 因着老太太这一番话, 王二太太的态度立刻软化了下来，认错：“是儿媳的不是，想的不够周全, 只是儿媳在外甥跟前说不上话，还是要劳烦老太太……”她和贾敏关系不太好，宝玉被林家拒绝的事她也没少说林家的坏话，和林烨没什么情分, 要是她开口，多半会被拒绝，但王二太太着实舍不得，要是他愿意指点宝玉, 这能给宝玉省不少时间吧？ 老太太看她这态度, 被气笑了：“你是做母亲的, 你什么就指望我了？” 王二太太被她说的讪讪, 是她不想做为吗？ 这不是她有自知之明？ 而且贾敏也在京城, 没有和林如海去任上, 老太太这个做母亲的对贾敏开口最合适不过了。要说到这事，也是王二太太心气不平的一个原因，林如海去广州, 居然一个通房、姨娘都没带！ 贾敏也真的不准备, 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不贤惠, 真是不知羞！ 老太太觉得心累：“现在烨哥儿还没回来, 你和敏儿打好关系不成？”难道她想要和林家一直这么不冷不淡的处着？就这还想要占便宜？ 王二太太叫冤：“老太太, 不是我不想和妹妹说好话, 你瞧瞧, 我每次和她说话时她那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让我怎么处？” 老太太哼了一声：“那是你的态度不对，你是嫂子没错，跟你妹妹说几句好话就不是她嫂子了？”还摆着架子，要她来也懒得搭理她，一副屈尊下跪的样子给谁看？ 王二太太涨红了脸，心里暗骂老太太偏心，一味向着贾敏！根本不讲道理！ 王二太太离开荣庆堂的时候脸色灰暗，显然在里面的经历不太美好，她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个想法，去了宝玉的院子：“你姑父出远门了，表哥也不在家，林家没有男丁撑门户，你有空了，多去给你姑母问安，看看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你跑腿的。”这样显得宝玉像个主动凑上去的管事，要不是老太太开口了，王二太太是不会让宝玉这么殷勤的。 第330章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如刀割，因为这样无疑暴露出她儿子不如贾敏儿子的事实。贾宝玉听了眼睛一亮，林家？林妹妹！ 王二太太见状不得不提醒他：“宝玉，你就只去给你姑母问安，别的事别做，尤其是你表妹，她已经赐婚了，就等择日嫁进皇家。” 她知道宝玉去了也见不到人，还是要先把话说清楚，免得他多想。 贾宝玉脸上的失望十分明显，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是自己想的那样，原来太太是想让自己去姑母跟前多走动，他见不到林妹妹。 他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罢了。 王二太太看他这样，不放心了，难道宝玉还没放弃不成？要是林黛玉没定婚就罢了，如今她可是皇家的人了！ 要是惹出点什么，林家的名声她可以不管，但她不能让宝玉在皇家面前留下坏印象，所以她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是她冲动了，没有先跟老太太说，就和宝玉开口了，所以她换了口风：“罢了，你读书辛苦，你姑母那边不用你费心了，这事你当我没说过，忘了吧。” 贾宝玉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太太出尔反尔这是在做什么？ 王二太太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宝玉，你长大了，该懂事了，以后见到你姑母，多亲近亲近。”这话，王二太太说的艰难，看着宝玉纯洁的眼神，她继续道：“你表哥也快回来了，你们都是男子，又是读书人，有共同话题，有机会就要多交流，他去过的地方多，见多识广，这对你有好处，远的不提，就说眼前你要科举，他能告诉你很多有用的经验，他居长，你是做弟弟的，主动点没什么。” 这些话贾宝玉很不爱听：“太太，你这是玷污了我们的情分！” 虽然他和表哥感情不算多好，他也看不惯对方那汲汲营营的样子，但见面了双方也是有说有笑，还有姑母，她每次见到自己，她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心的，她喜欢自己这个侄子，自己也喜欢她，姑母她不愧是能生出表妹这般神仙人物的人，如今被太太这么一说，他以后还怎么和他们自然相处？ 王二太太被宝玉这样的态度气的一个倒仰，他没有用言语指责她，但他的眼神已经把他的意思表露无遗。 自己要不是为了他好，怎么会说这些话？ 偏偏他还小，无法理解她的苦心！ 母子两个闹了个不欢而散，很快这边的动静就被传到了老太太的跟前，她被气笑了，她让王氏为了宝玉的前途去和女儿低头说些好话，打好交情，结果她就是放不下那点心魔，年纪越大，越牛心左性，越是愿意走死胡同，自己不肯这么做，居然还打起了宝玉的主意，让他这么一个年纪轻轻，满是少年意气的孩子去接触这些，她也不怕教坏了孩子？ 她这想法被别人知道了，估计都得沉默一下，贾宝玉这个年纪都能娶妻生子了，还把他当一个孩子看待的，也就老太太和王二太太这对婆媳了。 最后还是跟王二太太先前说的那句话一样，贾宝玉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一切如常，而王二太太则是有了改变。 她让人给贾敏送了帖子，邀请她过来赏花聚会。 贾敏收到这个帖子以后足足沉默了三分钟的时间，这是来者不善，还是鸿门宴？ 她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没听说荣国府和王家有出什么特别的状况，她好端端的单独邀请自己过去是做什么？ 没有想到。 贾敏先观望，找了个理由推了，她这一拒绝，王二太太脸都气白了，不过她知道她不能就这么放弃，所以过了几日，她又邀请了贾敏，这次的理由是请她过来喝茶看戏。 她这样的异常举动让贾敏派人去找了王熙凤，询问家中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 她看不上二嫂，二嫂也看不上她，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已经持续很多年了，从王氏嫁过来姑嫂两个就这样，两人也就维持着面上情罢了，她但凡殷勤，都是有所求，所以现在她这样反常，不得不让贾敏怀疑她是不是还没死心要他们帮元春运作？ 一想到这个，就让贾敏叹气。 王熙凤被问到跟前也愣了一下，最近有发生什么事？ 她想了想，“要说二太太最近比较特别的举动，那就是她砸了一堆的瓷器，被老太太叫去骂了一顿。”这事儿的起因还是因为林家有喜事，林烨被调回京城了，这个理由王熙凤可不会替王二太太遮掩，照实说了，贾敏听了摇了摇头，她二哥娶的这个嫂子也就这点心胸了，她也不是第一年认识她，知道她做出来这样的事来并不奇怪，她巴不得自己倒霉，越过越惨才好，她一直想压自己一头，可惜这事一直没有成功。 先前她还能用她为贾家生了两子一女的事儿压她一头，自从贾珠去世，她也不再提这个了，贾敏当然也不会拿这点给她找不痛快，那是她的侄子，那么有出息的侄子，年纪轻轻就没了，贾敏也为他感到可惜。 如今贾敏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有所求，而是母亲压着她要给自己赔礼，所以她才宴请自己，想到这里，贾敏就答应了，结果让她有些错愕，因为她这二嫂像变了个人似的，再没有之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眼神，顶多就是有些僵硬，还不停的夸赞她儿子出息。 如果她一起夸了黛玉，贾敏还会猜测她有什么别的心思，但她只夸儿子，而且并没有认错之类的举动，她这是中邪了？ 第331章 而王二太太忍耐的也很辛苦，她不是不想开门见山倒出自己的目的，只是老太太一再叮嘱她不要那么快把自己的真实目的给撂出来，要循序渐进，说这样成功几率才高，所以王二太太忍了，昧着良心夸赞。 虽然还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她这幅样子还是让贾敏好好的欣赏了一番。 她二嫂这么多年修炼还是不到家，有这样面目僵硬的夸赞吗？一看就不诚心，儿子出息是事实，怎么被她这么一说弄得好像都是虚假的一样？ 她的表演可比看台上的戏精彩多了，想到这里，贾敏不禁笑了，她现在倒是没有那么急切的想要知道她的目的了，反正不合理拒绝了便是。 就这么着，在林烨到京城之前，贾敏赴约了三次，不得不说很频繁，而在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二嫂的真实目的，她瞬间哑然，看着二嫂，觉得她皮厚如牛。 王氏好似没看到贾敏异样的眼神，继续说下去：“都是嫡嫡亲的表兄弟，他们都是好的，之前琏儿要秋闱，烨哥儿友爱，好心帮他琏二哥，专心教导了两年，如今宝玉明年也要秋闱，正好烨哥儿又从南疆回来了，这不是天赐的缘分，正好能让烨哥儿顺带着教导教导宝玉，等宝玉中举了，肯定记着他表哥的情分……” 她只说情分，但她怎么不看看那时候大哥为了琏儿给了儿子什么好东西？ 而且现在儿子的品级更高了，他还是刚回京城，不比当初他已经在霖海府扎下根游刃有余的状态，她这个舅母哪来的这么大脸，空口白牙就要让儿子抽出时间来教导宝玉？ 第152章 我对二嫂今日安排的这戏码很满意 贾敏越想越气, 脸上的表情也从礼貌微笑转为面无表情，再变成冷笑。 王二太太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要拒绝，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帕子, 往眼前一凑，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知道这样是有些麻烦烨哥儿了，要是我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跟你开口说这些, 我这辈子就生了珠儿和宝玉这两个冤孽，珠儿不孝，抛下一大家子说走就走了，我只剩下宝玉, 我也不舍得他出远门去求学, 只请了人在府中教导, 好在他有天分, 夫子说, 他比琏儿天赋要出众不少, 我也是想着，这样烨哥儿教导起来不会那么累。” 贾敏在心里呵呵，这时候了, 还要再踩一下琏儿？ 她有没有想过, 宝玉是自己侄子，琏儿也是自己侄子？ 而且两人放到一起比较, 琏儿已经是能订立门户的男人了, 宝玉还是被护在翼下的孩子。 王二太太又擦了擦眼泪, 露出些笑容：“我和你二哥下半辈子就靠这个冤家了, 你也知道, 你二哥这位置怎么来的, 没有什么机缘很难升上去了，难得宝玉有这天赋，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跟妹妹开口……” 说着说着，王二太太说不下去了，因为贾敏什么话都不说，她能忽略贾敏脸上的表情，但她一直不说话，自己也不能一直说下去，独角戏怎么唱？ 这样让她自说自话，她准备好的话都说不下去了，气氛就这样尴尬的停止了一会儿。 她和这个小姑子就是天生的冤家！ 老太太还一味的责怪她，明明是小姑子她对自己有意见，有她这样当小姑子的吗？ 自己是嫂子，她这是什么眼神？把她当做戏台上的戏子了吗？ 脑海里想着这些东西，王二太太脸上多了一抹青色，她来回深呼吸了几次，才咬牙道：“妹妹怎么不说话？” 贾敏忍不住笑了，“我要说什么，我还以为要继续表演，原来是已经表演完了，要我捧场了。” 看台上的戏码还在继续，所以贾敏口中的表演指的是谁显而易见。 贾敏嘴角的笑意淡淡：“我对二嫂今日安排的这戏码很满意，很精彩，就跟一个笑话一般，引人发笑，这是谁编的本子？该赏。” 这下子王二太太的脸色不单单是发青了，还胀红了，眼睛里也露出了压抑不住的愤怒，更气人的是，贾敏说着，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了两个银花生放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就不打扰二嫂的好雅兴了，这戏码你接下来一人慢慢赏吧，我儿子他刚回来，我不放心。” “我想二嫂是明白的，谁的儿子谁心疼，我是当母亲的，不像是有些人，看到有好处了，就拥上来，恨不得把他最后一滴油都给榨出来。” 她这突然离场，台上的戏子本来还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往下演，结果贾敏刚离开，王二太太就把身边的东西给砸了，就连椅子都被她推倒在地，这戏是再也唱不下去了，他们匆匆行礼，低着头后退离开，不去看王二太太失态的一面。 要是心眼小的，保不准会给他们一些教训。 而且他们在台上眼角余光看的清楚了，这位二太太从始至终落在下风，心情不好，他们很容易成为发泄口。 林烨刚回京城，一路的舟车劳顿在他身上表现的不太明显，但崔玥着实在家中躺了两日才回过气来。 看到圆滚滚又虎头虎脑的安哥儿的时候，崔玥不管在做什么，脸上的笑容立刻绽放。 一开始安安表现的还有些生疏，但两日过去，他已经能十分自然的腻歪在母亲的怀里撒娇了，要是不知道的人看了，根本不会认为这是分离了这么久的母子。 林烨回来后没闲着，先跟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了在南疆的工作总结，然后就接到了新任务。 第332章 京城的路要修。 这是他要上任以后的第一份工作，林烨平静的接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对这差事还是满意的，而且到了工部以后有一个让林烨十分心动的点，那就是工部的这些大匠。 他们基本代表了这个时代工匠的最高水平，尤其是皇家用品，那是九族严选。 他们的水平不是林烨花银子买来的普通匠人可以比的，也只有一些世家大族里数代养的可以比较一二，但要说全面，肯定是皇家和朝廷养的这些人。 林烨惦记这些人已经很久了。 所以他上任之后，先把这些人的名单拉了出来，工部尚书看到他对着这些名单露出的笑容都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这是显而易见的高兴。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林烨刚接任，就被太上皇传去见了一面，时间不长，林烨不曾正眼抬头看他，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他的视线一直放在太上皇脚前那块地砖上，这是封建时代，皇权至上的时候，不管林烨心里怎么想，他的样子已经很到位了。 而太上皇传召，并没有说什么，只问了他接下来的事，林烨简单说了个开头，太上皇就让林烨走人了。 太上皇传召，只是表明一个态度。 他如今上任，不仅仅是皇上的意思，太上皇这边也没有异议，所以下面的人别会错意了。 离开了皇宫以后，林烨才开始放任自己的思绪放飞。 太上皇越发苍老、瘦小了，不得不说当今皇上也是占了一个好运道，因为太上皇太长寿了，他中风退位之后还活了这么久，而且看样子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两年。 如果当今皇上他的排序在前的话，还真不好说有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因为如果是排行前面的，说不好他会比太上皇还要先走。 好比先太子，他和太上皇年龄只隔了十七年。 他就是等不下去了，太上皇又忌惮他，索性干脆就反了，如果他没有反，而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傀儡太子，很大可能会老死在太子之位上。 而当今皇上和这位兄长的年龄差了足足有十三年。 或许也可以从这些皇子的年龄差距里面看出早期太上皇后宫里的子嗣损失的有多么厉害，任是谁也想不到，如今儿女数量众多，子孙繁盛的太上皇在早期经常为了自己的子嗣担忧吧。 * 林黛玉坐在她的梳妆台前，脸上含笑的把玩着面前的东西，这是哥哥从南边给她带回来的翡翠十二生肖。 颜色是天青色的，雕刻的精致玲珑。 哥哥这回从南疆带回来了不少翡翠做的摆件、首饰，大大丰富了她和母亲的首饰库存，哥哥好似还当她是孩子，有相当多的首饰摆件看着就是给小女孩用的。 哥哥说这些翡翠基本上都是从南边那些小国交易得来的，他们这边这样的翡翠首饰少，流行的还是玉石首饰居多。 她最喜欢一对粉紫色的翡翠手镯，现在就在她手腕上戴着。 