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薄情》


 第1章

    [古装迷情] 《郡主薄情》作者：瑕观【完结】
    文案：若问京城人士，大梁第一美人是谁，人人皆会说是明檀郡主。
    若再问明檀郡主生平最喜爱什么？也是人人能说出几样：簪名花，交好友，赏美人，寻佳酿，听琴品画，访古探幽……
    但若问明檀郡主生平最不喜什么，那只有一样：京城贵女们心中的高岭之花，护国公世子李弥。
    李弥不知明檀对他为何这般不喜，反而对她时时留心，处处在意，人前人后对其称赞，明里暗里给予帮助。
    然而郡主实在薄情，一个眼神都不愿给李弥。
    终于，某日明檀被祸事牵连，落在李弥手里。
    李弥妄想郡主能说句软话，明檀却宁死不屈。
    李弥对明檀劝说不听，哄了无用，终于急红了眼，失态地将她逼到床角，问她到底为何这般对自己。
    为何？不过是前世求而不得，今生打死不愿而已，本郡主没有骄傲的吗？
    非传统火葬场，sc，是个甜文哒！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日常
    主角：明檀 李弥
    一句话简介：本郡主没有骄傲的吗？
    立意：爱能抵挡岁月漫长
    第1章
    ◎“哼，他就是不配！”◎
    “护国公府实在不配拥有……郡主这般风华无双的佳人。”
    ……
    “哼，他就是不配！”明檀从梦中醒来，兀自嘟哝一句，心下烦躁，好端端的做这个梦，倒显得她重活一世还放不下他李弥似的！
    便是前世，她明檀也不曾死缠烂打非要嫁给李弥，更不曾以权欺人，叫皇帝舅舅赐婚。被他拒绝后，她可是利落地放下，不过一个男人罢了。
    她前世死得早，自己未曾婚配，也不知道李弥拒绝京城大半贵女，最后娶了谁？不过也无所谓是谁，她更想知道前世自己是怎么莫名其妙死了的——她前世最后的记忆是隆昌二十二年的万寿节，她在宫宴上中毒身亡。离当下，还有五年。
    “郡主起了？”侍女怜月掀起帐帘，上前伺候。
    “嗯。”明檀收束思绪，懒懒回道。
    随侍的十几个侍女们闻言立马忙碌起来，端水伺候洗漱的、准备衣裳的、准备首饰的、端茶的、拿点心的……一个个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明檀下了床，在四个手捧衣裳的侍女当中选了一身绯色襦裙并素纱大袖衫，裙衫上皆无半点纹样。
    明檀更换好衣衫，洗漱后，随意用了些茶点，坐在梳妆台前，对专司梳头的侍女采萍道：“今日我要簪姚黄，梳一个高髻，配几支绿松簪子，旁的一概不要。”
    “是。”采萍得了吩咐，为明檀梳头，另有随侍的婢女去花房取花。
    明檀郡主喜花，更喜簪花，长公主府专职养花的花匠便有三十多人，养着京城最大的暖房，一年四季郡主的头上都少不了名贵鲜花。
    就说明檀今日要簪的姚黄牡丹，在京城里也是独一份。
    采萍为明檀梳好发髻，便换专司为郡主上妆的侍女拂霜上前为明檀上妆。
    这边梳妆齐全，去取姚黄的侍女也小心地捧着花来了。
    “今日这花极好。”明檀一见侍女手上的花，心下大悦，笑道，“快来为我簪上。”
    采萍为明檀簪上花，明檀道：“如这般好的可还有？”
    取花的侍女上前道：“还有四五朵，只是还未全开。”
    “送两朵去别庄给母亲瞧瞧。”明檀道，如今她母亲永宁长公主和父亲明驸马住在京郊的别庄。
    “是。”侍女得了吩咐便下去了。
    “郡主，时辰不早，您该去文荟园了。”怜月上前道。
    每次春闱放榜后，宫里的几位皇子并京城的贵公子们便会在城东的文荟园设宴，宴请新科一甲，以及一些有才名却未进一甲甚至名落孙山的学子们。
    原本这只是男子们以文会友的场合，不知从哪年起，谁起的头，这新科宴有了新规矩——赴宴者得做命题诗一首，由人统一抄写，匿名张贴于文荟园入口的影壁上，再由京中的贵女们评选。贵女们选出的头三名，还有“影壁状元”、“影壁榜眼”、“影壁探花”的戏称。
    每科的“影壁状元”被谁摘得甚至比金榜状元是谁更惹人关注。
    明檀这会儿便是要去文荟园。
    明檀对那些个状元、探花一个都不感兴趣，她本不想去。前几日忽地想起前世的一件事来，叫她觉得还是去一下比较好。
    永宁公主府离文荟园不远，明檀坐轿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明檀郡主到~~~”
    明檀的轿子一落稳，便听到文荟园门上的小太监尖细的唱宣声。
    文荟园是皇家园林，平日里只接待皇亲贵胄，里头伺候的也是宫里出来太监、宫女。
    那小太监伸长脖子朝明檀的轿门望去，只盼望能多瞧明檀郡主一眼……可惜打西边儿有马蹄声传来，差事要紧，只好收回脖子。
    怜月打起轿帘，伸手停在轿门前道供郡主搀扶，道：“郡主，到了。”
    明檀手搭上怜月的手腕，才从轿中探出上半身，便听那小太监又唱宣——
    “护国公世子到。”
    明檀身子一顿，心下不快，怎么这么巧！她想要坐回去，但转念便觉得那样倒显得她在意李弥似的，便施施然下轿，搀着怜月的胳膊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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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只听身后不远，“腾”得一声，是双脚轻盈落地的下马声。
    这时，从园内迎出来一个稍年长的太监，满脸堆笑迎上明檀：“郡主快里面请。”说着狠狠瞪了门上的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先是莫名，后见护国公世子不急着进园，倒是站在他那白色骏马旁边摸马鞍，才想起原由。
    他们的明檀郡主可不喜欢这位护国公世子。但是，这瞪他有什么用？是他们凑巧一起到的……
    小太监朝护国公世子瞧了瞧，只见世子正好抬头朝他看来，并对他浅浅一笑。
    哎哟，这一笑叫小太监感觉自己的心肝都颤了颤。难怪世人都说护国公世子是当世贵公子第一，连他心里都要为他倾倒了。他倒觉得李世子和明檀郡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都是顶好的样貌。偏郡主早就放过话，嫁谁都不嫁李弥。真是可惜啊，这样一对璧人……
    明檀进园，路过影壁，只见上头贴着一张纸，写了这次的命题“竹”以及哪些人会参与。李弥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反正前世他没进“影壁一甲”，明檀心道。
    “郡主这边请。”老太监领着明檀往女眷们所在的院子去。
    虽说大梁较前朝民风开放得多，但也要看场合，若都是皇亲贵胄，门第相当，男女大防便要松散得多。这会儿，与宴者中不乏寒门学子，以防“冲撞”了贵女，便将男女隔开了。
    说是隔开，到底都在园子里，因此每次新科宴，总也少不了会传出一些闲言碎语。甚至发生过高门贵女看上寒门学子，闹出非他不嫁的事来。
    虽闹出过事，但毕竟是皇子设宴，受邀者也多京城勋贵子弟，因此也不影响闺秀们仍是前来。何况这也是接触皇子和贵公子们的好时机，就如今次，定有闺秀冲着未成婚的皇子们，当然最多的还是冲护国公世子李弥。
    但其中有脑子不清醒的，被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毒害，当真奔着那些才子们来，正中有些居心叵测之徒下怀。
    明檀的表妹乐阳县主便是，明檀此次来，也正是为着她。
    老太监将明檀引到翠薇园，又有宫女迎上前。
    宫女给明檀行礼，明檀问道：“乐阳县主可到了？”
    “回郡主，乐阳县主已经到了，但刚才她领着侍女出园，说要去湖边走走。”宫女道。
    明檀眉头微蹙，转身便朝湖边走去，宫女太监们不敢多话，那领头的宫女给小宫女使眼色，叫她远远跟着，以免出意外。同时她心里不免纳罕，明檀郡主今日怎么找乐阳县主，她们俩人不是素无往来么。
    明檀虽与乐阳无往来，但也不能看她往火坑跳。
    前世，乐阳县主便是在这次的新科宴上与探花赵启琛定情，后被他骗得失心又失身，回去和老成王闹了好久，终于嫁了过去。老成王殿下为着孙女和自家脸面没少抬举赵启琛。
    赵启琛却背着乐阳养了三房外室，还丈着乐阳顾忌王府脸面不敢再闹，讽她主动送上门，还动手打了乐阳。
    乐阳半夜用剪子把赵启琛的命根子给剪了，又把他身上戳了无数个洞给戳死了，事后她自觉愧对家人便含恨自尽。
    明檀想着自己重活一世应是得老天垂怜，总要积点阴德，不能见死不救，今日才来这文荟园。
    文荟园内亭台楼阁连绵，水榭花园齐全，占地很广，明檀在湖边走了许久都没见到乐阳。
    明檀走着走着觉得自己糊涂了，既然要定情，必是隐秘之处，怎么可能在湖边呢，说着她便抬脚朝竹林假山方向走去。
    进了竹林不久，明檀便听到有人在假山后说话，听着是女子的声音，但听不真切，无法确定是不是乐阳。明檀抬手叫侍女门别都跟着，只带了怜月一个人上前。
    明檀走近几步，听到了假山后的对话，便停下脚步。
    “世子，我……我对世子是真心的。全京城，不，全大梁，再也没有比我这般真心倾慕世子……”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情真意切。
    “苏姑娘抬爱，在下暂无娶妻打算。”清冷疏离的男声传出。
    晦气，明檀心里暗道，怎么又遇上李弥，还是在别的姑娘向他诉衷肠的时候。你不接受人家，做什么还和人家到小竹林来，到假山后面去？
    明檀转身要走，只听身后又传来李弥的声音：“苏兄，你此番将我骗来的做法也实在不妥。”
    “唉……我这……好了小妹别哭了，你偏要当面与他说，这下你该死心了，我说这人铁石心肠，你偏不信……”
    明檀莫名脸一红，看样子她错怪李弥了。这种场面还是不要撞破比较好，明檀转身便走。
    没走几步，却见李弥从假山另一边儿出来了，正好与明檀迎面撞上。
    李弥看着眼前女子，身形高挑婀娜，面庞饱满洁白，双目有神，通身不见装饰，只头上簪了一朵硕大的姚黄牡丹，眉间金箔点就的花钿，好似那姚黄的花蕊落在眉间。花不夺人容色，人比花娇艳三分。
    距离如此这般近，又突然出现的明檀，叫李弥心下一颤，他深知她是大梁的宠儿，天下百年才能出这样一位女子。她必得千娇万宠养成，从未受过任何磋磨，未见过一点黑暗，才能得这样无双的敢与日月争辉的气度与光彩。
    明檀目不斜视，举止端庄，视李弥于无物，款款从他身侧走过。
    李弥也不多看明檀，他早知道明檀厌恶自己。别人视他为明珠，她却称他为鱼目。别人说他是高岭之花，她认为他不如路边野草。李弥偶尔疑心，她是否生就一双慧眼，看透他腐朽的本质，如若不然，她为何这般厌恶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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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风过竹林，吹动明檀身上那薄如蝉翼的素纱大袖衫，素纱拂过李弥的手背，像有人对他的手背轻呼了一口气，惹得他一阵酥麻。却见风吹落一片姚黄，飘然竟落在李弥的心口。李弥心一烫，似乎被那花瓣灼伤，他伸手接住那花瓣，小心放入袖中。
    第2章
    ◎但谁头一回见明檀郡主能无动于衷呢？◎
    明檀对李弥视若无睹，从他身侧经过继续沿着竹林，往僻静的地方找，终于找到乐阳县主和赵启琛。两人似乎正要往更僻静的地方去。
    明檀带着两个侍女，从侧方绕过，恰好出现在乐阳与赵启琛面前。
    两人对于明檀突然出现皆是一愣，尤其是那赵启琛，竟直勾勾地盯着明檀的脸瞧，几乎痴了。
    “郡主。”乐阳不知明檀为何突然出现，被撞见与男子独处，到底不是好事，红着脸给明檀行礼。
    赵启琛一听乐阳唤郡主，心下便明白来者是谁，这定是大梁第一美人明檀郡主无疑，除了她，还有谁能有这般姿容？与她一比，乐阳只能算得上清秀罢了。赵启琛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几分，他竟然能见到明檀郡主！
    “学生赵启琛，见过郡主。”赵启琛忙也向明檀行礼，便是行礼时，他的眼睛也忍不住要朝明檀看去，好似少看一眼便是吃了大亏。
    怜月侧了侧身子，挡住赵启琛的视线，乐阳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赵启琛，将他那痴样全看在眼里。
    明檀神色端庄冷淡，嫌恶地瞥了赵启琛一眼，目光略过乐阳的脸并未停留，转头便离开了。
    乐阳顿时觉得明檀嫌恶的不是赵启琛，而是自己。她脸越发红得厉害，竟不由自主地追逐明檀而去。
    “明檀表姐。”乐阳喊了一声，加快步伐走到明檀身侧。
    赵启琛见乐阳走了，才回过神来，心下一慌，喊了一声：“县主！”
    乐阳也转头嫌恶地看了一眼赵启琛。赵启琛懊恼，眼看到手的鸭子竟要飞了，但他再想追上前，却被明檀和乐阳的侍女们挡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心中不由道：都怪明檀郡主太过惹眼，他实在忍不住。
    “我就是碰巧遇上他的，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乐阳对明檀解释道。
    明檀淡淡道：“我也是碰巧遇上你们的。”
    乐阳红着脸，小声道：“表姐，你帮我保密。”
    “你们不是什么都没有么，要保密什么？”明檀道，赵启琛也算有些才名，正常交友并不十分惹人在意。
    “对对，什么都没有。”乐阳忙道，“表姐，你头上的花好漂亮，是千叶姚黄吗？”
    “是。”明檀道。
    “真好看啊，我还是有一次见开得这样大的姚黄。”乐阳边走边看明檀，难得一次近距离看明檀表姐，她觉得明檀比花还要美。
    明檀表姐怎么会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呢？莫非是听说了什么，担心她，特意来找她的？乐阳想着适才赵启琛的痴迷模样不由得打了个颤，她刚才准备做什么？怎么就鬼迷心窍地跟着他走了……
    乐阳一阵后怕，不由得朝明檀身边凑得更近些，机会难得，她想和郡主亲近。
    两人回到翠微园，适才的宫女见两人一起回来，并未多言，只将她们领进园内翠微阁，此时翠薇园中闺秀几乎全到了。
    “你去哪儿了？”明檀一进阁，她的闺中好友定国公府三姑娘徐蘅便迎上前。
    明檀笑道：“随便走走。”
    “你这花甚好，但也只有你能簪。”徐蘅叹道。
    乐阳在旁连忙点头，这花要是旁人簪了，可压不住，人反而被花抢了风头，但在明檀头上，它只会增添明檀的光彩。
    徐蘅这才注意到明檀身侧的乐阳，两人笑着见礼。
    明檀与乐阳一来便陆续有人上前与两人见礼，乐阳自然地与明檀分开了。她心中不免有些黯然，两家长辈关系不好，她难得有与明檀亲近的机会。
    “你怎么和郡主一起回来了？”乐阳的好友，武安侯府四姑娘邱宜珍拉着乐阳的手小声问道，“探花郎呢？”
    乐阳懊恼道：“你快别提那人，当真羞煞我。”
    “这是怎么说的？”邱宜珍忙小声追问，拉着她往阁内偏僻处走。
    乐阳与邱宜珍是手帕交，自是一五一十都与她说了。
    邱宜珍先是皱着眉，继而小声道：“我倒不是为探花郎狡辩，但谁头一回见明檀郡主能无动于衷呢？你们离开时，他不还是叫了你，而非明檀郡主？”
    乐阳嘟哝道：“反正我不会再见他了，太失礼了。”
    邱宜珍笑笑：“好好，不见不见。不过到时候，他被别人抢去，你可别哭鼻子。”
    “我才不哭。”乐阳道。
    明檀与徐蘅说话，一眼瞥到乐阳和邱宜珍，见两人神色，眉头微蹙。
    徐蘅忽然正色道：“我审你答，不许撒谎，你来之前做什么去了？”
    明檀笑道：“行善积德去了。”
    徐蘅不解：“我竟不知你是活菩萨，既是善事，还不速速招来。”
    “于我是善事，于他人可是丑事。”明檀嫣然笑道，轻拍一下徐蘅的手。
    徐蘅顿时明了，闭口不再追问，她可不想听他人的丑事，没得污了耳朵，转而道：“把你家花匠借我使使，我家园子里的花，开出来皆是瘦骨嶙峋的。”
    明檀笑：“我家三十多个花匠，你要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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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自然要借最有本事的，改日我亲去公主府挑，你可别舍不得。”徐蘅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容貌清丽的姑娘进了阁，她也不与人见礼说话，只呆呆地坐到角落，别过脸朝窗外瞧。
    徐蘅凑到明檀耳边：“铩羽而归。”
    明檀看徐蘅，她倒像是见着了似的。这姑娘便是适才在假山后头向李弥诉衷肠的，明檀通过李弥对他们兄妹的称呼知晓他们的身份。
    “我来时见到她了，深情可不是这样，这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呢。”徐蘅摇头道。
    “这才到哪？”明檀道，等李弥在马球赛夺彩后，那才叫热闹呢。前世的自己，不也是看了李弥的马球赛之后，才看上他的。恰好外祖母提出要为她和李弥赐婚，她便含羞应了。
    谁知，李弥竟当面拒绝了她。
    “福安夫人到~~”
    “来了。”徐蘅小声说着，站起身，明檀随后也跟着起身。
    贵女们来文荟园也不是光为着品评才子们的诗，她们自己也有事。除了赏园景，她们或结社作诗，或弹琴，或作画，或对弈，总归也不堕“文荟”二字。
    今次请来坐镇的福安夫人，是大梁有名的女将军、女诗人。她曾随夫赴战场上阵杀敌，写过许多边塞诗，能文能武，很受人敬重，皇上亲封的一品福安夫人。
    只见福安夫人由一位身形纤弱，姿容柔秀的姑娘搀扶着进了阁。
    “咦，这是谁，以前没见过。”徐蘅小声对明檀道。
    明檀倒是认识这位，她是福安夫人的徒儿，叫柏绮漱，说是打江南来的。福安夫人这次会来新科宴，正是为了给她这徒儿扬名。前世曾有人拿她与明檀相比，说明檀是娇艳的牡丹，那柏绮漱便是清丽的芙蕖。
    明檀可不喜这说法。
    福安夫人进了阁，与贵女们见过礼，便向众人介绍她的徒儿。柏绮漱落落大方，声音轻缓却不矫揉，面上始终带着谦逊和善的笑，贵女们敬重福安夫人，见柏姑娘举止大方，便也心生好感。
    落座后，徐蘅小声与明檀道：“我觉得这位与那位倒是相配。”
    “谁？”明檀想着前世之事，一时没回过神。
    “李弥。”徐蘅道。
    徐蘅这么一说，明檀想起，前世李弥拒绝自己没多久后，确实被人瞧见与柏绮漱一处，但直到她意外身亡，也没有传出那两人要成婚的消息。
    明檀看徐蘅：“你怎么三句不离此人。”
    “哎呀，郡主莫恼，再提此人我便自打嘴。”徐蘅笑道。“但是护国公府的姑娘倒是规矩大，等闲不出门，今日也没来，听说李弥有个妹妹是绝色。”
    明檀看着徐蘅的嘴，徐蘅竖起两指，轻轻在自己唇上一碰，算是打了嘴。
    闺秀们都围在福安夫人和柏绮漱身侧，讨教诗文、作画、琴艺等事。福安夫人多叫柏绮漱作答，自己从旁补充一二。
    明檀和徐蘅不去凑这热闹，只坐着吃些茶点，两人说些悄悄话，遗憾她们的另外两位好友没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福安夫人主动带着柏绮漱到明檀两人跟前来。
    明檀和徐蘅起身与两人见礼。
    福安夫人看着明檀的脸赞叹道：“只有盛世大梁，才能养出明檀郡主这样的国色来。”
    明檀笑道：“那也要多亏夫人这样的良将，大梁才得盛世。”
    “郡主这话，老身便受了。”福安夫人笑道，“来时受到二皇子的请，老身这就该过去了。”
    “夫人请便。”明檀道。
    福安夫人与徐蘅颔首示意，柏绮漱跟在福安夫人身后对两人略福了福身子，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怕是有人羡慕死了。”徐蘅小声道。
    明檀浅笑不语，总归这世上，只有别人羡慕她，从没有她羡慕过旁人的。她一眼瞥到乐阳正与邱宜珍说话，邱宜珍似乎在劝说乐阳什么，乐阳面上带着犹豫。
    明檀前世与乐阳便不熟悉，更不熟悉邱宜珍，但眼下瞧这光景，只怕乐阳与那探花郎的事，另有乾坤。
    只是这邱宜珍也是正经侯府千金，做什么要帮那个赵探花，赵探花有什么能打动她的？又或许她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这样倒是说得通，正好也与自己知道的事对上了。
    她想做个善事，还挺难。
    “阿蘅，你说，若是有人要跳火坑，你拉了她一次，她还是要跳，你还拉不拉第二次？”明檀缓缓与徐蘅说道。
    徐蘅一愣：“谁要跳火坑？”
    “有那么个被人挑唆的傻子。”明檀道。
    “既然都是傻子，还被人挑唆，总归要再拉一次的。”徐蘅叹道。
    明檀笑：“我们阿蘅才是菩萨心肠。”那她也好事做到底吧，都是皇家血脉，沾着亲。
    况且乐阳一直用那样倾慕的眼神瞧她，怪叫人心疼的。
    第3章
    ◎比我脚边的野草都不如。◎
    决定好事做到底的明檀，又朝乐阳看了一眼。
    徐蘅也眯眼循着明檀的视线看去，思忖片刻后与明檀附耳道：“檀儿说的是乐阳县主和邱宜珍？”
    明檀未置可否，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
    徐蘅心下了然，并没有追问。明檀一边与徐蘅说着话，一边心里想着乐阳这事要怎么处理，最好是釜底抽薪，一劳永逸，叫乐阳彻底死心。若是她仍是要往火坑跳，明檀可没那么好性儿，一而再，再而三去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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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半个时辰后，有小太监堆着满脸笑，说是才子们的诗都做得了，已经张贴与影壁，请贵女们前往品评。
    明檀有心走到乐阳身侧，正好听到邱宜珍说：“且看他今日之诗……”
    乐阳脸上仍在犹豫，连明檀走到身侧都未注意，倒是邱宜珍，看到明檀进过，适时住了口。
    虽只有这一句话，明檀心里已经认定，乐阳定然是受了邱宜珍的挑唆。
    能轻易被挑唆是乐阳笨，但恶意挑唆者则是恶。尤其是利用对方的赤诚之心，仗着至交好友的身份，行此等恶行更是罪加一等。
    明檀身量高，腿长，几步过后，就与乐阳拉开距离。乐阳这才注意到明檀，她看着明檀的背影，脸又一红，道：“总之，我还是该更慎重些。”
    邱宜珍笑道：“我自然都是听你的，不过你若是这次把握不住，就真要嫁给成忠勇侯世子了，你不是最讨厌他，嫌他五大三粗不懂风情？我都是为你好，你想想赵探花这样的名声在外的大才子，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呢，等他被人抢走，你可别找我哭。”
    乐阳听邱宜珍这样一说，想起忠勇侯世子的模样，心里又犹豫起来，到底小声道：“我看他今日做什么诗，能不能再入一甲。”
    “这就对了，咱们虽说是女子，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邱宜珍道。
    乐阳小声嗯了一声，她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明檀，她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一行丽人到了影壁下，福安夫人和柏绮漱已经等在此地，正在看影壁上贴的诗。
    “今年这诗是谁抄的，倒是一手好字。”
    “确实，颜筋柳骨。”
    “有大家之风……”
    福安夫人笑着打断了贵女们的话：“诸位快别夸了，我这徒儿脸皮薄。”
    “竟是柏姑娘的字，都说字如其人，柏姑娘瞧着文弱，字倒是劲骨丰肌。”
    影壁前围着人，明檀和徐蘅离得远，明檀身量高，视力好，能看清。徐蘅个子小，又兼目不能远视，听到人人夸柏绮漱，小声问明檀：“当真有那么好？”
    “你问我呀？”明檀笑道。
    “嗯，你字好，见过的名帖多，懂的又多，自然问你。”徐蘅又踮起脚尖，眯着眼看，仍是未看清。
    “问我便是春蚓秋蛇。”明檀在徐蘅耳边道。
    徐蘅放下脚后跟，霎时没了兴致。
    “快别夸她了，品诗要紧，可别本末倒置了。”福安夫人笑道，对柏绮漱的喜爱溢于言表。
    明檀眼界高，柏绮漱的字和这些人的诗，她全都看不上眼。只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影壁前的贵女们，尤其是看着乐阳和邱宜珍。
    她们俩牵着手，在影壁前来回走动，读上头的诗，两人时不时说些悄悄话，似乎在讨论谁的诗更好。两人看上去当真是极要好的姐妹，谁能想到，邱宜珍心里藏着那样的歹毒心思呢。可见人心最是难测，就像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世到底谁会要害她一样。
    明檀视线撞上福安夫人，见她似乎又要朝自己走来，便不动声色与徐蘅一边说着话，一边朝影壁走了几步。明檀一靠近，影壁前的贵女们便笑着给她腾地方。
    京城的贵女们对明檀大多比较友好，因为明檀身份尊贵，得圣宠，平日里与人相交也亲和大方，还有要紧的一点，郡主不喜欢李弥。
    徐蘅只是跟着明檀，并不知道明檀是为躲福安夫人。两人到了影壁前，品鉴今年的新诗。
    邱宜珍见乐阳有意往明檀身边靠，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死死站牢，指着她和乐阳刚才读了好几遍的诗，继续与她深谈。
    乐阳只好也站在原地，但到底有些心虚，时不时朝明檀看一眼。
    影壁上贴了有四十来首诗，明檀每首诗只扫一眼。徐蘅看看诗又看看明檀，也不必问便知檀儿是怎么评价的，左不过四个字：狗屁不通。咱们郡主眼界实在太高了些，就柏绮漱这字，怎么也不能够是春蚓秋蛇呀！
    明檀看到第三排第二首的时候，停了一下，这是一首五言绝句，倒是有些王摩诘的意境，前世也有这首诗吗？明檀一时记不清。她又在心里将这首诗念一遍，记下了诗张贴的位置，便继续看下去。
    草草扫了一遍，最后也只得那一首叫明檀觉得有三分意境，别的在她眼里都是词藻堆砌的庸俗之作。
    乐阳被邱宜珍拉着，始终没能到明檀身边来。
    各位闺秀品过诗，心里有了数，将心里选定的诗的位置记住，不记名写下，投入福安夫人身边的锦盒中，便三三两两游园玩乐去了。
    “檀儿选了谁？”徐蘅问道。
    “你猜。”明檀笑道。
    徐蘅背着人，左手比了个三，右手比了个二。明檀嫣然一笑：“猜对了，送你一个花匠做彩头。”
    “甚好，甚好！”徐蘅看着明檀头上的牡丹，大喜过望。
    还没到揭榜的时候。总要到午后*7.7.z.l，这些年轻人们玩得尽兴，气氛最热闹的时候，才由今日在场身份最尊贵的二皇子亲自揭榜。
    明檀站在影壁前没走，因为她知道不一会儿，她的皇子表哥们便要派人来请她。
    果然，二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杜平，满脸堆笑，一路小跑到明檀跟前，脚步还未停，身子就已经躬下半截行礼道：“郡主安，二皇子殿下请您过去一叙。”
    “知道了，你去回话，我要带徐姑娘与乐阳县主一起去。”明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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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杜平心下虽疑惑，却不敢多问，只笑着应了声是，便又一路小跑去回话。
    福安夫人上前道：“可是二皇子邀请郡主，不如郡主与老身同去？”
    明檀笑道：“好，夫人稍等。”说完她小声吩咐怜月几句，又对徐蘅一笑，才对福安夫人道：“夫人请。”
    一行四人，缓缓往东边儿去，那亭台连着楼阁，一大片地方都是今日男子们的游乐之处。不过郡主走的路上，是不会见到那些人的，都被事先请离了。
    “郡主觉得今年的影壁诗如何？”福安夫人笑问。
    “佳作比比，难分伯仲。”明檀含笑道。
    福安夫人哈哈一笑：“郡主真会说笑。”
    明檀对福安夫人并无恶感，但前世她们师徒借她的东风为柏绮漱扬名实在做得太过明显，叫她不快，因此语气上便淡淡的，显得敷衍。
    怜月很快追了上来，一同前来的还有乐阳县主。乐阳脸红扑扑的，看着明檀时，眼睛分外亮。
    “二表哥喊你一同去。”明檀对乐阳道。
    乐阳乖巧应了声好，徐蘅要给乐阳腾地儿，被明檀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乐阳便走在徐蘅身侧，但她也满足了。他们家虽说是皇亲，她也有县主之名，但她祖父虽是皇上的叔叔，与皇上的关系却不好，二皇子也断不可能请她，定是明檀表姐请她同往的。
    乐阳想起先前之事，心下一慌，莫非明檀郡主要在皇子们面前揭穿自己私会外男？但这在大梁来说，也算不得多了不得的事，尤其是今日这样的日子。
    乐阳越过徐蘅看明檀，此时正值晌午，日头高照，日光照在明檀脸上，使得她的脸莹白如玉。
    明檀唇角噙着浅笑，雍容闲适，似乎感应到乐阳在瞧她，她侧过头朝乐阳浅笑。只一笑，便又正过脸继续和福安夫人说话。
    乐阳被这一笑打消了心里所有疑虑，再没有更光明坦荡的笑脸，她怎么能怀疑明檀呢，心中又羞愧起来。
    到了皇子们所在的登云楼，小太监领着几人，从皇子们专属的楼梯上去，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外男，妥妥当当进了皇子们所在之处。
    虽说是新科宴，皇子们也不是一直留那些人在身侧，不过见一见，说几句话，再点评几句诗，便是大恩典了。这会儿在登云楼的最高层，便只有三位皇子和几位勋贵子弟，自然少不得李弥和徐蘅的二哥徐旻。
    早几年明檀仗着年岁小，早早就把讨厌李弥的话说了一箩筐。她最记得有一年上巳，她与徐家、方家、林家的贵女、公子们一道郊游。
    当时徐蘅的二哥徐旻故意逗她：“京城公子，论才貌李弥当属第一，郡主做什么处处瞧不上他？莫非也是学了那欲擒故纵的手段不成？其实心里喜欢得紧？”
    明檀也不恼，大大方方道：“人人皆喜欢的，我便要喜欢吗？你们觉得他是高岭之花，在我瞧来，比我脚边的野草都不如。”
    徐旻嗤笑一声，故意回头瞧，明檀也跟着回头瞧，看见李弥就在他们一群人身后不远，想来她说什么，他定是听得一清二楚。
    明檀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没想着找补两句，诸如夸两句野草的可爱之处，说一句己之木桃，彼之琼瑶之类。总归她本就要人人知晓，是她明檀瞧不上李弥。那会儿她重生不久，还处在记仇的阶段呢。
    以前遇上与李弥共在一处时，明檀可是要闹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以至于宫里宫外都知道这位小祖宗的脾性，再不把俩人凑到一处去。
    李弥倒是打小没说过明檀一句不是，即便小时候明檀闹起来不愿与他一处，他都会主动离开。如此，李弥反而赢得了比前世更好的名声。
    但也没人会责备明檀，毕竟打小就是太后和皇上的心肝，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受宠几分。又生的那样容貌，在她跟前连大声喘气都恐怕吓到她，又哪会怪她呢。且郡主样样都好，只是不喜李世子罢了，郡主能有什么错呢？
    明檀一走进，二皇子和三皇子便异口同声道：“檀儿来了。”五皇子则是冲着明檀腼腆一笑。
    李弥觉得明檀一进来，整个屋子都要比先前光亮几分，他视线落在明檀头上的姚黄，在坐只有他知，千叶黄花少一叶，少的那一叶，正在他的袖兜中。
    第4章
    ◎活像一个玉雕的、瓷烧的假人。◎
    明檀几人另开一席，与男子们用一矮屏隔开。如今明檀大了，也不好再闹有李弥没她那种事，也没那个必要。因着安排的人每每都注意着不让两人碰面，今日是难得两人共处一室。李弥的席位还是背对着明檀的。
    几人行礼入座后，二皇子便问道：“檀儿去瞧过诗没，投了谁？”
    明檀笑道：“那可不告诉二表哥，我不能坏了规矩。”
    徐旻笑得蔫坏：“郡主可要小心藏好别泄露，没得投了不该投的人。”
    徐蘅昂起脖子越过屏风瞪了她二哥一眼。
    在坐的哪能不知道徐旻说的是谁，明檀当然也知道徐旻的性子，并不跟他计较，笑道：“我投的诗，又不是人，哪有不该投之说。”
    三皇子爽朗笑道：“檀儿此言在理，徐二，你说错话，等下开宴，你先自罚三杯。”
    “岂敢不从。”徐旻笑着朝三皇子叉手，又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李弥。
    只见李弥神色如常，目光幽深，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坐的席位正好有光，端坐着活像一个玉雕的、瓷烧的假人。真是顶顶无趣之人，京城贵女们都瞎了眼才看上他。明檀倒是早就言明看不上李弥，但他又觉得明檀做太过，心里总有些不放心。今日明檀和李弥难得在一室，他心里像有只猫在挠似的，非要出出李弥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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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徐蘅小声对明檀道：“回去我就替你打他。”
    明檀道：“狠狠打。”
    徐蘅直点头，一副势必要为好友出头的模样。
    李弥端坐着，感觉心被一根绷紧的细线给来回刮动，不疼却有种难言的滋味。今日之诗是他在竹林见过明檀之后所写，也不知是否能入她眼。他不欲出风头，却又想叫她能看到他的诗。
    几位与明檀打趣两句便作罢，话头还是转到福安夫人身上。在坐的都是年轻人，对早些年大梁铁蹄踏破周边几国的事迹颇感兴趣，有福安夫人在场，免不得要叫她讲一讲当时的盛况。
    福安夫人也乐得与他们说，便娓娓讲起当年之事来。
    明檀几位贵女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当福安夫人说起宁将军时，二皇子问道：“这宁将军就是如今的忠勇侯吧？”
    福安夫人笑道：“正是！忠勇二字，他当之无愧，宁家出猛将，便是当世才十岁的小世子，也有了猛将之风！”
    明檀看了一眼二皇子，二皇子也看她，冲她一笑。明檀心下了然，二皇子这是助她行善事呢。她不过是提一嘴带乐阳过来，二皇子便知她用意，这皇城里的事，都逃不过皇家的眼。
    乐阳听得心潮澎湃，正为宁将军的勇武而心生赞叹时，听到了忠勇侯世子几字，脸腾得一下红了，垂下头，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平时爹娘倒是提起过宁世子，每次她都不耐烦听，还暗暗生气，没想到他竟有那样的过往。
    “都是咱们大梁的功臣、英雄。”明檀赞道。
    乐阳脸越发红了些，明明也没夸自己，但总有一种与她有关的感觉似的，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她又觉得羞愧不已，头埋得更低。
    徐蘅坐在乐阳身侧，小声问道：“县主这是怎么了？脸这样红？”
    “我没事……没事。”乐阳慌忙小声道。
    福安夫人继续说着大梁大败周边几国之事，乐阳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浮现出宁世子的样子。他那样高壮，还总冷着脸，与自己说话时也硬邦邦直来直去……与她心里想要嫁的郎君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偏偏爹娘和祖父都说忠勇侯世子好，侯府是好人家。
    二皇子的太监杜平，瞅准时机，趁着福安夫人说完一段在吃茶是时候，上前禀告道：“殿下，到时候开宴了。”
    杜平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叫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好，开宴。”二皇子一声令下，等在隔间里的宫女们，立刻端了水上前给各位净手，漱口。
    明檀一边净手一边身子侧倾听徐蘅说话：“檀儿，你这善事，算做成了吗？”
    乐阳的脸还透着红，明檀扫了一眼道：“不成也得成。”二皇子都惊动了，怎么可能不成。
    咣当！
    明檀和徐蘅被惊了一颤，屏风那头传来宫女求饶之声。
    “世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明檀抬头看去，看到李弥站起身，掸袖子上沾到的水。此时李弥正好走到阳光下，身上的天青色丝质外袍好似笼了一层光，明明只是在掸衣袖，却有一种不经意的洒脱倜傥之姿。
    瞧这个祸害！徐旻心道，他看到那宫女，到李弥的身侧，看向他时候失神了，这才打翻了铜盆。他又朝李弥看看，一样的一只鼻子两只眼，哪是什么稀罕物了？又不是见了鬼。
    李弥朝几位皇子叉手道：“在下失仪，殿下恕罪。”
    “罢了，无事。”二皇子刚才瞧着李弥竟也有些失神，他不由得又朝明檀看了一眼，见她正在净手，倒像是没瞧见这边发生的事似的。
    “谢殿下。”李弥说着垂眸对跪地抖若筛糠的宫女道，“还不快谢恩退下。”
    “谢殿下恩典。”宫女拾起铜盆，再不敢看李弥，躬着身子退下了。
    徐旻闷哼一声，惯会装腔作势。
    明檀接过宫女手上的帕子擦手，一眼瞟到坐在她对面的柏绮漱，她正看着李弥，眸光流动，红唇微启，显然是动了心。
    福安夫人轻咳了两声，柏绮漱才回过神，但她面色不变，丝毫没有因为偷窥李弥被察觉而感到害羞。
    二皇子他们那边，开始拿李弥逗乐，说得最狠的自然是徐旻，他恨不得说李弥卖弄俊俏，招蜂引蝶。
    李弥也早就习惯应付这种场合，始终风轻云淡，三两句就把徐旻的话给挡了过去。
    徐蘅在屏风这头听了，既为自家二哥总是找李弥的茬而恼怒，又嫌弃他不争气，找茬也说不过李弥，暗暗啐了句：“真没用。”
    明檀失笑：“阿蘅说谁？”
    “还能谁，徐旻呗，我今日回去非要好好发作他一顿。”徐蘅小声与明檀道。
    “他总想着为我出头呢，又不是小时候，如今我都不闹了，他还闹，你回去说说他。”明檀笑道。
    徐蘅看看明檀，欲言又止。两家关系太好有时候也成了难题，檀儿把他们兄妹当亲兄妹了。二哥的心思，她都看出来了，檀儿却看不出来。
    宴席开，二皇子要徐旻自罚三杯，他又开始闹着叫李弥陪他。李弥也不含糊，说自己适才失仪当罚，还真跟着徐旻罚了三杯。
    两人这三杯酒吃下，气氛倒是热闹了。明檀她们这边的女眷们，只安静地用膳，几乎不说话。
    明檀前世围着福安夫人说了不少话，连带着和柏绮漱也熟悉起来。重活一回，明檀可懒得与她们周璇。福安夫人几次开口，明檀回应都淡淡的，福安夫人心有觉察，便也不再多言，只偶尔与柏绮漱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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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午宴过后，才是今日重头戏，“揭榜”。
    在他们午宴时，杜平已经将今日的票数统计好，瞅准时机，杜平将一甲名单交到二皇子手上。
    二皇子展开纸来瞧，坐在他身侧的三皇子也伸头去看，二皇子将纸略倾斜，叫三皇子看到后，便又折起。
    徐旻见三皇子看过纸后瞥一眼李弥，心里嘀咕，该不会真叫他上一甲了吧？哼，沽名钓誉！连这等微末名声都要和那些穷酸学子们争。
    “殿下，咱们这些人，可有上榜的？”徐旻问。
    二皇子笑道：“有。”
    “真有？”所谓“文章憎命达”，他们这些个富贵公子，彼此之间知根知底，他们互相瞧瞧，觉得谁都不是那块料。往年也少有他们这样的人摘榜的。
    最终众人看来看去，目光还是落在李弥身上。
    明檀心下一动，该不会真被徐旻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她选的诗是李弥写的？
    徐蘅小声道：“檀儿，一定是他吧？”
    “是就是呗。”明檀不在意地道，心里又想起前世，前世李弥可没夺得三甲，或许是旁人呢。就算是李弥也不要紧，总归是不记名，谁知道她投了他！她投的是诗，又不是人。
    二皇子吩咐杜平去影壁处张榜，又叫众人寻那些学子们自由取乐去。
    阁内散了一大半，徐旻见李弥坐着不动，便也不动。
    二皇子起身走到栏杆处，朝明檀招手：“檀儿过来。”
    明檀缓缓走到二皇子身边，语带娇蛮：“给我瞧瞧。”
    二皇子哪有不应的，含笑从袖兜里取出纸来，展开给明檀看。
    “哼~”明檀轻哼一声，打了那纸一下，别过脸去以示不满。
    “真投他了？”二皇子收起纸，略侧着头，小声与明檀道。
    “谁投了。”明檀道。
    “好好，檀儿没投。皇兄问你，怎么管起乐阳的事来了？”二皇子看着明檀，温声问道。
    “路见不平，行善积德。”
    “邱家那丫头，想坏乐阳的婚事，自己嫁进忠勇侯府。”二皇子道。
    “猜到了。”明檀颔首，无利不起早，邱宜珍不是为了帮探花，就是为她自己。
    二皇子笑笑：“檀儿预备如何？”
    明檀手扶栏杆，眺望着园内的湖景，过了几息才转头对二皇子道：“那自然是叫乐阳亲眼看到，邱宜珍是怎么抢她未婚夫的，再给邱姑娘寻觅一门好亲事。”
    第5章
    ◎但李弥只往那一坐便与旁人不一样。◎
    听完明檀的话，二皇子轻笑着摇头：“你啊……”
    “我怎么？”明檀嗔道，斜了她表哥一眼。
    “檀儿人美且心善，嫉恶如仇。”二皇子忙笑道，“十日后的马球赛，定是好时机，到时候檀儿看好戏便是。”
    “乐阳是咱们的妹妹。”明檀道。
    二皇子只是看着明檀笑，并不接话，明檀轻哼一声，也不与他行礼告退，扭头便走。二皇子只看着她的背影笑，一点也不怪明檀失礼。
    明檀看看屏风左侧，三皇子和五皇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徐旻正盯着李弥瞧。李弥端坐着，单手握着一只茶盏，似乎陷入了沉思。四人都是气度不凡的贵公子，但李弥只往那一坐便与旁人不一样。
    若是李弥不在，她便过去与他们说话了。
    怎么还不走，明檀心道，从前不是见到自己会主动避开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明檀回到屏风右侧，乐阳正盯着她瞧，脸颊绯红，瞧眼神似乎有话想与她说。
    徐蘅问道：“檀儿，我们可要下去走走？”
    “不走，今日走得够多了。”明檀说着，看了乐阳一眼，乐阳被明檀这样一瞧，脸更红了。
    明檀回到原位坐下后，乐阳终于鼓起勇气问：“表姐，今年影壁一甲都有谁呀？”
    徐蘅眼中也带好奇，连柏绮漱都看了过来。
    明檀只朝乐阳勾勾手，乐阳忙侧了半个身子过去听，只听明檀轻声道：“反正没有你的探花郎。”
    乐阳受到惊吓般坐直身子，脸红得要烧起来，不光脸红，甚至连眼眶都有些发红。
    明檀记得前世的探花郎，也摘得了“影壁探花”。前世没有李弥，这辈子李弥占了状元，把赵启琛给挤下去了。前世李弥怎么没做得那首诗？难道因着李弥这辈子在她这吃了不少苦头，倒激发了他作诗的才华？
    那他真该来好好谢谢自己呢！
    徐蘅见乐阳几乎要哭了，瞥了一眼明檀。这人！说是做善事，却搞得跟欺负人一样，乐阳县主瞧着好可怜。
    明檀眨眨眼，觉得自己很无辜，她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她瞧乐阳这样容易害羞，倒是想象不出，她拿剪子把赵启琛差点戳成筛子时是什么模样。
    乐阳原想着离开登云楼去找邱宜珍，之后与她商量赵探花之事，这会儿被明檀这么一说，羞得几乎掉下泪来。
    忽地，乐阳脑中好似突然有根线，将今日之事全都串联起来，从明檀郡主在竹林中偶遇她和赵探花，到明檀的相邀，再到今日福安夫人说起忠勇侯府之事……
    明檀郡主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要和忠勇侯世子议亲，也知道自己和赵探花相交。乐阳偷看明檀一眼，心里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她觉明檀应当是善意的，毕竟她也不值当明檀来害。
    乐阳想通之后，又朝明檀看看，这回明檀也看她，脸上还带着笑。乐阳嗫嚅：“谢谢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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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明檀冲乐阳笑笑，没接话。
    不多时，杜平回来了，向二皇子禀告道：“殿下，已经张贴好了，等您去揭榜。”
    二皇子仍独自一人站在栏杆前，淡淡应了声是。
    杜平又上前一步，小声道：“殿下，奴才在楼下见到武安侯家的姑娘，叫奴才给乐阳县主递话……”
    “不用理她。”二皇子道。
    “是。”杜平应了声，退后两步，随侍在他身后。
    登云楼里一时安静下来，显得园中分外热闹，时不时能传来一声“好”！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竞技。
    徐蘅瞥见自己二哥还盯着李弥，小声对明檀道：“檀儿，咱们还是下去吧，把我二哥也带上，他要把李弥身上盯出窟窿来了。”
    明檀想着枯坐也是无趣便道：“也好。”
    徐蘅便朝他二哥道：“二哥，随我和檀儿一起下去看看吧，下面好热闹。”
    妹妹和檀儿的要求，徐旻没有不应的，就让李弥在这坐着吧。
    “好。”徐旻应了声便站起。
    明檀和徐蘅也站起身，乐阳与她们一起来的，自然也跟着起身。先是与福安夫人道别，又与三位皇子道别。登云阁里还有一个人？那我们郡主可没瞧见。
    徐旻得意地看了一眼李弥，讨嫌地说了一句：“李世子，我们要下去了，你可要一起？”
    李弥本垂眸似乎在沉思什么，听到徐旻的话，起身朝他们四人人看去。目光只从明檀身上扫过便与徐旻对视道：“多谢徐二公子相邀……”李弥说到这停顿一下，徐旻顿时脸色有点难看，心道这人不会真的跟他们一起吧？
    只听李弥继续道：“在下还想稍作休息，四位先请。”
    徐旻松了口气，还算他识相。
    徐蘅已经在心里把她二哥骂得狗血淋头，扯着他的胳膊就走。
    四人下了登云楼，徐蘅没好气地道：“二哥你做什么呀！是不是存心叫檀儿难做？如今咱们都大了，檀儿都不闹了，你还闹。”
    徐旻自知理亏，摸摸鼻梁道：“他有自知，不会跟过来的。”
    “这不是显得你更坏，他更有风度？”徐蘅瞪了徐旻一眼。
    徐旻看看明檀，见她面上带着浅笑似乎并不太在意，心里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了，咱们去哪儿？”
    “随便走走，我就是看你一直盯着李弥，怕你惹事丢人，才叫你下来的。”徐蘅道。
    “好了，哥知道了，你别说了。”这还有外人呢，乐阳县主一直跟着他们呢。
    徐蘅也是被气糊涂了，这会儿想起乐阳便笑道：“叫县主看笑话了，我这二哥就是喜欢胡闹。”
    乐阳忙道：“徐姑娘言重了。”
    四人走出去不远，便见邱宜珍迎面走过来。乐阳一见她，不知怎么竟有点紧张了，不自觉地看了明檀一眼。
    邱宜珍走到四人近前，与他们见礼，给乐阳使了个眼色。
    乐阳想着自己再跟着他们也不好，便道：“表姐，徐公子，徐姑娘，我和邱姑娘还有些事……”
    徐蘅看了一眼明檀，明檀淡淡道：“去吧，自己当心点。”
    乐阳和邱宜珍又对明檀施一礼，两人携手朝另一边去了。
    徐蘅道：“檀儿，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啊？”徐蘅是个聪慧的，明檀虽没与她细说，她却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徐旻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忙问道：“怎么了？”
    徐蘅扭头瞪他：“女孩儿家的事，你别问。”说完又看明檀。
    明檀笑道：“不要紧。”
    邱宜珍和乐阳来到一处石桌前坐下，邱宜珍嗔道：“你怎么才下来，我都等你好久了。你瞧瞧我脸晒得。”
    乐阳间邱宜珍脸颊发红，略带歉意道：“表姐他们不下来，我不好先下来。”
    邱宜珍一扭身子，背过去道：“我知道了，县主现在有了人美又好心的郡主表姐，就不要我这个穷酸姐妹了。”
    乐阳见邱宜珍这般急忙去拉她：“宜珍你想到哪儿去了，咱们从小到大的好姐妹，我怎么会不要你。”
    邱宜珍噗嗤一声，掩嘴笑了，转过头，拿手指点了乐阳额头一下：“小傻瓜，我逗你呢，怎么还当真了。”说着她又拉住乐阳的双手，“咱们可是要当一辈子好姐妹的。”
    乐阳忙点头。
    “你去登云楼，见到几位皇子了吧？可提前知道都有谁中一甲了？”邱宜珍问道。
    “二皇子没说，他只给郡主看了。不过听他们说，今年京城公子们有人进一甲了。”乐阳道。
    “哎呀，会是谁呢？多半是李世子吧。”邱宜珍道。
    “嗯，皇子们也都这样说。”乐阳颔首道。
    “不过没事，赵探花肯定也在一甲。”邱宜珍道。
    乐阳抿抿唇，没有说出明檀告诉她的话，只小声道：“我知道宜珍是为我好，但是，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邱宜珍脸色微变，想起今日明檀郡主的反常行为，觉得定然是她跟乐阳说什么了，她放开乐阳的手，语气略冷淡道：“那我随你，反正要嫁给那个五大三粗的忠勇侯世子的又不是我。”
    乐阳陪笑道：“也不是一定要嫁呢，我回去再和爹娘他们多了解一下他，也不能只看个外表。”
    “说的也是。”邱宜珍道，“对了，郡主怎么突然对你好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乐阳摇头，一脸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明檀郡主为什么突然对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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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该不会……”邱宜珍惊讶地掩嘴，“没什么，没什么……”
    “该不会什么？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呀。”乐阳追问道。
    邱宜珍小声道：“该不会，明檀郡主看上赵探花了？”
    乐阳一愣，忙摆手：“怎么可能！郡主连李世子都看不上呢。”
    “这也不能表示郡主就看不上李探花啊。”邱宜珍道，“她今日还撞破你们说话……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么多年与不交好，偏偏今日……”
    乐阳还是摇头：“郡主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她才没必要这么做呢！”
    邱宜珍点头，不好意思地道：“也是，乐阳，我就是乱说的，你可别告诉郡主。”
    “不会的，你放心，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乐阳笑道。
    邱宜珍笑笑：“我们是好姐妹嘛，对了，我们再走走吧？”
    乐阳坐了好久，也想走走，便应了声好，站起身来。
    邱宜珍一边与乐阳说话，一边带着她往僻静处走。乐阳只当身边之人是她的好姐妹，却不曾想，这好姐妹心怀歹意，正把她往死路上带。两人越走越偏，邱宜珍突然停下脚步。
    乐阳一直看着邱宜珍，见她停下，便也朝前面看，只见花木掩映，赵探花正站在一株海棠旁边，目光灼灼朝她看来。
    第6章
    ◎“掷果盈车，看杀卫玠。”◎
    “怎么这么巧，合该你们有缘呢。”邱宜珍小声嘀咕。
    乐阳拉了拉邱宜珍的衣袖，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邱宜珍朝赵启琛看了一眼，赵启琛上前两步唤了一声：“乐阳县主。”
    乐阳垂着头不看赵启琛，紧紧攥着邱宜珍的衣袖。邱宜珍见乐阳这般模样，小声道：“要不和他谈谈吧？我也在呢，不要紧。”
    乐阳想走，但邱宜珍站着不动，眼看着赵启琛越走越近，在离她们四五步的地方站住脚，又轻唤一声：“乐阳县主，您生气，不愿再理小生了吗？”
    乐阳不吱声，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是因为赵启琛看了明檀郡主而生气，还因为自己有个正在议亲的忠勇侯世子却私见外男而羞愧。
    “小生惹县主生气了，是小生的错。但那绝不是小生的本意，小生对县主是……”赵启琛说着上前一步，又退后一步，并不把话说完。
    乐阳这才抬头看赵启琛，赵启琛见乐阳看他，眼中迸发欢喜，竟红了眼，滚下一行泪。
    赵启琛忙别过脸，过了两息才又转过脸，朝乐阳作了一揖：“小生失态，先告辞了。”
    乐阳没想到赵启琛竟然为自己落泪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乐阳看着赵启琛落寞的背影，上前两步，想要叫住他，到底没叫出口。
    邱宜珍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叹道：“真的就这样让他走吗？”
    乐阳心里更乱了，赵启琛已经走过海棠，碰落了许多花瓣，转弯不见了踪影。
    “现在这么私下见面，总归是不好，就算要议亲，也是要告诉家里的。”乐阳闷声道，“他若有心，应该到王府去提亲。”
    邱宜珍简直想要翻白眼，赵启琛什么身份，也配去王府提亲？不被老成王殿下叫人给打出去？他若有那个能耐，怕是也不会登你家的门，而是攀更好的人家了。
    “罢了，你们身份有别，你是王府千金，他只是个空有才华抱负却家世平平的寒门子弟，你们注定是不成的。你还是听家里的话嫁给忠勇侯世子吧，他虽粗鲁些到底家世相配，你就忍忍吧。”邱宜珍长叹一声道。
    “我……”乐阳急忙想要反驳邱宜珍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垂着头，放下攥紧邱宜珍衣袖的手，默默地往回走。
    邱宜珍知道乐阳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赵启琛，她也不多说，刚才赵启琛已经做得足够了。也不知道明檀郡主对乐阳说什么了，本来好事就要成了，竟又起波折。
    两人往回走，渐渐走到热闹处，听到有人在说：“放榜了，咱们快去瞧瞧。”
    邱宜珍道：“咱们还去瞧吗？”
    乐阳想了想道：“还是去看看吧。”
    两人一路没说话，缓缓地往影壁处走去。
    三位皇子与福安夫人师徒一同站在影壁前，明檀与徐家兄妹在一处。
    就在刚才，二皇子揭了榜，昭告了今科的“影壁一甲”。只见状元一栏，赫然写着，李弥。
    揭榜时，在场的许多贵女惊呼出声，在人群中寻找李弥的身影。
    二皇子看了杜平一眼，杜平高声道：“有请影壁状元李弥，影壁榜眼傅守元，影壁探花卢涵上前受赏。”
    乐阳和邱宜珍到时，影壁前已经围满了人，她们只好在外围，但也将杜平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赵启琛，并没有得一甲。
    邱宜珍心里骂了一句废物，口中却对乐阳道：“赵探花该不会是因为乐阳而发挥失常了吧？你们不是正好在竹林中被人撞见的，又是写竹，他恐怕心中有愧，……”
    乐阳也不知道，但被邱宜珍这么一说，心下也忍不住也这么想。毕竟京城谁不知道赵探花诗画双绝，不可能不进一甲的。
    人群中心，影壁前，李弥与另外两人来到三位皇子跟前。受了二皇子赏赐之物，三人皆收到一方端砚，但品质有差异。
    徐旻哼哼唧唧：“还真叫他得了个状元，真是不知羞，跟寒门学子抢风头。他还嫌自己不够招蜂引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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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徐蘅朝明檀做鬼脸，明檀挑眉，用眼神制止徐蘅，她这样挤眉弄眼，被徐旻瞧见，定要露馅。她可不想再被他闹，别闹得到时候再叫李弥知道。
    “李世子，看我，我投你了！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你写的！”
    一众贵女里，突然有人高声说道，这一声，像是一滴水进了油锅，顿时在场的许多贵女们都忘了什么叫矜持开始朝李弥高声道——
    “也有我一票呢！李世子，快看我！”
    “还有我！”
    “你不是投了别人，李世子别被她骗了！她没投你，我才真的投你了呢。”
    “……”
    李弥神色如常，站在二皇子身侧，对着贵女们叉手道：“李弥不才，多谢各位。”
    李弥一开口，又惹得一众贵女们连连唤他。李弥看了一眼明檀，见她正和徐蘅说话，面上带着浅笑，好像周遭的嘈杂声都与她无关。
    她投了谁呢？李弥心想。
    眼看着有贵女要朝李弥丢香帕子了，二皇子看了李弥一眼。李弥道：“殿下……”
    二皇子抬手制止了李弥的话，笑道：“谁叫你把诗写这样好？你得受着。再说，你难道还没习惯？”
    一旁的三皇子道：“二哥你饶过他吧，也给咱们新科三甲们一点出风头的机会。”
    二皇子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弥的肩，见一旁的五皇子有些焦躁不安，便道：“罢了，你先送五弟回宫吧，他出来有些久了。”
    李弥如蒙大赦，五皇子也松了口气，道：“有劳李世子。”五皇子性格内敛，人一多，他便会觉得不适。
    两人在护卫的护送下的，先行离开了文荟园。
    李弥一走，把许多贵女的心也带走了。徐蘅小声对明檀道：“掷果盈车，看杀卫玠。”
    明檀笑而不语，现在还算好，等李弥马球*7.7.z.l赛夺了彩，那还真不亚于此。前世曾有一小官家的姑娘，在李弥经过的路上，冲到他马前，差点被马踢死，就为让李弥看她一眼，记住她。
    明檀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什么男人也不比自己的命要紧吧？而且还是个陌生人，只是生的好看一点罢了，哪里就值当这般了？
    “檀儿，咱们也回吧，怪没意思的。”徐蘅道。
    明檀寻了眼乐阳，只见邱宜珍不知正在和她说什么，乐阳脸色不太好看。赵启琛周围围着不少人，但神色略显落寞，像是有什么伤心事。
    “确实没意思。”明檀道，“回吧，对了，你想要擅长养什么花的花匠？我回去叫他直接去你家。”
    “菊吧，到金秋，也叫我办一回赏菊宴。”徐蘅眯眼笑道。
    “好。”明檀应下。
    此时，两位皇子附近不少人，明檀只留了个侍女去和两位皇子道别，与徐家兄妹一起离了文荟园。
    “你瞧，明檀郡主走了。”邱宜珍道。
    “走了啊……”乐阳有些失望地道。
    “都没来和你招呼一声呢。”邱宜珍小声道。
    乐阳忙道：“我什么身份，郡主怎么会特意来和我招呼。”
    邱宜珍叹了一声：“原以为你们表姐妹能要好上呢，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乐阳心里也有些酸酸的，她从小就喜欢明檀郡主，但她一直无法靠近她。她身边有皇子、公主，还有几家权贵人家的公子、姑娘，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今日好不容她主动接近自己了，想到这，乐阳心一紧……
    “快看，赵探花在看你。”邱宜珍忽然道。
    “我，我也先回去了。”乐阳并不朝赵启琛看去，转身就走。
    邱宜珍和赵启琛对视一眼，转身去追乐阳。
    明檀回到公主府，叫来了今日去公主府别庄送花的侍女。
    “花送去了？爹娘可说什么时候回？”明檀问道。
    “回郡主，公主说很喜欢您送的花，她会赶回来看马球赛。”侍女道。
    明檀坐在梳妆台前，采萍取下她头上的姚黄，顺手插在梳妆台的雕花孔洞上。
    “这么久。”明檀嘀咕一句，“知道了，你去花园子，叫擅长种菊花的花匠去一个定国公府，到那边儿好生种花，要种出肥肥大大的花来。”
    “是。”侍女应了声便下去了。
    明檀卸了妆便去沐浴，泡在温热馨香的水中，她舒服地轻哼一声。外出过后，回来就得沐浴才最舒服。
    这新科宴当真无趣得很！明檀拨着大浴桶里的水，她又想到李弥，他为什么能得一甲呢，当真是受她重生的影响么……谁管他！明檀先是手一顿，后又拍了水面一下，思绪又飞向别处。
    幸好今日去新科宴了，李弥心道。
    书房内，他两指相捏的，正是从明檀发髻上飘落的一片姚黄。他将花瓣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仍有若有似无的香。
    书房门被敲响，一声娇细的声音传来：“世子爷，夫人请您过去，三姑娘又发病了。”
    李弥收敛神色，按下心头思绪，将花瓣夹进案头的书里。
    出了书房，门口站着一个柳眉细眼的婢女。一见李弥，她软着腰肢就要往他身上贴。李弥闪过身子，没让婢女靠近。婢女扑了个空，歪在门边的墙上，摸着自己的鬓角，捏着嗓道：“世子，您收了奴家，奴家就帮您。”
    李弥并不理她，回身将门锁上，大步往正房走去。等他消失在游廊拐角，那侍女翻了个白眼，从袖中取出钥匙，将书房的门打开，扭着身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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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第7章
    ◎太后仍是想把她和李弥凑一对！◎
    翌日，日丽风和。明檀进宫去给太后请安，明檀比前世进宫要频繁，毕竟要找出害她的人。可惜这些年下来，一无所获，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她获得了宫里所有人的喜欢，起码明面上是如此。
    明檀乘马车到宫门口，立马有专门等候的太监和宫女迎上来。她虽不住在宫中，却有专职伺候她的宫人，太后的奉仪宫中也有她的居所。
    小太监卫喜机灵地取下马车上的脚凳，侯在马车旁。
    怜月先抱着花盆下马车，卫喜忙上前接过。
    “仔细别碰落花瓣。”怜月盯着。
    “是。”卫喜忙应道。
    怜月又回到车上去扶明檀下车。
    明檀下了马车，换乘宫里的小撵往奉仪宫去。如今宫中皇后执掌六宫，太后寻常不问事，等闲也不见人。明檀到奉仪宫时，只有五皇子在这儿陪太后说话。
    太后一见明檀，未等她行礼，便慈爱地朝她招手：“檀儿不必多礼，快到外祖母身边来。”
    明檀便在太后右手边坐下，笑道：“檀儿今日来，是要献宝给外祖母，外祖母您瞧。”
    卫喜忙抱着花盆上前。
    “哎哟，这牡丹开得好。”太后赞道，说着看了一眼五皇子道，“适才，小五还夸你来着，说你昨日簪的牡丹甚美，也是这般的？”
    “祖母。”五皇子顿时脸红了，小声抗议一句。
    明檀笑道：“原来五表弟也会夸人呢，檀儿昨日簪的也是这般的。”
    太后笑道：“他也是难得，这花好，放到花架子上，把那旧的换了去。”
    “皇祖母，孙儿还有功课，先回去了。”五皇子红着脸道。
    “怎么我一来，表弟就走？”明檀故意逗他。
    “真……真有功课……”五皇子一急，脸更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太后心下叹气，仍慈爱道：“有功课就回吧，无事多到祖母这儿来。”
    五皇子出了门，太后叹了一声：“小五怎么是这个性子，比个姑娘家还要内秀。”
    明檀笑道：“檀儿瞧五表弟这性子才好呢，稳重。”
    太后假意瞪明檀：“你们俩倒是该换一换，你打小就是个淘气的。前些日子，和徐家、方家几个淘气鬼离京去探什么荒宅，你打量外祖母不知道呢？”
    “舅舅和我娘已经罚过我了，外祖母就饶过我这回吧。”明檀撒娇道。
    “这偌大的京城，宫里宫外，就没你玩乐的地方了？竟然还敢离京，天大的胆子，下次再乱跑，就把你锁外祖母身边，哪儿也不许去！”太后道。
    明檀抱住太后的胳膊：“外祖母不锁我，檀儿也陪着外祖母。”
    “哼，哀家才不上你的当，你和你娘一个样，都是野性子。你娘还没回来？”太后道。
    “快回来了。”明檀笑道。
    “我看也是，她指定得回来看马球赛。”太后又哼了一声。
    明檀掩嘴嘻嘻笑：“知女莫若母。”
    太后也笑，慈爱问道：“昨日新科宴可有趣儿？听小五说很热闹呢。”
    明檀道：“无趣得很，一点儿都不好玩，下次再也不去了。”
    “听说李家那小子得了‘状元’呢？”太后看着明檀道。“小五刚才背了他的诗，倒是有些意境。”
    “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罢了，外祖母，听说宫里新来了个擅长驯鹦哥儿的宫女，驯出来的鹦哥儿会念诗？”明檀不想提李弥，随口找话说道。
    太后这回实实在在瞪了明檀一眼：“倒是这些玩乐的，不管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能传到你耳边去。就这么不想提到李家小子？”
    明檀仗着太后宠爱，翻巴着眼睛，嗫嚅道：“您知道还说呀……”
    “外祖母是觉得，那是个好孩子。不但好，还是顶好的。这京城里，也只有他能配得上我们檀儿。”太后道。
    明檀顿时瞪大了眼，怎么她铺垫了这么多年讨厌李弥，在太后这里竟然一点用都没有，太后仍是想把她和李弥凑一对！甚至比前世还早了些日子呢！
    太后见明檀失态的模样，轻拍她手面一下：“做什么这个样子，你昨日见他不也没闹了，听说还投了他的诗呢，可见还是有些缘分的。”
    明檀：“外祖母，那昨日与他有缘的姑娘可多了。还有，檀儿是觉得如今大了，闹了不好看，您要是这么说，我下次见他，可又要闹了哦。”
    “尽胡说，不许闹。这么大了还闹，可要被人笑话了。”太后道。
    “那您别把我和他凑一对！”明檀忙道。
    “但凡有一个，样貌、才学、家世能比得上他的，祖母也不会选他了。”太后道。
    明檀听太后这么说，心下觉得不妙，外祖母似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她道：“檀儿就不能不嫁人吗？一直陪着您，陪着爹娘和舅舅，多好。”
    “孩子话！你娘就生你一个，你不嫁人她能放心？外祖母也不放心。”太后道。
    “反正我不嫁给李弥！”明檀索性开始耍赖，“我早就说出去的话，可不能自己打嘴。”
    “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太后道。
    明檀越听越觉得太后已经认定李弥，她坐直身子，看着太后认真道：“外祖母，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您也不想檀儿一辈子对着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吧？您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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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太后难得见明檀这般认真，一时也愣了一下，过了两息才道：“外祖母总想着，将你嫁给京城最好的少年郎呢，没想到檀儿对他竟厌恶至此。罢了，外祖母再想想。”
    明檀这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想两辈子被同一个男人拒绝！明檀心里确实也是不想嫁人的，如今先把李弥给否决了，日后再慢慢打算，总归能拖则拖。
    明檀见自己叫太后操心，便想多陪陪她，当日便留在宫里，没回长公主府。
    第二日午后，太后到底叫那擅长驯鹦哥儿的宫女，带着几只鹦哥儿过来，陪明檀玩。
    二皇子过来时，明檀正逗鹦哥儿说话。
    “皇上万岁！娘娘千岁！”这鹦哥儿最会说的就这两句，是只讨喜的。
    “二皇子殿下。”
    听到宫女的声音，明檀才注意到二皇子已经走近了。她转身朝二皇子略微屈膝，叫了一声二表哥，算是行了礼，接着又去逗那鹦哥儿。
    二皇子也陪明檀逗了会儿鹦哥儿，道：“今日，邱家丫头和赵探花见面了。”
    明檀手上拿着喂鸟食的小木勺，转头道：“我猜猜，二表哥肯定安排了目击者，准备为这两人日后的婚事做见证人呢！”
    二皇子笑道：“檀儿就是聪慧，邱家丫头，不光见了赵探花，还和忠勇侯世子‘偶遇’了，忠勇侯世子，还帮了她一个小小的忙。”
    明檀将小木勺放会鹦哥架上，道：“她在家中，可受到刁难排挤？或是被爹娘磋磨？”明檀自己是独生女，又受尽宠爱，但她也知道，京城许多人家，家中姐妹多，有强的便有弱的。更有一些父母，会拿闺女的婚事去换前程的，邱家内里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
    二皇子赞许地点点头：“檀儿想得周全，但你恐怕要失望了，邱家并无人排挤她。她与乐阳关系好，家中怎么会有人刁难排挤。就是她嫉妒乐阳，想要抢乐阳的婚事，还要她下嫁。”
    “我才没失望，我就是想知道这恶人，是她一个，还是一窝。”明檀道。
    二皇子失笑：“恶人，暂时就她一个，定要她自食恶果的。”
    明檀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我和三弟接下来要去练马球，檀儿可要一起去？”二皇子来找明檀就是要带她去玩的，乐阳和邱宜珍的事，不过顺嘴一说。
    明檀朝太后寝殿方向看看道：“我答应外祖母等她醒了，陪她下棋呢，你们去吧。”
    “那好，我先走了，三弟还等着我呢。”二皇子道。
    “嗯，好好练，到时候一定要夺彩！”明檀语气严肃道。
    二皇子笑笑：“练是好好练，但夺彩就难说了，徐旻和李弥可都厉害着呢。”
    “哼~那我不管，你快去吧！”明檀板了脸，催促二皇子离开。
    二皇子笑着离开了，那边太后寝殿宫女走动，应该是太后醒了。
    明檀在宫中陪了太后三日才出宫，她一回长公主府，徐家两兄妹便来寻她。
    “檀儿，你猜我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徐蘅神神秘秘地道。
    “什么消息？”明檀问。
    “清一居士回京了！”徐蘅道。
    明檀眼睛一亮：“真的！还是住在原来的宅子吗？如今可见客？”
    “不在，换了地方了。昨日才回京，还没多少人知道呢！”徐旻道。
    “倒叫你们兄妹知道了！”明檀笑道。
    “谁叫我家二叔在京兆府当差呢。”徐蘅笑道，“如何，檀儿，你可要去拜访？”
    明檀颔首：“自然是要见的！清一居士在外游历多年，如今书画不知又到什么境界了呢，只怕眼下更是一字难求了。”
    “恐怕未必肯见客。”徐蘅跟着点头说道。
    “那也得去求见！”明檀道，她前世便喜欢这位书画大家，但一直未曾得见，算是她前世的一件憾事。所以这辈子，说什么都要见到他，求一副字画。
    都重生了，当然要弥补前世的所有遗憾了！明檀决定明日就去。
    第8章
    ◎实在是……可爱。◎
    徐家兄妹告诉明檀，清一居士的新居在城西的古井巷，一个普通的院子，从外头看，就是寻常人家，门头匾额上写的是宁府。
    明檀兴匆匆坐轿来到古井巷，到了巷口却犹豫了。清一居士为人孤高，他一回京自己就找上门，恐怕会惹得对方不满。反正若是换成自己，肯定是不开心的。
    “在巷口停一下。”明檀道。
    走在轿旁的怜月叫轿夫们停下，问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在这等会儿。”明檀道。
    明檀思索一番，觉得最好还是在别的场合与清一居士打过照面，再来拜见比较好。于是便道：“从巷子里绕一圈就出来，不必落轿。”
    今日就让她先认认门脸，之后总有机会的。
    “是。”怜月得了吩咐又去吩咐轿夫们。
    轿夫们抬着明檀进了巷，明檀掀开轿帘，朝外头看。此时巷子里人几乎无人走动，偶尔听到院墙内有人说话，或能听到稚子读书声。巷内许多人家种了竹，又有几家在院墙边种了桃树，花都开到墙外来，还有一家院的院墙上爬满了蔷薇花。
    明檀饶有兴致的看着、听着。渐渐到了巷子深处，她看到了宁府的匾额，匾额上的字并非出自清一居士，瞧着十分普通，与巷子里别人家并无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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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轿夫很机灵地放慢了脚步，到了宁府正门口，明檀又仔细看了看匾额，却听宁家的大门吱呀一声，有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明檀看清从里面走出的人，两人对视，皆是愣住。明檀忘了放轿帘，李弥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
    等轿夫从宁家门口走过，明檀才像被烫到似的，放下轿帘，发现自己心跳得好快！
    他怎么会从宁府出来，莫非他也仰慕清一居士？明檀心想。这倒也不奇怪，毕竟清一居士盛名在外。他这是被清一居士接见了？那他还真是有本领呢！
    “公子，怎么了？”宁府的门房见李弥呆住不走，便问道。
    李弥看着明檀的轿子失了魂似的，被门房喊了一句才回过神。
    “无事。”李弥说着，这才出了门。他走到巷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明檀的轿子停在了巷子深处，不知道谁家门口。
    那是谁家？她怎么会到这儿来呢，李弥心道。倒是难得见她那般惊讶模样，眼瞪得那样圆，实在是……可爱。李弥忍不住唇角微扬，快步离了巷。
    巷子深处，怜月凑到轿帘处小声道：“李世子回头看了咱们一眼，这会儿出巷了。”
    看什么看！明檀心里喝斥一句，道：“回府吧。”
    回到长公主府，明檀逗了会儿从宫里带回来的鹦哥儿，人有些恹恹的，心里总想着李弥怎么会从清一居士府上出来。清一居士肯见李弥，会不会见她……
    明檀不知道，李弥是看着她的轿子离开古井巷的。而且在她离开后，他又折返回去，来到了明檀轿子停的那户人家门口，之后他又敲开了宁府的门。
    “公子可是落了东西？”门房见李弥去而复返，问道。
    李弥道：“不是，宁伯，巷子里头的杜府和沈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杜家和沈家？哦，杜家是从西边儿贩香料和毛皮的，家主常年在外。沈家原先的沈老爷是工部的主事，沈老爷前年没了，如今沈家倒是不知是何营生。公子怎么打听他们，可是有什么不妥？”宁伯道。
    “没事，京城应该有人知道先生回来了。”李弥道。
    宁伯笑道：“大活人进了城，怎么瞒得住，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他们也见不到先生的面。”
    李弥觉得明檀应该是冲清一居士来的，她本就在书画上颇有造诣，又懂赏析，应该错不了。
    “宁伯，我先走了。”李弥与宁伯道别，离开古井巷。
    确定明檀是冲清一居士来，李弥感觉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剧，整个人有些发热。以先生厌恶皇亲的性子，他定然不会见明檀，她今日见到自己从宁府出来，日后若是在宁府碰了壁，会不会想着请自己帮忙呢？
    想到这，李弥心跳越发快些。
    明檀出师未捷，又兼连下了三日的大雨害她被困在府里，索性在书房待足了三日，又是写，又是画，整个书房满地的纸。
    “郡主，别庄来信，长公主和驸马明日回京。”怜月禀告道。
    “明日什么时辰？”明檀一边握着硕大的毛笔在纸上写大字，一边问道。
    “说是回府与郡主一起用晚膳。”怜月又道。
    明檀一鼓作气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飛”字，看了之后觉得不满意嫌弃地啧了一声，将笔丢给了一旁伺候笔墨的侍女弄玉。
    “知道了，不写了。”明檀看看满地狼藉道：“都收拾了烧掉吧。”
    “是。”弄玉应了声，便开始收拾。
    翌日晚膳前，长公主夫妇果然回了府。
    明檀到正门去迎接爹娘，长公主见闺女气鼓鼓的，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哎呀，我们檀儿想娘亲了吧？”
    “不想。”明檀赌气道。
    “那肯定想爹了。”明驸马忙道。
    明檀瞪了她爹一眼：“更不想。”
    “叫你一起去，你又不肯。这些日子京城可发生什么大事了？你进宫给外祖母请安没有？新科宴呢，可有趣……”长公主拉着明檀的手絮絮叨叨地一边问，一边往正房走去。
    晚膳过后，明檀和长公主说梯己话，明檀这才道：“娘，您再不会来，外祖母就要把我许配给李弥了！”
    “真的？你外祖母真这么提了？”长公主显然很意外。
    “真的不能再真了，而且外祖母不是临时起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觉得京城除了李弥，没人能配得上我。”明檀道。
    长公主笑道：“那可不能这么说，这不是配不配而是合适不合适。当初，我嫁你爹，也是人人觉得他配不上我呢。”
    明檀掩嘴笑：“您是大梁最尊贵的公主呀！不管嫁给谁都是下嫁。”
    “是，所以我挑了个自己喜欢的。”长公主笑道，“放心吧，有娘在呢，你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就留在娘身边。”
    “真的？娘不希望我早点成家？”明檀有些意外。
    长公主看看明檀，道：“娘是觉得你连李弥那样的男子都看不上，又一门心思吃喝玩乐，没半点女孩儿家的小心思，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婚事肯定要难的。娘也是过了二十才成亲的呢，不着急。”
    明檀笑道：“那我就不嫁，一直陪着娘。”
    “好~~”长公主笑着应道。
    长公主确实不着急给明檀定亲，在她看来，闺女身上藏着大秘密呢。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能不了解？明檀在七岁那年突然病了一场，醒来后就有些不一样了。外人或许难以察觉，但却逃不过亲娘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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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后来几年明檀又“无意间”做了几件事，为皇上和太子避了祸，发现皇后宫里的细作，发现太后的药被动手脚……皇上觉得明檀是福星，她却觉得明檀可能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是两世之人。
    就连明檀厌恶李弥这件事，长公主都觉得很有蹊跷，她心里甚至暗暗想过明檀说不定上一世就嫁给李弥，然后过得很不好……所以，闺女说不嫁，那肯定不能嫁！
    长公主虽然怀疑闺女是两世之人，但也从未试探过，总归明檀是她的宝贵闺女，她要疼着，护着。
    翌日一早，明檀和长公主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见长公主，就把她数落了一顿，说她只顾自己快活，不顾明檀。长公主在太后跟前可是一副乖巧模样。太后到底把话题绕到明檀的婚事上。
    明檀和长公主对视一眼，这一眼落在太后眼里，她一人给了她们一下子：“你们娘儿俩在哀家跟前做什么呢！”
    长公主和明檀立马正襟危坐，垂头听训。太后冲长公主气道：“一点当娘的样子都没有，檀儿的婚事，索性哀家做主，你别管了！”
    太后发火了，长公主和明檀都不敢在这时候顶撞她。两人听着太后一通训，最后还是皇上来了，太后才停下。
    “怎么了这是？”皇上见娘儿俩耷拉着脑袋，笑问。
    太后道：“说檀儿的婚事呢！她马上都十六了，你长姐半点不上心。”太后说着瞥了皇上一眼，“你这个当舅舅的也不上心！”
    皇上笑道：“要不是祖宗有规矩，就给朕当儿媳妇多好！”
    太后冷下脸：“知道祖宗规矩，你还胡说！你可是皇上！看样子，今日你们一个个都是来气我的。”
    大梁朝皇室的规矩是，皇室子女不与表兄妹通婚。
    三人见太后真动怒了，忙你一言我一语的哄老人家开心。到底太后气得狠了，把他们都轰出去了。
    三人出了奉义宫，长公主没好气地对皇上道：“你怎么在母后跟前胡说八道啊！”
    皇上笑笑：“不是一时没留心嘛！”
    长公主瞪了一眼皇上：“我跟你说萧正霆，别害我檀儿，我就这么一个闺女！”
    皇上被长公主直呼其名也不恼，仍是笑道：“好了长姐别气了，真就随口一说，没这么想。”
    “哼，反正不管你真的假的，我和母后，还有檀儿都不会同意的！”长公主说完，拉着明檀走了。
    第9章
    ◎“什么？李弥跟人打架了？”◎
    母女俩未乘辇，一路走到宫门口。上了马车后，长公主面色凝重道：“难怪你外祖母突然提你的婚事，没想到皇上竟然打这个注意！”
    长公主气狠了，狠拍了一下车壁。
    明檀忙拉过母亲的手，放到嘴边吹吹：“您别弄疼自己，舅舅不是说他随口说的么。”
    “他是皇上，金口玉言，哪有随口说这回事，这不是随口说，而是试探！”长公主气愤道，“你外祖母肯定觉察出苗头了，才突然提起你的婚事。”
    明檀蹙起眉，前世倒没有这事。
    长公主看看明檀，她觉得皇上应当就是因为檀儿先前的一些“巧合”，让他觉得檀儿是有大气运之人，平日里也总是把“檀儿是朕的福星”之类的话挂在嘴边。所以才宁愿违背祖宗规矩，也想叫明檀嫁给皇子。
    “别担心，有娘在呢，还有你外祖母呢，祖宗规矩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违背的。”长公主道。
    明檀笑道：“娘也不用太担心，舅舅总不能为了要一个儿媳妇，把娘亲、姐姐、外甥女都不要了吧。”
    长公主也知道是这个理，但那是皇上，可就难说了，肯定没有任何事，比他的皇位，比江山稳固更重要。长公主面上不显，心里的担忧一点也不少，开始认真思考起明檀的婚事来。
    母女俩回到长公主府，明驸马听说娘儿俩回来了，从书房出来，来到正房，见母女俩都有些冷着脸，忙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长公主便将皇上的话告诉明驸马。
    比起母女俩的镇定，驸马直接跳了起来，嚷嚷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们檀儿才不嫁皇子呢！”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你坐下！”
    明驸马看看闺女，可怜兮兮地说道：“都是爹疏忽了，没给檀儿定下好人家。”
    明檀被她爹的样子给逗笑了，道：“您说了也不算呀。”
    明驸马一听差点又跳起来，见长公主正瞪着自己，又坐了回去：“那，太后怎么说？”他说了不算，总归太后的话是有用的。
    “母后不会同意的。”长公主道。
    “那就好，那就好！”明驸马搓着自己的大腿，直点头，犹豫着道，“但以防万一，檀儿的婚事，咱们是不是也要……”
    长公主想着自己昨日才说随便闺女嫁不嫁人，今日就遇上这事，心里又燃起一堆怒火。但发怒也无用，她看看明檀道：“檀儿，你自己觉得呢？”
    明檀道：“舅舅大概是觉得我运气好，有福气，才想我嫁给表哥们，保皇室平安吧。那我要是运气不好了，他应该就会放弃了。”
    长公主皱眉：“你可不能乱来。”
    明檀笑道：“倒也不是乱来，从前的一些事，本来就是巧合。若是叫舅舅他误会我当真是有什么大气运，反而不好。将来万一宫里出了什么事，或者谁有个意外，说不定还要怪到我头上呢。不如叫他早点看清，我就是个普通人罢了，这样对我也好，爹娘你们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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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长公主想想，颔首道：“檀儿说的这些，是有些道理的。不过你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你舅舅精明着呢，别被他瞧出来。”