同样是特产的，还有那边的象牙、宝石、香料，林黛玉拿着单子盘点了好一阵才盘完，数量惊人，因为有一些是哥哥和嫂嫂特意为她置办的嫁妆。 想到这里，林黛玉心里酸酸涩涩，转而又笑出了声音，因为她联想到了昨日收到的一封信，那封信是她未婚夫辗转送来的，里面大篇幅描写了他对自己兄长的崇敬。 因为兄长给他送了一副南疆图。 哥哥很少有流传出来的画作，就林黛玉知道的，市面上哥哥的画行情相当不错，要是他缺银子了，抽出些时间画画也能挣不少银子。 他画的画基本都是有特定目的的。 这幅画就是哥哥特意为了未婚夫准备的。 而为什么会特意为他准备？ 看到那一封滔滔不绝的信林黛玉就知道了。 司徒铭晖本来就对哥哥的文采敬佩，之前定亲的时候，哥哥给他送了一些字画，他就说了不少夸哥哥的话，如今这封信更甚，他还说哥哥的画有了非常明显的进步，想到这里，林黛玉都不由吸了一口气，哥哥他在南疆做了那么多事，怎么还有时间锤炼自己的画技？ 难道他的时间和自己的不一样吗？ 自己的时间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哥哥是不是有二十四个时辰？ 林黛玉知道这不可能，但不妨碍她这样想。 还有嫂嫂的进步也很大，她们姑嫂两个一起学习西洋方面的知识，她没有放松，觉得自己并不差，但嫂嫂的进步比她的大，虽然嫂嫂说自己还在积累、打地基的阶段，重心要放在他们这片土地历朝历代的精华上，而她年纪居章，经历丰富，而且在南疆算是有便利，导致她对紧挨着南疆的那些国家了解很深，但嫂嫂她要管理后院，还要帮着大哥去交际。 想到这里，林黛玉的急切感突然来了，她不想落后太多。 所以当安哥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姑姑在看书，她那认真的样子让他的动作立刻放轻，悄悄退了回去。 他知道，在认真看书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他又不是有什么正经事，只是想来跟姑姑分享他刚拼出来的宫殿而已，晚点再分享也一样。 * 林烨回京后的第一个休沐日是在荣国府度过的，他是晚辈，自己的亲外祖母，亲外家在京城，自然是要来拜访的。 本来按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广邀亲朋，好好热闹一番，不过被贾敏给拒绝了。 第333章 她儿子现在只是暂代工部侍郎，没有必要张扬，他们家没有庆贺摆宴的意思，荣国府若是张扬，不太合适，她这么一说，老太太就放弃了，只设了家宴。 本来隔壁的贾珍不在邀请的行列之中，但他来了，荣国府也不能把人赶走。 贾珍进来了，在宴席之中亲近林烨的姿态明显，不过贾赦表现的比他更为亲密。 导致贾珍想说点私密话，完全没有机会。 贾政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眼睛疼，只好专心听戏，因为他觉得自己大哥太没有当长辈的样子了。 贾珍那样还情有可原，他到底和林烨是平辈，但他是舅舅，这样有损长辈的威严，偏偏他管不了大哥，只能选择无视。 男女分开两边坐，贾政看着戏台的视线突然放到了宝玉身上，他本来是被安排到了林烨旁边的位置，但这个位置如今被贾赦给霸占了，他被挤到了一旁，他也很安静，被挤到别的位置就安分坐着，专心看戏，现在贾政注意到了他，就用眼神指使贾宝玉主动凑上前去和他表哥说说话。 但贾宝玉专心看戏，好似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可惜从他僵硬的脊背能看出他的紧张，所以贾政眼里的怒火更浓了，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当即就要教训这个逆子了。 贾宝玉：…… 他差点就想过去老太太那边求援了，但在开始之前，老爷特意叫了他叮嘱，他这回要是敢去女客那边，惊扰了她们，就要赏他一顿板子，所以哪怕林妹妹来了，贾宝玉想要和她说说话，也不敢。 那一边，王二太太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她知道宝玉这是产生了逆反心理了，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事呢？ 他们当父母的还能害他不成？ 瞧瞧贾珍，大林烨那么多，都能低下身段来，他一个做弟弟的又不是让他去求他办事，只是说说话，增进感情，他都不乐意。 自己已经被贾敏给拒绝了，老太太那边对她很不满意，还要她再想办法，她还能想什么办法？ 难道要她这个当舅母的亲自出口去求外甥吗？要是真的有用她求也就求了，但她觉得多半没用，真的开口了会不会又会跟贾敏那样，被冷嘲热讽一顿，她上次和贾敏不欢而散之后躺了两天才缓过气来，还不如宝玉和林烨熟了，自己开口。 她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林烨，有些心神不宁，他这笑容，她看不透，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坐到三品的人，城府太深了，宝玉在他眼里估计就跟白纸一般吧？ 想到这里，王二太太心里一跳，和他太亲近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老爷说他回来第一天上朝就有人弹劾他了，不出意料是南安郡王府的人，他把人得罪的太深了，之后想必南安郡王府还会继续找他麻烦，要是宝玉和他走得太近，会不会也被迁怒？ 那可是郡王府啊，是比他们国公府还要高的门第。 越想，王二太太越觉得有道理，要不她还是和老太太再说说吧。 于是她心安理得的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宝玉的动静了，这个场合，老爷不会闹起来的。 注意力收回来后，王二太太才看到贾敏脸上的气色，看来因为林烨的回来，她很高兴，容光焕发的样子让她看上去好像年轻了一点。 王二太太心中酸涩，要是自己有个这么出息的儿子，她会比贾敏还高兴！ 如果珠儿还在，现在自己也能挺直腰杆吧？ 明明自己生了三个，结果到如今一个都没成为她的依仗。 想着想着，王二太太眼眶红了，幸好她一直看着戏台，旁人只会以为她是看戏看的感动，不会想到别的。 黛玉没有看戏，她和探春、惜春坐在一起说话。 本来她以为自己不能来的，她定亲之后，母亲对她每一次出门都很谨慎，外祖家也是，一年到头来的次数都不多，她也有许久没有见到两个表姐妹了。 如今凑到一起，三人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崔玥看着这一幕，视线在探春身上停滞了一会儿，她记得探春和小姑子同龄？ 所以她就低声问了一句贾敏：“探春定亲了没有？” 得到的是贾敏的轻轻摇头，还有回去再说的眼神，崔玥就知道这里有些说道，接下来特意避开了这方面的话题，她不怕冷场，南疆那边值得说道的东西太多了，王熙凤和李纨听的很认真，就连老太太听着听着也时不时插话。 当听到崔玥说南疆一些异族是女人当家作主的，王熙凤大为惊奇，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除了这些让人新奇的异族以外，还有一些是有特殊的习俗，比如有的会每一年在脸上、身上涂抹一种独特的树枝枝液，当做花纹装饰，花纹越多，代表越美丽，还有在头上佩戴颜色艳丽的鸟兽的羽毛，佩戴的越多，表示地位越高，加上她带来的一些画卷，轻易就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探春和惜春都离了座位，凑到了崔玥身边，听的十分入神。 王二太太看到这一幕，本来是想斥责这个样子没有规矩的啊，不过这话在她喉咙里转了两圈，没转出来。 她要是说了，少不得事后要被老太太教训一顿，她最近被老太太教训的够多的了，只好收敛眼神，盯着台上看，眼不见为净。 而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脸上乐呵呵的，还拍了拍身侧贾敏的手背，嘱咐她：“烨哥儿夫妻既然回来了，以后你多带他们过来坐坐，我就爱看大家欢欢喜喜的样子。” 第334章 贾敏笑着答应了，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来不来是他们说了算，没必要当面顶嘴。 而且贾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拒绝王氏的时候不用顾虑太多，但要是母亲她也跟自己开口的话，她就要头疼怎么回应了，因为她已经把这事跟儿子说了，儿子的态度鲜明，他不会沾手宝玉的功课。 他说要是宝玉中了还好，要是不中，锅就要全都甩到他身上去了。 贾敏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别人不说，她二嫂一定会这样做的，还会跟琏儿比较，然后指责儿子教导不尽心。 宝玉他的学习态度和一些言论贾敏可没有突然失忆忘记，考举人的难度不比考秀才，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儿子不沾手才是对的。如今这样，应该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了吧？ 宴席结束之后，老太太听了王二太太的那番言论，直接给气笑了：“世上哪有那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宝玉跟任何一个人读书，都有好坏两面，只看如何取舍罢了，当下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宝玉中举，考中进士入仕，而烨哥儿天纵之才，也会教人！”以宝玉这样的学习态度，不做点什么，她怕自己等不到宝玉出息的那一日了。 而且林家和荣国府的关系是撕扯的开的吗？宝玉他是烨哥儿的表弟，难道郡王府不知道？ 他们就算迁怒，也不会真刀实枪的对荣国府做什么，荣国府当初没有站出来和林家一起指责郡王府，他们就知道荣国府的站位！ 王氏，朽木不可雕！ 王二太太闷不吭声的被骂了一顿，被骂的灰头土脸，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朽木不可雕，所以这样的大事还是交给足智多谋的老太太来解决吧，让她跟林烨那个面热心冷的崽子说这些，她开不了口。 第153章 宝玉落榜 不管王二太太怎么想的, 接下来林烨没有再去过荣国府。别问，问就是忙，根本不给老太太开口的机会, 她要是催促的急了，贾敏就过去坐一坐，旁的人都不带。 她嘴上说的儿子忙也不全是假的，他确实不轻松, 不过再不轻松，跟儿子相处也是要特意拨出时间来的。 林烨回京后觉得安安什么都好，就是养的娇气了一些。 当然这个问题在其他人眼里并不算什么，有大把人家的孩子养的更娇气, 孩子还小, 随着年龄增长会好好教导的, 林烨也没有反驳, 只是会在休沐日的时候抽出时间来带安安带出走, 这是他们父子增进感情的时间。 安安出门的机会不多, 能跟着父亲出门，每次都乐颠颠的，在他看来这就是玩, 他跟着父亲在街头小巷漫无目的闲逛, 跟着父亲去修路现场观察如何修路，跟着父亲坐马车去庄子…… 每次出门, 安安都能见到许多没有见过的人和物。 如果是去自家的庄子上, 林烨还会带上崔玥和林黛玉, 贾敏是自己不想去, 她到这个年纪了, 没有没有那么多的兴致去庄子玩耍, 当然，如果是天热避暑，天冷了去泡温泉那另说。 林黛玉对这些活动是感兴趣的。 他们去庄子上的时候，哥哥会带着他们骑马，还会教导他们玩弓箭，钓鱼，摆弄花草，她甚至还在哥哥的指点下第一次提纯了花露。 而安安体验的更多，他会跟着父亲下田种地、下水摸鱼、上山收果子……在林烨的特意引导下，安安的娇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许多，而在这些活动中，父子两个的感情迅速加深，让贾敏看了都不由得暗笑还是儿子有办法了，这才用了多长时间，安安张口闭口就一直在说父亲了。 林黛玉挑了一些写在信上，司徒铭希看到了以后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什么时候能出宫建府？ 大概要等到他父皇崩了吧，但身为他的儿子，他不希望他去世，有父皇在头上，他这当儿子的能自在许多。 京城的变化大家是肉眼可见的，林烨并没有一味的把京城所有的路面都替换成水泥路，有一些地方是用齐整的砖石铺成的，这种砖石不是一般的砖石，看上去就能跟别的普通砖石区分开，这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比如皇宫周边就是这样的路，林烨就维持了原样，而这些路面之外也需要规划，有些路段需要扩宽，有些路段需要调整规划。 修路，少不了跟拆迁划上关系，这里面牵扯不少人和事，不过总体上是顺利的，皇上这边支持，太上皇那边也没有唱反调，南安郡王府倒是想要给他挖坑，不过他们那些人也不太乐意在这方面给林烨使绊子，他们都生活在京城，这边的路好不好走，切关他们每一个人的利益，所以嘴上嚷嚷两句就散了。 想要给他找麻烦，不怕没有机会。 而百姓也是愿意的，谁也不乐意走那平整的宽阔路面啊，那些有幸早就享受了水泥路的人不知道被他们羡慕了多久，每次下雨、下雪都要念叨几遍，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 那少部分要拆迁的人家也愿意，因为要拆的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他们家那破破烂烂的屋子可以拆迁换成偏一点的水泥砖房？ 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有轮到他们呢？ 每天都在京城的人感觉变化不大，那些周边时隔数月、半年才再度进京的人能明显感觉到不同。 “这路修的好快啊！我上回来这还是泥巴路，现在都修好了，以后进城都好走了！” “这路这么长，哟，招工的时候我忙着地里的活，应该进城来看看的。” 第335章 感叹完之后就剩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能修到他们那？ 有这个想法的还有那些外地人，随便走进一间茶馆就能听到相关的议论：“这路只修京城吗？” “京城的路是该走，但我们那边的路也要修吧，我们那地方勾连三省。” “要是你们那里要修，我们那更该修，我们是进京的门面，这门面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吧。” “要我说我们那才是最应该修的，我们那路连着北防，要是北边蛮族犯边，有这么一条路，运兵、运粮都能省大力气。” ……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也是朝中官员热议的话题，京官是在京城做官，但他们的家乡可不一定是京城，如果他们能为老家争取修路，少不得在家乡的名望要再上一个台阶。 除了这些为了家乡谋福利的，还有武将们从边防、驻兵角度提出的修路，官员们为了政绩想要修的商路…… 皇上不想修吗？ 他觉得这些人说的都有道理，但要修这么多路，银子从哪里来？ 他只能忍着心痛，分轻重缓急，慢慢来。 * 忙碌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匆匆又过了一年，这一年，林烨二十五，贾宝玉十六，他今年要下场了，他不想去。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能考中的几率不高，但老太太和太太的眼泪以及老爷高高举起的板子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能包袱款款的带着人南下去了金陵，他这一去，林烨又想起来了贾蓉和秦可卿，他们还在金陵，看起来贾珍没有让他们回来的意思，而是就让他们在那边打理族产和田庄。 听说在道观里的贾敬还让人去指点他如何做好一个少族长，这点也算是蝴蝶翅膀了，秦可卿没有去世，贾敬他到现在也还在道观里好好活着，不过宁国府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到了这时候，贾珍也不会再抱有别人能上位的可能，只是上了的船想下来没那么容易，他到如今也是后悔，当初应该和荣国府一起把欠了的银子给还了，他当时抱有侥幸心理，没在国库空虚最需要这笔银子的时候还，就这一侥幸，他的钱照旧没了，欠条还没销，自己被绑的更深了，所以才想找林烨给他想办法。 贾敏还关注着贾宝玉的情况，在出发之前，贾敏拿了宝玉的文章问儿子他能中的可能性，林烨看了以后摇头，什么话都没说，贾敏就知道儿子的意思了，她叹了一口气：“我猜到了。” 但这话她不可能回娘家说，一个不好还以为她是在诅咒宝玉，看不得他好。 “要是他不中，不知道荣国府会不会给他定亲？” 林烨：“应该会。” 贾敏点头，她也这样觉得，再等三年宝玉就十九了，到那时候才定亲就有些太晚了，不早早定下来年龄相当的好姑娘已经被别人定下了。 宝玉想要说到很好的人家，难。 不管怎么看，荣国府也是大房的，爵位传递清晰。 二哥的官位太低，元春在宫里面也平平，他自身也因为那块玉有争议，以后的前途有一个无形的禁锢，所以想要高娶不容易，到那时候，她二嫂想必又要气上一场，摇了摇头后，贾敏就放下了，把注意力放到了探春身上，她十四岁了。 黛玉和她同龄，她的婚期今年定了下来了，选了两年后的好日子出门，而探春贾敏已经试探过了，家中没有改主意，还是想着要是这几年元春没有好消息，就把探春送进宫去，他们想的太好了，当皇上的后宫是他们想送人进去就送人进去的？ 要是有点什么波折，探春的一生就折进去了。 贾敏为探春惋惜，但就跟当初她阻止不了元春进宫一样，现在她也阻止不了他们的这个打算。 这消息她是瞒着黛玉的，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或许再拖一两年，荣国府一直不给探春说亲，黛玉自己也能猜出来了。 秋闱结束了，意料之中的，贾宝玉落榜了，副榜也没进，所以他不是差一点就能考上。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王二太太当即就病倒了，老太太没病，但也心气不太舒畅，请了太医给她抓了几副调理的药，荣国府内的下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就怕哪里惹了主子的眼被迁怒，王熙凤知道这个消息倒是没怎么幸灾乐祸，她心情复杂。 她知道，宝玉还是孩子天性，他被保护的太好了，虽然为了他，二房才会做出一些事，但对他本人王熙凤并没有多少恶感，他现在落榜了，王熙凤有些为他可惜，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二房的气焰嚣张不起来，对大房有利。 王二太太躺了半个月以后不得不想开了。 虽然宝玉没有中举，但他还是秀才，他这个年纪没有考中也是情理之中，不如意的时候就睁开眼睛看看旁人，比如她妹妹的独子薛蟠，再比如隔壁宁国府的贾蓉，宝玉已经很优秀了，现在只是有个台阶没有一口气迈过去而已，迟早会有迈过去的那一日，所以当贾宝玉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遭遇家里的冷落，王二太太有些伤心，但抱着他哭了一场酒开始张罗给他说亲的事了。 只是就跟贾敏之前想的那样，贾宝玉想要说一门好亲，最起码是达到王二太太预计的那种好亲，有点难。 为此，她院子里最近的瓷器摆件损耗的频率有点高。 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史湘云的二婶登门了。 史湘云也到年纪了。 第336章 她对贾宝玉这个二哥哥的态度大家也看出来了，所以她两个婶婶商量了一阵，来探老太太的口风。 史湘云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她父母双亡，没有其他嫡亲的兄弟姐妹，好在她嫁妆丰厚，两个叔叔都是侯爵，哪怕两个叔叔婶婶对她感情淡淡，为了面子过得去，也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而荣国府老太太是史湘云的姑祖母，还时常接她过来小住，一贯喜爱她，要是嫁给宝玉，也不算是薄待她。 当然，要是荣国府没有这个意思，他们也不会强求，只是为了史湘云的声誉着想，以后不会再那么经常让史湘云过来小住了，他们要给她说亲了，她再经常过来会影响她夫家对她的看法。 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后，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把老二两口子都叫了过来，说了这个意思，遭到了王二太太的激烈反对，她脱口而出：“不行，她是天煞孤星，怎么能说给宝玉？” 贾政也皱着眉，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史家的路和他们可不是同一条的，但史家有两个侯爵…… 老太太没有动怒，只是冷静的看着王氏：“如果你们有更好的人家，我也不会反对，你们有吗？” 王氏哑然。 愿意结亲的人里有身份比史湘云更高的吗？ 没有。 “……老太太，我不是挑剔湘云，这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她叔叔婶婶都有自己亲生的儿女，以后史家能给宝玉什么助力？” 第154章 湘云定亲/又一年春闱 老太太让贾政和王氏几日时间好好商量, 她自己也要好好想想这一门亲事的得失。 荣国府并不是史家的必选。 从这也能看出来史家对湘云是有想法的，或许前脚荣国府拒了，后脚他们就会给她定亲, 他们应该已经有看好的人选了。 回去后，贾政就和王二太太争论了一番，贾政有点心动，但如果有更合适的, 能在仕途中拉扯宝玉的亲家更好，就如当初的贾珠，他娶的就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 史家两个侯爵动人心弦，但走的路不太一样。 王二太太不想要文官的女儿, 当初就说文官的女儿很好, 结果呢？王二太太不想再有一个文官家出身的儿媳妇了, 她想要一个贴心的, 从出身背景这里来论, 史湘云确实符合, 如果她父亲当初没走，她是保龄侯嫡长女的话，这门亲事她绝对二话不说就点头, 可惜, 没有如果，如今她无父无母, 无同父的兄弟姐妹, 这样的命格太硬了, 王二太太担心娶进家门后家宅不宁。 贾政不乐意听这样的话：“要是真会这样, 她两个叔叔婶婶这些年会安生？”再怎么说, 那也是他的舅家, 她这嫌弃的样子太碍眼了些。 王二太太也有说法：“这不一样，只是她叔叔婶婶，隔了一层。” 贾政：“那你有更好的人选？” 王二太太沉默了，脸色发青，气愤道：“那些人眼睛长到头顶去了，我们宝玉这么好，他们偏偏看不到，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可惜没那个命！” 但愤怒过后，面对贾政的问题，王二太太还是沉默了，她的沉默就表示她拿不出更好的人家。 这样一来，贾政对和史家结亲的倾向又多了一些，因为不单单是王二太太在张罗说亲的事，贾政也有，不过对那些人，贾政也不满意，现在和史家对比，他觉得史家更好些。 但王二太太除了对史湘云克父克母的挑剔之外还有一个不满的点——那是老太太的侄孙女，嫁进来后还能和她一条心吗？ 她肯定是和老太太一边的，到时候自己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拒绝的心越发坚韧：“老爷，我回去娘家一趟，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她之前就跟娘家说过了，可惜一直没有好消息，她再回去催催。 贾政点头：“还有几日时间，不急。” 不急？王二太太有些敷衍的笑了，她看出来了贾政的心动，要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很可能就定下史湘云了！她很急！ 她回了王家一趟，王家确实推荐了两个人选，但这人选王二太太并不满意，也是武将，官位还不高，要么祖上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物，要么如今已经没落势单力薄，这要是说给宝玉，给不了多少助力，还要他们荣国府拉扯对方，这怎么行？ 最终，王二太太还是从娘家失望而归了。 贾政还想着让贾敏帮忙介绍，他想要的亲家，林家肯定有合适的人选，但林家不插手这件事，所以贾政心中的天平越发倾向史家了。 他们的动静老太太都看在眼里，未免以后有人拿她插手孙子辈的嫁娶来折腾湘云，她没有再劝说什么，但结果跟她预想的一样。 二房虽然王氏闹腾，但能做主的还是老二。 而宝玉被问到的时候，恍惚了，云妹妹？他以前想要娶的妻子是林妹妹，但不成，他也只得放弃，现在他会娶云妹妹为妻吗？ 想到迎春、薛宝钗、林妹妹她们都陆续有了夫家，现在轮到云妹妹了，居然是自己吗？ 老太太摩挲着他的额头，缓缓道：“你们是表兄妹，一贯玩得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还是说，你想娶别家没有见过的千金？” 贾宝玉被她说的更恍惚了：“老太太，一定要成亲吗？” 老太太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是，不论男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第337章 贾宝玉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样的话，他和云妹妹也合适……吧？ 他没再说什么，老太太就笑了，“好好好，你们都到年纪了，距离你们的好事不会太远了。” 史湘云和林黛玉、贾探春同龄，今年也十四岁了，没多久就选了个好日子定亲，消息很快传到贾敏耳朵里，有些讶异，这个人选她想过，没想到成真了。 这也是亲上加亲了，而且要贾敏来说，这门亲事对于史湘云这孩子来说不坏，她来荣国府来的勤，和宝玉感情深厚，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宝玉待她不会差的，再有她无父无母，叔叔婶婶对她更多的是面上情，她出嫁后要是被婆家欺负了，史家还真不一定会为她出头。 再有一个，老太太是她的姑祖母，一贯疼爱她，她嫁进来后，婆家人不会为难她。 不过缺点和优点一样鲜明，她二嫂不是什么好婆婆，这点在李纨那里表现的鲜明，她对宝玉有多疼爱，对儿媳妇就有多挑剔，好在老太太身体硬朗，还能再护着他们几年，几年后她应该也能生下孩子了，到时候有孩子傍身，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面对自己熟悉的同龄人接二连三定亲，探春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赵姨娘在贾政面前也殷勤了许多，要他给探春定个好亲事，她信不过二太太，而叶姨娘看着她这样，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她看得清楚，赵姨娘这殷勤是白献了，二老爷要是有这份心早就行动起来了，探春的年纪他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叶姨娘也不得不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儿子。 哪怕是不被重视的庶子，也好过婚姻被捏在手里，不知道有什么谋划的女儿。 除了贾宝玉和史湘云定亲的好消息以外，春闱之后，林家又收到了两份喜讯，一份来自大舅子崔易岭，一份来自表姐夫宋益。 他们两个参加今年的春闱，都中了。 宋益他在二甲，名次居中，大舅子他在二甲的吊车尾，但没关系，他们都是二甲进士，除了名次在前，后面只要不轮到到三甲，差别不大，因为这等大喜事，两家都喜气洋洋。 哪怕他们两个都没有考中庶吉士，喜气依旧不减。 对此，荣国府某些人别提有多眼气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本该也有个中了进士的儿子，可惜，秋闱落榜，春闱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老太太对这事也是淡淡的，因为宋益说起来是荣国府的外孙女婿，但这是姨娘生的庶女生的女儿，虽然她亲生的女儿前程更好，如今看到这一幕心中依旧不愉快，不仅仅是因为想起了当初妻妾之间的矛盾，还因为潘玲芙有今日贾敏出力不小，在她看来，这是女儿对她的叛逆。 心中不舒服归不舒服，老太太并没有阻止王熙凤和他们亲近。 宋益今年三十出头，他祖父都是官，父亲是四品知府，未来的前程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他们两个分别定下差事后，林烨收到了南疆楼重魏的来信，信上说南疆周边实力最强的那个小国出了大事，那年迈的老国王挺不住了，重病在床，他下面的皇子们竞争激烈。 林烨收到信后立刻就来了精神。 南安郡王被俘虏的战事那是不是就跟这次的王位更迭有关？ 他立刻写了几封信让人送回南疆，关注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通讯是个大难题，两地距离实在太远了，他这是自己私底下打听，不可能启用八百里加急，所以信息传递不可避免没有了及时性。 ——老国王他熬过来了，然后他坚持让自己宠爱的小儿子上位，把他立为王储，但他并没有收缴掉大儿子的势力。 大王子母家出身最高，还是武将，在之前，很多人都认为大王子会上位。 看到这封信，林烨就知道要出事了。 到了这地步，老国王昏庸，一意孤行要立自己的爱子上位，但大王子这时候已经退无可退了，哪怕他自己愿意退，一直推着他前进的人也不会愿意，因为小王子上位后站稳跟脚，他们这些支持大王子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那不如先下手为强！ 事情的走向就跟林烨想的那样，在老国王正式咽气之前，大王子带兵围了王宫，接过了王位，但小王子也有些手腕，他及时逃走了，拿着老国王的手书向大盛、向南安郡王求救。 这里肯定有私底下的利益纠葛，因为南安郡王立刻派人去接这位小王子，不过没接成功，他们在小国境内被围了。 南安郡王因此发怒，写信斥责这位刚上位的新王。 新王是不会让自己这位弟弟离开国土，投向大盛的，因为他带走了老国王给弟弟的任命书，而他上位的任命书是后来新写的。 具体的细节楼重魏没有打听清楚，只知道小国发兵阻止南安郡王带人离开，南安郡王当然不惧，亲自带兵前往，两军相交，你来我往了一段时间之后，郡王他不慎中了陷阱，打了败仗，不仅如此，南安郡王没有及时退回，被俘虏了。 消息传到京城，满京城哗然，不敢置信。 “这是个什么国？密西国？我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国堂堂郡王，居然被南边一个弹丸小国俘虏了，他枉为将军！他怎么有脸活下来？” “对啊，他应该宁折不弯，以死明志才是！我们大盛也要发兵，灭了这个小国！” 第338章 第155章 和亲？！ 对这个结果, 林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密西国的错？ 虽是事出有因，但确实是南安郡王先派兵去了密西国的国土, 没把那位小王子及时带出来不说，还引起了战乱，甚至自己也被俘虏了，而那位引起这些的小王子已经死了。 林烨除了摇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他没想通, 南安郡王居然会亲自过去，是想彰显自己的武力？还是被对方引诱？ 从对方俘虏了南安郡王后就消停的结果来看，对方也没有打进大盛的野望，或许对方对这个结果也是意外的, 现在这样少不得朝廷要派人去赎回南安郡王, 相应的, 南安郡王府的兵权估计要保不住了, 就是不知道, 这回是不是还会走到“和亲”这一步？ 如果是的话, 老太妃还会挑中探春吗？ 探春和亲去密西国说起来身份并不低，以后就是王妃，但南边小国的王妃不是那么好当的, 首先要适应那边的气候、风土人情, 其次她孤身去了那边，周围都是异国人, 他们或许会看在她的出身的份上敬着她, 也可能会看她没有依仗冷着她, 没几年就让她病逝。 这会是一次赌博。 一次开了弓再也没有回头箭的赌博, 她一去, 基本上就等于抛下了娘家的一切, 她没有可能再回来了，除非她掌权，或者她的儿子掌权，不然她也没有能力拉扯贾环和赵姨娘。 但不得不说，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条路，她要是真的被送进了宫，前途未卜，要是进宫不成，她多半会被许配给寒门出身的年轻举子，她要陪着夫君从头开始慢慢往上爬。 这三个不同的人生走向，她会宁愿要哪个？ 