    明驸马也觉得明檀说得在理，不过他还是想着要万无一失，还是把闺女找个好人给嫁了，便道：“但是檀儿的婚事，还是要开始看的，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要叫皇上知道咱们家的态度。皇上不是试探么，咱们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没得叫皇上误会咱们在等着他呢，檀儿你觉得呢？”
    长公主连连点头：“你爹这话倒是不错。”
    明檀也觉得这话在理，便道：“那就听爹娘的。”
    拿定了主意，长公主可半点都不含糊，当日便放出风去，要给明檀选夫。
    京城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遍各大勋贵人家。尤其是明檀郡主的婚事，早就有不少人盯着呢。
    宫里自然也收到风了，太后没去骂皇上，而是把皇后叫过来，没头没脸数落了一通。
    皇后每日操心宫里的事务，她也没敢在奉仪宫安插人手，还不知道今日这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数落。她听了半天，才从太后的话里发现关键词，这事好像和明檀郡主有关？
    明檀可是救过太子和她的命的，她对明檀比宫里的公主都好，也是打心眼里喜欢她，听太后的意思，怎么说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她什么都没做啊……但她也不敢为自己辩驳，只想着等太后消气了，回头查清楚这事，看看是不是谁在背后中伤她。被她查出来，非叫他好看不可！
    皇后被太后赶走的时候，太后身边的宫女送她，主动把今日皇上说的话告诉看皇后。皇后一听，心里也来了火，惹祸是竟然是皇上。
    难怪太后发火，这怕是认为她撺掇的皇上呢！
    皇后没急着找皇上算账，先把太子找过来试探一番，发现太子只把明檀当妹妹，她又问了二皇子、三皇子身边的人，都说他们只把明檀当妹妹。
    得知不是儿子们的错，全是皇上自作主张，皇后这才叫人去请皇上来。
    皇上自然不肯认，说自己只是喜爱明檀，随口一说而已。皇后作为皇上的枕边人，岂能不了解他，不客气地道：“皇上也您也别试探了，您瞧瞧您一句话，太后被您气着了，长公主回去给檀儿议亲了，他们心里都以为臣妾撺掇您呢！臣妾以后怎么见长公主，怎么见檀儿！”
    “好啦，真的是随口一说，你们一个个反应也过了。”皇上和皇后感情甚笃，见皇后红了眼，忙上前去哄。
    “您别这么搪塞，给臣妾一句准话，绝对不会叫檀儿嫁给任何一个皇子！”皇后怒视皇上道。
    “好好好，应你了，快别哭了，多大的人还哭。”皇上给皇后擦了泪。
    “还不是被你气的。”皇后道，“檀儿现在议亲了，皇上可别在里头使袢子。臣妾不喜欢檀儿吗？但祖宗规矩不能违背，您是忘了从前那事了不成？喜欢也不是非要叫她嫁给自家孩子，当闺女疼不行吗？”
    “朕知道呢，好了，这事不提了，你也别气了。”皇上将皇后揽进怀里。
    大梁的开国太子，娶的就是自家表妹，两人感情很好，但一连生出了两个怪胎。最后太子妃自杀，太子疯了，才立国不久的大梁，险些因这事亡国。后来才有了这个不得与表兄妹通婚的规矩。
    宫里的风波平息了，宫外的风波却才起。
    国子学里，几个勋贵子弟，正议论着明檀郡主这朵娇花，最终会落在谁家。
    李弥手持书卷从几人身侧经过，听到他们议论之事，眉头微皱。
    有人瞥见李弥神色不快，便调笑道：“总归不会是某人家，毕竟郡主最讨厌他。”
    这话一说，众人也跟着笑，看向李弥的的眼神都带着嘲弄。谁叫他文武双全，还生得那样妖孽，最近竟然还夺了“影壁状元”！他们家的妹妹们的心，可都被这人给勾走了！
    京城贵女们有多喜欢李弥，那么京城的勋贵子弟便有多讨厌他。偏偏这人，滴水不漏，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他们都拿他没办法。也只有在明檀郡主讨厌李弥这件事上，能叫他们拿出来嘲弄罢了。
    李弥没少听他们拿这事嘲弄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但他这次听到这话，竟停下脚步，朝几人看了过去。
    “看什么看！”
    “当众议论女子，有伪君子之德。”李弥冷冷说道。
    李弥说完这话，抬脚准备走，那几个人却*7.7.z.l嚷嚷开了，还堵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就你君子？”
    “你是君子，郡主怎么还讨厌你呢？”
    “……”
    都是十六七八的少年，血气方刚，本就对李弥带着不满，推搡间，不知道谁先动了手，还是动了脚，总之他们竟打了起来。
    不打不知道，少年们动了手，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文武双全。他们一群有六个人，每个人都想往李弥那张讨嫌的妖孽脸上打一拳，却偏偏谁都打不中！李弥一个极快的闪身就从他们的包围里出了，那几人发现的时候，拳头已经送出了，没打到李弥，倒是互相挨了几下子。
    李弥也就是被最先动手的那个人，推搡了一下，别的一下也没挨到。
    那几个人再想追上李弥打的时候，已经有掌管纪律的学监赶了过来，把他们喊停了。
    李弥手持书卷，已经走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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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那几人被叫住，便有人朝李弥背影喊：“李弥你别跑，你也有份！”
    学监也喊了一声李弥，李弥便不紧不慢地走了回来。
    那几人见李弥头发丝都没乱一根，倒是他们几个狼狈不堪，有点后悔把他喊回来了，六个打一个，还落得这般模样，实在有点丢脸。
    “都跟我去见祭酒！”学监道。
    “是……”几人垂头丧气道。
    李弥跟在几人身后去见祭酒，国子学里不少学子都好奇地盯着几人，很快就有目击者说了事情的经过。
    “什么？李弥跟人打架了？”徐旻一听这话，简直懊悔万分，早知道，他不躲起来看话本子了，他忙道，“快说说。”
    一听说六个打一个，没打到李弥一下，他就更懊悔了，要是在他，高低在李弥脸上来一拳！
    第10章
    ◎第一公子和第一美人◎
    “檀儿，檀儿，昨日李弥在国子学为你和人打架了！”徐蘅一见明檀，双眼放光，激动地说道。
    明檀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昨日！李弥！为了你！和人！打架了！一打六！”徐蘅一边说着，一边大拇指和小拇指一翘比了个六。
    “为我？”明檀还是不敢相信。
    徐蘅拉着明檀的手，两人坐到榻上，徐蘅道：“千真万确，昨日许多人都见到了！我二哥亲口和我说的，不会错的。”
    “为什么呢？”明檀觉得蹊跷得很。
    徐蘅道：“还不是因为你要议亲！”
    明檀脸一热：“我要议亲与他何干。”
    徐蘅便将昨日的来龙去脉与明檀说了一遍，说起李弥一打六，她还忍不住夸了他几句。
    “原来是这样，这也不是为了我。”明檀道，“就是他本性使然吧，君子之举。”
    徐蘅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不是为你，往日那些学子们不知道议论过多少女子呢，怎么不见李弥每次都去和他们理论呢！就是为了你！他知道你要议亲了，心里慌了，必然是如此！”
    明檀看徐蘅：“我要议亲，他慌什么？与他又没关系。”
    徐蘅道：“当然是在意你啊！”
    明檀拍了徐蘅手背一下：“尽胡说，从小到大，我闹了他多少次难堪，他怎么会在意我。再说了，他这也不叫跟人打架，是别人有意要找他麻烦。”
    “反正我觉得，这事反常。”徐蘅说着，心里补了一句，她二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二哥说，这是来自情敌的本能警觉，他觉得李弥非常在意檀儿。
    “你一早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明檀道。
    徐蘅笑道：“这么大的稀罕事，当然要告诉你啊。还有，你怎么突然要议亲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二十以后再嫁人么？”
    “这不是才开始议么，不得慢慢相看，慢慢找？”明檀笑道。
    徐蘅拿肩膀去碰一下明檀的，脸上带着坏笑道：“你看我二哥怎么样？你嫁到我们家，我们做姑嫂多好。”
    明檀看看徐蘅：“你二哥和我二哥有什么区别，哪有嫁给自己哥哥的。”
    徐蘅心道，果然如此，二哥注定要当一个伤心人了，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檀儿对他绝没有男女之情。不过她也觉得自家二哥配不上檀儿，并不很为他难受。
    “那现在都有哪些备选的？”徐蘅问。
    “哪有那么快！”明檀道，“这事不得爹娘做主，我哪知道。”
    徐蘅觉得这里头可能还有别的事，不过她也没有追问。
    怜月这时候上了茶点来，徐蘅坐到小案的另一侧，见盘子里有酥黄独，忙取了一块吃。
    “你们家这个酥黄独做得好，先前我让我家厨娘做了，味道差得远。”徐蘅吃完一块，又吃了口茶，满意地眯着眼道。
    “那你多吃，也带些回去。”明檀道。
    徐蘅吃了茶点，又问起清一居士的事来：“你可见到清一居士了？”
    明檀摇头，道：“倒是去了，到巷子口，我想着贸然上门不太好，在巷子里绕了一圈，认了个门脸，就回来了，是个不错的地方。”
    “没想到，我们檀儿也有这般慎重的时候。”徐蘅笑道。“听我二叔说，有不少人递了拜帖，宁府一个都没接，还说清一居士不住那。”
    明檀看看徐蘅，想了想，还是与她说了：“我只与你说，你别嚷嚷给别人知道，我看到李弥从宁府出来了。”
    徐蘅眼睛瞪得滚圆：“真的？他看见你了吗？”
    明檀想起李弥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里的吃惊样子，笑着点头：“看见了，你可不许和别人说，你二哥也不行。”
    “不说，我嘴最严了。”徐蘅道。
    明檀是知道徐蘅性子的，决计不是会多嘴的人，她手撑在身侧的小案上，托腮叹道：“李弥怎么会从宁府出来呢，你说他会不会和清一居士本来就认识？还是他那个第一公子的名头叫清一居士对他刮目相看了？”
    徐蘅笑道：“那你去问李弥呀？”
    “我才不去！”明檀忙道。“我就是这辈子见不到清一居士，我也不会去问他的！”
    “哎呀哎呀，别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嘛。第一公子和第一美人，说不定以后你们……”徐蘅打趣道。
    明檀越过小案去拧徐蘅：“你今日是学坏了，尽是胡说八道！”
    徐蘅躲着求饶，两人嬉闹一阵，倒在榻上，徐蘅问道：“正经说呢，你定然是不肯嫁李弥的，那京城还有谁能配你呢？宫里有什么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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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明檀不想把太后提议她嫁给李弥的事告诉她，她要是说了，徐蘅不知要怎么闹她呢，便玩笑着道：“大梁男儿，任我挑。”
    “排第一的李弥不成，那排第二的英国公世子呢？”徐蘅笑道。
    明檀也笑：“你说英国公世子排第二，定国公世子知道吗？回头我告诉他去。”
    “哈哈哈……”徐蘅笑得在榻上直打滚。
    京城贵公子，李弥排第一是公认的，但第二是谁，各有说法，其中英国公世子褚怀玉和定国公世子白鹤年呼声最高，争得不相上下。
    徐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出来了，说话都岔着气：“好生……跟你说呢……你作怪……不管你了……”
    明檀道：“那你呢，我俩一般大，你有想过要嫁什么样的人吗？嫁第几公子？”
    徐蘅直摇头：“完全没想过！”
    “那不就是了，我也没想过。”明檀道。
    徐蘅坐起身，又摸一个酥黄独吃，吃罢她又道：“一想到嫁人，要去一个陌生的人家，去面对那么多陌生人，我就怕了，太吓人了。我们这样人家，又不可能往小门小户嫁。到时候，婆媳啦，姑嫂啦，妯娌啦，一堆关系要处理，说不定房里还有通房、小妾，这么一想，我就恨不得做一辈子姑娘。”徐蘅吃了口茶，接着道，“或者做姑子。”
    明檀听徐蘅说完这一通，心里也觉得嫁人无趣得很，她想着京城谁家也不像他们家这般家宅清净。
    明檀的祖父当年在翰林院任职，卸任后，带着除了明檀的父亲以外的明家人回了乡。明家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明檀曾经随父亲回乡祭祖，那规矩简直不比皇宫里小，明檀想着自己若是嫁到这样的人家，定然也是要受约束。
    哪有像在公主府，这样一家三口自在舒坦。
    招婿也不成，寻常好人家不会同意招婿，能同意的，只怕又是什么不上台面的，或者居心叵测的。
    还有，既然要相伴一生，那自然是要心意相通，两情相悦……这么一想，明檀越发觉得嫁人这件事，简直绝无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叹了口气，又相视一笑。
    徐蘅道：“不想了，不想了，还不如想想后日马球赛，谁会夺彩呢！我看好我二哥和林三哥，最近林若瑜天天陪她三哥练呢，都不来找我们，新科宴也没去。”
    “徐二哥和林三哥确实都不错。”明檀道。心里想着前世这俩人，一个第二，一个第四。不过一个冲劲有余，计谋不足；一个谨慎过度，容易错失良机……
    “我准备压我二哥一百两，压林三哥五十两。”
    明檀刚想接话，说自己跟她一样压，就听徐蘅继续道：“压李弥五百两！”
    明檀住了嘴，反问道：“为什么压李弥这么多。”
    “当然因为他厉害！”徐蘅道，“檀儿听我的，你也压李弥，别跟银子过不去！”
    明檀本来就准备压李弥的，便顺口应了。
    转眼到了马球赛这日，天空一碧如洗，微风和煦，最是打马球的好天气。
    明檀和爹娘一起坐马车去马球场，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家的马车。今日国子学放假，百官休沐，京城勋贵人家得有一半都去看马球赛，宫里的皇子们也会来看，当真是一场盛会，热闹至极。
    马车上，长公主道：“说起来，你们这一辈倒是没有女子马球赛了。”
    “可不是，我倒是想打呢。”明檀道，“如今连骑马的机会都少了。”
    长公主笑道：“确实，你们现在的规矩比我们那时候多了。”
    明檀哼了一声：“都是给女子的规矩，男子倒是一直没变。”
    明驸马道：“回头我们去别庄打，别庄才得了几匹良驹，檀儿叫上你的好姐妹们一起去。”
    明檀这才高兴道：“这样好，过几日就去！”
    长公主也没有反对，一家三口说笑着到了马球场。
    明檀一下车，便看到杜平迎了上来。
    “长公主安，驸马安，郡主安。”
    “杜平啊，二皇子叫你来的？”长公主问道。
    杜平笑道：“是，殿下叫小的来接主子们。”
    “檀儿去吧，娘要和老姐妹们一起呢，你爹肯定也要见他的狐朋狗友。”长公主对明檀道。
    明驸马不敢吱声，怎么他的就狐朋狗友了……
    明檀带着怜月，往马球场看台处走。
    “宫里都来了谁？”明檀问杜平。
    “回郡主，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还有二公主、三公主。”杜平道。
    “倒是热闹。”明檀笑道。
    正说着，明檀看到李弥迎面走来了，与他一起的是福安夫人和柏绮漱。
    第11章
    ◎所谓的情呀、爱啊，全都是假象。◎
    若只是李弥一人，明檀大可忽视他，但福安夫人在他身侧，明檀避之不及，免不得要与她周旋一二。
    双方还离着十来步的距离，福安夫人便冲明檀微笑。迎面走来的三人都在看明檀，明檀的目光只落在福安夫人身上。
    福安夫人的神情满是对小辈的喜欢，她对京城所有的年轻人几乎都是这般神情，对明檀又比对旁人更热络些。前世明檀与她关系尚可，后来觉察到她拿自己给柏绮漱造势才疏远她。
    “夫人安。”明檀行晚辈礼，福安夫人忙双手托起明檀手臂笑道，“使不得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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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走在福安夫人两侧的李弥和白绮漱和明檀见礼，明檀略颔首回礼，目光扫过两人的脸，李弥仍是清冷模样，柏绮漱也是神情淡漠。明檀想起徐蘅的话，她说这俩人倒是能凑一对。
    其实明檀也想看看，如清风、如寒霜、如孤月的李弥与人打架是什么神情，莫非也是这副模样？就别管是为谁了。
    “相请不如偶遇，郡主不如同老身一起？”福安夫人相邀道。
    “夫人好意。”明檀说着侧了侧身子，叫福安夫人注意到她身后的杜平，“我得先去二皇子那。”
    她还真的没注意到杜平，只看到明檀郡主了。福安夫人心里想着，口中笑道：“郡主光华过盛，老身眼里看不到旁人了，如此，郡主请吧。”
    福安夫人说着，侧了侧身子，李弥和柏绮漱顺势给明檀让了路。
    “夫人客气，明檀失礼了。”明檀说着，从他们身侧经过。
    而明檀身后，三个人竟同时转头，朝她的背影看去。
    福安夫人叹道：“能有郡主这样的女子，真是我大梁之幸。”
    柏绮漱道：“徒儿觉得，能有师父这样的女子，才是大梁之幸呢。”她说着看了一眼李弥，只见李弥已经将目光从明檀身上移开，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
    “你个妮子，也别捧着你师父了，你没懂为师的意思。”福安夫人笑道。
    柏绮漱身子略前倾，越过福安夫人去看李弥：“李世子，你懂我师父的意思吗？为什么她老人家说明檀郡主是大梁之幸。”
    福安夫人也看李弥，似乎想听他的见解，李弥并没有作答，只道：“晚辈该去准备上场了。”
    柏绮漱似乎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高兴，李弥应该并不认同师父的话，毕竟哪有一个男子会觉得一个讨厌自己的女子是大梁之幸？若明檀君主是大梁之幸，那被她讨厌的李弥算什么？
    李弥不愿在别人面前议论明檀，但他也觉得，大梁能有明檀郡主，是大梁之幸。是他之幸。
    李弥给福安夫人行了礼，大步离开两人。
    柏绮漱看着李弥的背影，有些愣神。
    福安夫人笑看自己的徒儿：“大梁有李世子，也甚好。”
    柏绮漱脸一红，小声喊了声：“师父。”她也只有在福安夫人面前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马球场三面有看台，正面朝南的看台上，搭建着一排供勋贵们看马球赛的包房。其中最中间的一间，是皇家独享的。
    明檀到时，几位皇子公主，正在撺掇三皇子上场。
    明檀一进去，二公主便迎上来，笑道：“檀儿表姐来了，我们叫三哥上场，他不肯，你快劝他。”
    三公主附和道：“对，檀儿快劝他。咱们宫里一个不上怎么成，没得被人小瞧了去。”
    “谁敢藐视皇室！”三皇子昂着脖子，脸有些发红。
    明檀看着吵吵闹闹的表兄妹们，笑道：“三表哥不上，我上吧，我女扮男装上。”
    “不行！”几位皇子忙道，连五皇子都直呼不行。
    二公主拍手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我也可以！看我去夺彩为皇室争光！”
    明檀只是随口一说，二公主倒是真的来了兴致，兴冲冲想去，可惜被两个哥哥给弹压了。
    明檀还记得二皇子说过今日有好戏看呢，朝他看一眼。两兄妹之间的默契自不必说，二皇子微不可见颔首，开口笑道：“三弟不去，我和檀儿去了。你们在这可看好了，看我和檀儿谁夺彩。”
    三皇子知道二哥和檀儿密谋“坏事”呢，只把吵吵着也要下场的二公主给制住，看着二皇子和明檀离开了。
    二皇子带着明檀，往马球场侯场室那里走。这会儿整个马球场已经热闹起来，到处吵吵嚷嚷，人来人往。
    不多时，一脸茫然的乐阳被人带到了明檀和二皇子面前。
    乐阳见到明檀，先是一喜，继而焦急地道：“二皇子，郡主，你们看见宜珍了吗？她和我走散了。”
    二皇子难得一副好兄长的模样：“别急，二堂哥帮你找，咱们一起去吧。”
    “会不会麻烦，我要不还是自己去吧……”乐阳见二皇子突然对自己和颜悦色，竟有些害怕起来，她看看明檀。
    “不麻烦，我们一起去吧。”明檀道。
    乐阳见明檀也这么说，稍稍放下心来。
    二皇子问道：“你们在哪里走散的，准备去哪儿？”
    乐阳有些难为情，她收到赵启琛的信，约她在候场室后面的林子里见面。她一个人不敢去，便叫上邱宜珍一起，谁知道两人竟走散了。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也不想着去和赵启琛见面，一心只担心邱宜珍。
    “我们要去东边的林子。”乐阳小声道，“那儿……那儿开着一种野花很好看，我们想去采花来着。”乐阳觉得自己找的借口很合理。
    “那便去那找找吧。”二皇子道。
    此时，候场室后的林子里，与邱宜珍一处的却是忠勇侯世子宁毅。
    “宁世子，我和乐阳走散了，她说是来找你的，你见到她了吗？”邱宜珍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春衫并杏色襦裙，头上只梳了一个单螺，簪了一支碧玉簪子，样貌清新可人，说话时，含羞带怯地看着宁毅。
    “她来找我了？”宁毅皱眉，“找我做什么？我等下还要上场呢。”
    邱宜珍像是噎住了似的，顿了一息才道：“她说，要来为你鼓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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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宁毅狐疑地看看邱宜珍道：“我没看到她，你再找找吧，我得回去准备了。”说完他转身就走，邱宜珍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性子，刚想喊他，却见他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道，“替我……谢谢她，我尽量夺彩。”
    说完，宁毅又抬脚要走。
    邱宜珍哪能让他走，忙追了几步喊道：“宁世子！”
    “还干什么？”宁毅似乎有些不耐烦。
    邱宜珍突然觉得，这个好友的夫君……不抢也罢。但想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就算自己不抢，也不能叫乐阳嫁得这么好，便道：“宁世子，劳您与我一起找找吧，您不担心乐阳吗，今日人多，乐阳又胆小……”
    宁毅又看看邱宜珍，道：“好吧，你们今日从哪里来的，又在哪里走散的？”
    邱宜珍道：“我们从看台过来，乐阳害羞，说要背着人，就从林子过来的，我们顺着林子吧。”
    宁毅不再说话，他与邱宜珍保持着一些距离，一双眼像鹰一样，在林中四下张望。他很快就发现，邱宜珍在把他往林子深处带。
    另一边，乐阳发现二皇子和明檀郡主在把她往林子深处带，心里又害怕起来。但她又不敢说，只好跟着他们。
    二皇子忽然停下脚步，抬手做了个挺直的动作，明檀上前，看到了邱宜珍和忠勇侯世子宁毅。此时他们也停在那里，而在他们前方，又有两个人。
    明檀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乐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拉过她站到自己身侧。他们正好被一个土坡挡住，他们能看到邱宜珍，对方却看不到他们。
    乐阳看到邱宜珍和宁毅站在一起，刚想出声，被明檀一个眼神制止了，明檀用口型说：“看。”
    乐阳不敢吱声，同时她心里也奇怪，邱宜珍怎么会和宁毅在一起，便老实在旁看着。
    “哎呀，那不是乐阳吗？她怎么和别人在一起？好像是赵探花。”邱宜珍忽然停下脚步，往宁毅身边走了几步。
    宁毅身子往后退了退，看看前方树木掩映下的两人，又看了一眼邱宜珍。
    土坡后的乐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隐约听到邱宜珍又道：“宁世子，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乐阳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喜欢有才学的文人，她只是欣赏赵探花的诗文，并不是和他私会。我们去问清楚！”
    宁毅不吱声，直接朝远处那两个人走去，邱宜珍忙跟上去。
    乐阳这才发现，远处，竟然还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个人从远处看来，身形打扮很像自己。
    乐阳就算是傻子，这会儿也看出来邱宜珍想干什么了，她想带宁毅去“捉奸”呢，捉她和赵启琛的奸。她脑袋里嗡嗡作响，不知道这会儿自己在做什么。若是她没有遇见明檀郡主他们，这会儿，是不是就已经被宁毅捉到了……
    一阵羞愧爬上心头，乐阳脸顿时滚烫透红。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明檀郡主，心下又升起一阵感激。
    忽地，邱宜珍一声尖叫：“啊，你不是乐阳！你是谁？”
    那俩人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二皇子找人假扮的，一溜烟逃跑了。
    邱宜珍傻了眼，尴尬地对宁毅道：“我就说不是乐阳。”
    宁毅抬脚往回走，不想再和邱宜珍纠缠。邱宜珍忙追上去：“宁世子，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邱姑娘，做人要厚道。”宁毅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道。
    邱宜珍心一惊，难道他已经发现了？邱宜珍慌了，既然如此，她只好心一横道：“世子，乐阳她根本不想嫁给你，在我来这之前，她确实去和赵探花见面了，我不骗你！乐阳喜欢赵探花，我才是真心爱慕你。”
    宁毅头也不回，直接往回走。
    邱宜珍还想追上去，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跌坐在地，她一声惊呼，宁毅却像没听到一样，直接走远了。
    乐阳已经彻底懵了，她没想到，自己打小的手帕交，说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至交，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呆呆地想朝邱宜珍走去，却被明檀拉了回来。明檀示意乐阳继续看。
    邱宜珍好不容易站起身，扶着身边的树，就在这会儿，赵启琛鬼鬼祟祟地出现了。
    “怎么你一个人？乐阳呢？”赵启琛道。
    “我还想问你呢？乐阳呢！”邱宜珍没好气地道。
    “我被人绊住脚，好不容易才脱身，我要见乐阳，不是见你。”赵启琛道。
    “我不知道。”邱宜珍现在心特别慌，刚才那两个人肯定不是巧合。
    “你跟我耍花招？”赵启琛脸一黑，“乐阳可是你送到我手边的，现在想反悔可不成？我必须娶到她！不然你也别想好过！”
    明檀看了一眼乐阳，瞧，所谓的情呀、爱啊，全都是假象。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大吉！鸿运来年年来！
    第12章
    ◎“今日檀儿一直在看李弥呢。”◎
    乐阳先前还透红的脸，这会儿已经煞白，明檀见她失魂落魄，摇摇欲坠，便扶着她，悄然往回走。
    土坡的另一侧，邱宜珍和赵启琛仍在仍在争执。乐阳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她能听到树林之外马球场上的吵闹声，但是，邱宜珍他们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到了。
    明檀和二皇子将乐阳带回了他们包房，乐阳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还没有恢复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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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明檀坐在乐阳身侧，两位公主朝她使眼色，似乎对乐阳好奇，明檀只摇头，叹息一声。比起被男人欺骗，被至交好友出卖更让她伤心吧。明檀扫了一眼在坐的皇子公主们，前世害死自己的人，说不定就在这些人之中呢。她和乐阳也算同病相怜。
    催促上场的锣鼓声起，马球赛要开始了。
    明檀趁势拉起乐阳，一同到栏杆旁，今日来看马球赛才是正经事呢。大梁多的是好男儿英姿勃发，叫那个赵启琛见鬼去吧。
    伴随着锣鼓声，今日上场的二十四骑，从候场处缓慢登场。众人一登场，看台上便传出一阵欢呼声，直把锣鼓声都盖过去。
    下场的二十四位，都是京城数得着的勋贵公子。他们身穿相同形制不同颜色的窄袖袍，黑色紧腿长靴，手持带偃月头的球杆，身跨膘肥体壮的骏马，气势如虹，八面威风。
    今日的马球赛是单球门，只比谁击球入囊个数多。场上的二十四骑，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六骑为一面，在球场正中央，有一红色马球。
    鼓声越来越密，看台上，看客们的呼声也越来越高。鼓声停，唱筹高呼一声开始，话音一落，场上众人便策马朝马球奔去。
    风驰电掣间，已有三人到了球场中央，未等看台上的人反应过来，只见那红色的马球如一团火直奔球门而去，精准破门入囊。
    看台上安静了一息，才爆发出一声“好！”其中又不少尖细的声音，一听就是姑娘家的声音，这会子人多，反正也不知道谁的声音，只管放声高呼。
    唱酬高呼：“护国公世子李弥，入一球，计一球！”
    “不愧是李弥啊！”三皇子在一旁叹道。
    二皇子笑道：“李弥这一下叫出其不意，接下来可要难了。”
    单球门，每个人都是孤军奋战，李弥这个贵公子们的“众矢之的”，自然会有人专门防守他。二皇子早就收到消息，英国公世子褚怀玉为这次马球塞可是下了血本，场上有几人接下来会专门缠着李弥。
    果然，李弥身边很快就围了几个人，不远不近，不至于犯规，但又足以叫李弥行动不便。
    李弥被几人包围着，一直无法靠近马球，褚怀玉很快便连得两球。
    二公主急得指着场上围着李弥的人道：“二哥！他们耍赖，缠着李弥！”
    二皇子笑道：“可他们没有犯规呀！”
    “哼，褚怀玉就算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二公主气道，“要比就堂堂正正比，这样算什么！褚怀玉不配参加马球赛！”
    明檀见二公主气得脸都鼓起来，笑道：“公主急什么，这才刚开始呢。”
    “没错，若是被这样缠着，还能叫李弥赢了，那他们就输得更难看了！哈哈！”二公主抚掌大笑，完全没有皇家公主的矜持温婉。
    二皇子小声道：“怎么檀儿很看好李弥吗？”
    明檀歪头笑道：“我个人的好恶，与他的能力、实力、品行都不相干，我和阿衡都买了五百两赌他赢，当然看好他。”
    “是是，都不相干，上次选诗也是选了他，最近檀儿和他倒是有缘起来了。”二皇子道。
    “好！”
    两人说话间，看台上，又传来一声叫好声，是忠勇侯世子宁毅进球。
    明檀看了一眼乐阳，她脸上似乎有点血色了。这样热闹振奋的场合，很容易叫人开怀。今日是个适合揭穿恶人面目，重新开始的好时机。
    比起褚怀玉进球，宁毅进球的呼声要高得多。
    这时，场上和看台上的人都发现，李弥的动作越来越小，几乎是勒马不动了，但也没有完全停下来。
    李弥动的时候，被围着还不明显；他勒马，其余几人也跟着勒马，围在他周围就太明显了，那几人很快就被唱筹判定犯规。而且，看台上的看客不干了，嚷嚷着叫那几个人下场。
    褚怀玉给他们使眼色，叫他们暂时不要围着李弥。
    一旦李弥身边的包围解开，他立马连进两球。台上的呼声，一声比一声高。
    褚怀玉见李弥反超自己，又向那几个人使眼色。李弥一见几人围过来，就索性勒马不动。那几人怕犯规不敢停在李弥周围，只有策马在他不远处跑着。
    此时马球被击打飞在半空，朝徐旻这儿飞来，他心头一喜，终于轮到他进球了！他看准马球落地的大概位置，策马前去，然而就在他挥动球杆时，却见一人从他侧后方飞奔而来，竟然将马球当空拦住、击飞！徐旻眼睁睁地看着球飞入门中。
    “好！”看台上响起前所未有的呼声。
    徐旻扭头一看，竟然是李弥！他不是被人围着吗？什么时候突出包围的？那几个是废物吗？
    “啊呀！李弥这一球打得真好！”二公主跳脚欢呼，三公主也连连道好。连乐阳看上去都兴奋了些。
    明檀眸光微闪，这马球赛和前世当真相差无几，前世李弥也有这样抢球的，而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欢呼来着……就是刚才，她也差点忍不住跟着叫好。
    本来么，好就是好，明檀心道。他好他的，跟她没关系就是了。他作诗好，她欣赏一番，他打马球好，她也可以为他欢呼，但旁的可再也没有了。
    李弥进了这一球后，竟然主动策马又到那几个人包围圈里去了。
    “嗯？李弥怎么又回去了？”二公主道。
    明檀唇角微扬，当然是主动叫人和马儿都休息休息。而且他被包围着，会叫旁人掉以轻心，刚才徐旻就没想到李弥会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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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二皇子笑道：“檀儿这银子是赢定了。”
    很快，褚怀玉就发现了不对劲，李弥正利用这些人给场上带来困扰。当他们格外注意李弥的时候，他勒马不动；当以为他被包围住动不了的时候，他却总能找准时机突围进球，赛场上所有人都不得不关注他的动向。
    半个时辰后，李弥已经进了七球，领先第二的宁毅三球了。褚怀玉进了三球，徐旻，林三公子林夔，定国公世子白鹤年都是两球。
    半场休息时，白鹤年来到褚怀玉跟前，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比？你们英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褚怀玉脸都气黑了，但他当然不能承认是自己买通了那几个，只道：“你有本事去和李弥争，跟我吵吵什么？”
    话虽如此，下半场开始前，褚怀玉还是叫那些人不要围着李弥，只要多注意他的动向就行。
    褚怀玉叫人不围着李弥，李弥却盯上他了，一直在他附近，抢他的球！但凡是朝褚怀玉来的球，或者是他打出去的球，都被李弥拦下。褚怀玉无法，又叫那些人把自己围住，好和李弥隔开……
    看台上的二公主乐得抚掌笑道：“好好好，李弥好样的，叫褚怀玉使坏，吃瘪了吧，本公主爱看！”
    几个都笑了，明檀也跟他们一起笑，李弥确实是有勇有谋，而且有仇当场报，实在是叫看客们看得心情舒畅。
    随着比赛的进行，看台上喊李弥名字的闺秀们也越来越多……就连明檀他们两侧的包房里，都听到有人喊了。
    比赛眼看着要结束，场上的人和马儿都累了，李弥和他的马儿却显得游刃有余，一连又进了两个球，此时李弥已经进了十五球，领先第二的宁毅七球了。
    李弥夺彩已经是板上钉钉。
    就在这会儿*7.7.z.l，二皇子忽然凑到明檀身边道：“皇祖母要给檀儿和李弥赐婚。”二皇子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是不是？”
    明檀被二皇子的说法方式给惊到了，她还以为太后已经定下此事呢！她狠狠瞪了二皇子一眼：“好好的，看马球赛，二表哥扯什么不相干的事。”
    二皇子笑道：“怎么不相干，我冷眼瞧着，今日檀儿一直在看李弥呢。”
    “我是在看马球赛，谁进球我看谁，谁进球多，自然看谁多一点，谁叫二表哥今日没上场呢。”明檀道。她不否认自己看李弥了，她说的也是大实话，她又不是对李弥别有用心才看他！
    “好好，我不说了。”二皇子忙道。“继续看，继续看。”
    明檀没被二皇子的话影响，继续看着马球赛，李弥进球时，该看还是看，坦坦荡荡看。
    果然，李弥不负众望，夺了彩。看台上欢呼声把唱筹的声音完全盖过了，不用他说，看客们也都知道李弥赢了。
    一个多时辰的马球赛打下来，人和马都累坏了，有几个人已经累得趴在马身上。有人头发散了，有人衣服乱了。
    只有李弥，一手拉缰绳，一手持球杖，腰背挺直坐在马背上。头上的玉冠束发一丝不乱，身上的衣服服服帖帖。
    明檀看着李弥，当他策马从明檀他们这边的看台经过时，抬头看了一眼。
    应该说，是李弥抬头看了明檀一眼。
    明檀确确实实感觉到，李弥刚才是看她，而且应该是有意的。
    第13章
    ◎似乎看到李弥在冲自己微笑——真是见了鬼！◎
    他看自己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惹眼，莫非是觉得如今她不闹他了，想与自己交好，还是要“报仇”？明檀想起那日在古井巷的偶遇，他倒是有些慌张的……
    明檀一时有些失神，回过神时，二皇子胳膊撑着栏杆，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二表哥做什么这样子看我！”明檀嗔道。
    明檀说这话，莫名脸有些发烫，接着她发现在坐的好像都注意到刚才李弥抬头看她了，这会子也都在看她呢！就连一直不吱声的五皇子都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嗯嗯，不给皇兄看，给李弥看。”二皇子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惹得几人都发笑。
    明檀哼了一声：“你们是看我最近没闹了，想要撺掇我再闹，我才不上当。”
    “我们可没有。”几位皇子公主笑道。
    二皇子笑道：“走吧，下去瞧瞧，檀儿去不去？”
    “当然去。”明檀道，她要不去，倒显得她心虚似的。
    五皇子往后退一步，小声道：“我不去……”
    乐阳也跟着道：“我，我不用去吧。”
    明檀和二皇子都道：“你得去！”
    乐阳脸一红，刚才比赛的时候，她就数着呢，宁毅应当是得了第二。她要是跟着他们一起去，肯定要面对他，她感觉自己没脸见他。乐阳带着哀求的眼神看向明檀：“表姐……”
    明檀将乐阳拉到一旁，正色道：“如今你是怎么想的？莫非还放不下那姓赵的？”
    乐阳直摇头：“没有没有，我……没那么轻贱。但是，我，配不上宁世子。”
    明檀道：“那你先前倒是觉得姓赵的配得上你呢？如今说这样的话。但你若是实在是讨厌宁世子，便不去吧，与家里也要说清楚。”
    乐阳垂下头，羞红脸道：“那我和表姐你们一起去。”
    明檀带着乐阳和二皇子他们一道下去，五皇子和三公主留下了。
    此时有不少人都离了看台，朝马球场走去，见到皇子公主，纷纷避让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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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福安夫人带着柏绮漱，上前与二皇子他们行礼，二皇子受了礼之后，没有邀请她们一起，叫福安夫人有些意外。
    明檀也有些意外，前世福安夫人是和他们一起的。
    走出去一段后，二皇子才悄声道：“我觉得檀儿好像不喜欢她们。”
    明檀道：“二表哥胡乱揣测人心，可不好。我很敬重夫人。”
    “哦，那就是皇兄我不喜欢她们。”二皇子笑道。
    明檀轻哼一声，没接话，她对福安夫人确实是敬重的，但这不表示她愿意被她们踩着为柏绮漱博名声。想来是上次新科宴上，自己对她们师徒淡淡的，被二皇子瞧在眼里了，以为她讨厌她们呢。
    念头一闪而过，明檀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几人已经来到马球场边的高台。
    李弥、宁毅、徐旻、林夔、白鹤年等人已经下了马。除了李弥，其余几人正在和今日担当唱筹的威远侯说话，这位是京城出名的“老顽童”，年近四十尚未成婚，成日和一些纨绔们混在一处，是个经年的老纨绔。
    而李弥，这会儿在人群之外站着，正在为他的爱驹梳理脖子上的鬃毛。那白马口中呼哧着，时不时用脑袋蹭一下李弥的手，李弥便去抚摸它的脑袋，安抚它。
    直到二皇子他们走近了，李弥才跟着众人一起行礼。
    “几位殿下、郡主，今日这赛如何？”威远侯乐呵呵地说道。
    “甚好。”二皇子道。“尤其是李弥。”
    “这小子是好。”威远侯颔首道，“机灵，有冲劲，但凡有机会，绝对不会错过，我看就是上阵杀敌也绝不在话下。”
    李弥仍在人群最外，与他的白马站在一处，好像今日夺彩的不是他似的。
    威远侯嫌弃地瞥了一眼李弥道：“就是有些过于古板老成，瞧瞧他。”
    李弥这才将马儿的缰绳交给身后的小厮，又安抚地摸了摸马脖子，才走上前来，温声道：“今日能夺彩，马儿立下大功，少不得安抚一番。”
    威远侯这才赞许道：“这倒是没错，想要骑术好，球技好，人和马的配合才是最重要。”
    徐旻瞥了一眼李弥，他可是把李弥刚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的。这人对马倒是真的好，就是他刚才看马儿的温柔眼神，实在叫他瘆得慌。徐旻心中不免暗想，李弥要是用那样的眼神看姑娘，只怕没有一个姑娘能逃过……
    他偷看一眼明檀，今日未能夺彩，有些心虚，他得知自家妹妹和檀儿都买他赢呢…
    倒是李弥夺了彩，彩头是次要的，倒是李弥这声望，怕是越来越高。徐旻心里不甘心，但又有那么一点点敬佩，毕竟赛场上见真章，李弥确实厉害，担得起有勇有谋这四个字。
    福安夫人这会儿带着柏绮漱过来了，不光她们师徒，这会儿不少人都朝这边围了过来，有男有女，都是京城的年轻人。明檀看到徐蘅和林若瑜一起过来了，还看到了求宜珍和赵探花。
    乐阳见邱宜珍朝自己走来，一时竟然有些心慌。她飞快地瞄了一眼宁毅，却见宁毅竟然在看她。他夺了第二名，但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欢喜，严肃的神情略显凶相。乐阳心里更慌了，还很害怕。
    邱宜珍走在徐蘅和林若瑜后面，很快到就要到明檀他们跟前。
    就在这会儿，宁毅竟然走了几步，到乐阳跟前，直言：“我有些话想与县主说……”
    在场有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在议亲，一时有些起哄声，乐阳脸一红，点头应了。
    邱宜珍远远地看着宁毅带着乐阳走了，心里直道完了，她忙扭身对婢女交待几句。婢女皱着眉，被邱宜珍狠狠瞪了一眼之后，只好去找赵启琛。
    明檀这会儿已经和徐蘅、林若瑜碰面，正听这两人抱怨自家哥哥不争气，比不过李弥。两人眼尖得很，都追问明檀：“李弥经过你们那儿的时候，是不是朝你看了？”
    “看几位皇子呢。”明檀道。
    两人都不信，尤其是徐蘅，小声且絮叨着李弥为什么要在夺彩后朝明檀看，简直要编出一本话本子来。
    明檀心里把李弥骂得狗血淋头，京城里这些人，哪个不是长了八只眼，还浑身心眼子，他好端端地看自己做什么！动作还那样明显，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还有她身边的人也是，明明自己从小就说讨厌李弥，偏每次一提此人，人人都觉得与自己有关。想来是自己小时候做得过火了，所谓过犹不及便是如此。
    明檀心里想着不自觉地朝李弥扫了一眼，李弥竟又看她……明檀目光一扫而过，似乎看到李弥在冲自己微笑——真是见了鬼！
    这边三人说着话，明檀见乐阳与宁毅站在马场边缘说话，他们身边还有宁家的女眷陪着。这样并不失礼，在大梁是常见的事，前提是家世相当、相熟。明檀只管叫乐阳看清那俩人的真面目，她与宁家的婚事，总归她要自己面对。
    邱宜珍只盼着自家婢女能找到赵探花，传达她的意思，她这会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赵探花一定要胆子大，成败在此一举，若他不敢当众与乐阳示爱，那这些日子的筹划就白费功夫，她不但得不到宁家的婚事，还会失去乐阳这个好友。
    婢女去了很久才回来，脸上带着红晕，说话有些气喘：“姑娘，说好了。”
    “他应下了吗？”邱宜珍连忙问道。
    婢女垂着头小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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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那就好，邱宜珍心道，她远远地看向仍在说话的宁毅与乐阳，祈盼赵启琛这会儿直接冲过去，告诉宁毅，乐阳已经与他私定终身。
    不多时，邱宜珍看到赵启琛出现，眼看这赵启琛走上马球场，慢慢地靠近乐阳与宁毅两人，邱宜珍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心里不住默念，快了、快了……
    谁知赵启琛，经过两人身边时，竟目不斜视，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倒是乐阳似乎受到惊吓，被宁毅护到了身后。
    邱宜珍见赵启琛似乎在朝自己走来，心道不妙，转身想走，却被自家婢女拉住了。
    “姑娘，你不等赵探花了么？”婢女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叫邱宜珍身边的人听到。
    “你胡说什么！”邱宜珍忙小声呵斥婢女，拉着她就要走。
    这会儿赵启琛加快步伐朝邱宜珍走去，马球场上这会儿人很多，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但知情者们这会儿都看着他呢。
    只见赵启琛拦住邱宜珍的去路，先是朝她作揖，之后面色温柔地道：“小生多谢邱姑娘抬爱，明日便返乡，启禀家中长辈，尽快去府上提亲。”
    “你胡说什么！”邱宜珍脸吓得惨白，赵启琛怎么突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他这话难道不是该对乐阳说么！
    赵启琛状若害羞失态，道：“小生一时过于高兴，并非有意唐突姑娘，只是不想辜负姑娘的情意而已。”
    “我没有，你胡说。我们走！”邱宜珍拉着自家婢女就要走。
    这会儿赵启琛的小厮在一旁道：“邱姑娘刚才明明叫婢女请我们公子来的，我们公子来了，姑娘怎么这般待我家公子？”
    完了……赵启琛反水了……全完了，邱宜珍心如死灰。大庭广众，肯定有许多人看到她的婢女去找赵启琛了，这个死丫头肯定也被赵启琛收买，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明檀和徐蘅、林若瑜这会儿也在看好戏，林若瑜甚至拉着她们，往邱宜珍那走了几步。
    二皇子这个“罪魁祸首”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带着他身边的人走了过来。
    邱宜珍看着赵启琛一副深情的模样看着自己，整个人如堕冰窟。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到底哪里出了错？
    邱宜珍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一眼扫到了明檀脸上，忽然想起新科宴，对，就是明檀郡主！是她帮了乐阳，害了自己！
    明檀正侧头和徐蘅说话，没注意到邱宜珍的眼神。二皇子也正和三皇子小声说着乐阳的事。
    许多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赵探花身上，但李弥看到了邱宜珍看向明檀的眼神中带着极强的恨意。
    第14章
    ◎李弥握着茶盏的手一顿，垂下眼眸，以防自己的心事泄露。◎
    世人皆爱看热闹的，尤其还是这种男女之间的热闹。赵探花又是京城这会子的“风云人物”，不一会儿，赵启琛和邱宜珍身旁就围了不少人，众人神色暧昧，言语轻佻。
    邱宜珍脸色越发惨白，她隔着人群去看乐阳，她正在在宁毅身侧朝她看过来。离得太远，她看不到乐阳此刻的神情，但她这会儿定然是得意的。
    邱宜珍自诩聪明，这会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怕她接了话之后，赵启琛和她的婢女会有说出更叫她难堪的话来。她推开婢女，拨开人群，跌跌撞撞离开。
    赵启琛却在她身后高呼：“邱姑娘，你等着我！明日我便还乡，定不负你！”
    一旁有好事者，已经向赵启琛道喜。赵启琛与众人拱手道谢，春风满面。但他这会儿心里也是慌的。
    半个时辰前，他被人用刀抵着，告诉他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如果不这样做，就叫他当场毙命。赵启琛同意了，虽然他不能娶乐阳县主，但邱宜珍好歹也是侯府千金，且她还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总归好拿捏。
    至于邱宜珍的婢女，就更好拿捏了，只要说抬她做姨娘，她立马就把自家主子出卖了。
    “如今咱们京城风气是越发开放了。”林若瑜啧了一声。
    徐蘅看了一眼明檀，明檀笑道：“哎呀，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感人肺腑呀！”
    徐蘅失语，这怎么看都是有阴谋，哪来的有情人，而且这“阴谋”还和明檀有关。
    “一直都忍着没问你，但今日这事不似儿戏，到底怎么回事？”徐蘅终于忍不住问了。
    林若瑜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狐疑地看着两人。
    “说来话长，回头与你们细说。”明檀说着看到二皇子他们一群人在往回走。今日这些事都是二皇子安排的，明檀也是到了这儿才知道。
    乐阳也和宁家人也过来了，如此一行人热闹得很。此时马球场上又有一些年纪很小的少年们在骑马玩，时不时传来嬉闹声。
    明檀目光扫过众人时，再次与李弥四目相对，这人……今日是怎么回事？总不会真如徐蘅胡说八道那样，听说自己要议亲，心里慌了？
    明檀心说自己也别被他瞧两眼就当回事，明里暗里瞧自己的人多着呢，谁管他。
    二皇子带着马球赛的头几名回到了包房，乐阳跟着宁家兄妹一起回来了，到了包房后，仍是男女分席，用屏风隔着，吃茶说话。
    乐阳与宁家姑娘坐在一处，时不时向明檀投去感激的目光。
    明檀看了精彩的马球赛，看了好戏，乐阳的事已了，这会儿她心满意足，慵懒地吃着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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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屏风另一侧，男子们讨论着今日的马球赛，少不得对李弥一番夸赞，倒是没人提褚怀玉。
    明檀吃着茶，听到二皇子与众人提起不久后的西陵使节来访之事。二皇子透露，为了彰显大梁对西陵这次来访的重视，朝廷将会派人去琅琊关口迎接使团。
    二皇子话音落下，徐旻立马问到：“殿下，派谁去，派多少人？您看我有机会吗？”
    徐旻话完，林夔忙接话：“既然重视，应该多派人去，微臣愿往。”
    “末将也愿。”宁毅道。
    二皇子对众人表现很满意，脸上带着浅笑，道：“想必你们都听说了，这次来访的使团里，有西陵的皇子公主，听说西陵皇室，人人样貌俊美，所以咱们大梁派去的人也不能被比下去。”说完，二皇子看向李弥，众人也都跟着二皇子的目光，看向李弥。
    徐旻忍不住嘀咕道：“这天下好事，莫非叫他一个人全占了？给不给长得不好看的人活路了？”徐旻声音不算小，在坐的基本都能听到，徐旻已经算长得好的，听他这样说，别人更要感叹爹娘没给一副好面孔。
    李弥见二皇子话中有所指，这才道：“李弥也愿往。”
    二皇子眯眼笑笑：“西陵人擅骑射，也擅马球。其实这次马球赛，最大的彩头便是去迎接西陵使团。”
    这下众人心服口服，毕竟李弥的骑射与马球都是全京城最好的。再者，李弥这模样，走出去代表大梁，也能压得住。若是换个丑的孬的，到底丢的是全大梁的脸，他们脸上也无光。
    徐旻心里却还不服气，心道有这彩头，也不早点说……若他早知道，肯定要更加拼命的。这好事啊，真的全叫李弥一个人占了！三年一度的国子学选官马上就要开始，李弥办好了这差事，何愁没有一个好位置给他！真是羡煞旁人啊。
    李弥听二皇子这样一说，忙站起身，对二皇子躬身道：“李弥领命。”
    二皇子看着李弥，笑道：“因着西陵派了公主来，咱们这也要派女官。”
    李弥心顿时突突直跳，二皇子面带揶揄之色，莫非，会是她？论样貌，总是绕不过她去。李弥腰背挺直，感觉脊柱起了火，正在将他燃烧。只是这是这火，只有他自己能够感觉到。面上，仍是月朗风清的模样。
    屏风并不能隔绝二皇子的话，尤其是他说起西陵使团的时候，女眷这边已经听下交谈，专注听他说。二皇子这话一说，众人的目光又落到明檀身上。
    明檀也记得这事，前世本来定了自己和李弥一同前往琅琊关，但她被李弥拒后不愿前往，娘亲也不放心，便没有去。明檀这辈子倒是想去，一来是出宫离京，远游出行本就是她今生的爱好；二来，前世使团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自己正好送上去，给自己加点“霉运”，叫皇帝舅舅别把她当福星。
    只要明檀想，就一定能去，她丝毫不担心，明檀唇角微翘，端起茶盏吃了口茶。
    福安夫人笑着接话：“老身愿意护送明檀郡主前往琅琊关。”
    明檀只笑不接话，毕竟她只能确定自己想去一定能去，可不能决定旁人。她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福安夫人身侧的柏绮漱，总觉得她眼眸中闪动着热切的光，她似乎很想去，定然是为李弥。
    说起来，李弥连西陵的那位公主也拒绝了呢……
    二皇子笑道：“夫人心系大梁，实乃大梁之幸。具体人选，还在商议中，如今定下的，也只有夺了马球赛彩头的李弥。”
    当然，父皇已经定了檀儿与李弥一起去，只是他们还没问过她，二皇子可“不敢”替这个妹妹做决定。刚才那话，也算是给檀儿透个底，不管她去还是不想去，总归很快就会告诉他。
    众人在包房吃过茶歇，又说了会儿话，便又各自散开玩乐去。马球场设在千秋园内，是京城最大的园子，与文荟园的精巧不同，这儿颇有些野趣，马球场东边是一大片树林，西边有一个开满野花的山坡和野池塘……
    李弥素来独行，这会儿二皇子没有赶他，他便不走，缓缓地吃着茶。
    福安夫人与柏绮漱也没走。
    五皇子看上去很不安，二皇子只好派人将他先送回宫，同时也将两位公主送了回去。
    徐家兄妹，林家兄妹都去找他们家人了，一时间，包房里少了许多人。
    乐阳终于有机会与明檀说话，她来到明檀身侧，小声道：“表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明檀浅笑：“我可什么都没做，帮你的另有其人。”
    乐阳直摇头，她知道出手的另有其人，但没有明檀，别人也不会出手。
    “总之，往后好好的，便是感谢了。”明檀笑容真诚大方，乐阳瞧了心里喜欢，直点头。她大着胆子又挪得离明檀近了些，小声道：“雁过留痕，我怕将来宁家会发现，今日主动与宁世子坦白了。”
    明檀本不想再过问，见乐阳似乎很想与自己说的样子，便道：“如何？”
    乐阳脸一红：“宁世子说，他不看从前，只看眼下和以后。”
    明檀颔首：“这样极好。”
    没错，从前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现在和以后。正如她，前世怎么样都无所谓，她要的是今生的圆满。
    “是，从前是我浅薄，看人只看外在。宁世子……他真的很好。”乐阳脸越发红的厉害。
    明檀瞧乐阳这般模样，似乎对宁世子上了心。她倒是很容易对一个男子上心，明檀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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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那便好，有时候，还是要听家人的话的。”明檀道。
    乐阳忙点头：“表姐教诲，乐阳铭记于心。将来，若是表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
    “好。”明檀应道。
    乐阳给明檀行了礼，又去给两位皇子行了礼，这才离开。
    乐阳走后，二皇子朝明檀招手，叫她到身边来。
    此时，那儿就只有二皇子、三皇子和李弥三人在。明檀发现，二皇子叫自己过去的时候，李弥好像坐得更加挺直了，背上好似绑了一把戒尺。
    明檀来到二皇子身侧入座，正好与李弥坐了面对面。
    二皇子问道：“檀儿，你可愿往琅琊关去接西陵使团？”
    明檀笑道：“愿意呀！”
    李弥握着茶盏的手一顿，垂下眼眸，以防自己的心事泄露。
    第15章
    ◎“郡、郡主，请多指教。”◎
    二皇子见明檀这样爽快地应了，唇角含笑道：“如此甚好。”
    说完二皇子目光在明檀和李弥两人脸上扫过，又道：“那，檀儿，皇兄替你答复父皇了，他还怕你不愿呢。”毕竟先定了李弥。
    明檀浅笑：“自然不能叫西陵觉得我们大梁失礼。”
    二皇子颔首，目光带着促狭的笑意，他也不知明檀是真的长大懂事了，还是对李弥有了改观，总之她愿意去是好事。
    李弥小口吃着茶，一盏茶像是永也吃不完，茶盏一直在唇边呷着。
    “这几日会有任命文书下来，你们得去鸿胪寺找秦大人，商议具体事宜与礼节。”二皇子道。
    你们……李弥听到这个词，捏着茶盏的手轻颤，这个“你们”是指他和郡主。
    “是。”李弥终于放下茶盏，面向二皇子，应下他的话。李弥不敢看坐在他对面的明檀，心里却忍不住想，今次一起去琅琊关，有几百里路，这一路，她大约总能与自己说上一两句话。
    李弥心里这么想着，却听明檀道：“李世子，此番共事，请多指教。”
    李弥猛然抬头看向明檀，心跳如擂，郡主，竟主动与他说话了，而且，她此时正视着自己，神色如常，眼中未有厌恶，他慌乱道：“郡、郡主，请多指教。”
    二皇子见一向稳重，素来风轻云淡的李弥竟也有这般慌乱难掩盖的时候，不由得笑出声。
    这李弥果然是对檀儿有心思的。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性子，从小到大被檀儿厌恶着，竟仍会对檀儿这般在意。二皇子不由得想起他曾在一本闲书上看过，有一种人，你对他越坏，甚至辱他，打他，他反而会越喜欢，甚至巴不得被辱，被打，莫非李弥竟也是这种人？那还真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一旁的三皇子，眼神里也带着探究，两位皇子相视一笑。
    李弥这会儿怎么顾得上两位皇子，他的心火正烧得旺，要知道，他活了十八年，这是郡主第一次与他说话。就好比天上的明月，终于有一缕光照在他身上。
    明檀对李弥的慌神也感到意外，这还是那个对自己拒婚的李弥吗？他慌什么？不过一句客套话，他们之后要共事，总不能一句话不说。
    明檀瞥了一眼两位表哥，站起身道：“我去告诉娘，说不定她不叫我去呢。”
    李弥顿时心一紧，脸色也微变。明檀余光瞥了一眼李弥，心下讶异，不是吧……他这么想与我一起去琅琊关？图什么呀？
    “去吧，只要檀儿想，姑母会同意的。”二皇子笑道。
    明檀对两位皇子行了礼，身子一顿，也对李弥行了平辈礼，然后偷瞧他。果然李弥手忙脚乱站起身，给明檀回了礼，一不留神还碰得案上的茶盏倒了。
    这人还真奇怪，明檀又想起先前他在马球场上故意看自己一眼，心下越发对李弥的行径感到纳罕。
    明檀心里存了疑惑，转身离开，去找长公主和驸马。
    出了包房，明檀小声问一直跟着她的怜月：“怜月，你有没有发现，李世子好像有点奇怪？”
    怜月道：“李世子好似有些怕郡主，又对郡主格外在意，您刚才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又很欢喜但不太敢表露。”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明檀心道。罢了，随他去，说不定是因为先前自己对他太坏，稍微给他点好脸色，他受宠若惊呢。
    只听怜月道：“郡主，这是您第一次与李世子说话。”
    “第一次吗？”明檀这倒是没注意。
    “是。”怜月道，“您小时候，那种遥遥指着他，说不愿与他一处那些不算。”
    明檀想想，还真是，这辈子头一次与李弥说话。而且，还是自己主动先说的！明檀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转念又觉得不甚要紧，如今她气也消了，就当李弥是个普通人，没必要过于在意。
    明檀离开后，李弥只略坐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福安夫人带着柏绮漱紧随其后。
    柏绮漱看着李弥的背影，看了一眼福安夫人，夫人摇摇头小声道：“过犹不及。”
    柏绮漱咬唇，应了声是。
    福安夫人在战场上伤了身子，自己不能生养，如今找了个特别投缘的徒儿，心里是当亲闺女看的。柏绮漱对李弥可谓一见倾心，福安夫人也想要李弥这样的好女婿，免不了要为她谋划一二。今日赛前，她们与李弥“偶遇”一次，这会儿不好再跟上去。
    明檀问了人，找到了正在野湖边垂钓的爹娘，地上铺着狐裘，两人肩并肩坐着，各执一根钓竿，离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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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也不怕鱼儿来了，鱼线缠起来。”明檀走到近前，对爹娘道。
    明驸马看了一眼妻子，憨笑道：“我愿意与你娘缠起来。”
    长公主拿鱼竿去敲驸马的鱼竿：“在闺女跟前胡说什么！”
    徐蘅常说，她最羡慕长公主夫妇，鹣鲽情深。明檀这会儿见了，心下不由得想，也不知自己到底会嫁个什么样的郎君，若是也能如爹娘这般，也算锦上添花了。
    明檀挨挨挤挤，硬坐到爹娘中间，还抢走了她爹的鱼竿。驸马哀怨地看了一眼闺女，挪着身子，稍微远着些闺女。
    “娘，舅舅要我去琅琊关接西陵使团。”明檀道。
    永宁长公主蹙眉：“倒是听说要派人去接，怎么要去琅琊关，那也太远了些。而且，怎么偏要你去。”
    明檀笑道：“听二表哥说，西陵皇室的皇子、公主都生的好，舅舅怕被咱们大梁的人他们比下去，便派女儿出马！”
    “我们檀儿，那自然是最美的。”明驸马忙道。
    永宁长公主笑道：“那还派了谁？”
    “李弥呢。”明檀道。
    永宁长公主笑容微收：“他啊，檀儿怎么肯的？”
    “这不是为了给舅舅争脸面么。”明檀道。
    永宁长公主一直疑心自家闺女是两世之人，前世被李弥给辜负了，这会儿听说闺女要和李弥一起去办差，心下便觉得不妥，便又道：“檀儿愿意与李世子一起办差？要么娘进宫叫你舅舅换个人，徐家或者林家都可以。”
    “那不成，这是人家马球赛夺下的彩头。娘不用担心，如今我也不是小时候，不会闹的。”明檀道。
    长公主心说不是怕她闹，而是怕她对李弥有旧情……人说因爱生恨，万一闺女其实是一直放不下李弥才这样，那岂不是有重蹈覆辙的危险？
    长公主试探着道：“但是檀儿不担心，外祖母又要把你许配给他？”
    “这不是有娘呢嘛！再说外祖母疼我，我说不嫁，她不会逼我的。”明檀道，“又不是我不嫁他，大梁就危在旦夕。”
    “净胡说！”长公主瞪了闺女一眼。
    明檀笑嘻嘻：“再者，李弥也未必愿意娶我，他都拒绝了多少姑娘了。”
    “不可能！”明驸马道，李弥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愿意娶自家闺女！
    “哎呀！有鱼上钩了！”明檀感觉鱼钩一坠，身旁的长公主忙把自己的空鱼钩提起，以免鱼线真的缠起来。
    明檀钓上来一条银白色的鱼，两三寸长，尖尖的嘴。明檀解下鱼儿，又丢进水里。
    这会儿，邱宜珍已经回了武安侯府，赛马场上的事，比她先回府。
    邱宜珍还未开口，就挨了武安侯夫人一巴掌，直半边脸打肿了。
    “你还敢回来！”武安侯夫人打了闺女一巴掌，心里仍气不过，想要再打，被身边的嬷嬷给拦住了。
    “娘，我是被人陷害的！”邱宜珍滚下一行泪来。
    武安侯夫人神色稍缓，问道：“谁！这是觉得我们侯府落魄了？谁都可以踩上一脚！你说出来，娘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还你清白。”
    邱宜珍却愣住，连哭都忘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武安侯夫人见邱宜珍神色不对，追问道：“到底是谁！今日你必要将这事，原原本本说出来，不然，你就收拾收拾，嫁给那个姓赵的吧！”
    “不！”邱宜珍直摇头，她才不要嫁给赵启琛那样的烂人！
    “说！敢隐瞒一个字，你就到你祖母跟前去领家法！”武安侯夫人声色俱厉，邱宜珍一边脸红，一边脸白，脑中嗡嗡作响，她扑通一声跪倒，不住磕头：“娘，救救女儿！”
    武安侯夫人见她只顾啼哭求饶不肯说实话，气得想要上脚踢。
    邱宜珍这才哭道：“是……是明檀郡主。”
    武安侯夫人愣了神：“你说谁？”
    “明檀郡主……”邱宜珍又道。
    武安侯夫人看着抖若筛糠的闺女，人往后仰了仰，差点倒在榻上，被嬷嬷扶住后，她颤抖着指着邱宜珍：“你个孽女，定是你做了什么？惹上了郡主！好端端的，郡主做什么要陷害你！”
    邱宜珍这会儿却又昂起头来，冲武安侯夫人道：“还不是你们，为我说亲，说的都是*7.7.z.l那些落魄人家！我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武安侯夫人听到闺女这么一说，心下便知，这事祸根就在自家闺女身上。她指着邱宜珍：“你都给我交代了！”
    邱宜珍心知躲不过，她要再不说，就真要上家法了。便将自己如何诓骗乐阳与赵启琛相识，如何谋划叫他当众对乐阳示好，又如何结交忠勇侯世子之事，一五一十全交代了。但涉及明檀郡主之处，她却说得不够明白，只是含糊带过。
    武安侯夫人越听心越往下沉，她这个胆大包天的闺女，竟然去谋害县主！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她怎么敢的！
    这个闺女留不得了！只能叫她“暴毙”，远远地送走。留着她，侯府不光是失了脸面，还会有灭顶之灾！
    “来人，将四姑娘关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武安侯夫人镇定下来，吩咐道。
    邱宜珍忙去抱武安侯夫人的腿：“娘！您救救我！我不想嫁给赵启琛！他不是好人。”
    “快点拉下去！”武安侯夫人这会儿头脑无比清醒，比起这个闺女，侯府会不会受牵连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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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乐阳县主倒还罢了，明檀郡主是他们惹不起的，而且这背后只怕还有皇子们的手笔。武安侯夫人命人把邱宜珍拖走后，连忙派人去找武安侯回来。
    武安侯吃了些酒，人带着些熏醉，他在战场上伤了腿，这会儿有些跛足，一瘸一拐地来到上房。
    “什么事，把我叫来。”武安侯一屁股坐下。
    武安侯夫人也顾不得数落他，只道：“你闺女闯下大祸，我们侯府要大难临头了！”
    第16章
    ◎要多相处，总归是要在一间屋子的……◎
    武安侯听老妻一言，原本歪斜的身子登时坐得挺直，神色一凛，原本涣散的眼神也闪露凶光：“四丫头？她做什么了？”
    “她妄图攀忠勇侯府的高枝，暗中撮合乐阳县主和今科探花，被明檀郡主给发现了，郡主出手整治了她……”武安侯夫人不敢隐瞒，将事情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武安侯每听夫人说一句，眉头就紧皱一分，等夫人说完，他一拍身边的案几：“这个孽女！这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内里不知道还有什么瞒着呢！”
    “四丫头已经被我关起来了，我连夜就派人把她送走。”武安侯夫人道。
    武安侯沉着脸，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那，依侯爷的意思……”武安侯夫人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得听家主的。
    “那姓赵的突然反水，定然是贵人授意，你现在把四丫头送走，是打贵人的脸。”武安侯道。
    武安侯夫人倒吸一口气：“那，依侯爷的意思，咱们得把四丫头嫁给姓赵的？四丫头说他不是好人。”
    武安侯冷哼一声：“她也知道他不是好人，却撺掇乐阳县主与他私相授受，她安的什么心？县主与她从小交好，县主待她如何，王府待她如何，这些年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四丫头却这般待县主，这孽女的心肠是黑的。恶有恶报，贵人是想叫那孽女自食恶果。”
    武安侯夫人沉默几息后道：“那，就只能叫她嫁给姓赵的了？”
    “嫁！”武安侯咬着牙道。
    “那成王府那儿，可要去请罪？”武安侯夫人问道。
    武安侯一拍桌案：“你真是枉有贤惠之名，此事与王府何干，是你闺女不检点与人私定终身！莫非还要攀扯旁人不成？四丫头惹下今日之祸，皆是你教养不当！”
    武安侯发了火，未等武安侯夫人言语，便跛着脚走了。
    武安侯夫人坐在原处怔怔地想了一会儿，侯爷说得没错，他们不能坏了乐阳县主的名声。
    “这个孽女！”武安侯夫人，恨恨道，为她说的人家哪里就上不得台面了，不过是她自命不凡想要攀高枝，真是天大的胆！姓赵的做出这样的事，哪怕是探花出身，也绝无前途可言，四丫头嫁了她，这辈子算是毁了。但侯爷说得没错，四丫头这是自食恶果！贵人们也就是为了保全乐阳县主的名声才没有追究，不然他们这本就落魄的侯府这会儿怕已经是被抄家了。就是往后，说不定也要寻个由头来惩治他们！
    乐阳这会儿也跪在爹娘面前，成王世子和世子妃脸色铁青。今日马球场上的热闹，他们也听说了，却不曾想，这热闹，差点就落到他们家头上。今日若是乐阳被那姓赵的当众示好，那成王府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那姓邱的，往日装的倒是个乖巧模样，没想到竟是个藏着祸心的毒蛇！”世子妃捂着心口，恨恨说道。世子夫妇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王府人口单薄，世子妃想着闺女有人作伴是好事，对邱宜珍也颇为疼爱，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
    世子道：“罢了，你也别气了，乐阳也起来吧。”
    乐阳看着她娘，不敢起。
    世子妃道：“还不起来！说来说去，还是你自己蠢，轻易就被人拿捏住了！这次要不是郡主，你这一辈子就毁了！毁了！”
    “娘，我知错了。”乐阳哭道。
    “不许哭！”世子妃一拍桌案，“是我错了，对你太过娇惯，往后你就待在府里，哪儿都不许去，跟我好好学规矩！规矩学不好，你也别到宁家去丢人了。”
    乐阳脸一白，想起宁毅，以及他与她说的话，忙道：“娘，我一定好好学规矩！”
    “把脸上的泪洗了，到你祖父跟前尽孝去。”世子妃道。
    乐阳离开后，成王世子看着还在生气的世子妃，笑着劝道：“好了，别气了，此番也算因祸得福。一来，叫咱们知道乐阳的性子，及时补救；二来，也是我们王府和皇上缓和关系的一个机会。依乐阳所言，此时不光明檀出手，几位皇子也出手了。”
    “皇子们不过是看在明檀郡主的份儿上。”世子妃道。
    “回头我备上大礼，去长公主府道谢。”世子颔首道。
    长公主一家三口在千秋园玩乐一整日，离园后又去京城新开的南方馆子用了膳，才慢悠悠回府。
    晚间临睡前，永宁长公主夫妇才从心腹口中得知今日园中之事。永宁长公主细问过来龙去脉，心下越发觉得闺女是重生之人。
    “檀儿与乐阳素来无交集，怎么会突然帮她？她怎么知道乐阳与赵探花之事的？”明驸马问道。
    这正是长公主怀疑的地方，不过她没有与丈夫说，只含混道：“许是她在哪撞见或听说什么了。”
    明驸马也没有追问，倒是说起明檀的婚事来，今日他们去看马球赛，有不少上前打听，有意求娶的。两夫妻一个个算过去，觉得哪个都配不上自家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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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翌日一早，宫里的文书就下来了，明檀被封为此次西陵使团来访的特使，对此次西陵使团有接待、陪同、送行之职。
    明檀接了旨，明驸马打趣她道：“明大人，恭喜上任啊！”
    永宁长公主心里却有些担心闺女，不愿明檀与李弥共处。
    明檀换上女官的官服，去鸿胪寺上任。
    鸿胪寺卿秦大人，早就听皇上放出口风，此次要特使率领女官的会是明檀郡主，早就收拾好了一个清雅的房间出来，恨不得每一块地砖都亲自上手擦过才放心，生怕怠慢了皇上和太后的眼珠子。
    李弥起了个大早，其实他昨夜几乎没有入眠。一想到，他即将与明檀共事，他的心就一刻也不得平静。收到文书后，李弥看着接待、陪同、送行这几个字，心里算着他大概要与郡主共事的日子，心头越发火热。
    “世子，公爷请您去书房。”李弥的小厮近前禀告。
    李弥收起文书，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我知道了。”说着，他贴身收起文书，前往正院的书房。
    李弥来到书房，只见护国公坐在书案前，面前摆着一本兵书与一堆稿纸。
    “父亲，您叫我。”李弥冷声道。
    “嗯，听说你要去鸿胪寺当差了。”护国公抬眼看李弥，年近过四旬的护国公，样貌不显老，倒有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眉眼与面部轮廓都与李弥很相似。只是护国公素来爱笑，不似李弥那般清冷。
    “只是特使，暂时的。”李弥道。
    护国公三只手指轻敲着面前的兵书道：“还有半年国子学选官，若是能在鸿胪寺当差倒是轻省，礼部也行。”
    李弥看向护国公：“父亲知道，我志不在此。”
    护国公笑笑：“还是想进刑部或者大理寺？国公府和近郊的庄子都被你查遍了吧，还不相信爹？还有你外祖家的废宅也去过不少趟吧，可查出什么来了？”
    李弥冷冷地看着护国公，不接话。
    “瞧瞧你，又这样，爹是为你好，刑部和大理寺，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护国公苦口婆心道。
    李弥不为所动，只道：“我该去鸿胪寺当值了。父亲若没别的事，我这就退下了。”
    护国公仍是笑笑：“去吧，好好做，听说要与明檀郡主共事了呢，别再惹人厌了。”
    李弥一言不发，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又听护国公在他身后道：“没事多去看看你妹妹。”
    李弥没有回话，径直离开，大步出了国公府，策马前往鸿胪寺。
    明檀刚下马车，恰好看到李弥背着朝阳，策马而来，他身穿浅青色官服，头戴玉冠，便是远远瞧着，也叫人觉得气度不凡。
    明檀竟有一息失神，好在她适时地回过神来，转身朝鸿胪寺的大门走去。
    李弥很快便也到了正门口，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追赶明檀而去，两人前后脚进了鸿胪寺的大门。
    鸿胪寺卿秦大人亲自迎上前来，他难得见到郡主真容，这会儿郡主虽身穿官服，着装几乎与男子无异，却是难掩的天姿国色，叫他不敢多看，只深深作揖道：“下官见过郡主。”
    明檀道：“我到鸿胪寺当差，就是特使，秦大人莫要多礼，今后还要请秦大人多指教。”
    秦大人可不敢托大，见李弥也走到近前，忙道：“不敢，下官定当尽全力辅助两位特使。”秦大人顺便也向李弥卖了个好，道，“两位请。”
    秦大人将明檀与李弥带到他事先准备好的房间，道：“这是两位特使平日问事、议事之所。”
    明檀瞥了一眼秦大人道：“只这一间么？”
    秦大人额头冒汗，他早就听闻明檀郡主厌恶李世子，也想为两人准备两间屋子，只是他也是奉了皇命的。皇上倒是没直接说，但他说郡主与李世子之间多有误会，在去迎接西陵使团前，还是要他们多相处，消除隔阂……
    要多相处，总归是要在一间屋子的……
    “郡主容禀，鸿胪寺地方小，此次西陵使团来访，又从各部抽调了不少人来……”秦大人道。
    李弥从府里出来时，心底便是冷热相撞，难以调和，这会儿他站在明檀身侧，听她这般言语，愈发觉得心头两股气纠缠得紧，折磨得他几乎难以维持表面的清冷。
    “罢了，无妨。”明檀道。
    秦大人松了口气，郡主若是闹起来，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秦大人正欲同两人说接下来的安排，被一焦急的官员喊走，说是采买上的出了岔子，秦大人不敢耽搁，忙告罪离开。
    于是，这间议事厅里，只剩下明檀与李弥两人。
    李弥心头被煎熬着，但觉得自己应当主动与郡主说话。只是几番尝试之后，他仍是开不了口，甚至不敢朝她多看。
    明檀似乎能感觉到李弥的紧张，她不太明白李弥这是为何，莫非是这些年被自己欺负怕了？若真是这样，倒是怪解气的。
    于是，明檀道：“李大人，书案，你要哪个？”
    李弥这才看向明檀：“郡主先选。”
    第17章
    ◎明檀：……他这是在调戏我？◎
    明檀未再看李弥，选了右侧的书案入坐，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另有一叠厚厚的文书。明檀入坐后，便翻开那些文书。
    另一个书案上，也准备了相同的物件，李弥默不作声入坐，也翻看文书。只是文书上的字，入不了眼，入不了心，他忍不住要拿余光去偷瞧明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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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她离得这样近，共在一室，两步之遥，叫他如何忍得住不看她呢。
    明檀倒是看得仔细，这叠文书上写的是接待西陵使团的具体时日、礼法、流程等等，吃穿用度，住行玩乐，都得照着章程来。即要叫西陵的使团们感受到大梁的强大，繁华，也要叫他们感受到礼遇。一言蔽之，要叫他们开眼，也要给他们震慑。
    李弥余光见明檀看得仔细，便也收束思绪，认真看起文书来。两人共事，他可不能给她拖后腿。也不能辜负皇上给的这个机会。
    秦大人处理好了事端，一路小跑回到议事厅，生怕他不在时，郡主和李世子再起争端。
    秦大人到议事厅门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见到议事厅内的两人，他不由得慢下脚步，放缓呼吸，生怕自己惊扰到他们。真是好一对璧人！照他看来，这明檀郡主只有李世子能配得上，而李世子也只有明檀郡主能配得上，他都不敢想象，这两人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好看！
    偏生郡主厌恶世子，啧！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倒也并非全无可能，毕竟皇上都想着叫两人消除误会呢。这次皇上封了两人位特使，要他们同进同出共议事，定然就是为他们创造机会呢，如今共事一场，也不知道将来世子与郡主大婚，自己能不能去讨杯喜酒喝……
    明檀抬眼，便见秦大人站在议事厅们口，痴痴地望着她和李弥，脸上有一种诡异的神情。
    “秦大人？”明檀蹙眉唤了一声。
    秦大人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又惊得一身汗，自己这是干什么呢！他忙上前道：“郡主有何吩咐？”
    明檀在看文书的时候，已将将自己不明白、不确定的地方都挑出来，这会儿便问秦大人。
    秦大人正欲作答，见一旁的李世子目光灼灼瞧过来，便硬着头皮道：“世子也一起听听？”
    李弥唇角微扬：“如此甚好，恰好我也有许多想要请教大人的。”李弥说着看了一眼明檀，见她没有出声，心跳不免又加快些。
    秦大人道：“不敢不敢，一起商议。”他也不敢看郡主，生怕郡主不同意，还好郡主什么都没有说。
    明檀将秦大人的言行看在眼里，心下思量，这秦大人好像一直在把自己和李弥往一处凑。这定然不是秦大人自己的意思，瞧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就知道了，那就只有皇上或者太后了。也不知是圣意难违，还是天命难违，总归明檀心下了然，宫里仍是想把她嫁给李弥。
    明檀心里哼了一声，不管是圣意还是天命，总归要看她的意思！明檀面色不善地瞥了李弥一眼。
    秦大人正吩咐人搬圈椅，倒是没看到，李弥却把明檀这一眼看得明明白白。
    她果然还是那般厌恶自己，李弥被这么嫌恶着，倒有种心落到实处的感觉。他这般的人，本就不配与她一处。不过仗着皇命在身，才能这样靠近她，窥视她。
    秦大人叫人搬了圈椅，安排李弥与明檀相对而坐，而自己坐在书案的侧面。
    秦大人为明檀和李弥细说这次使团来访的章程，明檀和李弥都听得仔细，时不时地拿笔在空白的纸上几句。秦大人见两人好几次，几乎同时拿起笔在记录，心下不由得一阵激荡，瞧瞧瞧瞧，多么有默契的一对人儿！
    明檀发现秦大人脸上又出现诡异的神情，看自己一眼，又看李弥一眼……
    秦大见郡主写完了，朝自己看，忙收起神情继续讲下去。
    秦大人讲了半个时辰，又有人来寻他，他又告罪离开，走之前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下官瞧郡主和世子记录了不少，不如您二位先合计合计……”说完逃也是的走了。
    李弥看着秦大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明檀心里则越发确定，秦大人定是得了舅舅什么吩咐，才这么胆战心惊，又不顾死活地撮合她和李弥。
    明檀收回视线，却见坐在她对面的李弥，将他写的纸递了过来，：“郡主请过目。”
    明檀觉得李弥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动，递过来的纸，也有些许颤动……
    他竟这么怕我？明檀不由得这么想着，想要接过李弥手上的纸，却发现他把纸捏得很紧，她竟没能扯动。
    明檀：……他这是在调戏我？
    李弥缓过神，像被烫到似的松开手，头也移向别处。
    明檀发现，李弥的耳朵竟然红了。这人……明檀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懂李弥了。