这阵子，南安老太妃一边焦心担忧儿子的安全，一边想办法阻止朝中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净说风凉话的官员们，还要想办法营救出儿子。 要不是还有王妃、世子等人在，老太妃都要撑不住倒下了。 儿子这次是过于冲动跌了个大跟头，那又怎么样？ 那是她的儿子，是大盛的南安郡王，他一定能平安回来！ 所以就连荣国府老太妃都放下了之前的怨气过来让他们帮忙发声说要赎回南安郡王了。 这事说起来确实有损大盛的颜面，但不得不说，对于想要收拢兵权的皇家来说，这是送上门的机会。 消息一送回来，皇家就派了人过去暂时接管那边的军权了，显然，南安郡王短时间内不会有回来的机会，怎么说，也要这边差不多上手了，他回来才不碍事。 林烨冷眼看着事情的走向。 密西国不是真想和大盛开战，所以收点好处和承诺就愿意放人，不过他们紧接着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求娶一位南安郡王府的郡主，为此，密西国的国王奉上自己的王妃一位，可以说诚意满满，但不管是还是俘虏的南安郡王，还是京中的老太妃，都不乐意。 说的再好听，那也是不开化的蛮夷小国，他们家的女儿金尊玉贵的长大，怎么能这么糟蹋了？ 不舍得自家的女儿怎么办？好办，认一个干亲当做自家的女儿，出一份嫁妆罢了。 但这个干亲不能随便认，要是找个丫鬟、或者普通女子认干亲，密西国也不认，他们手里还攥着南安郡王，老太妃也不敢太过分。 这时候，林烨让林黛玉邀请了探春、惜春前来做客。 在知道原由之后，林黛玉有些恍惚：“这是南安郡王府的事。” 林烨：“只是有这个可能罢了。” 其他人家可能会顾忌名声、疼爱女儿之心不肯答应，但荣国府要说疼爱就有些可笑了，名声这方面，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都不会在意。 贾赦不在意是探春不是他的女儿，贾政要是在意当初就不会送元春进宫。 如果南安郡王府能拿出合适的利益，他们会答应的可能性不低。 林黛玉对此闷闷不乐，哥哥说是有这个可能，但把握应该不小才会张口，如今哥哥要她和探春说这个可能，问问她的意见。 如果真有那一日，难道探春会想要答应吗？ 在惜春被画绊住了脚步的时候，探春听到了黛玉说的，眼睛霎时间瞪大，脸色也微微发白。 和亲？！ 她还和身边的丫鬟猜了猜南安郡王府会送出哪一个倒霉的孙女，说她会遇到什么难事，结果这有可能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远离故土、远离亲人，嫁给异国他乡一个不同教化的背景下长大的凶残国王……光是想想，就能让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但自己留下来会是什么结果？ 她今年十五岁了，不管姨娘怎么和老爷、太太说，她的亲事都没有一点动静，姨娘闹大了一些，还被关了禁闭，探春不是蠢人，她已经有猜想了。 但她就算知道又能如何，谁叫她是个女儿家，什么事都无法自主。 现在……她是不是有了选择的机会？昏沉中贾探春灵光一闪，表哥会让黛玉这么和自己说应该是有目的的，他想要帮自己吗？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男女有别，彼此有年龄差距，就那么几次见面，也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那就是看在黛玉的面子上？ 贾探春的心很乱，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林黛玉看出来了，放低了声音：“这事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过几日，我再请你们过来喝茶。” 第339章 在回去的路上，惜春和探春同坐一辆马车内，她看出来了探春心事重重，神不思蜀，“怎么了？”自己在看画的时候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 探春勉强笑了笑，“听了一些消息，不知道未来你我姐妹的归宿在何方。” 说到这个，她们一起沉默了。 迎春已经生下一女，宝钗不仅生下一女，现在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她们呢？ 只是惜春听多了宁国府那边自己兄长的荤素不忌，对嫁人是越来越排斥了。 接下来两姐妹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荣国府。 探春用了三天的时间思考自己想要什么，自己能给别人什么，他又能得到什么。 这三天也不单纯只有她自己的瞎想，她还带回来了一份资料，资料上写的东西比在外面道听途说的要详细多了，另外还有很多关于密西国的风土人情，以及那位新国王的个人事迹。 很多恐惧，源于未知。 有所了解了，恐惧就会变淡。 这是一个在南边有实力的小国，而说对方是小国，那是和他们大盛相比，放在南边，这是矮子里拔出来的高个，不可小觑。 而且他们这些小国，都处在大盛的辐射范围之内，这么多代下来，他们的上层贵族一直都有意向大盛靠拢，代表性就是他们会学汉字，读汉书。 差异肯定是有的，但要说对方是无法沟通的蛮夷，那也过分了。 这些东西让探春迷茫的心更快的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进宫。 她知道家里人的愿望，但她自己本身没有这份野心，而且她进宫了，就要在嫡母的嫡长女手底下过日子，她已经在嫡母手里熬了这么多年，难道余生她还要在她亲生女儿的手底下继续熬吗？想想就觉得绝望。 而且那是杀人不见血的皇宫，当今有皇后，有嫡子，还有宠妃，她拿什么争？ 她时常会惋惜自己为何不是男儿身，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把书翻来覆去的吃透，自己博一个前程，现如今从另一个方面来想，何尝不是她拼搏的机会？ 而且表哥他会和自己说这些，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其实并不难猜，京城中谁不知道他对海外很感兴趣，甚至还不知道从海外引进了多少好东西，这些东西有的夸他慧眼识珠，有的人酸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管他们怎么说，海外不知用途的东西更受欢迎了是事实，表哥对海外的关注这一点也无可辩驳的，而这密西国有地方靠海，国土内也有资源丰富的特产，这里或许有表哥想要的东西，那样自己去了就能帮上他的忙。 这样一来自己对他来说就是有用的人了，而不单单只是没见过多少年的表妹。 这一日林黛玉再邀请贾探春和贾惜春的时候，正好是林烨的休沐日，林黛玉约走了惜春，给了林烨和探春单独见面的机会，在探春回去的时候，惜春看着镇定自若，但又有些隐隐兴奋的探春，不由道：“你们有秘密。”她这样子和来时的忐忑相比，差距太大了，不过从这个反应来看，不像是坏事。 探春没说话，只微微一笑，惜春就没再问下去。 她知道对方不想说，问了也白问，而且她也不想问了，谁没有点不想对旁人说的小秘密？她自己也有。 而贾探春这时候确实是带着兴奋的，她笼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揪着帕子，那力道或许再稍微多加一些力气，就能把那帕子给撕开了。 容不得她不兴奋，她从表哥口中得到了准话，如果南安老太妃真的选中了她，她愿意去和亲，而表哥会帮她！ 到时候她会是表哥的眼睛和耳朵，而表哥除了会给她安排大夫随行，还会给她一些护卫保护她的安全，另外她还能用表哥安排到密西国的商队，表哥这边还会时不时给她送消息，她不会孤立无援的去和亲，她有人，也会有钱，还有和亲的势，这样的开局还不能在密西国站稳跟脚？ 她愿意拿自己的未来当赌注为自己搏出一个前程来，如果输了，她也不会后悔！ 第156章 县主/你能不能和她多通信？ 林黛玉在得知结果的时候发呆了许久, 被哥哥猜中了，南安老太妃真的看中了探春，她将会被南安王妃认为义女, 和亲密西国的国王。 外祖家会答应这一点林黛玉并不觉得出奇，为什么探春会愿意？ 她舍得离开大盛吗？ 再是远嫁的女子，嫁的也是大盛人，说的是大盛话, 而且她还有赵姨娘和贾环。 林黛玉知道，她对赵姨娘看起来平平，但心里也是在意的，而对贾环的重视更明显, 经常督促他上进, 而对赵姨娘平平也有不得已的地方, 她是个在嫡母手底下过活的庶女, 所以就连给贾环送东西, 都要一视同仁, 送什么都要备上给宝玉的份。 她这一和亲，这一生还有再见赵姨娘、贾环的机会吗？ 林黛玉易身处地，自己要是出嫁后余生都见不到父母亲、兄长他们, 她接受不了。 所以探春能下这个决心, 林黛玉心中是佩服的，自己作为姐妹, 能帮到她什么？ 和亲小国, 如果她陪嫁了一些皇家的器具应该能多少添一些威慑吧？ 想到这里, 林黛玉决定请嫂嫂帮忙。 她是公主之女, 还是受宠的长公主嫡幼女, 平日的用度并不缺打着皇家印记的东西, 林黛玉想要请嫂嫂帮忙，置办一些上造的瓷器摆件。 第340章 崔玥听了她的来意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这事我自然是能办的，但我有个更合适的人选，你哥哥在工部点名大匠，做出了不少好东西，这些东西一部分上进，一部分作为赐品赠予有功的大臣王公，还有一部分流向海外赚了不少银子，只要跟你哥哥说，不难。” 说到这个的时候，崔玥有些骄傲，因为夫君，工部一转眼就成了惹人眼红的钱袋子，着实赚了不少银子，户部尚书已经几次上书要把夫君调去户部了，为此工部尚书差点和他大打出手。 六部之中，工部一向是比较低调的，这份低调是不得已，相比起管人的吏部，掌握钱袋子的户部，工部确实份量低了些，但夫君去到工部后，就像拥有点金手，充分点出了那些大匠蕴含的财富。 林黛玉：“……这样不会有麻烦？”她也想过跟哥哥开口，但现在还没有开这个私人购买的口子。 崔玥就笑：“东西也是分品级的，密西国哪里知道我们分的有多细，他们也看不出那点子差别，看印记没错，只会归为一类。” 这点林黛玉也是赞同的，要不是专研此道的人，也轻易发现不了差距，都是巧夺天工、不可多得的珍品。 林黛玉跟林烨一说，林烨也笑了：“这事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因为探春是去和亲，所以南安郡王府准备的嫁妆并不简薄，密西国那边要王妃给南安郡王敬茶了才给放人，所以婚期南安郡王府恨不得探春立刻出门，但多方因素下，婚期还是定到了明年开春后，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准备。 而黛玉的婚期比她晚半年，定在秋季。 贾宝玉是兄长，他的婚期更早。 对于林黛玉来说，这段时间好像过去的特别快，她问贾敏：“父亲近日有信送回吗？” 贾敏摇头：“他信应该还在路上。” 林如海耗在广州了。他去到后抓了不少耗子，但他的任务不仅仅只有抓耗子，还要辅助驸马操练人手出海抓逃亡的太平教教主，这就让林如海脱身不得了，而这，或许正是皇上的目的。 林家父子两个都在京城高位还是太显眼了，以这样的趋势来看，他那边的差事办完了，也会有其他事让他回不了京城，贾敏已经决定了，等把女儿的终身大事操办完，她就要去随任。 而对此，林黛玉十分不舍，因为那样的话，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母亲了，但她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母亲为了她，已经和父亲分离这么久了。 探春出嫁的动静不小，南安老太妃还专门给她请封了一个县主，对此南安王妃也是愿意的，因为她的亲生女儿早就请封了，如今没的这个县主封号要急的是她的庶女，但她的庶女也没急。 凡事有对比，相比起和亲，这个封号没了就没了，要知道，纵观历史，和亲的女子长寿的可不多，能过的有声有色的就更少了，以她们的身份，再是低嫁，日子也不会难过。 崔玥对有勇气和亲的探春也别目相待，给了厚厚的添妆。 在她出门这一日，林黛玉看到了赵姨娘和贾环，赵姨娘憔悴了很多，眼睛都哭肿了，显然她对这个婚事不满意，林黛玉还知道赵姨娘曾想改变这个结果，但她不管怎么闹，都没有办法。 很多人因此对赵姨娘都有了改观，或许她依旧粗鄙，讲不通道理，但她这份爱女之心让人说不出不是来。 因着探春被封为县主，赵姨娘也成了良籍，还得了不少赏赐，但她宁愿不要这些。 在她的认知中，女儿一去和亲，就相当于没了，这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肉，比直接挖她的肉还让她疼。贾环相比起之前也沉默了许多，看他眉眼间掩不去的郁色，林黛玉觉得探春之前没白疼这个弟弟。 赵姨娘看到黛玉，目送女儿被宝玉背出门子好像空了一块的心又疼了起来。 林家养了个好女儿，她也生了个好女儿，今日她女儿盛装出嫁，她敢说她女儿不比林家这位掌上明珠差，但可惜，自家女儿命不好，没投到好胎，没有一位疼她的父亲，自己也没本事，护不住她。 她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突然伸出去牢牢抓住了林黛玉的手腕：“林姑娘，我求你一件事。” 林黛玉没有在意她的冒犯：“请说。” 赵姨娘哽咽了一声：“你以后能不能多和探春写信，让她知道家里还有人惦记着她？” 女儿以后是小国的王后，她别的不知道，这小国比不得大盛是肯定的，俗话说得好，狗仗人势，自己女儿不是真的公主，但她也有县主封号，还有出息的亲戚，比如交好的林姑娘，她以后就是大盛的王妃！ 有这么一个把女儿放在心上的表姐妹时常和她通信，想来那国王也不敢太忽视女儿。 林黛玉被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她的目的了，微笑道：“我们本也约定好了要经常通信。” 现在探春现在还没法确定到时候自己的信要怎么送给她，等她在密西国安稳下来就会写信告知她了，她的信只要送回了境内，就算耗时长了些，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是能准时送到自己手里的。 听到林黛玉这么说，赵姨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谢谢林姑娘。”说着她又哭了出来，这是大喜的日子，她不应该哭太多给女儿增加晦气的，想到这里赵姨娘努力控制着自己别哭的太厉害。 第341章 惜春在旁看着这一幕，她从记事起相处的最多的姐妹就是探春姐姐，如今一贯冷情的她也控制不住流出了一些眼泪。 而且看到赵姨娘这样，她也不免有些感伤，探春姐姐还有真心惦记她的亲人，自己有吗？ 她父亲在道观里，不知多久没见过了，时常惜春会觉得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她还有哥哥嫂嫂，但年龄差别太大，没怎么相处，惜春也看不惯她哥哥的行事作风，她嫂嫂是个能干的，但或许是出身太低，她立不起来，对哥哥太顺从了，自己两个妹妹那样她都能视而不见，惜春和她感情也淡淡。 她那家里最要好的居然是比她年纪还大的侄媳妇可卿。 她在金陵，两人的信件也没有断过，如今探春出门了，自己的亲事也该定下了吧？ 想到这里，惜春也有些惶恐。 她注意到了她兄长打量她的眼神，他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了吗？就跟探春姐姐被荣国府卖给南安郡王府一般？ 想到这里，她合上了双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眉宇间越发冷情。 不过没多久，她就被尤氏突然告知，她的亲事定下了。 是她侄媳妇可卿看到了合适的人家，给道观送去了一封信，道观里给了一个准字，她的终身就定下来了，没有给贾珍发挥的余地。 对方是江南人，虽然不在金陵，相隔也不远。人口简单，家风清正，家世并不如何显赫，官位也不高，少年郎父亲只是个七品县令，但这个少年郎足够出色，年纪轻轻已经中了举人，要说起来，也能说一句官宦之家。 秦可卿看中的就是他的文采和背景简单，家中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知道对方身份的时候惜春难免意外，他们两府的姑娘许配的人家身份都不低，元春姐姐不必说，进宫成了皇妃，迎春姐姐她婆家已经升了四品知府，探春姐姐被封县主成了异国王妃，这样算起来，她许配的人家出身是最低的。 这样的人家要是让她兄长贾珍做主的话是不会看入眼的，只是他看中的那些全都不是惜春想要的，和她兄长太像了，与其嫁入那样的人家，她宁愿青灯古佛。 现在这户人家就很好，她尤其看中一个家风清正。 