    明檀把视线移到李弥写的记录上，她先看字，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下直觉就跳出两个字：好字！而且与自己的字，竟有几分相似。
    她陡然想起，上次在古井巷，看到李弥从清一居士家中出来的，他说不定也临清一居士的贴，不，他们应该更有渊源，否则清一居士不可能一回京，就见他。明檀看着李弥的字，心里痒痒的……
    她才不会问他呢！等使团这事了了，她自会再去求见。
    明檀继续看李弥记录的内容，脸色微变，她发现，这人不但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连记的内容也大体相似……简直是照着自己抄的！
    李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来，但眼皮的下垂的，并不敢一直看着明檀。过了许久，他才道：“郡主觉得如何？”
    明檀将自己写的几张纸，放到李弥这几张纸下面，道：“李大人提的问题很好，等下就用你这份与秦大人商议。”
    李弥眼眸一亮：“听郡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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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明檀将李弥神色看在眼里，心下越发觉得他怪异，他好像被自己夸了之后，很高兴？该不会真的被自己欺负出毛病来了？
    秦大人处理好事务回来，还带了六个人来，其中三个太监，三个女官。明檀趁人不注意，把自己写的那几张纸抽出，掖进了袖兜里。若是被这笑容诡异的秦大人瞧见她和李弥不但字体相似，想法也相似，就不太好了，怕是会让他脸上的笑容更加诡异……
    “郡主，李大人，这几位是宫里派来，听候两位差遣的。”秦大人道。
    明檀看了一眼，这三个太监里有一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是太后身边的。三个女官里有一个是皇后娘家的。这些都是得力，用得上的人，宫里为她这差事，真是煞费苦心。
    几人给明檀和李弥行过礼，便站在一旁听候。
    秦大人笑着问明檀和李弥：“郡主和世子，可商议好了？”
    明檀将李弥写的纸推到他跟前：“就照李大人写的这些继续商讨。”
    李弥这会儿发现，明檀自己写的几张纸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她藏起来了？为什么要藏呢，不想给谁看？自己还是秦大人？
    “那咱们继续吧？”秦大人笑容满面，看样子郡主和世子相处得挺好的，皇上交给自己的差事他肯定能办好！
    三人商议了一上午，敲定了几样要紧的事。秦大人经过这半日与两位贵人的相处，心下感叹：老天爷真是一点都不公平，给了这两人如此出众的美貌，还给了他们过人的聪慧。郡主眼界开阔，世子心思细腻，这份草拟的文书，与他们一商议，简直可以直接上呈皇上了。
    午膳时分，怜月给明檀送午膳来。
    秦大人不敢打扰郡主用膳，便告退了。李弥也跟着秦大人一起离开，伺候的太监和宫女各跟了一个在李弥身后离开。
    “郡主，第一日当差如何？”怜月一边从食盒里取出碗碟，一边问道。
    明檀站起身，走动几步，活动筋骨，道：“还不错，挺有趣的。”
    怜月道：“长公主和驸马都担心郡主受累呢，吩咐奴婢问郡主。”
    明檀笑道：“回去告诉爹娘，我一定把舅舅的差事给办好。”
    “是，郡主出马，没有办不好的事。”怜月道。
    明檀净了手，悠闲地用了膳。午膳过后，她闲着没事，便在鸿胪寺逛了起来。
    “这鸿胪寺，也不小啊。”明檀嘀咕一句。秦大人说鸿胪寺地方小才把她和李弥安排在一处，这显然是撒谎了。
    明檀想着李弥如今对着自己时，那若有似无的怪异神情与举止，想到李弥的失神，和红了的耳朵尖，心下一突：若是这辈子，宫里再给他们赐婚？李弥还会拒绝吗？
    前世的李弥，在面对自己时，可不是这副模样。
    李弥请秦大人用了午膳，回到议事厅发现明檀不在。他回到自己书案前，一眼瞥见明檀的圈椅下，掉落着几张折叠在一起的纸。这是郡主先前藏起来的……
    李弥感觉自己的心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想看，想看郡主写了什么。
    是公事，他看一眼，应当也不要紧的吧……
    李弥将跟着他的宫女和太监支走，假意要在明檀书案前找东西，故意弄落几张纸。之后，他俯身捡纸，顺势把明檀掉落的几张纸，塞进了袖兜里。
    第18章
    ◎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猫儿脚上的肉垫挠了一下，又酥又软……◎
    明檀在鸿胪寺逛了一圈，回到议事厅，只见李弥一人坐在书案前，正在伏案看文书，神情一片淡然。
    此人当真是能文能武，宜静宜动，绝佳的皮囊，上好的身手，不怪那么多姑娘痴迷。明檀这么想着，进了议事厅。
    李弥听到脚步声，抬眼见是郡主来了，做贼心虚，心里慌乱得很，面上好不容易维持着平日神情，起身相迎。那几张纸还在他袖中藏着没看，他准备带回府，慢慢看。
    “李大人不必客气。”明檀淡淡说着，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回到自己书案前。
    明檀落座后，一摸袖兜，发现自己先前塞进去的几张纸不见了。她今日在鸿胪寺逛了许久，去了不少地方，也不知落哪儿了，这会儿也不好叫人去找。几张废纸，又写的是公事，明檀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秦大人很快便也过来了，又带着两位少卿，四位主事，继续议事直到酉时。
    酉时一到，秦大人便道：“郡主、李大人，今日便先商议到这，二位特使早些回去歇着吧。”
    明檀素来爱玩乐，今日头一天当值，还真有些累了，便应了声好。李弥也紧跟着说了声好。
    秦大人带着鸿胪寺的官员们离开，怜月便进来接明檀了，与她一起的还有李弥的小厮。
    怜月一见明檀模样，便知她累了，上前道：“郡主可累坏了？”
    明檀懒懒道：“本就不是轻省的差事。”
    正说着，二皇子身边的杜平也进来了，脸上堆着笑，对明檀与李弥行礼，道：“郡主、世子，为贺您二位新官上任，二皇子殿下在醉仙楼设宴……”
    未等杜平说完，明檀便微蹙着眉道：“累了，不想去。”白天和李弥待了一整日，怎么晚上还要与他一处用膳？她虽对他不在意了，但总也不想与他多相处，尤其是他今日表现得实在有些怪异。
    李弥才雀跃的心，又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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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杜平忙又笑道：“殿下吩咐奴才禀告郡主，说是准备了三十年的陈酿谪仙醉……还请了眩人晓玲珑助兴，请郡主务必赏光。”
    明檀轻哼一声：“那倒是不得不去了。”又是谪仙醉，又是晓玲珑，她要再不去，可真是太不给二表哥面子了。
    “殿下心疼郡主今日受累，请您吃美酒，看戏法解乏呢。”杜平笑道。
    明檀这才起身，由怜月搀扶着先离了议事厅。杜平则是等郡主出了门，才又对李弥行个礼道：“世子请。”
    李弥起身回礼，心下再度雀跃。
    明檀上了自家马车，怜月一边给郡主捏肩，一边问道：“郡主可要更衣？”
    “二表哥贺我当特使呢，当然要穿官服，不换。”明檀慵懒道。
    怜月偷笑，心道郡主就是懒得换，一向爱美，今日却连衣裳都懒得，看样子是真的累到了。
    “今日府中可好，爹娘做什么了？”明檀随口问道。
    “长公主在您出门后就进宫了，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赏赐。”怜月道。
    看样子娘亲还是不愿意她受这个苦啊，明檀勾唇笑了笑。
    李弥策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长公主府的马车后面，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的车厢上。
    到了醉仙楼，前方马车停下，李弥也下马，他将缰绳交于小厮后，来到明檀的马车边等着。
    明檀一下马车，见李弥等在马车旁，颇有些意外。
    明檀只扫了一眼李弥，未与他言语，直接往醉仙楼门里走，李弥紧随其后。尽管两人未说话，但旁人一看便知是两人一起来的。
    这会儿两人身上穿着一色的官服，惹得许多人胡乱猜想，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大堂内的食客们才纷纷耳语：“郡主不是厌恶李世子么，怎么与他一同下馆子了。”
    “瞧他们穿的一样的官服，是哪个衙门的？国子学不是还没选官？郡主怎么也当差了？”
    “鸿胪寺啊，这你都不知道！李世子赢了马球赛的彩头，被皇上钦点为特使了，郡主也是特使，为迎接西陵使团的。”
    “原来如此，听说西陵皇室人人样貌出众，难怪要找郡主和李世子当特使呢！“
    “这话你算是说对了！”
    “虽说咱们郡主厌恶李世子，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得体的，瞧着与李世子倒也相安无事。”
    “这话也对！”
    ……
    明檀与李弥上了楼，李弥一直跟在明檀身后，离着两三步的距离。
    两人沿着过道走到底，那里是二皇子专属的包房。醉仙楼本就是二皇子的产业。
    守在门外的太监一见明檀他们来了，忙为他们开门。
    明檀进了房，二皇子和三皇子笑盈盈地等她。
    明檀上前与两人见礼，李弥也上前见礼，而且是与她一起，明檀瞥了李弥一眼，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二皇子笑道：“两位特使辛苦了，快免礼，请坐。”
    明檀与李弥分坐案几两侧，明檀坐在二皇子下手，李弥坐在三皇子下手。
    “怎么不带五表弟出宫来？”明檀入座后问道。
    “他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二皇子道，“昨日回宫后就宣太医了，太医说暂时不让他出宫了。”
    心病难医，也不知五皇子怎么就得了那么个怪病，怕见人，怕人多……
    三皇子笑道：“两位特使，今日头一天当差如何？”
    李弥不接话，只看明檀，似乎要等明檀先说。今日一整日，但凡鸿胪寺的官员们有谁问他们个什么，李弥都是先看她，让她先说。等到他说话时，他必先说一句：“郡主说得对！”然后，他顶多补充一些细枝末节……
    这人莫不是懒得动脑子，只等着抄自己的点子呢？明檀突然这么想道，心里来了气，略带不满地瞥了李弥一眼：“看我做什么，李大人先说！”
    李弥见明檀眉头微蹙，似怒非怒，心下一紧，忙不迭道：“鸿胪寺已经有大致章程，今日郡主与微臣同他们做了一些补充。章程已经颇为完备，只要严格执行，不出岔子，必能顺利进行。”
    两位皇子颔首，二皇子看着明檀笑道：“明特使，你觉得呢？”
    “李大人说得都对！”明檀慢悠悠道。
    李弥略一愣神，不由得有些脸热。看样子郡主今日注意到了，这是故意回怼他呢，难为她憋了一整日。
    二皇子笑道：“看到二位特使相处融洽，想必父皇也很欣慰。”
    “好了，两位表哥，公事就说到这儿吧，酒呢？晓玲珑呢？”明檀敲着桌案道。
    二皇子一拍手，即刻有侍女们，端菜上酒。
    只见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坛带着土的酒坛子上前来，明檀挑眉：“这么大一坛？表哥们莫不是要灌醉我？”
    “那怎么敢，姑姑明日不进宫扒了我的皮？吃不完，叫人送长公主府，给姑姑也尝尝。”二皇子笑道。
    二皇子示意小太监开坛，只见两个小太监，先是弄干净坛身上的土，接着敲掉坛口的封泥，坛盖打开的一瞬间，浓郁的酒香弥漫在整个包房内。
    明檀高兴地笑眯了眼：“真是好酒！便只是这么一闻，就解了一整日乏。”
    “檀儿喜欢就好。”二皇子笑道。
    三皇子笑道：“来，快给郡主满上，只闻怎么够。”
    小太监抬着酒坛子，分了一小坛出来，果真先给明檀斟了，才给两位皇子斟，最后轮到李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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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来，敬两位特使。”二皇子端起酒盅笑道。
    “谢二表哥的美酒。”明檀笑道。
    “多谢殿下。”李弥跟着道。
    一口入喉，明檀直欢喜得眯了眼，李弥见明檀如猫儿一样的神情，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猫儿脚上的肉垫挠了一下，又酥又软……
    “檀儿可喜欢？”二皇子笑问。
    明檀放下酒盅，笑得灿烂：“不愧是谪仙醉，今日吃不完，我可真要带回府了。”
    “那咱们少吃些，多给檀儿留。”三皇子笑道。
    “那不行，还是得吃得尽兴。”明檀笑道。
    李弥看着郡主的娇美笑颜，才吃一口酒，便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就在这会儿，二皇子又一拍手，几名侍女将正对着案席的屏风移开，那后头是一个小戏台子。
    这会子戏台上摆着一个花架子，架子上赫然一盆牡丹名品魏紫，只开着一朵硕大的花，不比长公主府的花房里的差。
    花架子旁，是一个身量不高，身形精瘦，穿着紧手紧脚衣裤的清俊少年。
    只见他两手互相一摸自己的双臂：“列位贵人好，旁的眩人耍眩术，那都是阔衣阔袖，我晓玲珑可不是那等伎俩微末之徒。咱的袖口是绑死的，藏不了东西！”
    明檀平日也见过一些眩人，确实如晓玲珑所言，皆是穿着阔袖袍的，他这么一亮相一说，立即*7.7.z.l勾起明檀的兴趣来。
    只见晓玲珑又道：“贵人瞧好，这是一盆天上有、地下无，只为天底下最美之人开的最美之花。”
    明檀笑了，莫非是要送给她？
    晓玲珑捧着花盆，来到几人跟前，叫几人一一看过，道：“各位贵人眼明心亮，看得真切，这可是真真实实的魏紫，天上地下，仅此一朵！”
    明檀心说，她家花园子里有呢。不过这是眩人耍眩术的说辞，也是眩术的一部分，她便笑着附和一声：“是。”
    晓玲珑抱着花盆又回到小戏台上，接着道：
    “贵人们，今日来前，这魏紫便与小道哭诉说，花开一季，它是为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开的，必得给她簪一回，才败而无憾。小道不敢随便应承，只求贵人们开恩，是允还是不允？”晓玲珑说道，朝席上几人拱手请求。
    几人都看向明檀，明檀倒是大方，笑道：“允了！”
    只见晓玲珑右手凭空一挥，手上多了一条红绸，他将红绸挡在魏紫前，假意与花说话：“贵人允了，你自去吧！”
    话音一落，晓玲珑双手一抖红绸，红绸又凭空消失了，与红绸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枝头的唯一一朵魏紫。
    明檀几人皆是一愣神，他们还没眨眼呢！花竟消失了，再互相一看，却见那花竟在李弥头上簪着呢！
    李弥一直看着明檀，以为花一定会簪在她头上，没想到他突然感觉头上一重，也不知花从哪个方向，又是如何而来，竟簪到他头上了。这晓玲珑！
    明檀看着李弥一脸窘迫，她还从没见过他这个神情，没忍住大笑出声，两位皇子也跟着大笑。
    戏台上的晓玲珑急得直跳脚：“哎呀，哎呀，错了，错了！那也是个美人不假，可不是女子啊！你快回来！”
    李弥更加窘迫了，明檀几人笑得更开心。
    只见晓玲珑又凭空变出红绸，只在戏台上远远地一抛，红绸从李弥头上飞过，又回到晓玲珑手上，李弥头上的花竟不见了。
    再看戏台上，晓玲珑用红绸在花盆前一绕，那花竟又好端端的长回去了，还是先前的模样。
    “好！”明檀眼泪要笑出来了，叫了声好。两位皇子也叫好，李弥见明檀笑得肆意张扬，只觉得心旌摇曳，神魂不清。
    晓玲珑又凑到花跟前，假意听花儿说话，边听边点头便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贵人没恼你，贵人喜欢呢，快去吧，这回别认错了！”
    说完，晓玲珑一抖红绸，这会众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连忙朝明檀头上看去，只是他们转过头时，花已经在明檀头上，却仍是未看清，这花是怎么簪过来的。
    明檀抚着头上的魏紫，抚掌笑道：“晓玲珑你果然好本事！花好，你本事更好！”
    二皇子忙道：“赏！”
    李弥从未见过明檀这般模样，她笑得那样明媚，好似要将这世间一切阴霾一扫而空。他看着明檀头上的花，心道，也不知这眩术难不难学，自己学了，能不能也博她如此一笑。
    第19章
    ◎“我，我怕唐突了郡主。”◎
    晓玲珑耍了这个簪花眩术后，包间内气氛活跃起来。屏风拉拢，再推开，里头又换了几番摆设，晓玲珑一连耍了好几个拿手绝活，惹得几人赞叹连连。
    明檀因看李弥出了丑，笑得极为开怀，无意间倒是拉近的两人的距离，两人也能对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二皇子见两人搭腔，明檀似乎并不再对李弥厌恶，便撺掇两人吃和解酒。
    明檀佯怒：“二表哥此言差矣，我与李大人今日皆是头一天上任，乃是初识，过往从无交集，也无嫌隙，何来和解之说？”她说得义正言辞，好似要把从前对李弥的总总为难全都赖掉。
    赖便赖吧，总归二皇子看出来了，檀儿是长大懂事了也罢，为了此次的差事也好，她与李弥之间，总归能和平相处了，父皇的担心全是多余。
    酒过三巡，晓玲珑眩术也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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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明檀道：“这晓玲珑名不虚传，两位表哥，李大人，将晓玲珑的眩术加进使团来访的宫宴表演里如何？”
    二皇子笑道：“倒是不错，歌舞器乐瞧腻了，是该换点新花样。”
    三皇子与李弥也点头，李弥道：“民间百艺，不拘晓玲珑的眩术，可以再寻一些有趣的，既给西陵使团开开眼，也是彰显朝廷与民同乐。”
    二皇子左右看看明檀与李弥两人，笑着端起酒盅：“两位不愧是特使，时时想着使团来访之事，不得不敬二位。”
    明檀笑着吃了酒，本就开怀，吃了不少酒，这会儿明檀有些酒气上脸，加上头上的魏紫映衬，越发显得粉面桃腮，煞是动人。
    明檀放下酒盅：“不能再吃了，再吃要醉了。”
    几人自然不能劝明檀多吃酒，二皇子道：“明日二位特使还要当差，今夜已尽兴，便散了吧。”
    “谪仙醉，我可要带走。”明檀道。
    “那是自然。”二皇子笑道，“杜平，叫人将谪仙醉搬上郡主马车。”
    四人下了楼，长公主府的府兵正在醉仙楼外等着接郡主回府。
    二皇子三人，先将明檀送上马车。明檀上了马车，掀开车帘与三人摆手：“两位表哥，李大人，速速回去吧。”
    两位皇子应了声好，李弥则是作揖送别。
    上了马车，明檀便有些困了，歪在怜月身上假寐。过了一会儿，明檀叹道：“怜月，你眼神好，瞧清楚了吗？那花儿到底是怎么簪到我头上的？”
    “奴婢没瞧见。”怜月道。
    “真是好本事啊。”明檀赞道。
    “郡主想知道，怎么不问那晓玲珑？”怜月笑道。
    明檀闭目浅笑：“那是人家看家的本事，何必追问，再者，说不定解了谜反而无趣呢。”
    “郡主说的是。”怜月道。
    明檀听怜月说这句话，想起了李弥今日也总是说“郡主说的对”。今夜晓玲珑那簪花眩术，定然是故意的，受二表哥指使。为了她与李弥的和解，真是煞费苦心呢。她本来就已经消气，不准备闹了，什么和解不和解的，哼。
    不过一想到李弥的窘样，明檀还是没忍住笑弯了唇。
    明檀回到长公主府，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等在门上。
    “郡主回来了，哎哟，脸还红着，可是吃多酒了？”嬷嬷关切道。
    “不多不多。”明檀笑道，“爹娘可安寝了？”
    “长公主和驸马歇下了，您快回去歇着吧，怜月，别忘了伺候郡主吃醒酒汤。”嬷嬷道。
    李弥一直跟在明檀马车后，看着马车拐进长公主府所在的巷子才离开。
    护国公府一片寂静，李弥疾步往自己院子走去。李弥的院子偏僻，经过一处花坛时，忽地从花坛里窜出来一个黑影，飞奔而过。
    李弥忙追上去，追出去十几步后，他发现黑影是往上房去的，便停下脚步不再追。那黑影似乎愣了一下，很快消失在李弥的视野里。
    李弥站在月光下，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看着黑黢黢的上房，过了好几息，才往回走。
    小厮雪风这才追上来，关切问道：“世子您没事吧？贼子呢？”
    李弥道：“无事，跑了，不用管。”
    说罢，李弥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李弥回到房中，打发了雪风，坐在书案前，从袖中掏出今日“捡到”的那几张纸。
    看到纸上所写，李弥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郡主为什么要藏起来，不给人看。她大概是既不愿意给自己看到，也不愿意被秦大人看到。
    这张纸俨然从字体到内容，都与他今日所写的相似。郡主不愿与他相似……
    李弥想起那日在古井巷与她偶遇，她果然是要拜访清一居士。看她的字，也是临了先生的帖。李弥摩挲着纸上的字，明日郡主还写这样的字吗？为着与自己不同，是不是要换别的字体？
    李弥又想起今夜，郡主说与他并无嫌隙，他懂，郡主都是为了差事，她始终是厌恶自己的。
    但，他们总算说了许多话，在一处共事，还共饮一壶酒，共簪一朵花。且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今日都与自己所思相似，书法师从同一人。昏黄的灯光下，李弥笑得极为妖冶，那才是任何人都没见过的神情。
    翌日，明檀起得晚了，险些悟了时辰。匆匆赶到鸿胪寺时，却见鸿胪寺们口围着许多人，连大门都被堵住了。
    “怎么了这是？”明檀掀开车帘看去。
    “郡主您先在车上等着，奴婢下去瞧瞧。”怜月道。
    明檀颔首，她疑心，门口的热闹与李弥有关，她看到李弥的白马了。
    果然，怜月很快到马车上，道：“郡主您猜怎么着，说是户部一个主事家的庶女，被李世子给撞了，这会儿摊在地上，说要世子给她负责，纳她回去做妾也成。”
    “李弥撞到她了？”明檀问道。
    “那姑娘身上有些血迹，但李世子说他已经及时勒马，不曾撞到她，是她自己主动倒在马前，欲行讹诈，世子已经派小厮去报官了。”怜月道。
    “啧啧，果然开始了。”明檀记得前世也有类似的事。
    怜月掩嘴笑道：“李世子好狠的心，不让那姑娘起来，也不让人碰她，就让姑娘在地上躺着，说不能破坏罪案现场，他自己也不走，说要等京兆尹府的官兵来，自陈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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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明檀心道，这算什么，他接下来多半还要状告这位姑娘的父亲……所谓杀鸡儆猴，他不这么做，往后便天天有人在路上堵他。也怪护国公府素来低调，国公夫妇皆不太问事，国公爷更是老好人的样子，才叫人敢往李弥身上扑。
    “早知道有这出，我多睡一会儿呢。”明檀懒懒道。
    京兆尹府的官兵很快就到了，怜月道：“郡主，奴婢再下去瞧瞧？”
    “去吧。”明檀道，她自己是肯定不能去看这个热闹的。
    怜月跟着京兆尹的官兵钻到了人群前头，只见那姑娘这会儿还瘫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李世子呢。李世子当然不看她……
    “世子，怎么回事？”京兆尹府带头的官兵上前拱手道。
    李弥道：“这位女子，当街讹诈。”
    “是，是世子撞到我的。”那姑娘急忙道。
    那官兵见那女子到这份上了还痴痴地看着李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道一声：“带走！”
    “不，我不走，是世子撞到我的，他要对我负责！”那女子忙道。
    “且慢。”李弥拦了一下。
    那女子眼中立马闪动欢喜的光芒，以为李弥心软了。李弥并不看那女子，只对官兵道：“光带她走还不够，这个时辰，她在此拦马，又准备充足，连假血都备上了，想必是家中纵容，我要状告此女及其父亲。”
    李弥此话一出，地上的女子才彻底慌了神，想要起身，却发现脚已经麻了。
    “下官明白。”官差朝李弥拱手，“世子放心！我们京兆尹府必会详查此案，给世子一个交代。”
    “世子！你好狠的心……”那女子终于嚎啕哭起来，被两个官差拉起拖走了。
    “都散了，别耽误鸿胪寺的大人们上值！”官差临走前道。
    李弥面上不显，但眼神难掩厌恶之色，他安抚了自己的白马一会儿，牵着它往鸿胪寺走去。
    围观之人散去，怜月回到马车上，道：“李世子果然是好狠的心，不但要状告那女子，还要状告她父亲呢。他还说那女子身上的血是假的，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怜月觉得李世子好看吗？值得女子这样吗？”明檀问道。
    “不如郡主好看。”怜月道，“奴婢看郡主惯了，看旁人都不觉得好看了。至于值得不值得，奴婢就不懂了。如果生而无望，只有这一个期盼，便是舍命一博也是有几分可怜，人说有情痴呢，这大概就是。”
    “李世子，害人不浅呀。”明檀笑道。
    马车停在鸿胪寺门口，明檀下了马车，进了大门，秦大人与李弥正在院中等她。
    李弥一见明檀，面露尴尬之色，他先前看见了她的婢女，知道她一直远远看着，心下觉得些无地自容。
    “两位大人早。”明檀与两人招呼。
    秦大人与李弥拱手行礼：“郡主早。”
    三人一起进了议事厅，秦大人没有多嘴问门前发生之事，只说起公务来。明檀与秦大人说起昨夜看眩人晓玲珑耍眩术，提议将民间百艺加入宫宴。
    秦大人闻言先是称赞两人一番，继而道：“民间百艺，品类繁杂，难在筛选些雅俗共赏的，二位特使见多识广，这筛选之事恐怕要劳烦二位了。”
    “这事不难。”明檀道。
    见明檀应下，李弥自然也只有应的。
    这秦大人眼珠子一转道：“若是叫人都到鸿胪寺来，地方小，恐又耽误别的差事，不如二位特使去街上转转、瞧瞧？”
    明檀瞥了一眼秦大人，这人撮合自己和李弥的胆子，好像比昨日还要大些。
    秦大人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郡主，他有什么办法，他只是想好好完成皇上的差事，顺便撮合一对他觉得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罢了。
    李弥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也好，”明檀道，不过，她看看李弥，语带促狭，“不过世子还是稍作仪容比较好？不然我们怕是寸步难行。”
    李弥顿了一息，道：“这也不难，不过郡主是否也要易容？”
    “那是自然。”明檀道。
    “好好，那就劳烦二位。”秦大人看看两人这般和谐，已经幻想着两人未来的孩子长什么模样了。
    明檀命人去接自己的婢女拂霜来，道：“世子可会易容，不然我婢女可代劳。”
    李弥自然说不会，愿请郡主婢女代劳。
    拂霜来了之后，为两人上妆，很快，两个容貌绝佳之人，都成了中人之姿，只是两人的眼睛都格外好看，难掩神采。
    李弥忍不住多看明檀几眼，心道若是日后遇到这样的郡主，自己可要得把她认出来。但转念他又想，自己应该记住郡主更多的细节，这样，不管郡主易容成什么模样，他都能认出她来。
    两人又换掉官府，青天白日，出去逛街去了。
    这边两人一离开鸿胪寺，那边秦大人就把明檀与李弥的行动上报给了皇上。皇上则立马又派人去禀告太后，好叫太后放心，她看上的外孙女婿绝对跑不了，自己也不再打外甥女嫁儿子的主意。
    明檀这会儿心里仍有些唏嘘，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与李弥一起逛街的一日，虽说是为了为了公差，但心里多少有些别扭。若是前世那个心仪李弥的自己，这会儿心里不知道多开心呢……可惜呀，可惜……前世的李弥只让她丢了面子，又伤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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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李弥心里则要比明檀忐忑得多，他不敢离郡主太近，唯恐越发惹人厌。他明白郡主都是为了差事，才屈尊与他同行。
    两人走出去老远，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直走到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有推着货物的小贩险些撞到明檀，李弥上前将人护在身后，说了句：“小心！”
    李弥并未有碰到明檀，只用自己的身子硬挡了那些货物一下。
    “你没事吧？”明檀听李弥闷哼一声，眉头微皱，到底问了一句。
    “无事。”李弥说着冲明檀浅笑。
    明檀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李弥：“你刚才拉我一把就好了，何必这样硬挡。”
    “我，我怕唐突了郡主。”李弥一时竟支吾起来，与早上冷脸把人送进牢里那个他判若两人。
    第20章
    ◎这还是李弥第一次走到她身边来，离她这样近。◎
    明檀看看李弥，他眼神带着闪躲，面上因着上了妆，看不出肤色变化，倒是耳朵尖，又红了……
    这人……怎么如此反常？他还是前世那个冷冷拒绝自己的李弥吗？真叫自己欺负得狠了，转了性？但似乎平日里，别处瞧着都很正常……
    “李大人守礼，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明檀道。
    “不，与郡主无关，是我……”李弥一时语塞。
    “李大人可要去医馆瞧瞧？”明檀又问。
    “无碍，不必了。”这样隐隐的疼痛反，反而叫李弥觉得有暗暗的不可言说的痛快。
    明檀没有多言，继续往前走。朱雀大街热闹非凡，两人虽在京城住着，但这样沿街长逛的机会倒是极少，倒叫他们瞧出一些新鲜来。两人一边逛着，一边商议着那些可以加进宫宴上，公事公办，俨然一对好同僚。
    李弥也一直很守礼，始终与明檀保持距离，说话时，总带着小心，目光从不敢在明檀脸上多停留。
    两人这么逛了两日，各自写了一份文书给秦大人。李弥偷看了郡主的文书一眼，发现郡主换了字体。郡主果然厌恶他至极，连与他一样的字体都不愿。
    明檀当差五日后便是休沐，一大早，宫里便来人接她进宫。太后几日未见外孙女，想她了。
    明檀一到奉仪宫，太后便叫她到自己身边来，拉着她的手道：“这几日可累坏了我们檀儿。”
    “檀儿难得有机会能帮舅舅分忧嘛。”明檀与太后撒娇。
    太后道：“吩咐下去，叫下面的官员做就是了，都拿着朝廷的俸禄呢！难为你亲自去。”
    “檀儿也拿俸禄呢。”明檀笑道，“也不累的，很有趣儿。”
    “你这猴儿性子呢，倒是喜欢在外面跑。”太后说着，话锋一转，“听说与李家小子，相处得也还好？”
    明檀料定外太后会问这个，便道：“既然应了舅舅的差事，自然以差事为先，檀儿自己的好恶只能往一边放放了。”言下之意是，她还是讨厌着李弥，只不过为了差事，只有先忍着。
    太后闻言略有些失望，长公主给明檀议亲，她也重新把京城儿郎盘算一遍，还是觉得李弥最好。偏生檀儿就是不愿……太后心里仍担心皇上非要明檀嫁给皇子，想给明檀早些定下来。见明檀还是不松口，太后心里琢磨着，还要再想办法撮合。总不能由着檀儿孩子心性，错过好姻缘。
    明檀与太后说了会儿话，几位皇子公主来了，奉仪宫顿时热闹起来。明檀与皇子公主们周旋时都格外仔细，每个人与她说什么，神情如何，她都记在心上，毕竟事关她前世被害。然而又是毫无所获的一日……
    明檀在宫里陪太后用了午膳才回长公主府，没想到徐蘅和林若瑜已经在长公主府等她了。
    两人一见明檀便齐齐向她行礼：“臣女见过明大人，明大人安。”
    明檀笑道：“快免礼。你们几时到的？”
    “知道你进宫去，才到不久。”徐蘅笑道，“明大人这几日如何，快与我们说说！”
    明檀道：“与你们说无妨，只是你们谁都不许提那谁。”
    徐蘅促狭笑道：“那谁是谁？我们可还什么都没问呢。”
    林若瑜也笑道：“莫非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们这些好姐妹的？”
    “哼，总之都是公事，无甚有趣的，倒是这几日，京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明檀问道。
    徐蘅道：“倒是有一段佳话呢，赵探花要与邱四姑娘成亲了。”
    “这么快？这才几日。”明檀倒是有些惊讶。
    “可不是么，赵探花日夜兼程，接了父母上京，昨日两家婚事就谈好了，一切都听侯府的，听说日子都看好了，就等着大喜之日。”徐蘅道。
    “那可真是好姻缘。”明檀笑道，这辈子叫那两个恶人去互相折磨吧。
    林若瑜接话道：“有佳话，还又伤心人，明大人的同僚那个谁，把人家一个可怜的爱慕他的姑娘给告了，还告了人家亲爹。”
    徐蘅挤眉弄眼：“这事，明大人可听说了？”
    “何止听说，我还亲眼见呢！”明檀道。
    “啧啧，真是狠心呀，户部主事被革了职，那姑娘也被送回老家去了，真是可怜呀可怜。”徐蘅故作怜惜状。
    “倒也不算狠心，这下应该没有人再往他马下钻了。万一真的给撞残了，才是冤呢。”明檀道，前世那个就是。
    “哎哟，到底成为同僚不一样了，都帮他说话了。”徐蘅打趣道，林若瑜忙也附和，明檀伸手去拧她们，两人又不甘示弱，三个人闹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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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三人笑闹了一阵，婢女给她们重整了仪容，又吃了茶点，林若瑜问道：“檀儿和那同僚，几时去琅琊关接使团？”
    明檀只当没听到她话里多余的人，道：“还有十来日呢，事情多，规矩也多。”
    三人说了一下午话，徐蘅二人临走时，商量好的似的，各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同时递给明檀。
    “这是做什么？”明檀看着两人，“你们还有什么话，不能当面与我说，还要写信？”
    徐蘅和林若瑜一人拉过她一只手，把信放在在手上，异口同声道：“你自己看吧。”
    明檀见信封的上的字体，顿时明白了，这是徐旻和林夔写给她的。
    “他们这是？”明檀迟疑问道。
    “我们不知道，你自己看，自己选。”徐蘅两人道。
    明檀还未看信，但心下已有猜测，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先将信收下，送两人出门。徐蘅和林若瑜倒是乖巧，都没替自家兄长说好话。
    送走徐蘅和林若瑜，明檀回房看信。两封信看完，明檀的脸是黑的。
    徐旻和林夔的信，应当是两人在一张书案上，头靠头商量着写出来的，里头只除了两人的名字，内容是一字不差！
    信上先是追忆了明檀与他们打小的情意，再说了两家之间的关系，最后自然是两人向她表忠心，诉衷肠……
    看样子，这两人是要公平竞争了。想到徐蘅和林若瑜同时给她递信，还真是做到了绝对的公平呢！
    明檀拿着这两封信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看完信，乐不可支：“这俩孩子，怎么想的！便是要公平竞争，也不能这般啊。”
    明檀气呼呼道：“就是，这算什么！简直拿我逗乐呢！”
    “那檀儿怎么想的？这信虽是荒唐，但单看一封，还是合情合理，有情有义的。”长公主笑道。
    “不怎么想，女儿与这俩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当他们兄长一样的。”明檀道。
    长公主颔首：“其实，他们两家也与我暗示过，我也没松口。这京城，好男儿好像还是太少了。这几日，娘没少见人，看哪个都配不上我们檀儿。”
    明檀叹道：“今日进宫，听外祖母话里的意思，她还是有意李弥。鸿胪寺的那个秦大人似乎也在撮合我和李弥，看样子是舅舅的意思。”
    “那不成！”长公主忙道，“选李弥，还不如这两人里随便挑一个呢！”
    “娘亲今日怎么了？”明檀觉得娘亲今日对李弥似乎也格外厌恶。
    “这，这不是檀儿讨厌他嘛！”长公主道，她没说出心里的怀疑，想着若是女儿愿意告诉她，早晚会说的。
    “等使团这差事完了再说吧，我也不想嫁人。”明檀道。
    “也好。”长公主没有多说，她心里也担心宫里，担心皇上还不死心。到时候就算拼死不同意，拒了婚事，到底要伤情分的，毕竟那是皇上，九五之尊。
    翌日，明檀照常去鸿胪寺当差。明檀一下马车，便见李弥也到了。每日倒是巧得很，都是同一时辰到。
    明檀下马车，李弥下马。李弥等在门口与郡主见礼，之后跟在她身后进鸿胪寺。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这几日下来，明檀对李弥也有了新的认识，她发现这人心思不是一般的细腻，总能提一些细枝末节却很合理、能让事情更完备的建议。难怪前世能到大理寺当差，还只用短短两年就当上了大理寺少卿。
    当然，他的老毛病是一点都没改，不管明檀说什么，他接话时，头一句一定是：“郡主说的是！”
    这一定是明檀听李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忙了一整日，终于到下值的时辰，秦大人一到时辰就跑了，丝毫不敢耽误两位贵人下值。
    议事厅内，只听得见两人收拾文书的声音。
    怜月来接明檀，凑到她耳边耳语两句，明檀闻言脸一黑，坐在书案前不肯走了。
    李弥一直暗中注视着明檀，见她不动身，便也坐着不走，并在心里暗暗思量，谁惹郡主黑了脸，难道除了他，还有别人会惹郡主生厌吗？
    鸿胪寺大门外，徐旻和林夔，身穿一样的月白色长衫，头戴一色的碧玉束冠，一左一右站在鸿胪寺大门口，等明檀。
    “檀儿怎么还不出来？不是已经到时辰了。”徐旻道。
    林夔道：“徐二你若是等不及，可以先回去，我在这等檀儿，不管等到什么时辰，都不觉得晚。”
    徐旻白林夔一眼：“说好的公平竞争，你休想单独见檀儿！”
    “幼稚。”林夔哼了一声，那两封一模一样的信，是徐旻的主意，林夔心里其实老大的不愿意。徐旻还抄了他好几句呢！今日又要和他穿一样的衣裳来接檀儿，简直丢人……但他若是不依，又怕徐旻抢了先机，只好与他一起了。
    明檀正是听怜月说了两人之事，才不肯离开，不想跟他们一起丢人。她余光瞄了一眼李弥，见他还在伏案写着什么。这也是个烦的！明檀心道。
    “李大人，该下值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明檀主动问道。
    李弥抬眼看明檀，温声道：“我将今日的文书整理好，很快就好了。”
    明檀心里冷哼一声，前几日倒是没见你整理，每次跟在自己身后走呢！偏偏今日要留下了！
    明檀索性也整理起文书来。
    外头徐旻和林夔见鸿胪寺的官员们陆续离开，明檀还不出来，便随手抓了一个出门的小官问道：“郡主还没有下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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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那小官道：“哦，郡主和李大人还在议事厅呢，想必还有事商议。”
    徐旻与林夔对视一眼，两人一同冲进鸿胪寺的大门。进去之后，他们才又找人问明檀与李弥的议事厅在哪，小官们见二人皆是贵胄子弟，不敢拦着，将他们带到议事厅。
    徐旻和林夔到了议事厅门口，只见明檀和李弥都在伏案书写，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两人一同抬头朝他们看来。
    ！
    徐旻觉得眼睛要充血了，檀儿竟然与李弥在一个议事厅，他们还坐得那样近！书案并排放着，中间只隔了两步的距离。最要命的是，他们看起来，竟然该死地相配，简直就是一对！
    明檀看两人一模一样的着装，白了门口的两人一眼，继续埋头写文书。
    李弥仍看着门口的两人，徐旻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给吃了。他不由得微勾唇角，油然而生一种愉悦。
    徐旻和林夔犹豫着要不要进门，担心会不会打扰檀儿。
    李弥这会儿从文书的最下面，抽出两张纸，站起身，走到明檀身边，只在她身侧不到一尺处站停。
    明檀有些诧异，这还是李弥第一次走到她身边来，离她这样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冷香气。
    明檀抬眼看李弥，只见李弥冲她温润一笑：“郡主今日的问题，看我这法子，可还行？”
    第21章
    ◎“但郡主不是只厌恶我一个人吗？这不是我与郡主的私事吗？”◎
    他、他、他这是做什么？明檀被李弥突然地靠近，以及他无懈可击的笑容给惊得慌了神。
    她身子往后略倾，仰头看着李弥，李弥仍在对她笑，深深看着她的眼，眸光流转，眼神专注，甚至有种俯身渐渐向她靠近的感觉……
    他这是犯规！明檀感觉自己心突突地猛跳了两下，她握紧袖中的拳头，赶紧转过头，道：“下、下值了，不讨论公事。”
    说完，她连忙站起身，从李弥身侧逃开了。
    徐旻和林夔迎上前来，两人异口同声喊道：“檀儿，我们来接你下值。”
    明檀神色一言难尽，看了两人一眼，道：“走吧。”
    李弥仍站在明檀的书案后，看着离开的三人。徐旻走了几步后，回头警告地瞪了李弥一眼，李弥却回之以微笑，之后，也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
    明檀左右一边一个跟着不说，后头还跟着一个，无名心火蹭蹭往外冒。出了鸿胪寺的大门，一句话也不与徐旻两人说，只管上了自家马车，扬长而去。
    徐旻对着明檀的马车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心里迁怒李弥。转头想要找李弥麻烦，却见李弥已经上了马，跟在明檀的马车后走了。
    “这个混蛋！”徐旻骂了一句，忙上马去追。
    马车上，明檀气得脸都鼓起来了。怜月还没见过自家郡主被气成这般模样，小心道：“郡主，气大伤身。”
    明檀道：“怜月，你刚才瞧见了吗，你觉得李弥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为李世子，怜月还以为郡主是为徐公子和林公子呢……
    “奴婢瞧着，李世子好像是在讨好郡主。”怜月道。
    “讨好吗？当真是被我欺负怕了，怕我找徐旻和林夔一起欺负他？”明檀沉吟道。
    “这……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怜月小声道。
    “那他是什么意思！”明檀气道。
    怜月不敢说，她觉得一般来说，一个男子讨好一个女子，应当不是怕她欺负……但李世子从小被郡主欺负大的，倒也说不好。徐公子和林公子又来势汹汹的……
    明檀回到长公主府，徐旻和林夔虽然追来了，但还是没能和明檀说上话。
    徐旻觉得有很强的危机感，他看着长公主府的大门，恨恨道：“不行，我也得进鸿胪寺！”
    林夔道：“这……有点难吧。”
    徐旻道：“叫我爹去求皇上，我爹要是求不来的话，只能让我祖父去求了。你让你外祖父去求！我们也要当特使！副特使也行，总之不能叫李弥那小子与檀儿单独在一处！”
    “你别冲动*7.7.z.l，别忘了接下来还要选官呢。真的担了这趟差事，到时候耽误正经选官，可就得不偿失了。”林夔到底比徐旻冷静。
    “你没看到李弥刚才看檀儿的样子吗？这小子就是对檀儿不一般！我早就看出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被檀儿那样讨厌，还缠着檀儿。”徐旻越说越气。
    “你也知道檀儿最讨厌他了，还与他计较什么，他不过自取其辱。”林夔道。
    “我不管，反正我要进鸿胪寺。”徐旻跨上马，道：“你要是不进，我可一个人进了，别说我破坏公平竞争。”
    说完，徐旻扬鞭而去，林夔叹了口气，他怎么有这么一个至交。
    徐旻回府后，当真去求定国公替他进宫求官。定国公哪能跟他疯，不但没听他的，还把他训斥了一顿。徐旻心里气闷，去徐蘅院子寻求妹妹的安慰。
    徐蘅一点也不心疼自家二哥，笑道：“二哥你就死心吧，檀儿亲口与我说的，只把你当兄长。”
    “那是我从前没表露心迹，如今不一样了。”徐旻嘴硬。
    徐蘅正色道：“二哥，听妹妹的劝，适可而止。檀儿已经知晓你的心意，若是她拒绝了，你就坦然接受，死缠烂打，只会惹人生厌。”
    徐旻没得到妹妹的安慰，反而又惹了一肚子气，索性又去林家找林夔去了，也只有林夔与他难兄难弟，能理解他的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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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明檀回到府中，一个人生闷气，直到晚膳时分，仍未回转。长公主见明檀似乎食欲不佳，问道：“檀儿怎么了，可是公事累着了？回头娘找你舅舅去！”
    明檀叹了一声，摇头道：“无事，不累。”
    明驸马也跟着问了一句，明檀只说无事，她确实也无甚大事，只是心里烦躁。
    晚膳过后，长公主到底不放心，跟着明檀去了她房中。
    “这会儿只有咱们娘儿俩，跟娘说说，谁惹我们檀儿气闷了？”长公主道。
    明檀略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才道：“李弥，有点怪怪的。”
    长公主一听李弥的名字，心下警觉，忙道：“他怎么了？做了什么？”
    明檀便将这些日子与李弥共事，李弥的表现，以及今日李弥的反常举动都告诉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听完，面色凝重，这个李弥，竟像是看上他们檀儿了！明明一直被檀儿厌恶着，他竟不在意被人这样嫌弃，还要上赶着喜欢？
    “娘？”明檀见长公主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唤了一声。
    长公主回过神，看着明檀。长公主心里是认定女儿为两世之人，檀儿平日里很懂事，趋吉避凶，未卜先知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但她似乎看不出来，李弥这是在与徐旻和林夔争锋，想要获得她的好感。
    一个两世之人，却不懂男女之情，这是不是说明，檀儿前世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长公主越想心情越沉重，越发想知道闺女前世之事。
    母女俩对视着，明檀看着娘亲的眼睛，她突然感觉自己与母亲心意相通，心下一凛，将视线移开。
    娘亲起疑了！明檀在这一刹那，心下有了明悟。明檀想起过往的许多事，娘亲或许早就起疑了，她心跳加剧，躲避着长公主的眼神。
    沉默片刻后——
    “檀儿……”
    “娘……”
    母女俩同时开口，长公主看着明檀，等她继续说，明檀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道：“没什么……”
    长公主微微叹了一声，檀儿还是不愿说。长公主不愿为难闺女，只把话头还是转到李弥身上，温声道：“李弥他大概是想与你修好，毕竟你们在共事。檀儿只管看自己，不必在意他。你越在意，说不定他要做更多事叫你困扰。你只管像从前一样，该怎么讨厌他就怎么讨厌他。”
    明檀颔首：“娘亲说的是。”
    长公主微笑着看着明檀，抚着她的鬓角道：“有娘在呢。”
    明檀嗯了一声，依偎在长公主身侧，头靠在她肩上。
    “徐家和林家那两个胡闹的，你也别在意，和他们说开了就是，娘也会和他们家里说的。”长公主又道。
    明檀抱着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娘真好。”
    长公主心下微叹，她只盼着她的檀儿能早日与她敞开心扉。
    翌日，明檀照常去鸿胪寺当差，与先前几日一样，她仍在门口遇上李弥。她下马车，李弥下马。
    明檀瞥见李弥下马后，没有立即进鸿胪寺的大门，而是站在那里等她。想起昨日之事，明檀心下哼了一声，决心不给李弥好脸色。
    李弥站在鸿胪寺门口，看着明檀被侍女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东方朝阳初升，沐浴在晨光下的明檀，周身好似笼了一层朦胧的金光，叫李弥移不开眼。
    明檀缓缓朝大门走来，李弥在她未到跟前时，便拱手向她行礼。明檀无视李弥，从他身侧走过，径直进了鸿胪寺的门。
    李弥对于明檀的忽视习以为常，他面色不改，紧随明檀身后进了鸿胪寺。
    到了议事厅，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秦大人都没来，宫里那些宫人也都没到。议事厅内，只有明檀和李弥两人。
    明檀感觉李弥的目光时不时地朝自己瞟过来，尽管她提醒自己不去在意，但一个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叫她完全忽视他是不可能的。
    就在明檀想着，要么她也出去躲躲，等秦大人来了再回来时，李弥动了。
    明檀想要起身，却像被施了定身术，被困在圈椅里动不了。李弥已经走到她身侧，她再次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大概是因为仍是清晨，比昨日闻到的要更清晰些。
    明檀没有抬头，她不看李弥，冷冷道：“李大人，你做什么？”
    李弥将两张纸放在明檀面前，声音柔和：“与郡主商议昨日遗留的问题，这会儿当值，应该可以商量了吧？”
    明檀指着书案对面的圈椅道：“你到那边去。”
    “好。”李弥便坐到明檀对面。
    李弥从自己身边离开，明檀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抬眼看李弥，眼神带着气恼，气他两次突然靠近自己。
    “我惹郡主生气了。”李弥看着明檀，语气带着肯定。
    “当值的时候，不说私事！”明檀不再看李弥。
    “郡主说的是，我记下了。那，下值后，可以和郡主说私事吗？”李弥问道。
    “我与李大人无私事可说。”明檀断然拒绝。
    李弥看着明檀眸光闪烁，片刻后，他垂下眼皮，一时沉默。
    明檀见李弥不说话，忍不住抬眼看他，只见他垂着眼，面色沉静，似在沉思，又带着哀伤。
    过了几息，李弥突然抬头看明檀，缓缓道：“但郡主不是只厌恶我一个人吗？这不是我与郡主的私事吗？”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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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你不能和李弥好！”◎
    李弥看着明檀，他先前脸上的哀伤之色已经不见，说起自己被明檀厌恶，好像是一件极寻常的事，语气恢复一直以来的平淡，听不出话里有委屈不平。
    明檀万没想到李弥会突然与她说这个，柳眉一竖：“怎么你要找我算账不成？”
    李弥眸光闪动，过了一息才道：“不敢，郡主厌恶我，自然有郡主厌恶的道理。”
    “知道就好！”明檀莫名脸有些发烫，语气又娇又凶。她讨厌李弥的理由实在不能对人言言说。
    李弥看着突然红脸发怒的明檀，心下一热，竟又对她笑了，他指指明檀面前的纸：“我们还是先商议公事吧。”
    先商议公事，难道他还不死心，想要与她说私事？他想说什么？明檀瞥了李弥一眼，心下一动：他心里怎么想的呢，当真觉她厌恶他有自己的理由，他就一点都不生气，不委屈？
    竟然还在笑！明明被她欺负这么多年……
    “你先说吧。”明檀收束思绪和神态，冷冷说道。
    “好。”李弥应了声，缓缓开口……
    听着李弥正经说着公事，明檀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继续纠缠，不然她可要闹了！
    秦大人姗姗来迟，他一到，就收到郡主一记不快的眼神，心下咯噔一跳，莫非他不在时，郡主和世子闹得不愉快了？
    “郡主，李大人，下官进宫面圣来迟了，两位可在商议昨日未定之事？”秦大人笑呵呵道。
    “是，就等秦大人了。”明檀淡淡道。
    李弥站起身，将位置让给秦大人，自己则搬来圈椅，坐在书案左侧，明檀瞥一眼李弥，李弥则冲他微笑。
    秦大人就当看不到郡主和世子的眼神交锋，继续说着公事。
    之后一整日，李弥似乎又恢复了从前模样，只是看向明檀时，眼神里似乎多了些笑意，叫明檀不明所以。
    到了下值时分，明檀一刻都未多留，甚至未等怜月进来接她，就直接离开了。
    到了院中，明檀撞上迎面而来的怜月。
    “郡主……”怜月上前。
    “快走！”明檀小声急道，脚步未曾停留。
    怜月朝明檀身后瞧，没有人追着郡主啊，君主怎么好像在逃跑似的。怜月来不及多想，忙跟上明檀，道：“郡主，徐二公子和林三公子在门口等您呢。”
    “又来了？”明檀脚步一顿，只防着里头那个，倒忘了外头还有两个呢。
    明檀到鸿胪寺们外，徐旻和林夔果然都在。
    “檀儿，我们来接你下值。”徐旻见李弥没跟着明檀，心下高兴，笑嘻嘻说道。
    林夔道：“京城新开了一家西陵口味的馆子，咱们去尝尝？”
    明檀想着，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了比较好，省的他们日日来接，闹得不像话，便道：“那便去尝尝吧。”
    徐旻二人面露喜色，对视一眼。
    明檀上了马车，徐旻和林夔骑马在前面开道。
    李弥出鸿胪寺，明檀的马车已经走出去老远。他听到门口有人议论：“也不知道徐二公子和林三公子哪位能抱得美人归呢！”
    “我觉得林三公子赢面大，稳重。”
    “还是徐二公子吧，有冲劲。”
    “我看他们都不成。”
    李弥看了最后说这话的人一眼，觉得他说的对。
    说话的几人见李弥经过，都闭了口，同时心道，不管是谁，总归不会是这位，虽然他们瞧着这位和郡主才是最相配的。
    李弥出了鸿胪寺，没有回护国公府，而是去了古井巷。
    到了古井巷口，李弥想起那日与明檀在此偶遇，他不由得唇角含笑，他与她总还是有些特别的缘分的，从更早的时候就是。
    来到宁府门口，李弥扣响门环，里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来人。门房小心翼翼地开门，见是李弥才笑道：“原来是公子。”
    “还有人来骚扰先生？”李弥进门后问道。
    “有，不过也不多，也都还算规矩，没有硬闯的。”门房道。
    “先生呢？”李弥问。
    “先生在书房呢。”
    李弥颔首，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开着，一身青色道衣的清一居士正站在窗口，李弥上前行礼：“先生。”
    “却之啊，你来了。”清一居士仍看着窗外的竹，缓缓说道。
    “先生近来可好？”李弥问道。
    “不好。”清一居士说了一声不好，摇头又说了一声：“不好。”
    “先生有何烦恼，弟子原为先生效劳。”李弥道。
    清一居士转头看看李弥，笑道：“那我可不敢。”
    李弥面露窘色：“先生言重了，弟子如今还是知轻重的。”
    清一居士笑笑：“也是，如今护国公府还好好的在京城立着，便是证据。”
    李弥面色微变，清一居士拍拍李弥的肩：“鸿胪寺当差如何，与那位小郡主，相处得还好？”
    “弟子与郡主相处甚好。”李弥温声道。
    “哦？”清一居士有些意外，“当真？别是你以为的好吧。”
    李弥难得面露赧色：“与她共饮过，还与她说了许多话，当真是好。”
    清一居士见李弥害羞了，有意逗他：“你不是说她仰慕先生我，什么时候带她过来，先生给你帮帮忙。”
    “不着急，慢慢来。”李弥道。“等这趟差事结束，她大概对我也有所改观，到时候，带她到先生这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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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那先生可等着了，不过，她最近不是在议亲，你可得抓紧些。”清一居士道。
    “先生竟然连此事都知道了？”李弥诧异，清一居士仙风道骨，平日里最烦俗事，如今竟然连明檀郡主在议亲他都知道了，“弟子叫先生劳心了。”李弥给清一居士行礼。
    “我不为你劳心，谁为你劳心。”清一居士看着李弥，神色动容，难道指望护国公？
    “先生……”李弥眼尾泛红。
    “好了，陪我手谈一局，晚上留下用膳，叫老宁给你蒸鲥鱼。”清一居士道。
    -
    西风楼，一派西陵景象。如今西陵与大梁交好，通商通婚，又有使团即将来访，这家新开的西风楼生意极好。
    楼内最好的包房内，徐旻和林夔坐在明檀对面，两人正襟危坐，看着明檀。
    “两位兄长……”
    明檀一开口，徐旻和林夔的脸色都变了，什么兄长，他们可不认这个妹妹！
    “檀儿，我们……”徐旻着急道。
    林夔按住徐旻：“你听檀儿说完。”
    明檀视线从两人脸上扫过，前世她与徐、林两家不如这辈子这般好，徐旻和林夔与她接触得很少，两人皆未向她表露过心迹。正因此，她才一直忽视两人……
    明檀想起这两人前世的夫人来，都是京城很好的姑娘。若是因为她，闹得两人婚事不成，她可真是罪过大了，且对两人未来的夫人来说，说不定她还要成为人家心口的刺。
    “两位兄长，檀儿是独女，自小受两位兄长照顾，此后也希望两位仍能当我如阿蘅、若瑜一般。”明檀正色道。明檀本就长相明艳大气，这会儿又穿着官服，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徐旻虽然从徐蘅那里听说了明檀的心意，但这会儿见她这般严肃地说出来，仍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又想起妹妹叮嘱的，不要死缠烂打，免得檀儿为难、生厌，到时候说不定连兄长都不成。
    “我知道了。”徐旻沉声道。
    林夔有些意外，他以为徐旻还要争取一番呢，没想到明檀一句话，他竟然就认了。林夔见徐旻这个炮仗都认了，也跟着颔首道：“既然檀儿不嫌弃，那以后我一定当檀儿与若瑜一般。说到做到！”
    明檀心下一松，看着两人，笑道：“那两位兄长，明日可别再来接我了。”
    两人虽说心里不情愿，但也只有应了。
    酒菜上来之后，明檀敬了两人一杯酒，定下与两人之间的关系。徐、林二人吃了酒，心里都不是滋味，尤其是徐旻一杯接一杯开始豪饮，林夔一开始还劝着，后来索性不劝，舍命陪他。
    徐旻吃酒吃上头，带着三分熏醉对明檀道：“檀儿妹妹，你说什么二哥都应你，你也得应二哥一件事！”
    “徐二哥请说。”明檀道。
    “你不能和李弥好！”徐旻梗着脖子道。
    明檀哭笑不得：“这不用徐二哥说。”
    徐旻身子前倾，朝明檀和林夔勾手，示意他们靠近自己，他用气声道：“李弥他很邪乎，你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着他一拍桌子，“我知道！我亲眼看见了！”
    明檀诧异，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听人说李弥邪乎。除了徐旻，明檀也从未听人说过李弥的坏话。
    “徒有其表，装模作样，这都不算什么，檀儿，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很危险！”徐旻继续道。
    林夔看看明檀，又看徐旻，道：“徐二，你真的喝多了。”
    “我没喝多！”徐旻瞪了林夔一眼。
    明檀问道：“徐二哥看见李弥做什么了？”
    徐旻抬手竖起两根指头：“我看见两回。头一回，他才八岁，佛诞日，在空积寺，我亲眼看见他想推他爹护国公下山崖……”
    明檀心一惊，李弥八岁时，她六岁。佛诞日那天正是她重生的日子，她那天也在空积寺。
    第23章
    ◎我对郡主只有一颗爱慕之心。◎
    明檀重生于她六岁那年的佛诞日，那日她与爹娘一起去空积寺，在寺中，她见到了当时八岁的李弥。
    莫名亡故，无端重生，明檀不知仇人是谁，但她一眼看到李弥，便想起当年被拒之辱，李弥也算是她的“仇人”了。明檀当时甚至想，若是她嫁了李弥，她的人生应当就不一样了，不会那样早亡。他凭什么拒绝她，都是他害的！
    或许是她钻了牛角尖，或许是那一点不甘突然冒了头，总之今生两人在空积寺第一次见面，明檀忽然指着李弥，对众人道：“那个人是谁，我一见他心里就讨厌，我不要见到他，把他赶走。”
    当时明檀离着李弥有一段距离，她不记得他那会儿是什么神情，只记得他很快便离开，当日没有再出现在明檀面前。明檀怎么都没想到，那日的李弥，竟然要弑父。小小年纪，才八岁。
    “你真的醉了，莫要胡说。”林夔紧皱着眉，弑父可是大罪，这种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若是传出去可不得了。
    “谁胡说了，千真万确！”徐旻急道，“我会拿这种事胡说？若不是近来檀儿与他走得近，我担心檀儿，我才不会说呢！这事我爹娘也都知道，当时我就告诉他们了，他们说打死我都不能说……”
    林夔汗颜，那你还说！这种事，他们也不想听，不想知道！
    明檀觉得徐旻不会拿这种事乱说，问道：“那还有一次呢？你看见他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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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徐旻摸了摸鼻翼，身子又往前倾，简直要扑倒在桌案上，“我看见他准备火烧护国公府。”
    明檀和林夔都被徐旻的话给惊到了，李弥这是多恨护国公府？恨得要弑父烧家？他们也从未听过护国公府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他烧自己家？”林夔惊道，“你怎么瞧见的？你在哪儿瞧见的？”
    “这个你们别管，总之，我就是瞧见了。”徐旻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鼻翼，三分醉意的神色里带着尴尬。明檀猜他大概是暗闯国公府了。
    “后来怎么没烧？”明檀问道。
    “有人制止了他，但我没看清是谁，应该不是护国公府的人，后来我就跑了。但这事，千真万确。”徐旻说着打了个酒嗝。
    林夔正色道：“这话，你今日与我们说了便罢，往后得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能再说。世家大族，内里有多少事，我们外人不得而知。这话不能说，不能传，传出去对谁都不好，说不定要惹大祸。”
    明檀颔首道：“林三哥说得很是。”
    徐旻只看明檀：“檀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千万不能和李弥好。不不，你得离他远些，这个人，不管外在多光鲜，内里就是疯子。你慧眼识疯子，这么多年厌恶他真是做对了，以后继续保持！”
    明檀满心疑问，她活了两辈子，不知道李弥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她缓缓点头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徐旻又要吃酒，这回被林夔给制止了，直接夺了他的酒盅。
    “檀儿，你府上的府兵应该来接你了吧，咱们散了吧，我送你徐二哥回去。”林夔对明檀道。
    “还早呢，我没醉，再吃些！”徐旻忙道。
    明檀和林夔哪能由着他，林夔道：“你今日一句话都不许再说，你再说，我就打你。”
    徐旻当即闭了嘴，林夔说打那是真的会打，而且他还打不过。
    三人下了楼，长公主府的府兵果然以及等在门外。徐、林两家也派人来接自家公子。林夔上了徐家的马车，亲自送他回去。
    明檀也上了马车，她眉头紧锁，在想李弥与护国公府之事。李弥八岁便想弑父，甚至想火烧了护国公府，没有人无端想要弑父，这里头定然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这个秘密还一定藏得特别深，连皇家都被瞒住了。毕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外祖母都想把她嫁给李弥，觉得护国公府好，李弥更好。若是外祖母知道李弥这般，定然不会这么想了。
    明檀微叹一声，想起前世自己曾心悦李弥。其实，她和别的姑娘一样，也只是看上了李弥的皮囊罢了，对他内里是什么样的人，完全不了解。
    今日听了徐旻所言，明檀对李弥反而多了许多好奇。同时，她心里不免想到：李弥之所以拒绝所有姑娘，是不是正是因为他对自己、对国公府很了解，不愿意耽误别人呢？
    明檀闭上眼，人靠在马车车壁上，回想前世李弥拒绝她时说的话，他说的是：护国公府实在不配拥有，郡主这般风华无双的佳人……
    当时，她觉得李弥是推脱之词，如今明檀再想想，觉得他很有可能说的是真话。若真是如此，那李弥还算是有良心。
    但是，李弥如今对自己，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明檀越想越不明白。不过，正如徐旻所言，李弥很危险，不管出于何种考虑，她都应该与他保持距离。
    一连几日，明檀上值时，都冷着李弥，与他商议事务时，也尽量避免两人有视线上的交汇。若是秦大人不在，明檀还会躲出去，尽可能不与李弥独处。明檀把对李弥的不喜，再次表现得格外明显。
    秦大人原见着郡主和世子两人关系似乎缓和了，可一夜之间，不知发生何事，竟比一开始还要疏远些。秦大人不敢隐瞒，如实将两人的现状禀告给了皇上。
    距离出发去琅琊关还有五日时，皇上召见明檀与李弥一同进宫面圣。
    宫里只派了一辆马车来接，明檀自家的马车未在，秦大人又说鸿胪寺无闲置马车，她只能与李弥同乘。
    明檀觉她那皇帝舅舅一定是故意的。若是他知道李弥竟是个要弑父的，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李弥也觉得皇上一定是故意的。他定当好好办差，不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
    随行的太监坐在马车外头，车内只有明檀与李弥。两人分坐于马车两侧，明檀略侧着身子不看李弥，但她能感觉到，李弥的眼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离开。
    马车缓缓前行，明显是故意放慢速度，明檀冷着脸，心里十分大逆不道地把皇帝舅舅给骂了一通。
    “郡主……”李弥在盯着明檀看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了。
    明檀仍不看他，冷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前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吗？”李弥试探着问道。
    明檀这才扭头看李弥：“李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郡主终于肯看我了。”李弥对着明檀微笑。
    无论如何，此人的样貌实在好得惊人，冷不丁冲明檀笑，晃了她的眼。明檀将目光又移开，淡淡道：“李大人请自重。”
    李弥笑叹一声：“郡主，我还当如何自重呢，您教教我？这几日，您对我的厌恶似乎又加深了，我一直在想该如何是好……”
    李弥声音越说越轻，最后成了一声叹息。
    明檀转头看李弥，只见他唇角微微上扬，眉眼间的凝结着一股深情的哀伤。这副样子，若是换了旁的女子瞧见，只怕即刻要为他倾倒，心疼他，为他落泪。明檀被他用这样的神情看着，心也似乎骤停一下才又继续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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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明檀虽没经历过男女之情，但她觉得李弥看她的眼神，实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李弥待她，果然与前世是完全不一样的。但这是为什么呢，莫非他也重生了？明檀感觉自己心跳加快，再次将视线移开。
    “郡主又不看我了。”李弥的声音很轻，“怎么样才能叫郡主看我呢，最好一直看我，只看我……”
    明檀感觉心惊肉跳，这算什么？他是在对她示爱、诉衷肠吗？被她欺负这么多年，他终于疯了吗？
    “李大人！”明檀大喝一声，不让李弥继续说下去。
    李弥眸光深沉，看着明檀：“郡主。”
    “你，你莫要胡言乱语！”明檀怒道。
    过了有两三息的功夫，李弥才道：“好，郡主不愿意听，我不说了。”
    马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车轮滚滚向前的声音。明檀的心跳仍未平复，李弥的话实在太过露骨，绝不是她会错意。
    前世今生的记忆杂糅，又新知道李弥的一些隐秘之事，明檀觉得徐旻说的对，李弥内里可能是一个疯子。若不是疯子，怎么会心仪一个从小到大欺负他的姑娘？又或者，这是他要对自己报复吗？
    明檀身子往后靠，紧贴着车壁，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到宫里，今日她一定要和舅舅说清楚，不许再撮合她和李弥了。
    明檀感觉到李弥的目光仍不错看地落在她身上。
    沉默了许久之后，李弥忽然又说话了。
    “郡主不愿意听我说，但是，郡主心里应该明白的吧。”李弥忽然说话，惊得明檀一颤，她狠狠瞪他。
    “我什么都不明白，你不许再胡言乱语。”明檀怒视着李弥。
    李弥回望明檀，眸光深沉，声音也低沉了几分：“郡主应该明白的，不管郡主多么厌恶我，我对郡主只有一颗爱慕之心。”
    第24章
    ◎三合一，感谢订阅！◎
    此人当真是疯的！这种话, 他竟然也能当她面说出来。明檀确信自己从未了解过李弥，眼前的他，只叫她感觉陌生。她不明白李弥爱慕她什么, 大概也是皮囊？
    抑或，这只是李弥的报复。报复她曾多次当众使他难堪，等他俘获自己的心之后，他再狠狠地抛弃她？
    李弥似乎看穿明檀的想法, 幽幽道：“郡主, 你不能那样想我。”
    “我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少在本郡主面前胡言乱语！”明檀恶狠狠道, 说完, 她又狠狠地敲了一下车壁，对着外头的车夫道：“本郡主瞧着外头的车夫是不会驾车的，竟走得这样慢, 差事不想要，给想要的人！”
    车夫听到郡主动怒了，心下一慌, 忙将马鞭甩得啪啪响, 车速一下子快了许多。
    “手……”李弥皱眉看着明檀的手，“该疼了。”
    明檀手还当真有些疼, 但被李弥这样关心，她心下更觉得气恼。
    “哼！”明檀瞪了李弥一眼，手缩进袖中, 再也不理李弥。
    李弥也终于乖巧起来, 一直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宫门。
    马车停下, 小太监要上前来扶明檀, 明檀没好脸色, 没让人扶，率先下了马车，拂袖而走。
    李弥下车后，看着连背影都在生气的明檀，忍不住勾唇笑了。他跟在明檀身后，大步追随她而去。
    明檀知他在身后，步子越跨越大，越走越快，简直要奔跑起来，生怕李弥追上她。
    “那是李世子和明檀郡主？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世子好像在追着郡主跑……”
    “郡主好像很生气，李世子又惹到郡主了吧……”
    “他不惹郡主也……”
    宫人们看着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的两人，窃窃私语。
    李弥若是有心追上明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他比明檀要高不少，腿也长。但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反而叫明檀不甘示弱，一直大步朝前走。
    终于到了御书房外，明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李弥很快就来到明檀身侧，他气定神闲，气息丝毫不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明檀瞥了一眼李弥，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这会儿两人站在御书房门口，饶是明檀受宠爱，也不敢造次，只能安静地等着宣召。李弥侧头看明檀，她的脸因刚才疾走而泛着红晕，鼻尖有细细的汗珠，好似一朵最娇艳的牡丹，沾了朝露。
    “不许盯着我看！”明檀警告李弥，眼神极为冷漠。
    “是。”李弥乖巧应了一声，语气带着笑意，当真将视线移开了。
    明檀见李弥应了之后，好像真的没朝她看了，自己又忍不住瞥了他两眼，想看他是不是真的那样乖。
    “郡主不让我看，自己却看我。”李弥忽然凑近，在明檀耳边轻声说道。
    明檀惊得退后两步。
    “郡主小心！”
    明檀身后是台阶，她被惊得退后两步，人没站稳，险些要摔倒，被李弥一把拉住了胳膊。
    明檀站稳后，李弥立马松开手，沉声道：“是我不好，惊到了郡主。”说完，他退后一步，与明檀保持了距离。
    “郡主，李大人，皇上宣你们进去。”
    这会儿，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赵德过来对两人说道。
    明檀先李弥一步跨进御书*7.7.z.l房，脸上的怒气未消，到了皇上跟前也没有收敛半分。
    李弥跟在明檀身后进了御书房，这是他第一次进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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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明檀和李弥站在御书房外侯旨的时候，已经有人向皇上禀告了明檀郡主与护国公世子之事。皇上知道两人在马车上就闹了不愉快，进宫之后竟然还一个跑一个追……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明檀和李弥向皇上行礼，皇上看着如此登对的两人，满意地点点头，母后的眼光确实不错，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实在是登对，所谓赏心悦目便是如此。皇上故意将明檀明檀气鼓鼓的脸和哀怨的眼神全都忽视了。
    “两位爱卿平身，赐座。”
    明檀给她舅舅使眼色，依旧被他故意忽视了，皇上这会儿只与他们谈公事。
    “还有五日，两位爱卿就要作为特使，去接西陵皇室的皇子与公主，准备得如何了？”皇上问道。
    李弥还是习惯等郡主先说，皇上问完，他便看向明檀。明檀心里虽对皇上气恼，但差事要紧，她还是老实道：“回皇上，微臣已经做好完全准备。”
    “微臣定不辱命。”李弥跟着道。
    “当真？朕怎么听说，两位特使似乎面不和心也不和？”皇上故意道。
    明檀幽幽地看着皇帝舅舅，眼神满是对他的不满与控诉。
    这回李弥没等明檀先说，他主动道：“微臣愚笨，初领差事，处处不得要领，劳郡主几多费心，皆是微臣之错。”
    他倒是会说好话！明檀心下道。
    “明大人，你费心了啊。”皇上冲明檀笑，明檀却只想瞪他。
    “微臣不敢。”明檀道。
    “如此，两位爱卿并非面不和，心也不和？”皇上见外甥女气呼呼的，只觉得她可爱得紧，这孩子从小跟个小大人似的，这会儿倒全是孩子气。
    和不和，您心里当真不知道？这会儿李弥若是不在，明檀说不定要朝她舅舅翻白眼。
    李弥再次不等明檀先作答，只道：“是！微臣与郡主，相处融洽，绝无不和。”
    “那就好，你们可不能在西陵使团面前给我大梁丢脸，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和睦，搞内斗。你们得……嗯，友爱一些。”皇上道。
    “微臣遵旨。”李弥道。
    明檀只跟着说了遵旨两字。这会儿，明檀已经说不清楚，在皇上心里，到底是撮合她和李弥重要，还是西陵使团之事更重要。皇上今日宣他们进宫，竟然只为劝和。
    “既如此，你们便一起回去吧，把这趟差事办好了，朕重重有赏。”皇上笑道。
    “皇上，微臣有些事，想与您单独禀告。”明檀起身道。
    “这可不巧，朕接下来还要见礼部尚书。明爱卿还是先和李爱卿回鸿胪寺吧，差事要紧，赶紧去吧，去吧。”皇上挥手赶两人离开。
    “微臣告退！”李弥起身行礼。
    明檀这下气狠了，扭头就走，连规矩都不管了。
    皇上见明檀这般生气，也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做得过了。等明檀和李弥出了御书房，皇上喊了人，吩咐人多派一辆马车送两人回鸿胪寺。
    明檀见皇上又派了一辆马车来，心下怒气消减了一分，一言不发登上马车离开。
    李弥则有些失望。
    明檀和李弥一前一后回到鸿胪寺，一整日，明檀没给秦大人与李弥好脸色。
    下值回府后，明檀仍觉得心下郁结，气闷得很。
    长公主听说明檀带了气回府，心里不放心，便过来瞧她。
    明檀才更换了官服，这会儿穿着家中寻常穿的衣裳，坐在榻上吃茶。见长公主来了，她下榻给母亲行礼。
    长公主上前握住明檀的手，拉着她坐下后问道：“听说在外头受了气，谁惹我们檀儿了。”
    “您的弟弟。”明檀幽幽道。
    “他又做什么！”长公主一听是皇上，顿时也来了火气，近来她对皇上诸多不满。
    明檀忙给长公主倒茶：“娘，您先吃茶。还是为着西陵使团来访之事，不知道谁与舅舅说我与李弥不和，今日特地叫我和李弥进宫，劝和我们呢。”
    “和不和，他难道不知道？又不是今日才不和的！”长公主没好气地道。“明日我进宫去找他算账去。”
    见娘亲为自己动怒，明檀心里倒是气消了，又反过来安慰长公主道：“娘，您别生气，等这趟差事办完，咱们一起去找舅舅算账。”
    “我们檀儿就是太懂事了！”长公主道，“倒是你和李世子，可是又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闹得你舅舅要给你们说和？”
    说到李弥，明檀便有些不自在，比起皇上的撮合，李弥今日突然对她表明心意，以及李弥本人与护国公府的事，更叫明檀在意。
    “娘，您觉得李弥是什么样的人，护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明檀问道。
    长公主思忖片刻后道：“娘对李弥并不了解，只知他有一等一的好皮囊，也颇有才学，不过看的都是外在，或是道听途说，他本人到底个什么样的人，娘并不知道。至于护国公府，战功赫赫，大梁立朝的六国公之首。护国公府素来清贵，与别家来往极少，尤其是女眷，都说护国公府是极规矩的人家，家规森严，不比旁人家随意散漫。”
    明檀颔首：“确实，赏花宴之类，几乎从未见李家的夫人与姑娘们。”
    “檀儿怎么对护国公府之事好奇了？”长公主问道。
    “这不是要和李弥一起办差，想要多了解一点也不坏。”明檀道。
    “对了，说起护国公府，有一件事，当年倒是轰动了许久。这么一说得是十几年前了，那会儿还你还小呢。”长公主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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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何事？”明檀忙问。
    “李弥的外祖郑家，曾发生过一场大火，一夜之间整个郑府烧得干干净净，死了不少人。”长公主道。
    明檀心下一动，想起徐旻说李弥曾经想要火烧国公府，或许这两件事之间有些关联。还有李弥要弑父，会不会也与这事有关呢……
    “檀儿？”长公主见明檀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事，轻轻唤了一声。
    明檀回过神：“娘，我没事。”
    “娘瞧你不像没事，你如今大了，心里藏着事不跟娘说了。”长公主嗔道。
    “娘~~我没有。”明檀开始与长公主撒娇，往她怀里钻。
    长公主见明檀这般，就知道她要耍赖，不肯说实话了。
    明檀心下想的是，这样的事，她前世居然不知道。明明差点就嫁了李弥，结果不但对他完全不了解，对护国公府更是毫无所知。
    还有李弥，前世那样明确地拒绝了自己，这辈子却当面对她表明心迹。难道他这会儿不觉得护国公府不配拥有她了？明明这么多年一直不吭声，乖乖被欺负，怎么突然就……
    哦，或许不是突然，而是因为她要议亲，因为徐旻和林夔闹的那一出。但，问题是，李弥为什么会心仪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直到临睡前，明檀心里想的都是关于李弥的事。以至于，她入睡后，梦见了李弥。
    梦里，太后给她与李弥赐婚，李弥欣然同意，而梦里的她，竟然也同意了！
    真是个可怕的梦，她才不会同意呢！
    明檀照例去上值，最后几日，每天都很忙，李弥表现得极为正常，没有任何逾矩之举，明檀便暂时不与他计较，一心扑在差事上。
    终于到了出行这日，二皇子与三皇子亲自到城门口为明檀他们送行。不光两位皇子，徐家兄妹，林家兄妹，乐阳县主都到了，福安夫人竟也带着柏绮漱来了。
    除了福安夫人与柏绮漱，其余人都围在明檀身侧。
    一群人对明檀好一番叮嘱，不光叮嘱，他们也都没空手，有给明檀送药的，有送点心的，有画册子给她路上解闷的，乐阳则送了平安符……
    明檀一一接过，谢过众人。出发前，徐蘅与林若瑜上了明檀的马车，与她单独说话。
    徐蘅直接红了眼：“你这一走，要好些日子，咱们还没分开过那么久呢！”
    林若瑜见徐蘅哭了，也忍不住落泪：“一路可要好好的，万事以你自己为先。”
    明檀也抹泪：“早上在家哭过一遭了，你们又来惹我。也就二十来天，很快的。”
    “还是说正事要紧，我二哥叫我叮嘱你，一路上小心李弥，别叫他靠近你，别让他有机可乘。”徐蘅抹了把泪道。
    明檀哭笑不得：“这叫什么正事，这么多人跟着呢，李弥能如何？你们放心吧。”
    林若瑜也道：“连我三哥都说了差不多的话，总归檀儿你当心，他们倒不是为自己，就是担心檀儿你。”
    明檀知道他们都是为自己好，心下感动，郑重应道：“好，我一定当心。绝不让李弥靠近我。”
    李弥此时正在与福安夫人说话。他神色始终淡淡的，时不时朝明檀的马车瞥去一眼。
    福安夫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给柏绮漱递了个眼色。
    柏绮漱从袖兜中掏出一个香囊来，双手递给李弥道：“世子，这是我在空积寺求的护身符……”