只是她满意了，贾珍脸连着黑了许久，但他也没法说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可以写信骂死儿子，罚儿子，但妹妹的亲事他这个当兄长的已经不能再插手了。 贾惜春的亲事传开，很多人都说她低嫁可惜了，要说起来，惜春是族长这一房这一代唯一的女儿，身份比探春要高多了，探春都成了王妃，惜春不能成为王妃，嫁入公侯家并不算难。 哪怕他们本身中庸了些，但有好出身，找到合适的机会运作一番，也不是不能得个官身。 再不济，其他品级低一些的人家也可以，不至于一下子嫁给七品官之子啊。 但林烨能猜到一些原因，贾敬对这个女儿还是有些在意的，不然他也不会同意秦可卿的提议。 他当初之所以让爵、避入道观，那也是没办法，当初先太子谋逆的事宁国府涉及的有点深了，能避入道观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而现在他会同意秦可卿推荐的这个人选，一部分是投机，看好他未来的发展，另一部分多半是因为他察觉到了不妙。 太上皇很惜命，一直用心保养，但再用心保养，也有极限，他前段时间又病了，应该十分凶险，所以导致太上皇把更多的事交给了皇上，除了大事，一概不再理会，这点细心的人能从皇上的状态看出来。 贾敬之前投错了注，贾珍又投错了，等太上皇去了，宁国府的结局会走向何方？ 所以还不如趁着没出事，找个门第不高、人品好的人家嫁过去。 第157章 黛玉大婚 这一日, 林府周边一大早就多了许多讨喜道贺的人，因为今日是林府的大小姐嫁入皇家的日子。 崔玥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她身为嫂子, 今日要做的事儿太多了，等她收拾妥当去小姑子那里的时候，发现自己平时这个点还在睡的儿子已经在守在他姑姑跟前了，虽然没有流出眼泪, 但眼眶红红的，紧挨在他姑姑身边不肯离开。 他知道姑姑出嫁之后大部分时间就要在她夫家住着，自己要很久才能见她一面，他们再也不能天天腻歪在一起了。 他那小模样林黛玉看了, 心中不舍达到巅峰, 差点没流出泪来, 但她已经开始上妆了, 她不能哭, 只能强忍着情绪。 崔玥看了, 连忙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我们安哥儿已经是大孩子了，姑姑这是去过好日子了，你该给你姑姑道喜才是。” 都是过来人, 她出嫁的时候也很忐忑, 骤然离开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不安是肯定的, 适应就好了, 她现在只能往好的方面劝, 免得场面真的不可收拾。 贾敏没说话, 她昨晚上基本没睡着, 母女两个久违的一块儿睡了, 但贾敏压根睡不着，只阖了阖眼，今日要不是用粉挡住她眼下的青黑，谁都能看到她憔悴的样子。 这是女儿的喜事，她憔悴了样子不好看，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对这门亲事不满呢，所以今日她的粉比以往都要厚，还专门多上了一点腮红，看上去喜庆些。 等黛玉上好妆，换好堪称艺术品的婚服，佩戴好凤冠。亲朋好友们也来了。 王熙凤人未到声先到：“今日一出门就见到了喜鹊，我就知道是应在这里。” 第342章 她一进来，看到端坐在那里的黛玉，夸张的停顿在那里，上下打量：“哟，这是哪位下凡的仙女？瞧瞧这一身的风仪，我就是可惜生为女儿身了，要是投胎成男儿，肯定要向姑妈求娶。” 这话一出，跟在后面的众人都笑了，史湘云连忙道：“二嫂子你想的可真美，就算你生为男儿，也差着年岁呢，还是我吧，要我是男儿身，我的年纪更匹配。” 王熙凤捂着肚子笑了：“好啊，原来你还想跟我争呢，林妹妹，你说你是选她，还是选我？”她走近了，先看了看黛玉头上的凤钗，目露羡慕，然后才去看她身上的嫁衣，这都是皇子妃规格的，她当初的嫁衣和头饰可比不得，王熙凤收起那点羡慕，“林妹妹，你可别当我们这是客气话，我敢打包票，等新郎官见了，他眼睛都能看呆了去。” 黛玉被她们说的脸颊飞红，手里拿着一捧如意，害羞的垂眸不语。 母亲和嫂嫂都和她说了，要是有人打趣，她不知道怎么回，就不用回，做害羞的样子就是了。 贾敏从她们进来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她很喜欢王熙凤的这张嘴巴，有她在，只要她想，气氛就冷不下来。 除了亲戚，还有林家故交、黛玉的闺中朋友们也陆续来了，房内很热闹，之外也很热闹。 林家蒸蒸日上，林家女儿嫁入的又是皇家，就算不给林家面子，也要给皇家面子，所以就连南安郡王府都派人送了一份贺礼过来。 到了时辰，司徒铭希出了皇宫迎亲，围观者众，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除去他的身份外，本身也引来了不少注视。 大家窃窃私语：“这就是新郎官？真是丰神俊朗！” “听说新娘是个才女，模样长得跟仙女似的，和新郎官天生一对。” “那就是郎才女貌了。” “我女婿以后要是有他一半的样貌，我睡觉都要笑醒了。” “你倒是会做梦，也不看看你女儿什么人品样貌。” 迎着路边人的羡慕和向往，司徒铭希越发意气风发。 “马上就到林家了，准备好了吗？” 新郎身后的迎亲团彼此对视一眼，都打起了精神。 想要迎娶美人归，少不得要过司徒铭希那位大舅子的关，所以崔易岭今日也出现在迎亲队伍里，他的文采是迎亲队伍里最高的，今日他肩负重任，崔易岭也不怵，成竹在胸，因为他已经偷偷提前和自己的妹夫透过气了，他不是未战先怯，只是和妹夫说明一个道理，他要是题出的太难，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其他人可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勾当”，一个个严肃以待。 他们一到了门口，就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往内院去报信：“姑爷他们到门口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来了精神。“然后呢，多跑几趟，给我们传信儿，这是给你们的辛苦费。”王熙凤一下就撒出去五个荷包，那小丫鬟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谢过了她的赏之后，又“蹬蹬蹬”的往外跑了。 接着，几个小丫鬟就轮流把外面的进度传到内院里来。 “大爷让姑爷做催妆诗呢，姑爷一口气连做了六首，第六首大爷才点头，然后又让他们对对子。” 史湘云连忙道：“他们作了什么诗。” 小丫鬟是有备而来：“都在这里写着呢。” 史湘云先接了过来，念给大家听。 她一边念，一边笑，等念完了，连忙道：“看这些诗写的多好，他们有急智，肯定是用心了的。” 用心是肯定用心了，但也可以肯定不是临场发挥的，迎亲的都会提前准备好一些催妆诗，这么多年来催妆诗写了太多，想要有点新意又出色，还真不是容易的事，这些诗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史湘云没有从黛玉那里听过她未婚夫写过的诗作，从这就可以看出他多半在此道不太擅长，不过人各有志，对方志不在此，他画的画是很好的。 就算他什么都不会，以他的身份，只要不做多余的事，富贵一生是必然的。 想到这里，史湘云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她知道二哥哥对林姐姐有些不一般的情愫，但最终是自己嫁给了他，而林姐姐也有了二哥哥不可能再有妄想的婚事，等再过两年，二哥哥就会忘记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了。 所以史湘云心态极好，看到黛玉过的越好，她越开心，因为这代表他们两个没有可能。 在史湘云的笑容中，时间过得很快，又传来丫鬟的声音：“他们进门了，很快大爷就要过来背小姐出门了！” 王熙凤连忙道：“快快快，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当的。” 史湘云打量了一阵，道：“二嫂，要不你这袖子顺一顺，别的都很完美。” 王熙凤被她弄得大笑：“我是说林妹妹呢，哎呀，也是，林妹妹一直坐着都没动，没有哪里不妥当的。” 林黛玉本来紧绷的心情被她们这么一来弄得失笑，才意识到自己手无意识用力紧握了，一放松，手才感觉有些疼痛。 她们这是特意给她放松心情来了？ 她慢慢的吸了一口气，她不用那么紧张，她的夫婿她知道是什么人，或许人心易变，有朝一日他会变的不像现在的他，但那时候自己也站稳跟脚了。 自己是他奉旨明媒正娶的正室，背后还有林家，她有父母、兄长、侄儿，他们都是她的后盾，只要她不越线，就能体面又安稳的过完余生。 第343章 如果他能始终如一，那或许她也能和她父母、兄嫂一般，夫妻鹣鲽情深，成为世人艳羡的眷侣吧？ 想到收到的那些信里对方吐露的心意，林黛玉脸上的红色更深了一些。 当林烨背上妹妹出门的时候，感受着背上的分量，他轻声道：“黛玉，你嫁进去后，别忘了你不单单是司徒家的儿媳，你还是你自己，不管你有了什么新的身份，你都是林家的女儿，是我的妹妹，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能跟我们见外，或是想着不愿麻烦我们，故意隐瞒，被我发现了，我会生气的。” 林黛玉眼眶迅速红了，哽咽道：“哥哥，我知道，我不会惹你们生气，你们放心，我不是小孩了，我会把日子过好的。” 在把妹妹背入轿中后，林烨看着一旁快要笑成傻子的司徒铭晖，越看越不顺眼。 要不是时情如此，他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让她出嫁。 可惜，再拖下去，不说望眼欲穿的司徒铭晖，他父母都不会答应。 司徒铭晖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立刻收敛脸上的笑容，挺直脊背，保证道：“大哥，我对黛玉的心，日月可鉴，如果我对她不好，我任你处置。” 林烨眉眼弯了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皮笑肉不笑：“记住你的话。”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崔易岭心中不由感慨:果然风水轮流转啊！ 当初自己妹妹出嫁他也看林烨不顺眼，现在轮到他了。 幸好自己父母当初没看走眼，妹妹嫁给他，日子过得不错，林家为了女儿的终身也是精挑细选，这么多年的相处，崔易岭觉得林家也没看走眼。 他这个十四舅不是那种有野心的，自幼性情纯厚，他又是个重情的，对情投意合的发妻绝对不会差到哪去，夫妻两个一人擅画，一人擅诗，夫妻合璧，日后想必又是一段佳话！ 而他这话日后果然实现了。 在太上皇去世后，司徒铭晖等未册封的小皇子们被他们的皇上六哥封王搬出皇宫后，这对夫妻两个格外与众不同，常年在周边各处庄子游山玩水，乐不思蜀，他们的作品偶有流传出来的，被人争相传诵，名声大噪的同时，这对夫妻的琴瑟调和也被人津津乐道，心生向往。 第158章 太上皇崩/下场 太上皇没有熬到开春, 在自己的第十四子，也就是司徒铭晖娶亲的第三个月，刚过完年, 一场大降温带走了他，哪怕他所住的宫殿温暖如春，也没能熬过去。 他去世之后，是国丧, 京城一片白，一切有条不紊，皇宫里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当然, 有些人是不甘心的, 还想要借机表演一番, 多争取一些主动权, 不过因为没传到宫外去, 知道的人都当做自己不知情。 放在明面上的, 就是太上皇的第九子忠靖郡王因为太上皇驾崩悲伤过度，病了，皇上感念他的孝心, 又思及太上皇在世时对他的偏爱, 下旨让他病愈后去守陵一年。 大家：对对对，就是忠靖郡王孝心可嘉, 绝对不是皇上特意一竿子把人打发出去削权。 忠靖郡王能抗旨吗？ 他在父皇灵前悲伤过度“晕”过去后圣旨就送到他跟前了, 根本没有他抗旨的余地。 他也没有本钱抗旨了。 他手下大半都是墙头草, 见机不妙, 早就去皇上跟前献媚了, 比如王子腾。 忠靖郡王对阳奉阴违的王子腾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 他以为他投过去老六那里就没事了？做梦吧！ 老六能忍, 并不代表着他心胸开阔，都不需要自己做什么，王子腾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这个“好六哥”最会翻旧账了，王子腾左右横跳就算了，他还敢在老六的那个几个儿子里选人下注，呵呵。 忠靖郡王稍好一些就被督促着去守陵了，甄太贵妃也病了，但她病了又如何？ 她做了那么多功夫，想要上位，结果到如今也只是太贵妃，名不正，言不顺，皇后理所当然的收拢宫权，还“大发善心”的提前把还没到年龄的宫女、太监们放出去了，这一放，甄太贵妃损失惨重，她在宫中多年经营的人脉损失了大半，宫中人员来了个大换血，她能保住的只有她自己贴心的几个宫人，出了自己的宫殿，乍一眼望去，都是陌生的面孔。 如果是以前，她还有时间慢慢收拢人手，但如今已经没有她的份了，要争，也是皇上的宫妃争，可恨贾元春不得用，她给了不少助力，结果依旧不得宠，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被动！ 以前太上皇在的时候，后宫分了东西两宫，分别给太上皇和皇上的后妃居住，现在太上皇去了，太上皇的后妃就要挪宫了，所以甄太贵妃不仅失去了众多人手，还被迫搬宫，和众多之前她看不上的小宫妃挤在一起，这些小宫妃以前怕她，但现在胆子大了，没少给她找麻烦，这里要说没有人在背后给她们撑腰，甄太贵妃能把碗吃下去，所以哪怕甄太贵妃知道自己儿子被赶去守陵，却没有能耐再帮他了。 她的手脚、眼睛被折了大半，现在自顾不暇。 皇上的后妃们这下子住的宽裕多了，同样改善了住宿条件的还有皇上所出的皇子，之前和他们一起挤的小叔叔们如今封王了，携家带口的搬出了皇宫。 这点也是让忠靖郡王大恨的，因为他这些白身的小弟弟们一下子都封了亲王，之前和他一起封了郡王的兄弟也晋升成了亲王，一众兄弟中如今只有他还是郡王！ 第344章 他成了京中的笑话！ 骤然间上头彻底没了掣肘的人，皇上的动作比较大，一时之间再没了之前的好耐性。 忠靖郡王被打发去守陵只是个开始，大规模的算后账活动开始了。 最先遭殃的自然是忠靖郡王的心腹，他妻子的娘家也倒了大霉，一时之间，原先站忠靖郡王和义忠郡王的人风声鹤唳，哪个秃子头上没虱子？最起码他们头上有，根本经不起细查，相应的，就是押对了注的人的春风得意了。 比如林烨，忠靖郡王岳父空出来的户部侍郎一职到了他头上。 户部尚书原先是太上皇的心腹，现在皇上没换，但他年事已高，所以林烨一来就被委以重任，等过渡好，他就会退位让贤，到时候林烨就会成为最年轻的户部尚书。 他足够知情识趣，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儿孙，他这一退，他儿孙就能往前再进一步。 皇上兴奋，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只是动作快了些，所以那些身处要职的，又是忠靖郡王、义忠郡王派系的，只要自身有虱子的，要么查办、要么撤职降位，换上皇上的自己人。 这也是每一次皇位更迭都少不了的戏码，因为太上皇，这一幕已经推迟了许久。 对于那些可以慢慢收拾的墙头草，皇上还给了一个机会，那就是让人重新提起当初欠了国库银子的事。 不管谁提这事都会引来大批的敌视，还了银子的是少数，没还的是大数，而且这些没还的人里皇亲、勋贵、高官一个不缺，谁愿意不要自己的前程主动提起这事？ 答案不用猜，所以大家伙心情微妙。 户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他这个户部尚书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年年拆东墙补西墙，谁干谁知道，如今自己知情识趣要站最后一班岗，不如更知情识趣些，好让自己儿孙未来的路更好走。 贾珍差点没哭出来，他先求到了荣国府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眉心是深深的褶皱，眼睁睁的看着朝堂上那么多人吃了挂落，很难不产生下一个就是自己的幻觉。 荣国府这边还好，他们把银子还了，自己怎么办？ 每次想到这里，贾珍都想要时光倒流，怎么他那时候就是不舍得呢？ 这一不舍得，欠银没清，银子还陆续给义忠郡王搜刮走了，还有贾琏那小子，不得不说有先见之明，他早早抱对了大腿，给迎春定的夫家也好，陈大人身为皇上那挂了号的人物，如今都升入京城了。 虽然中途荣国府因为还银这事拉了一波仇恨，吃了一些苦头，但如今苦尽甘来了，宁国府怎么办？ 老太太好一会儿没说话，她知道，贾珍虽然这样问，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他位置不要紧，或许皇上看在他祖宗的份上不会一网打尽，但这个话，老太太怎么敢说？ 荣国府的情况是比宁国府要好，但荣国府也是暗地里先投了忠靖郡王，后期当今上位，荣国府说是忠靖郡王的人，实际上还是听太上皇的，琏儿那是自己投的当今，荣国府是不可能在太上皇还在的时候摆明了车马投皇上的，四王八公都是这样，对皇上来说，他们都是墙头草，老太太把握不准皇上的态度。 贾珍得不到老太太的话，又问：“老太太，最近烨表弟有没有过来，我想和他见一面。”他是铁杆的心腹，皇上的意思就算没有明说，他应该也能猜到一些。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派人去问了，他升迁都没有功夫好好和家里吃顿饭，他媳妇一天到晚都不一定能碰上他的面，他太忙了。而且我觉得你不用问，他现在在户部。”他肯定是希望贾珍能还钱的。 贾珍肩膀都耸拉了下来：“那老太太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老太太这回开口了：“你要不去问问你父亲的意见。” 贾珍：“……” 好一会儿，他终于点头了。 他父亲当初押错了，他这回想要重振宁国府也押错了，不知道宁国府还有没有下一次的机会？ 不单单是贾珍，想要从林烨这里打听消息的人很多，只是他们再想，也见不到人。 在林烨看来，他们越是折腾，在皇上那里留下的印象越差。 就算之前站错了队，如果他们能洁身自好，皇上现在就只是往偏远的地方打发而已，相比起别的可能呢，这已经很不错了。 那些知道自己有把柄，还不愿意出血的，那是活该。 道理很多人都懂，成王败寇罢了，只是之前再怎么做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心存侥幸。 不过也能从他们的态度里看出来，是上面的人稳不住了，下面的人才这么慌乱。 这个锅不完全是他们的，而是之前他们的声势很多都是太上皇本身抬起来的，太上皇一倒，这些人瞬间倒戈到了皇上那边，他们的实力大减，要是真的那么有实力的话，犯上作乱不是没有可能，皇上如今处理起来也不会那么轻松。 从这方面来说太上皇真是个坑，忠靖郡王要不是有他支持，在皇上登基几年后他不可能和皇上有来有回，现在好了，太上皇倒了，忠靖郡王之后一派不说一蹶不振，那也是元气大伤，之前打着忠靖郡王名号的人倒戈了大半。 皇上会怎么处置他？ 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贾敏在女儿三朝回门之后就收拾了东西南下和林如海夫妻团聚了，正好避开了京中的纷纷扰扰，如果她在，少不得要被荣国府叫去想办法。 第345章 宁国府到底还是没有逃过一劫。 哪怕贾敬做主，把宁国府所有资产打包还了欠银，贾珍还是锒铛入狱了。 他手上不干净，所以他的爵位降等到了贾蓉的身上，另外还要流放北地。 贾蓉和秦可卿从金陵匆匆赶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穷二白的宁国府，除了这座宅子以外，家徒四壁，连花园里的花、池子里的鱼都被打包卖掉了，宁国府内的下人也是，要么自赎，要么被卖，尤氏看到他们回来，掩面痛哭。 她的嫁妆都赔进去了，要不是荣国府收留了她，她吃喝都成问题。 秦可卿：“……” 她该庆幸吗？ 当初南下去金陵的时候她陆续把嫁妆都搬去了金陵，所以现在日子还能过。 贾蓉看着“家徒四壁”的宁国府，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问：“我父亲他那边……” 尤氏擦了擦眼泪：“老爷的判令刚下来不久，两个月后启程去北地，蓉哥儿，你带些银子去牢里打点打点吧。” 贾蓉看了一眼秦可卿，见她点头，应道：“我马上就去。” 贾蓉在金陵管着族产，手里多少也有些银子，而且惜春知道家里出事了以后，把她压箱底的银子都给贾蓉送去了，贾蓉本来想全收的，但在秦可卿的干预下，他只收了一半。 说起来惜春也是幸运的，她在太上皇驾崩前一个多月的时候出嫁了，因为夫家在江南，她先带着嫁妆到了金陵，之后才在贾蓉、秦可卿的操办下出嫁的。 贾蓉在知道秦可卿的身份后就很听她的话，如今父亲入狱流放，自己身上居然还能有爵位，他私心里觉得这也是看在秦可卿的份上。 贾蓉匆匆带着银子和吃食出门了，那头荣国府这时候顾不上宁国府了，因为荣国府也出事了。 虽然贾赦为了不拖儿子后腿变成了个宅男，也没插手管外面的事，但二房拿着他的帖子到底还是干下了一些包揽诉讼之类的事，而且早先甄家出事的时候，二太太还瞒着众人收下了甄家送来的财物，罪名又记了一笔，上面可不会把大房二房分的那么清楚，所以袭爵的贾赦就倒霉了，他好不容易从一等将军升到侯爵，又变成了三等将军，贾政也没讨到好，除了二太太干的事以外，还有个渎职的罪名，被一撸到底，成了个白身。 为此老太太大受打击。 她为子孙筹谋这么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荣国府能往上走吗？ 如今倒好，这爵位越来越低了不说，她偏疼的老二身上的官也没了，以后二房要怎么办？为此，荣庆堂萦绕着一股药味，经久不散。 贾政怕羞，躲在院中不肯出门，他之前养的那些清客都被打发了个干净，王二太太也大受打击，要不是她兄长升官成了九省检点，她差点就进了佛堂，她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宝玉了，因为宫里的元春在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进益的时候原封不动，她被甄太贵妃给连累了，导致贾宝玉如今承受的压力骤增，叫苦连天。 没有人能理解他。 老太太、太太，还有自己的妻子全都在逼着他上进。 本来史湘云不想那么急切逼他的，但她在国丧之前怀孕了。 肚子一天天大了，二房却走了下坡路，她也有了急迫心理。 虽然他们现在还能住在荣国府，但那是因为老太太还在，等老太太去了他们就要搬出去，到时候他们怎么办？ 大房照应？ 因着这次降爵，大房不把他们当仇人就不错了，如果分出去的时候他们二房一个当官的都没有，在这京城里太容易吃亏了，正好今年皇上开恩科，多了一次秋闱的机会，他如今抓紧些，或许就能中举呢？ 荣国府这边情况不太好，其他人家也不太好，比如王子腾，他看似升官了，但明升暗贬，他手中权力大不如前。 史家也情况不太好，他们哥俩个都被挪了位置。 唯一能说好的或许就是薛家了。 薛宝钗生了个儿子，虽然不是大皇子的长子，排行第三，那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只是薛姨妈和薛蟠庆幸的早了，薛蟠当初的事发了。 这次下手的是大皇子的弟弟们，这时候薛家的钱财大头都已经送到了大皇子的手里，这么一个只会拖后腿的“舅子”大皇子没有那份心去保他，所以薛蟠锒铛入狱，判了流放。 为此薛姨妈差点没哭成泪人，到处去哭、去求，结果没有人出面帮她，当初儿子年轻气盛犯下的错，到底没能逃过去。 薛宝钗知道消息的时候也垂泪了一场，她兄长还是没保住，幸好他已经有两条血脉，以后好好教养，一定不能让他们重蹈覆辙。 看到薛家这个下场，二太太难受的心好转了一些。 她的日子不是最难过的，不管怎么说，她还有宝玉，她还有希望！ *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五年，五年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可以过得很慢。对于崔玥来说，这日子是过得很快的，她刚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不久，如今正是他的满月宴。 哪怕他们没有大办，依旧有大把的人不请自来，宾客如云。 谁叫她夫君太过出息呢？ 三十出头的年纪，不仅仅是户部尚书，还进了内阁。 有太多的人想要烧这个热灶了，为此刚出月子的崔玥忙的头昏脑涨，林府的管家和仆人也是痛并快乐着，他们把大部分的人都拦在了街口，没有请帖？不好意思，今日主家繁忙，实在不能招待。 第346章 有请帖？往里面请。 林黛玉早早就来帮忙了，她生的儿子刚满周岁，这回也一块儿带来了。 她是王妃，身份高，崔玥也不会什么人都让她去招待，贾家那边算是亲戚，倒是不用太讲究身份。 所以王熙凤来的时候，略和崔玥说了几句，就被人引到了林黛玉周边，这时候迎春已经到了。 元春在宫里，探春在密西国，惜春在江南，只有迎春因为陈大人在京为官也在京城住下，能和黛玉时不时见一面，姐妹两个感情日益深厚。 见到她们，王熙凤脸上的表情越发灿烂。 老太太在四年前已经去了，在得知宝玉又一次秋闱落榜后不久，就怀着对二房、对宝玉的不放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自那之后，荣国府和林家的关系不可避免淡了一层，王熙凤比以往更注重维护林家、外嫁女的关系了。 贾家的男人没几个出息的，倒是贾家的女儿日子过的都不差，哪怕是和亲的探春都写了信回来说她在那边生下了一儿一女，站稳了跟脚，还给自己姨娘和弟弟送了不少东西。 荣国府还有什么？ 一个三等将军的虚爵，一个六品官？ 要不是有姻亲家的关系撑着，荣国府还要继续倒退，爵位无法再升，贾琏的官位因为他只是举人天花板有限，顶多爬到四品，现在王熙凤一心培养儿女，就盼着他们有出息了。 见到王熙凤来了，黛玉和迎春都暂停了原先的谈话，“二嫂子来了，怎么不见巧姐？” 说到自己的长女，王熙凤脸上的笑意更深：“巧姐今日有些不太舒坦，我就让她在家中休息了。” 说是不太舒坦，就是来了月事，不方便出门。 黛玉和迎春听到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迎春点了点头：“看二嫂子脸上的笑容，可是有什么喜事？” 王熙凤也没隐瞒的意思：“是有件喜事，赵家大郎中举人了。”这位赵家大郎是巧姐定的未婚夫，赵家祖上没出什么人物，但赵家大郎被贾琏看中了，觉得他未来会是个人物，就把自己的嫡长女聘给了他。 赵大郎也没让贾家失望，这一次的秋闱中了，而在他中之前，王熙凤对这门亲事是很有意见的，觉得自己的女儿委屈了，谁知道他未来能不能中呢，要是不能中，她女儿就要嫁给一个穷秀才了！ 幸好，贾琏的眼光还不错！ 迎春也笑了：“确实是件大喜事。” 这时候谁都没提扫兴的事，也就是贾宝玉。 老太太去后，他一蹶不振，无法承担家人放在他身上的压力，选择了逃避，抛下娇妻幼子，跑去出家了，他这一跑，二太太的心气也没了，躺了不到半年就没了，二老爷也是个不顶事的，如今二房是叶姨娘和贾环、兰哥儿撑起来的。 当宴席正式开始，迎春看着满堂宾客，看着兴高采烈的二嫂子，突然有些恍惚。 时至今日，她偶尔还是会因为梦到过去而噩梦惊醒。 在琏二哥上进之前，在他关注到自己之前，她只是一个小透明，探春妹妹和惜春妹妹都比她有存在感，她哪怕是大房唯一的女儿，地位却是比二房的妹妹要低的，整个大房都被老太太和二房压在底下，如今再看，大房和二房地位翻转了，让人唏嘘。 二房还有出头的希望吗？有的。 不过这个出头的人选跟自幼被赋予厚望的宝玉无关，而是要看基本都被老太太、太太他们忽视的兰哥儿。 如果二太太还活着，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会后悔吗？迎春想，大概还是不会吧，二太太是个执拗的人，认定了什么事，很难发生改变，正如她认定宝玉会有大出息，就一直相信他会有大出息，实际宝玉自小就被她们宠坏了，她看不见，一味的认定他还小，懂事就好了，结果他出家了，彻底粉碎了二太太的梦，那时候，兰哥儿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但二太太看不见兰哥儿，被宝玉出家这事打击的心如死灰，再没了活下去的心气。 第159章 变化 迎春在京城住久了, 有的时候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因为京城的变化太快了。 她自小在京城长大，又在北地住了几年才回京城，知道外地和京城的差距, 而在她再一次回到京城定居后，感觉京城和外地的差距被拉的更大了。 最先感到变化的是路况，不管是回娘家，还是去赴宴, 她出行再也不会感到难受了，路面变得平整，马车也经过了改造变得更不易感受到颠簸，哪怕是怀孕最难受的时候, 出门都变得可以忍受。 然后, 她在京城可以吃到各种从南边运来的水果罐头, 十分齐全, 这些产自南边的水果罐头制作好了之后经过水运、海运送到京城, 不仅仅是京城的达官贵人, 就是手里有些钱的富商平民都能买到，尝尝南方水果的风味。 还有那不知不觉间就变得亮堂起来的窗户。 之前糊窗户大部分用的是窗纸，玻璃窗是大富大贵人家才用的起的, 现在大片的玻璃窗户依旧昂贵, 但拼接的小块玻璃窗户却不算罕见了，她嫁的陈家是耕读传家, 有些积蓄, 但在京城不能说多, 如今主子的住处都换上了拼接的玻璃窗户, 哪怕刮风下雨, 都能在屋里安然欣赏窗外的风景, 也不用再怕昏暗需要点起蜡烛。 迎春觉得在孩子读书的时候特别好，不伤眼睛，还不怕不小心弄倒了烛台引起火灾。 第347章 变得便利之处的地方不单单如此，还有迎春觉得十分好用的雨鞋。 就算不是下雨天，用这个胶做鞋底，也有一番好处。 要说起来，出门的马车能被改造得那么舒适，也少不了这橡胶的用处，不过因为这橡胶的产量还很稀少，价格十分昂贵，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还用不上这般的稀罕物，迎春本来也是买不起的，要等一些年，等那些蜂涌去南边圈地种橡胶树的贵人们种的橡胶可以产出了，她家才能用得起，但她和林家有亲，林家给她送了一份，所以他们家早早就用上了。 除此之外，在京城中能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全了，不管是天南还是海北，都能在京城见到，有些东西的价格也越来越实惠了，至于原因，迎春想了想，主要还是路况改善了以后周边更多百姓愿意费工夫、费时间把东西送到京城来售卖了，成本减少了，售价也随之降低。 就拿迎春自己来说，她的嫁妆里有个小庄子，距离京城有点远，以前为了方便，都是就近卖出去，但如今拉到京城来费不了多大功夫，还能多卖点银子，那自然就要走这一趟了。 就近的是这样，更远的人就是各地的商队了，他们来往京城的频率都高了许多，尤其最近打通了一条往西方蔓延的水泥路之后，京城中胡商越发常见了。 而迎春和黛玉闲聊的时候听她说，以后京城会有越来越多南边的、海外的稀罕物，因为这几年造船的数量年年都在增长，供不应求。 这些船有的是官府的，有的是海商的。 不管它们的所有者是谁，都少不了要把东西送一些到京城来。 现在有实力的人家多多少少都在出海方面掺和了一脚，就连她嫁的陈家也是，他们自己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独立组建商队，就和别人一起合伙入股。 他们家的本钱比较少，所以出海的路线选择的也比较稳妥，就在南边就近的岛屿上往返做生意，把南边海岸、海岛上的好东西回来，因着这个缘故，迎春现在手里攒了不少好木料，就是备着给孩子打家具、打嫁妆用的。 从海外大批量往回运的，不单单有木材、香料等，还有白银，说是在海外发现了银矿，为此还出动了水军“小打小闹”了几场，才顺利拿下。 不得不说，这些银矿加快了大家积极参与到出海这一个有风险的投资的步伐，谁能对白花花的银子有抵抗力？ 再是不屑提起铜臭味的文人，也是口是心非的。 陈家家资普通，投的少，荣国府那边投的多，荣国府的底子到底还是厚的，回报也十分喜人。 不，早就不能说荣国府了，老太太去了以后就是将军府了，只是迎春时不时还是会把荣国府几字脱口而出。 将军府主要做的是布料生意。 贾家的根基在金陵，虽然金陵那边的族人被狠狠收拾过，元气大伤，却还是金陵的大族，而江南特产少不得要说到丝绸布料。 现在布的价格年年下跌，而这些布料之所以卖不上价格，是因为她表哥组建的格物院里改造出来的织布机，这改进后的织布机效率骤然提升，自那之后，普通的棉布等价格就开始下跌，这一下跌，虽然说一开始是减少了一些以此为生的百姓的收入，但效率提上去后，量上来了，还能出口海外，他们的收入也上来了，普通老百姓的穿着条件也得以改善。 不知道后世会如何评价她这个表哥？ 迎春想，以他正当壮年的岁数，只要他晚年没有昏头，继续稳扎稳打，若干年后，多半就是一名千古流芳的人物了。 