    李弥蹙眉，身子退后半步道：“这不合适。”
    柏绮漱紧咬下唇：“世子……”
    福安夫人笑道：“一个护身符而已，世子不必在意，只是一份心意。”
    李弥脸色越发冷淡几分：“我不需要，多谢夫人送行，李弥在此别过。”
    说完，李弥便撇下福安夫人与柏绮漱上了自己马车。
    柏绮漱脸色惨白，紧紧捏着护身符。
    “我就说你太心急了。”福安夫人对柏绮漱道。
    “可是，他与郡主此去，日夜相伴，等他回来……”柏绮漱心有不甘，看着李弥的马车，恨不得飞扑上去，跟着李弥一起走。
    福安夫人叹道：“但是郡主并不心仪李弥。”
    柏绮漱却不这么想，谁知道这是不是郡主的计谋呢。别人都往李弥身上扑，只有郡主“厌恶”他，说不定反而叫他在意呢，偏生那计谋只有明檀郡主使得，别人都不行。
    “好了，回去吧，慢慢来，给自己留点体面。”福安夫人道，“总归今日来送行的，只有你，他会记住你的。他性子如此，不单对你这般，对别的女子也一样，你不必介怀。”
    柏绮漱只有点头应下。
    徐蘅与林若瑜与明檀说了会儿话，两人依依不舍地下了马车。
    明檀掀开车帘，与她们挥手道别。
    在众人送行的目光中，明檀一行人百余人，往琅琊关出发。
    出了城，明檀放下车帘，不自觉地叹息一声。
    “郡主？”怜月见主子叹气，小心道。
    明檀笑笑：“我说我想家了，怜月会不会觉得我瞎说？”
    怜月憨笑：“不会，奴婢也有点想呢！”
    明檀点点头，拿出徐蘅给她准备的话本子看起来。
    马车摇晃，明檀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累，而且这个话本子也不好看，明檀合上话本子，闭目养神。
    不多时，明檀竟睡着了，等她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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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休整了？”明檀问道。
    “是。”怜月道。
    “下去瞧瞧。”明檀说着便动身，怜月忙上前搀扶。
    马车车门一开，明檀就看见李弥站在她马车边，似乎在等她。
    倒也不好再退回去，明檀下了马车。
    李弥上前与明檀行礼：“郡主。”
    “何事？”明檀道。
    “问安。”李弥温声道。
    明檀觉得李弥不是问安，是来找她麻烦的。
    “李大人不必多礼。”明檀说着，往官道边是林地走去。女官和太监们忙跟随明檀身后，随时听候。
    随行的官员与护卫，正在林地休整，做饭，喂马。
    李弥在明檀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明檀身后没有眼睛，却能感觉到李弥一直在看她。
    明檀与女官们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身后的目光似乎不在了，她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李弥果然没有再跟着了。
    随行的厨娘准备好膳食，来唤明檀，明檀与女官们，在林中寻了处景致好的地方，铺上兽皮，就地用膳，也算有三分野趣。
    明檀用过膳，随行的人和马也都吃好休息好，继续上路。
    明檀回到自己马车，人未进去，便闻到一阵花香，打开车门一看，只见车壁上挂着一束新鲜的野花。
    “谁上过我马车了？”明檀问车夫。
    车夫惶恐道：“小的不知，小的离开过一会儿……”
    怜月小心道：“奴婢把它丢了？”
    明檀看看那束花，有好几种花，颜色形态各地，搭配得甚好，且用布细心包成一束，很是新鲜可爱。
    “罢了，花儿开得好好的被采了已经很可怜了，再把它们丢弃，就更可怜了，留着吧。”明檀说着上了车。
    隔壁马车内，李弥正屏气凝神偷听，听说明檀要将花留下，勾唇笑了。李弥随行的小厮雪风看着自家主子手上因采花被花刺划伤的伤口，欲言又止……
    明檀上了马车，将花束从车壁上取下，拿在手上把玩。
    怜月小声道：“郡主，这花，该不会是李世子送给您的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只有他，有心又有胆。
    “谁知道呢。”明檀闻着花香，漫不经心道。
    “肯定是他。”怜月道。
    明檀没吱声，是就是吧，不过一束野花。明檀把玩了一会儿花束，将它重新挂回车壁。花束随着马车摇晃，车厢内飘着淡淡花香。
    一行人赶了很长一段路，戌时下才赶到驿站。驿站灯火通明，驿丞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贵人。他可听说了，这次的两位特使，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明檀下了马车，感觉脚底有些许虚浮。李弥不知何时，又站在她马车前等她，他倒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看不出半点疲累。
    “下官见过郡主，见过李大人，见过各位大人。”驿丞带着驿站的小吏上前来跟明檀一行人行礼。
    明檀不想说话，瞥了一眼李弥。
    李弥道：“张大人免礼，郡主与本官都累了，有劳带我们去房舍便是，膳食与热水也请送到我们房中。”
    驿丞没想到这位李大人这般客气，忙应道：“郡主和大人里面请。”
    驿站最好的两件上房，安排给明檀与李弥住，正好是相邻的两间。
    进到驿站里头，灯火亮堂之处，驿丞看清了两位贵人，心下不由得一怔，这世上竟当真有如此好看之人，还一下子来了两位！
    “郡主、李大人，就是这两间上房，两间陈设皆是一样的。”驿丞领着二人到了房舍，在门口道。
    李弥等明檀先挑，明檀挑了左边那间，先行进了房，怜月随手便将门关上。
    李弥带着小厮雪风进了隔壁房中。
    明檀进了房，先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怜月里里外外查看一遍，到明檀身边道：“郡主，奴婢瞧过了，被褥皆是新的，各处打扫得也很干净，没有蛇虫鼠蚁。奴婢叫人取行李过来。”
    明檀懒懒地嗯了一声，坐了一整天马车，她实在有些累。
    怜月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一个去取行李，一个去打热水。
    吩咐好两人，怜月来到明檀身边，为她捏肩。
    很快，取行李的小太监便回来了。怜月接过行李，从里头取出瓷枕与床单，怜月将床重新铺过，换上瓷枕，这才对明檀道：“郡主，换好了，您先躺回儿吧。”
    明檀合衣躺了一会儿，打热水的小太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端着茶水与点心。
    怜月接下一大桶热水，对端着茶水与点心的婢女道：“这些赏你了，再去送些泡茶的水来便可。”
    “是。”婢女端着食盘又离开了。
    怜月伺候明檀洗脸擦身，又更换了宽松的衣裳，明檀这才觉得人轻松些。
    婢女重新送了热水来，怜月用她们自己带的茶具、茶叶泡了茶，明檀吃了口茶，长舒一口气。
    怜月道：“真是委屈郡主了，这差事可真辛苦，您往后可别再揽差事了。”
    明檀笑道：“每日过一样的日子，多无趣，虽说累点，也算新奇。”
    隔壁李弥的房中，一片寂静。
    雪风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刚才不过倒茶的时候碰着茶盏，自家主子就朝他飞了好几个眼刀子。雪风不敢问，但他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主子在做什么，世子肯定是想听隔壁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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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真的没想到世子竟是这样的人，自从世子到鸿胪寺当差，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雪风站在李弥身边，时不时地用隐晦地目光偷看一眼他。
    雪风听到隔壁主仆已经开始用膳，郡主真是好主子，叫婢女与她一起用膳呢。而他们这呢，饭菜送来了，世子也不吃，仍枯坐着，一动不动！世子难道就这么一直坐着不吃不喝，光靠听郡主的墙角活？世子能活，他可活不成。
    “世子……”雪风一开口，便换来世子一记眼刀。
    雪风不说话，只用手指指门外，示意自己要出去。
    李弥颔首。
    雪风轻手轻脚地出门，离开世子身边后，长长地松了口气，他在世子身边，连喘气都小心着……
    时辰已晚，明檀用过膳便歇下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隔壁房中不再有任何声音传出时，李弥才开始用已经凉掉的饭菜。
    雪风打了热水，伺候李弥洗漱，李弥临睡前终于对雪风说了一句话：“晚上不许打呼噜。打呼噜我就把你扔出去。”
    雪风简直要哭了：“世子，要不我去旁的房间睡，今晚就不伺候您了。”
    “也好。”李弥道。
    雪风当真去和一个关系要好的小太监睡了。
    李弥拿起瓷枕，换了方向，放在床尾，这样离隔壁近些，万一出事，他能及时听到。但愿他不是杞人忧天。
    夜越来越深，李弥半梦半醒。忽地，他睁开眼，翻身下了床。
    刚才那细小的动静已经消散在黑夜里，隐约能听到不知道哪间房中传来的呼噜声，驿站内守夜的侍卫在打着呵欠。
    李弥手持一把短剑，站在门后，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似乎一切正常。他足足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忽然听到外面咚得一声，有人倒地了！接着便传来拨门栓的声音，声音就在隔壁！
    李弥的门一直没上栓，这会儿他猛地拉开门，冲出门去，眨眼间剑到人到，李弥的短剑横在黑衣人的颈上。
    黑衣人欲引剑自刎，被李弥一掌拍晕。
    李弥刚准备拖着黑衣人离开，明檀的房门打开了，怜月出现在门口。
    李弥对怜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只用气声问道：“郡主没事吧？”
    怜月看着李弥，又看看黑衣人，道：“郡主还睡着。”
    李弥颔首：“你回去守着她，我带刺客下去。”
    怜月顿了一下，道：“多谢李世子。”
    李弥没回话，拖着黑衣人离开，这会儿已经有守夜的护卫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没等护卫靠近，李弥便做了噤声手势，叫他们先别问，等离了上房一些距离，李弥才将黑衣人交给护卫。
    驿丞连滚带爬地赶过来，人抖若筛糠：“怎……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会有刺客……”
    此行的护卫统领程将军也赶了过来，脸色铁青对李弥抱拳道：“这次多亏李大人！还请李大人说明刚才情形。”
    李弥道：“我睡得浅，听到外头有动静，出门撞见他，顺手便拿下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就看程将军的了。”
    程将军脸已经黑成锅底，才出京就遇刺，刺客还不是被自己人拿下，本来板上钉钉大功一件的差事，如今闹不好要掉脑袋。谁能想到，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会有刺客！
    “末将现在就审，审过之后派人送回京。”程将军道。“大人回去歇着吧，末将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再出事。”
    李弥颔首：“辛苦程将军，若是审出来什么，请知会我一声。”
    “好。”程将军应下，挥手叫人将刺客抬走。
    李弥回房去，走了几步后，他又折返头去，与程将军耳语几句，程将军脸色微变，再次对李弥抱拳：“世子大恩！”
    李弥缓缓踱步回房，走到房门口时，见到雪风守在门口。
    “世子！”雪风见李弥回来了，忙迎上前，愧疚地喊了一声。
    “嗯，连你也吵醒了。”李弥道。
    “小的错怪世子了。”雪风嗫嚅。
    李弥没接话，推门进了房，雪风也跟着进了房。
    “小的还以为世子，是要偷听郡主的墙角……”雪风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他把光风霁月的世子想成什么人了！世子明明是察觉到危险，要保护郡主！
    李弥浅笑一声：“倒也不算错怪，我确实也想听来着。”
    雪风：“……”
    明檀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见天光大亮，她忙坐起身：“什么时辰了！”
    怜月来到床边，回道：“辰时了。”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早些叫我，别为我一个人耽误行程。”明檀忙道。
    “还没走呢……”怜月道。
    明檀这才发现怜月神色有点不对，她停下穿衣的动作，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怜月小心道：“郡主，昨夜，有刺客……”
    明檀心一惊：“刺客？”前世去迎使团的特使可没遇到刺客，怎么突然会有刺客？
    怜月颔首：“是，而且，似乎是冲着您来的。”
    “我？可是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明檀越发惊讶。
    怜月想起作业李世子的表现，到底还是没做隐瞒，全都与明檀说了。
    明檀听怜月说完，沉默了许久才道：“这么说，若不是李弥发现了刺客，把他打晕，我很可能就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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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还有奴婢在呢！奴婢不会让刺客伤到郡主的！”怜月忙道。
    明檀默默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他当真那样做，那样说了？”
    怜月重重点了一下头：“真的……”
    明檀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前世她没当特使，他们没有遇上刺客，这辈子她当特使，遇上刺客了。刺客是冲她来的，是想要破坏这次的西陵使团来访，还是单纯指针对她呢？
    “刺客这会儿在哪？”明檀问道。
    “程将军审过之后，连夜送回京了。”怜月道。
    “先更衣吧，等下叫程将军来见我，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刺杀大梁特使，本郡主我！”明檀冷声道。
    怜月才为明檀穿好衣，洗漱装扮好，敲门声便响起了。
    怜月开了门，只见李世子站在门口。他侧着身子，并不朝房中看，说话时也没有将头转过来。怜月觉得李世子还是很守礼的。
    “郡主可起身了？”李弥问道。
    房中的明檀听到李弥的声音，略有些尴尬，但救命之恩，一声谢还是要道的，于是明檀应了声：“起了，李大人稍等。”
    李弥难得听明檀这般细声细语与他说话，一时脸有些发烫。
    明檀来到门外，盈盈对李弥行了个平辈礼：“昨夜之事，多谢李大人。”
    李弥见明檀与他行礼，对他道谢，说话如此轻柔，觉得神魂要远离躯体，人往后退了两步，佯装镇定道：“郡主不必多礼。”
    明檀抬眼看李弥，见他面色虽寻常，但目光到底闪躲，而且耳朵又红了。
    明檀觉得自己对李弥还是有一点了解的，比如，他若是害羞了，耳朵会红。她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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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这是郡主第一次说我好。”◎
    李弥见明檀的目光落在自己耳朵上, 偏了偏头，似乎想要把耳朵藏起来。
    明檀移开眼，问道：“那刺客什么来路, 可审出来了？”
    李弥颔首：“审出来了。”
    “是冲我个人来的，还是……”明檀又问。
    “郡主如今是特使，冲郡主就是冲我们所有人，没有区别的。”李弥缓声道。
    李弥虽这样说, 明檀却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来, 缓缓点了两下头, 道：“看样子是冲我来的, 是什么人指使的？”明檀觉得她这辈子得罪最狠的人就站在眼前呢，一时想不起谁竟恨她恨得想杀她。
    “是武安侯府的四姑娘。”李弥道。
    明檀先是一愣，等想起这位四姑娘是谁时, 便觉得不奇怪了。
    “邱宜珍啊！”明檀叹了一句，“难怪，难怪, 若是她的话, 倒是可以理解……”
    “郡主不必理解她，她是在作恶。作恶之人, 只要知道他的恶便够了，不必理解他为什么作恶。”李弥突然正色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明檀话没说完，她看看李弥, 觉得他神色已变, 适才那个害羞得耳朵发红的少年变得异常冷峻。
    李弥语气稍缓：“郡主明白我的话就好。”
    明檀道：“我明白，我说的理解只是知道她想害我理由。”
    “是因为她和赵探花的婚事吧, 马球赛那日, 我看见了。她那日看你的眼神, 就带着怨毒。”李弥道。
    “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该不会刺客也是你审出来的？”明檀着实有些意外，那日那么多人，他又夺彩，竟还关注到这事了，她自己都没注意邱宜珍的眼神。
    “是程将军审的，我只是给了些提醒。”李弥道。
    这就是承认了，明檀这些日子与李弥共事，知道他心思细腻，但细到这个份儿上，她还是意外的。
    “此番多谢李大人。”明檀再次道谢。“不过当时夜深，李大人是怎么发现刺客的？”
    “我睡得浅。”李弥道。
    明檀看到驿丞过来，便没有再问什么。
    驿丞面如死灰，郡主在他的地盘上差点遇刺，他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呢！他来到明檀与李弥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郡主，大人，求二位开恩……”驿丞连连磕头。
    明檀忙道：“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张大人，国有国法。”李弥冷冷说道。
    明檀有些心软，毕竟此事因她而起，于是便道：“张大人起来吧，既然我无碍，你也不会有事的，这是我说的，你只管放心。”
    驿丞听明檀这样说，心里稍稍放心，他也不敢再跪，怕惹得贵人生厌，便又磕了个头道：“多谢郡主恩典。”
    “好了，你下去吧，平日该更谨慎些。”李弥道。
    驿丞不敢逗留，应了声是告退了。
    驿丞走后，明檀叹道：“他也是被我连累的。”
    李弥皱眉：“郡主不该这样想，这事与郡主无关。作恶的是邱宜珍与刺客，驿丞不够警觉让人进了驿站本身就是失职，这些都不是郡主的错。”
    明檀看看李弥：“李大人对是非善恶，各人职责分得很清。”
    李弥一愣，问道：“这样不好吗？”李弥看着明檀的眼睛，语气带着小心。
    明檀浅笑一声：“不，挺好的。”
    李弥顿时笑了，温声道：“这是郡主第一次说我好。”
    明檀见李弥这副模样，立马收起笑容，正色道：“什么时候出发？”
    “等进京的人回来，免不得要耽误半日了。”李弥道，“郡主可以继续歇着，到时候，会有人来请郡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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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我知道了，李大人也回去歇着吧，想来昨夜没歇好。”明檀道。
    “好。”李弥见郡主竟然关心他昨夜没睡好，人有些飘飘然，语气温柔得好似要滴下水来，脸上的神色也全然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懵懂样。
    这人倒是有好几副面孔，明檀心道一句，没有再与李弥言语，转身进了房。
    等明檀的门关上之后，李弥才回到隔壁房中歇息。
    京城皇宫，皇上与百官仍在朝会中。大太监赵德听了禀告，脸色一变，忙将驿站之事禀告给皇上。
    皇上一听明檀被刺杀，当即宣了退朝，回到御书房后，立马召见了程将军。
    “郡主如何！”皇上一见程将军，挥手免了他的礼，只忙着问明檀。
    “郡主毫发无伤，末将回京时，郡主仍在安睡中。”程将军道，他心里不免又感谢一遍李弥，还是李大人细心，郡主连半点惊吓都没受着。
    听说明檀无事，皇上才松了口气，道：“刺杀者是何人指使，所谓何事，可都查清了？”
    “是，那刺客已经招供，他是受武安侯府四姑娘邱宜珍的委托，是为了刺杀郡主。”程将军道。
    “武安侯府的？她为什么要刺杀郡主？”
    “杀手说自己收银子办事，并不知道原因。”程将军其实是知道一点的，但他觉得说不知道最好，他是武将，查案的事本就不该他管。
    “皇上，二皇子求见。”正在这会儿，太监进来禀告。
    二皇子听说皇上突然下了朝，又有人看到护送明檀的程将军回来了，忙赶了过来，求见皇上。
    “宣。”
    “父皇，出什么事了？程将军怎么回来了？”二皇子进了御书房便急忙问道。
    “有人买凶刺杀檀儿。”皇上皱着眉道。
    “檀儿怎么样？”二皇子急忙问道。
    “檀儿无事，买凶者是武安侯府的，你与檀儿时常一处，可知她与檀儿有何过节？”皇上问二皇子。
    二皇子看了一眼程将军，程将军忙道：“皇上，刺客已经带到，微臣便先回去驿站去了。”
    “你先回去，过后朕会加派人手追上你们，郡主的安危交给你了，若再有任何差池，你也不用回来了。”皇上冷冷说道。
    “末将领旨！”程将军说完，他从怀里掏出还没来得及呈上的奏折呈了上去。
    赵德将奏折呈上，皇上暂时没看，摆手叫程将军离开。
    程将军走后，二皇子才道：“檀儿与邱宜珍确实有些过节，但这不是檀儿的错……”
    二皇子将乐阳、赵探花、邱宜珍三人之间的事说给皇上听。皇上听完脸色铁青：“小小年纪竟如此恶毒！屡次想要谋害皇室之人，当真是天大的胆子！”
    “此事儿臣也有错，儿臣疏忽了，当时便该处置了她，险些害了檀儿。”二皇子懊悔道。
    “你们太过儿戏了！”皇上冷脸道，“成王叔的孙女，名正言顺的宗亲，大梁朝的县主，被人算计了，邱家和那姓赵的就该抄家砍头！你们倒好，一个贪玩，一个心慈手软！拿皇家*7.7.z.l体面当儿戏！”
    “儿臣知错。”二皇子越想越懊悔，这次若是叫杀手得逞，那他将永远失去檀儿这个妹妹了。
    “你带人，去把邱家给抄了，姓赵的也抓了！”皇上没好气地道，说完他又嘀咕一声，“成王叔也是，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吱声。”
    “应当是为着乐阳的名声。”二皇子道。“这会儿去抓人，会不会惊动姑姑……”
    提到长公主，皇上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这会儿瞒着她，到时候她知道了，说不得要拆了朕的崇华殿，你亲自去与她说一声，告诉她檀儿无事。”
    “是。”二皇子应声下去。
    皇上打开程将军刚才递上来的折子看了一眼，看到了李弥的名字后，有些惊讶，没想到功臣竟是他。这算是救命之恩了，也不知檀儿对李弥可改观些，太后那可等着给两人回来就给他们赐婚呢。
    救命之恩，明檀已经道过谢，她对李弥确实也有了新的认识，但也仅此而已，明檀对李弥最多是从讨厌到不讨厌，多余的情感可是一点都没有。
    明檀这会儿正躺着看话本子，比起在马车上摇晃得厉害，这会儿她又觉得这话本子还算有趣了，只是看得快，一口气看完了。
    “怎么还不回来，今日还走不走了。”明檀见日已偏西，嘀咕了一句。
    “今日怕是走不成了。”怜月道。
    “时间充裕，倒是不急。”明檀道，“咱们出去走走吧，闷了一整日。”
    “郡主，还是别出去了……”怜月想着昨日才遇刺，这会儿还是待在房中比较好。
    “若是还有刺客，想杀我不管我在哪里，他都会出手的，哪能躲着不出去呢，多带些人便是。”明檀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
    怜月知道郡主说一不二，只好上前伺候。
    明檀收拾好，带着怜月出门，她才出门，便见李弥从隔壁房中出来了。
    明檀看看李弥，心说，他该不会在隔壁偷听她和婢女说话吧……不然怎么这么巧，她出门，李弥也出门呢？
    “郡主，好巧，你也要出去走走吗？我陪你吧。”李弥关上门，站在自己门口，对明天说道。
    明檀犹豫自己要不要直接回房，但瞧着天色不错，自己又闷了一整日，还是决定出去走走，便道：“不劳烦李大人了，我随便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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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那好。”李弥应道。
    明檀以为李弥应了好，便不会跟着她，没想到，李弥一直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
    “郡主，世子好像一直跟着咱们呢。”怜月小声道。
    “别管他，总归咱们能来，他也能来，也没有理由赶走他。”明檀道。
    明檀在驿站附近的湖边散着步，身边围着足有十几个护卫。李弥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明檀再次看到李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两根竹鱼竿，身后的小厮手上提着小木桶。
    李弥走到明檀近处，含笑道：“郡主，听说这湖中有种鱼很是鲜美，可要一起垂钓？”
    第26章
    ◎这该不会都是李弥算计好的吧？◎
    明檀看看李弥手中的竹鱼竿,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此处确实是垂钓的好地方……
    “好。”明檀应了声，示意怜月去李弥手中接鱼竿。
    怜月上前接过鱼竿, 对李弥道了声谢。
    明檀得了鱼竿便想离李弥远远的，找个地方垂钓。李弥却往明檀跟前走几步，问道：“郡主想在哪儿钓，我问人要了些窝料, 打个窝, 这样比较容易上鱼。”
    明檀心说, 他准备得还怪齐全, 安的什么心呢。
    明檀朝湖四周看看，选了处景致好的地方，随手一指, 道：“就那儿吧。”
    李弥颔首浅笑：“好，郡主选了好地方。”
    李弥说着便从雪风手上的小木桶里取出一团面糊似的窝料，往明檀所指之处走去。明檀便也跟在李弥身后缓缓跟着。
    只见李弥到了地方之后, 将手上的窝料抛进水中, 接着，他又抛了几处, 都离着明檀不远……
    明檀神色难言，这李弥还真是丝毫都不掩饰他想与自己亲近，只怕京城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 他还有这般模样。若是京城那些心仪李弥的贵女们知道他这样,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说不定来刺杀她的都要多几个呢！
    明檀觉得自己应当警惕些。
    李弥打好鱼窝, 雪风用木桶打了水, 李弥就着木桶洗了手, 擦干手后，来到明檀跟前。
    “鱼窝打下去，要等一会儿有鱼来。”说着，李弥指着远处道，“翻过那个土坡，可以看到对面的山坡上开着一大片野花，是京城难以得见的野趣，郡主可要随我去瞧瞧？”
    明檀犹豫片刻，见李弥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又想着到底机会难得，还是应了。
    “那就去看看吧。”明檀道。
    李弥肉眼可见地笑容绽放在脸上，明檀突然有点不想去了……
    “郡主随我来。”李弥没给明檀反悔的机会，抬脚往山坡走去。
    明檀不紧不慢地跟着，护卫们也紧随其后。
    等明檀站着山坡上，看到对面山坡上开满的野花时，便觉得不虚此行，李弥这时候也乖巧得很，一句话也不说。
    微风拂面，野花飘香，明檀眯眼感受着山间的野趣，这确实是京城难得一见的景色。
    明檀瞥见李弥正在割草，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一时没管他，等她再朝她看时，他已经弄了两个草垫子，上头还铺上的绸布。
    “郡主，过来坐一会儿。”李弥朝明檀招手。
    明檀看着那靠得很近的两个草垫子，不想过去。但她本就走了许久，又从湖边走到这边来，确实有些腿酸脚疼……
    这该不会都是李弥算计好的吧？明檀不情不愿地往草垫子走去。
    明檀一坐下，便觉得舒坦，腿脚也都舒服了。李弥算计便算计吧，总归她见了美景，这会儿又能坐下休息。反正她没吃亏。
    两人坐在山坡上，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李弥这会儿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地面山坡上的野花。
    坐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明檀看到有两只蝴蝶跌跌撞撞地飞了过来。
    “真好啊……”李弥突然道。
    “什么好？”明檀随口问道。
    李弥转头看明檀，笑道：“那两只蝴蝶好，多亲热。”
    明檀顿时脸一红，站起身便往回走。这人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胡说了。
    李弥也跟着起身，起身时，顺手将刚才垫在草垫子上的绸布捡起，塞进了袖兜里。
    明檀走得急没看到，怜月和雪风都看到了。怜月脸都羞红了，雪风很为自家主子感到难为情。
    怜月追上明檀，小声道：“郡主，世子将您刚才坐的绸布塞进袖兜了。”
    “！”明檀本来脸就红，这会儿更是羞得透红。
    这人怎么这样，明檀想要昭告全京城的贵女们，她们爱慕的李世子，背地里就是个登徒子！
    在明檀的身后，李弥不光脸红了，耳朵尖红了，连脖子都羞红了，因为那绸布放入袖兜，他感觉到了一丝温热，那是明檀的体温。那温热瞬间就传遍李弥全身，让他整个人好像都要烧起来。
    雪风见自家主子脸通红，觉得他仍未失君子之名，仍有救。
    明檀一直快步走着，没有回头，李弥则有意放慢脚步，与明檀拉开一段距离。
    明檀回到湖边，已经有护卫准备好了小杌子，明檀坐在小杌子上，给鱼钩上了饵，抛竿入水，开始垂钓。
    李弥走得很慢，明檀钓上一条鱼时，李弥才回到湖边。
    明檀将鱼放进木桶中，又继续钓，很快她又钓上一条，明檀今日运气好，鱼一条接一条的上钩，倒是离她不远的李弥，一直没怎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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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活该！明檀心道。
    心不静的人，怎么钓得到鱼呢？
    傍晚时分，程将军终于赶回来了。但天色已晚，他们又要等皇上后续增派的人手，于是决定在驿站多住一夜，等后续护卫到齐一起出发。
    程将军来到湖边与两人见过礼后，便与护卫们一起远远地守着。
    李弥只钓了四条小鱼，明檀倒是钓了十几条。
    眼看着天要黑了，李弥索性放下鱼钩，来到明檀身边道：“郡主，咱们索性就在这湖边烤鱼吃可好？”
    明檀今日大丰收，心情颇好，就在李弥与她说话的功夫，她又钓上一条，明檀得意地解开鱼儿放入木桶之中，道：“李大人好像没钓几条呀，够吃吗？”
    李弥见明檀神采飞扬，唇角微翘道：“请郡主开恩，赏我两条吧。我烤鱼手艺还不错，原为郡主效劳。”
    明檀哼了一声，指着木桶道：“那就劳烦李大人，把这些全~~~都烤了。”
    李弥笑道：“好。”
    李弥很快就在明檀身边不远处，生起一堆火来，明檀则继续钓鱼。
    明檀以为李弥大概就是坐在火堆旁，举着串鱼的竹枝，别的都让别人做，没想到他连宰杀都是亲自动手。明檀瞥了一眼，发现他将鱼处理得格外仔细，极其认真，神情就像他在鸿胪寺处理公务一般。
    李弥处理干净所有的鱼，不管大的小的，每条都是单独串一根竹枝。接着他便坐在火堆旁开始烤鱼。
    钓鱼的时候，李弥心不静，烤鱼的时候，他的心终于静下来了。因为他得专心烤出好吃的鱼给郡主吃。
    明檀很快便闻到了鱼香味，便没心思钓鱼了。李弥烤好了第一条鱼，自然先送给明檀。
    “郡主，烤好了，你尝尝味道如何。”李弥来到明檀身边，将鱼递给明檀。
    明檀看着烤的焦黄适中，闻着香气逼人的鱼，差点吞了口口水。
    “有劳李大人了。”明檀接过鱼，抬头对李弥说了一声。
    “应当的。”李弥道，“郡主尝尝，若是味道不喜欢，我再调整。”
    明檀对着鱼肚子咬了一口，一时愣住了，味道竟格外鲜美可口。鱼本身味道好不说，李弥用的料也增鲜去腥了。
    “这就很好了。”明檀道。
    李弥笑道：“郡主喜欢就好，我继续了。”
    明檀忙着吃鱼没回话，李弥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明檀抬眼看他。
    李弥俯身小声道：“虽然郡主钓了许多鱼，但现在吃的这条是我钓的。”
    明檀：“……”
    李弥见明檀一口咬在鱼上，没又咬下来就松了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低低笑了两声，直起身子离开了。
    明檀转了个身，继续吃，谁钓的又有什么要紧，总归是这湖里的鱼！
    李弥烤的第二条鱼给了程将军，程将军受宠若惊。其实他也有点想去陪李弥一起烤鱼的，但李世子似乎并不乐意他去。
    明檀吃完一条鱼，彻底心思钓鱼了，索性坐到火堆旁，也取了条鱼，学着李弥的样子，放在火上烤。
    明檀发现，李弥虽然人在火堆旁，又正在烤鱼，但他看上去却极为干净，身上没沾惹一点烟灰，手也是干干净净，只是脸被火烤的红红的，额头有些汗珠。
    “要放的料在这里。”李弥指着他身边的几个小布袋子。
    明檀有些好奇地问道：“李大人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第一次休沐的时候。”李弥道。
    “你那会儿就想着路上要烤鱼了？”明檀问道。
    李弥笑笑：“只是觉得可能用到，有备无患。”
    明檀往李弥身侧挪了挪，好方便取佐料，明檀瞥见李弥唇角含笑。
    明檀给鱼撒上佐料，鱼立马散发出香气。
    “李大人这配方倒是不错。”明檀道。
    李弥笑道：“是我在医书上看的，又自己改良过的独家秘方，将来要是选官不成，我就在京城开烤鱼馆子如何？”
    明檀没忍住笑了两声：“李大人手艺好，我一定去光顾。”
    李弥笑笑没接话，直勾勾地盯着明檀手上的鱼。
    明檀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想什么，哼声道：“想都别想，这是我这辈子烤的第一条鱼，我要自己吃的！”
    李弥轻叹一声，然后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明檀：“那郡主这辈子烤的第二条鱼，能给我吃吗？”
    明檀道：“我就烤这一条。”
    李弥休想吃她烤的鱼！
    “郡主，就赏我一条吧，我和郡主交换。”李弥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竹枝道。
    “不行。”明檀断然拒绝。
    李弥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这还有叫花鸡的配方，烤兔肉，烤鹿肉的配方，本想着一路上要是有机会就给郡主做……”
    明檀瞪李弥：“我不给你烤鱼，你就不给我做了？”
    李弥眨眨眼：“还是做的……”
    “哼~罢了，就赏你一条吧。”明檀将手上的鱼递过去。
    李弥忙接了过来，明檀递过去才想起来，这是她烤的第一条鱼啊，她要给的不是这条！
    但李弥已经迅速地咬了一口，并且被烫了舌头……
    第27章
    ◎“世子好像真的对郡主很上心。”◎
    明檀见李弥被烫到了, 也不肯吐舌头出来凉，只把脸憋得通红，没忍住笑出声, 也不计较李弥吃了她烤生平烤的第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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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李弥见明檀笑了，便觉得被烫一下也挺好。过了一会儿，他又轻轻吹着手上的鱼，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明檀见他吃得也极斯文仔细, 没放过一点鱼肉, 吃到最后只剩下鱼头和整齐的鱼骨头。
    李弥吃好鱼, 看着吃剩的鱼骨头, 好久都没动一下。
    明檀问道：“李大人，你该不会是在考虑在怎么处置这个鱼骨头吧？”
    李弥看向明檀，认真点头：“是, 这是郡主第一次烤的鱼呢，连鱼骨头都是珍贵的。”
    明檀觉得李弥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丢火堆里吧，你总不见得要收藏。”明檀没好气地道。
    “丢了有点可惜呢。”李弥道。
    明檀看不下去他那个样, 用手上的竹枝一拨, 把李弥手上的鱼骨头给拨到火堆里了。
    李弥看明檀，委屈地道：“郡主你把我的鱼骨头给烧了, 我准备收藏呢。”
    “怎么，还想要我赔？”明檀瞪他。
    李弥不说话，但瞧着眼神里的意思好像是真想要明檀赔。
    明檀不理他的疯话, 手上的烤的第二条鱼好了, 她吃了一口，感觉似乎没有李弥刚才给她吃的好吃……略略皱起眉, 在想自己到底那一步做得不对。
    “郡主, 吃我这个吧。”李弥见明檀吃了一口不吃了, 将他先前烤的鱼，递给明檀。
    明檀不想委屈自己，接过李弥递来的鱼，将自己的放在一旁。
    李弥看着明檀吃过一口的鱼道：“郡主，那个给我吧。”
    “我吃过一口了。”明檀道。
    “不能浪费，赏我吧。”李弥又道。
    明檀不理他，李弥真的有点不正常，连她吃过的鱼他都想要。她又想起今日她坐过的绸布……
    李弥一边继续烤鱼，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明檀，明檀别过脸去，不给他看。
    明檀到底没把她吃过的鱼给李弥，他已经够疯了，可不能惯他的坏毛病。
    天色已经全黑，湖边的护卫们燃起火把。
    李弥烤了一些鱼让雪风分给护卫们。
    “时辰不早了，郡主，咱们回去吧？”李弥一边拨着即将熄灭的火堆，一边对明檀说道。
    明檀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与李弥一起待了许久，他们一起坐在山坡看了花，一起垂钓，说了很多话，还互相吃了对方烤的鱼……
    “是该回去了。”明檀站起身，没有等李弥，直接往驿站走去。
    李弥很快便追上来，走到明檀身侧。两人走得不快不慢，从湖边到驿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到了驿站的上房门口，李弥才对明檀道：“郡主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应当就要出发了。”
    明檀嗯了一声当回应，推门回房。
    李弥看着明檀的门关上，才回自己房。
    明檀回房后想着要沐浴，但是驿站的浴桶，哪怕是上房，瞧着也是许多人用过的。明檀实在无法用这样的浴桶沐浴。
    就在明檀想着该怎么解决沐浴之事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怜月开门一看，是驿站的婢女和两个随行的太监，那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木桶。
    “这是？”怜月问道。
    婢女道：“这是李世子找附近村民买的新木桶，说是给郡主沐浴用。”
    “你们等着。”怜月转头进房去和明檀禀告。
    明檀其实已经听到了，怜月问道：“郡主，要收下吗？您今日走了许多路，又是垂钓，又在火堆旁烤了这么久……是奴婢考虑不周，没有早些准备新木桶。”
    明檀想了想道：“去给他送点银子，当我们买的。”
    怜月觉得这样可行，便取了银子给那婢女道：“郡主说买下此桶。”
    婢女不敢不收，道：“我会转交给世子的。”
    怜月指挥着两个太监将浴桶搬进房中，又吩咐他们打热水过来。
    明檀看着崭新的，还隐约散发着桐油味的浴桶，心下五味杂陈。李弥怎么能做到这个份儿上的？他是怎么想到的呢，又是什么时候去买的浴桶呢？
    太监很快送了热水过来，怜月清洗了浴桶，伺候明檀沐浴。
    婢女收了怜月的银子便去隔壁寻李弥。
    雪风开的门，他不敢收这银子，便回去问李弥。
    “世子，郡主说要银子买下浴桶，叫婢女送银子回来了，您收吗？”雪风道。
    李弥只道：“收。”
    雪风便去门口收下了婢女的银子，那婢女正勾着头朝里头看，想多看一会儿世子。可惜，没看着。她昨日瞧见了，不愧是京城贵女们都喜欢的男子，果真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多看一眼也是赚的。
    雪风将银子交给李弥，李弥单独用个荷包装了这些碎银，放进了袖兜里。
    雪风觉得世子已经没救了，明日他去捡郡主吐出来的骨头也说不定。
    隔壁传来倒水入木桶的声音，李弥瞥了一眼雪风。
    雪风心道：要不我走？不过他这会儿不敢走，他担心万一再发生刺杀，他得留在世子身边保护他。
    崭新的木桶里装满了热水，明檀进入浴桶沐浴，坐进桶内的一刹那，明檀舒坦得轻哼一声。
    怜月刚要说话，明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指了指隔壁李弥的房间。明檀觉得以李弥那个疯劲儿，说不定正扒着墙偷听呢……
    怜月忙住了口，不但住口，连伺候时的都尽量小心不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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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李弥房中静悄悄的，李弥坐在床边，雪风坐在小杌子上。两人都是一动不动。雪风时不时拿眼睛去瞥李弥一眼。
    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呢，也不知道世子是不是很失望……
    明檀整个沐浴的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沐浴的水都没有倒，便直接睡了。
    李弥直到隔壁完全安静后又过了许久，才去沐浴。
    有了前一夜之事，驿站夜间的巡逻严密得多，子时前后，皇上增派来保护的人手到了。其中不光多了护卫，还多了四个专门保护李弥和明檀的高手，暗地里还有增派了一队保护先前保护皇子们的暗卫。
    明檀一夜好眠，天蒙蒙亮便被叫醒，说是继续出发了。
    明檀在房中用过早膳，出门时竟没遇见李弥。
    等明檀上了马车，便知道李弥没有在门口堵她，是去哪儿了。
    马车壁上换了一束新鲜的花。
    雪风看着车内小案上几乎蔫了的花束，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他的主子可能真的不太正常……天蒙蒙亮就去大老远的地方采花，采了新鲜带露水的花给郡主，还把这个已经蔫掉的花给换了回来。
    明檀抬眼看看那束花，总觉得就是昨日他们在山坡上看到的，还带着晨露呢。从驿站过去，有挺长一段路要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
    怜月也看那束花，小声道：“郡主，李世子，好像真很有闲工夫……”
    明檀忍俊不禁：“就是。”
    怜月迟疑了片刻道：“但是……世子好像真的对郡主很上心。”
    “我看他是有疯病，说疯话，做疯事。”明檀道。
    怜月笑笑：“世子听到该伤心了。”
    明檀哼笑一声：“难说，说不定我骂他，他反而开心呢。你不见他从小被我欺负到大，如今不是也……”明檀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脸有些微微发热。
    怜月也没敢接话。
    明檀掀开车帘，看沿途的风光。
    此去琅琊关，一路往西，风貌与京城会越来越不一样。正是想瞧瞧各处不同的风土人情，明檀才答应这趟差事。
    不过，官道边能瞧的景并不多，明檀便隔个一炷香的功夫，朝外面看一小会儿。
    车马行了三十里，又到一处驿站，他们在驿站喂马，用膳，休息。
    此处的驿站比前一个驿站要小，周围也颇为荒芜，无甚美景。
    明檀用过膳，看着光秃秃的山头，有些失望，便又往马车走。
    明檀到马车旁，却见李弥手上不知拿着什么物件，正在她马车边踱步。
    他又想干什么？明檀下意识就这样想。
    见明檀来了，李弥便迎上前。
    “郡主安。”李弥道。
    哦，又来给她请安，明檀心道。
    “李大人安。”明檀淡淡应道，她不准备给李弥好脸色，免得他“疯病”越发厉害。
    李弥朝明檀拱手：“郡主，我遇到了一个难题，解不开，可否请郡主帮忙？”
    明檀狐疑地看看李弥，此人才智过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国子学的每次考核也都是名列前茅，他能遇到什么难题？
    明檀对此实在有些好奇，于是说道：“李大人说说看呢。”
    只见李弥抬起手，手心朝上，只见他手心托着几块小木头。正是先前明檀看到他手上拿的那些。
    “这是什么？”明檀真被他勾起好奇心来。
    “这是一个鲁班锁。”李弥道，“这几块小木头，原本可以拼成一个球，但是我拼了好久，总也拼不成，不知道郡主能不能帮帮我？”
    “这竟是鲁班锁？”明檀也玩过鲁班锁，但没见过这个样子的。
    “是。”李弥温声笑道，手朝明檀面前送了送。
    明檀看到李弥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有一条新鲜的划痕，明檀心一动，这该不会是早上采花的时候划伤的吧……
    “我试试吧。”明檀说着，小心从李弥手上拿过那几块小木头，没有碰到李弥的手，李弥也没有借机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明檀拿过几块小木头便在手上摆弄，结果不是这边合不上，就是那边合不上。
    李弥就这么站在明檀面前，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嗯？”明檀试了各个方向，怎么都不行，急得眉头似乎都跟着使劲。
    这会儿，程将军来禀告明檀，说是该出发了。
    明檀看一眼李弥，总觉得他好像在偷笑。
    “我拿回车上去解。”明檀道。
    李弥忙点头：“有劳郡主！请务必帮我解开，到时候再教我怎么解。”
    第28章
    ◎“郡主可以叫我却之哥哥。”◎
    明檀看了一眼李弥, 总觉得他神情有些怪异。但他本就有点怪，性子也很多变，明檀便没多想, 拿着鲁班锁回到自己马车上。
    上车后，明檀便开始摆弄那个鲁班锁。
    鲁班锁这种小玩意，只有在解开的那一刹那会觉得，原来这么简单啊！但在解开之前, 没有找到门道, 就只有千方百计地试。
    明檀试了好久都没能将这个鲁班锁复原。
    怜月见郡主摆弄了许久, 眉头都拧到一块了, 忍不住劝道：“郡主，您玩了许久，您不累吗？要不歇会儿吧, 奴婢给您按按脖吧。”
    “不行，我非得解开不可！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明檀埋头继续手上的木头作战，木头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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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又过了足有半个时辰, 明檀还是没解开, 但她似乎越来越来劲了……怜月根本劝不住。
    “郡主，这真的能变成一个球吗, 世子该不会是拿您寻开心的？”怜月道。
    “他敢！”明檀抬头道，“你过来瞧，这几块小木头, 都有一个面是有弧度的, 肯定可以还原成球的，只是我还没找到关窍。”
    说完, 明檀便继续了。怜月见郡主兴致勃勃的样子, 顿时恍然大悟, 世子这是怕郡主坐车时无趣，故意找了个东西给她解闷的吧！
    怜月心下不得不承认，世子真的太有心了，甚至可以说是有心机，瞧瞧郡主这样子，便知道她喜欢这小玩意呢！
    “哈哈！！我终于把球还原了！”明檀忽然惊喜大笑一声！“原来这么简单啊，我先前怎么没想到呢！”
    “还真是一个球呢。”怜月朝明檀的手望去。
    “哼哼~李弥想考我，还不是被我解开了。”明檀有些得意。
    怜月没吱声，郡主大多数时候很聪慧，但偶尔也会像这般有些迟钝，她似乎没有发现世子的用心。
    明檀握着小木，把玩了一会儿，又将它拆开，然后再次重装，重复几次后，可以很熟悉的在几息之内将木球拆开又重新装回。
    终于玩够了木球，明檀掀开车帘朝外头看看：“哎呀，都这个时辰了……”
    可不是么，天都要黑了。
    明檀再次看看手上的木球，若有所思。
    戌时下，车马才赶到下一个驿站。时辰太晚，明檀下马车后便叫人带着回房歇息。
    颠簸一整日，夜里格外好眠，翌日，明檀是被怜月叫醒的。
    这驿站似乎有许多鸟儿，明檀一醒便听到窗外许多鸟儿叽叽喳喳叫得欢。
    “许多鸟儿这么吵，我竟然没有醒。”明檀嘀咕一句。
    怜月笑道：“郡主累了，睡得香。”
    尽管才离京一百多里，但这边的膳食已经与京城不大一样。明檀对驿站准备的早膳很满意。
    早膳过后，明檀一出门，便看到李弥在门外徘徊。
    一见明檀，李弥便上前，先是行礼问安：“郡主安。”
    “李大人。”明檀语气淡淡的。
    李弥道：“郡主可解了我那个难题？”
    明檀暗自得意，叫怜月取了已经拼好的球来，明檀接到手后，抛了两下。
    “这不是挺简单的。”明檀道。
    李弥看着明檀，唇角含笑：“郡主果然解开了，当真聪慧过人，请郡主教我。”
    明檀冷傲道：“看好了，我只教一次，学不会我可不管。”
    “有劳郡主。”李弥笑着给明檀作揖。
    明檀一边拆解着球，一边道：“看好了哦，先把这个拆掉……”明檀一边说，一边拆解很快就将鲁班锁拆解开，接着又迅速地装了回去，然后将球递还给李弥道，“喏，就是这样。”
    “郡主真聪明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弥赞叹道，接过球来。
    一旁的雪风，瞥了瞥脑袋，世子可真能说瞎话。明檀和李弥说话，没注意雪风的动作，倒是怜月瞧见了。
    李弥顺利地拆了球，但是往回装的时候，似乎遇到了困难。
    “郡主，这，到这一步，之后怎么装来着……”李弥疑惑地问明檀。
    明檀见他笨手笨脚，嫌弃地道：“反过来呀！然后从这里卡进去。”明檀说着上前一步，指着一块小木头说道。
    “哦~~哦~~原来如此，这下我会了，多亏了郡主，解决了我的难题。”李弥说着，终于将那鲁班锁复原了。
    李弥用修长的手指转动的木球，再次对明檀道谢：“多谢郡主。”
    明檀这才发现，自己离李弥过于近了些，她忙退后两步，转身便往马车走。
    李弥看着明檀的背影，将球一抛，又稳稳接住，跟在明檀身后往马车去。
    明檀上马车前，被李弥给叫住了。
    “还有何事？”明檀声音愈发冷淡几分。
    只见李弥又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鲁班锁来，与那个球不一样，这个像是一朵花。
    李弥略带羞涩道：“其实，我这还有一个……郡主要不再帮我解一个？”
    郡主看着李弥手上的花形的鲁班锁，一时有些心痒痒。
    “李大人也要自己动动脑子。”明檀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拿过李弥手上的鲁班锁，转身就进了马车。
    李弥看着紧闭的车们，浅笑两声回了自己马车。
    目睹出门后这一切的怜月心里对李世子越发有些佩服，为了哄郡主开心，李世子真的煞费苦心。寻常男子能做到这份上吗？怜月也为郡主感到担忧，郡主将来的夫君若是做不到李世子这般，怎么博得郡主的欢心呢？
    明檀可没想那么多，她只看着手里的木头花。这个似乎比上一个要更难一些，用的小木条也更多。也不知道李弥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小东西。
    怜月见郡主又全神贯注投入到手上的小玩意中，心下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郡主什么时候能看出来世子的用心。
    明檀光是把这木条组成的花拆下来就废了好些功夫，等再重新往回装的时候，就更难了。
    当日行程过半，停车休息的时候，明檀还没将那木头花复原。
    “郡主，咱们下车走走吧，等下上路了再继续？”怜月小声道。
    明檀有点不想下马车，一下车，不就得见到李弥，万一他问自己有没有解开，那她多不好意思，显得她好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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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怜月到底打小跟着郡主，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呢，于是哄道：“李世子不知解了多久都没解开呢，郡主何必急于一时，您下车走走，把它先放一放，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有新思路了。”
    明檀觉得怜月说得有理，便带她下马车了。
    这次他们没在驿站落脚，就停在官道边。明檀下马车后，果然见李弥正在她马车前。
    李弥上前与明檀见礼，但并没问她是否解开鲁班锁。明檀当然也没有住动说。
    “郡主，您瞧，那儿炊烟袅袅，有个村落。我刚才看了舆图，是叫叶家村，是个守规矩的大家族的聚居地，您要与我一起乔装去探一探吗？”李弥声音温和，但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感觉。
    明檀听了李弥的建议，很是心动。她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生平这是第三次离开京城，先前一次是和徐、林两家兄妹们一起去城外探一处废弃古宅，另一次也是那帮人一起去京畿的一个县城赶庙会。
    “那速去速回。”明檀道。
    李弥笑道：“好，我回车上换*7.7.z.l身衣裳，郡主也换一身吧，不要太打眼。”
    明檀应了声，回到马车上，从行礼里寻了一件男子的外袍穿上，因着一路做女官打扮，头上也无发饰，只是换了个男子戴的玉冠，便换装成功了。怜月也迅速地换了男装。
    两人虽换了装扮，但样貌实在过于出众，还是很惹眼。只是车马总共休息一个时辰，不好多耽搁，于是他们只有这样朝叶家村走去。
    “郡主，等下到了村里，咱们以什么身份去探访呢？”李弥问道。
    明檀想了想：“过路的行商。”
    “好，那我们之间，该怎么称呼彼此呢？”李弥小心问道。
    明檀道：“那当然是以兄弟相称。”从前她和徐、林两家兄妹一起时，她和徐蘅、林若瑜也会着男装，全都是徐二哥、林三弟这样叫的。
    李弥转头看明檀：“郡主，我小字却之。”
    “嗯？”明檀疑惑不解。
    “郡主可以叫我却之哥哥。”李弥道。
    明檀一时无言以对，李弥真的病得不轻，这种称呼她怎么叫得出口！他真是不害臊！
    “郡主，不行吗？”李弥见明檀不理他，还离他远了点，小声问道。
    “李弥你别得寸进尺。”明檀冷声道。明檀又发现李弥一个新毛病，他自己胡说疯话的时候，脸一点都不红，也一点都害羞。倒是每次她稍微对他有些亲近，和气些，他便害羞得紧。这人真的很怪！
    “啊，这是郡主第一次喊我名字。”李弥小声道。
    明檀又横跨了一步，离李弥又远一些，她得离他远些，别叫他把“疯病”的病气过给自己。
    李弥见郡主越走离他越远，终于闭嘴不吱声了，然后他又慢慢的往明檀身边挪……走一步，挪近一点，再走一步，再近一点……
    走得越近，越能看清楚叶家村整个村落的全貌。这会儿正是午膳时分，炊烟袅袅，远远地便看到村头有棵大树，大树下有孩童在玩耍。看到他们后，有些孩子便往村里跑。远处的田埂上有农人扛着农具往家赶，村子深处有妇人正在高呼自家孩儿回去吃饭。
    等李弥和明檀走到村口时，李弥已经挪到明檀身边，只离她半臂距离。
    “郡主觉得如何？”李弥小声问。
    明檀心里对此地此景很喜欢，但是她不想理李弥，便道：“尚可。”
    “可是郡主的眼睛说喜欢呢。”李弥道。
    明檀瞪了李弥一眼，所以她才不想理他呢，这人真是讨厌得很。
    第29章
    ◎“郡主太过分了！”◎
    应是先前的几个孩子跑回去告诉了家里大人, 很快便有衣着体面、须发花白的老者迎到李弥与明檀跟前。
    李弥上前与老者行礼道：“老先生好。”
    老者看看李弥又看看明檀，心下纳罕，哪儿来的这两个一看就很矜贵的人。他活一辈子, 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看的人。
    “几位后生，到我们叶家村所为何事？”老者问道。
    “原来是叶老先生，我们是路过此地的行商，算错了路程, 这会儿干粮吃尽, 想要与村民买些干粮。若是可以, 再让我们兄弟吃上一顿热饭就更好了, 李某感激不尽。”李弥说着又给老者行礼。
    老人见此年轻人样貌出众又这样守礼，满意地点点头，但他们说是行商, 却是步行而来，不见车马，不见货物, 倒是有些奇怪。
    或许是出于谨慎, 留在官道旁，另有人看守也说不定。这样容貌出众的两人, 怎么也不像歹人，就算是，他们叶家村的人也不怕。
    “你们随老夫来。”老者道。
    李弥与明檀对视一眼, 两人再次给老者行礼道谢。
    老者摆摆手：“两位不必多礼, 不嫌弃的话，到老夫家中吃顿农家便饭, 行路难, 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走南闯北, 喝过不少陌生人家水缸里的水呢！”
    明檀与李弥回以礼貌的笑。
    老者的家在村子深处，正好方便了明檀与李弥，两人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
    他们看见这个村子，大多数人家都是青砖瓦房，石头砌的围墙，围墙上有些人家爬着花儿，更多人家爬着瓠瓜之类。今日天气好，还能看见许多人家院中有晾晒衣物与被褥。先前在村头的孩子，跟在几人身后，跟了一长串，对突然到访的外乡人感到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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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明檀看着安静祥和的村落景色，想到了桃花源。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乐意见到的。就是不知道李弥是怎么想到的，是凑巧还是算计好的。
    老者带着他们停在一处院落前，冲着院子里喊：“老婆子，来客了。”
    李弥扭头朝明檀瞧，眼神暧昧不清，唇角带着笑。明檀也不知怎么的，好像这一刹那，读懂了李弥的眼神与笑意，一时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在此发作，只趁着老者不注意，狠狠瞪了李弥一眼！
    院中迎出一个老妇人，见到李弥与明檀便是一愣。
    “哎哟，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生得这样好？”老妇人乐呵呵地道，“快快请进。”
    “叨扰了。”李弥与明檀给老妇人行晚辈礼。
    老者对老妇人道：“叫老大媳妇杀只鸡。”
    李弥刚要拒绝，老者便抬手道：“一只鸡，老夫还是请得起的。”
    李弥笑道：“那就多谢叶老先生款待。”
    “进屋坐吧。”老者道。
    这还是明檀第一次进到这样的民宅内，觉得很新奇。
    老者请明檀与李弥上座，两人自是不肯，只在客座落座。老者看两人越发满意，觉得他们定是大户人家懂规矩的。
    李弥与老者相谈甚欢，比如问老人家里几口人，有几个孙子孙女，种了多少田，种什么作物，每年收成如何……
    明檀记得李弥在京城时，极少与人相交，对任何人都是保持距离的，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就是在鸿胪寺，他也是每次先听明檀先说，然后再补充一些细节，明檀还是头一次见他与人说这么多话。
    更叫明檀意外的是，李弥不但懂得农事，甚至连怎么沤农家肥都知道……这还是那个高岭之花贵公子吗？要是叫京城贵女们知道你和老农探讨沤肥，她们会失望的！明檀一边听李弥说话，一边在心里腹诽着。
    但这些日子共事，再加上路上这几日，倒是叫明檀对李弥有了许多新认识。起码，李弥现在在明檀心里不再只是一个胆敢拒婚的混蛋……
    明檀几乎没说话，她对农事是完全不懂的，而且，她也不太擅长与这样的老者说话。于是，除了偶尔附和两句，她一直都在听李弥与老者说话。
    半个时辰后，一个年轻妇人过来说要摆饭了。
    饭就摆在民宅的堂屋内，一个大方桌很快就摆满了饭菜，明檀瞧一眼，除了叶老先生让杀的鸡，还有一道豆腐，一份炸小鱼，一些鲜蔬，一些腌菜，似乎把家里能上桌的都给上了。主食是添了芸豆粒的米饭。
    这样的饭菜，明檀一次都没吃过。
    入席用膳时，明檀与李弥同坐一条细长凳，明檀心里别扭，一个劲往边上坐，与李弥保持距离。
    明檀拿起竹筷，发现他们的竹筷与主家用的颜色不一样，他们用的显然是新的，他们的碗也是不一样的，夹菜的公筷公勺看上去也是新的，主家十分讲究。
    叶老爷子招呼两人用膳，明檀先是尝了口饭，与她平日吃的米显然是不一样的，口感粗粝得多，但也有米香，豆香。菜的味道自然也比不得平日吃的，口味偏咸，但因着从未吃过这般饭食，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李弥为明檀布菜，小声对她说：“坐过来些，你坐得太边上了，我现在要是站起来，你要摔到地上了。”
    明檀稍微往长凳中间挪了挪，想着等下回去再找李弥算账。
    整个午饭期间，李弥一个劲为明檀夹菜，简直恨不得要喂明檀吃才好。明檀瞪了他好几眼，他才收敛些。
    坐在另一边的雪风把头埋得低低的，觉得没眼看自家主子。而他身边的怜月心里越发觉得李世子实在有心机，她怀疑李世子要到这儿来，就为着这顿饭呢！与她家郡主坐一起，还能给她布菜。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老者赞道。
    “老先生见笑了，舍弟比较内向害羞。”李弥笑道。
    明檀趁着主家都在用膳没看他们，狠狠地踩了李弥一脚，很快，她余光就瞥见李弥脸红了……明檀更生气了。
    午膳过后，李弥提出要买一些干粮和菜干之类，很快主家就收拾出几个布袋子，李弥硬塞了十两银子给叶老先生。
    叶老先生将几人一直送到村口，目送两人离开。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明檀便与李弥拉开距离，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直到回到马车上，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李弥看着明檀上了马车，本来面带浅笑的面孔，忽然变得黯然，他叹息一声，回到自己马车上。
    明檀回到车上，看到车壁上挂着的花束与小案上放着的鲁班锁，脸色越发冷了几分。她取下花束直接从车窗丢了出去。
    “郡主……”怜月见郡主丢了花，觉得她实在气狠了，小声唤了一声。
    “嗯。”明檀应了一声。
    “您生世子的气了？”怜月问道。“因为世子给您布菜？”
    “不全是。”明檀道。
    “那您是气世子，千方百计，想要靠近您？”怜月小心道。
    明檀没回话，看着小案上的鲁班锁道，过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道：“我是生自己的气。如此轻易地就被人掌握了喜好。怜月，从出发的那一日起，我便被李弥牵着走呢！钓鱼烤鱼也好，看花也好，今日之事也好。”明檀说着顿了一下，“全都是李弥的主意，我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偏偏还乐在其中，直到刚才在叶家用饭的时候，才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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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怜月觉得，郡主之所以会这样想，归根到底是她不喜欢李世子，讨厌李世子。若是换个人，郡主定然不会这样想。若是李世子换个人讨好，定然也不会受到如此冷遇。
    “唉……”怜月没忍住叹了口气。
    明檀被怜月这一声长叹给惹笑了：“你怎么叹气。”
    怜月直摇头，有些话，她一个做婢女的可不好说，不管是多么信任的婢女。还是叫郡主自己去发现吧，若是有心结，还是自己亲手解开最好。
    明檀没有追问怜月，也没有继续复原鲁班锁，她斜靠在车壁上，掀开帘子朝车外看去。
    看了一会儿，官道边的风景便得一成不变，明檀放下车帘，又看向桌上的鲁班锁。
    “他真的不会解吗？”
    明檀本是自言自语，怜月以为郡主在问她，便老实道：“奴婢瞧着李世子应当会解的，他的小厮雪风那儿可以印证。”
    明檀叹气：“可不是么，国子学最好的学生，从小便以聪慧出名，怎么可能解不开小小的鲁班锁？他当真是拿我寻开心呢，用不同的方式罢了。”
    怜月可不管什么李世子，张世子的，她只管郡主，现在不管什么原因，李世子惹郡主不开心了，那当然全是李世子的错。
    “等晚上到驿站，奴婢把这些都还给他，也不许他再往我们车上放花了！”怜月狠狠道。
    李弥一直透过马车的车帘细缝偷看明檀的车，见到明檀把花丢出马车时，他感觉自己的心抽搐得疼得厉害。
    他没管有没有人看着，下车将那束花捡了起来，回到车上后，挂在自己车壁上。
    雪风这会儿开始心疼主子，明明主子起了大早去采花，把手都划破了才采的花，郡主却一点都不珍惜……
    “郡主太过分了，怎么把世子的花给丢了！”雪风小声道。
    李弥声音平静道：“她从来没要求我去采花，是我硬要给她的。”
    雪风还想说什么，但想想主子说的好像也对，但是他就是心疼主子，不管怎么说，主子对郡主的用心都是看得见的，郡主怎么一点都不领情呢。
    “世子，您接下来该怎么办啊？郡主为什么忽然丢了您的花？先前不是收下了么？”雪风担忧道。
    李弥叹道：“过犹不及啊，明明知道……”
    第30章
    ◎“郡主，您是在担心世子吗？”◎
    今日路上歇得有些久, 晚上到驿站时，已接近亥时。
    李弥的马车先到，下了马车后, 他便远远地看着明檀的马车。等她车到近前时，李弥默默地移开视线。
    明檀下车时，李弥正在与此地的知县和驿丞说话，交待夜间的巡防。知县和驿丞已经知道先前的刺杀, 因此对李弥之言, 十分重视。
    “下官见过郡主。”知县与驿丞给明檀行礼, 李弥也拱手道了声郡主安。
    明檀声音冷淡：“不必多礼, 时辰不早，早些安排卫队歇着，给马儿喂些草料, 夜里巡防安排好。”
    “是。”知县与驿丞应道，李弥在旁静静地看着明檀。
    明檀始终没有与李弥说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两人被带到上房, 房间倒仍是靠在一起。
    进了房, 怜月吩咐随侍的太监去打热水，她自己则查验起房中各处, 见各处都无不妥之处，怜月才又在床上铺上他们自带的床褥，让明檀坐下暂作歇息。
    隔壁房中, 雪风也细细查验房中各处, 之后小声对李弥道：“世子，您今日还不早些睡吗？”
    李弥只道：“你困了便先睡, 不必管我。”
    雪风哪能不管他, 自然是陪着李弥。
    隔壁很快便陷入一片安静, 毕竟夜已深，又颠簸了一路，明檀很快便入睡了。
    算着时辰，李弥猜想郡主一定歇下来了，他这才轻手轻脚地洗漱。
    李弥洗漱过后，人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眼睛一闭上，就想起郡主丢了他送的花。
    应该的，郡主本来就厌恶他。他本就不该对郡主有任何妄想，表明心迹已经是对她的唐突，又使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一点点试探，一点点靠近，真是难看，他活该被郡主厌恶。
    一整夜的辗转，李弥没睡好，人略显憔悴，这憔悴若是在旁人身上可能只是一种病态，但在李弥身上，却给他平添一种疏离脆弱的美感，就连怜月出门时冷不丁瞧见了，都心一紧，忍不住要心疼他起来。
    李弥对怜月颔首示意，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在明檀门口徘徊，径直往前院去找随行官员了。
    守门的小太监用哭腔对怜月道：“哎哟，我的世子，他这是怎么了？是病了还是累着了，连背影都瞧着叫人心疼。”
    怜月没吭声，亲自去厨房看了一眼，端了早膳到房中，伺候郡主用膳。
    明檀用过早膳，便该出发了。
    明檀出门时想，今日若是李弥再耍什么花招，自己该怎么应对。没想到，出门时她没见到李弥，知县与驿丞送明檀上马车，明檀在马车边也没看到李弥来与自己问安。
    上了马车，明檀下意识先前挂花束的车壁瞧去，那里空空的，没有新鲜的花补上。
    倒是那个鲁班锁，还在小案上散落地放着。
    明檀上车后，李弥送开露出一点缝隙的车帘，接着人缓缓地靠上车壁，垂下眼眸，面色沉静。
    一上午的行程，明檀一直在看外头的风景，没有碰那个鲁班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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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怜月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觉得，郡主在玩鲁班锁的时候，很明显地更开心一些。
    “要变天了。”明檀喃喃道。
    怜月也朝窗外看，只见天空飘着一大朵乌云，风也刮得厉害。
    没一会儿，程将军过来请示明檀：“郡主，要变天了，中午就不休了，在落雨前赶到下个驿站。”
    明檀应了声好，程将军便策马离开了。
    天越来越暗，车夫将车越赶越快，车内颠簸得厉害，怜月将明檀护在怀里。
    “这太快了些吧？不要紧吗？叫他们稍微慢些吧。”怜月担忧道。
    明檀记得前世他们也遭遇了大雨，还发生了意外，从山上滚下泥石来，伤了几个护卫和几匹马。
    但，因着先前明檀遇刺耽误了一日，不知还会不会遇上意外。
    前世明檀没有亲自来，只是听说出了事，具体在哪个地界出事，明檀并不知道，或者说她已经忘记了。
    “赶路要紧。”明檀道，“若是遭了雨，人和马都遭罪。”
    “郡主说的是。”怜月点点头，不再多言。
    眼看着天越来越黑，还响了几声闷雷，车外很快便风雨大作，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样的天气，容易叫人不安，明檀尤其害怕大风大雨的天气。怜月也知道郡主的性子，于是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
    “郡主要不，你还是玩那个木头打打岔吧。”怜月道。
    “不玩。”明檀道，“等回京后，我自己寻来便是，不玩他的。等到了驿站，你就把它还回去。”
    “好吧……”怜月应了声，语气似乎带着些惋惜似的。
    明檀看怜月：“你怎么了这事，莫非被李弥收买了？”
    怜月心惊，忙道：“没有的事！奴婢只是见担心郡主害怕。郡主不是最怕这样的天气么”
    明檀没吱声，瞥了一眼桌上被颠簸得在桌上颤动的小木条，想起李弥来。
    今日明檀还没见过他，倒是突然又乖起来了，就像从前一样，只要她讨厌他，他便不声不响消失在他眼前。
    天色宛如夜晚，雨越下越大，马车越行越慢。明檀感觉有些心慌，感觉要出事似的。她来之前曾想着自己要避免再有太过明显的趋吉避凶之举，这会儿真的预感不好事，她只希望自己和所有人都能平安无事。所幸，今日出发前，程将军与她看过舆图，他们今日所经之地，并无山谷。
    “到了！到了！”
    不知谁在前头喊了一声，陆续有人跟着喊，明檀听到后，松了口气。
    马车缓缓前行，怜月已经准备好雨伞，准备随时护送郡主下马车。
    马车终于停下，明檀隐约听到程将军和李弥在说话，但风雨声太大，明檀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不多时，程将军便到明檀车前，请郡主下车。
    怜月一开门，便吹进来一股强风，将小案上的鲁班锁小木条，尽数吹落在地。
    明檀蹙眉，到底俯身将它们全都捡起来，顺手放进了袖兜里，想着明日叫怜月还给李弥。
    明檀下了马车，风实在太大，雨伞全然无用，明檀的衣裳即刻被打湿。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此处的驿丞也很识趣，当即领着明檀往上房去。
    明檀下马车后，竟又没看见李弥。明明刚才还挺到他和程将军说话。
    进房后，明檀便去寻浴桶，一看便知是一个赞新的浴桶。明檀不由得又想起先前在那个驿站，李弥为她准备全新浴桶之事……
    “郡主放心，这是新的，奴婢上次就派人先头给您准备好了。”怜月道。
    “好，叫人打水来吧。”明檀道。
    热水很快打来，怜月为明檀宽衣，一不小心，明檀袖兜里的鲁班锁哗啦啦落入浴桶里。
    明檀看着那些浮在水面的小木条，一时沉默。
    “这，郡主什么时候放进袖兜了……”怜月忙到水里去捞。
    明檀裹着纱布，等怜月捞出全部的小木条。她有点不想要这桶水了……但想想人在外，到底不好太折腾下人，只能忍着不快进浴桶。
    怜月放好鲁班锁，回来继续伺候明檀入浴。因着嫌弃被小木条“玷污”了的水，明檀很快便起身了。
    明檀看那个鲁班锁更不顺眼了，道：“等下你把这个还回去。”
    “是。”怜月应了声道，“等水干了，奴婢就去还。”
    明檀嗯了一声，还好不是她洗过澡的水，那她就不还了……
    不多时，膳食送来了，明檀看了一眼，倒是发现一道腌菜，和他们在叶家村吃到的是一样的。
    明檀所有的菜都尝了，独独那个腌菜，一筷子都没动。
    “郡主不喜欢这个吗？下次我叫他们不要送这个来。”怜月道。
    明檀随口嗯了一声。
    用过膳，天已经全黑了，怜月去送食盒的时候，发现隔壁竟黑灯瞎火。
    世子今日不住隔壁吗？
    怜月想着要还鲁班锁，便找驿站的小吏问道：“李大人住哪个房？”
    小吏道：“郡主住天字号，李大人住地字号。”
    “地字号房在哪？”怜月又问。
    “在走廊的另一头。”小吏道。“不过李大人好像出去了。”
    “外头这么大的雨，他去哪儿？”怜月疑惑。
    “这小的们就不知了，姑娘要么去问问驿丞大人。”小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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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怜月没有去问，她得了信儿，回房去了。
    “郡主，今日李世子没有住我们隔壁呢，住在走廊另一头的地字号房。而且，他这会儿不在驿站，说是出去了。”怜月道。
    “外头大风大雨，他出去做什么？”明檀道。
    怜月摇头：“奴婢问了，小吏不知。奴婢今早瞧着世子好像身子不太好呢，这出去肯定要淋雨的，怕不是要病倒。”
    明檀眉头微蹙，心下思量，李弥最好不是要为她做什么，才顶风冒雨地出去。
    怜月见郡主皱眉，心下有些意外，莫非郡主是在担心李世子？
    思索再三，怜月小声问道：“郡主，您是在担心世子吗？”
    “谁担心他！”明檀瞪怜月。
    怜月憨笑：“奴婢瞧着，您听了奴婢的话，好像有点像担心的样子……”
    “都说你是个伶俐的，也有笨的时候。”明檀道。
    怜月还是不明白郡主怎么想的，明檀自也不肯细说，转身躺到床上歇息了。
    风雨声吵得明檀睡不着，还扰得她心神不宁。她索性起来看了会儿话本子，仍觉得无趣。
    怜月见明檀坐卧不安，越发觉得她是在担心李世子，只是她自己不承认，或者自己都没发觉。
    第31章
    ◎世子对郡主的关心，实在超乎寻常。◎
    明檀没睡好, 半夜时，风雨声似乎小了些，迷迷糊糊中, 明檀听到驿站里似乎有什么响动，她想起身瞧瞧，念头刚起，却又睡了过去。
    翌日, 明檀醒时, 雨仍未停。昨日淋了雨, 加之没睡好, 明檀感觉头有些重。她坐起身，扶着额头。
    怜月上前伺候，见郡主低头扶额, 忙问道：“郡主，您哪里觉得不适？”
    明檀声音比平日显得虚弱：“感觉头有些重，好像有些受寒。”
    怜月心一惊, 立马道：“奴婢去请太医来。”
    此去琅琊关, 随行人员里有太医。
    “去吧。”明檀应了声。
    怜月不敢耽搁，忙去寻太医来。太医一听说郡主病了, 忙跨着药箱跟怜月往上房走。
    途中，怜月遇见李世子与程将军从外头回来。
    “怜月姑娘，周太医, 谁病了？”程将军上前问道。
    怜月道：“郡主好像染了风寒, 我这就带太医去瞧。”
    程将军忙让出路来：“快请。”
    李弥看着怜月与太医匆忙的背影，目光幽深。
    “定是昨日淋了雨。”程将军担忧道, “希望郡主无大碍。”
    “嗯。”李弥应道。
    怜月领着太医回房, 明檀侧身躺着, 似乎已经睡着。
    “郡主，周太医来了。”怜月小声道。
    明檀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人未睁眼，只将手伸出给周太医号脉。周太医见郡主面色发红，眉头微蹙，似乎很不舒服，他忙上前给明檀号脉。
    “郡主这是染了风寒。”周太医号脉后道。
    怜月忙道：“可严重？”
    “郡主素来康健，底子好，吃两剂药，发发汗就好了，无大碍。”周太医道。
    “周太医带着药了吧？”怜月道。
    “寻常用药，都带着了，姑娘在此伺候郡主，我去配好熬好叫人给郡主送来便好。”周太医道。
    怜月给周太医行礼：“有劳周太医。”
    周太医收拾起脉枕与垫在明檀手腕上的丝帕，放入药箱，道：“姑娘给郡主喂些温热的水，再吃些清淡的粥饭，若是发汗了，莫要贪凉，稍微捂一捂。”
    怜月一一应下，送周太医出门。
    周太医离了上房，大步赶回自己房中，离着远远地他就看见自己门口站着一个人，不是李世子又是谁？
    李弥见周太医回来，迎上前去，问道：“周太医，请问郡主如何？”
    “染了风寒，并无大碍。”周太医道。
    李弥眉头微蹙，风寒虽说是小病，但若未及时医治很容易拖成大病。
    “劳周太医费心，及时医治好郡主。”李弥冲周太医作揖。
    周太医觉得有些莫名，给郡主治病本就是他分内之事，用得着李世子来嘱托自己吗？不过他还是应了李弥的话，道：“世子请放心，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下官这就去配药，熬药了。”
    李弥闻言忙错开身子，让周太医过去。
    周太医回房配好药，提着药包去厨房熬药。事关郡主，先前又发生刺杀之事，周太医不敢假手他人，一直守在药炉前。
    熬药要大半个时辰，周太医寸步未离，就是在他熬药期间，李世子竟也来到厨房一次。
    不过他没进来，只见门口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周太医疑心李世子是来看谁在熬药的……世子对郡主的关心，实在超乎寻常。
    周太医熬好药，索性自己端过去，途中，他竟又遇到李世子了……就在他疑惑是碰巧遇到还是李世子在等自己的时候，他被李世子叫住了。
    “周大人。”李弥道。
    周太医道：“李大人有何事，下官得去给郡主送药。”
    李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放在托盘上的药碗旁边：“这是蜜饯，给郡主吧。”
    周太医看看蜜饯，有些为难。毕竟不是他亲自采买或者制作的，万一郡主吃坏了，算谁的？
    “世子为何不亲自送给郡主去？”周太医道。
    李弥看着周太医，语气落寞：“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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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是啊，郡主讨厌世子，全京城谁不知道呢……周太医看着眼前的李弥，俊美异常的脸上，带着些许憔悴与落寞，心里竟有些心疼他，便道：“好吧，我替大人送去。”
    “别说是我给的。”李弥道。
    周太医越发有些心疼起李世子来，道：“下官知道了。”
    “有劳。”李弥说完朝周太医作揖。
    “不敢不敢。”周太医让过身子，“那下官这便前去了。”
    周太医来到明檀房前，门前守着的小太监忙叫开门，怜月见周太医亲自端了汤药来，忙道了谢，将托盘接下。
    “晚上我会再送来。”周太医道。“这……这个小包里是蜜饯，郡主若是嫌药苦，可以吃些。”
    “有劳周大人，大人费心了。”怜月道。
    怜月端着药碗来到明檀床前，明檀坐起身，自己接了药碗吃药。吃药还是得自己端着，心里有数。
    一口入喉，苦得明檀直皱眉。怜月忙拆开油纸包，取了一颗蜜饯给明檀：“郡主快吃一颗。”
    明檀接住蜜饯，口中瞬间有甜味散开，冲淡了苦味，而且这蜜饯味道也很好。
    “这蜜饯还挺好吃的。”明檀道。
    怜月道：“是周太医和药一起送来的。”
    明檀颔首，没有多言，继续喝药，一大碗药分了三大口喝完，期间吃了三颗蜜饯。
    吃过药，明檀又夸了一次这蜜饯：“这蜜饯真不错，与我平时吃的不太一样。怜月你也尝一颗。”
    怜月笑道：“奴婢就不尝了，您晚上还得吃药呢。”
    明檀见怜月不吃，自己倒是又捏了一颗放嘴里。怜月见郡主似乎真的很喜欢这蜜饯，便道：“郡主这么喜欢，奴婢去问问太医，这是他亲手所制，还是在哪儿买的，回头咱们买些。”
    “也好。”明檀道。
    怜月伺候明檀睡下，去厨房还托盘与药碗。还好后，她便又去寻了周太医。
    怜月对周太医说明来意，倒把周太医给难住了。蜜饯是李世子给的，李世子说不能告诉郡主。郡主若是知道自己吃的是李世子给的蜜饯，说不定要生气，本就病着，若是再惹了气，可不利于康复。
    见周太医面露难色，怜月道：“可是不容易得到？”
    周太医只有点头应下：“是……”
    怜月见状便笑道：“那就不为难周太医了。”