修路、改善民生、引进粮种……这些还不值得史书专门为他开一页吗？ 但也不是没有碍眼的存在，南安郡王府致力于在每一次表哥出头的时候挑刺，表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一直大度的没有针对南安郡王府做些什么，心胸开阔，让人十分佩服。 如果她这话问到了林烨跟前，林烨就要笑了，什么心胸开阔？ 他没有这个特质。只是他不可能让朝堂中只有一个声音，他要是想死的早点可以这样做，但他还想长命百岁，所以要留下反对的声音，而这一幕也是皇上乐见的，南安郡王府自从没有了兵权以后，又没有什么出息的子弟扭转乾坤，每一年都在倒退。 越是倒退，在朝堂中对着林烨跳的就越厉害，面对这样一个奈何不得自己，跳得高，能帮他分担火力的存在，林烨不会下狠手让他们消失。 南安郡王府的衰落大家肉眼可见，他慢慢的钝刀子割肉就好，等差不多了，就有新人上来了。 林如海对此也是赞同的，他在儿子刚去户部的时候还担心儿子激进，聊过一次后他就彻底放心了，也递交了致仕的折子。 他挑选的时机比较妙，正是儿子刚当上户部尚书的时候，第一次皇上不允，打回来了，挽留。 林如海又连着上了第二次、第三次。 这也是大家的默契了，一般情况下都是连上三次，表示一番皇上的依依不舍，要是一递交辞呈皇上直接答应了，那就说明皇上对这人有意见了，所以在第三次之后，加封了虚衔的林如海就退下来了。 他退回来没多久，儿子就进了内阁。 儿子越发忙碌，林如海就开始在家含饴弄孙，儿子忙成这样是不能对孙子的功课面面俱到了，正好他来接上，他大孙子这般聪慧，颇有乃父之风，可不能耽误了他。 第348章 林如海本来以为自己就一个孙子了，没想到他还能有第二个孙子。 因为这个孙子，林如海激动的在祠堂念叨了许久，他们这一脉数代单传的命运终于有了转变！这是大喜事啊！ 从祠堂出来以后，林如海就大手笔的给林烨、崔玥送了不少产业，算做嘉奖，让这对夫妻两个都有些哭笑不得。 林烨还跟崔玥打趣道：“看来我们要是手头紧了，多了一个开源的路子，生一个孩子，就多一份家业。”这是纯打趣，他们家的产业一直在稳步增加，最近他又在海外圈了一块地种橡胶和油棕，还迁了一些人过去在那边定居。 崔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启昭这话在理，我们要不再生一个女儿吧。”香香软软的女儿，她也想要。 林烨直摇头：“年纪上来了，生育太辛苦了，我要活久一点，你不爱惜自己，是想狠心抛下我？”有两个孩子已经足够了，夫妻夫妻，他不想若干年后，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听了他这话，崔玥彻底放下了再生一个的念头：“我当然不想。”哪怕接生的技术有所改进，生第二个孩子她也吃了一番苦头，养了好一阵。 “我会继续盯着。”崔玥指的是女子生育这方面。 在林烨回京之后，他就在逐步扩展太医院的人手，最近还刚建了一所隶属于太医院的学院，这是太医院录用新太医的选拔池子，也是京中其他人可以求医的医馆，包含众多分类，也包括妇科，只是这方面精通的大夫确实少，远远不够，林烨在广州培养的人当了大用，所以崔玥专门捐了一些银子添加补助让更多人投入到妇科来。 崔玥叹了一口气：“妹妹跟着投了不少银子，近日有皇子妃也想捐些银子。”她说的皇子妃，是她皇帝舅舅膝下的这些皇子，排行前面的已经长大了，羽翼逐渐丰满，野心也逐渐膨胀，林家收到的拉拢越发多了。 林烨笑了：“谁愿意做善事都是好事，这学院不是我们开的，受益人也和林家无关，他们捐款了会在红榜公示一段时间，各取所需罢了。” 道理崔玥不是不明白，但是新一轮夺嫡的风越刮越烈，她担心迟早刮到了他们身上。 林烨：“当今圣上一直注意养生，没那么快，要是真有那么一日，不如意，你可会嫌弃我早早致仕去闲游四海？” 不如意，指的就是继承人不如意了。 当今有嫡子，还不止一个，这些皇子们陆续崭露头角，各有优势，未来谁能得登大宝还真不好说。 崔玥笑了：“你都舍得，我又有什么不舍得？”她算了一下皇帝舅舅的年龄，心里期盼他能和外祖父一般长寿，那样的话，这对配合的很好的君臣能做更多事。 想到这里，崔玥心里一热：“早就有人说当下是盛世，你偏偏说这远远未到盛世，我真想看看你口中的盛世是何般美景。” 林烨笑了，思绪飘飞，想到了末世之前的他所经历的社会，人人平等，百姓安居乐业，吃穿不愁，饿死冻死都能上新闻，那才是真正的盛世，如今不说头上有皇帝，光是吃饱穿暖这最基本的需求都还有大把人没有满足的时代，距离盛世太远了，：“我们现在做的，只是给真正的盛世加厚了一下地基，世界大势无法阻挡，争取不落人后。” 崔玥不敢置信：“这还是地基，你说的是盛世，还是世外仙境？”盛世还能人为，世外仙境就要靠仙法了。 林烨语气肯定：“是盛世，那一幕你我此生是见不到了，但我们的子孙后代可以。” 第160章 后世论坛体 楼主:刚看完《林太傅传》大结局, 大家有兴趣来扒一扒吗？首先我要说一句，林大人杀我！ 1楼:见标题秒进，谁能懂, 我刚从博物馆回来，看到了林太傅从青年到晚年的画像，不争气的说，我对着那些画像也就拍了个一百零二张照片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上天除了给他外貌，还给了他脑子！ 六元及第，仕途一路畅通，和□□一起共创了盛世, 还为了将来的科技迸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除了是政治家外, 还是画家、书法家、数学家、水利…… 事业顺利, 家庭也圆满, 夫妻恩爱, 子孙满堂，上天到底给他关了哪一扇窗？！ 2楼：别的就算了，我一个学土木的都没想到进了大学还会在课本上看到他的名字, 他涉及的行业也太多了吧？给不给别人活路？ 3楼：楼上我懂你, 中学这个名字看见太多次了，我大学专业选了食品专业, 万万没想到, 嘿, 还有他！大魔王之名名不虚传。 4楼：楼主, 我也刚看完出来, 啊啊啊啊, 上头了上头了，林太傅今晚我们梦中相见！ 5楼：新出的这部剧确实还可以，主角长相有五分像林太傅，剧情也不抓马，多亏了有林家把关，改编之前的小说通篇谈恋爱，除了他妻子，谁都谈，呼声最高的是这对君臣……我只能说幸好林家能管管，这磕的cp可以偏门不能邪门。 6楼：楼上见识少了，林太傅的cp文还有写太平教教主的呢，他们都不知道隔了几代人，太平教教主还是被林太傅追缉逃亡海外，最后在一个荒岛凄凉亡故的，这都有人磕，最邪门的cp是水仙，也不知道真情实感磕这个的把林家这么多子孙放哪里。 7楼：剧里的那副《市井图》是林太傅画的国宝正品吗？哪里可以看到实物？林家博物馆？ 第349章 8楼：这幅画是林太傅晚年画的，因为清晰画出了闹市区的人生百态，还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现在被国博借走展览了，你要看就去国博。 9楼：嘿嘿，我昨晚梦到我穿越到了大盛，然后遇到了年轻的林大人，嘿嘿嘿～ 10楼：楼上这梦是白天做的？ 11楼：不是大白天也做不出这样的梦。 12楼：我因为这部剧专门去查了资料，我以为这部剧有艺术加工，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因为时长还没有把所有的丰功伟绩都演出来，怪不得林大人这么受欢迎。 13楼：你们真的信？太天真！我认为林烨有这样的功绩，一大半都要归功于他父亲林海！他能这么小就考中举人、状元都是有他在背后出力，官官相护，透个题，不难，你们懂得。后期那些也是林海在背后谋划，只是把功劳算在林烨头上而已，最好的证据就是除了林烨以外，林海的女儿也被他培养成了古代难得的著名女诗人！ 14楼：楼上你给懂完了，对对对，他能考中状元都是因为他有个好爹，就是你把当时官场的其他大佬放在哪里？林海可不是一手遮天的权臣。 15楼：林海肯定是有功劳的，没有母鸡哪来的鸡蛋，但是如果林烨的功绩如果大半都是林海在背后出力，那出头的应该是林海，有不少资料都证明那时候林烨因为太年轻被不少人弹劾轻视，说到这里，不得不夸一句□□对林太傅的信任！好磕！ …… 31楼：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学天文的，都逃脱不了林大魔王的身影，为什么天文的都有他的身影？ 32楼：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他晚年致仕以后热爱画画，出书，夜观星象！我们现在学科的分类还是按照他分的那个版本！ 33楼：他命名了两颗新星，在征服了陆地和海洋以后转战天空了，不得不说一句他的精力也太充沛了吧！就是这些精力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以后要这样折磨我们这些学生？？！ 34楼：他是天生精力充沛的人，看过他的作息表吗？他一天做的事，我要一周起步，加上他当官当得早，退休退得早，又活得长，有很多时间可以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35楼：真的，退休后的时间太长了，他六十岁开始上书致仕，拖了五年，六十五岁成功致仕，这个年纪还有很多人在位，他偏偏告病说无法再胜任了，结果这一退，嘿，活到102，一共送走了五个皇帝，谁能活过他啊？ 36楼：他当初舍得在六十多岁就退休，真是意想不到，很多人在那个位置不到不得已是不会退的。 37楼：那时候□□都去世两年了，新帝上位，他想要让位吧，不过没想到，新帝强压了他五年不给他退，他真的退下去的时候，新帝当朝哭了。 …… 72楼：这些我觉得都还好，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他怎么就运气那么好呢？引进了那么多高产的粮食作物，红薯就算了，这个他只能算是大力推广，其他的呢，比如玉米，这是在他的手里引进又一代代培育出来的优良品种，之后又是几百年优选，才有了今日我们见到的这么高产、又好吃的玉米棒子，以当时玉米刚传入时候的表现，他为什么会这么重视？ 73楼：这不得不提到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他是不是穿越者？ 74楼：我投他是穿越者一票！ 要不是穿越者，他怎么会这么有先见之明？而且之后我们的海洋扩张、南下扩张都有他的功劳！看看我们现在的版图，多么完美！ 75楼：他很早就在筹谋了，你们还记得他那密西国王妃的表妹吗？我怀疑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盯上了南边的土地，这个表妹就是他的钉子。 76楼：我觉得更早，从他发现油棕、橡胶等热带作物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了，之后大家都热衷去南边圈地，一切顺理成章。 77楼：怎么你们越说越觉得他是个黑心阴谋家了？ 78楼：不是，我们种花家爱种地怎么了？月球我们也想种地呢，这么近的好土地不种可惜了！ 79楼：之前那些小国都是定期上贡，在□□末年我们基本都有派官了，最终变成了我们实实在在的领土，你们看看这些热带作物，你们难道不喜欢嘛？ 80楼：我也投他是一票，你们忘了那一句名言，实践出真知了？在他领导下的格物院大放异彩，正是有这些打下的根基，才能在之后西方日新月异的科技进程里没有落后，在他们肆意扩张殖民的时期，保住了我们的势力范围，虽然之后封建王朝在时代滚滚车轮下倒地，但我们到底是继承了先辈们的成果才少走许多弯路。 81楼：不要动不动就说人家是穿越者行吗？这不就是特意削减人家的功绩？ 82楼：可是真的很像……在那个时代林太傅贯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说，他的妻子崔玥也出书育人，成为那个时代罕见留下姓名的女子，从那些信件来看，她会有这个想法就是因为她的丈夫。 …… 168楼：别吵别吵，这个话题多少年了都没吵出个定论，我们来欣赏林家人的颜值吧！这是我们前几日去林家博物馆里团建拍的全家福，看看这图片上的神仙颜值，这一家子都是下凡的神仙！ 169楼：说起神仙，我最喜欢林妹妹的气质！隔了这么多年光阴，只是看着她的画像我都忍不住心折！呜呜呜，林妹夫命真好啊呜呜呜 第350章 170楼：说到林妹妹，我至今忘不了林妹妹骑自行车的那张画，太割裂了，我第一次见真以为是网友p的。 171楼：对对对！虽然我知道那时候已经有自行车了，但是我印象中那时候的自行车都很老旧、落后，但林妹妹骑的自行车放到现在看都很nice！很时尚！ 173楼：听说那个自行车是林太傅给妹妹的生辰礼物，说她一直不运动，就定制了一辆当时子弟都时兴的自行车给她——林太傅是穿越者论证+1 174楼：听说这个自行车还有个笑谈，那自行车林妹夫见了也喜欢，又专门再去定做了一辆，然后夫妻两个骑车的时候妹夫不小心摔沟里了，腿摔折了，自行车也坏了，所以画这幅画的时候妹夫就在旁边坐着。 175楼：妹夫怎么憨憨的，哈哈哈哈 176楼：妹夫的技能点都在画画上了，他那副《宫廷宴饮图》我导师用了一节课专门讲它。 …… 236楼：啊啊啊啊，你们看新闻了没有，林太傅的墓因为地震需要保护性挖掘了！ 237楼：什么什么？这是真的吗？林家同意吗？国家同意吗？那是文物诶 238楼：已经出公告了，我导师已经连夜飞过去了。 239楼：不能不同意啊，刚发生地震了，地震后地下水脉走向发生改变，不挖掘换个地方林太傅就要被水淹了！ 240：我有内部消息，听说这次挖掘会开直播（不保真） 241楼：林家很低调，都没几个公开露面的，现在老祖宗的墓公开直播？感觉不太可能。 242楼：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如果真的直播了当我没说，我希望直播！林太傅的墓里会有什么东西？好好奇！ 256楼：听说当初他留下遗言说不要金银珠宝陪葬，应该有很多书籍？ 257楼：我听得跟你相反，林家富可敌国，他的墓地都是金砖铺地。 258楼：如果真是金砖铺地，盗墓贼会放过他？ 259楼：盗墓贼就算眼红，还有林家在呢，他们有过衰微，后来又起来了。 …… 263楼：确定了确定了，他们已经下墓了，直播的时间定在三日后早上八点！ 264楼：什么？！居然是真的，我来了！ 265楼：这个时间对我们学生党真不友好。 266楼：对可以摸鱼的上班族友好。 267楼：对大学生也不友好，但这可是林太傅！我愿意为了他早起！专门定一个8点的闹钟。 290楼：怎么还要三天后？我迫不及待了。 299楼：还有两天。 …… 325楼：还有一天。 …… 425楼：还有一天。 …… 469楼：还有两个小时！ …… 516楼：倒计时一分钟！ 之后，这个帖子就暂停了，直到三十分钟后才有人来。 517楼：我没想到，居然真的没有什么金银珠宝，看起来很朴素。 518楼：只能说固有印象加深了，这么多的书，太可怕了。 519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历史生已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20楼：楼上这是怎么了？ 521楼：楼上你没去看直播是吧？直播里主持人说在这些书里发现了几本没流传下来的古籍，我们的历史书要改写了。 522楼：跟中学生有关系吗？ 523楼：有关，你们的课本明年也要改了，多半要记要背的东西又要增加了，嘿嘿嘿（本人大学已经毕业） 524楼：我和老师刚下飞机上，广招人手过去整理那些书籍，没想到林太傅收集了这么多书放到墓里，在之后的战乱里保存了下来，过年了过年了！放鞭炮！喜大普奔！ 525楼：人的悲观各不相同，啊啊啊啊，我也要疯了，所以他长这么好我还是一直不喜欢他，背书，我一生之敌！ 526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27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542楼：够了，你们笑了这么多楼，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般我不笑，除非我忍不住） 543楼：话说，你们觉不觉得邪门？林太傅好像知道自己的墓以后会被开一样，在墓口写了里面的书全部捐给当局政府。这些书还都是特意整理过的，经历数百年保存十分完好，里面还有很多往前他收集的古籍、史书，能解开不少未解之谜，验证一些之前提出来的猜想。听说里面的小房间还发现了不少甲骨文，这些都是无价之宝！所以现在很多历史界的人都赶过去了，直播播了不到一小时也结束了，这些东西好像是他特意留给后来人的文明财富。 544楼：细思恐极。 545楼：他疑似穿越者论证再+1！ 