    怜月回到房中，明檀还未睡着，问道：“如何？”
    “奴婢问了蜜饯后，周太医便有些怪怪的，还说不容易得到，奴婢见他是在为难，就没有追问……郡主，你怎么吃完了呀！”怜月看着枕边已经空了的油纸包，语气带着无奈。
    “嘴里苦得很嘛，一不小心就吃完了，竟是稀罕物？难怪这样好吃。”明檀也有些惋惜。“说不定是谁家的秘方之类，不想外传，就别问了。你叫人去寻些普通蜜饯来晚上配着药吃就成。”
    “奴婢知道了，您歇着吧，外头还下雨，您也病着，今日是走不成的。”怜月道。
    明檀应了声，很快便睡着了。
    明檀几乎睡了一整日，只在午膳时，被怜月叫起来吃了一些。
    晚膳前，明檀彻底睡醒了。
    “郡主，您醒了，感觉可好些？”怜月上前问道。
    明檀摸了摸有些湿凉的额头：“嗯，已经不发热，头也不重了。”
    怜月笑道：“那就好，奴婢去请周太医再来瞧瞧，看看晚上的药是不是要换换。”
    周太医很快便被请过来，给明檀号过脉后道：“郡主底子好，吃了药恢复得快，晚上再吃一剂，明日就好了。”
    “有劳周太医。”明檀道。
    “不敢。“周太医恭敬应道。
    周太医从郡主处回房，再次遇上了李世子，这都第几次了？李世子对郡主竟这样上心。同为男子，他可不觉得李世子是因为郡主是他同僚他才这样的。
    “周大人，郡主如何？”李弥问道。
    “世子放心，郡主已经好了大半，晚上再吃一剂药，明日就好。”周太医道。
    李弥面色变得柔和几分：“有劳太医。”
    周太医越发对李世子有些心疼，同时又有一种释然，就连李世子这样俊美无双的男子，也会遇上这样求而不得之事，谁的人生能*7.7.z.l全无失意之时呢。
    周太医冲李弥拱手：“下官还要去熬药，世子瞧着也有些憔悴，早些回去歇着吧，郡主那儿，不用太担心。”
    李弥与周太医回礼，转身离开。
    晚膳过后，周太医又端着托盘来送药。
    明檀睡了一整日，这会儿精神挺好，坐在床上看话本。
    “郡主，该吃药了。”怜月端着药碗来到床边，她放下药，又去取了包蜜饯来，道：“这是奴婢叫人去寻来的蜜饯，郡主吃吃看。”
    明檀没接药，倒是把蜜饯先接了过来，她觉得这蜜饯和上午吃的有点像。她捏了一颗放入口中。
    “嗯？”明檀疑惑，味道竟是一样的。莫非那其实就是普通蜜饯，只是她从前没吃过？那周太医怎么不肯说呢？
    “怎么了，可是不好吃？”怜月问道。
    明檀缓缓摇头：“不是……这蜜饯和上午吃的是一样的。”
    怜月一愣：“一样的？郡主不是说那个蜜饯很好吃，应该很难得吗？这他们说就是附近集市上买的啊。”
    “你尝尝。”明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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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怜月尝了一颗：“果然好吃，甜而不腻，还有几分鲜果的清香。”
    明檀看着包蜜饯的油纸边缘，有一个缺口，心下一动，道：“上午那个油纸丢出去没？”
    “还没有。”怜月道。
    “去拿来。”
    怜月去拿了油纸来，明檀将两张纸放在一起，一张缺了个口，一张多出来一些，放在一起严丝合缝。
    “莫非这也是周太医给的？”怜月道。
    明檀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只怕，这蜜饯的主人另有其人。
    明檀一大口把药给咕咚完了，捏了一个蜜饯吃下，然后缓缓道：“蜜饯是谁寻来的，你去找他，就说我吃坏了，叫他交代这蜜饯到底哪来的。”
    第32章
    ◎郡主没丢下他，李弥想。◎
    怜月心有疑惑, 不敢多问，只照郡主的吩咐去做。
    怜月先去找了派出的太监，那太监说是请了驿站的小吏去买的, 忙去把那小吏寻来。
    “姑娘，您找我？”小吏躬着身子来到怜月跟前，很是拘谨。
    “你那蜜饯是在哪儿买的？郡主吃了觉得不舒服。”怜月板着脸道。
    小吏闻言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我不知道……”
    怜月见对方竟然吓得跪下了，一时也六神无主。
    小吏只管磕头, 却不敢说出蜜饯的来历, 怜月叫他起来他也不起。
    “蜜饯是我给他的。”
    怜月身后,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
    怜月转头一看, 只见李世子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略大的油纸包。
    “怜月姑娘，那蜜饯是我硬要给他的。”李弥温声道。
    竟然是李世子给郡主的, 难怪周太医那么为难……郡主应该是猜到了才叫她来找的。
    “好了，你快起来吧，没你的事了。”怜月对跪在地上的小吏道。
    小吏忙起身走了。
    小吏走后, 李弥问道：“郡主当真吃了蜜饯觉得不舒服吗？”
    怜月道：“世子为何不自己送给郡主, 惹这不必要的麻烦。”
    李弥人站在廊柱的红灯笼下，好似画里走出的人。他垂眸缓缓道：“我不想让郡主困扰。”
    怜月看着李弥, 他站在那儿，连他周围的气息似乎都变得悲伤与落寞起来。怜月看着这样的李世子，一时有些说不上话来。沉默了好几息后, 她才道：“既然是世子送的, 奴婢就先回去了。”
    李弥将手上的油纸包递过去：“这个……给郡主吧。”
    怜月看看李弥，到底接了过来, 福了福身子便回房去。
    明檀仍在看话本子, 但看了许久, 都未曾翻页。听到怜月开门的声音，她放下话本，坐直身子。
    怜月手上捧着油纸包，来到明檀跟前道：“郡主已经猜到是世子给您的蜜饯吗？”
    “果然是他啊……”明檀喃喃道。
    “是，世子又给了我一包，说给您的……”怜月将手上的油纸包递过去。
    明檀没接，只道：“放着吧，他还有说什么吗？”
    怜月将油纸包房到桌案上，道：“奴婢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给郡主，他说不想郡主困扰。”
    明檀哼了一声，惯会说好听的。
    “对了，郡主一整日歇着，倒是没告诉您，昨日咱们到这后不久，李世子便与程将军去探路了。前面有地方塌方了，有山民被困，程将军和李世子都亲自动手挖人去了，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怜月道。
    明檀想起她半夜听到动静，原来是李弥从外头回来。这应该就是前世的那次事故，看样子他们已经错开了。明檀心下一动，道：“前方塌方，他们怎么知道的？”
    明檀疑心，李弥是不是也重生了？
    怜月道：“听说是世子看舆图，知道前方有山，昨日雨势来得猛，他担心出事便去探探，没想到真叫他遇上了。”
    明檀蹙起眉来，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李弥真的也重生了。李弥心细，想到这点倒是不难，但前世怎么就没避开呢？明檀觉得李弥与前世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尤其是对待自己的事上……难不成，他真的因为被她一直欺负才变成现在这样子？明檀想不通。
    “郡主，您怎么了？”怜月问道。
    明檀轻轻摇头：“无事。”
    怜月想着昨日郡主辗转反侧的样子，便小心道：“那李世子那边，往后您准备怎么办呢？”
    明檀回避了怜月的眼神，扭身躺下，拉起薄被盖上，道：“什么怎么办，公事公办！”
    怜月看着郡主的背影，闷声笑笑没有追问。
    翌日一早，雨仍在下着，但雨势已小，天也亮堂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放晴。
    周太医主动来给明檀请脉。他已经知道蜜饯之事暴露了，心中难免忐忑，好在郡主一字未提。
    “郡主已无碍，这两日仔细别再受寒就行，可以用温热的水代替茶水喝两天。”周太医道。
    “药不用喝了吗？”怜月问。
    “不用了，是药三分毒，尽量还是避免吃药。”周太医道。
    晌午时分，雨住风止，天放渐渐放晴。
    明檀在房中闷了一日，见放晴了，便出门走走。
    来时太暗又下着大雨，什么都没看清，这会儿站在驿站前四下看看，能看到前方的山，山势比他们刚离京时要高要陡，山上的树木也更密。
    这山里不知有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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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明檀正想着，却见程将军和李弥带着几个护卫策马从外头回来。
    明檀避之不及，只好在原处等他们。一行人骑马很快到驿站门口，明檀发现他们竟是去打猎了。每个人的马后头都驮着猎物，李弥倒是与旁人不同，他右手握住缰绳，左手抱着一个火红的猎物。
    见郡主在驿站门口，一行人纷纷下马与明檀行礼。
    明檀这会儿才看见，李弥左手上竟抱着一只红狐，那红狐乖顺地窝在李弥的臂弯，还是个活物。
    “郡主，我们打了不少猎物。”程将军兴奋地道。
    明檀笑道：“难为你们，才下的雨，还去打猎，是在前头山里？”
    “是。”程将军笑道。“我们打的这些不算什么，倒是李大人怀里这只小红狐是个稀罕物，还是它自己撞到李大人怀里去的。”
    明檀看了一眼那红狐，瞧着应当还幼崽，趴在李弥怀里一动不动。
    “倒是乖巧。”明檀道。
    “可不是，我们都说了一路了，这小狐狸八成是成精，见李大人生得好看，看上李大人了。”程将军笑道，话音一落，后头的护卫们都跟着笑。
    明檀也跟着笑笑，忍不住看那红狐。李弥伸手抚着红狐的背，在红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他的手指纤长白皙，关节分明。
    他们一行人带着猎物，有很浓的血腥味，这红狐竟然这么安稳地待着，莫非当真成精了不成？明檀想着自己都能重生，这世上便是有什么精怪也不足为奇。
    李弥见明檀看红狐，便看着她温声道：“把这红狐，送给郡主可好？”
    明檀倒是喜欢这小红狐，但是她不想收李弥的礼物，便客气地笑道：“程将军都说这小玩意是看上李大人了，我怎么忍心把它从你身边带走呢，那它该伤心了。”
    李弥看着明檀，眸光闪动：“我想把它送给郡主解闷才带回来的，郡主若是不收，便将它放归山林吧。”
    明檀看那红狐，心下挣扎片刻，到底没肯收，只道：“它本就属于山林。”
    李弥颔首：“郡主说的是，那便放归吧。”
    程将军觉得有点可惜，这小玩意长得好看，又亲人，当个小玩意养着，比狸奴稀罕多了，但他也不敢驳郡主的话，便随他们了。
    “我们去把猎物处理一下，郡主，末将告退了。”程将军道。
    “将军请便。”明檀道。
    李弥对程将军道：“我去放归这小东西，回来就去帮忙。”
    “好嘞，等着李大人的好料方呢。”程将军笑道。
    明檀想起先前钓鱼的时候，李弥曾经说过给他做叫花鸡和烤兔肉。也不知道今日他会不会给她做，明檀想起当日之事，心头便觉得一阵烦躁。当日自己竟然与他说那样的话，倒像是撒娇。
    程将军带着众人离开，明檀也准备回去。
    “郡主……”李弥唤了一声。
    明檀冷淡回首：“李大人还有事？”
    “郡主可要与我一同去放归它？”李弥试探地问道。
    明檀看那红狐，发现那红狐竟也在看她，一双眼瞧着似乎真的有灵性似的。
    明檀上前两步，想要摸一下这小东西，手刚靠过去，那红狐竟顺着她的胳膊爬到她怀里去。明檀被吓了一跳，连后退几步。
    李弥见明檀惊到了，想要把那红狐抓回来，伸出手却又不敢靠近明檀，只略显紧张地喊了一声：“郡主……”
    怜月也吓到了，到底是野物，万一咬了郡主可不得了。
    明檀下意识地拖住了这红狐，它便乖巧地窝在明檀臂弯，一动不动了。
    李弥见它乖巧，唇角一弯：“郡主，它好像喜欢你呢，要不留着吧？”
    明檀左手托着红狐，右手抚着它的背道：“还是放它回去吧。”她还是不愿意与李弥有私人牵扯。
    “好。”李弥沉声道，“那我们这就去吧，不要叫它沾染太多人的气息。”
    这下明檀不得不去了，毕竟这小东西现在窝在她怀里。
    “那走吧，怜月去叫人驾车来。”明檀道。
    怜月应了声便去叫人驾车，李弥与明檀站在驿站门口，护卫们不远不近地跟着。
    明檀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红狐，李弥则一直在看她。明檀能感觉到李弥的视线，越发不肯抬头。
    但李弥比先前几日收敛得多，话也少了，与从前一样“识趣”。
    马车到了，明檀与怜月上了马车，李弥骑马走在马车前。
    “郡主，你怎么不留下它啊，它好像很亲人，也喜欢你。”怜月道。
    “它本就是野物。”明檀道。
    “那若是程将军带回来送您的的呢……”怜月小声道。
    “你如今胆子是大了。”明檀淡淡道。
    怜月心一惊，忙道：“奴婢该死。”
    明檀没再言语，心里莫名觉得闷闷的。
    一直到马车停下，明檀都没有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红狐的背。临下车前，明檀柔声对红狐道：“小东西，你是野物，离人远一点，连人都看不清人心，何况你这个小东西。你生得这样好看，仔细被人剥皮做成围脖。”
    李弥勒马就停在车厢边，与明檀只隔了一个车壁，明檀温柔与红狐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明檀抱着红狐下车，他们已经到了一片林子旁，林子后头便是大山。
    明檀没吱声，直接朝林子里头走。李弥和怜月以及跟着的护卫，全都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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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走进林子得有半里地，明檀将红狐放在地上。
    “回去吧。”明檀道。
    谁料那红狐竟不走，还想往明檀身上爬。
    明檀捏着它的后颈将它提起来，恐吓道：“还跟着我，把你剥皮做围脖！”说完，明檀将它又放下，“快走吧。”
    它竟又去找李弥，李弥转头对明檀道：“要不郡主再考虑一下，它这样亲近人，若是放归后，再被人捉到，只怕是没命了。”
    明檀道：“你们刚才不也打猎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弥心一颤：“郡主说得是。”说完，李弥将那红狐又往林子深处送了送，等他出林子的时候，明檀已经在马车上了。
    郡主没丢下他，李弥想。
    第33章
    ◎“郡主，你别误会我，好吗？”◎
    明檀回到马车上, 怜月低头缩着身子，不敢说话，也不敢看明檀。她今日对郡主说的话逾矩了, 郡主就是打她罚她都是应当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似的，竟然说了那样的话……
    怜月是打小从宫女中选出来伺候明檀的，明檀待她素来亲厚, 这会儿见怜月吓得不轻, 明檀缓缓道：“好了, 你知错便行。”
    “奴婢知错了！”怜月忙道, “奴婢再也不敢了。”
    明檀看看怜月：“莫不是近来与李弥走得近些，你瞧上他了，才帮他说话？”
    怜月吓得脸都白了, 双手直摆，简直要哭了：“郡主，奴婢没有！”
    “没有就好。”明檀道。
    怜月心道, 她就算心里觉得李世子在某些方面挺好的, 也是觉得他对郡主用心，是替郡主看上的, 绝对不是为自己。她心下懊悔得很，也疑心自己是不是被李世子的模样给蛊惑了。明明知道郡主不喜他，还是忍不住要想他的好, 想他若是和郡主一起……
    几人回到驿站, 明檀还未下车时，李弥便隔着车厢对明檀道：“郡主, 我去帮程将军处理猎物, 等下做好了给你送去些。”
    “有劳李大人。”明檀客气道。
    “那, 在下告退。”李弥说完便走。
    明檀下车时，已经不见李弥的身影，明檀觉得他这样就很好。像前些日子那样，就太过了。
    明檀回到房中歇息，大半个时辰后，小太监送了些烤熟的兔肉、鹿肉来，一并送来的还有一小瓶药丸子。
    “郡主，您尝尝这些肉，听说是世子亲片的肉，亲自调的味，亲手烤的。”小太监笑着将托盘放在桌案上，上头放着几个碟子，每个碟子里的肉并不多，小太监一边将碟子取出，一边道，“世子说，郡主身子才大安，给您少吃些尝尝鲜，若是觉得哪个好，回头您告诉他，他再给您做。”
    “嗯，我知道了，这又是什么？”明檀拿起那个小瓷瓶。
    “这也世子给您备用的，您昨日染了风寒，这会儿吃这些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吃一丸。”小太监道。
    明檀看着手上的小瓷瓶，心道这人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又是怎么想到的……虽然她也有些保命、解毒的药就是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替我多谢李大人。”明檀道。
    “是。”小太监得了话便下去了。
    明檀夹起一片薄薄的肉，放入口中，她顿时瞪大了眼，外酥里嫩，汁水充盈，鲜而不腥，李弥还当真有好手艺！先前他说要是选官选不上就开食肆，如今明檀瞧着，这注意还真是不错呢！不过他可是李弥，选官怎么会选不上呢，等这次差事半完，他回去就有正经官当了。
    还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不能造福京城百姓了~~
    怜月一见郡主的神情便知郡主喜欢这些食物，嘴唇弯弯，心道李世子真是厉害得很，什么都会。
    明檀知道自己身子才愈，不宜多吃肉食，每样尝了两片便不吃了，剩下的都给怜月。她吃下去也没有觉得不舒服，那一瓶小药丸子没用得上，明檀叫怜月收起来了。
    怜月尝了一片肉，果然美味，难怪郡主喜欢。不过有了先前之事，怜月不敢多言，也不敢夸李世子，只是默默地将剩下的肉全都吃了……
    耽搁了两日，这会儿天放晴，午后程将军便派人来问明檀，身子可大安，可经得住颠簸。
    明檀可不想为着自己耽误行程，虽说日子有宽裕，但谁知道前头是不是一路太平顺利，便道：“我身子已经大安，随时可以出发。”
    半炷香的功夫，便有人来告知明檀，可以出发了。
    明檀这儿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得了话，便与怜月出门。
    明檀出了屋，只见走廊另一头的李弥也出屋。他远远地朝明檀颔首示意，并没有到她跟前来。
    对，就是这样，明檀心道，这才识趣。
    驿丞带着小吏给明檀一行人送行，明檀应付几句便朝马车走去。
    到了马车边上，怜月一开车门，便惊呼一声。
    明檀问：“何事惊慌？”
    怜月让了让身子，示意明檀自己瞧。
    明檀探头一看，上午被他们送走的红狐竟然又回来了，还偷溜进了她的马车，正趴在她平日坐的地方。莫非是真的成精了？还是有人压根就没放归，故意放进她车里的？
    “去抱下来！”明檀道。
    “是。”怜月忙到车上，但她还没碰到红狐，那小家伙便窜开，直接跳进了明檀怀里。
    明檀疑心李弥没有放归这红狐，甚至觉得这可能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戏码，这红狐是被人驯过的，不然怎么这么亲人？明檀一时气血上涌，抱着红狐一言不发来到李弥马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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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李弥的车夫见郡主过来了，忙下马车给她行礼。
    车内的李弥听到车夫的行礼声，立马打开车门。李弥见明檀手上抱着红狐顿时一愣：“这小东西，怎么回来了？”
    明檀冷声道：“李大人当真不知为何？”
    李弥见明檀面含愠色，旋即明白她误会自己了，便要下马车解释。明檀却不想听他说话，只把那小红狐往李弥怀里塞，连带着李弥一起又塞回车里去了。
    李弥没站稳险些摔倒，明檀转身前瞥见李弥的车壁上挂着两束已经干枯的花，从包花的布来看，正是先前被换的一束以及被她丢掉的那束……明檀没想到李弥竟然把她丢的花捡了回来，一时脚步一顿，但立马快步离开。
    “郡主，此时与我绝无关系，它是自己跑回来找郡主的。”李弥跳下车，追着明檀。
    明檀头也不回，李弥追了几步，拦在明檀面前。
    李弥目光深沉，面无笑意，看着明檀沉声道：“不是我将它弄回来的。”
    明檀从未见李弥这般神情，一时莫名觉得他没有撒谎。
    “不管是不是，总归是你先惹回来的。”明檀道。
    “先前是我带它回去，但这次不是……郡主，你别误会我，好吗？”李弥说着眼神柔和了几分，深深看着看着明檀。
    明檀看着李弥眼神的变化，一时有些脸热，她躲着李弥的目光：“我……我知道了，算是我误会你了。”
    “那郡主准备怎么处置这小玩意？”李弥看向怀里的红狐，“它自己找回来，还找到郡主的车上。郡主，这下，它不算是我送的了，你就留下它吧。”
    明檀见程将军、鸿胪寺的官员、宫里随行的太监、女官以及护卫们全都偷偷地看他们，越发脸有些发烫，道：“既然它自己要跟着我，就遂它愿吧。”
    李弥将红狐递给明檀，明檀接过，轻拍了一下它的脑袋：“你真是成精了！”
    “到底是野物，郡主要仔细着些，别与它太亲近，等到了下个驿站，叫周太医给配些药，给它洗个药浴。”李弥道。
    “多谢李大人提醒。”明檀一时不愿看李弥的脸，只对着红狐回他话。
    李弥自是半点都不恼，反而面色回春，带着笑意：“郡主，那我们上车出发吧。”
    明檀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抱着红狐回到自己马车。
    李弥看着明檀的背影心想，他也是自己想要跟着郡主的，她什么时候能遂他的愿呢……李弥心里有几分羡慕起那红狐来。
    两人各自回到马车上，明檀数落着怀里的红狐：“你可真会给我找事！竟又叫你找了回来，说，你是不是成精了？不说我就剥了你的皮，做围脖！”
    红狐自然不会说话，也没成精，它只是乖巧地趴在明檀怀里。
    怜月笑道：“郡主既然留下它了，得给它取个名字吧？”
    明檀看它一身赤红的皮毛，长得很是好看，沉思片刻后道：“就叫采彤如何？”
    怜月道：“奴婢愚笨，想不出是哪两个字。”
    “采便是采薇的采，彤便是红色。”明檀道。
    怜月笑道：“如此甚好！采彤，快谢郡主赐名。”
    红狐并未成精，也听不懂怜月的话，不知道自己有了名字，它从明檀怀里跳出，趴在她腿边，将头埋起睡了。
    “瞧着比您小时候养的狸奴都要乖呢。”怜月道。
    “我怀疑是谁驯养过，后来走失的。”明檀仍是觉得这红狐过于亲人，就算不是李弥安排的，也有可能是别人驯养过，之后走失的。
    怜月笑道：“总归它为自己找个好前程，这会儿是郡主的了。”
    明檀也笑：“是个机灵的。”
    车内一时安静下来，明檀靠着车壁，不得得想起刚才之事，心里隐隐有种烦躁之感。她刚才确实冲动了些，一想到可能又是李弥的花招，她就难以冷静。
    看着原先挂花束的地方，这会儿空荡荡的，便又想起李弥车壁上挂着的两束枯萎的花，她不由得要去想，李弥是怀中什么样的心绪去捡回被她丢弃的花束呢……
    明檀的心思不收控制地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全都与李弥有关，明檀回过神来时，倒吸一口气，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34章
    ◎明檀忽地觉得这狐狸，有点像李弥……◎
    到下个落脚驿站时, 已近亥时。
    明檀下车时，感觉腿有些发软，一直坐着, 加上一路颠簸，浑身感觉要散架了。
    稍微用了些饭食，脚踏实地地走了走，明檀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李弥不忘差人送了些生肉来, 明檀用筷子夹了喂给采彤。
    “这小玩意定是被人驯养过的。”明檀见采彤吃完一块肉就眼巴巴地看着她, 语气肯定地对怜月道。
    “郡主还怀疑是李世子？”怜月问道。
    明檀摇头：“应该不是, 他说不是, 不像撒谎，估计是附近的山民驯养过，不知怎么又回到山里去了。”
    怜月觉得郡主的猜测有道理, 便笑道：“估计是回到山里自己觅不到食，所以看见人，就往人身上扑。”
    “也不知道说它机灵好, 还是傻好。”明檀道。
    怜月觉得是机灵, 郡主是不会亏待她的人的，也不会亏待她的小玩意们。
    咚咚响起两下敲门声, 怜月隔着门问是谁，来人道：“给郡主送药浴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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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怜月开门，是周太医身边的小厮, 提着一个木桶, 里头是冒着热气的药浴。
    “有劳。”怜月道了谢，接过木桶。
    明檀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找的周太医？”
    怜月一愣：“奴婢没找啊。”
    “那这药浴……”明檀话没说完, 便住了口。不是她们还能有谁, 自然是李弥。这人……心有必要细到这份上吗？
    明檀与怜月一起为采彤洗药浴, 这小玩意实在是乖巧，被丢进水里都不跑，简直就是习惯了似的。
    明檀还在它腿上发现了一个伤疤，越发觉得它最起码曾经被人救助过，因此才会对人很信赖，甚至想方设法赖上来。
    如今天不冷，采彤被洗过后，裹着一层绸布，被明檀抱在手里。
    怜月见明檀抱着采彤的模样，倒像是抱个小婴孩。怜月不由心下感慨，也不知道将来郡主的夫君到底是什么模样，他们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来。
    “郡主，时辰已晚，您也洗洗歇下吧，奴婢把这小东西安置了。”怜月道。
    此后的几日，一路太平，明檀有了采彤解闷，路上倒是没觉得那么无趣了。李弥每日都会派人送些生肉过来，有时还会烤些鱼或者肉给她吃，但他一次都没有单独到她跟前来，也没有再给她送花，更没有邀请她一起去看风景或者探访村落之类。
    明檀几次想叫怜月把那个鲁班锁还给李弥，但最终一直没开口。那鲁班锁，被装在一个香囊里，与明檀的随身行李一起，每日被带进带出，明檀也没有重新拿出来摆弄。
    李弥也一直没有问她讨要，好像忘了这个物件似的。
    算他识趣！明檀道，果然不给他好脸色，他就懂事了。
    但怜月觉得，郡主哪怕有了采彤陪伴，也不如刚离京那几日快乐，有时候她还抱着采彤发呆，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京城到琅琊关，将近一千里，明檀一行人，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月，到琅琊关这一日，正好是端午。
    镇守琅琊关的裴昂裴将军，亲自去迎明檀一行人。
    明檀这会儿已经换了夏装，仍是女官的装束，与同行的女官相差不大。
    裴昂一直镇守琅琊关，年近三十，还未娶亲。不为别的，只因他自己文武双全，样貌出众，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但琅琊关这地方，哪来的美人？
    裴昂上一次见明檀时，她还小，虽说已经容貌出众，但觉得只是个孩子，这会儿明檀再出现在裴昂面前，他顿时觉得移不开眼。
    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多年，宁缺毋滥的大美人妻子人选？裴昂到底年长，即便有心思，面上也绝不显露，况且他也不能只看外貌，还得了解习性。因此明檀对裴昂的心思毫无察觉。
    “郡主、李大人、程将军，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裴昂朝众人拱手。
    明檀笑道：“裴将军与将士们镇守琅琊关多年，才是劳苦功高。”
    这话裴昂喜欢，觉得明檀郡主不光貌美，还识大体，心里对她的喜欢越发多了一分。
    李弥站在明檀身侧，不动神色地打量裴昂，裴昂带着探究的眼神看明檀时，李弥也正看他。出于直觉与本能，李弥倒是一眼就将裴昂的心思给看穿了。
    李弥觉得这很正常，若是见到郡主这样的女子都无动于衷，那才是怪事一桩呢。
    “今日端午，末将与将士们一起包了粽子，还打了许多猎物，正好为郡主与诸位大人接风。”裴昂爽朗道。
    “劳将军费心。”李弥道。
    裴昂将明檀与李弥等人领到将军府，先安排他们休息。
    裴将军可没收到皇上的指示，说要撮合明檀与李弥。他还听程将军说了，郡主和李弥一路上闹得似乎不太愉快，加上他自己的一点私心，李弥被安排在西院，明檀在东院，两个人离得老远。
    裴昂虽说没娶妻，倒是有个小妾，姓薛，平日里将军府的内务，多是她打理。
    但叫一个小妾招呼郡主，便太失礼，裴昂一时有些犯难。
    薛氏平日最是温柔体贴，见裴昂犯难，便细声道：“将军平日顶聪明的人，这会儿倒糊涂了。郡主如今是朝廷的特使，您要看的是她这会子的身份，而不是对待一般女眷，您应当向对待李大人一样对待郡主，亲自招待。至于一些内务小事，吃穿用度，交给妾与府上的婢女打理便是。”
    裴昂嘶了一声，点头笑道：“你倒是机灵，这话说的有理。”
    薛氏掩嘴笑道：“我机灵也是将军教的。妾也有私心，郡主金枝玉叶，妾若是无意间怠慢了，丢的可是将军府的人。”
    裴昂连连点头：“你素来懂事，平日没白疼你。”
    东院内，明檀到了她暂居的之处。可以看出，一应布置齐全，且都是新的，虽不奢华，胜在干净。伺候的婢女也准备了六个，对颠簸一路的人来说，已经是极好之所。
    “郡主，先叫人打水来给您沐浴吧。”怜月道。
    “嗯。”明檀应了声。
    如今天气热，昨夜为了赶路，他们到驿站已经很晚，明檀没有沐浴便歇下了，身上早就觉得不利爽了。
    怜月便去吩咐人打水。随行的太监把装着采彤的笼子给送了过来。它一直要追着明檀，刚才的场合不适合它出现，明檀便狠心将它关起来了，这会儿它正在笼子里打转，一看到明檀便停下来看她。
    明檀吩咐小太监：“把它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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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小太监打开笼子，采彤蹭一下蹿到明檀身上。
    将军府的婢女们在一旁早就看呆了。怎么郡主还养了这么个玩意儿，这可不是好东西……郡主倒不怕人说闲话，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怜月对那几个婢女道：“这是郡主养的红狐，叫采彤，你们平日不要去逗弄它。”
    “是。”婢女们就算心里有想法，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
    热水送了过来，明檀开始沐浴。采彤亦步亦趋地跟着明檀，明檀沐浴它便在旁边蹲着。
    怜月笑道：“采彤有时候像只狸奴，有时候又像只看家犬。”
    明檀用手指上的水去弹采彤，它也不跑，就这么蹲守着。不知怎的，明檀忽地觉得这狐狸，有点像李弥……她顿时脸有些发烫，好在她正在沐浴，怜月没瞧出来她的脸红了。
    怎么就想到他了……明檀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一句。
    明檀还在沐浴，薛氏便已经听说那位京城来的郡主，竟然养了只狐狸玩儿。
    “竟然养狐狸，也不怕惹了一身骚气。”薛氏与婢女嘀咕道。
    来回话的婢女又小声道：“将军回房后，换了衣裳，还洗面整须了。”
    薛氏脸一沉：“听说那位郡主是天姿国色？当真如此？”
    婢女不敢说是，但也不能撒谎，支支吾吾道：“是比寻常人要好看些。”
    薛氏作为裴昂的妾氏，对裴昂一直想寻一个秀外慧中的妻子这事自然是知道的。如今这位郡主云英未嫁，又是天姿国色的大美人，身份还那样尊贵，只怕是个男人都会动心。
    瞧将军又是更衣，又是整须，便知他上心了。若非如此，他在迎接这些人之前他怎么不做那些，还不是为了给郡主看的？
    明檀沐浴过后，未穿官服，换上了自己寻常穿的衣裙，才洗过的长发披散着，人缓缓地从*7.7.z.l屏风后头走出来，直把将军府的婢女看呆了眼。
    先前郡主穿着官服，她们也没敢细看，这会儿她们才惊觉，郡主的美貌实在叫人心惊。同时，她们心里都想到了薛氏，不知这位将军府实际的女主人，看到郡主后，又会作何感想。
    明檀躺到床上，怜月拿着干帕子给她绞头发。
    “郡主您歇会儿吧，接风宴还要有一会儿呢。”怜月道。
    明檀懒懒地嗯了一声，闭上双眸。怜月手下边极为轻柔的为明檀拭干头发。
    明檀本来只是闭目养神，但沐浴过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竟很快就睡着了。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才被怜月叫醒。
    “郡主，您起身梳妆更衣了。”怜月轻声道。
    明檀睁眼，缓了两息才想起自己这会儿身在何处。
    怜月问道：“郡主你穿官服还是您自己的衣裳？”
    “自然是穿官服。”明檀道。
    “是。”怜月应了声，便取来干净的官服与明檀换上，头发也简单束起，簪了寻常上值时的玉簪。
    接风宴设在将军府的长胜亭，明檀带着怜月赴宴，采彤被锁在房中。
    明檀到时，李弥、程将军与鸿胪寺的官员等人都已经到了。
    “小憩了片刻，来晚了，诸位恕罪。”明檀道。
    “不敢，不敢，我们也才到。”程将军道。
    裴昂见郡主还是穿了官服一时有些失望，他想看看郡主着女装是什么模样。
    李弥对明檀的着装不甚在意，倒是一眼就注意到，裴将军换了衣裳，整了须，还重新梳了头，如此这般是为谁？
    还好，他也换了衣裳，还是和郡主形制一样，颜色不同的官服。
    “郡主请上座。”裴昂道。
    明檀落坐在裴昂的右下手，李弥在他左下手，与明檀面对面。其余官员们，依次落坐。
    裴昂笑道：“诸位大人在京城，想来是吃惯了珍馐玉馔，到了此处，便尝尝当地的特色。”
    明檀笑道：“如此最好。”
    程将军道：“吃不吃的无所谓，给末将来点当地的酒尝尝才是真。”
    裴昂一拍手，便有两个士卒抬着一个大酒坛子上来。
    明檀素来也好美酒，心里对琅琊关这边的美酒也有些期待。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一大坛子酒，只有李弥在看明檀。
    怜月看到李世子在朝她使眼色，便轻轻附耳对明檀道：“世子在看您。”
    明檀便也朝李弥瞧去，只见李弥从桌案下抬起一个小爪子，朝她挥挥手，又放了回去……
    第35章
    ◎一把搂住明檀的腰◎
    那是采彤的爪子……
    那小东西明明被锁在房中么, 怎么跑了出来，还跑到李弥那去了。
    明檀见李弥一只手放在桌案下，知道他正按着采彤。怜月也瞧见李弥的动作, 小声问明檀：“郡主，奴婢去把采彤抱回去吗？”
    明檀又看李弥，只见他唇角含笑，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明檀便对怜月摆摆手, 叫她先别管。
    这时, 裴昂叫婢女给宾客倒酒, 怜月退后一步, 给将军府的婢女腾位，明檀也将目光收回。
    裴昂笑道：“诸位大人尝尝这酒。”
    酒坛一打开，酒香便传遍席间。
    程将军抚掌笑道：“一闻便知是好酒！”
    明檀道：“此酒应当比较烈。”
    “哦？郡主还懂酒？”裴昂道。
    “不敢说懂, 只是略吃过几种罢了。”明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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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裴昂笑道：“没错，比起京城的酒，此酒要烈得多, 诸位大人, 不醉不归！”说完他又单对明檀道，“郡主随意便好。”
    婢女每个人都倒上酒, 明檀近距离闻到酒香，轻轻点头，确实是好酒, 应当也是陈酿。
    此时菜亦上了不少, 肉食居多，碗盘皆比京城用得更大, 许多菜式都是明檀没见过的。
    裴昂站起身, 举杯道：“第一杯, 我敬各位大人，一路辛劳。”
    众人便都起身，明檀看向李弥，见他也站起身，上手托杯，明檀疑惑，采彤又跑了？
    明檀收回视线，对裴昂道：“多谢裴将军，您费心了。”
    “多谢裴将军。”众人道谢，吃下杯中之酒。
    “好酒！”程将军朗声道。“够劲！”
    裴昂明檀：“郡主觉得如何？”
    明檀道：“确实是好酒，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酿一方酒，这酒应当只有琅琊关才有。”
    “郡主说的对！”裴昂笑道。
    明檀听到这句话，心下一愣，瞥了一眼李弥，这可是李弥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只见李弥也在看她，还把采彤的小爪子一举而过……明檀没忍住低头笑了。
    裴昂见郡主笑了，以为是被自己夸的，一时心神荡漾，举杯对明檀道：“郡主此番辛劳，裴某敬郡主。”
    “谢将军。”明檀也举杯吃了一口，这酒对明檀来说，确实有些烈，因此她只吃了一小口。
    长胜亭西侧的假山后，薛氏正在朝亭中张望，此时天色虽晚，但亭中灯火通明，薛氏能看到坐在裴昂右下手的明檀，也看到将军正在看她。
    “还真是绝好的容貌，难怪将军看一眼就上心了。”薛氏语气阴冷，身后跟着的婢女不敢吱声。
    忽地，薛氏又看见坐在将军左下手的李弥，她的心猛地一突：“坐在将军左下手的是谁？可是那位李世子？”
    “是李世子。”婢女道。
    薛氏捂住自己的怦怦跳的心口：裴昂成日觉得自己英俊，与那位李世子比起来，可就差远了，那才是稀世罕见的美男子。
    薛氏有些看呆了，但她又看看裴昂，渐渐冷静下来。美男子再好，也与她无关，她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裴昂牢牢抓在手心里，不让他娶妻。
    那位李世子好像一直在看郡主……薛氏想着今日打听到的事，心道，这位李世子果然也心仪郡主。也是，那样的美人，哪个男子见了不喜欢？不过这位她听说郡主对李世子却是极为厌恶的。
    薛氏心里一时有了些想法。她知道裴昂警觉得很，担心他发现自己，不敢多留，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宴席上，裴昂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没有一直与明檀周旋，而是照顾到在坐的每一个人。
    明檀吃着当地的美食，喝着当地的美酒，一路上的辛劳一扫而空。只是李弥动不动就抓起采彤的爪子来逗她，有时候是一只爪子，有时候是两只，还有一次露出一点耳朵，总之闹得她不得安生，她又忍不住要去看，要在意。
    接风宴到尾声，他们才说起西陵皇子和公主的事来。
    “依照预定的日子，他们应当在五月初八到初十这几日到。”裴昂道。“这几日末将与诸位大人，再将出关相迎之事商议妥当。”
    明檀与众人颔首应下。
    程将军笑道：“还有几日尽可慢慢商议，今日只管不醉不归，这可是裴将军说的，裴将军，末将敬你一杯。”
    裴昂与程将军连吃了三杯酒，明檀看到坐在她对面的李弥，正在偷偷的往桌下顺肉，喂给采彤，一连喂了好几块。明檀有些想知道李弥的桌案下，到底是什么模样，他把菜彤怎么藏的。宴席上人多，恐怕也有别人瞧见了。
    眼看时辰不早，又起了风，裴昂站起身，敬了最后一杯酒，宴席便散了。
    程将军吃最后一杯时，晃晃悠悠站起身，等吃了这最后一杯，扑通一声趴在桌案上，当真是醉了。
    裴昂也吃了不少酒，不过他吃惯了烈酒，倒是没醉。不过虽说没醉，到底不如未吃酒时冷静，他吩咐人送与会官员们回院后，竟对明檀道：“郡主，末将送你回院吧。”
    明檀还惦记李弥手上的采彤呢，又见婢女推不动醉倒的程将军，便借机道：“裴将军还是送程将军吧，我叫，李大人送我。”
    明檀说着，看了一眼李弥，只见灯下的李弥，眼睛似乎都亮了几分，面色也是一喜。
    其实席间裴昂就看到明檀与李弥有眼神交流，这会儿听说郡主要李大人送，心下疑惑自己得到的消息难道是假的？郡主并不厌恶李大人？
    “也好。”裴昂可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年轻小生，他笑着应下，对李弥道，“那就有劳李大人。”
    李弥对裴昂拱手：“下官应当的。”
    众人陆续离席，裴昂亲自架着程将军离开了。李弥也走到明檀身侧，对她道：“郡主，走吧。”
    明檀看看李弥，竟没见他抱采彤，小厮雪风也没有抱着，难道它已经回去了？那她还要他送什么。
    “走吧。”事已至此，明檀也不好赶李弥走。
    怜月提着羊角灯在前头带路，雪风在两人身后殿后。
    走到无人处，李弥才像便戏法的，将采彤变了出来。
    明檀见李弥手上突然出现的采彤，一时惊讶道：“你把她藏哪儿了？”
    李弥笑道：“郡主可记得先前看眩术，自然是我变出来的，就像当时的那朵牡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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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明檀哼了一声：“李大人好本事，莫非，也是你将它从紧锁的房中给变到席上的？”
    “那不是，是它自己跑去的，不知道为何，突然跑到我脚下，顺着我的腿爬上来了。”李弥说着扶着怀里的采彤的背，没有要将它还给明檀的意思。
    “哼，你喜欢他，以后就跟他回去吧！”明檀指着李弥怀里的采彤道。
    采彤想要顺着明檀的胳膊爬，明檀收回手，没叫它得逞。
    “许是因为我坐的位置更隐蔽些。”李弥道。
    明檀没有接话，两人并肩缓缓地往东院走。明檀总觉得前头引路的怜月走得有些慢，李弥走得也慢。
    月初，天上的月如细细的金钩，琅琊关风比较大，吹得李弥官服的下摆卷到明檀的腿上，明檀一时又惊又羞，迈腿又迈不开，险些摔倒。
    李弥抬手将采彤放到肩上，一把搂住明檀的腰，将她扶稳。晚风越发吹得两人的下摆搅在一起，裹着两人的腿，一时分不开。李弥忍不住手下收紧，将明檀搂得紧贴着自己。
    “你……”明檀抬眼瞪李弥，却见李弥目光灼灼，眸光流转，眼里对她的爱慕之意倾泻而出……
    明檀呼吸一滞，她人被风和李弥禁锢着，目光也无法从李弥的眼睛离开，心跳一点点加快。
    风声将明檀的声音掩盖，走在前头的怜月不知道后面两人已经停下，径直朝前走。走在他们身后的雪风，则暗暗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怜月拐了弯，明檀和李弥身边暗了下来。
    风声虽大，明檀却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明檀感觉腰间李弥的手又收紧一分，她与李弥贴得更紧。
    “你放开我！”明檀小声抗议，一手去推李弥，一手去理两人被风吹了裹在一起的衣摆。
    “郡主……”李弥的声音如同梦呓，与他平日说话的气息全然不同，非但推不开，还向她靠了过来。
    明檀彻底心慌了，大喊一声：“怜月！”
    怜月回头一看，见郡主和世子竟然没跟上来，忙掉头往回走。
    李弥似乎也被明檀这一声给喊醒了似的，手一松，将明檀放开。
    明檀解开缠在一起的官服下摆，狠狠地踢了李弥一脚，转身便跑，连采彤都忘了抱回来。
    “郡主，郡主！”李弥在明檀身后喊了两声，明檀头也不回，越跑越快，都跑到怜月前头去了。
    怜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也顾不上旁的，忙去追郡主。
    雪风这会儿慢吞吞地走上前，他可看到了，自家主子刚才对郡主耍流氓了！
    李弥将采彤抱在怀中，继续往东院走去。
    雪风道：“世子，您还要去啊，郡主说不定要叫人把你打出来。”
    “我把这小东西还给她。”李弥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明檀一口气跑回东院，怜月追到院门口才追上她。
    “郡主，奴婢该死，奴婢没注意您没跟上来。”怜月道。
    明檀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转头看李弥竟远远地追过来了！他莫非真是色胆包天了！
    就在明檀准备喊人教训李弥的时候，只见他停下脚步，与怀里的采彤说了几句话，将它放到地上。
    采彤朝明檀飞奔而来，而李弥远远地对着明檀行了一礼。
    道貌岸然！伪君子！登徒子！
    明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抱起采彤就回了院，吩咐人将院门锁死。
    第36章
    ◎郡主这会儿的笑，格外鲜活动人。◎
    明檀回到房中, 羞怒难消，脸烫得好似要烧起来。她抱着采彤回到卧房，只放了怜月一人进房, 将军府的婢女们全都挡在了门外。
    怜月跪倒在明檀面前：“郡主，奴婢该死！”
    明檀已经无心谴责怜月，她的心还在狂跳，一想到刚才李弥搂着她的腰肢, 她就有一种异样的情绪, 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尤其是身子好似不停使唤, 仿佛李弥的手还扶在她腰上, 一点点收紧，害得她身子一点点软下去。
    怜月见郡主没说话，抬头看她, 见她双颊绯红，气息紊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得一声, 将明檀的念头吸引了过去。
    “怜月你这是做什么？”明檀忙道。
    怜月又给明檀叩首：“奴婢该死, 求郡主责罚！”
    明檀见怜月对自己下手狠，都上都起了手指印, 心绪完全收束了，叹道：“你快起来，怎么对自己下得了这个狠手, 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我罚你呢。”
    怜月道：“郡主信任奴婢，才带着奴婢, 可刚才, 奴婢却没发现郡主没能跟上来。”
    “好了, 我才不去想，你又提，快去把脸敷一敷。”明檀道。
    怜月心里的懊悔不减半分，她先前还觉得世子对郡主有心，却没想到，他竟是个浮浪之人。她虽没亲见，但也料想到，刚才世子一定是轻薄郡主了！
    “是。”怜月起身，从她们的行李里取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覆在脸上。
    明檀正教训今日的罪魁祸首采彤。
    “你个小东西，都是你惹出来的祸，明日我再出去，定要把你锁在笼子你，看你还乱跑不跑！”
    明檀到底没把采彤这么样，只是说了它几句，便叫怜月将它抱到它窝里去了。
    怪怜月，怪采彤都是迁怒，真要怪的只有李弥这个道貌岸然的登徒子！她两辈子都没听说过，也没想到李弥竟然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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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李弥此时也正在懊悔中，他最初去搂明檀，只是单纯地不想她摔倒。可手一旦扶上的她纤细的腰肢，他心中便知有一个念头：不想放开她，想要把她抱得更紧。
    她肯定恼了，这一回，只怕不止是厌恶，而是憎恨了。
    雪风见李弥沉着脸，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小声道：“世子，您还不歇着吗？”这会儿郡主也没住在他们隔壁，也听不到墙角，不睡做什么呢……
    李弥轻叹一声，和衣倒在床上，睁眼看着帐顶。
    “世子，您歇下吧。明日还有正事呢，正事要紧。”雪风劝道。
    “知道了。”李弥应道。
    雪风吩咐人打水来给李弥沐浴，有婢女要来伺候，被雪风给打发了。就是在侯府，世子身边也不要婢女伺候，到了外头就更不要了。
    “你也出去吧。”李弥进了浴桶后对雪风道。
    雪风没多问，只将李弥要换的衣服都准备好，便离了净房。
    李弥头枕在浴桶的边沿，抬起刚才揽住明檀的手，水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淌。
    他看着自己的手一会儿，缓缓地将手放进水下，但他立马又将手抬起，狠狠地拍了一下水面，水溅到他神情厌恶且痛苦的脸上。
    雪风在外头等了许久都不见世子出来，担心世子在浴桶里睡着了，便进来敲他。
    只见世子睁眼坐在浴桶里，并没有睡着，但面上的神色是雪风曾经见过的。清一先生说过，这神色代表世子自厌。
    “世子，水凉了，您起身吧。”雪风轻声道。
    李弥这才惊觉雪风进来了，他正坐在已经几乎冰凉的水中。
    雪风取来干燥的浴巾，扶起李弥，为他擦身，又伺候他换上干净的寝衣。
    李弥一言未发回到床上躺下，雪风见世子躺下后便闭上眼，才放心离开。
    翌日一早，明檀被怜月叫醒。
    明檀头一件事便是看怜月的脸，过去一夜，手印已经几乎消退。
    怜月摸了摸自己的脸，垂下头：“郡主奴婢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明檀道：“知道错就好，你是我的人，要打也只有本郡主能打，知道吗？”
    “是，奴婢是郡主的，只有郡主能打。”虽然说的是被打的话，怜月心里却格外开心，郡主是真的没有怪她，郡主也从来没有打过她。
    怜月伺候明檀洗漱，更衣，寸步不离地跟着明檀，一眼不错地盯着。
    将军府的婢女送早膳来，叫明檀意外的是，今日这早膳，不像琅琊关这儿的，倒像是她在京城吃的。
    婢女小心地看郡主的脸色，之后小声道：“早膳是薛姨娘让人准备的，特意准备了京城的点心。”
    明檀笑笑：“有心了。”
    婢女端着托盘，行礼告退。
    房中只剩下明檀与怜月两人时，明檀道：“其实我更想吃琅琊关这边的早膳呢。”
    “那奴婢明日叫他们准备？”怜月问道。
    “客随主便，不必劳烦他们，不过几日功夫，真要想吃，明日咱们早起，到他们这边的集市去逛逛便是。”明檀道。
    早膳过后，明檀准备去正院，与裴将军已经随行的官员们商议正事。
    一夜过去，明檀想起接下来要见李弥，心头还是浮起羞怒，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出了东院门，明檀见到裴昂正在门口徘徊。见明檀出来，他便迎上前。
    “郡主安。”
    “裴将军安。”
    明檀对裴昂在此处等他，感到些许意外。毕竟先前，李弥也曾经在她门前徘徊过，她不由得要将他们这种举止类比。
    甚至他们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将军在等我？”明檀问道。
    裴昂笑道：“是，末将来接郡主去关楼上瞧瞧，郡主可想去？”
    明檀一听是去关楼，倒是来了兴趣。
    “来时远远瞧了一眼，便觉得巍峨，当时便想着，站在楼上会看到何等风景，如此，便劳烦将军了。”明檀客气道。
    “郡主请。”裴昂道。
    明檀与裴昂并行，裴昂与明檀说着琅琊关的风土人情，以及守关将士们的种种趣事。裴昂是儒将，文采武功皆是过人，便是寻常之事，经他之口也变得生动有趣，叫明檀既长了见识，又得了乐趣。
    明檀频频微笑，裴昂面上也笑意更甚。
    两人走到正院，便看到程将军与李弥已经等在此处。
    明檀见裴将军不是邀请她一人，心下先是一松，但一见李弥，又觉得还不如他与裴将军两人去，或者带上程将军也行。
    “郡主，裴将军。”李弥与程将军给两人行礼。
    裴昂看看李弥：“世子瞧着似乎没歇好？是择席，还是鄙府招待不周？”
    明檀瞥了李弥一眼，他何止是没睡好，简直是一脸病态，比先前路上那次，似乎“病”得更严重些，那种疏离病态的异样美感也更明显。瞧见李弥这模样，明檀心里的羞怒似乎都少了几分。
    “将军言重了，下官确实有些择席。”李弥拱手道。
    不光人瞧着病态了，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病弱之气。
    裴昂笑笑：“那世子这一路可遭了不少罪吧，真是辛苦了。”
    “将军面前，不敢言苦。”李弥道。
    “世子不如留在府上歇歇？”裴昂又道。明檀在心里点头，对，把他留下！
    但明檀失望了，只听李弥道：“无妨，一起去吧，下官也想早些见识一下琅琊关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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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那便请吧。”裴昂道。“对了，我只给郡主安排了马车，世子可也要马车？”
    “骑马即可。”李弥道。
    四人出了将军府，明檀上了马车，其余三人骑马。
    马车内，怜月小心看郡主的脸色。怜月见到李弥，心里是带着气的，昨日明明是他对郡主有了失礼之举，今日瞧着倒像是他被人欺负了似的。若是从前，见到李世子那副皮囊，这般模样，怜月说不定就心疼了，但她现在不会了，谁叫他想轻薄她的郡主！
    “你做什么，咬牙切齿的？”明檀好笑问道。
    怜月愤愤道：“奴婢是瞧李世子不顺眼，他倒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明檀听了怜月这话，倒是若有所思，李弥这人确实是怪异得很。因为她知道，若是他真的被她欺负了，反而不会是这般模样。
    昨日瞧着还好好的，接风宴上也与她闹，一夜过后，又成了这副模样。明檀真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才觉得对李弥多了些了解，又觉得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
    从将军府到关楼并不远，马车过去只要小半个时辰。
    明檀的马车停下，李弥、裴昂三人已经下马，皆站在马车边等她。
    明檀被怜月搀着下马车，脚落地那一刻，与李弥对视上了。与昨日搂着她时的看她眼神完全不同，明檀能看出，李弥似乎……很痛苦？
    还真如怜月说的一般，他倒像是被人轻薄了一样！他为什么痛苦？莫非是对自己求而不得？那这世上为他痛苦的女子可多着呢！
    明檀迅速移开目光，看向裴昂。而李弥也敛眸低眉敛眸，不再看明檀。
    几人来到关楼下，守关的将士们齐声给几人行礼。
    明檀抬头仰望关楼上的琅琊关三个大字，看着高耸巍峨的关楼，心下一阵激昂。这是他们大梁的关隘，曾经抵御过西陵数次来犯。如今大梁海清河晏，这关隘以及守关的将士们功不可没。
    只有置身此处，才能感受到这种激昂的情绪，更让她体会身为大梁子民，大梁郡主的骄傲。
    前世，自己竟然因为李弥而没能亲到此处，实在是可惜。
    “郡主，登楼吧。”裴昂笑道。
    “好。”明檀转头笑着对裴昂说道。
    裴昂被明檀这一笑给恍了眼，先前郡主多次面露笑容，但与此时的笑都是不一样的。郡主这会儿的笑，格外鲜活动人。
    第37章
    ◎是为了郡主啊！◎
    见过明檀这样的笑容, 裴昂开始在心里认真考虑求娶郡主的可能性。
    站在裴昂另一侧的李弥将裴昂与明檀两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目光越发幽深，整个人无端瞧着越发病态了些。
    几人登上琅琊关的关楼, 日头初升，整个琅琊关沐浴在新日的晨光下，一片祥和。明檀由衷为此感到欣慰，心里对此次西陵来访之事有了新的感受。这样宁静祥和的边关, 只有在未起战事时才能见到。
    希望这次西陵来使, 能将两国的和平维持得更久些。
    “郡主觉得琅琊关如何, 与你想象中的琅琊关, 可有出入？”裴昂笑问。
    明檀笑道：“裴将军治理有方，琅琊关比我想象得繁华却又祥和，是个好地方。”
    裴昂听到这样的话, 比任何赞美都开心。若不是身边还有两人，他一定要问明檀，既然这里是好地方, 郡主可愿意留在这儿？
    几人沿着关楼走向城墙, 守关的将士们看到几人，纷纷行礼。明檀发现, 这些将士们初见自己神色会略有变化，但绝对不会多看，一看就是纪律严明。
    裴昂把这些边关将士训得很好, 明檀心道。
    他们走了约莫一刻钟, 看到城墙下一处演武场，这会儿正有将士们在操练。他们几人站得高, 正好能看得见全貌。
    明檀看了一会儿将士们操练, 笑着对裴昂道：“将士们个个英武不凡, 裴将军功不可没。因为裴将军和这些将士，琅琊关才固若金汤。”
    裴昂看着明檀，见她眼神清亮，面含敬佩之意，裴昂心知，郡主说此话，绝不是什么场面话，她心里真的这样想的。这让裴昂感觉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
    不光裴昂听了激动，就连程将军也燃起身为武将的武魂来。
    “将军，末将仰慕将军已久，可否向将军讨教两招。”程将军拱手对裴昂道。
    “好！”裴昂爽朗应下，琅琊关早就无人敢与他切磋，这有送上门来的，他怎么会拒绝！“城墙上放不开手脚，咱们下去。”
    程将军正有此意，忙又拱手应声好。
    裴昂转头对明檀与李弥道：“下面人多，将士们有使兵器的，兵器无眼，万一他们脱手伤了郡主和李大人就不美了，两位便先留在此处吧。”
    明檀心下并不愿与李弥独处，但此时也不便言明，只有应下。叫明檀的意外的是，李弥竟然道：“下官虽武艺微末，也想向将军讨教一番，便与将军一起下去吧。”
    裴昂诧异地看着病恹恹的李弥，觉得此人就是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他竟然敢向自己讨教，倒是有几分少年狂气，只是他可不想打伤京城来的特使，便道，“李大人，拳脚无眼，伤着你可就不好了。”
    李弥浅笑：“大人，您若是在战场上看到下官这般的地方将领，可会轻敌？”
    裴昂看着笑起来越发俊美异常的李弥，心下一凛，道：“如此，李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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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程将军本想劝裴昂两句，他是知道李弥身手的，见李弥自己说服裴昂便没开口。倒是李弥说的话，叫他警醒，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
    明檀便看着他们三人一起下了城楼。
    “郡主，李世子疯了吧？”怜月小声道。
    “他本来就疯。”明檀道。
    明檀倒是知道李弥文武双全，先前还在国子学一打六呢。但京城那些勋贵子弟，与裴昂怎么比？明檀无法理解李弥的做法。
    “呀！”怜月小声惊呼，然后捂起嘴。
    “怎么？”明檀问。
    怜月小声道：“李世子说不定比奴婢想的要厉害呢，郡主记得先前那个杀手么，李世子一招就把他制住了，那杀手都没来得及出声。”
    明檀当时睡着，对这事记忆不深，这会儿听怜月提起，她才想起来。
    “但这不一样吧……”明檀嘟哝一句。他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为什么偏要和裴昂打才是问题所在。
    明檀思绪纷呈间，李弥三人已经下了城楼。明檀看着身形明显比另外两人略显瘦削的李弥，觉得他今日怕是要自讨苦吃。
    就在这会儿，李弥仰头朝明檀看了过来，明檀忙将目光移开。
    李弥对着已经移开目光的明檀笑了笑，明檀没看到，怜月倒是看见了。
    “郡主，世子朝您笑了。他该不会为着要在您面前争脸，才去跟裴将军切磋吧？”怜月小声道。
    “谁管他！最好被狠狠打一顿，就当给我出气了。”明檀这么说着，心下起了个念头，李弥不会真的是想借此惩罚他自己吧？
    总之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叫明檀看不明白。
    演武场上，将士们都仍在操练，并没有谁围过来看李弥他们的热闹。
    裴昂找了处宽敞僻静之地，笑道：“两位，谁先来？”
    程将军道：“末将先来！”
    李弥往后退了退，将场地让给两人。
    “请！”程将军抱手行礼。
    裴将军回礼。两人手放下的瞬间，程将军便先动了起来，拳头直取裴昂面门。裴昂侧头，轻松躲过。程将军打小习的是拳法，讲究的是快准狠，程将军一拳下去没碰到裴昂的丝毫，另一拳已经又到了，程将军连连出招，裴昂都轻松躲过，他完全没有还收，甚至双脚都不曾移动过。
    “裴将军好厉害！”怜月惊呼。
    “嗯，确实厉害。程将军完全不是对手。”明檀道。
    裴昂一直没还手，也没挪地方，程将军便有些急了，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渐渐有些乱了章法。
    就在这会儿，裴将军动了，他也出拳，一拳打在了程将军的左肩，程将军连连退了好几步。
    程将军深知自己远不是裴昂对手，但这么好切磋机会，他也不会放过。看清两人的差距后，程将军出拳比先前稳重得多，眼神也越发锐利起来。
    裴昂发现程将军的优势，那就是他耐力极好，寻常人打了这么久早就没力气了，但程将军仍保持着几乎同样力道和速度出拳。裴昂便开始指点起程将军来，他一边说，一边出拳。程将军挨了裴昂好几拳，但也学到了真本事，终于一拳打到了裴昂肩上。
    两人默契地停下手，程将军忙道：“多谢将军指点！末将没齿难忘！”
    裴昂笑道：“不值一提。”
    明檀在站在城墙上，刚才明明两位将军打得很精彩，她却忍不住时不时朝李弥看一眼。李弥却极为认真地一直盯着两位将军看，似乎要把一招一式都记在心里。
    程将军退后几步，裴昂朝李弥招手，李弥缓缓走上前，仍是病恹恹的样子。
    “将军可要歇会儿？”李弥问道。
    裴昂爽朗地笑了两声：“不需要，李大人尽管来。”
    李弥道：“下官不擅长拳法，使剑可以吗？将军也可挑自己趁手的兵器。”
    裴昂笑道：“李大人自便，我就不用了。”他怕自己使兵器会伤了特使。
    李弥道：“那我也不用了吧。”
    裴昂挑眉，这少年，还真是又狂又倔，叫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了，年轻人，吃点拳脚苦头也无妨，他那也有上好的伤药。
    明檀离得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见他们互相见礼后，与刚才程将军迅速出拳不同，两人互相行过礼之后，都直直地站着不动……
    “郡主……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怜月问道。
    “都等对方先出手呢。”明檀道，她心里想着，李弥到底图什么呢？他打输了，便是自己受伤吃亏；万一打赢了，就更糟，在裴昂的地头，当着他那么多部下的面，把裴昂打赢了，叫裴昂和他的部下们怎么想？
    一向心思细腻的李弥，会想不到这些？
    裴昂是没想到这小子瞧着文质彬彬，且今日病恹恹的竟然这般狂妄。比武场上只有对手，可不管你什么特使不特使的了！裴昂决心给这个狂妄的年轻人一点教训。
    裴昂先动了，但是他没出拳，却出腿了！刚才这小子*7.7.z.l一直看他的拳法，那他就出腿！
    裴昂一腿扫过去，李弥一踮脚，轻盈往后跳了一大步，裴昂这一腿扫空了。
    只这一下，便叫裴昂知道，李弥是有底气狂的。
    裴昂腿扫出去的一瞬间，明檀呼吸都忘了，等李弥后跳站稳，又过了两息，明檀才回复呼吸……
    裴昂站稳后笑道：“好好！李大人叫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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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李弥没吱声，裴昂以为李弥还会等他出手的时候，率先动了。他脚步极为轻盈迅速，好似飘到裴昂面前，使的不是拳，而是掌。
    裴昂一个下腰躲过了李弥一掌，同时单手撑地，翻身朝李弥踢去。
    李弥侧身躲过裴昂的腿，顺手朝裴昂的腿劈去，裴昂一个后空躲过了。
    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十几招过后，都没有打到对方一下。尤其是李弥，身子软得过分，无论从哪个方向打他，他都能以奇怪的姿势躲开。相比较而言，他在攻势上是比不上裴昂的。
    “李世子果然还挺厉害的。”怜月小声道，“裴将军怎么打不到他啊！”
    “你想他被裴将军打啊？”明檀笑道。
    “谁叫他欺负郡主。”怜月嗫嚅。
    明檀没吱声，她看不懂李弥。
    程将军见两人打得不分上下，心里痒痒的，冲两人喊：“不如还是上兵器吧！”
    裴昂与李弥停下手脚，各自往后退了一步。
    裴昂这会儿再看李弥，见他脸上倒是红润起来，脸色比打起之前看起来要好得多。
    “李大人好身手！”裴昂道。
    李弥摇头：“花拳绣腿，徒有小技罢了。”
    裴昂有些探究地看着李弥，这小子没打之前狂得很，打过了，倒是谦虚了。裴昂不觉得李弥是真的被自己打服气了才这般。这京城来的贵公子果然有点意思。
    程将军上前，对两人道：“不继续了吗？”
    裴昂笑道：“改日吧，把郡主一个人晾在那儿可不好。”
    李弥这会儿又抬头朝城墙上的明檀看去，温声道：“好。”
    三人便往回走去，此时场上操练的将士们，终于忍不住偷偷说话：“那小白脸是谁？竟然跟咱们将军打得有来有回的。”
    “好像是京城的贵公子，这次的特使。”
    “看不出来，看上去像个绣花枕头，倒是有两手。”
    “将军让着他呢！总不能把特使给打了。将军怎么可能打不到他……”
    “……”
    裴昂走在李弥和程将军中间，他拿余光去瞥李弥，却见他正仰头朝明檀郡主看去。
    裴昂忽然明白李弥为什么要和自己切磋了，是为了郡主啊！
    第38章
    ◎只好便宜了李弥这小子。◎
    少年的狂妄瞬间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裴昂反而对李弥多了几分欣赏。少年人若是为了自己心仪的女子都没几分冲动，那作为男人他已经完了。
    三人回到城楼上，裴昂又瞥了一眼李弥, 果然又在看郡主。郡主却没看他，在看自己。
    “郡主，末将等人献丑了。”裴昂笑道。
    明檀道：“将军勇武，何必过谦。”
    裴昂看了一眼身侧的李弥, 道：“李大人身手不错, 有机会再切磋, 下次, 得分出个胜负来。”
    李弥行了个书生礼：“下官班门弄斧罢了。”
    裴昂哈哈一笑：“李大人也不必过谦。”
    程将军道：“末将早知李大人身手好，有机会也想讨教一番。”
    “不敢，微末伎俩而已, 不比两位大人，大开大合，勇猛刚毅。”李弥道。
    裴昂拍拍李弥的肩, 以兄长的口吻道：“李大人真的很不错。”
    李弥强忍着拉过裴昂的胳膊, 将他来个过肩摔的冲动，道：“将军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不喜别人与他肢体接触。
    裴昂看出李弥神色的僵硬, 手从李弥肩上拿开，对几人道：“登过关楼，接下来便去城中随便走走如何？”
    近些年未起战事, 琅琊关也建成一座城。从前周边的人提到琅琊关是指这座关楼, 如今提起琅琊关，人们会想到的是琅琊关附近的这座城。
    几人自然是无异议, 下城楼, 一同去城中。
    从关楼到城中最繁华地段有一些距离, 明檀仍是坐马车前往，其余几人皆骑马。
    明檀坐在车中，一直掀着车帘朝外头瞧去。比起他们来时，路上的行人渐多。
    “郡主，好像有不少西陵人呢。”怜月道。
    明檀笑道：“或许不全是西陵人，只是大梁人着西陵的衣装罢了。这里离西陵近，两国通商，生活习性也互相影响呢。”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前头一声马的嘶鸣声，马车也停下来了。
    怜月忙问车夫：“出什么事了？”
    车夫道：“似是有人撞到马上了，老奴下去瞧瞧。”
    片刻后，车夫回来了，隔着车门对明檀道：“回郡主，是有个孩子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险些撞上李世子的马。”
    怎么老有人往李弥马前扑……虽然这个孩子定然不是故意的。明檀心里想着问道：“孩子受伤了吗？”
    “世子回避得及时，孩子没伤到，倒是世子骑的马伤到了。”车夫道。
    “孩子没伤到就好。”明檀道。
    马车停了好一会儿，等着前方处理孩子和马儿的事。
    裴昂来到明檀马车外道：“郡主，李大人的马伤了，可否让他与您同乘？”
    明檀沉默几息，道：“这离距城中还有多远？”
    “在将军府东三四里的样子。”裴昂道。
    明檀心里算着，那就是还有一段路呢……总不好叫李弥跟着马车跑，虽然她是有点想看的。
    “既然将军这么说，那请李大人上车吧。”明檀道。
    裴昂其实想把自己的马给李弥，他与郡主同乘，但那样就太刻意，太明显，说不定会吓到郡主，也会叫人多想，只好便宜了李弥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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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李弥就站在裴昂身侧，他听闻明檀同意了，心下并没有觉得十分欢喜，倒是紧张得很，人也一动不动。
    裴昂侧头看李弥，见他耳朵竟然红了。不由得笑道：“怎么，世子不愿意与郡主同乘？”
    “不是。”李弥忙道。
    “那为何还不上车？”裴昂心下发笑，到底年轻，竟害羞了。
    李弥看着紧闭的车门，完全垂下的车帘，对着车内的明檀道：“郡主，下官得罪了。”
    怜月将车门打开，李弥登上马车。
    李弥上车后，与明檀颔首示意，道：“下官失礼，郡主见谅。”
    明檀不吱声，也不看李弥。
    李弥在明檀对面落座，略侧着身子，手搁在小案上，尽量让自己不去看明檀。
    两人都刻意不朝对方看，但车厢就这么大，就他们三个人，越是刻意不去看，就越是在意，越是想看。
    明檀时不时地拿余光扫李弥一眼，李弥也忍不住几次看向明檀，想要跟她为昨夜之事谢罪。
    他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扶着她，不让她跌倒而已……但做了便是做了，他唐突了她。
    两人时不时地偷看对方，眼神总要对上。两人对视，明檀立马转移目光，李弥却不自主地叫了一声：“郡主……”
    “何事。”明檀冷冰冰道。
    “多谢郡主容我与你共乘。”李弥道。
    “共事一场，总不能叫你跟着马车跑。”明檀瞥了李弥一眼，这才发现他耳朵又红了。
    就说这人怪得很，昨夜能做出那样唐突的举动，今日与自己同乘就红了耳朵，所以，他这到底叫什么性子，明檀实在不懂。
    李弥见明檀仍愿意与自己说话，唇角微扬：“还是要多谢郡主，没让我跟着马车跑。”
    明檀眼神不怀好意地看李弥：“李大人往后出门应该看看黄历，没事也要庙里拜拜，更重要的是注意修身养性，免得总是有人往你马前冲。”
    前面两句李弥还懂，这跟修身养性有什么关系呢？李弥想了一下才道，郡主这是在拐着弯骂他品性不好呢。
    “郡主说的对。”李弥颔首道。他昨夜做出那样失礼的事，对郡主来说，自然是品性不好。
    明檀见李弥这也应下来，便道：“这都两次了吧，大人还是小心些，免得造了杀业。”
    一听到杀业两个字，李弥脸色微变，沉默了几息后才道：“郡主说的是。”
    明檀见李弥变了脸，忽地想起徐旻上次喝醉了与她说的话，他说李弥曾经想弑父，还想烧了整个护国公府……若是真的叫他做成了，才是真正的杀业呢。
    明檀又想起先前李弥对与罪人的言论，他说不必体谅罪人的苦处，作恶之人只要看到他做的恶。
    弑父、放火自然是大恶，虽然他最终没做成，李弥对自己是怎么看的呢？明檀这么想着，看向李弥的眼神不由得带了探究。
    李弥此时已经垂下眼眸，可以看见他长长的眼睫覆在眼上，面上浮现一丝痛苦之色。
    这绝佳的皮囊下，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心肠呢？他为什么面露痛苦之色，明檀的好奇心，难以压制，倒把他昨夜的唐突之举给暂时忘了。
    车内归于沉默，明檀仍会时不时看李弥一眼，但直马车停下，李弥都没没有再看她。
    马车停下后，李弥才与明檀道：“多谢郡主，回程时应当会有马匹。我先下车了。”
    明檀看了李弥一眼，见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已经缓和，随即嗯了一声，目光移开。
    李弥率先下了马车，怜月小声道：“还好回去不用与他一起了。”
    “咱们也下车吧。”明檀道。
    怜月扶着明檀下马车，车停的地方是城中最热闹的十字路口，铺面林立，人流如织，热闹非凡，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边陲之地。
    老成如裴昂，此时都忍不住面露得意之色：“郡主觉得此地如何？”
    明檀颔首：“热闹繁华，堪比京城。”
    裴昂哈哈一笑：“那是比不了。但也有些特色，今日咱们先去看看西陵人在此地开的铺子。”
    “说起来，连京城都有西陵口味的酒楼了。”明檀笑道。
    “我今日也定了一家西陵人开的酒楼。”裴昂道。
    裴昂领着几人，先后逛了西陵人开的香料铺子，首饰铺子，布店，成衣店……
    明檀瞧着那西陵的成衣做得倒挺好，想着等她和怜月单独来再买。
    一行人一边逛，一边说着西陵此次来访之事，明檀几人对西陵人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
    他们逛到裴昂定的酒楼时，恰好是用膳时分。
    几人便进酒楼用膳，因为午膳，午后还有正事要谈，不宜饮酒，几人便吃了西陵产的茶。
    比起京城那家西陵酒楼，这家显然口味要更重，香料也更足。
    “郡主可还吃得惯？”裴昂问道。
    “倒是吃得惯，只是不能多吃。”明檀道。
    裴昂笑道：“确实如此。”
    “末将倒是喜欢。”程将军道。
    李弥则吃的很少，几乎每样只尝一口，显然是吃不惯这口味。
    回程时，果然给李弥准备了新的马匹。
    裴昂趁着人不注意，小声促狭对李弥道：“有新马了，李大人失望不？”
    李弥看看裴昂，没吱声，翻身上马。
    裴昂看着李弥，并不气恼，哈哈一笑，也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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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几人一回将军府，裴昂的副将便来回话，说西陵使□□人送了信来，说本来五月初十能到，路上出了些岔子，怕是要十五左右才能到。
    裴昂听了这话，心里倒是高兴，这就表示，郡主能在将军府，多留些日子了。
    “郡主，李大人，程将军，三位先回房歇会儿，未时中，到议事厅来。”裴昂道。
    三人皆应下，各自回院。
    “什么，西陵人要到十五左右才到？”薛氏得了话，脸色一面，这就是说还有十来日，再加上西陵人到时候要在此处逗留的日子，这就好久了！
    “是。奴婢亲耳听潘副将与将军说的。”婢女道。
    “将军是不是很高兴？”薛氏沉着脸问。
    “将军素来爱笑……”婢女小声道。
    薛氏知道婢女的小心思，哼了一声。
    “要不要，把昨夜郡主和李世子的事，告诉将军……”另一个婢女道。
    “不就抱了一下，又不是捉奸在床，说了有什么用。”薛氏翻了个白眼。
    婢女们不敢说话了，尤其是刚才来回话的婢女。她可亲眼看到了将军当时的神情，将军爱笑不假，可当时将军看了郡主一眼，那可不止是高兴那么简单。薛姨娘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
    明檀心里是不太高兴的，因为她想家了，想爹娘，想京城的好友们。
    午休明檀只是小憩了一会儿，她一醒，怜月便小声道：“裴将军来接您了。”
    第39章
    ◎“我不娶妻，除非那个人是郡主。”◎
    明檀微蹙眉头：“又来了？”
    有了李弥的前车之鉴, 明檀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将军府就这么大，裴将军不必一日来接她两次吧。
    明檀缓缓起身，梳妆好后, 安顿了采彤，到了院中。只见裴昂站在院里的桂花树旁，换了一身儒生的衣装，显得年轻了几分。
    “郡主安。”裴昂给明檀行礼。
    “裴将军安。”明檀颔首回礼。
    “西陵使团推迟了进琅琊关的日子, 末将有些事要交待这儿的下人们, 想着郡主快醒了, 便在此等郡主一同前往议事厅。”裴昂解释自己为何在此处。
    “有劳将军费心了。”明檀客气道。
    “应当的, 府上没有女主人，唯恐怠慢郡主，若有不妥之处, 请郡主见谅。”裴昂道。
    “裴将军客气了。”明檀留心到裴昂在说“女主人”这三个字时，瞧向自己的眼神明显带着深意。
    不是她胡乱猜测，裴将军真有那个意思。
    “末将领郡主去议事厅吧。”裴昂道。
    明檀颔首, 暂时收起思绪, 与裴昂一同往议事厅去。
    “眼下宽裕了好几日，明日末将带郡主与诸位大人往附近稍远处走走可好？”裴昂问明檀。
    明檀道：“等下问问别的大人吧。”
    裴昂笑着应了声好, 两人往正院走着，只见一容貌清丽，身形婀娜的女子迎面走来。
    明檀听说, 裴将军是有个妾氏的, 想来便是这位。
    薛氏听说将军午休都没休，早早地就去东院等郡主, 到底坐不住了。
    “将军, 郡主。”薛氏屈膝给两人见礼。
    裴昂见薛氏面带不安, 怯生生地看着裴昂，眼神带着哀求，似乎怕自己冲撞了郡主，便对明檀道：“这是薛氏，末将的妾氏。”
    明檀只嗯了一声，对薛氏并不在意。
    裴昂也没有与薛氏多言语，带着明檀离开了。薛氏垂着头，恭送两人，等他们走出去老远，才抬头看他们的背影。
    远处瞧得不真切，离近了才知道，郡主的美到底美在哪儿。郡主是天上的明月，而她比萤火还不如。
    “这便是将军心心念念的美人妻，不会错的。”薛氏喃喃道。
    婢女不敢接话，但她也瞧出来，将军对郡主绝非一般，连平日最不喜的儒生装扮都换上了，还不是为着使自己看上去更年轻些，好讨郡主喜欢？
    薛氏回到自己院中，面色难看得紧。几个婢女担心受罚，便撺掇薛氏的心腹婢女去劝她。
    “姨娘，郡主是要回京的，她在这不过十几日，不会怎么样的。”
    “你懂什么，就算回京了，但总归叫将军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他见了，不会忘记的。他完全可以求娶，求皇上赐婚。”薛氏道，“以将军家自己的军功，裴家的声望，以及将军这么多年未娶妻……”薛氏越说越觉得这事简直板上钉钉了。
    那心腹婢女眼珠子一转道：“但是，姨娘别忘了，这位郡主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只要郡主不愿，这事就不能成。”
    “她为什么不愿！”薛氏自然觉得裴昂千好万好。
    “郡主连李世子都瞧不上呢！”
    “瞧不上李世子那样的，说不定就喜欢将军这样的呢！”薛氏心里已经被扎下一根刺，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心腹婢女见薛姨娘已经钻进死胡同，不敢再劝。
    薛氏坐在原地许久，忽地一拍身边的桌案：“此事从将军那下手是不成的，将军已经上心了，只有从郡主那下手。”
    婢女吓一跳：“姨娘，那可是郡主，可不是……”
    薛氏用眼神吓退了婢女的话，道：“自然不是要害她性命。”
    明檀与裴昂来到议事厅，李弥等人已经等在此处。看到郡主与裴将军一同到来，以及裴将军新换的一身衣裳，李弥眸光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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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众人见礼，入座议事。因着早就定好章程，商议起来并无意义，不过是一些细节的商定。
    裴昂原本以为明檀郡主与李世子不过是朝廷派出来的门面，但商议起事来，他就发现，他们两人对此次接待西陵来访是下足了功夫的。不但如此，他们很多想法也很契合，郡主先阐明，李世子再做补充，两人似乎已经习惯如此，经他们这般商议，诸事妥当。
    裴昂对两个年轻人倒是越发喜欢和欣赏。
    酉时上，诸事全部商定，裴昂笑道：“郡主与李大人不愧是皇上亲派的特使，有二位在，万无一失。”
    其余官员们都跟着附和。
    “将军过奖，各位大人过奖。”明檀道。
    李弥则附和明檀：“诸位过奖。”
    见李世子又附和郡主，裴昂笑意更甚，这位李世子还真是有意思。郡主毫不掩饰地厌恶他，他却能一直以郡主为先，事事附和。明明也狂，也傲，但都是对别人，对郡主却只有顺从，心性倒是不错。但裴昂觉得李世子在面对郡主时有些过软了。
    男人嘛，该强硬的时候，还是要强硬一些的。女人通常爱慕她们仰望的男人，所以郡主才不喜欢李世子的。
    裴昂觉得自己洞察了真相，心情都好了几分。
    “郡主，诸位大人，回院稍作歇息，酉时正请到正院用膳。”裴昂道。
    众人坐了半日，闻言便都起身行礼告退。
    明檀与几位女官一起离开，出了议事厅后各自散开。
    明檀回东院修整片刻，准时前往正院去赴宴。临走前，她将采彤锁得牢牢的，以防再发生昨夜那样的事。采彤在笼子里急得直转圈。
    这回裴将军终于没来接，明檀心里松口气。
    人未到正院，明檀看到李弥迎面走来，而他身边，跟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正仰头看他，一边笑，一边与他说话。
    明檀与李弥四目相对，李弥脚步微顿，看眼神似乎想与明檀说话，但明檀很快便移开目光。
    明檀本不想理这两人，但李弥却上前与她见礼：“郡主。”
    跟着李弥的姑娘，先是看看明檀的脸，眼中闪过惊艳，心下不甘，但也规矩道：“小女祝清悦，问郡主安。”
    “两位免礼。”明檀应了声。
    李弥听明檀将他与这位祝姑娘并称“两位”，脚下往身侧移动一步，道：“我与郡主一起去前院吧。”
    祝清悦道：“清悦也一起。”
    本就要到正院，明檀没和他们啰嗦，径自朝前走。
    进了正院，只见裴昂正与一人说话。未等两房介绍，那姑娘便一边喊着爹，一边走了过去。
    裴昂领着那男子来与明檀见礼，道：“郡主，这位是末将的副将，祝海。”
    “末将祝海，见过郡主。昨日巡防未能迎接郡主，请郡主恕罪。”祝海道。
    “巡防是大事。”明檀浅笑道。
    祝清悦见自家父亲和裴叔都要对这位郡主如此恭敬，顿时觉得似乎矮了几分。
    父亲来之前说希望她能博得郡主的欢心，最好让郡主开口留她在将军府作陪，但她一来便看到了李世子，她心里更想博得他的欢心。
    晚膳时分，祝清悦被安排坐在明檀身侧。明檀对这个眼里藏不住事的小姑娘并无好感，一直待她不冷不热。而祝清悦心思也没放在明檀身上，一直朝李弥瞧。
    明檀心说，这人还真是走到哪都招人稀罕呢……明檀心里这么想着，下一刻，就撞上了裴昂火热的目光，顿时觉得她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裴昂吃了些酒，眼神越发明显了。且与李弥一向隐忍含蓄的眼神比起来，裴昂要越发大胆些。
    明檀不喜欢裴昂这样的眼神，在裴昂看她时，她直视裴昂的眼，豪不留情面地板下脸，眼中也没有掩饰对他此举的不喜。
    裴昂不过借酒试探，一见郡主这般，心下咯噔一跳，装作没事人一样将目光移开。
    散席后，明檀头一个离开，李弥在众人的目光中说了句：“我送郡主回院。”便追了上去。
    明檀才出门，便听到李弥在她身后唤她。她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李弥则一直追着她。
    李弥追着明檀到僻静之处，才道：“郡主，我有话与你说。”
    明檀见李弥穷追不舍，心下不悦，冷脸道：“怎么，是本郡主昨日对你太客气了？你放心，等差事了了，自有找你算账的时候。”
    李弥听闻这话，非但不气恼，反而笑了：“差事了了，郡主也愿意见我吗？”
    “你，不可理喻！”明檀甩袖而走。
    李弥想伸手抓她胳膊，到底收回手，只是还跟着她。
    “郡主，你当心些裴将军。”李弥小声道。
    果然被李弥瞧出来了，明檀心道，但她口中并不承认，只道：“你才吃了人家的好酒好菜，就说这样的话。”说话时，不自觉地声音也小了几分。
    “朝廷有拨款，不算吃他的。”李弥道。
    明檀被李弥这话给噎住，道：“我最要小心的，难道不是李世子你吗？可没有别人追着我不放，更没有……”更没有借机轻薄于她，后头的话，明檀实在说不出口。
    此时天色已晚，将军府内树影幢幢，风依旧很大。明檀与李弥保持距离，以免两人的衣摆再次被风吹到一起。
    李弥被明檀说中，一时沉默。明檀哼笑一声：“李大人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你若是留在琅琊关做女婿，京城的闺秀们可要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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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明檀的话音落下好几息过后，才听李弥道：“不会的。”
    明檀不理会他，也没有赶走他。这会儿天色晚，有李弥相送，确实叫她安心几分。她心里也莫名相信，李弥不会真的乱来。
    过了一会儿，李弥又道：“我不娶妻，除非那个人是郡主。”
    第40章
    ◎“我不嫌郡主口水。”◎
    晚风拂面, 明檀又想起前世，李弥在面对太后赐婚时与自己说的话，那会儿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护国公府配不上她……
    如果前世他说非自己不娶, 那她定然满怀欣喜地嫁给他。之后的人生应该也不会不同，说不定也不会早亡于宫中。
    明檀冷哼一声：“那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
    李弥听明檀这样说，心下一紧：“郡主有心仪之人了？”
    “有没有都与李大人无关，总归我不会嫁给你。”明檀道。“往后请李大人自重, 莫要再说那样的话, 做不体面的事。”
    “我不！”
    李弥回答得铿锵有力, 叫明檀听了差点打了个趔趄。
    “你, 你脸皮还怪厚的！”明檀停顿一息，问出她一直想问的话，“我倒是好奇, 你什么有这个想法的？又是为什么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讨厌你。”
    李弥沉思片刻道：“认真算起来, 应该可以追溯到我八岁时, 你第一次说厌恶我的时候吧。”
    明檀猛地想起徐旻说的事，那日李弥准备弑父。
    “在空积寺？”明檀试探问道。
    “是。”李弥道, “郡主竟然也记得。”
    “为什么？”明檀道。明檀觉得除了他有病，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会喜欢一个一直厌恶自己的人。
    李弥走出去好几步才道：“因为郡主看见我的内心，也让我看清了自己。”
    这是什么话？明檀可不觉得自己看清李弥了。尤其那会儿, 她才重生, 不过是因为心里的不甘心，找他撒气罢了, 压根没有别的想法。
    明檀联系着当日发生之事, 模模糊糊对李弥的想法有了些猜测。
    “莫非, 李大人，厌恶自己？”明檀继续试探道。
    李弥笑叹一声，停下脚步，看着明檀：“郡主果然能看见我的心。”
    明檀莫名也停下脚步，回望李弥。怜月手上的羊角灯发出微弱的光，明檀看到李弥脸上是温润如水的笑，但他目光深邃，流露苦痛之色。
    明檀心一颤，似乎明白李弥的心里到底有怎么样的挣扎。
    他有弑父的念头，但他囿于人伦，一直没有下手。他定然有弑父的理由，弑父的念头，应该还盘旋在他心上，这念头又与他所秉承的君子之德相悖。
    作恶便是作恶，只需看他做了什么恶，不必知道他为何如此。这是李弥的善恶是非观。
    所以他自厌。合情合理，他自己的情，自己的理。别人越是喜欢他，爱慕他，他便越是自厌；反而是一直厌恶着他的自己，叫他安心，甚至引为知己，心生爱慕。
    这会儿，明檀真的看见李弥的心了。
    不知为何，她心下竟感觉一酸，对李弥有了几分怜悯。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四目交汇，明檀目光中流露出的怜悯之色落在李弥眼中。
    “郡主……”李弥感觉自己的心被烫了一下，喃喃唤了一声。
    明檀猛地转头，抬脚往前走，边走边道：“多谢李大人送我回院，大人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李弥跟在明檀后头走了几步，没有继续跟上，只在原地站定，看着明檀的背影，直到她进了院。
    李弥看着东院的院门许久，直到雪风手上的羊角灯熄灭，周遭陷入黑暗，他才回过神。
    “世子，咱们回去吧。”雪风道。
    “嗯，回吧。”李弥声音如叹息。
    明檀回到房中，摸不吭声地坐到床边。采彤见她回来了，在笼子里跳得欢。
    “郡主，奴婢放采彤出来？”怜月问道。
    “嗯。”明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怜月将采彤放出，它一下子蹿到明檀怀中。明檀将它抱紧，长长地叹了口气。
    “郡主，您怎么了？”怜月有点不明白郡主的心思。
    “你不懂。”明檀道。
    怜月确实不懂，她瞧着郡主本来是要发作世子的，但世子说了非她不娶后，她好像就没那么生气了。还有他们分开前那长长的对视……
    明檀在床边坐了许久，怜月催了两次，她才沐浴更衣。
    躺下后，明檀难以入眠，她难以抑制自己去想李弥之事。想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又有多少苦，想护国公府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迷迷糊糊间，她又梦见了前世。
    仍是李弥在拒绝他，仍是那句话，护国公府配不上她……明檀对上李弥的眼，看到的仍是深邃痛苦的目光。
    明檀猛然惊醒，他说的是护国公府配不上，而不是他李弥配不上。
    虽然李弥拒绝了她，但与他拒绝旁人的说辞是不一样的。
    明檀觉得这不是巧合。现在想想，即便是前世，李弥对她与对旁人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深夜里，明檀来回翻了几个身，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李弥如何与她有何干系，她何必去为他心酸，连前世的事都要为他找补。一定是水土不服，她又吃了烈酒了才会如此！明檀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糊涂。过了许久，她才再次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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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翌日，明檀起身后便小声问：“今日可有人在院门等？”
    怜月笑道：“郡主如今都能掐会算了？裴将军在等您。说请您去逛琅琊的早市，顺便吃这边特色的早膳。”
    “我本想跟你一起去的。”明檀小声道。
    怜月心下欢喜，道：“那郡主去吗？”
    明檀道：“还有谁，裴将军一个人吗？”
    “只有裴将军一个人，他只说邀请您，没说有旁人。奴婢这去问问吗？”怜月道。
    明檀沉思片刻道：“不必了。我心里有数，更衣吧。”
    明檀更衣洗漱后，仍是穿了一身官服，到了院门口，与裴将军见礼。
    互相问安后，裴昂笑道：“今日城中有大集，末将想着领郡主去瞧瞧。”
    “有劳将军，您差人递个话来便是，怎么劳烦您每次来接我。”明檀道。
    裴昂笑道：“待贵客，自然要礼数周全。”
    “贵客可不止我一个。”明檀道。
    昨夜明檀的不悦的神情裴昂可一直记得呢，他知道郡主有些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且没瞧上自己。
    不过这点小挫折对裴昂来说不算什么，这世上哪有多少一蹴而就的好事。像郡主这样举世难得的佳人，心气高傲才是正常。她若是随意就看上谁了，那才有失身份呢。
    “贵客虽多，也尽比不得郡主。”裴昂笑道。
    明檀见裴昂丝毫不让步，心下不满，面上冷淡几分，也不跟裴昂搭话。
    到了正院，明檀未见程将军、李弥等人，便问道：“将军该不会只邀请了我一人？”
    裴昂道：“人多太过显眼，耽误老百姓们做生意。”
    真是有备而来，连说辞都准备好了。
    “只带上程将军与李大人的话，不算人多吧。”明檀道。
    李弥昨日提醒的对，他确实应当小心裴昂。以裴家的家世，裴昂的功绩，若是裴家家主当真向舅舅求娶她，说不定舅舅还真会答应呢。
    裴昂正准备说什么，只见李弥与程将军一起过来了。
    “这不来了么？”裴昂笑道。
    见过礼，程将军迫不及待地道：“不是赶早市吗，可以走了吧。”
    裴昂看看程将军，他并没有请这两人，怎么这两人突然出现了？是他身边有人捣鬼，还是李弥太聪明？
    不管心里怎么想，裴昂面上是不显的，只笑道：“走，这就走。”
    明檀仍是坐马车，其余三人骑马。
    马车上，怜月小声道：“郡主，裴将军当真瞧上您了吧……”
    “谁知道呢。”明檀道，“总归他没对我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不像有些人……又是说疯话，又是做失礼的事。
    明檀和怜月同时想到了李弥。
    “那若是他之后说了呢……”怜月问道。
    明檀觉得一阵烦躁：“到时候再说，拒绝了便是*7.7.z.l。”
    怜月没有再问。
    因着有大集，路上人颇多，马车难行。几人人马下车，步行前往集市。
    四人并排朝前走，明檀与裴昂在中间，李弥在明檀身侧，程将军在裴昂身侧。怜月与雪风跟在两人身后，两位将军则没带小厮。
    “人真不少。”程将军叹道。“好像还有西陵人。”
    “两边通商，通婚，自然少不得西陵人。”裴昂道。
    明檀对这种热闹还是很喜欢的，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在路边商贩的小摊上看看，问问，有喜欢的还要买下来。
    越到集市中心，人越多。明檀感觉裴昂的手臂几次碰到了她的，他未必是有心，但明檀仍觉得不悦。倒是走在她另一侧的李弥，不但与她保持距离，还会用手给她挡住前方的人和物。
    程将军停在一个卖精美匕首、短刀的西陵人摊贩前，裴昂似乎认识此人，一边帮程将军挑选，一边与摊贩说话。
    明檀上前瞧了一眼，并不是很感兴趣。她感觉到自己袖口被人扯到，扭头一看，是李弥在扯她衣袖，见她发现了，便放开手。
    明檀狐疑看他，李弥略靠近明檀些，轻声道：“我们与他们分开走吧。”
    明檀看看裴昂与程将军，又看看李弥，略一点头，趁着有人过来，给人让了位置，退了几步，离开了。
    李弥忙跟了上去。
    等裴昂为程将军挑选好匕首，才发现明檀与李弥不见了。
    裴昂四下张望，没见到两人的声影，一向沉稳内敛的他，面色暗了暗。
    “诶？郡主和李大人呢？”程将军诧异道。
    “许是人多，挤散了。”裴昂收敛神色道，“边走边找吧。”
    明檀与李弥这会儿正坐在一个卖吃食的铺子里，吃着当地特色的早食。
    明檀对什么都好奇，都想尝一尝，于是每样都要了一份。有喜欢的，她便多吃两口，不喜欢的，尝一口便放在一旁。等她尝过五六样，面前的碗盘摆了许多。
    明檀继续尝着鲜，突然发现，李弥正在吃她尝过却没吃完的那些……
    “你做什么！”明檀小声呵斥道，脸已经胀得通红。
    “食物难得，可不能浪费。”李弥温声笑道。“我不嫌郡主口水。”
    第41章
    ◎“有我一个烦郡主，还不够吗？”◎
    明檀怒视李弥, 李弥浅笑道：“刚才说了句玩话，边关收成不比别处，当真是为了不浪费, 郡主莫要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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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倒显得我浪费似的。”明檀哼了一声，见李弥吃得慢条斯理，神态自若，感觉有气无处撒。
    李弥当真把明檀试过的吃食全都吃完了, 一点都没浪费。尽管他吃了许多, 面上仍瞧不出吃撑了的不适感, 但内里如何, 明檀就不知道了。
    多少会有些难受吧，明檀心想。
    离了吃食铺子，两人缓缓地继续逛着集市。李弥始终与明檀保持一拳的距离, 有时候，他宁愿与别人撞了也不朝明檀那边靠。
    这会儿又成君子了，好像那晚搂着她的腰不撒手的人不是他似的, 明檀心下腹诽。
    李弥停在一个卖绢花的小摊前, 摊主看上去是一对年轻夫妇，似乎还不太擅长吆喝买卖。见李弥停下了, 那小妇人才怯生生地说道：“大人买朵绢花吧。”
    “我媳妇亲手做的，每一朵都是独一无二的，大人买一朵吧。”一旁的年轻男子道。
    明檀见李弥停下, 走过来瞧, 见是卖绢花的，便想撇下明檀独自离开。
    李弥又拽住了明檀的衣袖。
    “郡主觉得哪朵好？”李弥小声问。
    明檀看着两个年轻的摊主, 见他们面容青涩, 不忍叫他们难堪, 便道：“我看都挺好的。”
    说完，明檀便挑选了几朵，怜月利落地付了银子，绝不给李世子送郡主东西的机会。
    “郡主帮我也挑几朵吧。”李弥又道。
    明檀挑眉，怎么他送自己不成，反而想要自己送他？
    李弥解释道：“带回去给舍妹。”
    明檀脸一红，合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原是要带给他妹妹的。
    “倒是不曾见过令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还是你作为兄长自己挑选吧，兄长送的，怎么都好。”明檀道。
    说起来，明檀真的没见过护国公府的姑娘，便是护国公夫人，她见过的次数也极少。明檀总觉得这或许跟李弥想要弑父有什么关系。
    李弥笑笑，便自己为妹妹挑起绢花来。他挑得很认真，正如他平日的行事作风。
    忽然，他举起手中的绢花，在明檀鬓角边比划了一下。
    明檀心一颤，急忙偏过头想要躲过去，李弥已经将手收回，继续挑选下一朵。
    李弥又挑选了一朵，又在明檀鬓边试了一下。明檀气急，抬脚给了李弥一下子。
    李弥站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甚至嘴角还轻微上扬，似乎被踢了一下反而很开心。
    明檀一时有种无力感，李弥无赖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很无赖。于是她索性不躲，李弥再在她鬓边试的时候，她反而挑眉，笑着看他，问他：“好看吗？”
    李弥顿时神色微变，耳朵也红了。
    明檀想起李弥是有这个“病”的，他自己对她做什么无所谓，但只要她有一点回应，他便会害羞。明檀以为自己拿捏住了李弥，心下微微得意，却听李弥说：“好看。”然后，将那朵绢花，插在了明檀鬓边。
    明檀抬手想要摘下，李弥按住明檀的胳膊：“好看，别摘。”
    “好看，好看！”摊主夫妇忙道。
    明檀一时脸越发红得厉害，她还是小看了李弥！她甩开李弥的手，径直朝前面走去。
    “我要这些。”李弥对摊主夫妇道，说完便去追明檀，雪风忙将银钱送上。
    集市上人多，明檀就是想要走快也不成，还要避着身边的人。尤其是前方有个肥硕的男人盯着明檀瞧，正拨开人群朝她走来。明檀心下厌恶得很，好在李弥几步便追上了上来，抬手挡住了即将要撞到明檀的肥壮男人。
    那肥壮男人本想在明檀身上讨点便宜，被李弥给挡住了，心有不甘，他朝李弥看去，见李弥身形不如自己壮硕，便想欺人。李弥冷冷瞥了他一眼，露出袖中的短剑，那人被李弥的眼神吓住了，往后退了几步，钻进人群走了。
    “去问问此人是谁。”李弥吩咐身后的雪风。
    说完，李弥又对面色不虞的明檀道：“集市鱼龙混杂，郡主不要离开我身边。”
    明檀没吱声，心下逛集市的热情也散了大半。
    李弥看出明檀的心思，温声道：“这大集一个月才一次，咱们也算凑巧赶上，此生说不定也就只逛这一回，郡主莫要为不相干的人坏了兴致。前头有售卖奇花异草的，咱们去瞧瞧？”
    听了李弥的话，明檀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嗯了一声。
    李弥护着明檀往前走，走出去十来步后，明檀忽然对李弥道：“我们来这人世说不定也只这一回，世子也别执念太深，坏了仅此一回为人的兴致。”
    李弥侧头看着明檀，他刚才为她插在鬓边的绢花仍在，她目光纯净，面色坦然。李弥感觉自己的心滚烫，好像要烫穿他的胸膛，从他身体内蹦出来。
    “郡主……”李弥喃喃唤了一声。
    明檀并不应声，她此时的心跳也是加快的。刚才的话，她明明是在心里想着的，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了。
    李弥护着明檀，来到了卖奇花异草的铺面前。
    铺子的掌柜一见明檀与李弥进来，直把正在招呼的客人丢给小厮，迎上前来。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小店蓬荜生辉！请随便看，随便问，随便选！”掌柜的满脸堆笑道。
    明檀四下看了一眼铺子，确实有许多她未见过的花草。但，京城爱花养花之人多，若是京城没有的花，那便是京城的天候不适合那样的花生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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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这是什么花？”明檀指着一盆植株不高，开着一蓬深紫色间白色的花朵的花问道。
    “贵客，这花是赶山人从深山里采的，只这一盆，至于叫什么，小的还真不知，从前也没见过。”掌柜的道。
    明檀走到花前，闻见一阵幽香，也是她从前没有闻过的味道。
    “很特别的花，紫得几乎发黑，这颜色很少见。”李弥道。
    明檀颔首，颜色越深的花，越是难得。
    “两位都是识货的贵客！小的开铺子这么多年，也只得这一盆，可千万别错过了。”掌柜的忙道。
    明檀有些犹豫，这花是好，她也确实喜欢，但若是带回京城养不活，倒是可惜。
    “如此，便买下吧。”李弥道。
    “好好，贵客里面再看看。”掌柜的眉开眼笑。
    明檀瞥了李弥一眼。
    李弥温声道：“再看看别的？”
    明檀觉得李弥似乎越发温柔，那声音温柔得似乎连这花铺子里那些开败的花听了都要回春。
    明檀见李弥已经做主买了，便又挑选了一盆少见的绿色花。
    掌柜的深谙经营之道，只道这盆花也是深山里来的，只得这一盆，不知道叫什么名儿。
    明檀与李弥也不与掌柜的深究，付银子买下了两盆花。雪风机灵得很，抢在怜月前头把银子给付了。他可不能拖世子的后腿！
    两盆花要二百两银子，掌柜的笑眯了眼，道：“两位贵客还要逛吧，小店愿为二位贵客效劳，送到将军府。”
    李弥道：“如此，便有劳了，直接叫人送到东院就成。”
    掌柜的说出将军府，便是表明自己是知道两人身份的，绝对没有乱收银子。
    “小的明白。”掌柜应下。
    出了铺子，明檀对怜月道：“把银子给李大人。”
    “我送给郡主的回礼，郡主莫要推辞。”李弥道。
    “回什么礼？”明檀道，“我可没送过李大人任何物件。”
    李弥道：“郡主适才一句规劝之话，可敌万金。”
    “我不过顺着李大人的话，随口一说而已。”明檀道。
    “是不是，在下自有判断，郡主请收下吧。花就是花，收下花也不表示就收下我的心意。”李弥轻声道。
    叫李弥这么一说，明檀觉得自己不收倒显得矫情，便道：“那我谢过李大人了。”
    李弥唇角上扬：“是我该谢郡主才是。”
    两人继续朝前走，未过多久，李弥侧头对明檀道：“裴将军他们找来了。”
    明檀朝前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裴昂与程将军正拨开人群朝他们走来。
    “裴将军对郡主有意，郡主若是嫌麻烦，可以利用一下在下。”李弥在裴昂两人靠近前，小声道。
    明檀看李弥：“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弥看着明檀鬓边的绢花，但笑不语。明檀这会儿懂李弥的意思了。李弥想要她假装心仪他。
    “我不用这么迂回的法子……”明檀说着就要去摘鬓边的绢花。
    李弥按住明檀的手肘：“都戴了这么久，别摘了，郡主。男人有的时候很烦的。有我一个烦郡主，还不够吗？”
    “你也知道！”明檀瞪了李弥一眼，将手放下。
    李弥则顺手明檀头上的绢花扶好插稳，动作轻柔暧昧，全落在裴昂与程将军的眼里。
    程将军支支吾吾地道：“这这……怎么回事的？郡主和李大人……”
    裴昂面色沉了沉，不是说郡主很讨厌李大人么，这会儿怎么会这般亲昵？
    李弥看到裴昂两人，倒像是被人发现做坏事似的，忙把手收回。明檀则因为李弥突然为她扶绢花而脸红……
    这似乎更加做实了两人之间关系匪浅。
    第42章
    ◎明檀瞪他，谁心疼他了！◎
    裴昂两人很快到明檀与李弥跟前, 与程将军面上的惊讶相比，裴昂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神情。
    “适才人多，末将疏忽, 与郡主走散，请郡主莫要怪罪。”裴昂上前朝明檀拱手道。
    明檀瞥了一眼李弥，带了一丝尴尬之色，道：“无妨, 将军无需多礼。”
    “两位可用过膳？”裴昂问道。
    李弥温声道：“用过了, 还用了不少。”说着他略暧昧地看了明檀一眼。
    裴昂将两人的小动作、眼神都看在眼里, 并没有多问, 笑道：“那就好，咋们一起，继续逛逛？”
    明檀与李弥应下, 几人再逛的时候，裴昂时不时地关注一下明檀与李弥的神态举止，发现两人比先前似乎确实亲密得多。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 他们就有如此大的变化？郡主对李世子的厌恶, 全京城皆知，便是来的路上也闹过, 偏生到他这儿几日就要好了？
    裴昂觉得自己被两个故作聪明的年轻人给小看了。他们这是看出他对郡主有意，做样子给他看，想让他知难而退呢！
    不过郡主此举倒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她宁愿选择她厌恶的李弥, 也不会选择他。这让一直心高气傲的裴昂多少有些不悦。
    裴昂从来不是知难而退之人，既然他有意了, 无论如何, 都要争取一番的。
    几人走出去不多远, 李弥隔着明檀对裴昂道：“裴将军，下官与郡主，今日遇到一位登徒子，此人竟当街欲对郡主不轨。”
    听李弥说这话，裴昂脸色变了：“竟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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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千真万确，此人身高体壮，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在将军治下，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不知到底是何显赫家世，连将军都不放在眼里？若是被西陵使者撞见了……”李弥慢条斯理说道。
    裴昂脸色铁青，李弥这小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当他的面竟然敢说他治下不严，甚至有暗讽他与当地豪强勾结的意思。
    “多谢李大人提醒，此事我必当重视，必严查此人。”裴昂说着对明檀道，“下官治下不严，叫郡主受惊了。”
    明檀道：“多亏有李大人，倒是没受惊。”
    裴昂心下不大痛快，他能接受将来郡主不选他，但不能接受他治下有此等恶霸！裴昂心里盘算着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还是有人故意要害他，将佩剑的手柄紧紧握着。
    几人路过一个卖扇子的小摊前，此时天正热，裴昂便道：“郡主，请允许末将赠您一柄扇子，算做赔礼。”
    明檀不愿收，道：“将军不必多礼，我并不喜欢扇子。”
    一个不喜欢，把裴昂的话给堵了回去，总不能送一个郡主不喜欢的东西给她吧。之后，裴昂没有再提送东西给明檀，因为郡主可以一直说自己不喜欢。
    裴昂想起昨夜宴上明檀的神情，郡主就是郡主啊，那样直白冰冷的眼神，丝毫不给他面子。
    嘶……郡主这直接的性子，何必要假装心仪李弥来拒绝自己呢……莫非，他们是真的？今日他们两人单独离开，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裴昂一时间竟拿不准这两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裴昂转头看了一眼李弥，只见他正略低着头看明檀，目光专注，眼神温柔。
    裴昂自认样貌过人，但与李弥相比，似乎还真落了下风。况且，人家还比自己年轻。
    几人又逛了一会儿，李弥用不大不小，正好能叫裴昂听到的温柔声音问明檀：“郡主，累吗？”
    明檀道：“累倒还好，只是这边的日头好像比京城的晒人。”
    裴昂刚想说为郡主买个帷帽遮一遮，只见李弥抬起胳膊，用袖子遮在明檀头顶：“这样可好些？”
    明檀瞥了李弥一眼，似嗔非嗔道：“不用，你快放下。”
    李弥当然没放，笑道：“乐于为郡主效劳。”
    明檀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李弥一眼。裴昂看不到明檀的神情，但是能看到李弥的，他们之间无论真假，总归这小子正乐在其中。
    “时辰不早了，郡主也走了半日，末将在酒楼定了位，不如这会儿直接去？”裴昂道。
    “也好。”明檀应道。
    裴昂便领着几人往酒楼去，走过去也不算近，李弥一直举着胳膊为明檀遮阳。
    “你放下吧。”明檀见李弥举了好久，忍不住道。
    李弥这回用只有明檀听得到的声音道：“郡主若是心疼我，可以到我另一侧，我好换换手。”
    明檀瞪他，谁心疼他了！但明檀还真与李弥换了身位，站到另一侧，李弥也顺势换了手。
    裴昂见李弥与明檀换了位置，便知道两人刚才在说什么。裴昂心里越发疑惑，这两人到底是真是假了。
    一直到进了酒楼，李弥的胳膊才放下。明檀看了一眼李弥，心下有些动容……但她立马告诫自己，这是她要利用李弥，可别真把自己给赔进去，那可不值当。
    用过膳，集市以已经散场，几人的马车与马匹被送到酒楼。
    几人出酒楼时，李弥仍细心地为明檀遮阳，将她送上马车。
    裴昂见状，不得不佩服李弥，他的细心程度，自己恐怕是拍马难追。
    马车上，怜月小声问明檀：“郡主，您与世子，怎么回事啊？”
    怜月虽一直跟着，但她看不明白郡主与世子之间，好像突然变了似的。
    “无事，假的。”明檀道。
    怜月恍然大悟，用更小的声音道：“为了敷衍裴将军？”
    明檀颔首，但她心里其实也有些别扭，总觉得自己又被李弥牵着走了。李弥此人，看似温柔，又处处顺着她，但总会在一些关键时候，又很强势，让她不自觉地被他牵着走。
    明檀手托香腮，叹了口气：“西陵人怎么推迟过来了，真想早点回京城啊。”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忽地听到外头一阵骚动，马车被迫停下。
    “别跑！”
    “别跑！”
    “怎么回事？”明檀道，这裴将军治下是不是有些过于混乱了？这还是有使者要来呢。
    “抓贼啊！”
    青天白日怎么会有贼？明檀掀开车帘朝外头看。正好看见一个寻常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从她马车边跑过。
    只见他跑得极快，身手灵活，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正在追他的人，还掀翻路边摊贩的小摊，制造混乱。
    裴昂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当街撒野！先前那壮汉的官司还没查呢，这又来了一个小贼，这叫他裴将军的脸往哪搁？裴昂翻身下马亲自去追。程将军紧随其后，也追了上去。
    明檀远远看着那个小厮，觉得他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似的。但他跑得极快，明檀只看到了两眼。
    倒是有个人站到她马车旁，脸凑得很近，冲她微笑，想看不清都难。
    “李大人怎么不去追飞贼？”明檀道。这会儿裴昂不在，她没必要和李弥假装，语气冷淡地道。
    “我自然是要留下来保护郡主，万一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呢？”李弥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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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明檀竟然觉得李弥说的也有些道理……她见李弥正朝自己笑，一甩车帘，将李弥的脸挡在车外。
    李弥在车外冲明檀道：“郡主请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在郡主身边的，任谁也不能将我调走。”
    明檀没理他，片刻后，路上的行人退散，让出路来，李弥道：“郡主，我们先回将军府可好？”
    “也好。”明檀想了一息后道，他们没必要在路上等着，谁知道两位将军抓飞贼要抓到什么时候呢，瞧那个飞贼灵活得很，只怕不好追。
    明檀在李弥的护送下，回了将军府。
    明檀下马车后，李弥还想为她遮阳，结果他袖子被明檀打了一下。
    “就这一点路，晒不着我，你给我收敛些！”明檀没好气道。
    李弥笑着放下手臂：“遵命。我送郡主回东院吧。”
    “青天白日，有什么好送的。”明檀道。
    “那晚上送？”李弥道。
    明檀没应下他，但也没拒绝。在李弥看来，这就是应了。
    两人各自回院。
    明檀回到东院，先是逗弄了一会儿采彤，婢女们水备好后便模样歇下了。
    迷迷糊糊，明檀做了梦，又梦见了前世之事。明檀经常做梦，若是旁的梦，醒来后就会忘记，但若是梦见前世，她会记得很清楚。
    明檀一觉睡了很长时间，醒来后猛地坐起身“哎呀”了一声。
    怜月忙到明檀身边问道：“郡主，怎么了？”
    明檀捏着眉心，仔细回想了一遍，绝对没错，今日在街面大闹的飞贼不是什么小厮，甚至不是男的，她就是这次西陵出使大梁的西陵七公主！
    这位七公主是西陵皇后的幺女，极为受宠，平日行事我行我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西陵使团突然说推迟进关，恐怕正是因为这位七公主跑了。
    怜月见主子面色凝重，小心问道：“郡主，您可是身子不适？”
    明檀摇头，吩咐道：“叫人去前院问问将军回来没，可抓住那个飞贼了。”
    第43章
    ◎“郡主就是我的私心。”◎
    怜月吩咐了将军府的婢女去前院打听。
    那婢女去过前院, 被告知将军还没回府，得了信儿的婢女没有直接回东院，倒是拐了个弯去了薛氏的院中。
    “郡主一醒就打听将军？”薛氏听到婢女的回禀, 顿时脸一黑。
    本来她得知郡主和李大人一起回来，两人还举止亲昵，心下大定，这会儿听婢女一说, 她又警惕起来。
    “是。”婢女道。
    “我知道了, 你回去吧, 有什么事及时来回禀。”薛氏道, 说着叫贴身婢女给那婢女赏了一个荷包。
    那婢女离开后，薛氏沉着脸道：“不行，还是得永绝后患。”
    一旁的贴身婢女小心道：“您准备怎么做？”
    “既然李世子对郡主有意, 就该成全他们。将军比郡主大那么多，他们本就不合适，李世子才是郡主的良配。”薛氏咬牙道。
    婢女不敢吱声, 心下知道薛姨娘想要做什么了。
    东院里, 那婢女慢悠悠地回去找明檀回话，明檀一听将军还没回府, 心底预料他应该没有抓到七公主。
    明檀微蹙着眉，这事前世一点都没听说，也不知这位七公主是自己回到使团队伍里了, 还是被找回去了, 又或者是被大梁的人给找到的。
    这是大事，这位七公主不声不响进了琅琊关, 她是怎么进来的, 又为什么要进来, 明檀思索片刻后道：“更衣，我要去西院找李大人商量点事。”
    怜月没敢多问，郡主一脸严肃显然是要紧的事。
    怜月伺候明檀更衣梳妆，明檀看到梳妆台上摆着的绢花，微微愣神。
    “郡主，这绢花，还戴吗？”怜月见郡主盯着那绢花瞧，小心问道。
    “不戴！”明檀忙道。
    明檀梳好妆，直接去西院找李弥。
    雪风来禀报时，李弥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反问道：“你说谁来寻我？”
    “郡主啊，明檀郡主。”雪风道。
    李弥顿时从圈椅上站起，急冲冲往正堂去。
    见郡主果然坐在正堂，李弥忍不住面露笑意，几步上前道：“郡主安，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大人安，确实有事寻你，你们都退下。”明檀将伺候的人都遣走，连怜月和雪风都被赶走了。
    李弥见明檀面色凝重，在她身侧的圈椅坐下，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不得了的大事。”明檀道。
    “郡主请吩咐。”李弥收起面上的浅笑，正色道。
    “长话短说，我怀疑今日在街上大闹的那个人，是西陵的七公主。”明檀道。
    李弥略显惊讶，沉吟两息后道：“郡主如何得知？”
    “我曾经在宫里见过西陵皇室的画像。今日在马车上，我便觉得那人面熟，回来细想后，将那人的面容与七公主对上了。”明檀撒了个谎，反正李弥也不可能去宫里问。
    “难怪他们要推迟进关，这是要等七公主回去。”李弥一下子便信了明檀的话。
    明檀见他没有怀疑，心下松了口气。
    “我适才派人去前院问了，裴将军他们还没将人抓到。”明檀道。
    李弥颔首：“听说这位公主很是受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出使是大事，西陵不敢背地使诈，更不会派公主单独进关行不轨之事，此事多半是这七公主，自己任性从使团里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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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我也这么觉得，但事关重大，眼下还是要快点将人找到。”明檀道。
    “此事要告知裴将军吗？”李弥道。
    “李大人怎么看？”明檀问。
    李弥道：“一个西陵公主，混进了我们大梁境内，总归要叫他这个大将军知道的。”
    明檀觉得李弥似乎在揭裴昂的短。
    “即便告知，此事也不宜声张，最好把这位七公主悄悄地送回去。”明檀道。
    “郡主说的是。”李弥习惯性地应了一句，又道，“眼下要紧的是找到她。”
    明檀看看李弥，她知道李弥在下半年的选官中会进大理寺，且只用了两年就当上了少卿，对于破案寻人之事理应擅长，便道：“李大人心思心腻，可否推测一番，这七公主可能藏在何处？”
    李弥思索片刻道：“主要是我们不知道七公主为何私自进关，只能略做一些推测，她今日因做贼被人发现，想来是没有银子了，如今又被裴昂他们追捕，能躲的地方不多……”
    李弥说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身边的案几，一边想着今日所见的那“小贼“具体是什么模样。
    明檀见他这般认真，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儿他竟道：“当时我心系郡主，倒是没多看那贼，郡主可以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亏他想了半天，竟要说这个……明檀差点跟李弥翻白眼，但还是说出了当时的情形。
    李弥听完后道：“我猜这位七公主，应当就在将军府附近。依郡主所言，这位公主身手了得，就算是已经混入将军府也不奇怪。”
    “灯下黑，将军府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我觉得她真的可能进将军府了。”明檀同意李弥的说法。
    李弥看着明檀，笑道：“来将军府三日，倒是还没好好逛一逛，不如郡主陪下官到处走走看看？”
    明檀看着李弥：“你倒是惯会为自己以公谋私。”
    “被郡主瞧出来了，郡主说的是，郡主就是我的私心。”李弥温声笑道，“那郡主可以满足我这个私心吗？”
    明檀哼声道：“你最好能把七公主找出来！”
    “尊郡主命。”李弥说着已经站起身，朝明天行了礼。
    明檀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同出了东院正堂。
    门口等着的怜月和雪风早就望眼欲穿，尤其是怜月，十分担心郡主。
    见两人并肩出来了，怜月忙上前：“郡主！您没事吧！”
    “无事。”明檀道。
    “我和郡主要逛逛将军府，雪风去寻管家来为我们带路。”李弥道。
    雪风不敢有异议，小跑着离开了。
    两人一边缓缓走着，一边等管家过来。
    明檀小声道：“若是七公主当真藏在将军府，那裴将军不管是城门还是家门，可都管得像筛子一样，被人随便进出。”
    “郡主可要参裴将军一本？”李弥笑道。
    明檀没接话，主要是这事前世也没有参考……
    李弥又道：“就算郡主不参，估计他也会警醒，上表自陈过错。”
    明檀想想，自陈肯定比被人弹劾要强，或许前世正是因为裴昂自陈过错了，此事才被瞒了下来。
    “李大人此言不差。”明檀道。
    李弥笑道：“如此，下官便不怕了。”
    “你怕什么？”明檀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弥话里的意思。
    “不怕他求娶郡主。”李弥身子略倾，小声对明檀道。“到时候，若他不自陈，我就弹劾他，罪加一等，真好。”
    明檀看向李弥：“京城第一公子，就是这般德行？”
    “为了郡主，我可以不要德行。”李弥道。
    “可本郡主也不要德行败坏之人！”明檀没好气道。
    明檀本是顺着李弥的话说的，说的时候，也有两分玩笑的语气，还朝他瞪了一眼。但她瞪李弥的时候，却见他嬉笑的神情微微收敛，之后认真回道：“我知道。”
    明檀心一颤，她似乎又看懂了李弥的神情。她当真不想懂，因为一旦懂了，她心下便忍不住要多想。想李弥到底遭遇了什么，护国公府又到底有什么秘密。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不多时，雪风便领着管家来了。
    “郡主、李大人，两位想要怎么逛呢？”管家小心地问道。
    将军不在府上，他私心是不愿意这两位贵人乱逛的。
    李弥道：“随意逛逛就成。”
    “先去后厨吧，我对这儿的膳食做饭倒是感兴趣。”明檀道。
    后厨？莫非是对几日吃得不满意？管家心想。
    “两位随小人来。”管家尽管不情愿，到底带着两人往后厨去。
    李弥问管家：“管家是否可以认出将军府上每一个下人？”
    “那是自然！将军府的每一个小厮，婢女，婆子都是经小人手、眼才进府的。”管家语气很坚定，同时心下不免嘀咕，李大人这么问，莫非府上溜进了什么贼人？
    被李弥这么一提醒，管家在路上不管遇见谁，都要仔细地看一眼。
    明檀觉得李弥这做法不错，即便她先前能认出七公主，现在却未必。这会儿说不定她已经不穿男装，不是先前的模样了。
    几人到了膳房，管家先没急着看人，而是偷看了郡主和李大人的神色，见他们两人都扫视着膳房里的每一个人，心下咯噔一跳：完了！将军府真的跑进来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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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管家额头出了一层汗，他镇定地掏出帕子擦了把汗。然后一边介绍着后厨里的厨具、食物等，一边仔细打量着后厨的每一个人。
    还好，没有。膳房是重地，寻常人想到膳房当差可不容易，轻易不会混进来陌生人。
    管家确认膳堂没有藏贼后便道：“郡主，李大人，天热，两位还是去别处逛逛吧。”
    李弥道：“管家觉得哪处好？”
    管家明白，这是李大人在问他，哪里比较适合藏贼！
    “浆、浆洗房……”管家道。
    李弥和明檀对视一眼，这管家倒是不笨，看出他们的意图了。
    “那便是那逛逛吧。”明檀道
    怜月和雪风倒是挺笨的，他们两人也对视一眼，浆洗房有什么好逛的？
    管家领着明檀与李弥往浆洗房走*7.7.z.l，一路上见到将军府的下人，他都会仔细看过。
    几人到了浆洗房，婢女们都诧异得很，她们都知道府上来了贵客，可贵客们怎么到他们这儿来了。
    就在这会儿，李弥看到有一个婢女低着头，偷偷往别人身后躲。
    第44章
    ◎生米不煮成熟饭我不放心！◎
    管家一进来便将浆洗房的婢女们全都扫了一遍, 尽管他说自己全认识，但这些浆洗房里的，到底不怎么到他跟前, 一时他觉得有几个看着都面生。
    管家也是机灵的，很快他也看到一个婢女低着头，要往别人身后躲。他没有自作主张指出此人，而是看向明檀两人, 等他们的吩咐。
    明檀与李弥交换了眼神, 李弥刚要说话, 却见那“婢女”一脚踢翻了她身前的婢女, 又顺手推倒了两人个，双手从木桶里各拎起一件湿淋淋的衣裳，朝明檀几人甩了过来, 甩出去后她拔腿就跑。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太快，管家没反应过来, 被湿衣裳糊了一脸, 忙拿手去抓。
    李弥反应迅速，挡在明檀身前, 及时将那湿衣裳给甩开，只是那衣裳毕竟沾了水，李弥身上被沾了不少, 明檀被李弥挡在身后, 一滴水都没沾到。
    顾不上衣裳被弄湿了，李弥已经拔腿去追七公主。
    管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忙也跟着追。
    七公主果然身手了得, 最起码这逃跑的速度是极快的。
    但李弥比她更快, 很快便将她追至院墙下。那七公主想要翻墙，被李弥踢了一个小石子打中小腿，七公主哎呀一声从墙头摔了下来。
    管家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头发和上身衣裳全都湿了，看着墙角下的“婢女”，大口喘气。
    明檀大步走过来，只见七公主正盯着李弥瞧。她脸上应该做过易容，与上午瞧着有些许差异，但那双眼，明檀记得很清楚，眸子漆黑，眼神狡黠。
    此时她正看着李弥，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惊艳。
    明檀走到李弥身侧，李弥转头看她。
    “刚才没弄湿郡主吧？”李弥问道。
    “没有。”明檀看着李弥湿漉漉的袖子，想起他刚才挡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如果扑向自己的不是湿衣服，而是利箭呢，李弥也会这样奋不顾身为她挡吗？如果他会呢……明檀心下微动，有种莫名的自信，觉得李弥似乎真的会。
    七公主见李弥与明檀说话，转身又想爬墙，李弥又踢了一颗石子把她打了下来。
    “你别太过分！”七公主终于怒了。
    李弥冷声道：“对私闯将军府的贼子，打死了也不过分。”
    “你说本、我是贼！”七公主指着自己的脸。
    “今日在集市被人追着打的贼，不就是你？”李弥道。
    七公主眼珠子一转，原来她没暴露，只是在抓贼，那还好。
    “呜呜呜……我是有苦衷的……”七公主开始哭起来，便哭边在地上抹了点泥，往脸上抹，“我从小没了爹娘，被伯父虐待，他们要把我卖进窑子，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李弥并不理她，只对管家道：“将此贼关起来，等将军回来定夺。”
    管家一听原来将军府进贼了，吓了一声汗，还好郡主和世子发现得早……不过他们怎么知道贼进将军府的。
    “是，小的这就是把她关起来。”管家道。
    七公主见李弥竟然要把自己关起来，哭嚎得更厉害了，脸上也被她糊得完全看不清本来面貌。
    “郡主，咱们接着逛会儿？”李弥不顾哭嚎的七公主，只对明檀道。
    明檀瞥了一眼李弥的手臂：“你衣裳湿了，先回去更衣吧。”
    李弥温声道：“也好。”
    七公主双手捂脸装哭，从指头缝里偷看李弥与明檀。刚才她一直看李弥，这会儿偷看明檀，才发现，这位大梁郡主，竟生得如此貌美！与她见过的大梁人都不一样。
    七公主这会儿已经知道李弥与明檀的身份，知道他们是来琅琊关迎接自己的，越发把脸捂着，不想叫他们瞧见。
    真是倒霉，怎么就被发现了呢！本想着多藏几天呢。三皇兄想让她嫁到大梁，换取大梁的帮助好助他登上皇位，他把自己当什么了？她非要闹出点事来，吓唬吓唬他！看谁敢叫她和亲！
    管家将七公主锁进了柴房，叫了好几个府兵来看守。他做了这么多年管家，已经看出来此女不是不通的贼，世子还叮嘱要将军回来定夺，怕是什么不得了的人，可不能有差池。
    “你们把里面的人看好了，寸步不能离。”管家对府兵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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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是！”
    “还有，不管里头说什么，你们都不许搭话，一切等将军回来。”管家又叮嘱一句。
    众府兵见管家这般重视，心下也不敢疏忽，齐声应了是。
    管家这才去自己房中，洗脸更衣。也不知道刚才糊在他脸上的是谁的衣裳，总觉得有股臭味。管家恨不得沐浴才好，只是青天白日，他实在没这个功夫。
    郡主和世子带着管家在府里抓了个贼的事，很快便传到了薛氏耳中。
    薛氏脸色难看得很，一拍桌案狠狠道：“到底不是夫人，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府上出了贼，这么大的事，都不先知会我！”
    在将军府，管家与薛姨娘是不太对付的。薛姨娘觉得管家对她不够敬重，管家则认为，她一个妾，给她些脸面已经算客气了。两人背地里没少较劲。
    婢女劝道：“您消消气，听说管家被贼用脏衣服糊了一脸呢。这种脏活累活，交给他又何妨？”
    薛氏这才脸色好点，又问道：“郡主和世子瞧着如何？”
    “那贼用脏衣服甩他们的时候，世子可立马护着郡主了，奴婢觉得他们有戏，或许，您不用……”婢女不敢把话说完，因为薛氏已经沉下脸。
    “不行，生米不煮成熟饭我不放心！”薛氏直接道。
    婢女不敢接话了。
    管家换好衣裳，便遣人出去找将军，就说府里抓着贼了。
    裴昂与程将军两人跟丢了贼人，一时都有些不好意思回府。尤其是裴昂，在他的地界，追一个小贼，竟然还能叫他跑了，他有何脸面回去面对郡主？
    想到郡主，裴昂心下叹了口气，今日若不是想叫郡主瞧瞧他的英武，就不会自己亲自来捉贼了，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
    府兵直到天将黑才找到裴昂两人，向裴昂禀告了府内抓住了一个贼的事。
    裴昂心下大怒：“府上竟然进贼了？怎么进的，又是怎么抓的？”
    府兵道：“是李大人和郡主带着管家抓的。听说是李大人推测出来的，他们今日在街上见到过……”
    裴昂这才将府上的贼与他自己抓的贼给联系上，拉紧缰绳喝了一声，往将军府赶。马背上，裴昂心下越发觉得今日脸丢大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竟然没想到！
    裴昂回到将军府，天已擦黑。管家正在门上等他。
    “人呢！”裴昂问道。
    “关在柴房呢，那女贼一直在哭，将军快去瞧瞧吧。”管家急忙道。
    裴昂脚步一顿：“女贼？”
    “是啊，女贼。”管家道。
    裴昂站住脚，心下觉得不对劲。
    “我先去见……李世子。”裴昂本来想去见郡主的，但实在觉得没脸，还是去找李弥了。
    李弥见裴昂来了，面色凝重，没等他发话，便主动道：“那是西陵七公主。”
    裴昂惊得一身汗，他这是在干什么？在他治下，西陵皇室之人竟然大摇大摆摸进关了！不但进关了，还进了他的府！
    裴昂看看李弥，见他目光清正，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过失而面露幸灾乐祸之意。
    裴昂朝李弥拱手：“今日多谢李大人。”
    李弥忙回礼：“不敢，这是关乎此次西陵来访的大事，是下官分内之事。”
    “管家说，你命人将她关起来了？这是要装作不认识吧。”裴昂道。
    “是，我和郡主都认为，七公主私自进关不是西陵皇室的意思，应当是她自己逃出来的。我们应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送回去。此事暂时不宜闹大。”李弥道。
    裴昂沉思片刻后道：“是这个理。”裴昂松了口气，还好世子和郡主决定不声张，这要是传到京城，只怕他这个大将军也做不成了。
    但出了这档子事，只怕郡主那边……裴昂心下一叹，对明檀的心思死了七八成。这相当于，他人还没到手，就已经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了，这种事裴昂可不愿。
    而且，还有眼前这个心思细腻的年轻人。这可不是个好惹的，他眼下看似向着他，但难保他不会向皇上弹劾他……他刚才说的可是“暂时不宜闹大”，说不定他一向郡主提亲，他就要闹大呢……想到这，裴昂心里对明檀那最后一丝小火苗也被浇灭了。
    还是先保住自己要紧。
    “李大人是如何认出七公主的？”裴昂问道。
    “不是下官，是郡主认出来的。郡主曾经看过西陵皇室的画像。”李弥道。
    裴昂不知道李弥是不是故意的，一提到郡主，他连声音都温润了几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中意郡主似的。
    “原来如此，再次谢过李大人，我这就是处理此事。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会将七公主送回使团。”裴昂道。
    “有劳将军。”李弥道，他没有多问，也没跟裴昂一起去见那七公主，裴昂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他这大将军真就不必当了。
    裴昂去见了七公主，吩咐副将将她带走了。
    处理了七公主的事，裴昂才招呼明檀他们用晚膳。
    程将军感觉今日裴将军有些怪怪的，还有那贼的事，裴将军竟然一点都不让他问，明明他跟着抓了大半天。
    晚膳期间，明檀明显发现，裴昂望向自己的眼神与先前不同了。
    用过晚膳，李弥自然而然地送明檀回东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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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一开始，两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并肩走着。直到僻静人少的地方，李弥才忽然道：“瞧，裴将军这就放弃郡主了。”
    明檀转头瞪李弥一眼，羊角灯的灯光微弱，但明檀能看到李弥的眼眸含笑，他又道：“不像我，我是绝对不会放弃郡主的。”
    第45章
    ◎见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李弥说得笃定, 明檀并不接话。说出去，大概谁都不会信，京城贵女们求而不得的李世子, 私下里在明檀郡主面前竟然是这般模样。更想不到的是，李世子心里有“病”，他极度自尊又自厌，竟心仪一个一直厌恶他的女子。
    明檀甚至怀疑, 若是哪天她当真对李弥动了心, 他反而会不再心仪她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人有时候, 是有些“疯病”在身上的。正如前世, 她与别的贵女一样心仪他，他便拒婚了。
    李弥一直将明檀送到东院门口，看着明檀进了院, 院门紧闭上，才缓缓地踱步离开。
    明檀回到房中，见采彤在笼子里来回跳, 便将它放出, 抱在手上逗弄一番。这几日采彤一直被关着，瞧着有些蔫了, 明檀一将它放出来，它便蹿到明檀怀里。
    “现在知道跟着我，没那么好了吧。”明檀一边顺着狐狸毛, 一边低声说道。
    采彤好似听懂了, 哼唧两声，窝在明檀怀中。
    “采彤怪粘郡主的, 跟个小孩儿似的。”怜月道。
    “瞎说什么呢。”明檀瞪怜月一眼。
    怜月只是随口一说, 并没有往深了想, 但明檀听到小孩儿这几个字，想到的人竟是李弥，这让明檀有些脸热。
    明檀将采彤放下，走到花架前，这是今日那卖花的店家送来的花。这花，还是李弥送的呢……瞧着果真是特别，她又想先前在路上，他也采过野花送她，被她丢了之后，他竟又捡了回去……
    李弥，李弥，怎么全是李弥。
    “沐浴！”明檀忽然高声说道。
    “是。”怜月不明就里，郡主怎么看花看着好好的，忽然生起气来的似的？她不敢多问，只吩咐人打热水，她则准备沐浴要用的衣物、浴巾等物。
    怜月在翻找行李的时候，一不小心将一个香囊掉落在地，从香囊里掉落两根小木条。
    “怎么了？”明檀听到声音问道。
    怜月将两根香囊与两根小木条捡起，来到明檀跟前道：“是这个。”
    明檀一愣，又是李弥……不过她还是将香囊接过：“倒把这小玩意给忘了。等下我再试试吧。”
    怜月心说，郡主如今对李世子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沐浴过后，怜月给明檀绞头发，明檀则又开始摆弄那个鲁班锁。
    明檀翻来覆去摆弄了许久，洗过的发都干透了，也没能将它拼好。不是这儿错，就是那儿错。
    气急败坏的明檀，将那些小木条往枕边一甩，翻身睡了。怜月见郡主睡了，便放下纱帐。
    纱帐放下后，明檀又翻了个身，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那些小木条。
    夜深人静，薛氏房中。
    薛氏伏在裴昂胸前：“将军，您怎么了，瞧着有心事？”
    裴昂将薛氏从自己身上推开，翻了个身敷衍道：“无事，睡吧。”
    薛氏前胸紧贴裴昂的背，柔声道：“将军，有心事也可以跟妾身说的。”
    裴昂平日对薛氏的温柔小姨很是受用，但这会儿他一想到自己不可能再求娶明檀郡主，就觉得憋闷与不甘，他背手推了一把薛氏：“跟你说有什么用，快睡吧，爷累了。”
    薛氏默默地转身，没有再纠缠，但没过过久，裴昂就听到她隐忍的抽泣声。他想着自己这么多年，身边也就这么个女人，长叹一口气，翻身将她搂进怀里。
    “你现在越来越娇气了，这就把你给委屈上了？”裴昂道。
    薛氏抽泣两声：“妾身不委屈。”
    “那你哭什么？”
    “妾身就是……觉得自己无用，不能为将军分忧。”薛氏抽抽搭搭，在裴昂怀里哭得肩膀一耸一耸。
    “好了，别哭了。”裴昂抬起薛氏的脸，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
    薛氏看向裴昂，满眼都是爱意。裴昂想，若是郡主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一眼，他便是死也无憾了。
    “将军，您可是为着郡主？”薛氏小心翼翼道。
    裴昂面色不改，淡淡道：“为何这般说。”
    薛氏道：“妾身那日瞧了郡主一眼，便觉得他与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该是我们将军府的女主人，该做将军的妻子。只有那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将军。”
    裴昂有些意外，薛氏竟然会这么说，不是都说女子善妒？尤其是她一个在后院独大的妾氏，会真的希望他娶妻？娶妻之后，她还能如现在这般？裴昂不信薛氏会这样大度。
    “你可比我敢想，你以为她只是普通的郡主吗，她是长公主的独女，是皇上和太后的眼珠子，比公主们也不差了。他们舍得把她嫁到边关来？我可没那么大的脸面，我也舍不下这些年在这边的基业。”裴昂自然不会在薛氏面前承认，反正他已经死心，没必要叫薛氏知道。
    薛氏彻底止了抽泣，道：“说不定将军就为这烦呢……”
    “你们女人啊，脑子就想这事！我这会儿哪有闲工夫想这些，今日集市上有人当街行凶，又有人当街行窃，还混进了将军府。郡主和李大人可都看着呢，到时候回京参我一本，我可没处喊冤。你觉得你家爷们这会儿还有心思想别的？”裴昂这一番说辞也不算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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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原是这般……”薛氏道，“那郡主和李大人会参将军吗？”
    “谁知道呢。”裴昂道，“不过我少不得要先写折子进京，自陈失责的。什么娶妻，什么女主人，都不是爷现在想的事。”
    薛氏觉得裴昂没实话，起码是有所隐瞒了。这几日他的表现，薛氏都听婢女们说了，将军不可能对郡主无意。
    “那还真是可惜了。”薛氏道，“妾身真的觉得郡主与将军很相配。”
    裴昂不想听薛氏说话，便堵了她的嘴，一把扯了她的寝衣。
    翌日，琅琊关久违地下起了雨。
    明檀直睡到辰时才醒，她一睁眼，就看到枕边散乱的小木条。她一看到这些折磨她好久的小木条就来气，伸手把它们拨得更散更乱。
    怜月听到床上的动静，掀开纱帐，便见郡主正拿那些小木条撒气。明檀见怜月过来了，便收回手。
    “郡主，您起身吗？李世子来了有一会儿了。”怜月道。
    “他来做什么？”明檀问。
    “今日难得落雨，世子说请您去赏雨。”怜月回。
    明檀想起途中，李弥曾带她去山坡看野花，还带她去了乡间山村吃了农家饭……
    “雨有什么好赏的。”明檀说着，不过还是叫怜月给她更衣了。
    怜月道：“君主，将军今日一早就出去了，今日应当无公务，您还穿官服吗？”
    明檀想想自己好像许久没穿常服，便道：“今日便不穿了吧。”
    怜月笑道：“好，奴婢再不帮您梳头，都快忘记怎么梳了，本来本事就比不上采萍与拂霜两个。”
    明檀更衣洗漱后坐在梳妆台前，怜月虽说自己手生，但挽起发髻还是很利落。
    “这不是挺好。”明檀说着，忽地想起李弥在外头等她。他该不会觉得，自己是特意为他打扮的吧……
    明檀一时面色有几分尴尬，她见怜月正欢欢喜喜地给自己选首饰，又想着衣裳已经换好了，就这么一个贴身婢女，还是省着点用，别折腾她了，便没提要更衣之事。
    梳好妆，明檀吃了杯茶并两块点心，就去了正堂。
    只见李弥坐在正堂的圈椅上，东院的婢女们，围站在他身边，一见明檀来了，顿时四散开，李弥则站起身。
    明檀一时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
    李弥则看着明檀有些傻眼，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郡主做寻常贵女打扮了。他一眼不错痴痴地看着明檀。
    明檀被李弥这般看着，心道，果然不该穿这身。就连她想问李弥一句，可是有公务要寻她，都有些别扭。
    明檀向前走了几步，李弥才回过神来，拱手对明檀道：“郡主安。”
    “李大人安，李大人可是有公务要寻我？”明檀决心还是当李弥是同寮就好。
    “不，是私事。”李弥仍看着明檀，温声道，“郡主今日衣装，倒是时候去听雨，下官想邀请郡主去听雨。”
    “要出府？”明檀问道，落雨天，要出门，她还是不太愿意的。
    “不，就在将军府。昨日我们一起逛的时候，我便觉得那地方适合听雨，今日竟当真下起雨了，郡主你说巧不巧？”李弥笑道。
    明檀听说是在将军府，便道：“那，既然这么巧，便去吧。”
    “郡主请。”李弥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走到正堂门口，雪风手极快，撑开伞便递到李弥手中，李弥接过伞，遮在两人头顶。
    明檀见这主仆两人这般熟练，简直像练过一样，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她看了一眼怜月，怜月也已经把伞撑开了，不过她是准备为明檀撑伞的，谁料被人抢了先。
    “郡主，走吧。”李弥道。
    明檀没接话，看也没看李弥一眼，直接走到怜月的伞下。
    李弥颇有些遗憾又哀怨地看着离他而去的明檀。
    雪风也有些失望，这还是他和世子提议的呢，没想到郡主竟然如此无情。
    “世子，小的来为你撑伞？”雪风道。
    “不用。”李弥说了声，抬脚跟上已经走了几步的明檀。
    琅琊关风大，在院子里时还好些，到了空旷之处，怜月手上的伞便有些撑不住了。
    眼看着怜月连人带伞要被风给吹走了，李弥走到明檀身边道：“郡主，还是到我伞下吧，你衣裳都湿了。”
    明檀见怜月举着伞确实吃力，犹豫了片刻，跨进了李弥伞下。
    明檀瞥见李弥，见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第46章
    ◎“郡主想要我抱着您，还是背着您？”◎
    “风雨这么大, 要么我还是回去吧。”明檀淡淡说了一句，又瞥了一眼李弥，只见上翘的嘴角回落下去。
    “快到了。”李弥忙道。
    明檀心下偷笑, 看你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这就被她吓到了。她没回话，但也没有真的回头。
    眼下已经五月，即便淋些雨也无碍。
    李弥撑着伞, 人站在明檀上风, 将风雨都挡住。两人的肩靠得很近, 随着身子摆动时, 总会碰到彼此的。每碰到一下，明檀都会往旁边挪一些，但很快两人的手臂又会再次碰到。
    “就是那儿。”李弥忽然将伞歪了歪, 指着不远处道。
    明檀顺着李弥的手望去，原来是假山上的凉亭，凉亭后种着许多竹。
    实在是平平无奇之处……李弥不过是随意寻了个由头想要与她一处罢了, 明檀心道。但都走到这儿了, 好歹上去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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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明檀瞥了李弥一眼，李弥半点不心虚, 冲明檀笑道：“落雨天，假山湿滑，郡主小心。”
    落雨天, 你都不消停。
    两人走到假山脚下, 有山挡着，风不那么大, 怜月上前道：“郡主, 奴婢扶您上去吧。”
    “好。”明檀回到怜月伞下。
    琅琊这边少雨, 石阶上也无苔藓，并不太滑，几人顺利到了凉亭上。
    李弥收了伞，抖了抖衣摆，明檀见他半边身子都湿了，而她只有裙摆湿了些。
    凉亭中有石桌、石凳。那石桌的桌面，刻着棋盘。
    怜月掏出帕子将石凳擦拭干净，明檀落座，心道，此时此地若是有棋的话……
    明檀正想着，雪风将两罐棋子，放在石桌上。
    李弥也落座，将其中一罐棋子推到明檀手便，笑道：“听松，观雨，对弈，郡主觉得如何？”
    明檀并未作答，打开棋罐，是白子。
    两人同时伸手各取了两枚棋子，放置座子。
    两人对弈，皆不言语，亭内只听闻竹涛阵阵，雨水涟涟，夹杂着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渐渐，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越来越稀疏，明檀手托香腮，两指捏着一枚棋子，犹豫着要下在何处。
    叫明檀意外的是，处处让着她的李弥，在下棋的时候，竟然没有让她。
    明檀微蹙着眉，终于落下一子，李弥沉思片刻后也落了一子。
    李弥这一子一落下，明天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投无路，只好投子认输。
    “再来。”明檀一边说，一边捡着棋盘上的棋子。
    李弥面带浅笑，也跟着捡棋子，忽地一阵大风吹过竹林，惊动了不知什么时候藏在林中的鸟儿，扑簌簌煽动翅膀飞逃。两人同时朝竹林看去，棋盘上的手，碰到了一处。
    明檀好似被李弥的手指烫到一般，将手收回，放到石桌下面，人也不回头，只透过雨帘，看向竹林。
    李弥手指微颤，换了只手，继续收拾棋盘上的残局，直到将所有的棋子收回道棋罐之中。
    “郡主……”李弥轻唤一声。
    明檀这才转头，目光只看向棋盘。
    两人才把座子放好，便听到雨打在伞上的声音。循声望去，是将军府的婢女提着食盒过来了。
    “郡主，李大人。奴婢来给两位送些茶点。”那婢女道。
    李弥问道：“是将军吩咐你们送来的？”
    “不，将军晨起外出未归，是管家吩咐奴婢来的。”婢女又道。
    怜月上前接过食盒，那婢女行了礼道：“奴婢告退。”说完，两个婢女便下假山而去。
    “郡主，您要用些吗？”怜月提着食盒来到明檀身侧。
    “打开瞧瞧。”明檀道。
    怜月将食盒打开，只见里头有一壶茶，两个茶盏，两样干果，四样点心。
    “用些吧。”明檀道。
    怜月为两人倒了茶，明檀闻见茶香，道：“将军府的茶，倒是不错。”
    李弥也端起茶盏，他放到唇边，刚想入口，却闻到茶香中夹杂着一些异味。
    “郡主别喝。”李弥放下茶盏，一边说着，一边去夺了明檀手中的茶盏。
    明檀诧异看向李弥：“这茶不对？”
    李弥颔首：“郡主不觉得这茶的茶香过于浓了吗？”
    明檀又端起茶盏闻了闻：“好像确实过于香了些。”
    “您仔细闻，这里头有别的味道。”李弥又道。
    明檀又仔细嗅了嗅，虽然不太真切，但似乎真的有股不太好的异味。明檀想到前世自己中毒而亡，那烧心的痛与死前的绝望全都浮上心头。她心一抽痛，手上的茶盏跌落在石桌上，面露惊恐之色。
    李弥见明檀似乎被吓到了，眸光一暗，也顾不得礼数，握住明檀的手道：“郡主，别怕。”
    明檀被吓得手都凉了，李弥紧紧地握着明檀的手，想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将明檀捂暖。
    怜月见李世子竟然去握郡主的手，想上前阻止，可一见郡主的脸色，心下只有担心。
    “郡主，奴婢去请周太医来！”怜月道。
    怜月走出去几步，明檀才道：“怜月回来，先别去。”
    明檀看了一眼李弥紧握住她的手，将手挣开，道：“先送我回东院。”
    “好。”怜月忙上前搀扶明檀。
    明檀被吓狠了，起身时腿一软，发现自己竟站不起来了。
    “郡主！”李弥与怜月同时唤了一声。
    怜月急道：“莫非郡主刚才已经喝了那毒茶？”
    明檀虚弱无力地摆摆手：“不曾，我再歇会儿。”
    李弥此刻却道：“我送郡主回去吧，裴将军这会儿不在府中，我担心下毒之人还有后手，此处偏僻，不宜久留。”
    明檀看了一眼李弥，见他面色凝重，未有半点狎昵之意，到底点点头。
    “郡主想要我抱着您，还是背着您？”李弥问。
    “背吧。”明檀有气无力道。
    李弥便在明檀身侧，半蹲下身子，怜月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了，将明檀扶到李弥的背上。
    明檀伏在李弥背上，双手无力地垂在李弥肩上，李弥能感受到明檀在轻微颤抖，郡主当真被吓坏了。
    李弥转头看看明檀的胳膊，眸色越来越冷，他稳稳地站起，雪风上前为两人撑伞。
    怜月则将那食盒提上，急忙跟上去扶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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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李弥脚步又快又稳，下了假山之后快步往东院去。
    因着落雨，一路遇见的下人并不多。看见李世子背着郡主，一个个也都底下头，不敢看也不敢问。李弥现在觉得每个将军府的人都很可疑。
    李弥一直背着明檀回了东院，进了她的闺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明檀此时脸色撒白，身体的颤抖还未停止。
    李弥拉过薄被为明檀盖上，转头道：“雪风去请周太医。”
    雪风拔腿就跑，李弥看看明檀被吓坏的脸，温声道：“郡主不怕，不会有事的。”
    明檀微微点头，只听李弥又吩咐道：“怜月你守着郡主，寸步不离，不要让将军府任何人靠近郡主。我去去就来。”
    “是。”怜月这会儿也吓坏了，直点头。
    李弥出了明檀的闺房，东院的婢女们围上来问郡主怎么了，李弥冷冷扫过他们，道：“不许打扰郡主。”
    说完，他便离开了。
    李弥去了程将军住处，得知他没有和裴将军一同出去，松了口气。
    “李大人怎么冒雨来了？”程将军从里间迎出来，笑脸相迎。
    李弥道：“有人欲对我和郡主不利。”
    程将军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怎么回事？郡主出事了吗？”
    “郡主暂时无事，但被吓得不轻。劳烦程将军即刻带人去东院，守在东院门口，不允许任何将军府的人靠近。任何送进东院的东西都要查验。再派两个人去找裴将军回来。”李弥正色道。
    “是！末将这就去。”程将军忙去见他的部下。
    李弥则又快步回到东院，此时周太医也到了，正在给明檀号脉。
    “郡主惊惧过度，下官给开副安神汤，吃了就没事了。”周太医道。
    明檀也知道自己是被吓到了，缓缓点头：“有劳周太医，您去看看那壶茶，还有那些点心。”
    “是。”周太医来到桌案边，先一闻那茶，脸色便微变。
    李弥忙问：“果然茶会有问题吧。”
    周太医看看李弥，又看看床上的明檀：“确实有问题。”
    “是什么毒？”李弥又稳。
    周太医摇头：“不是毒，是催情的烈药。”
    李弥脸色一变，催情的烈药，吃下去会如何，只要一想便知。床上的明檀听到不是毒药的时候，心微微一松，但又听说是催情的烈药，便又羞又恨。
    今日若不是李弥机敏，只怕他们这时……明檀羞恨地将头转向里面，她不敢想，若是他们二人都吃了那茶，只怕雪风和怜月是制止不了他们的。她身在皇家，哪能不知道这种药的害处呢！
    李弥一时也不敢看明檀，只对周太医道：“您再看看那些干果和点心。”
    周太医闻了闻干果，道：“干果无毒。”接着他又掰开几块点心，在掰开其中一块绿豆糕的时候，他脸一变：“这绿豆糕有剧毒。”
    床上的明檀顿时转过头来，竟然还有毒药！明檀心下的恐惧再次浮上心头。
    李弥看了一眼明檀，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便对周太医道：“您先回去给郡主配药，劳烦您亲自熬了送来，莫要经他人之手，莫要将药离开您的视线。”
    “是。”周太医不敢耽搁，连忙告退。
    李弥来到明檀床边，见素来傲气的郡主，这会儿竟吓得脸都白了，心疼不已。
    “郡主，没事了，不用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郡主。”李弥温声道，“就是我自己，也不行。”
    第47章
    ◎全是李弥撩拨的她！◎
    李弥声音温柔轻缓, 语气却格外坚定，眼神认真到几乎偏执。明檀看着李弥的眼，原本惶恐的心竟感觉有些许安宁, 她冲李弥轻轻点头。
    “闭上眼，睡一会儿，我和你的婢女都在这儿，程将军带着人守在东院外, 你很安全, 不会有事的。”李弥极尽温柔说道。
    明檀在李弥温柔的安抚声下, 缓缓闭上眼*7.7.z.l。但她也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想要入睡却是不能。
    李弥仍站在床边，守着明檀。
    怜月看看床上的郡主，又看看守在床边的李世子, 她这会儿终于也镇定下来。心下思量，今日李世子背了郡主，又进了她房中, 这会儿还这么守着她, 桩桩件件皆是逾矩，若日传出去, 只怕对郡主名声有碍。
    或许，这次的事过后，郡主能被世子打动, 他们两人成婚, 那倒也不坏，但郡主对世子……
    怜月见李弥站得一动不动, 便搬了圈椅来给他。李弥便又一动不动地坐着守护明檀。
    明檀心绪渐渐平复, 心下思索是谁要害她。又是催情的药, 又是毒药，是生怕自己不中招，还是两拨人要害她？以她的身份，和如今所担的差事，到底谁这么不要命，要来害她呢。
    一旁的李弥，心下已经有了猜测。敢对他和郡主下手的，定然是目光短浅，贪婪无知之人，且很有可能是两个人下的手。李弥心下做了推算，有了结果，只等裴昂回来审问他心里的两个疑犯。
    周太医熬好了安神汤，亲自端了过来。
    怜月上前接过安神汤，回到床边，只见郡主已经睁开眼，正和李世子对视。
    见两人也不说话，怜月便走到床边道：“郡主，您先喝了安神汤吧。”
    李弥起身，给怜月腾地方。
    怜月伺候明檀喝汤药，药才道嘴边，李弥问道：“这要可苦，先前的蜜饯可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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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怜月有些羞愧，她竟不如李世子对郡主仔细，忘了要为郡主准备渡口之物。
    明檀抿了一口汤药：“不算苦。”
    李弥颔首未再言语。
    虽说不苦，明檀喝完一整晚汤药，还是皱了皱眉。
    怜月伺候好明檀汤药，自觉地又让开，让郡主和世子说话。她觉得郡主似乎有话要和世子说，看眼神便能看出来。
    李弥又坐回到圈椅上，温声道：“歇息半个时辰，可好些了？”
    “一时吓着了，这会儿好多了。李大人觉得是何人欲对我们动手？”明檀问道。
    李弥眸光微沉：“将军府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
    明檀调整了坐姿，道：“李大人已经推算出是谁了？”
    李弥颔首：“多半是。等裴将军回来一审便知了。”说着，李弥微叹一声，“今日是我的过失，叫贼人有了可乘之机，惊到了郡主。”
    明檀看看李弥，忽然笑道：“李大人，你今日这话，可与你先前与我说的不一样。你并不是这么看待是非善恶的，有罪的是作恶之人，不是吗？”
    李弥怔愣地看着明檀，胸膛一片火热，郡主记得他的话。不但记得，还理解他。她今日受到这般惊吓，竟也半点都不迁怒于他，甚至还宽慰他。
    李弥的眼神过于火热，明檀略微偏了偏的头。
    “因为郡主……是我的私心。”李弥喃喃道。
    明檀不过是不想他的心越发扭曲，又念他先前背她回来，才说了句实话，没想到这人竟然上赶着，早知道就骂他一顿了。
    明檀刚想赶李弥走，听外头有婢女传话，说将军来了。
    “请将军稍等，我这就去正堂。”明檀道。
    李弥微微垂下头，心下窃喜，郡主只允许他进闺房。
    明檀虽是和衣躺下的，但到底要整理一番，她看向李弥，只见这人不知主动退避，竟稳稳地坐着，还偷笑……
    “李大人……”明檀语气颇有些不悦与无奈。
    李弥这才站起身，冲明檀作揖：“在下失礼，先行告退。”
    明檀嗯了一声，等李弥走出去几步，才看向他的背影，美目瞪了他一眼。
    “郡主可要更衣？”怜月问道。
    “不了，发髻重整一下便好。”明檀说着，下了床。脚踏上地面的时候，她微微叹气，没想到，她竟然被吓到那个地步，连走都不能走。
    “郡主……”怜月见郡主叹气，心下跟着慌了。
    “无碍。”明檀道。
    裴昂黑着脸，在东院的正堂焦躁地踱步。看见李弥从明檀房内出来，他也顾不上别的，忙上前道：“郡主如何？”
    “发现的得及时，郡主无碍，但受了惊吓。”李弥道。
    “请李大人将当时情形告知在下。”裴昂道。
    “不等郡主来？”李弥问。
    裴昂叹了一声：“还是等郡主来吧。”
    “裴将军先请坐吧，郡主等下就出来了。”李弥做了个请的手势，裴昂竟真的跟着他走了。
    走了几步，裴昂才觉得不对，这是他的将军府，郡主的院子，怎么李弥倒像是这里的主人了？
    听说今日是他将吓坏的郡主背回房中的……严格论起来，郡主这就算与他有了肌肤接触。若是家风严的人家，郡主这就得非李弥不嫁了。
    裴昂心下想着，已经和李弥一起入了坐。
    明檀很快便出来了，裴昂见郡主好端端的，紧绷的心弦略微一松。他忙走到郡主身前，单膝跪地道：“末将治下不严，求郡主降罪。”
    明檀垂眼看看裴昂：“裴将军起来吧，先将下毒之人找出来，才是正事。”
    裴昂只好先起身，他这回的罪是跑不了了。
    明檀走到李弥身侧落座，裴昂坐在两人对面。
    “郡主，李大人，可否告知末将当时情形。”裴昂道。
    明檀看了一眼李弥，李弥会意，缓缓道：“当时，我和郡主在假山上的凉亭对弈，时辰大概是巳时上，来了两个婢女，说是为管家来给我们送茶点……”
    李弥将当时情形说完，裴昂眉头皱起，但听李弥的话，这毒应当就是管家下的。但管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郡主和李大人。
    “会是管家？”裴昂像是自言自语。
    李弥道：“下官与郡主有些猜测，裴将军可要一听？”
    “请讲。”裴昂忙道。
    “毒药是两种，下官怀疑欲对我们下手的大概不止一个人。婢女们说茶点是管家送来的，此事即便不是管家下手，下手之人也与他有关，或者他就是其中一个。”李弥道。
    话说到此处，裴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心下大骂一句，站起身对两人道：“末将先去审府里的人，定会给两位一个交代。”
    李弥起身送裴昂，明檀则坐着没动身。
    等裴昂出了门，李弥又坐了回去。明檀转头对他道：“是管家与他那个小妾吧。”
    李弥笑笑：“郡主聪慧过人。”
    “李大人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还没审出来呢。”明檀道。
    “多半是他们，这两人在将军府斗了不止一两年了。他们眼睛能看到的，就只有他们眼前的利益。什么家国大事在他们眼里，都不如他们谁在将军府能有更大的权来得重要。”李弥缓缓道，他看向明檀，“还有，对我们两人下□□，意图太过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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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明檀也是先想到了这点，这将军府，想要害她名节的，除了那位小妾，她想不出其他人。
    明檀轻叹一声：“如此拙劣的手段，甚至审都不用审就能知道是谁做下的，却差点害了我的命。”
    李弥扭头看向大门外，目光看向远方：“害人之心，大于害人的手段。有时候手段拙劣，却行之有效。”
    如果他们真的中了药，为了保护郡主的名声，以及此次差事的顺利完成，他们很可能会将此事瞒下，那她的目的就达成了。
    “这才几日功夫，也不知道裴昂到底在他小妾面前说了什么。”明檀直呼了裴昂的名字，很不客气。
    李弥回身看明檀：“郡主应当知道，裴将军一直在等一位绝代佳人做夫人。裴昂即便什么都不说、不做，那小妾也是会感到危机的，一旦感觉到危机过大，人便失去理智了。”
    明檀转头看李弥：“这么说，倒是我连累了李大人。”
    李弥笑道：“郡主刚才不是才劝了我么，怎么又忘了。”
    明檀没回话，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先前淋了雨，还沾了些泥点子呢。
    “郡主，即便我吃了那茶，也绝对不会伤害郡主的。”沉默了几息后，李弥忽然到。
    明檀登时脸通红，一句话不说，起身便往自己闺房走。
    “郡主……”李弥唤了一声。
    明檀头也不回道：“李大人去盯着裴将军审案吧，别在这胡说八道。”
    李弥看着明檀进了房，才应了声是。
    明檀回到房中，双手捂着脸，先是手心，再是手背，脸上的燥热无论如何都消退不下去。她不自觉地想到那夜，李弥揽着她的腰，他纤长的五指渐渐使劲收拢时的酥麻感觉……
    难不成闻了那茶一下，也中了催情之药不成？明檀越想越羞，却又忍不住要想。她扑到床上，将头埋进薄被里。
    明檀在心里将李弥骂了又骂，全是李弥撩拨的她！都是他的错！
    第48章
    ◎他也不至于“疯”到那个地步吧……◎
    李弥离开东院, 在院门口遇上程将军，又嘱托了他几句。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去正院找裴昂, 而是先回了自己房中。到底还是给裴昂留些面子，叫他自己先审。
    将军府很快便有府兵跑动，各个院子抓人。光抓人就抓了许久，李弥在西院听到好几声惨叫声。
    李弥站在廊下, 看着廊檐下的雨帘, 过了许久缓缓道：“今日午膳怕是没着落了, 灶上的人肯定全都被抓了, 裴将军怕也顾不上。”
    “世子要吃什么，我这就去买回来。”雪风道。
    “罢了，你怕是出不去, 也不知该买些什么，我自己出去吧。”李弥说着，已经拿起伞, 撑起往外走。
    雪风追上前：“小的陪世子一起去。”
    “不, 你在这守着，若是有事, 你出了将军府，往东面找我便是。”李弥道。
    雪风忙应了声，又跑了回去。
    李弥独自撑伞走到门口, 门口被裴昂的祝副将给守着, 只准进不准出，李弥说是为郡主买东西, 才被放行。
    此时的正院里, 雨地里乌泱泱跪了一地人。每个跪着的, 身边都站着一个手持军棍的琅琊军。而裴昂黑着脸，站在廊檐下。
    “郡主和李大人遭人谋害，此人就在你们之中。主谋者，主动认罪，留全尸；参与者，主动认罪，留性命；知情者，主动上报，从轻发落。”裴昂冷冷道。
    雨水冲刷着跪在院中的每一个人的脸，跪在最前头的是薛氏和管家。他们都在颤抖，雨水让他们清醒了过来，心知酿成大错。但是，认罪……认了也是死罪。
    “给你们一刻钟考虑，一刻钟后，没人认罪，所有人都要打五军棍，再不认，再打。”裴昂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他面无表情，看着这些人，如同看被他从战场上捉回来的俘虏。
    雨仍在下，而且似乎越下越大。院里的人，头皆埋得低低的，跪在最后面的互相用余光瞥着身边的人，瞥着就杵在他们腿边的军棍，但一时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眼看着一刻钟要到了，裴昂忽然道：“知情不报者，与参与者同罪。”
    裴昂话音一落，便有薛氏身边的婢女撑不住了，她站起身道：“将军，我……我有事要禀告！”
    “好，你说。”裴昂道。
    “是……是薛姨娘！”婢女指着跪在最前头的薛氏道，“她怕将军会求娶郡主，所以要害郡主失身。”
    薛氏其实知道自己躲不过，她一句话都不说，只垂着头，眼泪混合着雨水往下流。她今日为什么突然就抑制不住自己想要动手的心呢，大概是因为这场雨。