546楼：穿越时空的可能性早就有人提了，留待后来人验证吧，如果真的可以，我先报名。 547楼：报名+身份证号！ …… 第161章 后来 院中, 贾敏原本正坐在藤椅前赏花，突然有个小丫鬟过来报信：“将军府的王太太带着刘大奶奶过来了。” 她说的将军府是贾敏的娘家，王太太指的是她侄媳妇王熙凤, 而刘大奶奶就是王熙凤的长媳了。 她们提前送了帖子，贾敏是知道她们今日会过来的，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想在这时候见她们的, 但这已经是她们第三回送了帖子上门，贾敏也不想让自己娘家人太没脸，索性就接了。 第351章 没多久，丫鬟就引着王熙凤和刘大奶奶进来了, 立刻就有人送上茶点。 贾敏：“你们也是来的巧了, 南边的荔枝上市了, 庄头用冰送了一篓子过来。” 那是他们南边自家的庄子, 加上有自家的船, 所以最早的一批荔枝成熟, 庄头就赶紧想办法送了一些到京城。 王熙凤立刻笑了：“那可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今日有口福了。” 他们家在南边也有庄子, 荔枝自然也是有的, 但想要吃到新鲜荔枝可不容易，这种水果摘下来后太难保存了, 都是制成罐头和干果送回京来。 以前林家得了什么新奇的吃食, 姑母是经常派人给他们送些过去的, 是从什么时候这些好东西不再往他们那边送了？ 是从茂哥儿他祖父去了以后吧。 到底那是姑母的亲兄弟, 就连分家出去的二老爷在世时, 别的没有, 吃的喝的姑母是不会吝啬的，他们故去以后，姑母对他们两房的态度就淡了不少，偏偏琏二和林表弟分隔两地，感情这么多年也没有以前年少时深厚了，现在琏二出事了，自己不得不厚着脸皮来林家为琏二奔走。 姑母接了帖子就没有回音，自己难道不知道姑母的意思吗？ 但朝中弹劾琏二的折子接二连三，看着林家没有反应，那些御史的攻势越发凶猛了，再这样下去，琏二不丢官，也要降职，他一个举人，官位本就爬的艰难，历经半生才爬到知府的位置，难道又要跌落回去继续往上爬？ 王熙凤怎么甘心？ 她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琏二多少遍了，但为了他的官位，为了自身的诰命，为了孩子，她还是要厚着脸皮来为他说情，求林家出手。 只要林家愿意搭把手，王熙凤相信，那些御史肯定会给林阁老一个面子。 但是贾敏根本不给王熙凤开口的机会。 等她们品尝了荔枝，又给她们详细的介绍桌上的点心：“这是用了海外一种名叫可可果的东西做的，吃起来有些苦……” 她在说话，王熙凤当然不能没礼貌的打断，刘大奶奶更不会做这样的事，她见这个架势就知道婆婆的打算多半要落空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后索性抛去别的心思，专心听姑奶奶说话。 等她们离开的时候，王熙凤都没能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她不是不能强行打断，但姑母的态度如此鲜明，她何必把场面闹得太僵？贾家要仰仗林家的地方太多了。 她们离开后，贾敏顿时就沉默了下来，看着自己面前仍旧赏心悦目的花朵，再没了那股欣赏的心情。 贾琏被弹劾的事她当然知道，她当晚就问了儿子知不知道这事，结果儿子说：“我知道，在弹劾之前就知道了，表哥自从升了四品官之后就有些飘了，母亲不用管。” 贾敏知道，儿子这是要敲打敲打贾琏了，闹成这幅局面，想来他飘的不是一星半点。 贾敏甚至觉得，这次的弹劾未必没有儿子的手笔，但这话是不能和娘家透露只言片语的，他们知道了，怕是要生怨了。 没多久，贾琏就被降了官职，从四品知府降为五品同知，皇上还给他挪了个窝，去了另一个更偏远一些的地方。 从这点来看，皇上还是觉得贾琏好用的，虽然是有些毛病，但能干实事，能啃硬骨头，自然不会把人闲置。 贾琏如今这个结果也在林烨的意料之中。他能升到四品是靠着自己的实绩，他一直在各个贫瘠的地方轮转，现在还在西北吃沙子，所以哪怕他是个举人，入仕这么多年，也熬到了四品。 贾琏之前一直有分寸，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可能是到了四品以后，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往上升了，那股心气没了，越发放纵自己，女色荤素不忌，搂的钱越来越多，甚至他私底下还敢跟那些皇子接触！ 林烨这次出手敲打，一个是看在贾敏的面上，第二就是免得对方借着贾家牵连到林家了，要说那些皇子对贾家这么热情没有自己的因素，那不可能，就看贾琏能不能回过味来了。 这也是林烨最后一次干预贾琏的事，人心易变，他要是劝阻，或许对方还会以为自己阻碍了他的大好前程，毕竟他林烨不能预知谁才是下一位真龙，要是被他给押中了呢？ 有了从龙之功，他未必没有再往上爬的机会。 林烨确实不能预知谁是下一位真龙，但就贾琏接触最多的那位，林烨觉得皇上眼睛还没瞎到那地步。 这些东西林烨谁都没说，包括贾敏，林烨觉得王熙凤也不会知道贾琏的打算，他在外为官多年，王熙凤只偶尔过去小住，自从娶了儿媳妇进门，王熙凤再没有去贾琏任上小住过，夫妻之间如今要说感情有多深厚是没有的，但利益相关，王熙凤绝对不会希望贾琏的官位往回走。 王熙凤确实不知道贾琏主要是因为想要站队这点让林家袖手旁观，她看到的就是御史弹劾的那些。 收受贿赂，官商勾结，还有荤素不忌！ 他们孙子都有了，琏二还为老不尊，一点都不顾及家中的体面！ 他好女色，自己难道没给他送貌美的丫头？ 怎么就把那些香的臭的都往身上拉？ 眼看着他又成了五品的同知，王熙凤被气得好几天辗转反侧。 外人看来他们将军府日子过的花团锦簇，但只有自己才知道他们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第352章 现在大房和分出去的二房相比，看起来是大房的日子过的较好，有爵位，琏二还为官多年，有政绩有人脉，但下一代呢？ 王熙凤不由苦笑，她生的两个冤孽都没有什么读书的天赋，老大是个白身，已经放弃了读书，只在家中打理家业，小的那个好一些，但琏二说如无意外，能考中秀才就到顶了，未来他们兄弟要怎么办？ 再看二房，刚分出去的时候二房看着弱势，但如今已经今非昔比。当初宝玉得了老太太那丰厚的私房，哪怕他后来出家了，私房还在。 她那“好姑妈”在宝玉出家没多久就承受不住打击没了，湘云生下了儿子，她手里有自己的嫁妆、有宝玉的私房，日子过的并不差，而且她儿子还有读书的天赋，如今是个秀才，听说举人有望，更别说二房的贾兰了，他继承了贾珠的天赋，高中进士，他是冷情冷性了些，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二房的人。 还有叶姨娘生的那个贾琢，叶姨娘低调多年，在二老爷去世后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她养出来的孩子根本不低调，虽然受天资所限只考了个举人，但他最得林家欣赏，他考中举人后就主动申请去了南洋为官，还把叶姨娘也带去了南洋，据说叶姨娘在那边过的也是人人称羡的老封君的日子。 为此，赵姨娘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贾环倒也不是不孝顺，但他不是官身，只是个秀才，靠分给他的那份家业和族中的夫子一职过活，探春日子倒是过的威风，但远在天边，赵姨娘自然羡慕叶姨娘了。 越想，王熙凤越觉得自己胸口闷的慌。 大房二房早就分家，她也不至于盯着二房的东西眼红。 但自己的儿孙以后很可能不如二房的儿孙有出息这点让王熙凤着实不痛快。 在王熙凤思考这些的时候，她是下意识把贾琏那些庶子给排除在外的，要是这些庶子中有出息的，那还不如二房的人有出息，二房早就分出去了，但要是庶子出息，他们抢夺的可是自己亲生子孙的资源。 …… 贾琏收到降职的任命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枯坐。 这次要去的地方可真够西北的，快要接近边境了，但那地方是交通要道，随着和西域诸国越发多的商贸往来，地位越发凸显，从这点来看，在皇上心里自己还是有点分量的吧？ 想到这里，贾琏不由苦笑出声。 他的头发已经见白，他还有时间爬回四品吗？ 贾琏心中一片茫然。 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这两年的所作所为。 爬上四品后，他是放纵了一些，没有以前那般克制自己，这次被弹劾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但他以为没事的，他收的钱不多，和众多同僚相比，他吃相并不难看，也没有鱼肉百姓，皇上还不至于对他下手，其他方面的是私德问题，这点也就是说出去难听了些，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被打倒。 他知道皇上要他做什么，在公事上，他并没有放松，所以这次弹劾他本以为不会掀起什么水花，但结果怎么会这么严重？ 而且这次林家没有帮他不说，还没有任何只言片语送来，表弟他是对自己不满了吗？ 为什么？ 贾琏知道表弟是自己的大腿，他到了那个位置以后根本不用他出手帮自己做什么，自己的路无形中已经受到了照拂，贾琏也很乖觉，有什么大事必会写信给他。 想到这里，贾琏把他们来往的书信全都拿了出来，一封封的看过去，发现在他上四品之前，每隔几个月就有一封书信，但他上了四品之后，通信就锐减，大半年都不一定有一封信，而且信上的内容也越来越简洁，察觉到这点后，贾琏呆立当场。 越想，背后的冷汗越多。 他翻来覆去的看表弟给自己的最后一封信，只写了几句话，他之前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再看那几句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这个时间点还跟他和某位皇子接触的时间对上了，这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是不是表弟已经知道了？ 这时候贾琏的脸色已经隐隐发白，心中生出惶恐来，他知道表弟的禁忌，他是个坚定的保皇党，不会站位任何一位皇子，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偷偷下注自此以后就不再管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失态的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贾敏也正和林烨说起贾家。 她在为王熙凤叹息：“她最近张罗着给她家老三请夫子。”她生的第二个儿子排序第三。 林烨：“有些晚了，她要是能狠下心，不如对孙子严格一些。” 在他看来，王熙凤对两个亲生的儿子太溺爱了，之前不着急，现在大了才着急，他们性子已经定了，迟了。 贾敏不由默然，好一会儿才道：“她这也是因为丈夫久离家，不忍心对孩子太严苛。” 林烨：“溺子如害子。” 在林烨看来，哪怕就是没有天赋，考个秀才，或者是童生还是没问题的，但现在王熙凤生的那两个儿子还是白身。 读书苦，他们不愿意吃这份苦，哪来的天降甘霖？ 好在他们品性敦厚，也没有什么野心，就算未来没有大出息，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是一条路。 贾敏叹了一口气:“是这个道理。”她有些幽幽的看了一眼儿子，他对自己儿子倒是狠心，有些时候她看都看不得，要是在她眼前发生的，她肯定会去阻止，到时候也是害了孩子吧。 第353章 林烨问：“母亲想帮忙？” 贾敏摇头：“一代人管一代人，连侄孙的事也管，我手还没这么长。”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而且贾敏也知道一条上进的路，这条路众所周知。 如果王熙凤能狠得下心，给儿子捐个官，送到南洋那些地方去，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路来。 那些地方是捐官唯一能变成实官的地方，但仍旧没多少京城子弟愿意前去。 不外乎路途实在太过遥远，气候差别大，还要和诸多不通教化的异族人相处，一个不好，就会死在他乡。 要换成贾敏面临这个局面，她也不一定能狠下这个心。 不是谁都能和贾琢和周连运一般在南洋混的风生水起的。 周连运就是南洋官场上那块鲜明的牌子。 他年轻时冲动离家出走下了南洋，多年回来后不仅带回来了太平教教主的尸骸，还捐了个官，如今已经成了南洋的三品大员。 他也只有个秀才的功名而已。 没多久，出乎意料的事来了，贾环和贾琮这哥两居然商量一致决定南下了，为此赵姨娘哭了一场，但她没有反对，反倒主动收拾包袱，开始处理家当，等捐出来的官身一到，一行人就拖家带口的上了船南下。 贾敏有些恍惚：“……南边就这么好吗？”看儿子在海外置办的那么多家业就知道他日后肯定会让一支子孙去那边扎根。 林烨目视南方：“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差。” 现在林家看着一切都好，等以后呢？ 这片大地从来不缺主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起风云，他只是想着留一条后路罢了。 用不到最好，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还能有别的支脉存活。 “母亲，我以后会在南边找个地方立个衣冠冢，要是有人能发现的话，就能看到我在里面留给后人的礼物。”说到礼物二字的时候，他的神色有着明显的促狭，贾敏看了，怔了怔，她有多久没在日益威严的儿子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了？她笑了笑：“别说那不吉利的话，你想放些什么？” 林烨笑眯眯：“嗯……放些能让后世的君子会心一笑的东西吧。” 贾敏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随你心意，不过你不怕没人发现你的礼物？” 林烨摇头，语气肯定：“不会的。”他会把证据留在自己的墓中，他多少也算是个名人，不管是盗墓贼还是后世的官方动手，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 数百年后，他的墓地因为地震，地下水脉改变，他的墓葬因为即将被水淹被保护性发掘，他墓中众多保存完好的古籍、字画得以重见天日，为此历史界发生大地震，不知道有多少学子面临教材改变和知识点增加的噩耗，在把所有书籍都搬出去了以后，他的棺也被送到了新的地方，不过在他的棺椁移开之后，居然发现了一幅刻在石板的地图，并且在其中一个地方刻了“礼物”二字。 众多考古人员和林家子孙：“……” 真会玩。 他们立刻扫描下来，并且很快就发现了这地方在哪里，连夜飞过去开挖。 然后发现了一个形似墓地的地下室。 里面满满的也是各种书籍字画，这里有部分和墓地的古籍重复，另外的部分都是周边国家、地区乃至西洋国家的书籍资料。 记录之全面，比某些没有史官的小国自家留下来的史书还多、还全。 消息传出来后，这些国家的历史学家立刻飞了过来，蜂涌想要借书。 消息传到网上后，众多网友心情复杂。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林大人。” “看纪录片的时候我心都失序了，那幅图一出来满脑子各种宝藏，结果……都是资料书orz。” “我是学世界史的，林大人我恨你，你再也不是我的偶像了！” “说个好笑的，有些国家厚颜无耻说自古以来我国的某些地区是他们的，这些资料一出，又一次实锤他们是我们藩属国（这里点名批评小偷国），居然还敢倒反天罡。” “小偷国，多给一个眼神都算我输。” “不是，难道你们眼里都只有这些资料吗？那些都是学生和相关学者应该关注的，我们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地下室最后挖出来的那块石板吗？” “言之有理，谁懂，我看到那块石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那天晚上就做梦梦到我穿越回去和林大人促膝长谈了。” “这算是古代的漂流瓶吧？” “我2g网我先说，那块石板怎么了？” “那块石板刻着一行字:[后世的君子们，你们好呀]——承你们这些前行者的恩惠，我们确实好，你也好，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