    有一个人起了头，后面便陆续有薛氏身边的人站起来告发她。
    “薛氏，对郡主下药的可是你？”裴昂问道。
    薛氏这会儿终于抬起头，看向裴昂：“是我。将军只管处置我吧。”
    裴昂发现，到如今，跳出来的，都是指认薛姨娘的，指认管家的一个都没有。
    “你给郡主下了什么药，怎么下的，药从何处来，经了多少人之手。”裴昂问道。
    “催情之药，走访郎中处买的，叫人下在管家送往郡主他们的茶点里。”薛氏道。
    管家没想到薛氏竟然不哭不闹，也不像将军求情，竟然还冷冷静静地什么都招，心下也开始慌了。
    “你只下了催情之药，没下毒药？”裴昂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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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没有！”薛氏忙大声道，这才有些慌张道，“我，我只是想让郡主和李世子好上，并不想害她性命！”薛氏说着，猛地转头看向管家，指着他道，“将军，肯定是他，他又下了毒药！他想栽赃我！”
    “我，我没有！”管家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出口否认。
    就在这会儿，给明檀他们送点心的婢女终于撑不住，站起来道：“将军，虽然我没亲眼看见管家下毒。但是管家曾换过我们一叠点心，从桃花酥换成了绿豆糕。”
    裴昂道：“你认罪吗？”
    管家瘫软在地：“认。”
    他今日完全是鬼迷心窍了，他安插在薛姨娘身边的婢女告诉他，薛姨娘给郡主和李世子下□□，要嫁祸他。不知怎么，他就想着，□□就算吃了又如何，说不定到时候，这事会被瞒下来呢！不如换成毒药。
    他一时只想着趁着这次机会搬到薛姨娘，旁的好像一下子全都忘了。这大概就是人背时背运，鬼迷心窍。
    两个互相陷害的主犯都认了罪，经手的从犯们也都认了。
    裴昂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想着当街要调戏郡主的豪强子弟，想着潜入将军府的西陵七公主，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琅琊关太久了，他已然是这里的土皇帝，他认为自己功高卓著……裴昂不敢往下想。
    裴昂叫人将犯事者全都收押，知情不报者，全都发卖。一时间，将军府少了一大半人。
    李弥这会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食盒，慢悠悠地回了将军府。
    经过正院时，裴昂将李弥叫住。
    “李大人，请留步。”
    “将军请长话短说，下官还要去给郡主送午膳呢，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李弥道。
    裴昂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弥还有心思去给郡主买午膳，一时越发看不清这个年轻人。
    “好，犯人我已经查出来了，是鄙府的管家和小妾，这两人全凭两位处置。”裴昂道。
    “下官知道了，下官这就去给郡主送午膳，会顺便说此事的。”李弥道。
    裴昂朝李弥拱手：“今次多亏李大人，李大人请。”
    李弥微微颔首，提着食盒，继续往东院走去。
    先前李弥离开后，明檀心绪乱了许久，后来许是安神汤起了效，她便睡了会儿。这会儿才醒，肚子正好有些饿了，正与怜月说话。
    “今日将军府怕是没午膳吃了，他们送来的点心，我也不敢吃。”明檀叹道。
    “奴婢这就出去买。”怜月语气颇为自责。
    明檀笑道：“你也是分身乏术，不必如此。”
    见郡主如此体谅自己，怜月越发新生愧疚，觉得自己没能伺候好郡主。
    “郡主，李世子来了。”被新派来守门的小太监道。
    他又来！明檀心下便觉得烦躁。
    李弥听里头没动静，自己冲着里头道：“郡主，下官刚才出去买了些饭食……”
    怜月忙看向明檀。
    明檀轻轻叹了口气，还真是又被他拿捏住了！他怎么会想到早早出去买饭菜呢……
    “李大人，请进来吧。”明檀道。
    李弥推门进了房，怜月忙上前：“交给奴婢吧。”
    李弥没有将食盒给怜月，而是自己走到桌案半，将食盒打开，一样样从里头端出菜品来。
    明檀闻见香味，走到桌案边，发现几乎都是她喜欢的琅琊这边的菜品和点心。
    这人真是……他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记得住的。明檀心下难免触动，不由得去想，李弥喜欢吃什么呢？但她一样都想不来。
    “郡主请容许下官和您一同用膳吧，我这一路来回，饿得没力气回西院了。”李弥看着明檀，笑眯眯地说道。
    明檀纵使铁石心肠，这会儿也不好意思把李弥赶走，只道：“还得多谢李大人。”
    李弥道：“嗯，我总归是记挂着郡主，万事以郡主为先。”
    明檀没接话，落座用膳。
    两人用膳都极其规矩斯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明檀放下筷子后，李弥也即刻跟着放下筷子。
    怜月端来水，伺候两人漱口。伺候李弥时，她心下优点别扭，他又不是他们家姑爷，还叫她伺候！
    李弥用起怜月来倒是顺手，淑过口，又吃了口茶，对明檀道：“先前我出去买吃食回来时，碰见裴将军，他已经将那两人给审出来了，说要交给我们处置，郡主觉得如何？”
    明檀用帕子拭了拭唇角，道：“将军府的人，自然是他自己处置。”
    李弥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
    “将军府能出这样的事，裴昂难辞其咎，琅琊这边，怕是要换人了。”明檀道。
    “郡主说的是。”李弥道，“祸福相依，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说不定倒能拔除一些毒瘤。”
    明檀看李弥：“祸福相依，不太像是李大人会说的话呢。”
    李弥眸光闪烁：“与我相知者，唯有郡主。”
    明檀瞥了李弥一眼：“谁与你相知了。”
    “那便是郡主知我。”李弥笑道。
    “李大人，还是快把本郡主的意思转告给裴将军去吧。”明檀不远与李弥耍嘴皮子，站起身道。
    “是。”李弥得了吩咐，倒是不含糊，也跟着站起身。
    但他没有直接走，而是在收拾桌案上的餐具。
    “你……你干什么？”明檀突然有些别扭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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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嗯？”李弥一边收拾，一边抬头看李弥，“这些都是人家酒楼的，我还得还回去呢。”
    “哦……哦……”明檀没再多言，躲远了。
    李弥看着明檀刚才慌慌张张的样子，唇角弯弯，郡主刚才想到哪里去了？莫非是觉得人要把她吃过的盘子也舔一便？
    他也不至于“疯”到那个地步吧……
    第49章
    ◎七公主只盯着李弥的脸瞧，三皇子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檀。◎
    翌日, 明檀听李弥说薛氏和管家都被处以极刑。
    明檀听说后，微微叹了口气。人一旦被欲望和野心蒙蔽了双眼，很容易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若不是妄求太多, 何至于到此呢。
    “郡主叹气，是觉得裴将军处罚得重了？”李弥问道。
    明檀摇头：“不是，想到旁的事了。”
    李弥颔首：“作此大恶，理应处以极刑。”
    明檀知道李弥的性子, 他是只看结果、不管罪人为何作恶的人。明檀觉得李弥这性子没什么不好, 但似乎少了点人性, 或者说人情味。
    明檀一连几日没见到裴昂, 整个将军府的下人几乎被换了一遍。不光如此，他还在军中、城中做紧急排查，先前在集市上欲对明檀不轨的壮汉被他打了二十军棍。
    “裴将军这几日忙得几乎未合眼呢。”李弥来看明檀, 一边与她对弈，一边说着外头的事。
    “可惜，晚了。”明檀语气平淡, 并没有可惜之意。
    李弥笑笑：“亡羊补牢。”
    明檀颔首未接话, 只看向棋盘，从棋罐里取了一枚子, 轻轻扣在棋盘上。
    这几日，李弥几乎每日都会来找明檀对弈，明檀赢得少, 输得多。
    “郡主, 裴将军来了。”婢女禀告道。
    明檀蹙眉，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在思索这颗棋该下哪儿呢。
    李弥含笑道：“裴将军应有公务寻我们。”
    明檀将手上的棋子又丢回到棋罐子里, 道：“走吧, 叫人别动棋盘。”
    李弥面上笑意更甚。
    明檀一眼瞥见李弥在笑，哼了一声，心道，这人处处哄着自己，下棋的时候，倒是一子不让！
    裴昂这会儿再见到李弥与明檀同进同出已经全然没了多余的心思。他亲手送走了陪伴他多年的薛氏和管家，心里不是完全没有触动。
    “郡主，李大人，西陵使团，三日后入关。”裴昂见到了两人，未做多余的寒暄，直接说道。
    明檀颔首应道：“好，明日我们再把出迎章程核对一遍。”
    “末将也有此意。”裴昂道。
    明檀看看裴昂：“裴将军，那位七公主，你也见识过了，虽说咱们两方都有章程，但那位七公主，只怕未必依照章程行事。裴将军要有心里准备。”
    裴昂朝明天拱手道：“郡主请放心，末将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有劳裴将军。”明檀道。
    “不敢，末将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裴昂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明檀和李弥同时望向裴昂的背影，短短几日，裴昂好似变了个人。
    明檀回想前世，裴昂似乎一直在琅琊关做大将军。前世，她没有来，所以，这些事，都没有发生。明檀惊觉，她的重生，已经影响了许多人的命运，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
    “郡主？”李弥见明檀愣了神，轻声唤道。
    明檀转头看李弥，眼前之人，不也与前世不一样了么……那么她自己呢，她能改变枉死的命运吗？在如今还不知前世凶手是谁的前提下。
    “郡主……”李弥看不懂明檀的眼神，但他莫名感觉心慌，慌张开口。
    明檀回过神：“李大人，你也请回吧。”
    “棋……”李弥不想走，他总觉得这会儿明檀与平日里瞧着不一样，眼神里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改日再下。”明檀说完直接回了房。
    李弥目送明檀进了闺房才转身离开。
    明檀回到房中，直直地走到床边坐下。许久之后，明檀长叹一声，劝慰自己道，那些因她的重生而改变命运的人，或许还有别的因果，不完全因为她。
    行好事，力所能及，问心无愧便好，思虑太多也无益。
    翌日一早，明檀用过早膳，换上官服，去将军府议事厅与众人议事。这是使团来访前最后一次商讨，足足商议了一整日。
    时隔几日，裴昂又安排了晚宴。这次的晚宴上，裴昂一言不发，喝得酩酊大罪，自始至终未朝明檀看一眼。
    明檀倒是看了裴昂几眼，此时，应该已经有皇上的密探将这边的事全都上报给了皇上，裴昂留在琅琊关的日子不多了。
    晚宴散场后，李弥照旧送明檀回东院。
    已是月半，圆月高悬。明檀与李弥两人走得很慢，两人离着半臂的距离。
    走到僻静处，李弥小声道：“长公主府与裴家可相熟？”
    “不熟。”明檀道。
    两息后，李弥略靠近明檀些，用更轻的声音道：“裴昂在琅琊关经营多年，这次出事，裴昂定要回京受审。裴昂此人，勉强算忠君爱民，但与他有牵连之人以及裴家人未必人人如他，郡主这段日子，要格外当心些。哪怕回京后，也暂不能松懈。”
    李弥的声音只比气声略大一些，被初夏的晚风一字一句吹进明檀耳中。
    明檀的耳朵微微发烫，她往身侧挪了一步：“我知道，世子也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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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嗯，我会极力保护郡主。”李弥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明檀嗫嚅。
    李弥浅笑：“郡主是要我自己当心吗？多谢郡主关心，我一定会的。先护住自己，才能保护郡主。”
    明檀心说自己是郡主，身份尊贵，哪就要他护着了！但想着自己两次险些遭毒手，都是李弥所救，便什么都没说。
    明檀看看天上明月：“总算要回京了。”
    “郡主想家了？”李弥道。
    明檀转头看李弥：“当然想，世子呢，想家吗？”
    李弥回避了明檀的眼神，也看向明月，过了许久才道：“我大概也想吧，想念我的母亲。”
    明檀有些意外，李弥出门后，竟然会思念母亲，她笑着看李弥道：“这倒是看不出来。”
    李弥没回话，明檀看着李弥的侧脸，觉得他的脸在往下沉，整个人的情绪也往下沉，明檀从李弥的侧脸，看出了他的悲伤。
    因为想念护国公夫人，他竟如此悲伤？等回京后，不就能见到了？明檀才觉得李弥没有人情味，这会儿又觉得他情感过甚。
    “郡主，前面就到了，我就送到这了。”李弥突然道。
    明檀更加意外，虽然已经走到可以看到东院院门的地方，但李弥一般都会送到院门的，今日竟然提前要离开。
    “好。有劳世子送我回来。”明檀道。
    李弥对明檀颔首示意，转身便离开了。
    明檀看着李弥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下越发诧异。
    怜月道：“郡主，今日世子有点怪怪的，竟然只送到这，而且没有目送郡主进院，就回去了。”
    倒是郡主，今日目送世子的背影离开呢……
    明檀转过身，没有接怜月的话，但心下她也在想，是什么让李弥今夜这么怪呢，就因为思念母亲？
    想着李弥从前的总总，明檀越发觉得护国公府肯定有什么大事瞒着世人。这也是压在李弥心头的大事。
    -
    西陵使团今日入关。
    明檀起了个大早，起身梳妆。今日她要盛装出迎西陵的三皇子与七公主，以大梁郡主的身份。
    前世，七公主对李弥一见钟情，当着皇上与西陵三皇子的面，说要嫁给李弥，李弥自然是说了一通好话之后，把七公主给拒绝了。
    七公主被拒一次后不死心，还缠着李弥，李弥却无论如何都不愿娶七公主。
    便是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告诉了七公主，说李弥连大梁第一美人的明檀郡主都拒绝了。明檀是七公主唯一承认比她美的女子，听说李弥连明檀都拒绝了，她也算是借坡下驴，消停了。
    七公主不但消停了，还主动与明檀交好起来，颇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味。
    明檀那会儿原来心下十分不悦，因为她与李弥之事，是瞒着别人的。她身份尊贵，又貌美无双，素来傲气，可不想自己与别的闺秀一样都被李弥拒绝，她丢不起那个人。可谁知道这事还是泄露出去了。
    但明檀见李弥连七公主也拒绝了，心下也觉得平衡些……两人几乎是同样的心思，也都是热闹爱玩的性子，倒是相处得不错，等七公主离开时，还抱着明檀痛哭呢……
    明檀想着前世之事，觉得好笑得很，又想着，也不知道今生会如何……
    那日李弥对七公主毫不留情地下手，七公主还能瞧得上李弥吗？
    明檀心下的疑惑，在看到七公主的那一刻便消失了。七公主显然仍是看上李弥了，甚至比前世瞧着还要狂热些……他们才打上照面，一句话没说，七公主的眼神便黏在李弥的脸上。
    反观李弥，神态清冷，一如他待所有京城里向他示好的闺秀。
    明檀有种大不妙的感觉，如今李弥对自己和前世可完全不一样，那么七公主还会与她交好吗？若是她仍闹着要嫁给李弥，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呢？
    琅琊关外，明檀与李弥先下马，来到西陵三皇子与七公主马前。
    “大梁皇帝亲派特使，明檀郡主、护国公世子恭迎西陵三皇子、七公主！”
    随行太监唱宣祝词。
    明檀与李弥随后齐声道：“恭迎三皇子、七公主！”
    明檀与李弥身后的官员，将士们也跟着道：“恭迎三皇子、七公主！”
    七公主只盯着李弥的脸瞧，三皇子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檀。
    第50章
    ◎“我与郡主不需要避嫌。”◎
    西陵的礼官见自家两位主子, 只顾着盯着对面的两位特使瞧，不受礼，不还礼, 轻咳一声。
    三皇子听到礼官的暗示，才又提醒了一下身边的七公主，两人一起下马受礼、还礼。
    双方使者、官员都见过礼后，作为特使的李弥与明檀策马在前, 三皇子与七公子在后, 进了琅琊关。
    进了关楼, 道路两侧是事先安排好的大梁百姓, 夹道欢迎来客，热闹非凡。
    “三皇兄，你瞧见了没？李特使是不是把你和别的皇兄们都比下去了？”七公主斜着身子靠近三皇子道。
    三皇子哼笑一声：“明檀郡主不也把你给比下去了？”
    “哼！”七公主对此很不满意, 小声道，“大梁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要我们兄妹出丑？”
    “莫要胡说, 没听说过吗, 大梁的待客之道，是奉上自家最好的。他们当然要挑身份尊贵的美人来迎我们。若来了个两个丑八怪, 才是叫我们出丑呢！”三皇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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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七公主听三皇子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但是那明檀郡主, 确实也过于美貌了。
    在两人前面的李弥与明檀也在说话, 李弥道：“郡主，西陵派来的这两位, 似乎有些轻浮。”
    “所以, 李大人得小心些, 别被邻国公主捉回去当驸马。”明檀拉着缰绳，侧头对李弥道。至于三皇子，明檀并不担心，那位是有野心的，在西陵已经有支持他夺嫡的大家族出身的未婚妻。不过是初见自己，可能觉得惊艳，回头就会想明白的。
    李弥看向明檀时，她头已经转了回去，李弥道：“郡主好像忘了我说的话，我可以再说一次……”
    “不许说。”明檀道，“办差呢！”
    李弥笑道：“看样子郡主没忘，那就好。总归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明檀没回话，但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她自己都没注意。
    两人身后的七公主对三皇子道：“三皇兄，你可不能看上那位郡主，别忘了宁姐姐在等你呢。”
    “不用你说，你管好自己，我怀疑你上次已经被他们认出来了。”三皇子道。
    “怎么可能，是我自己机灵跑回去的！”七公主才不承认。
    三皇子眉间一闪而过的不耐烦，道：“总之，你消停些，不要惹事。”
    七公主哼了一声，不再理她皇兄，只盯着李弥的背影瞧。既然大梁派了这么好看美男子来迎接她，她就不客气了！上次他用石子踢了她两下，害她腿疼了好几天呢，这个账可要跟他算清楚。
    西陵使团在大梁特使与百姓的夹道欢迎中，一路到了将军府。
    西陵使团从西陵国都走到此处也花了不少时日，他们将会在琅琊关休整五日后，随特使们进京面见*7.7.z.l大梁皇帝。
    将军府正门大开，明檀与李弥先行下马，来到三皇子与七公主马前，恭请两人下马。
    三皇子冲两人颔首示意，翻身下马。七公主则坐在马背上不动。
    “李特使，劳烦你扶本宫下马。”七公主超李弥伸出纤手。
    明檀垂眸，这七公主果然不省心，这就要对李弥出手了。
    “季嘉岚，自己下马。”三皇子低声呵斥七公主。
    李弥倒是给七公主面子，接过随行太监手上的下马凳，放在七公主马下：“七公主，请下马。”
    七公主见李弥虽然没有扶自己，但是给她搬马凳了，比她那个只会呵斥的三皇兄好多了，喜笑颜开下马来。
    “三皇子，七公主，请。”裴昂上前道。
    将军府早就准备好了别院，供西陵使团暂居。
    进府后，明檀瞥了一眼走在她身侧的七公主，她神色如常，先前闯了那么大的祸，真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呢。
    明檀与李弥以及裴昂，一直将三皇子与七公主送到别院门口。
    “三皇子、七公主，旅途劳顿，请好生歇息，随意吩咐。”裴昂道。
    三皇子与七公主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别院。明檀等人恭送几人离去，才一起回了议事厅。
    裴昂面色比前几日稍缓：“总算一切正常将他们迎进来了，接下来的几日，就看七公主……七公主那边，还得劳烦郡主。”
    明檀瞥了一眼李弥，李弥正好也看她。明檀收回视线，对裴昂道：“有三皇子在，他会约束她的。我们只管照章程办事就好。”
    裴昂颔首：“今日的晚宴是重头戏，这是他们进大梁的第一宴，郡主，李大人，我们再商议一番？”
    “理应如此。”明檀道。
    一番商议过后，天色已经不早，众人各自回院歇息，明檀也回东院。她才走出议事厅，李弥便追了上来。
    “我送郡主。”李弥道。
    明檀瞥了一眼李弥，又看了一眼日头道：“天色还早，不劳李大人。”
    “现在将军府人多，我不放心郡主一个人回去，何况郡主婢女也没带。”李弥道。
    随行官员们陆续从议事厅出来，明檀未与李弥多言，随他跟着自己了。
    行至半路，明檀道：“我瞧着七公主似乎对李大人有些特别，李大人不觉得我们应当稍微避避嫌吗？”
    李弥道：“郡主这话说反了，若七公主当真对我什么特别，那也应当是我与七公主避嫌才是。我与郡主不需要避嫌。”
    明檀诧异与李弥的直白，尽管她已经知道李弥的心，也习惯于他与前世的巨大差异，但李弥这样直接说出偏爱与她话时，她还是忍不住心下要叹一句，李弥竟然是这样的人，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你还真是……”明檀一时不知怎么接李弥的话。
    李弥继续道：“我怎么？这一路，郡主应当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我对郡主是什么心了。”
    “你这样缠着我，怕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明檀没好气道。
    “那岂不是更好。”李弥温声道，“我也只有对郡主的这份心，是不惧被任何人知道的。”
    明檀心下一颤，转头看李弥，只见他正看向远方，目光深远。
    李弥一直将明檀送到东院门口，等怜月出来接了她，才回西院去。
    明檀回到房中，怜月伺候着沐浴更衣。明檀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李弥刚才的话，“我也只有对郡主的这份心，是不惧被任何人知道的。”
    到目前为止，李弥说了不少直白的、隐晦的表明心意的话，但只有句，叫明檀每想起一次，心都跟着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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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一直到晚宴开始前，明檀的心绪才平复下来。
    “郡主，李世子来接您了。”怜月从外头进来道。
    “又来。”明檀嘀咕一句，起身更衣。
    明檀换了一身稍微轻便的衣裳，出院门口，果然见到李弥等在院外。
    “郡主。”李弥上前。
    “走吧。”明檀道。
    两人要去别院接三皇子与七公主。
    别院内，七公主面色不快：“那李特使当真心仪那位明檀郡主。”
    “应当错不了，奴婢问了将军府的下人，也问了京城来的使者们，他们都说李大人对明檀郡主十分心仪。这位李大人在京城也很受大梁闺秀喜欢，但他只对明檀郡主另眼相待。那位明檀郡主从前十分厌恶李大人，但近来两人走得十分近，他们都说郡主的心已经被李大人俘获了。”七公主的贴身婢女道。
    “那位郡主厌恶李大人？”七公主问道。
    “是，据说从小就厌恶着李大人。两人因着这次的差事才缓和了关系，李大人也是趁着这次差事的便利，对郡主大献殷勤。”婢女道。
    七公主哼了一声，嘀咕道：“欲情故纵罢了，不能小看那个郡主。”
    “公主，您当真看上那个李大人了？”
    “嗯，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七公主提到李弥便来劲了，笑盈盈地问婢女。
    “好看是好看，但他已经有心仪之人了，而且他还是大梁人。”婢女道。
    “哼，抢过来就是。”七公主手一挥，“快来给我梳妆。”
    三皇子在门口等了许久，七公主才出来。
    “三皇兄，如何？”七公主在三皇子面前，转了个圈。
    三皇子上下打量了七公主一眼：“你太慢了，叫特使等太久，太失礼了。”
    “哎呀？李特使来了？来接我了？”七公主欢喜道。
    “嗯，来了有一会儿了。七妹，你消停点。”三皇子冷着脸，“他只是个国公府的世子而已，你可是我们西陵最尊贵的公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走吧，别叫特使等太久，你太失礼了，三皇兄。”七公主拉着三皇子就走，显然没把三皇子的话放在心上。
    兄妹俩来到别院正堂，明檀与李弥正以及在此处等了近半个时辰了。
    明檀与李弥上前给两人行礼，七公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弥。李弥神情淡漠，举止守礼，并不多看七公主一眼。
    四人一同前往正院赴宴，三皇子与七公主两兄妹走在中间，李弥与明檀分别走在两人身侧。
    走出去没多久，七公主便故意放慢脚步，与三皇子和李弥拉开距离。
    “明檀郡主，听说你很厌恶那位李特使，是真的假的？”七公主道。
    第51章
    ◎明檀躲避不及，整个手，被李弥握在手中。◎
    明檀浅浅一笑：“公主觉得李世子品貌如何？”
    七公主也笑：“那自然是有目皆知, 品貌绝佳。”
    “如此品貌绝佳之人，我做什么要厌恶他呢？”明檀认真道。
    七公主看看明檀：“可是……”
    “可是什么，七公主但说无妨。”明檀道。
    “可是你们大梁人都说郡主厌恶世子。”七公主心一横, 非要弄明白这事。
    “看来公主打听得很仔细了。”明檀略露出尴尬之色。
    七公主见明檀这副神情，心下很是得意，道：“确实有所耳闻。”
    明檀正色道：“不管我与李特使之间私交如何，我们都会办好这趟差事, 请公主不必介怀。”
    七公主才不管什么差事不差事, 她知想知道明檀和李弥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本公主相信大梁特使, 郡主无需担心。”七公主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明檀松了口气。
    “所以, 郡主果真厌恶李特使？你明明也说了他品貌绝佳，这是为何呢？”七公主问。
    明檀笑道：“小时候性子倔，觉得旁人都喜欢的, 我偏不喜欢。如今大了，也改不过来了。”
    七公主挑眉，竟然是这个原因, 这个明檀郡主性子还怪倔的呢。
    “但, 听说现在郡主与李特使，关系似乎缓和了？”七公主又问。
    明檀坦然道：“我不知他如何, 总归我都是公事公办。至于李特使……”明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笑没往下说。
    “李特使怎么了？”七公主急忙问道。
    明檀沉吟片刻后道：“我觉得，李世子的性子或许也是有点倔的。满京城爱慕他的贵女, 他皆是冷眼相待。”
    明檀没有将话说完, 但她相信，七公主肯定听懂了。
    七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快又将话头转向别处。
    四人到正院, 七公主走回到三皇子身边, 李弥则走到明檀身侧。
    两方见礼后，裴昂安排众人依礼落座。
    三皇子与七公主坐正位，李弥与明檀各陪在两人一侧，其余人依官职落座。
    使团入关第一宴，裴昂下足了功夫。三皇子与七公主品着大梁的美酒佳肴，赏着大梁的舞乐，面露满意之色。
    晚宴持续近两个时辰，诸事皆顺，就连双方都很担心的七公主都没有惹事。只是七公主似乎与郡主一样，对李大人皆是不太喜欢。宴上李大人向七公主敬酒时，公主神色语气皆十分冷淡。
    宴席散场，众人先恭送三皇子与七公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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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此时夜已深，七公主酒吃得微醺，与三皇子并肩走着，几乎靠在三皇子身上。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不是对李大人很感兴趣，怎么突然又爱搭不理了？”三皇子低头看着七公主问道。
    “嘿嘿，三皇兄你猜呢？”七公主醉醺醺道。
    “别总叫人猜，猜错了你又不高兴。”三皇子道。
    “听说这李世子，身上是有点倔脾气的，女子越是爱慕他，他便是不喜，倒是对他厌恶的，他反而另眼相待。”七公主道。
    三皇子沉默片刻后道：“你听明檀郡主说的？”
    “哼，她才没说呢，是我自己想到的。”七公主道。
    三皇子无声笑笑，没有接话，他是不信七公主突然能想到这法子的，只怕是中了别人的计还不得而知。不过三皇子并不打算揭穿，七公主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惹李弥注意，反而叫他省心。至少不用担心堂堂公主，追着一个护国公世子跑。
    另一边，李弥仍坚持送明檀回院。
    李弥今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脸上带着笑，时不时看看明檀，又自己笑笑。
    明檀被他几次三番这般做法给惹得心里毛毛的，觉得他又惹了什么新的“病症”。
    李弥再一次看向明檀，又自行窃喜时，明檀到底忍不住了，问道：“李大人是遇着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嗯，大好事。”李弥笑道。
    明檀心下隐隐有了猜测，犹豫着要不要问，总觉得她一问，李弥又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是么，那就好。”明檀决心还是不问，总归马上要到东院了，随便他去吧。
    但一路没开口的李弥这会儿却主动道：“今日我们去接三皇子与七公主时，郡主与七公主说了些什么吧。”
    果然！果然！明檀心道。
    “不过一些寻常话。”明檀道。
    李弥又笑了，明檀停下脚步瞪他：“你不许笑了！”
    李弥今日陪三皇子吃了不少酒，这会儿也有些微醺，他见郡主停下便也停下，郡主叫他不笑，他也想听话的，但是嘴角实在抑制不住。
    李弥略微歪着头看明檀，仍是在笑：“郡主，我忍不住呀。”
    月色正浓，灯火明亮，明檀看到李弥眸光流动，面色与平时比起来格外松弛些，嘴角微扬，真是少年好模样。
    明檀看着此时的李弥，脑中忽地一片空白，失神地看着他。
    李弥也深深地看着明檀，两人目光交汇，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李弥忽地往前走了一步，明檀惊得回过神，脸一热，立马转身，大步往前走。
    “郡主。”李弥追上前，拉住明檀的胳膊。
    明檀忙想挣脱，却发现李弥手劲极大，明檀回身怒视他。
    李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郡主，我就说一句话。”
    “你……说。”明檀道。
    “不是谁厌恶我，我就会在意谁的。我在意的只有郡主一人而已。”李弥说完，借着酒劲，手顺着明檀的胳膊一点点往下滑，直滑到她的手腕，明檀躲避不及，整个手，被李弥握在手中。
    李弥手心的温度，刹时由手传到胳膊，传遍明檀周身，她一时竟无法动弹，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在融化，不断地往上涌，涌至脑中，使得脑中空白；往下流淌，直叫她双腿发软，无法挪动脚步。
    李弥握着明檀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忽地他喉头一滚，神色微变，放开明檀的手。退后一步道，大口呼了两口气道：“郡主，我，失礼了。”
    怜月和雪风将两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雪风早就知道世子心仪郡主，自是不在意。怜月则是傻了眼，世子握郡主的手，郡主竟然没有躲，由着他握……
    明檀紧咬下唇，狠狠地踢了李弥一脚后，跑回东院去。
    李弥看着明檀的背影，直到她进了东院，他仍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他向着月亮举起刚才握过明檀手的那只手，五指微微张，手心朝自己。他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会儿，又轻轻握成空心拳，口中轻唤一声：“郡主，檀儿……”
    “世子，您醉了，早些回去歇着吧。”雪风道。
    李弥对雪风笑：“是，我醉了。”
    世子虽然极少对他笑，但雪风觉得世子还是别笑了，他有点害怕……
    明檀一口气跑回房中，差点踩到迎接她的采彤。明檀坐在床边，大口喘着气，脸已经涨得通红。
    怜月追着明檀跑回来，也是气喘吁吁：“郡主，您……没事吧？”
    明檀捂着自己的心口不说话，刚在被李弥握过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缩在袖中。
    过了许久，明檀才道：“打水，沐浴。”
    怜月忙应下，吩咐人去打水。
    明檀一进浴桶，便将被李弥握过的手狠狠洗过，之后她便坐在浴桶中，双手抱膝，低头将额头贴在手背上。
    怜月面露忧色，一边伺候着明檀模样一边问道：“郡主，您不要紧吧？”
    明檀摇头。
    “但您看起来，似乎在发愁。”怜月道，“是因为世子吗？”
    明檀不吱声，但她们都知道，不是他，还有谁？
    怜月往明檀的背上抹上香胰子，小心问道：“郡主，刚才，您为什么由着世子握您的手……”
    明檀猛然抬起头，恶狠狠道：“我才没有！”
    怜月被吓了一跳：“那……那可能是世子手劲大，握得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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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等回京城，我定要去舅舅那参他一本！”明檀语气越发凶狠，脸则是越发红润。
    怜月见郡主这么激动，也不敢再说了。其实，她觉得郡主当时的神情瞧着好像也不想挣脱似的……起码没有用力挣脱，而且，郡主还有另一只手呢，怎么不掌掴世子两巴掌。
    怜月觉得郡主对李世子，定然已经不厌恶，甚至是有些好感了。只是郡主自己没注意，或者说不愿意承认罢了。
    夜阑人静，东院西院，各有一间房内，各有一人难以入眠。
    翌日一早，明檀好不容易被怜月叫醒，坐起身来，仍歪头闭眼，不住地打着哈欠不想动。
    “郡主，您该起身了，今日要与三皇子、七公主商议回程之事呢。”怜月道。
    “嗯。”明檀闭眼嘟哝一声，“打冷水来，我清醒一下。”
    怜月挤了个冷水帕子，明檀仰头敷在脸上，心里把李弥骂了一通。昨天都是他作怪，突然用那样的神情看他，又突然握她的手，害得她昨夜睡前想的是他，梦里见到的还是他。
    而且，梦把前世和今生给混乱了，仍是太后赐婚，这一回，李弥欣然应了……
    第52章
    ◎倒像和她撒娇。◎
    议事厅内, 大梁与西陵两方商议回京之事。
    七公主一边想着她要学明檀郡主，这样才能惹李弥注意，一边又忍不住要朝他看去。特别是当李弥说话时, 他声音沉稳，语调平稳而有力，不急不躁。当她和三哥问他一些事时，他总能即刻作答……
    七公主觉得西陵需要李弥这样的男子, 她要把他带回西陵去, 做她的驸马。
    双方商议了足有两个时辰, 大梁这边将回京途中要紧之事以及回京后的安排告知了西陵, 两方商议得很融洽。
    到了午膳时分，裴昂安排众人去正院用膳。
    明檀仍与七公主一处，两人并排走着。
    七公主听了明檀与李弥两人讲解的今后的安排, 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
    “真想早点到大梁的国都去瞧瞧，明日就出发才好呢。”七公主道。
    明檀笑道：“大梁国都不会叫公主失望的，不过将士和马匹都要歇息几日, 才能保证准时回京, 公主就多等三日吧。”
    “不过我们西陵的国都也不会输给大梁国都的！”七公主又道，“或许有机会, 明檀郡主也去我们西陵国都瞧瞧。”
    “多谢公主相邀，不过这事，我可做不得主。”明檀笑道。
    七公主道：“我们这次进京, 也会请大梁皇帝派使者去我们西陵, 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交好嘛！”
    “公主说得极是！”明檀由衷夸了七公主一句。
    七公主把西陵夸赞一番后，生硬地将话头转到李弥身上。
    “听说李特使还是国子学的学生？”七公主道。
    “是, 李大人还未选官。”明檀道。
    “跟我们西陵不一样呢, 在我们西陵的话, 他这样的身份人品，到十五岁就有官职了。”七公主道。
    明檀笑道：“确实不一样，各有各的好。”
    七公主摇头：“还是你们大梁好些，经过国子学教导，再选拔上来的人才总归不一样的。我已经期待去国子学听讲的那几日了，一定很有趣。”
    “定不会叫公主失望。”明檀道。
    “要是我们西陵也能办国子学，兼考科举就好了，但肯定会遭到所有大臣反对的。”七公主叹道。
    “不愧是公主殿下，心系西陵国朝，心性不让须眉。”明檀称赞道。
    七公主转头看明檀：“郡主瞧着与我一般大，说话倒是客套老成。”
    明檀闻言冲七公主笑，她想起前世七公主与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呢。
    明檀这一笑，叫七公主愣了神，她脚步微顿：“郡主笑起来当真极美。”
    “多谢公主夸赞，公主气度不凡，却是我不能相比。”明檀道。
    七公主心下有些得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可是公主！明檀不过是郡主，自然比不得她。
    “郡主过于客气了，我们要相处好长一段日子呢，随意些便好。”七公主道。
    明檀笑着应了声是，想起前世更多与七公主之间的事来。若是还能如前世一般成为好友，明檀心里也是极乐意的。可惜，与前世不一样的是，她们之间夹着一个李弥。
    想到李弥，明檀就想起昨夜，李弥突然握她的手……如今她和李弥，抱过了，背过了，手也被握过了，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她当真非李弥不能嫁了。
    几日一晃而过，琅琊关于将军府皆无事发生。
    转眼到了回京前一晚。
    这一晚有送别宴，宴前，裴昂邀请李弥与明檀去了他的书房。
    李弥与明檀在裴昂的书房前相遇，两人对视一眼，心下皆明白裴昂要做什么，李弥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明檀先进了书房。
    两人一进书房，裴昂便迎上来，对两人单膝跪地行大礼。
    明檀忙道：“裴将军快请起。”
    李弥则忙上前去将裴昂搀起来。
    裴昂这几日劳心劳力，眼见着比明檀他们刚来时老了几岁，他被李弥扶起后，又冲两人拱手：“郡主，李大人，我写了折子，还请两位帮我带回京，呈给皇上。”
    李弥看了一眼明檀，明檀道：“小事一桩，将军放心。”
    裴昂面露难色，但终究还是开口道：“求郡主与李大人为末将美言几句。末将也不是为自己辩解，近来府内与城中的事，末将确实有失擦之责，末将愿意领罪。只是，实在放不下琅琊的将士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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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明檀不知裴昂的话里有几分真意，只应道：“裴将军在琅琊建功卓著，皇上不会埋没将军的功劳，将军请放心。”
    裴昂心下有些失望，郡主没有应承他。
    “多谢郡主宽慰，有郡主这话，末将就放心了。”裴昂说着，从书案上取了封信，递给明檀。
    明檀接过信，放进袖兜中。
    “时辰不早，快道晚宴时分，末将送两位。”裴昂道。
    裴昂将明檀与李弥送出书房，明檀先走了一步，李弥则脚步略慢，被裴昂叫住：“世子，留一步。”
    明檀听到裴昂的声音，径直朝前走，没有管两人。
    裴昂道：“世子觉得，我应该留在琅琊吗？”
    李弥见明檀没等自己，一个人先走了，看了一眼明檀的背影，又看裴昂，道：“我若是将军，会主动请离。”
    裴昂叹一声：“世子不信我刚才的话吗，我当真不是舍不得这个大将军的位置，琅琊城算是我看着建起来的。”
    李弥见明檀越走越远，道：“个中利害，将军应当是最清楚的人，我若是将军，一定会主动请离，再安抚好裴家，再图其他。言尽于此，将军，下官告退。”
    没等裴昂再说什么，李弥就快步追着明檀而去。
    裴昂看看李弥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李世子，还当真看得真切。他若是不想离开琅琊，凭借裴家的地位与声望自然也有办法，但那样只怕会触怒皇上。长此以往，于裴家可不是好事。
    裴昂回到书房，来到书案前，想着该怎么给家中去信。
    李弥大步追上明檀，道：“郡主走那么急，都不等我。”
    明檀没吱声，自从那日李弥握过明檀的手，这几日明檀对李弥明显又冷淡得多，除了公事，几乎不与他说话，晚上也不肯让他送。
    李弥自顾自道：“郡主可知裴将军留我说什么？”
    “不知。”明檀道。
    “他问我，他该不该留在琅琊。”李弥道。
    明檀冷声道：“裴家不愧是世家大族，出了这样的乱子，裴昂竟然还能说该不该留，而不是能不能留。”
    李弥笑道：“郡主聪慧，一听就明白。”
    明檀没理李弥的奉承话，道：“那李大人怎么说的？”
    “裴将军功大于过，我个人对他印象也不错，我劝他主动请离。这对裴将军，对裴家，对皇上来说都是好事。”李弥道。
    明檀转头看一眼李弥：“没想到李大人竟是个好心人。”
    李弥道：“我本来就是好心人。”
    明檀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委屈的意思来，倒像和她撒娇。
    好心人……明檀心里咀嚼着这个词。好心人会想着弑父，会想着放火烧家？但，或许正是因为他心不够狠，所以才什么都没做成。
    两人走着，迎面撞上了七公主。
    七公主这几日从明檀这旁敲侧击，问了不少李弥的事。但在面对李弥的时候，却与明檀一般神情，都是对李弥爱搭不理，甚至偶尔会露出嫌恶的神色来。
    只是李弥的从不多看她一眼，这叫七公主心下很不悦。
    这会儿七公主见李弥与明檀一起，心下更不悦了。
    “七公主安。”明檀与李弥上前行礼。
    “两位特使倒是要好，同进同出，你们大梁不是讲求男女大防么。”七公主道。
    “咳咳……”七公主身后跟着的婢女咳了两声，提醒自家主子莫要失礼。
    明檀不卑不亢道：“公务而已，身为特使，以差事为先。”
    七公主看看两人，莫名觉得两人瞧着竟十分登对，怒上心头道：“你的差事，不就是伺候好本公主么，那你跟我来！”
    李弥面色微变，显然被七公主惹怒了。他欲开口，明檀却不紧不慢先开口道：“公主尽管吩咐便是。”
    七公主一时怒火攻心，口不择言，可她也知道明檀郡主身份高贵，并不能得罪，折辱，但话也说出来了，也不能收回去，她眼珠子一转，道：“今日晚宴，我想穿大梁的衣裳，你……你帮我挑一身。”
    李弥还以为七公主会刁难明檀，见她只是要求明檀帮她选衣裳，便垂下眼眸，没有多言。
    明檀也知道七公主，在大是大非上不会做得太过，若非如此，西陵也不会派她来出使大梁。她便从容笑且带着几分揶揄道：“遵命，公主殿下。”
    七公主僵硬地转过身：“那你快随本公主来！”
    “好。”明檀便撇下李弥，跟七公主离开了。
    李弥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色幽深。他素来被京城许多女子爱慕，七公主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她对自己如何，他都不在意，不理会。
    但若是有人因为爱慕他，而伤害到郡主，那他不管对方是公主还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放过的。
    第53章
    ◎有没有一点点私心，是不希望，她靠近我呢？◎
    明檀随七公主去到她房中。
    七公主的婢女取了几身大梁制式的衣裙来。
    “郡主帮我挑一身吧。”七公主语气带着别扭, 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刚才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了呢！她怎么能在李特使面前出那样的丑，显得她格外跋扈似的。
    明檀上下打量了七公主一番, 七公主被明檀打量着，又昂起头来，她也不能太过在意说过的话，没得失了皇家公主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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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公主身量窈窕, 皮肤白皙, 理应穿什么都好看。”明檀说着, 从婢女手上取下一条绛色襦裙, 裙摆处有金线绣成的宝相花，这是京城贵女们常穿的制式，西陵竟然也有, 明檀不知道她哪来的，“公主可以试试这身。”
    “我试试吧。”七公主本来对大梁的服饰并不十分感兴趣，只不过随口一说, 这会儿明檀被她叫来, 她并不想与明檀闹得难看，只好当真去换。
    七公主更好衣, 从屏风后走出。明檀笑道：“公主穿这身很合适。”本就是公主，气度不凡，再加上明艳貌美, 能压得住绛色与金色。
    七公主自己照了铜镜, 发现竟然真的很合适。而且，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与明檀郡主倒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相似。
    “嗯, 郡主好眼光, 果真适合本公主。”七公主道。
    明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七公主仍梳着西陵的发辫，便道：“公主，让我的婢女为您重新梳一个发髻可好？”
    “好。”七公主应下。
    怜月便上前为七公主重新梳头。明檀在一旁看着怜月为七公主梳了一个高髻，插了几只金钗。明檀环视七公主闺房，透过窗看到园中的蜀葵开得正好，便道，“借公主院中一朵花可以好？”
    七公主一愣：“什么花？”
    “我自去采来，公主便知道了。”明檀笑道。
    “好。”七公主应道，总归不是她家的花，随便明檀怎么采。
    明檀亲自去到院中，采了一朵粉中带紫的蜀葵，回到房中后，她走到七公主身边，笑道：“我们大梁贵女，喜爱簪花。”说完，她亲自将那朵蜀葵簪在七公主的发髻上。
    七公主那一身衣裙，端庄有余，略先沉稳，簪上一朵粉紫色的花之后，便使得她看上去柔和娇俏几分。
    “公主，您瞧。”明檀郡主指着铜镜让七公主看。
    七公主一看，觉得铜镜中的自己，虽只是多簪了一朵花，却与刚才瞧着很大不同，她莫名脸一红：“还，还不错。”
    “公主不嫌我失礼就好。”明檀笑道。
    七公主扶了扶鬓角的花：“有劳郡主。”
    七公主看看镜子里的明檀，忽地眼睛一亮，扭头对她道：“对了，我也给你选一身我们西陵的衣裳吧！我们身量一般高，我的衣裳你应该可以穿！”
    明檀倒是没想到，七公主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她见七公主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好扫她的兴，便道：“那就多谢公主了。”这样的事，前世也有过，不过那会儿她们关系已经很好。
    七公主忙吩咐婢女：“去，把我所有没上过身的衣裳，全都拿出来。”
    婢女只好照着公主的吩咐去做。
    几个婢女捧了衣裳出来，七公主一一挑选过后，选定了一身，她拿起那身衣裳，在明檀身前比划一番。
    “这个好，郡主去换上吧。”七公主道。
    婢女带着明檀到屏风后更衣，初夏，身上穿的衣裳少，很快便换好了。
    明檀从屏风后走出，七公主抚掌道：“真好！活像我们西陵女子，给郡主也梳我们西陵的发辫。快来，坐这梳。”
    七公主说着，把梳妆台给明檀让了出来，又吩咐她的婢女给明檀梳头。
    西陵女子喜欢梳发辫，头顶用发辫盘起一个发髻，发髻四周留下头发，梳成细细的发辫垂着。
    两个婢女梳了许久，才帮明檀梳好头。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三皇子派人来催了两次去赴宴。
    明檀装扮好后，七公主语气含酸：“比我都像西陵公主了。”
    “公主谬赞，多谢公主赐衣。”明檀起身给七公主行礼。
    七公主摆手：“不对，不对，穿我们西陵衣裳，得行我们西陵的礼。”
    明檀便顺着七公主的意，行了西陵的礼。
    七公主满意得很，这会子把明檀与李弥的事也抛到脑后去，上前挽住明檀的胳膊：“走，我们去赴宴。”
    “好。”明檀应道。
    怜月和七公主的婢女们都松了口气，她们原先都怕七公主会闹起来的，没想到，她竟又和郡主要好起来了……
    这位七公主还真是孩子心性，不如他们郡主，怜月心道。
    七公主和明檀手挽手出了闺房，三皇子正等在门外。他先前已经听说自家妹妹似乎要为难明檀郡主，心下也是焦急的。没想到这会儿两人竟手挽手出来了。
    “三皇兄，我好不好看？”七公主松开明檀的胳膊，走到三皇子跟前转了个圈。
    “好看！”三皇子由衷赞了一句，说着看向明檀，明檀对他行了西陵的礼，三皇子，心下一动，即刻将目光移开。
    七公主又回到明檀身边道：“郡主穿我们西陵的衣裳，好不好看？”
    三皇子沉声道：“好看。快过去吧，别叫他们久等了。”
    七公主又挽上明檀的胳膊*7.7.z.l，三人并肩去赴宴。
    明檀边走边想，李弥最好乖乖地在宴上，而不是自作主张来接她。不然才哄好的七公主只怕又要生气了。
    好在，出了院门，明檀没见到李弥。但不知怎么的，他没来，明檀也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西边只剩下一抹残阳，等他们走到正院，天已经完全黑了。
    正院内灯火通明，一片热闹。
    三人一到，众人忙向三人行礼。
    从明檀进正院那一刻，李弥就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郡主的模样。比起郡主一直的端庄大气，这会儿的郡主穿着西陵花色繁复的衣裙，梳着细细的鞭子，身上多了异域风情，显得比平日娇俏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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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裴昂请三人落座，明檀落座后，一眼瞥到李弥正朝自己看。她回瞪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要看她。
    李弥垂眸，似乎没有再看明檀了，但其实他的余光，仍是朝明檀方向看去。
    送别宴，比那日的欢迎宴还要热闹。西陵这边许多将士的家眷也来了。裴昂的副将祝海之女，祝清悦也来了，且被安排在了明檀身边，一同给七公主做陪。
    明檀坐在七公主与祝清悦之间，感觉到她们两人的目光都朝李弥看去。
    许是李弥发现了这一点，一整个晚宴期间，他都没有能正大光明地看明檀。
    七公主今日穿了大梁的衣裳，行动也学了几分明檀，一心想要李弥能多看她几眼，谁料李弥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向她敬酒时，都垂着眼眸，过分规矩。
    七公主不满地问明檀：“李特使素来这般待人冷漠？”
    祝清悦听到七公主与明檀郡主说话，便也歪着身子偷听。
    明檀道：“不是我要为他说话，但他确实素来这般。”
    七公主看看明檀：“但他对郡主不这般。”
    “稍有差别，也因为如今我们有差事在身。还有李特使的性子，先前我与公主也说过。”明檀道。
    七公主现在有点不信明檀，觉得她故意误导自己，但她确实也感觉不到明檀郡主对李特使有意……
    七公主还想说什么，明檀已经端起酒盅敬她酒了，七公主只好先吃酒。
    一旁的祝清悦偷听到七公主与明檀郡主的话，低头藏起自己的脸色，没想到贵为一国公主，也看上李世子了。听说京城，还有许多贵女都心仪李世子。如此，即便她回到京城祝家，嫁给李世子的希望也极其渺茫……
    但，她明白，最大的障碍还是明檀郡主。
    祝清悦端起酒杯，先敬了七公主，等七公主与别的女官的说话时，她又敬明檀。
    “郡主，过了今夏，我就回京城了，到时候，我可以去府上拜访您吗？”祝清悦道。
    明檀看看祝清悦，浅笑道：“可以。”
    祝清悦见明檀应了，心下大喜。可惜，她不知道，长公主府的帖子可不是那么好递的，寻常人递的贴子，根本到不了明檀面前就被挡掉了。明檀不过随口一说，压根没准备见这个心思藏不住的姑娘。
    送别宴平安无事结束，众人向三皇子与七公主行礼道别。裴昂亲自带人护送两人回别院。
    明檀离席前看了一眼李弥，发现李弥也正看她，眼神好像带着钩子。明檀心一慌，离席而去。
    明檀出了正院后，刻意加快步伐，李弥仍很快便追了上来。
    “你怎么还敢来。”明檀瞥了李弥一眼，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两分嗔怪。
    李弥声音温柔沙哑：“郡主这话何意？”
    “你没看出七公主对你有意么？”明檀道。
    李弥没立刻接话，只盯明檀瞧，过了几息功夫道：“郡主穿这身也好看得很，我胆小，已经忍了一晚上没看了，这会儿也是壮着胆追来的。”
    “哦？你当真怕？”明檀看了一眼李弥。
    “怕的。我怕郡主因我受到怠慢，受到伤害，比什么都怕。”李弥道。
    “油嘴滑舌。”明檀说着，嘴角不经意上扬。
    两人本就离得近，李弥见明檀唇角含笑，又往她身边靠近一些，声音轻得宛如呢喃，带着些蛊惑：“郡主先前告诉了七公主什么？郡主是怎么想的呢？有没有一点点私心，是不希望，她靠近我呢？”
    第54章
    ◎他笃定她对他有私心。◎
    明檀因李弥的逼近而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脚步和她的心一样乱。
    “李大人吃醉酒了，我不懂你说什么。”明檀自是不会回答李弥的问题。
    事实上，她自己也不能完全说请楚。她的初衷确实是不想让七公主靠近李弥, 但她为什么不想呢。只是不想给这次使团来访带来麻烦，还是她确实有私心呢？她对李弥能有什么私心……
    “郡主，我要真的吃醉酒了，可不会这般守礼了。”李弥道。
    “亏你还知道守礼二字。”明檀感觉自己脸发烫得厉害, 心跳也难以平复。她心里冒出一个大胆而可怕的念头, 她竟有点期待李弥不那么守礼。她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 为自己回想起被李弥揽住腰, 握住手时的那种酥软感觉而羞耻，心跳乱得她甚至想要捂住心口。
    李弥浅笑：“郡主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呢。郡主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私心呢, 哪怕一点点也好。”
    明檀也想知道呢，一段沉默之后，明檀才小声道：“不知道。”
    李弥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 却仍是轻笑出声。
    “你, 你笑什么，你不许自己乱想。”明檀扭头瞪李弥, 头上细细的辫子，拂过李弥的肩。
    李弥伸手捉住发辫的末端，用指腹轻捻明檀的发：“我做不到, 肯定要乱想的。郡主, 明日就启程回京了，等回到京城, 等这差事了了, 我还能见你吗？”
    明檀从李弥手中抢回自己的发辫, 道：“你想得真远。”
    李弥没吱声，明檀心下不由得也想，等这差事了了，他们应该也就没什么理由见面了吧。她回京后，要进宫陪太后，要陪爹娘，还要见至交好友，哪有功夫来见他。
    想起家人与好友，明檀的慌乱的心稍许平静一些。
    两人都沉默了，慢慢悠悠地往东院走着。这应该是李弥最后一次送她回院，之后不管在路上，还是回京城，他们应该再难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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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到了东院门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明檀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进院离开。但她站停之后，也并没有什么话要和李弥说，她只是站着。
    院门下挂着两盏红灯笼，照得两人脸都红。
    李弥看着明檀，明檀微微垂着头，眼眸也低垂，叫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郡主。”李弥轻唤一声。
    “嗯。”明檀应声，但仍垂眸并不看李弥。
    李弥轻笑一声，曲起食指和中指，用指背在明檀脸颊轻轻刮了一下：“明日要早起，郡主回去歇息吧。”
    明檀被惊得退后两步，好一个守礼的李世子！
    李弥只朝明檀笑，那神态带着笃定，好似在说，他知道，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笃定她对他有私心。
    凭什么！明檀心下蹦出这几个字，又想起前世，自己被李弥拒绝之事，她转头便走。
    李弥在明檀转身的一刹那，觉察到她的心境似乎在瞬间有了转变，心下一慌，忙唤了声：“郡主。”
    明檀没有回头，快步进了院，院门即刻关上，李弥看着紧闭院门，想不明白郡主为什么突然脸色变了，明明刚才还舍不得与他分开呢。也并不是因为被他触碰了脸颊，因为他看得真切，她先是害羞的，接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突变……
    郡主突然想到什么了呢……莫非郡主心里还装着旁人？李弥心一沉，转身离开。
    明檀回到房中，坐在床沿，手紧捂心口，明白了许多事。
    “怜月，你觉得我对李大人有私心吗？”明檀突然问站在她身边的怜月。
    怜月心惊，支支吾吾不敢说。
    “说，说实话。”明檀又道。
    怜月垂着头小声道：“在奴婢看来，郡主对李大人是不一样的。郡主……对李大人，起码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果然，连婢女都瞧出来了。
    “你也不提醒我。”明檀道。
    怜月不敢吱声，她可不知道该怎么提醒郡主。
    明檀摆手：“罢了，不是在怪你，叫人打水来沐浴吧。”
    “是。”怜月忙去吩咐人打水，又去准备郡主沐浴要用的物件。
    热水很快便准备好，明檀坐在浴桶中，抱着腿，下巴靠在膝盖上。
    “怜月，你觉得李世子好吗？”明檀幽幽道。
    怜月手一顿，她现在有点不明白郡主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犹豫着道：“人人都说世子好……连七公主都喜欢他呢。”
    “哼，人人都觉得他好，我便要觉得他好么！七公主喜欢我就要喜欢么？”明檀坐直身子，拍了一下浴桶里的水。
    “郡主，那您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奴婢不太明白。”怜月觉得她猜不透郡主的心思，还不如问清楚，省得自己再做错事。
    “我也不太明白。”明檀说着人又蜷起身子，抱住腿。
    明檀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不甘心自己的心竟对李弥动摇了，甚至对他有了一些叫人羞耻的期待。但，同时她心里也明白，若是李弥变了心，被旁人抢去，她更加不甘心……
    明檀哼哼唧唧地扭着身子，和自己闹着别扭。
    “郡主，您莫要苦恼了，总归世子一颗心向着郡主，您只管慢慢看着办便是。”怜月道。
    明檀转头看怜月：“你怎么知道他一颗心向着我。”
    “这个……这个奴婢瞧着是这样的。”怜月道。
    明檀哼了一声，自己撩起浴桶里的水往自己身上浇，瞧着似乎又开心了。
    怜月摇头，郡主显然是对李世子有心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明檀就被怜月唤醒。
    明檀睡得迷迷糊糊，又正在做梦，一时忘了身在何处，自己要做何事。直到怜月用湿帕子为她擦了脸，她才醒过神来，喃喃道：“终于要回京了。”
    明檀起身，梳妆打扮。用早膳时，怜月悄声道：“郡主，李世子在正堂，他过来接您了。”
    “哦。”明檀应了声，慢悠悠地继续用膳。
    怜月见郡主实在慢，提醒道：“郡主，莫要耽误了出发的吉时。”
    明檀放下手中的点心，吃了口茶：“我知道了。”
    “郡主，采彤怎么办，您是抱着，还是装笼子里？”怜月问道。
    “先抱着吧。”明檀道。“东西可都带齐了，我那两盆花可带上了？”
    “郡主放心，都带上了。”怜月道。
    那两盆花，都已经开败了。怜月以为郡主忘了呢，没想到她还记得。
    李弥在正堂等了许久，终于见郡主出来了。她又换回了女官的衣裳，看向他时，眼神又恢复了从前，她手上抱着的小红狐好像长大了不少。
    “郡主安。”李弥上前行礼。
    “李大人安。”明檀道，“走吧。”说完，明檀便大步朝外走去。
    李弥追上前，道：“小家伙长大了不少，郡主抱着可觉得重？”
    “不重。”明檀淡淡道。
    “这些日子，一直关在房中的吗？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它了。”李弥伸手欲摸一下采彤，明檀身子一扭，李弥手落了空。
    “不许摸。”明檀道。
    李弥失笑：“好，不摸。”
    两人继续往前走，李弥观明檀神态语气，觉得她似嗔非嗔，似怒非怒，总有一种平日少见的娇憨意味在，心下不由得一软，嘴角忍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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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明檀见李弥时不时偷看自己，还偷笑，昂起头，越发走得快，就是不理他。
    直到两人到了正院，李弥再看明檀，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刚才那是对他才会露出的神情啊，李弥觉得神清气爽，昨夜真是白担心了一夜。郡主对他绝对不是完全无心的。
    两人到正堂，裴昂上前与两人见礼，三皇子与七公主还未到。
    裴昂道：“郡主，李大人，这些日子有招待不周之处，请二位海涵。等末将回京，定会登门赔罪。”
    “裴大人客气了。”明檀道，她与李弥交换了眼神，两人明白，裴昂这是准备离开琅琊关了。
    说了不多会儿话，三皇子与七公主也到了。
    七公主一进正堂，明檀他们还在行礼，她便惊讶地道：“哎呀，哪里来的小东西！怎么一直没见它。”
    七公主看到了怜月手上抱着的采彤。
    三皇子瞥了她一眼，七公主才乖乖受了礼。
    行过礼后，七公主忙对明檀道：“郡主，这是你的红狐？可以给我抱抱吗？”
    明檀笑道：“当然可以。”说着明檀亲自抱了采彤放在七公主的臂弯。
    采彤看看明檀，明檀抚过采彤的背，采彤乖乖伏在七公主臂弯里。
    “哎呀，三哥，你瞧，它好乖。”七公主兴奋道。
    三皇子看了一眼明檀，眼睛又扫过李弥，道：“该上路了。”
    七公主抱着采彤就往外走，几人便也跟着往外走。出了将军府，众人各自上马、上车。七公主直接抱着采彤上了自己的马车。
    明檀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出发了，车厢晃动，明檀掀开车帘，又看了一眼将军府。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呢……尤其是她和李弥之间。
    “郡主，您为什么把采彤给七公主抱着啊。”怜月问道。
    “你猜。”明檀笑道。
    第55章
    ◎郡主和世子，这难道不算两情相悦？◎
    “奴婢猜不到。”怜月实诚道, 尤其是郡主如今的想法，她越发猜不到了。
    怜月好奇地看着明檀，但明檀只是笑, 并不告诉怜月自己为什么那么做。
    “郡主，没有采彤解闷，您不觉得无趣吗？”怜月道。
    明檀忽地想起那个她仍未还原的鲁班锁。
    “怜月，那个鲁班锁呢, 还在吗？”明檀问道。
    “在。”怜月说着, 取了她们随身携带的包袱, 从里头拿出一个荷包, 递给明檀。
    明檀接过荷包，将里头的小木条倒在案几上，再一次试图将鲁班锁还原。
    怜月见明檀认真的模样, 笑道：“郡主这回一定能还原。”
    明檀唇角含笑：“嗯，可不能被他小瞧了去。”
    这个“他”是谁，不用说, 定然是李世子了。
    明檀虽说有心要复原鲁班锁, 但直到他们行了半日路程，要停下歇息时, 她还是没能复原。不过，她发现了，自己虽说一直在摆弄着鲁班锁, 其实只是在重复先前的错误罢了。
    “今晚到驿站前, 我定能还原了。”明檀信心满满。
    下马车前，明檀信心满满地说道。
    明檀下了马车, 便见李弥已经等在她马车边。三皇子也下了马车, 正眺望着大梁的山河, 倒是没见七公主。
    “郡主。”李弥到明檀身边道。
    “不是我们来的时候停的地方呢。”明檀道。
    李弥温声道：“郡主想要停在我们曾经停过的地方吗？”
    “随口一说罢了。”明檀道，“走吧。”
    两人来到三皇子跟前，行礼过后，三皇子道：“大梁山河壮美，真是不虚此行。”
    明檀笑道：“此处离西陵近，与西陵天候风俗有类似，这一路上，我们会见识到更多大梁景致，必不会叫殿下失望的。”
    “确实令人期待。”三皇子道。
    “怎么不见公主？”明檀问。
    三皇子面上闪过尴尬之色，他刚才就去七公主马车前叫过她了，她不肯下马车，说什么自己还要歇息。三皇子知道，她就是怕见到明檀郡主后，郡主会跟她要红狐。
    “她还在歇着呢，郡主不必记挂。”三皇子道。
    “那，就我们陪殿下走走吧？”明檀道。
    三皇子巴不得呢，其实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是西陵属地呢……那会儿两国战事不断，互相蚕食的时候都有，只不这儿如今归大梁罢了。他要好好看看，说不定日后，这儿还会回归西陵治下呢。
    几人沿着官道向前走，大梁的卫队紧紧地跟着，明檀和李弥则紧跟在三皇子身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毕竟是别国的皇子，不得不防，双方心照不宣。
    三人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路，程将军便来邀请他们去用些茶点、饭食。三皇子他们进了大梁境内，去任何地方都是先前商量好，算好的，绝对不能给他多看。
    回到扎营处，七公主仍未下马车，只见她的婢女正提着食盒上马车。
    三皇子道：“七公主性子顽劣，两位海涵。”
    “不敢，公主性子直率赤诚罢了。”明檀道。
    三皇子与李弥都看了明檀一眼，明檀面带浅笑，神色如常。
    “她与郡主一般大，远不如郡主沉稳端庄，这些日子，她要是能学了郡主三分便没白来了。”三皇子道。
    “殿下谬赞。”明檀觉得三皇子话里有话，客气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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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三人一起用了茶点，明檀与李弥将三皇子送回马车歇息。
    明檀与李弥往回走，正值午时，先前被乌云挡住的日头忽然冒头，日光变得刺眼，晒人。
    李弥和先前一样举起衣袖为明檀遮阳。
    “你把胳膊放下，这么多人瞧着。”明檀嗔道。
    李弥只好将衣袖放下，道：“那明日郡主记得戴帷帽，别晒着了。”
    明檀不喜欢戴帷帽，觉得碍事，但这会儿她还是随口应了声。
    他们几人的马车停得不远，李弥几步便将明檀送回她的马车边。只不过两人一个没急着走，一个没说要上车，两人站在两驾中间的阴凉处。怜月与雪风此时并未跟着，只有不远处的守卫，时不时地朝他们看一眼。
    “郡主，为什么将采彤给七公主呢。”李弥忽然小声道。
    “因为我们大梁人热情好客。”明檀道。
    李弥哼笑两声：“是吗？我还以为是为了我呢。”
    “自作多情。”明檀瞥了李弥一眼，两人四目相对，李弥满目笑意，明檀别过头，躲避李弥的眼神。
    李弥笑道：“确实自作多情，我还比不过采彤呢。”
    明檀忍住笑道：“还真是，不如我的采彤。”
    “还说不是为了我？”李弥忽然凑到明檀耳边，低声道，“郡主为我煞费苦心。”
    明檀垂眸，这人还真是心思细腻，她两次对七公主做的事，全都被他看穿了。
    李弥看着明檀的侧脸，慢慢地向她靠近。
    明檀感觉到李弥的影子越来越近，猛地抬起头道：“你不要多想，我可不是为你，只是不想你惹出麻烦。你与其自作多情，不如管好自己，不要总是招蜂惹蝶。”
    明檀说完，不等李弥回话，转身上了马车。
    李弥在原地愣了片刻，苦笑着叹了一声，也不知何时，他才能得到郡主正面的回应。
    李弥上了马车，人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明檀刚才的样子。她明明动了心，也肯为他费心，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因为他招蜂惹蝶？可他何时做过那样的事呢。还是因为郡主将他看得太清，知道他其实有副黑心肠？
    明檀回到马车上，靠着车壁，大口呼出两口气。李弥太狡猾了，她不能有一点松懈。以后不管她和李弥如何，都要掌握在她手心才行。她要李弥被她牵着走，而不是相反。
    车马休整了一个时辰，再度出发。
    明檀继续复原鲁班锁，这次，她记住先前的每一步，之后就算复原不了，也一定要换个方式，绝不重复同样的错误。这回，不到一个时辰，她便将鲁班锁复原了。
    “呼~~”明檀转着手上被复原的木花，“终于复原了。”
    “恭喜郡主！”怜月笑道。
    “哼，我以及知晓关窍了，以后不管怎么样的鲁班锁，我一定都能解了。”明檀得意道。
    “也不知道李世子那还有没有别的了。”怜月道，要是有的话，也挺好的，给郡主解闷，一路上枯坐着可太无趣了，郡主还把采彤舍了处去。
    明檀将那朵木花，拆了装，装了拆，到最后熟练得只要十几息，便能将木头花复原。
    怜月在一旁见郡主玩得不亦乐乎，掩嘴偷笑。
    回程停靠的驿站与他们来时也是不一样的，到第一天落脚的驿站时，已是酉时。
    七公主终于肯下马车了，但她把采彤抱得紧紧的，故意不和明檀对视，生怕明檀会将采彤要回。
    但是采彤看见明檀后，便在七公主怀里挣扎，想要回到明檀身边去。
    “哎呀，你乖，我等下给你吃鹿肉。”七公主小声安抚着采彤，但采彤还是从她怀里挣脱了，一溜烟跑到明檀跟前，两下跳到她怀里。
    明檀抱着采彤，小声道：“真乖，今日苦了你了。”
    七公主想要上前讨要采彤，被三皇子给拦住了。
    驿站的官吏们守在驿站门口，行过大礼后，将众人迎进驿站，带他们去了各自的房舍。
    明檀回房后，采彤仍在她怀中哼哼唧唧，似乎很不满明檀将她一整日舍给别人。
    “养狐千日，用狐一时，知道不？人要对别人有用，才能站得住脚，狐也是一样，明白吗？本郡主可不养闲狐。”明檀揉捏着采彤的两只耳朵，与它说话。
    怜月在旁笑道：“它倒像是听懂了似的，都不哼唧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怜月开门一看，是李世子的小厮雪风，两人也算舒适了。
    雪风手上端着一盘生肉，道：“怜月姑娘，这是我们世子给采彤的。”
    怜月不敢直接收下，而是回去请示明檀。
    明檀道：“收下吧，这是他应该的。”
    怜月茅塞顿开，顿时明白郡主为什么将采彤舍给七公主一整日了。七公主有了采彤，便不会去缠着李世子了。
    郡主竟然这么用心，怜月完全没想到。李世子倒是知道，还给采彤送肉呢……郡主和世子，这难道不算两情相悦？
    怜月回到门口，道了声谢，接过盘子。怜月端着生肉回到明檀身边，明檀用筷子夹了肉喂采彤。
    采彤吃过肉，趴在明檀身边睡着了。
    怜月小声道：“郡主，现在采彤没在七公主那，她会不会去找李世子啊？”
    “谁知道呢。”明檀漫不经心道。
    “要不，奴婢把采彤还给七公主送去？”怜月试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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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不必。”明檀道，“送上门的，可不如上门求的。”
    明檀话音刚落，就又听到一阵敲门声。怜月打开门一瞧，七公主来了。
    明檀起身相迎，七公主道：“郡主不必多礼，我来是有事相求。”
    “公主莫不是想要采彤？”明檀道。
    七公主道：“本公主不白要你的，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你把采彤让给我。”
    明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红狐是自己跑到我身边的。我将它放归山林，它自己跑回来了。即便我说给公主，它若是自己往回跑，反倒白拂了公主的一片心。”
    七公主眉头微皱，若是它只认明檀，养不熟，可就没意思了。
    “郡主喜欢便抱了玩玩，若是它以后喜欢郡主，愿意跟着郡主，我也会随它的。”明檀道。
    七公主听明檀这么说，心下十分满意，道：“那我现在，能抱它回去吗？”
    “它睡了，这会儿抱回去也是无趣，不如叫它睡好，明日白天陪郡主解闷。”明檀道。
    七公主觉得明檀说得有理，便空手离开了。
    驿站准备了晚膳，三皇子说各自用膳，于是膳食便被送到房中。
    晚膳过后，明檀没有急着沐浴，她隐隐觉得，李弥肯定会来寻她的。她不信他能忍得住……
    第56章
    ◎郡主，归根到底还是厌恶他的。◎
    怜月见郡主不提沐浴歇息之事, 心下有了猜测，也不多问。
    不出明檀所料，人声初静时, 李弥过来找她了。
    怜月开门后，见是李弥，屈膝行礼道：“世子，这么晚了, 您有事吗？”
    “有些事与郡主商议。”李弥道。
    怜月心道, 什么事偏要这么晚商议, 不过是想借着差事之便“私会”郡主罢了。
    “世子稍等片刻。”怜月说声, 回去禀告明檀。
    明檀来到房门口，端着腔调：“这么晚了，李大人寻我何事？”
    李弥就着屋内的灯光看明檀, 见她衣裙未换，发鬓未散，不由得唇角上扬, 温声道：“听闻此处有一美景, 只有夏夜得见，想邀郡主同往。”
    明檀有些犹豫地道：“离此处可远？”
    “我们骑马去, 不算太远。”李弥道。
    “是什么样的景？”明檀追问。
    李弥笑道：“郡主亲眼见了便知，说了就不新鲜了。”
    “咱们这时候离开驿站，算不算玩忽职守？”明檀心下松动, 小声道。
    李弥失笑：“当然不算, 三皇子和七公主那边都有护卫守着。”说着，李弥声音放低, “还有皇上暗处派的人守着, 不会出事的。”
    明檀看看李弥, 忽然想一件要紧的事……自从她出京后被刺杀，皇上便派人一直暗中保护她。这么一来，她与李弥之间发生的那些事，肯定会传到皇上耳中。
    这还得了！
    “我不去！”明檀说着就要关门。
    李弥忙伸手按住门：“郡主……”
    “太晚了，李大人也快回去歇着吧。”明檀扶着门框，仍要关门。
    李弥有些迷茫地看着明檀：“郡主，你越发叫我看不明白了。突然地，又怎么了呢？”
    明檀这会儿心下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皇上和太后知道了她和李弥那些亲昵的举动，只怕一回京，赐婚的旨意就会下来。这不是她所愿。
    明檀扶着门框不知所措的李弥，转身便往里头走，给李弥留下一句：“李大人请回。”
    一旁的怜月也不明白郡主为什么突然变了脸，她只好把门堵着，以防世子闯进来。
    李弥的手缓缓从门框滑落，一言不发离开了。
    怜月关上门，插上门栓，来到明檀身边，见郡主满脸愁容，小心问道：“郡主，您怎么了这是？您……不是在等世子吗？”
    “谁等他了！”明檀道。
    怜月哑口无言，别说李世子看不清郡主了，她也要看不清了。
    明檀越想越觉得大事不妙，尽管这些日子，她与李弥之间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这不表示，她就会这么轻易接受赐婚。
    过了好一会儿，明檀才道：“打水来沐浴吧。”
    临睡前，明檀迷迷糊糊地想，也不知道李弥到底要带她去看什么景。错过了，怕是以后也没机会看了。
    明檀没睡好，被怜月叫起身后有些郁气，见道李弥后，面色也不见回转。
    李弥神色如常，与明檀问安后，两人一同去接三皇子与七公主。
    明檀与李弥保持着距离，李弥也没有蓄意靠近她，两人除了问安，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了三皇子与七公主住处，李弥在给三皇子行礼时，明檀发现他手上缠着布，好像是受伤了。
    明檀与三皇子寒暄几句，七公主在一旁等不及地道：“明檀郡主，采彤呢，怎么不抱它来？”
    明檀笑道：“抱着它来给公主请安可太失礼了，等上马车时，抱给公主便是。”
    七公主这才满意，对明檀十分和气。三皇子见自家妹子被一个小狐狸给勾走了心，而不顾李弥那么大一个大活人，一时不知该哭还是笑。
    趁着暑气未盛，一行人出发了。临行前，七公主亲自到明檀那把采彤抱走了。
    出发后，明檀一直掀开车练看着外头的景色。远处山峦叠嶂，郁郁葱葱，也不知道李弥要带她去的，是不是就在沿途的哪一座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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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郡主今日倒是没了解闷之物。”怜月道。
    明檀缓缓道：“沿途看看我们大梁的大好河山不也挺好，可不是随便能见的呢。”
    “郡主……不把那个鲁班锁给世子吗？说不定他还有别的花样的呢。”怜月道。
    提到李弥，明檀放下车帘，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没有回答怜月的话。
    怜月之觉得郡主有些烦恼，却不知道她为何烦恼。
    明檀靠着车壁，人有些懒懒的，不多会儿，竟睡着了，一直到马车停下，她才醒。
    “睡了这么久。”明檀嘀咕一句，车突然停下，将她惊醒，叫她将刚才的梦也忘了。
    “郡主可要下车，活动一下筋骨？”怜月问道。
    “嗯。还得去看看三皇子和七公主呢。”明檀道。
    “外头晒，郡主戴上帷帽吧。”怜月早就将帷帽取出，放在一旁。
    明檀应了声，动了动睡僵了的脖子。怜月上前为她捏了捏后颈，又为她戴上帷帽，才搀扶她下马车。
    推开车门便见李弥站在马车边，见明檀下马后，朝她拱手行礼。
    明檀颔首回礼，两人不说话，一同往三皇子与七公主的马车走去。七公主仍未下马车，三皇子则站在马车前，看着远方。
    明檀与李弥走到三皇子跟前，明檀掀起帷帽与三皇子见礼。
    “今日似乎过热了些，得叫卫队与马匹多歇会儿，多给马饮些水。”三皇子道。
    “殿下仁爱，今日叫他们未时下再出发。”明檀道。
    三皇子笑笑：“怪我们能及时赶到，耽误了，不然这会儿得走了一半路程了。”
    三皇子说着，目光从李弥与明檀脸上扫过，两人倒是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他一直怀疑七公主先前私自进大梁已经被发现了。这可是一件大事，也是大梁拿捏他们的把柄。
    “不过几日功夫，殿下无需介怀。”明檀道。
    官道边渺无人烟，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林中搭起了行帐，马车也被赶到阴凉处。
    七公主被三皇子叫下马车，明檀与李弥送两兄妹进行帐歇息。采彤看到明檀后很想回来，奈何七公主抱得紧，走得快。
    明檀两人往另一个行帐走去，走到行帐门口，李弥站住脚道：“郡主进去歇息吧。”
    说完，李弥便走开了。
    明檀有些意外地看看李弥的背影，这行帐本是为她和李弥两人准备的。李弥竟然不进去……
    随他去，明檀心下想着，转身进了行帐。
    明檀吃了凉茶，又吃了两牙甜瓜，李弥*7.7.z.l不知去了哪，一直没有进营帐休息。
    明檀心道，莫非是生气了？那便由他气吧，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枯坐无趣，她又睡了一上午，明檀吩咐怜月去马车上取一本话本子给她看。
    怜月取了话本子回来。怜月将话本子递给明檀，挣扎了一会儿道：“郡主，奴婢叫见世子与七公主在林子里……”
    明檀接过话本，哦了一声，便像没听到一般，翻开话本看起来。
    怜月这下是彻底不明白郡主是怎么想的了……
    未时下，该出发了，明檀出了行帐，只见李弥就站在行帐门口。
    明檀没理他，径直往三皇子他们的行帐走去。
    “殿下，该出发了。”明檀冲着行帐道。
    三皇子很快便和七公主从里头出来。七公主仍抱着采彤，大热的天，抱着这个毛玩意儿，她倒是不嫌热。
    明檀与李弥将三皇子与七公主送上马车后，李弥又送明檀回马车。与其说是送，不如说李弥自行跟着明檀。
    但两人依旧没说话，明檀甚至看都没看李弥一眼。
    如此，一连几日，不管是中午歇息，还是晚上在驿站，明檀与李弥私下没说一句话。
    就连三皇子与七公主都瞧出来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倒是七公主似乎与李弥走得近些。
    明檀本就想冷着李弥，后见他与七公主走得近了，便越发冷着他。李弥也不像先前那般缠着明檀，更显得两人渐行渐远。
    行程过半，这日落了雨，一行人被困在驿站。
    明檀与见三皇子与七公主，如今，李弥甚至不会在明檀门口等她，与她一同去给西陵两位见礼。
    明檀回房时，在回廊上见到了李弥，一大早，他不知去了哪儿，正从外头回来，手上撑着伞，衣摆沾了许多泥水。
    两人四目相对，明檀目光冷淡，从李弥身上扫过，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弥垂眸，缓缓地走到廊下，收起伞，朝外面甩了甩雨伞上的水。他站在廊下，朝明檀的房门口看去。
    此时的李弥，已经从那日他和明檀的话中推测出了明檀的心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李弥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雪风找出来，见他半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忙上前道：“世子，您怎么全都湿透了，快回去换身干松衣裳。”
    李弥嗯了一声，便与雪风一起回自己房中，他的住处本被安排在明檀隔壁，他做主换到了离郡主最远的地方。
    郡主，归根到底还是厌恶他的。先前郡主的那一点点动摇，只不过是路途无趣，又人生地不熟，郡主需要一份消遣与安心罢了。
    第57章
    ◎赔了世子又折狐？◎
    一直到酉时, 雨才停。明檀一整日，除了见三皇子与七公子两次，都在房中看话本子, 徐蘅给她准备的话本子，她全都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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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怜月从外头进房来，笑道：“郡主，雨停了, 天上架起了美人虹, 好多人都瞧呢, 您要出去看看吗？”
    明檀在房中待了一整日, 这会儿正想出去走走，活动筋骨。
    “美人虹啊，倒是许久未见了。”明檀坐直身子, 怜月上前为她整衣。
    明檀来到院中，只见李弥在回廊的另一头正走过来。
    明檀心下暗道，看了那么许多话本子, 倒是没看过她和李弥这样的。
    两人打了照面, 李弥给明檀问安，明檀淡淡应了声, 脚步未停，继续朝外走去。李弥则一直站在廊檐下，直到郡主走远。
    “世子, 您怎么不同郡主一起啊？”雪风在一旁嘀咕道, “这几日，您瞧着都快蔫吧了。”
    李弥道：“她实在不愿, 我何必去讨嫌？”
    雪风本来垂着头, 听了世子这话, 翻起眼皮看看他：“可是郡主不是一直对您这般吗？从前比如今还要过分得多呢，您不是也……”也在郡主身边纠缠了这么久。雪风话没说完，又垂下眼皮。他还是觉得世子前些日子，想法设法去讨郡主喜欢的时候人开心些。
    李弥没说话，只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美人虹。美人虹，不知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化作美人虹……
    雪风见主子不说话，又找补了一句：“您可别忘了，长公主在为郡主议亲呢，您要是这会儿放弃了，说不定郡主回京就定亲了呢！”
    李弥仍是一言不发，好像没听见雪风的话。
    雪风只好叹了口气，他心里不太明白，郡主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们家主子，明明世子什么都好。而且，明明前些日子，两人眼见着要好了，郡主突然又不理世子了。
    明檀沿着驿站旁的官道走，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边的虹桥。
    “郡主，您还要往前走啊？”怜月见郡主一直朝前走，没有停下的意思，小声问道。
    明檀回身望了一眼，才发现她已经走得离驿站老远。
    “走了这么远了竟然。”明檀嘟哝一句。
    “郡主，您是有什么心事吗？”怜月小心问道。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只想着快点回京，快点把这差事交了，然后与阿蘅和若瑜她们好生聚聚，找些乐子。”明檀笑道。
    “那……李世子呢，就这样了吗？”怜月问。
    “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明檀道。
    “奴婢多嘴，郡主恕罪。”怜月道。怜月心下是觉得郡主这几日瞧着不如先前开心，偶尔还会心事重重的，似乎并没有放下李世子。
    “回去吧。”明檀说了声便往回走，看着远处炊烟袅袅，叫明檀想起先前她和李弥去吃农家饭之事。
    回程比去的时候无趣多了，明檀想。
    “美人要飞走了。”明檀看着天边渐渐隐没在云层里的美人虹，轻轻说道。
    明檀不再朝天边看，缓缓地往回走。
    明檀回到驿站院中，只见李弥仍站在廊下，仍朝天边看着。
    两人擦身而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连见礼问安都没有。两位主子形同陌路，两位仆人则互相颔首，交换了眼神，也不说话。
    明檀回到房中，因着衣裳沾了泥水要更换，明檀索性叫怜月打了水来沐浴。
    沐浴后，明檀便又回到床上，背着身子躺着让怜月给她绞头发。
    怜月时不时地看一眼郡主，总觉得她有心事，且瞧着有些恹恹的。
    头发绞到半干不干的时候，明檀便在床上打了个滚，滚到最里头，闷声道：“就这样吧，我要歇下了。”
    “您还没用膳呢，头发湿着睡可要受凉的。”怜月急忙道。
    “无碍。”明檀道。
    怜月坐在床边不动身，她看着郡主的背影，总觉得郡主好像不开心。
    怜月坐了许久，想着郡主这会儿说不用膳，说不得夜里要饿，她得让灶上备下夜宵，好叫郡主随时可以用。
    放下纱帐，怜月便往灶间去，在灶房门口，她遇见了雪风。两人一打照面，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怜月看出雪风似乎有话与她说，犹豫片刻，在他的哀求的目光下，与他来到僻静处。
    雪风抢先开口道：“好姐姐，你好歹告诉我，郡主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不理我们世子了？”
    怜月道：“郡主不是一直待世子都如此么，我瞧着，比小时候，比先前可好得多。”怜月即便心下也觉得看不透郡主，也不会在外人面前乱说。
    雪风赔笑道：“姐姐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前些日子，世子与郡主可不是这样的。他们……他们明明都要好了。”
    “你莫要乱说。”怜月打断雪风的话。
    雪风急得直挠头：“我就不信怜月姑娘瞧不出来，莫非郡主她拿我们世子消遣不成？小时候就罢了，现在又这样，郡主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对我们世子，我们世子到底哪里不好了！”
    怜月被雪风这一连串话说得黑了脸：“念在一路上你也几次照应我，李大人也帮过郡主，我不与你计较。你再胡言乱语，我定会禀告郡主。”怜月说完转身便走。
    雪风气急败坏道冲着怜月的背影道：“你赶紧去禀告，我说的全都是实话。你们压根不知道世子他……算了，不说了，世子的一颗真心，全都白费！”
    怜月惹了一肚子气回到房中，早知道不理那小厮，竟然敢这么说郡主！他们世子对郡主做任何事，都是他自愿他，他自己贴上来的！我们郡主，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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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雪风气上头了说了糊涂话，回到房中到底一字不敢提。
    明檀和李弥都不知道怜月与雪风之间的话。
    第二日见面时，明檀与李弥脸上都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怜月与雪风两人倒是暗自互相瞪对方一眼。
    采彤照例被七公主接了去，明檀发现，这小东西这几日似乎习惯在七公主那了，对被七公主抱走这事，不再那么抗拒。
    简直就跟某些人一样，她就说这小东西和某些人相似吧！
    上车出发后，怜月道：“郡主，奴婢瞧着采彤好像不像前几日那么闹腾了，它不会到时候真的要跟七公主走吧？”
    明檀哼了一声：“那它就不是红狐，是小白眼狼。”
    怜月道：“它也不懂那么多，说不定觉得郡主不要它，才那样呢。而且，这几日它被送回来时，您也没有好生安抚它。”
    明檀眉头一竖：“倒成我的错了？”
    “不是，不是。”怜月忙道，“它到底是只狐狸，又不是真的懂人心，郡主莫要生它气。”
    明檀还当真有些生气，当初将采彤给七公主是为了转移她对李弥的注意，如今倒好，采彤被她笼络去了，她与李弥也走得近了。
    这叫什么，赔了世子又折狐？呸呸，李弥也不是她的谁……明檀心里呸了好几声。
    “你与李弥的小厮说什么了？”明檀突然问。
    怜月身子一僵：“郡……郡主瞧出来了？”
    “你们俩恨不得把对方给吃了，怎么瞧不出来？”明檀道。
    怜月见郡主发现了，只好一五一十地将实情说出。
    “郡主，我是怕您心烦才没告诉您。”怜月道。“您是郡主，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明檀笑笑：“你不是也挺好奇的，不觉得他说的话可能有些道理？”
    怜月急忙道：“那怎么能一样！奴婢就算好奇，也不会这么想郡主的，郡主才不会拿自己的名声胡闹来消遣李世子，郡主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明檀笑笑没说话。
    另一边，李弥自然也瞧出来了，他冷着脸问雪风：“你与郡主的婢女说什么了？”
    雪风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李弥发狠要罚他月钱，他才嘟嘟哝哝地说了。
    李弥听了雪风的话，叹了口气：“你真能给我惹事。”
    雪风垂着头，还有些不服：“可是郡主确实有点过分……”
    “等到驿站，我带你去郡主面前谢罪。郡主要是罚你，我也保不了你。”李弥道。
    雪风这才紧张起来：“世子救我！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李弥没吱声，雪风的心一直提着。
    难得天气阴凉，行程中途只歇了一小会儿，一路到了停靠的驿站。
    进驿站后一切照旧，各自回房。
    明檀歇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听到了敲门声。
    怜月以为是驿站的人，打开门一看，只见李世子领着耷拉着脑袋的雪风站在门口。
    “我带小仆来给郡主赔罪，请姑娘通传。”李弥对怜月道。
    怜月对雪风是有气的，但对这般温润客气的李世子，怜月实在无法生气。她屈膝道：“李大人稍等。”
    明檀在里间已经听到李弥的声音，她远远地对着铜镜迅速整了一下发鬓和衣襟。
    “郡主，李世子说带着雪风来给您赔罪。”怜月到明檀跟前道。
    “我知道了，我看他们主仆怎么个赔罪法。”明檀说着站起身，看似漫不经心地朝外头走去。
    第58章
    ◎“郡主，你给我留些脸面吧。”◎
    明檀来到门口, 只见主仆二人站在门边，李弥神色疏离恭敬，一见明檀便拱手行礼。
    “郡主安, 小仆出言不逊，我特带他来向郡主请罪。”李弥一揖到低，雪风则扑通一声跪下：“求郡主治罪。”
    明檀见主仆两人态度倒是端正，缓缓道：“进来说吧, 别在门口杵着。”
    李弥直起身子, 跟在明檀身后进了房, 雪风不敢起身, 只用膝盖往里挪。
    明檀侧头瞥了一眼雪风，没管他。李弥则看都没看他一眼。
    “李大人，请坐吧。”明檀语气冷淡, 垂着眼皮，并不拿正眼瞧李弥。
    李弥落座，雪风则慢慢挪到明檀脚边跪着。
    明檀扫了雪风一眼, 道：“护主心切, 明明是忠仆，李大人应当奖赏他, 怎么还要带他谢罪呢？”
    李弥望着明檀：“我没有什么好护的。他口出胡言，对郡主不敬，当罚。”
    “你这话叫这小忠仆听了该多难受。”明檀道。
    “实话罢了。”李弥道。
    明檀抬眸看向李弥, 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道：“我还当, 他这些话，是李大人教的, 叫他说给我听呢。”
    李弥轻叹：“我怎么会那样做……”李弥听明檀说话的神态语气, 好似回到了他们刚到鸿胪寺当差时, 不由得心一紧。
    明檀避开李弥的眼神，两人一时都沉默了。
    过了许久，明檀对跪在地上的雪风道：“你叫雪风是吗，你那日与怜月，话没说完吧，你现在把话说完，说你世子还怎么样了？”
    雪风一听，忙朝李弥看去。
    “别看他，现在是本郡主叫你说的。你不说，我等下连他一起罚，狠狠罚。”明檀道。
    李弥本想制止雪风，听明檀这么一说，他眼神又恢复如初。
    雪风见世子没制止，郡主又要罚世子，只好小声道：“世子确实为郡主做了许多事。临行前，拜访了许多人，查阅了许多书。沿途所经之地，有哪些美景，美食，轶事，世子全都记了下来，写了这么厚厚的一大叠，想要带郡主去见识……”雪风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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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明檀没吱声，余光瞥了一眼李弥，李弥这会儿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手撑着额头，挡住了自己的脸。
    “还有呢。”明檀问。
    雪风道：“世子担心郡主坐马车无趣，亲自画了图纸，叫人做了鲁班锁，熬了好几夜……”
    明檀这回正眼看了一眼李弥，只见他撑着额头的手指来回搓着，头低垂着，似乎是没脸见人了。这么说，他先前是骗她了，什么不会解鲁班锁，他不但会，还是他做出来的呢！
    明檀从没见过这样的李弥，唇角有些上扬，别过脸道：“还有呢……”
    雪风看了一眼李弥，见世子把脸都挡起来了，得不到世子的回应，雪风只好继续道：“还有各种事，说起来话太长，只说那日，世子邀请郡主夜游，郡主没有去，世子一个人去了。那儿湖底的石头会发光，世子想着叫郡主瞧瞧，便亲自下水去敲了……被呛了水不说，手还受伤了呢。”
    明檀想起她先前确实见到李弥手受伤了，原来竟是去挖石头了……这人果然还是“疯病”不轻。
    李弥终于忍不住，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霍地站起身：“郡主，我还有些事，雪风你想怎么处置便处置吧，要打要杀随你。”
    说完，李弥便想逃离这儿，最起码不要让他在明檀跟前，听到别人说他的这些事。
    雪风一听世子要把他一个人留下，还要打要杀，忙喊了声：“世子！”
    “那石头除了会发光，还有什么特别的？”明檀问李弥。
    李弥难堪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郡主，你给我留些脸面吧。”
    明檀起身朝李弥走两步：“怎么，你敢做不敢认？”
    李弥别过脸，不与明檀对视，只道：“我认，但这全是我一厢情愿，与郡主无关。”
    “哦，所以，你不委屈？”明檀又朝李弥走了一步。
    “不，相反，我做那些事是，心里倒是喜悦的。”李弥仍是别着脸，轻声道。
    明檀见李弥这会儿，不但耳朵红了，脸红了，脖子和手都红了……
    “石头呢？”明檀问。
    李弥张张嘴，不想开口，但明檀就在他面前，他终于有气无力地道：“在呢。”
    “怎么不给我呢？”明檀又问。
    李弥被明檀追问得退后了一步，艰难地口咽了一口，终于转头看明檀。
    明檀为李弥的眼神感到惊讶，那是异常痛苦而难堪的眼神，唇角紧绷着，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随时要碎裂。
    明檀微微愣神，后退两步，转身对雪风道：“你起来吧。”
    “谢郡主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雪风忙给明檀磕头。
    明檀道：“祸从口出，别给你们世子惹祸。”
    “是，是！小的遵命。”雪风忙又磕头，才缓缓从地上起来。
    李弥这会儿道：“多谢郡主宽宏大量，下官回去后定会好好约束仆人。”
    明檀侧身对李弥道，嗯了一声：“时辰不早了，李大人请回吧。”
    “下官告辞。”李弥冲着明檀作揖，连忙往外走，他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只想逃离郡主身边的。
    雪风忙跟着李弥离开，主仆两人走了几步，只听明檀在两人身后道：“石头，明日给我瞧瞧。”
    李弥脚步一顿，没有回话，带着雪风离开了。
    怜月听了雪风的话，这会儿还愣着呢，明檀叫了她一声，她才去关门上栓。
    明檀回到内室房中，静坐在床边。雪风说的这些，她有些能猜到，感觉到。但下水去敲石头，实在是叫她意外的，李弥到底怎么想的呢？难道看了一块石头，就能想象那座山、那片湖是什么模样？
    怜月来到明檀身边，明檀见怜月一副受到触动的模样，道：“怜月是不是也觉得世子很可怜，我太过分了？”
    怜月连忙摇头：“不，郡主，奴婢没有这么想！”
    “哦，那你怎么想的？听到世子为我做那些？”明檀问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明白……”怜月垂头道。
    明檀长叹一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天要是偷偷去看看就好了……”也不知道到底错过了什么绝景，以后还能再看到吗？她故意冷落李弥的这些日子，她又错过了什么呢？
    “那人不但有‘疯病’，还是个傻子。”明檀叹道。
    “郡主说世子吗？”怜月道。
    “除了他还有谁？”明檀道。
    怜月憨笑：“奴婢觉得世子‘疯’是有点的，傻倒是不傻，他今日来赔罪，不是叫郡主有些回心转意了么？”
    “什么回心转意，我心什么时候在他身上过。”明檀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怀疑，他们主仆是不是故意的了？”
    “那……应该不是吧，刚才世子的模样，瞧着不像……”怜月道。
    明檀想着刚才李弥快要破碎的模样，颔首嗯了一声：“确实不像。”
    “郡主，那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怜月觉得郡主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在意世子。
    “什么怎么办，公事公办。”明檀道。
    怜月不敢再问，郡主对李世子心肠硬不硬，怜月不知道，嘴是真的很硬……
    临睡前，明檀心道，明日我倒要瞧瞧，那到底是什么石头。
    翌日，叫明檀意外的是，李弥并没有将石头给她。不但如此，李弥见到她时，神色越发清冷，几乎要和对待旁的女子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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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明檀想着可能要等她上马车前再给，或者已经放在她马车里，要给她一个惊喜。
    但李弥将明檀送到马车后，径直离开了，什么都没给她。她上马车后，车内也并没有多出来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明檀心下气恼，这人怎么回事？嘴上说着不委屈，结果答应给她的石头，不给了？
    哦，不对，他没应……明檀想起昨晚，她叫李弥把石头给她瞧瞧的时候，李弥并没有答应她。
    不给就不给，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破石头，漫山遍野都是！明檀越想越生气，心下不满道。
    “郡主……”
    明檀以为自己将情绪藏得很好，但其实她这会儿已经满脸怒意，嘴都有些气鼓了。
    “什么事？”明檀问。
    “您……怎么了？”怜月问。
    明檀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无事。”
    又是一个暴晒之日，午间仍是搭行帐歇息。
    明檀进行帐后，过了许久，李弥都没进来。
    这样的热的天，那个疯子该不会一直在外面待着吧，明檀心里想着，便对怜月道：“看看他在干什么。”
    怜月不用问，也知道郡主说的他是谁。她出了行帐，没见到李弥在外头，便找了一圈，最后问了人，才知道李世子被七公主叫进他们的行帐里去了。
    怜月回到行帐后，有点不太敢回话，明檀问了，她才支支吾吾地道：“世子，在三皇子他们的行帐里。”
    “哦。”明檀应了声，便再无下话。
    怜月担心郡主生气，便道：“世子大概不好意思面对郡主，毕竟昨日，他的小厮说了那些话，让他很难堪……”
    明檀不接怜月的话，只是烦躁地道：“今日怎么这般热，过来给我扇扇。”
    第59章
    ◎明檀莫名又想到了李弥……◎
    怜月来到明檀身边, 拿起团扇为她扇风。
    “怎么还是热。”明檀道。
    怜月心道：还是郡主心里烦躁，心不静，自然觉得热。但这话, 她不敢说，只有拼命使劲扇风。
    明檀又吃了两牙甜瓜，见怜月扇得满头汗，道：“别扇了, 剩下这些瓜你吃了吧。”
    “谢郡主赏。”怜月放下团扇, 拿起甜瓜吃, 边吃嘴角边上扬, 心里美得很。
    “吃个甜瓜，这么开心啊？”明檀道。
    怜月点头，当然不只是因为吃甜瓜, 而是郡主的心。郡主对李世子忽冷忽热，嘴硬心也不太软，但对她可是很好的。
    明檀托起腮, 看着吃瓜吃得满脸笑意的怜月, 心道，真好啊, 吃个甜瓜就能这么开心。
    一个多时辰的歇息过后，一行人要继续上路。明檀出行帐时，正好看到七公主与李弥一同从他们的行帐里出来。
    李弥对七公主倒是比先前要和软得多, 两人出行帐时, 还对着话呢！
    怜月觉得郡主的脸又黑了几分。明檀去给三皇子和七公主见礼，直接把李弥给忽视了。
    上马车后, 明檀托腮算着还有几日能到京城, 等到了京城, 她就不用受这无趣的罪了。
    还有，她可以不用每日对着李弥了。
    因着有一段路被山石挡住，他们清理官道上的积石费了些功夫，等到驿站时，已经是戌时。
    天色已晚，到驿站后，各人便都各自回房了。
    李弥的房舍与明檀的靠在一起，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
    明檀略吃了些膳食，便沐浴歇下。
    怜月往灶房送食盒时，发现李世子与雪风竟然住到别的房舍去了……
    怜月心下也来了气，他们怎么敢的？这是要躲着郡主不成？从前怜月还觉得李世子是个好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变心了！还好郡主没有应承他什么，要不然，郡主得多伤心。
    雪风去灶房要热水的时候，正好碰见怜月，怜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主仆两人都不是好的！
    雪风莫名其妙地被瞪了一眼，以为怜月还是因为先前他乱说话之事，觉得自己本来就理亏，反而对怜月赔笑。
    怜月回到房中，见郡主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便将所见之事与明檀说了。
    “这个李世子，亏我先前以为他对郡主是真心实意的呢，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要避嫌也是我们郡主与他避嫌，他还敢躲着郡主！好端端的，换了房舍，真是过分。”怜月一口气说道。
    明檀侧身躺着，听怜月说说完这一通，一言不发，翻了个身，留给怜月一个背影。
    怜月见郡主这般模样，张张嘴没敢再多说。
    翌日，明檀再与李弥照面时，她已经恢复到两人共事之前的疏离模样。
    此后几日，明檀与李弥几乎不说话，有时李弥向明檀行礼，她都不受，直接无视他。
    眼看着还有两日就要到进京，明檀的脸色才回转。
    “今夜，明夜，再住两日驿站，我就可以回公主府了。”明檀躺在床上，语气轻快地说道。
    怜月笑道：“郡主头一次离家这么久，长公主和驸马一定很想郡主。”
    “怕是以后都不许我揽差事了。”明檀笑道，“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
    怜月听郡主这么说，眼眶顿时红了：“能一直在郡主身边伺候，她们不知道多羡慕我呢。”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门被敲响了。
    怜月道：“估计是七公主那边送采彤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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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嗯，去看看吧。这小东西如今也不粘着我了，当真是小白眼狼了。”明檀道。
    怜月去开了门，看到门口确实是七公主身边的婢女，但是她手上并没有抱着采彤。
    “怜月姑娘，采彤回来了吗？”婢女问道。
    “没有啊。”怜月道。“不是早上就被七公主抱走了么，一直没有回来。”
    婢女顿时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公主就沐浴的功夫，采彤就不见了，还以为她跑回来了呢。”
    “怎么会不见了？你等会儿！”怜月心也慌了，转身就去和明檀说。
    “郡主，不好了，采彤不见了。”怜月到明檀跟前急忙道。
    明檀皱眉：“时候不见的？”
    “就刚才，七公主沐浴的时候，她们以为采彤跑回来了。”怜月道。
    明檀蹙起眉：“派几个人去找找吧，找不到就算了，或许它就是又想回到山林了呢，不必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奴婢明白。”怜月应了声便下去吩咐了。
    怜月走后，明檀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平日采彤待的窝。这小东西，自己来的，又自己走了吗？因为自己这些日子忽视了它？
    明檀莫名又想到了李弥……
    怜月找了几个相熟的护卫，请他们悄悄去为郡主找采彤。
    几人得了吩咐，便先在驿站找起来。几人虽说没有大张旗鼓，但还是惹人注意了，李弥便很快就主意到他们。
    他叫了其中一个护卫，问道：“你们在寻什么物件？谁落了东西？”
    护卫小声道：“是郡主的那只红狐，说是跑丢了。”
    “采彤跑了？”李弥有些意外。
    “是，听说是在七公主那跑了。”护卫道。
    “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在找？”李弥又问。
    “是，怜月姑娘叫我们别大张旗鼓，还说实在找不到就算了，那小东西说不定自己回归山林了。”护卫道。
    李弥眸光暗了暗，道：“我跟你们一起找吧。”
    “这，怎么好麻烦世子。”护卫道。
    “不麻烦。”李弥说完，便和护卫们一起找了起来。
    明檀房中，七公主也过来了，比起明檀的冷静，七公主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好像失去了什么至宝似的，她弄丢了采彤，还叫明檀来安慰她。
    “公主，采彤本就是野物，来自山林，如今它或许就是想回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明檀劝道。
    “可是，我对它那么好，那么喜欢它，它怎么还要回去呢。它回去了，能抓到猎物？不被别的野物欺负？”七公主越想越难过，呜呜哭出声。
    “在它跑到我身边时，它比现在还小得多，一样活着，它很聪明的，公主别太担心。”明檀给怜月使眼色，让她去打水来给七公主洗脸。
    七公主一边洗脸，一边还在哭个不停，她一边拭泪，一边哀怨地看明檀：“明檀郡主，你好冷的心，采彤那么喜欢你，它跑丢了，你就一点儿也不心疼吗？”
    明檀心说，也不知是谁弄丢的，难道她要和异国来的贵客计较不成。
    “自然也是心疼的。”明檀道，“但是，这不是它自己的选择吗？”
    “它哪知道什么选择！”七公主道。
    明檀浅浅笑道：“它知道的。它最开始到我身边时，我曾将它放归，但是它自己跑到了我的马车上。后来，在将军府，它从东院跑出去，也找到了它想找的人。”
    七公主哭得更伤心了：“它若真知道，不是更叫人伤心了吗？我们被它抛弃了啊！”
    “抛弃……”明檀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下确实也跟着有些酸酸的。采彤抛弃她了，因为这些日子她叫它陪七公主，还冷落了它，所以“抛弃”她了？
    明檀安慰了七公主好一会儿，才将她哄好，又亲自将她送回房中。
    明檀离开前，七公主拉着她的衣袖道：“不管什么时辰，若是找到了，都要来告诉我一声。”
    “好，公主放心。”明檀应道。
    明檀离开七公主的房间，叹息一声道：“怜月，我也去找找吧。”
    明檀带着怜月，出了驿站。此时天色已经全黑，怜月提着灯，跟着的护卫们举着火把。
    怜月小声道：“郡主，要不要奴婢唤它的名字啊？”
    “不必。”明檀道。“在它能听到你呼唤它的地方，它一定能感知你，它若不出来，就是不想。”
    听郡主这么一说，怜月心里也更加舍不得采彤。
    明檀沿着官道往前走，心里想着七公主的话，又听到有人说她心狠，心冷了，难道她当真是个心冷的人？
    “郡主，前方林子里有火光呢，应当是先前派出去找的人，但还是派人去瞧瞧吧，您别往前走了。”怜月道。
    明檀好像没听到怜月的话，径直朝林子里走去。护卫们全都警惕着，几人将郡主围着，慢慢地朝前走。
    离着远远地，其中一个护卫吹了个很响的口哨，林中立马有人回应他。
    “郡主，是咱们的人，请放心。”吹口哨者对明檀道。
    明檀本就没担心，眼看要到京城，不会出任何事的，她相信她的皇上舅舅。
    明檀走到林边，与从林子里出来的人打了照面。
    双方都举着火把，火光映照下，明檀看清从林子里出来的人，竟然是李弥。
    但他两手空空，显然是没有寻到采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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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郡主。”李弥朝明檀拱手。
    “没找到么。”明檀问。
    “嗯，驿*7.7.z.l站里外和这个林子都找了，再找就要到深山了。”李弥道。
    沉默片刻后，明檀道：“不必找了，它要回来自然会回来的。”
    李弥看着明檀，见她面上瞧不出半点伤心，心下一刺，好像自己被明檀抛弃了一样。
    不，他还不如采彤呢，采彤被明檀拥有过，他没有。
    两人在护卫的包围下往回走，走到一半时，李弥到底忍不住问道：“郡主，就一点也不难过吗？”
    “来是它自己要来的，走也是它自己走的，我为什么要难过。”明檀道。
    李弥本来觉得郡主是不难过的，但听她这么一说，又想着这么晚了郡主还亲自来找，心里应当还是难受的，道：“郡主恕罪，我问错了话。”
    明檀没坑声，两人继续往前走，快到驿站门口时，李弥忽然道：“对了，有个地方倒是忘了找……”
    李弥话音未落，明檀便朝她的马车快步走去。
    李弥忙跟上去。
    明檀走得急，脚下踩到一颗石子，脚一崴，身子往一边倒……
    “郡主！”李弥一个大步跨到明檀身边，在她摔倒前，将她稳稳的接住……
    第60章
    ◎“郡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李◎
    李弥本意是扶住明檀的肩, 明檀一个不稳倒向他，他的手也滑到了她腰间，而明檀则为了站稳, 揪住了他的衣襟。
    两人紧贴着，一时竟都愣住，都忘了松手。还是怜月走到近前，明檀才回过神, 松开揪着李弥衣襟的手, 李弥也将手从明天腰间松开。两人各退了一步。
    “郡主, 脚不要紧吧？”李弥收敛神色, 看向明檀的脚。
    明檀走动两步，觉得稍微有些疼，但不影响走动, 便道：“不要紧。”
    李弥道：“回房后，叫婢女给你瞧瞧，看有没有红肿。”
    “知道了。”明檀应了声, 避开李弥的眼神, 继续朝马车走去。
    李弥从一个护卫手上取了火把，走在明檀前面, 边走边踢开路上的石子。
    两人走到马房前，找到了明檀的马车，李弥举着火把为明檀照明, 明檀开了马车门, 只见采彤正趴在她平日坐的地方，睡着了。
    明檀见状, 心一软, 轻轻唤了一声：“采彤。”
    采彤哼唧两声, 并没有动，似乎还想继续在马车上睡。明檀上了马车，将它抱进怀里。
    李弥举着火把，眼神一刻都没有从明檀身上离开。郡主此时的神情是难得的柔和，她微微垂着头，看着采彤，轻抚着它的背，细声细语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采彤窝在明檀的怀里，哼哼唧唧似乎要和明檀说话似的。
    “咱们回去吧。”明檀轻声道。
    李弥站在马车车门边，看着车内的明檀，恨自己不能化身采彤。
    明檀抱着采彤准备下马车，只见李弥直愣愣地盯着她和采彤瞧。
    “多谢李大人。”明檀道。
    明檀的话让李弥回了神，他摇头道：“郡主不必客气。”
    明檀下了马车，李弥与她并肩走着，手略往前，用火把将前路照亮。
    李弥送明檀回房，快要到房门口时，明檀问李弥：“李大人怎么想到采彤可能会在马车里呢？”
    李弥转头看了一眼明檀，过了两息才道：“郡主看看它的脚。”
    明檀看了一眼，发现它脚上沾了许多泥。
    “嗯？怎么好多泥。”明檀道。
    “不光有泥，还有枯叶，刚才我在马车上看到了。”李弥道。
    明檀转头看李弥：“你是说，它其实已经跑走了，然后又回来了？”
    李弥颔首：“应该是。”说完他停顿一息，又道，“这马车，应该是最有郡主气息的地方，所以它有找回来了。”
    “李大人心思细腻，明察秋毫。”明檀这会儿是由衷赞叹，李弥的心思比她细得多。
    李弥浅笑一声没回话，空着的那只手，摸了一把采彤。
    明檀看见李弥看向采彤的目光里，除了喜欢，似乎还带着些羡慕……
    “可别再乱跑了，郡主会难过的。”李弥的声音极其温柔，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与明檀说话都要温柔。
    “是我不好，最近有些冷落它。”明檀道。
    李弥抚摸采彤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明檀，眼神深邃落寞，好像要看到明檀的心里去。
    “怎……怎么了？”明檀心一慌。
    李弥缩回抚摸采彤的手，转过脸道：“无事……”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明檀房门口。
    “今晚多谢你。”明檀道。
    李弥看着明檀，先是摇头，接着沉默。明檀见李弥不走，也站在门口没有急着进门。
    过了好几息，李弥才问：“郡主……这几日为何会冷落采彤？”
    明檀没想到，李弥思索这么久，竟要问她这个，这叫她如何回答呢？
    明檀避开李弥的眼神道：“就是快到京城了，心下喜悦，一时忽视它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李弥缓缓道。
    “是，就是这样。”明檀强调一遍，她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因为李弥没有将石头给她，且与主动与她生疏而生气。
    李弥颔首：“时辰不早了，郡主早些歇下吧，下官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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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明檀见李弥要走，便道：“李大人要是顺路的话，可以去告诉一下七公主，采彤已经找回来了吗？”
    李弥深深看明檀一眼，轻声道：“不顺路，随便派个人去吧。”
    “哦。”明檀应了声，“那，李大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李弥没有走，而是朝明檀面前走了一步。明檀呼吸一滞，想要后退，却最终没有，心跳忍不住加快……
    李弥只是伸手摸了摸采彤的头，对它笑了笑，才转身离开。
    明檀一时脸发烫起来，人有些愣神，李弥走出去好几步了，她也没挪步子。
    “郡主？”怜月轻轻唤了一声。
    明檀一把将手里的采彤塞进怜月怀里，追着李弥的背影而去。
    怜月抱着采彤，惊讶地看着自家郡主。
    “李却之。”明檀喊了一声。
    李弥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转身，明檀已经走到他面前。
    “郡主，刚才喊我什么？”李弥看着明檀，神情呆滞。
    明檀没有回答李弥，只问他：“那个石头，为什么不给我了？”
    李弥也不回答李弥，只看着明檀，往后退了一步。
    明檀见他竟然往后退，又上前一步。
    李弥感觉自己后头发涩，艰难地空咽一口道：“郡主，你刚才喊我什么？”
    “李却之，你的字，不是却之吗？你自己告诉我的。”明檀道。
    李弥上前一步，两人之间只有半臂的距离：“郡主想要那个石头吗？”
    “你不愿意给了吗？”明檀语气一如她以往的强势，没有丝毫柔情。
    “郡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李弥看着明檀的眼，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明檀轻咬下唇的内壁，正视李弥道：“谁叫你的小厮，把那里说得那样好呢，你也知道我，最喜欢访古探幽寻美景，既然错过了，有一块石头也不错。”
    “只是这样吗？”李弥一眼不错地紧盯着明檀的眼。
    “就是这样，你不舍得就算了！”明檀被李弥这样看着，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渐渐紊乱，在她觉得自己要失态之前，她转身就走。
    李弥一把抓住明檀的手臂，明檀想要挣脱却挣不开。
    明檀紧紧地咬住唇，她感觉自己一张口，心就要跳出来了，她也没有回头看李弥，只是背着李弥站住脚。
    “舍得。”李弥道，“本就是为郡主采的石头。”
    明檀唇角微颤，压制住笑意，语带质问：“那为什么不给我，那日，我明明说了，要看的。”
    李弥手指微微松开，接着又稍稍用力，轻捏明檀的手臂，声音轻柔道：“还没做好。”
    明檀顿时扭头看李弥，眼睛瞪圆看着他：“还没做好？”这叫什么话！石头要做什么？
    “是我不好，没和郡主说明。”李弥道。
    明檀一时修怒交加，这算什么……那她这些日子在和谁置气？可是不对，李弥明明在躲她，疏远她。
    “那你做什么要换房？午间歇息时，也不进行帐？你明明在疏远我！”明檀一时气血上涌，将心里话脱口而出。
    明檀说出这些后，显然是后悔的。她眼见着李弥的眼神由犀利变得柔软深情，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柔和，唇角带着笑意。
    明檀想要离开，可手臂仍被李弥抓着。他甚至抓住她的另一侧手臂，轻声道：“换房，是因为我晚上要敲敲打打，怕惊扰郡主歇息。去三皇子他们的行帐，是三皇子有事寻我。”
    听李弥这么一说，明檀感觉脸烫得厉害，怎么好像她自己在那闹了几日别扭，结果全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太羞耻了。
    李弥看着明檀继续道：“至于疏远郡主，是我误会郡主了，我原以为郡主实在厌恶我，半点机会都不给我，我不想给郡主带去烦恼。”
    明檀不想听李弥继续说了，她动了动胳膊，想让李弥放开她。
    李弥自然是不放，而是继续道：“没想到，我的疏远，让郡主更烦恼了。”
    明檀此时羞恼得想要钻进地缝，她垂着头，只道：“你，你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是想要那石头而已，别的全是你自己乱想。”
    李弥看着此时的明檀，却不信她这话了。
    “郡主说什么都对，但是郡主，我此后，决计不会再如这次这般疏远郡主了。哪怕郡主真的厌恶我，想要推开我，也决计推不开了。”李弥看着明檀的眼，眼神又变得坚毅起来，握着明檀双臂的手也渐渐收紧。
    明檀与李弥对视着，整个人似乎都要被他吸进他的眼睛里，她动弹不得，浑身发烫，脑中嗡嗡作响。
    “郡主，我的石头，你还敢要吗？”李弥蛊惑道。
    明檀怔愣着不知道如何作答，李弥却又道：“来不及了，郡主不敢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
    明檀见李弥这般火热的眼神，心里有点后悔，都怪采彤。采彤叫她想到了李弥，叫她一时冲动，追了过来。
    “石……石头到底做什么了，要这么久？”明檀道，她心下猜测大概那不是普通的石头，可能是玉石之类，要做成首饰。
    “郡主别急，再等几日，做好了郡主就知道了。”李弥笑道。
    第61章
    ◎“郡主，我会永远记得今晚的。”◎
    “谁急了, 我回房了……”明檀不敢再与李弥纠缠，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难收场的话来。今天她实在是冲动，竟然担心李弥会像采彤一样, 因她的冷漠而离她而去……她现在又羞又悔，这会儿只想快点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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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李弥这才放开明檀的手臂，明檀转身便走，才走两步又被李弥给拉住。
    明檀看了一眼他拉着自己的手, 之后又带着羞恼看李弥。
    “郡主回房后, 别忘了看看脚有没有扭伤。”李弥温声道。
    “我知道了, 你快放手, 这成何体统。”明檀动了动手臂。
    李弥手略松，明檀刚想挣脱，却又被他握得更紧。
    李弥看着明檀的眼, 眸光流动，轻声道：“郡主，我会永远记得今晚的。”
    “你还是忘了吧。”明檀嗫嚅, 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嗯？”李弥凑近明檀, 想要听清楚她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快放手, 有人过来了。”明檀道。
    事实上有不少人护卫看到他们在廊下说话，只是一个个都很识趣地没有靠过来，就连雪风和怜月这会儿都离得远远的, 甚至看都不敢朝这边看。不管郡主和世子如何, 他们看得太多，都不是好事。
    李弥听到脚步声, 知当真是有人才, 这才舍得放开明檀, 但目光还是流连在明檀身上。
    来的是七公主的婢女，见到李弥与明檀单独在说话，也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明檀见她脚步迟疑，似乎不敢上前来，便道：“回去告诉公主，采彤已经找到了。”
    “真的，太好了！奴婢这就回去禀告公主。”婢女忙高兴地往回跑。
    “我也回去了，还要安抚一下采彤呢。”明檀道。
    李弥从刚刚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这会儿笑得尤其暧昧，眼神似乎是有话要说。
    明檀不想听他说了，赶紧转身离开了。
    这回李弥没有再拉住明檀，再来一次，就过了。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明檀匆忙离去的背影。明檀走到门口，脚步停顿一下，想要回头看李弥，到底还是忍住了，跨进门去。
    李弥又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房去。
    雪风颠颠地跑来，见世子嘴角的笑藏都不藏不住，也跟着笑。回到房中，雪风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郡主和您说什么了，您就这么高兴？”
    “郡主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她主动奔我来了。”李弥说着，脸上的笑意更甚，“哦，郡主叫我的字了。”他心里想着，若是郡主只叫他“却之”二字就更好了，也不知到哪一日才能听到。
    “难怪……”雪风嘀咕一声，也笑道，“世子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弥摇头：“还早着呢。你先睡吧，我暂时还不睡。”他今夜怎能得眠呢，他一想到郡主今夜主动奔他而来，一想到郡主这几日都在等他的石头，因为他没能及时将石头送上而烦恼，他的心就化成一摊水，只想早点把手上的事情做完，早点将成品送到郡主手上。
    明檀回到房中，怜月见她脸透红，神情又羞又恼，心下已经猜到许多。郡主刚才主动去找世子，便已经泄露她的心思了。
    怜月一句都没问，总归就算问了，郡主也不会承认的。她只抱着采彤来到明檀身边道：“郡主，采彤身上好像沾了不少泥，要先给它洗洗吗？”
    明檀从怜月手里接过采彤：“给它洗洗吧。”
    “是。”怜月应了声便下去吩咐人打水。
    明檀抚着采彤，心里想的全是刚才与李弥的话。她越想脸越发烫，越是羞恼难当。
    “都怪你。”明檀低头对采彤道，使劲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采彤哼哼两声，在明檀胳膊上蹭了两下。
    怜月打了水来，明檀亲自把采彤给洗了，还给它顺了好久的毛。
    “郡主，您明日还送采彤去七公主那吗？”怜月问道。
    “不送了。”明檀道。
    “七公主会不会闹啊？今日采彤丢了，她哭得那样伤心呢。”怜月有点担心。
    “正因为这样，她才不会闹呢。”明檀道，“公主她不是那样蛮不讲理的人。等我回京，给她找一个别的玩物，补偿她一下。”
    “还是郡主想得周到。”怜月笑道。
    安置好了采彤，明檀自己才沐浴歇息，沐浴时，明檀看看自己的脚，还好没有红肿，还好，当时被李弥扶住了。想到李弥，又想到她今晚的言行举动，明檀恨不得连脑袋一起钻进水里……
    怜月对于郡主这般模样，全当做没看到，只管尽心伺候，一句也不问。
    翌日，明檀睡眼惺忪被怜月叫醒。
    “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觉得我才睡没多久？”明檀嘟哝道。
    “卯时中了。郡主昨夜睡得太晚。”怜月边说，边将纱帐挂起，“世子已经在外头等郡主有一会儿了。”
    明檀顿时清醒了，嘀咕一句：“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是，来了好一会儿了。”怜月道。
    明檀起身，素来利落穿戴好出门的她，今日不管做何事都格外拖沓，吃茶是一小口一小口，吃点心恨不得掰成米粒大吃……
    总之怜月看出来，郡主这是在害羞，不愿意面对李世子。想来昨夜两人之间说了不得了的话。
    “郡主，时辰不早了，快要出发了。”怜月为着不让明檀错过出发的时辰，忍不住提醒道。
    “知道了。”明檀这才放下手上的茶碗。
    临行前，明檀又去铜镜前看了一眼自己，才施施然出门。
    李弥一见明檀出来，便上前与她行礼：“郡主安。”
    还是行一样的礼，说一样的话，但明檀这会儿偏觉得李弥的神态语气与之前不一样，有种丝丝缕缕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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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李大人安。”明檀回礼，语气如常。“时辰不早，去请三皇子和七公主吧。”
    “好。”李弥温声笑着应下，眼神一直没从明檀脸上离开。
    明檀想起昨夜自己的失态，这会儿便格外端庄，眼神与李弥一对上，便刻意避开。
    在昨晚之前，李弥会觉得郡主这样躲开他，是厌恶他，不愿与他靠近。经过昨晚，李弥已经全然当明檀这般躲开他，不过是在害羞。
    两人并肩走着，李弥问道：“郡主的脚，可碍事？”
    “无碍。”明檀冷淡应道。
    “那就好，等回了京城少不得还要走动呢，若是伤了可不好。”李弥随意道。
    “嗯。”明檀应了声，不再言语。
    李弥叹了一声：“这就要回京了……”
    明檀听着李弥这惋惜的口吻，心下便知他话里的意思，便故意不接话。
    但李弥不管他接不接，自顾自往下说道：“之后，不知要多久，才能与郡主再如现在这般日夜相伴呢。”
    明檀顿时有些脸热，这人怎么一大早就说胡话，他们几时日夜相伴了。
    李弥侧头看明檀，晨曦中，明檀的脸颊微红，双目带嗔，李弥看得有些愣神。
    “郡主不会叫我等太久吧。”李弥喃喃道。
    明檀这才听出他刚才那句话的深意来，原来他说的日夜相伴，竟是有求娶的意思，这人……
    “李大人莫非还没睡醒，一早就说胡话。”明檀忍不住道。
    李弥只用鼻音哼笑两声：“回郡主的话，我彻夜未眠，一刻也没睡，所以不可能没睡醒。”
    “那就是困糊涂了。”明檀说着，瞥了他一眼，彻夜未眠，瞧着倒是神采奕奕。
    “一点儿也不糊涂，郡主肯定是知道的。”李弥道。
    明檀没接话，两人已经到三皇子房门前。
    两人通报后，进了们，三皇子与七公主都在。
    明檀与李弥向两人见礼时，三皇子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眸光略暗。
    行过礼，七公主便急忙道：“采彤呢，它还好吗？受伤了吗？”
    明檀笑道：“它好着呢，昨日叫公主担心了。”
    “它好着就行。”七公主道，神情有些落寞，“我听说了，它躲到你马车里了，看样子它还是离不开你。”
    明檀笑道：“后日就进京了，我们大梁有得是奇珍异兽，到时候，我定送一个只属于郡主的，可以好？”
    “真的？我可以带回西陵？”七公主欢喜道。
    “我说可以就一定可以。”明檀向七公主保证。
    七公主便不再提采彤之事。
    明檀与李弥照例先将三皇子与七公主送上马车，之后两人再一起回他们的马车。
    两人并未说话，毕竟前几日他们的疏离别人都看在眼里，若是突然又和好了，明檀觉得那样就更羞耻了。
    直到李弥将明檀送到马车边，在明檀上马车前，李弥突然凑近说道：“今日午间，我在郡主行帐歇息。”
    说完，李弥便转身上了自己马车。
    明檀顿时脸透红，急忙上了马车。坐好后，她羞恼地拍了一下小案。
    这人，给他一点好颜色，他就这样！
    因着李弥这句暧昧的话，明檀一整个上午都在想，李弥今日午间真的会到她的行帐？他们会说什么，做什么？
    明檀心里恨恨道：实在是太狡猾了，短短一句话，就搅动得她心神不宁。
    第62章
    ◎就看郡主，嫌弃不嫌弃我入赘了……◎
    烈日当空, 人和马儿都热坏了，连采彤都宁愿趴在笼子里，而不是赖在明檀的膝盖上。
    怜月为明檀扇着风, 明檀时不时掀起车帘朝窗外瞧一眼。
    终于到了落脚处，马车渐渐停下，明檀一时竟又不想下马车了。人稳稳地坐着，也不看外头行帐搭好没, 还倒了杯凉茶吃。
    “夺夺。”
    明檀听到车厢在外面被人敲响, 她掀开车帘瞧, 只见李弥站在车外, 她忙将车帘又放下，人往后仰。
    “郡主怎么了？”怜月见明檀似乎被惊到了，忙问道。
    “无事。”明檀直摇头。
    马车外, 李弥又敲了两下车窗，并唤了一声：“郡主。”
    怜月半张着嘴，原来是李世子……
    明檀过了好几息, 才缓缓拉开车帘一角, 只露出半边脸看李弥。
    李弥失笑：“郡主，不下来吗？”
    “行帐支好了？”明檀问道。
    “嗯。”李弥道。
    “我知道了。”明檀放下车帘。
    但她没有立即下马车, 而是慢悠悠地继续吃茶。
    怜月小声道：“郡主，您不下去吗？”
    “我吃完茶。”明檀道。
    明檀吃了茶，又过了一会儿, 才慢悠悠地下马车去。她一下马车, 李弥便迎了上来。
    “走吧。”明檀风轻云淡道。
    两人去往三皇子与七公主处，将两人迎下车, 送往他们的行帐。
    在三皇子他们的行帐前, 李弥道：“下官今日要和郡主商讨回京事宜, 请殿下见谅。”
    三皇子笑笑：“两位请便。”
    三皇子与七公主进了行帐之后，明檀与李弥往他们的行帐走去。
    到了行帐门口，明檀一时倒有些不想进去了，但在外头日头实在太晒，明檀只好进去。
    李弥紧随其后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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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帐内的桌案上已经准备好午膳与瓜果凉茶，桌案旁的铁桶里还放着从上一个驿站带上路的冰。
    “郡主请。”李弥倒像是回了家的主人，大方道。
    明檀率先落座，李弥便在她对面落座。
    “暑热难挡，郡主先吃杯凉茶去去暑。”李弥说着执起茶壶给明檀倒茶。
    给明檀先倒了一杯之后，李弥才给自己倒。
    明檀捏着茶杯，垂眸小口抿着茶。她在马车上才吃过凉茶……
    李弥一边呷着茶，一边看明檀，嘴角一直上扬。
    一杯茶吃完，两人又静静地用午膳。
    午膳过后，两人仍是静坐着。明檀虽一直垂眸，但她能感觉到李弥一直在看她。
    明檀后悔了，一时冲动，去追李弥，又说了那样的话，这会子她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总觉得心思被看穿，再装作冷漠，他都不会当真了。
    这叫什么呢……明檀说不清，甚至连当时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都模糊起来。
    明檀这么想着，出了神，神情表露无遗。
    李弥一直看着明檀，忽然开口道：“郡主不必烦恼，我不急的。”
    李弥突然开口，惊得明檀回过神，抬眸看他，语中带嗔：“李大人，骗人有趣吗？”
    “什么？”李弥一时有些愣住。
    明檀瞥了李弥一眼，从一旁的行礼包袱里，取出一个香囊，又从香囊里取出了先前那个花朵模样的鲁班锁。
    李弥见到是此物，倒是有些心虚。
    明檀将鲁班锁放在桌案上，推到李弥跟前，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李弥笑着拿起鲁班锁，在手上转动几圈，把玩了一番。
    “郡主当真聪慧过人，竟然将它复原了。”李弥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小厮都说了，这都是你自己画图纸叫人做出来的。”明檀道。
    李弥将鲁班锁放进袖兜，温声笑道：“不过是怕郡主无趣，想给郡主找些乐子。”
    “我看是你想看我乐子！”明檀看着李弥将那鲁班锁收进袖兜，心下莫名有种羞怯情愫。
    李弥浅笑出声：“下官绝无此意。”
    过了两息后，明檀才道：“你怎么想到的呢？比寻常见的鲁班锁，多了巧思。”
    “得了家师的指点。”李弥道。
    明檀以为李弥说的师父是国子监的先生，便没有多问，只道：“还有别的吗？”
    李弥道：“还有，不过没有随身携带。”
    “算了，总归也没空玩了，明日都要到京城了。”明檀道。
    提到回京，李弥面上笑容微收，认真道：“郡主，虽然我不急，但郡主，会让我等的，对吗？”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明檀却一下子就懂了李弥话里的意思，一时脸有些发烫。
    “你想等便等，管谁让不让。我不让，你就不等了吗？”明檀道。
    李弥抿唇笑笑：“我就怕长公主不让。”
    “那我可没办法了。”明檀眨眨眼，将脸别到一旁，忽地一顿，她又转头看李弥，“你倒是不怕皇上不让？”
    李弥但笑不语，但眼神里是笃定。
    明檀见李弥这般神色，心下一凛，该不会舅舅已经跟他说了什么？
    几息的沉默之后，李弥才道：“不管是谁让，或者不让，我都只看郡主的意思。”
    明檀想起前世李弥拒婚之事，坐直身子，正视他，问道：“若是等我们回京，皇上和我娘已经为我定了亲呢？你会怎么做？”
    “郡主是指，定了我以外的人吗？”李弥一时竟有些紧张起来。
    “嗯~”明檀道。
    “那郡主呢，你愿意定下除我之外的人吗？郡主心里，有那样一个人吗？”李弥说着，身子略往前倾了些。
    “我先问你呢。”明檀不满道。
    李弥摇头：“我还是看郡主，若是郡主不愿，我便去抢婚。若是郡主愿意……”
    李弥说到这，停了下来，看着明檀，眼神变得格外危险。
    明檀有些迷醉在李弥的眼神里，语气略有些慌乱：“我，我若愿意，你待如和？”
    就在明檀以为李弥会说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话时，他的眼神竟陡然变了，眼神里的危险不见了，脸也别到一旁，垂下眸子道，声音低沉道：“郡主若是愿意，那人定然是处处比我好，样样比我强，又得郡主欢心，我会祝福郡主的。”
    明檀觉得这不是李弥的真心话，他说这话时，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明檀只稍一思索，便觉得李弥这话完全符合他的性子。她若是这时，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看着自己，定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痛苦和挣扎。
    明檀心一软：“那若定的人，就是你呢。”
    李弥扭过头来：“那，我也看郡主的意思。”
    明檀就等这句话呢，毕竟他们这一趟去西陵，两人之间有了太多的接触，也被许多人看到，皇上和太后那里肯定也知道了。宫里本就有意撮合他们两人，这次过后，说不定会再次提赐婚之事。
    “记住你的话。”明檀语气颇有些霸道。
    李弥先是一愣，接着面上的喜色难以掩盖，他手伸到桌案的对面，握住明檀的手。
    明檀被他吓了一跳，想躲的时候，手已经被紧紧握住了。
    一直远远地伺候着，小心注意着两人的雪风和怜月同时垂下头，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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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你……放开。”明檀一边想要挣脱一边小声抗议。
    “我记住了。”李弥看着明檀的眼，郑重承诺。
    李弥紧握明檀的手：“我会等到郡主同意的那一日。”
    “你再这样随便握我的手，就等不到了！”明檀恶狠狠道。
    李弥吓得忙松开了，但他脸上还带着笑意。
    明檀被他笑得有些心烦意乱。说到底，她如今自己不愿就这么轻易将心许给李弥，却也不愿意李弥将心思从她身上转移到别的女子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思算不算卑鄙，但总归是李弥自己说要等她的。
    况且，她先前几乎在全京城的人面前，都表现出讨厌李弥，这会儿若是松口嫁给她，别人不真当她对李弥使欲擒故纵的把戏了？她的脸往哪搁？她身为郡主的骄傲不是要被人踩到脚底下？
    还有前世的“拒婚之耻”……
    明檀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轻易松口。
    李弥看着明檀，只见她忽然又恶狠狠地道：“总之，你说要等我，我允了，但是要等多久，能不能等到，我可不管。”
    李弥不知道郡主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她这会恶狠狠的模样一点都不吓人，反而很可爱，还带着一直以来极少的亲昵。
    李弥颔首：“好。”
    明檀哼了一声：“那，那你家呢？你在这应的什么都好，说不定护国公府已经给你定好了一妻两妾那。”
    “不会的。我先前就说过，除了郡主，我谁都不娶。”李弥说着，顿了一会儿道，“其实，郡主让我等，对我来说，倒是好事。”
    “为什么？”明檀问。
    “因为府上还有一些事要处理，等处理干净了，再迎郡主过门，才最好。”李弥沉声道。
    明檀心猛得一跳，想起先前知道的事，护国公府果然藏着什么大秘密。
    明檀试探道：“什么事？”
    李弥眸光微暗：“请郡主见谅，等处理好了，我自会告诉郡主。”
    事情大到他要弑父，也难怪他不愿意说……
    “那如果处理不好呢？”明檀问。
    “那，就看郡主，嫌弃不嫌弃我入赘了……”李弥道。
    第63章
    ◎“郡主，再叫我一声却之吧。”◎
    明檀被李弥惊得说不上话来, 他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才能说出入赘二字？瞧他神色，竟也不像是随口说的。
    明檀自认对李弥很了解, 这会儿也无法揣摩他的心。
    沉默了好几息，明檀才道：“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可以跟我说。”抛开她与李弥之间的事，她也很想知道护国公府的秘密。甚至可以说在未弄清护国公府真相之前, 她不可能与李弥交心。
    李弥眸光微闪, 颔首应了声好。两人对视片刻, 明檀垂眸, 吃了口茶。
    晚间到驿站，今日是倒数第二日，大梁与西陵两方的特使与官员们, 聚在一处，最后一次商议进京之事。
    七公主显得格外兴奋，恨不得即刻就能进京。三皇子虽稳重, 但语气里激动难掩, 眸光都比以往要亮得多。
    一行人直商议到戌时下才散了，明檀与李弥将三皇子与七公主送回房。明檀发现, 七公主对李弥似乎淡了许多，虽然看向李弥的眼神里，还能看出欣赏, 但与先前比起来, 已经极其收敛。
    送好两位贵客，李弥送明檀回房。
    “日子过得可真快。”李弥叹道。
    “我倒觉得挺慢的, 我感觉像离京半辈子了似的。”明檀道。
    李弥看看明天浅笑一声, 没接话。
    到了明檀房门口, 两人停下脚步，明檀没*7.7.z.l有急着进去，李弥也不走。两人就这么站在房门前，也不说话。
    明檀抬头看向天上的星，李弥则看着明檀的侧脸，没一会儿，他也看向天上的星。
    两人就这般，得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站在两人身后的雪风和怜月时不时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不解。
    末了，李弥先看向明檀，接着明檀也看他。
    “郡主……”李弥喃喃唤了一声。
    “嗯。”明檀如梦呓般回道。
    李弥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温声道：“望早日，再与郡主共此良宵。”
    不过一起看了会儿星星而已……明檀心道。
    “李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得早起赶路。”明檀道。
    李弥微叹一声：“郡主还叫我李大人，明明先前叫我李却之呢。”
    明檀脸一红，他怎么敢提的，她活了两辈子，也没那么羞耻过。
    李弥往明檀身边挪了半步，两人的肩几乎挨着了。
    明檀想躲却没躲，只把双眸垂下，不看李弥，也不看天上星。
    李弥侧头，几乎靠到明檀的耳廓小声道：“郡主，再叫我一声却之吧。”
    明檀试了两次，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实在叫不出口，倒把脸涨通红。
    “我回去歇着了！”明檀索性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明檀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瞪了李弥一眼，推门进了房。
    李弥被明檀瞪了一眼，非但不气恼，反而唇角上扬，只因郡主刚才瞪他一眼，似娇似嗔。
    即便郡主没有叫出口，他相信，郡主一定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好几次了。
    李弥带着浅笑回房，心里默念了两声：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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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翌日他们一整天都在赶路，中午也没有歇着，一口气赶到了他们此次落脚的最后一处驿站。
    此时天才过酉时，夏日天长，天光还大亮着。驿站门口，驿丞和京城派来迎接使团的官员们，紧张地张望着。
    明檀和李弥先下马车，又先后将三皇子与七公主迎下马车。
    驿站门口的官员们，齐齐向西陵三皇子与七公主行礼。
    三皇子免了众人礼，由明檀与李弥陪着进了驿站。
    明檀在经过官员们身边时才发现，徐旻竟然也在里头。他穿着七品文官的官服，带着官帽，故作严肃，但紧绷的嘴角，乱飞的眉梢已经出卖了他。别人都规矩的垂着头，只有他要偷看明檀。
    明檀忍不住冲他笑。
    明檀的笑落在李弥眼里，他不由心下一酸，这样开怀欣喜的笑容，郡主从来没有给过他。
    李弥在下马车时，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徐旻，这会儿不用看也知道郡主在对谁笑。
    这一路，还是太快了，等他们回京，郡主身边会有更多人……李弥感觉心里汩汩往外冒酸水。但职责在身，他的神情没有表露出半点。
    明檀与李弥陪着三皇子与七公主回房。又在他们房中，召见了驿丞与京城官员。行过大礼，又说了一些话，便散了，好让两位贵客歇息。
    李弥照例要送明檀回房，他们才走出去不远，徐旻便追了上来。
    “檀儿！”徐旻欣喜地唤了一声明檀。
    “徐二哥。”明檀停下脚步回身，笑着应道。
    “去了这么久，这一路可辛苦了，瞧你似乎都瘦了些。”徐旻打量着明檀道。
    明檀笑道：“哪有二哥说得那般。”
    “肯定有，你什么样，二哥还能不知道？等回京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徐旻说道，看都不看站在一边的李弥。
    “好呀，阿蘅他们好吗？”明檀问道。
    “我送你回房，咱们慢慢说。”徐旻道。
    “好。”明檀应道，抬脚要走，感觉到来自身边的一道幽幽的目光，她倒把他给忘了。
    李弥这会儿已经不光心里冒酸水，他五脏六腑都浸在酸水里了。
    “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明檀对李弥道。
    李弥看看明檀，眼神带着些许落寞与哀怨，但还是点点头：“郡主难得有好友相迎，我今日便先回房了。”
    徐旻在一旁看着两人，虽然檀儿把李弥赶走了，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檀儿与李弥之间，与之前不一样了。
    李弥对明檀拱手，又向徐旻颔首示意，转身离开了。明檀看了李弥的背影一眼，才与徐旻道：“走吧，徐二哥。”
    就这一眼，越发让徐旻感到危机。
    雪风跟在李弥身后，小声道：“世子，您就这么让郡主和别的男子一起啊？”
    李弥心下黯然，但郡主与徐旻交情匪浅，即便他让郡主二选一，郡主也绝对不会选他的。
    “莫要胡说，那是郡主的至交好友。”李弥道。
    雪风不敢多说，转头又看了一眼郡主和徐二公子，只见两人说说笑笑，瞧着倒比平日世子与郡主一起的时候更热络。
    雪风不由得摇摇头，看样子世子想要娶郡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徐旻将明檀送到房门口，并没有跟着进去，只道：“檀儿先歇会儿，等晚膳时分，二哥再来与你一同用膳。”
    徐旻知道他们今日一整日奔波没歇着，又是大热的天，自然要让檀儿先歇息的。
    明檀笑道：“难为二哥想得周全，那我不送你了。”
    “进去吧，进去吧。”徐旻笑道。
    明檀回房后，沐浴更衣，又歇了半个时辰。徐旻才和晚膳一起来了。
    两人一落座，也不急着用膳，明檀问道：“徐二哥怎么来的？”
    徐旻得意道：“选特使没选上，这来迎你们，我还选不上啊。”
    明檀看着徐旻，只笑不说话。
    徐旻摸了一下鼻子：“我……求我祖父了……”
    明檀咯咯笑出声。
    徐旻无奈道：“真是骗不过你。”
    “不说这个了，阿蘅和若瑜她们怎么样，京城可发生什么大事？”明檀道。
    “阿蘅他们都好着呢，若说大事，只有一桩，武安侯府邱家被抄家了。”徐旻道。
    “抄家了？那邱宜珍呢？”明檀没想到整个邱家都被邱宜珍牵连了。
    “自尽了。”徐旻提到她，眉头便紧皱起。
    “自尽了……”明檀喃喃重复了一遍，这算是她重生后，改变最大的一件事了，这么一算，这里头涉及好几条人命呢。
    “嗯，受审的时候自尽的。”徐旻道。“那个姓赵的，被剥夺了功名，驱逐出京，赵家三代内不许参加科举。”
    明檀颔首，三代不许科考，一个大家族，可能就此毁了，但，这是他罪有应得。
    “对了，还有乐阳县主，她去庵里带发修行了。”徐旻道。
    明檀不解：“她这是为何？”
    徐旻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她与忠勇侯府的婚事呢？”明檀又问。
    “不得不承认，宁毅是个重情义的，他说他愿意等乐阳县主。”徐旻道。
    明檀叹了一声，心道，想要改变一个人命运，竟是这样难。即便眼前看到了一些改变，得了一些益，此后是生是死，是吉是凶，却是无法把握的。而她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谁要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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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檀儿也别多想，老成王殿下和世子不会不管的，不过一时闹脾气，总归会把她劝回去的。”徐旻道。
    明檀颔首，心下思量，只怕她回京后，成王府会求她去见乐阳。
    “京城的事，都是小事，长公主府也都好着，倒是檀儿你，你有事。”徐旻看着明檀，认真道。
    “我？我也好着。这一路虽说辛苦些，到底不用我做什么。”明檀道。
    徐旻摇头：“我不是说这个，你与李弥怎么回事？”
    明檀眨眨眼，抿了下唇：“我与李弥，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共事嘛。”
    “檀儿别当你二哥是傻子，我虽才智可能略输李弥，但也没傻到看不出来你们之间的异样。”徐旻道。
    第64章
    ◎“好生当差，莫要偷看我。”◎
    “哪有什么异样, 二哥想多了。”明檀这会儿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与李弥之间发生了什么的。总归她也没有应承李弥什么。
    徐旻见明檀不承认，也不勉强她承认，只道：“檀儿, 先前我也跟你说过，李弥此人深不可测，护国公府水很深，这是我以兄长的身份规劝你, 你别被李弥的外表给骗了。”
    “我知道, 徐二哥别担心。”明檀认真应道, “徐二哥觉得我是那样随便与人交心的人吗？”
    “倒也不是说你就与他交心了, 只是你们之间与先前在京城，以及完全两样了。”徐旻说着，停顿一息道, “我听程将军说，你们一路上走得很近。”
    明檀叹道：“都是公务，徐二哥, 我们别说这些了, 快些用膳吧。”
    徐旻见明檀不肯说，心下越发起疑。在他看来, 明檀可以不嫁给自己，但是绝对不能嫁给李弥。
    徐旻没有追着明檀继续说此事，两人一边用膳, 一边说着一个多月以来, 京城发生的事。除了武安侯府的事，别的都是小事, 但明檀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离开一个多月, 简直像离开了半辈子。”明檀放下碗筷道, “往后再有这种差事，我可不干了。”
    徐旻笑道：“就是，你不在，阿蘅成日也像被霜打过似的，天天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给你写信，又怕你收不到。”
    “等我回去好好陪她。”明檀笑道。
    明檀与徐旻说了许久话，直到接近戌时，徐旻才离开。
    明檀亲自将徐旻送出门，目送他离开。等徐旻走远，明檀准备关门时，却见李弥从院中的树后面走了出来。
    这人……这算什么，在她门口看守她？明檀心下十分不悦，就当没看到他，直接将门关上，上了栓。
    怜月也看见李弥了，小声道：“郡主，刚才那是不是李世子啊？”
    “是他。”明檀道。
    “那郡主，不见他吗？”怜月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见他作甚，早些歇下要紧。”明檀不满道。
    怜月便不敢再追问，她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郡主与世子之间的关系了。若说郡主对世子无情，可先前郡主明明主动与世子修好；若说有情，却又总对世子十分冷漠。
    明檀看出怜月的疑惑，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吩咐怜月伺候就寝。
    门外的李弥看着明檀紧闭的房门，眸光一点点沉下去。他直到明檀房中灯火熄灭，才悄悄地回房。
    翌日，明檀醒得很早，坐起身，掀开纱帐唤怜月。
    怜月听到郡主的声音，忙上前来，将纱帐挂进帐钩，道：“郡主今日醒得倒早。”
    明檀笑道：“许是因为今日要回家了，归心似箭呀！”
    怜月笑道：“那有人比郡主还要急呢，以及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
    明檀笑容微收：“是李大人？”
    “是。”怜月道。
    “徐二哥来了吗？”明檀又问。
    “没有。”怜月说着取来了明檀的官服、伺候她更衣。
    明檀想起昨夜李弥躲在树后面监视她，心下就不痛快，想着接下来要不要敲打他两句。
    用过早膳，明檀出门，果然见李弥在院中等她。此时，他正面相东方，似乎在看初升的太阳，听到开门声，转头朝明檀看来，抿唇对明檀浅笑。
    饶是明檀见惯了他，晨辉下的李弥，仍俊美得叫她的心陡然一跳，脚下也一顿。
    李弥朝明檀走来，明檀站在门口等他。
    “郡主安。”李弥走到明檀近前，与先前一样向明檀行礼。
    “李大人安。”明檀语气则要冷淡许多。
    两人往三皇子与七公主住处走，李弥一直没说话，反而叫明檀不好直接开口数落他昨晚的行径。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直到三皇子与七公主的住处。
    将三皇子两人迎上马车后，明檀对李弥道：“今日就不劳李大人送我上马车了。”
    李弥看看明檀，过了两息才应了声：“好。”
    李弥虽只应了一个字，明檀却能感受到他的落寞，叫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
    于是，明檀果真没有看李弥一眼，径自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不远处与官员们一起的徐旻一直注视着两人。
    李弥也朝自己马车走去，忽视了一直盯着他的目光，没有朝徐旻看一眼。
    马车上，明檀的嘴角一直上扬，抑制不住的笑意，人也一直挑着车帘看向窗外。总觉得官道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有亲近感。
    “怜月，咱们要回家了，你开心吗？”明檀眼看着看到城墙了，兴奋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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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怜月笑道：“开心，郡主开心，奴婢就开心。”
    “也不知道娘有没有到城门口迎我呢，虽说当日定的章程里是没有长公主迎使团的，但娘肯定想我，说不定会来呢。”明檀道。
    “那还真说不准，郡主这次回去，长公主肯定不会再让郡主出远门了。”怜月道。
    离城墙越来越近，明檀放下车帘，坐直身子，等着马车停下。
    一炷香的功夫后，马车停了下来。
    明檀与李弥率先下马车，带着大梁的官员们，走向出城门来迎接使团的二皇子与三公主，以及京中的诸多官员。
    二皇子一见明檀，脸上堆满笑。
    明檀与李弥来到二皇子马前，给二皇子行礼。
    明檀边行礼边道：“臣等幸不辱命，将西陵三皇子殿下、七公主殿下、西陵随行使节们平安带回京城。”
    二皇子道：“诸位大人辛苦了，免礼。”
    众人行过礼，跟在二皇子身后的礼官上前诵读圣旨，欢迎西陵使团。
    读过圣旨后，明檀与李弥照着章程去迎西陵三皇子与七公主下马车。大梁这边，二皇子与三公主也下了马。
    两方的皇子、公主互相见礼，礼毕，众人归位，一起进宫面圣。
    进城后，直奔皇城而去，明檀没有掀开车帘，就知道自己身在那条道上。这种熟悉的亲近感，越发叫她嘴角上扬。
    “我娘竟然没来接我？哼~”明檀嘀咕一声。
    “长公主说不定在宫里等郡主呢。”怜月道。
    一行人到宫门口，下马、下车。
    如今有了大梁的二皇子与三公主在，明檀与李弥便要往后退了。
    明檀与李弥并肩朝大殿去，走在最前方的是二皇子与西陵三皇子，之后是三公主与七公主，在后面便是明檀与李弥。
    再次回到阔别了一个多月的皇宫，明檀面上笑意难掩。一旁的李弥则是面色沉静，时不时地看明檀一眼。
    明檀感受到李弥的目光，低声道：“好生当差，莫要偷看我。”
    李弥此时哪有心思管什么差事，他一心想着，回京了，他与郡主亲近的机会便会少之又少。且郡主只见了徐旻一人，就与他疏远了，若再见了别人之后，心里哪还会有他一席之地？
    思及此，李弥索性转头看了明檀一眼。
    明檀见李弥竟还光明正大看她，赶紧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看。
    李弥到底把头转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叹息一声。
    明檀听到着一声叹息，心下一刺，竟也转头看了李弥一眼。李弥这会儿已经转过头，但仅从侧脸，也能看出他的深情与落寞。
    明檀不由得要想，李弥当真对自己这般深情？可这情，从何而来呢？明檀细想想自己，就算上辈子，自己看上李弥，也多半是因为他的皮囊，他的名声，他是别人求而不得的，而情，几乎是没有的。
    明檀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终于到了大殿。
    皇上高坐龙椅，众人行礼。
    明檀终于又见到她的皇帝舅舅，行过礼，她偷偷抬头，朝皇上眨眨眼。皇上见外甥女回来了，还把差事办得极好，冲她轻轻点头。
    西陵使团给皇上行过礼后，便由二皇子率人，送他们去皇宫旁的行宫。明檀与李弥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
    终于将使团安置好，二皇子与明檀、李弥两人出了行宫。
    “檀儿，快随我进宫吧。”二皇子道。
    “我娘在宫里吗？”明檀道。
    “在呢，姑姑和姑母都在皇祖母那儿呢，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皇祖母天天念叨你，可想你了。”二皇子笑道。
    明檀笑道：“我也想她老人家呢。”
    “哦，光想皇祖母，就不想表哥？”二皇子道。
    明檀笑道：“哎呀，我又要办差，哪有功夫想那么多人，快上马车走吧。”
    明檀催促着二皇子上马车，走到马车边上，才想起跟着他们一起的李弥，她脚步一顿，回身看向李弥。
    李弥也正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明檀便忍不住想要移开目光。
    二皇子玩味地看着两人，
    明檀正想着该怎么和李弥道别时，李弥率先开口了：“殿下，郡主，下官也回府了。”
    “却之一路辛苦了，听说檀儿颇受你照顾。”二皇子笑道。
    “不敢，下官职责所在。”李弥拱手行礼，“下官告退。”
    明檀没敢多看李弥，跟着二皇子上了他的马车。
    两人一上马车，二皇子便道：“檀儿，表哥要审你。”
    第65章
    ◎“他娶谁，与你何干呢？”◎
    明檀听二皇子这般一说, 便知自己与李弥的事已经传回京城。她面不改色道：“哦，我犯了什么罪，要殿下亲自审？”
    二皇子哼笑一声：“我且问你, 你与李弥之间是否要好，两人是否逾矩。”
    “我与李大人不过是共事一场，何来要好一说，更别说逾矩, 断然没有。”明檀毫不心虚地道。
    二皇子手托下巴, 只笑着看明檀。明檀坦坦荡荡地与二皇子对视, 她从二皇子的神情中可以看出, 他不信她。
    不管信不信，明檀都不会承认她与李弥要好，事实上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
    “檀儿外出一趟, 与表哥生分了呢。”二皇子笑盈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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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哼，谁叫表哥开口就问我与男子是否逾矩。”明檀说着把脸别到一旁，佯装生气。
    二皇子听到明檀叫他表哥, 心里倒是受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檀总是殿下、殿下地叫他, 几乎不肯叫他表哥了。
    “我这也是听说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才问的。”二皇子道，“许是传话的人, 误会了？”
    明檀转过头道：“都传什么了？”
    二皇子笑着打量明檀, 缓缓道：“说李弥对檀儿，细心周到、早接晚送……”二皇子说到“晚送”时, 加重了语气, 看明檀的眼神也带着揶揄。
    果然！明檀心下懊恼,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过是要商议一些事罢了。”明檀是决计不会承认的。
    二皇子见明檀到底有些心虚，乐得笑出声来：“你哄表哥，表哥听着，但是到父皇和皇祖母跟前，你可哄得过？”
    明檀脸有些垮下来，抿抿唇：“外祖母和舅舅怎么说？”
    “表哥跟你交个底，皇祖母本来就看中李弥，想要他做外孙女婿呢，听说你们途中相处甚好，已经有心赐婚，父皇也是同意的，倒是姑姑似乎不太乐意。”二皇子道。
    明檀脸紧绷起来，但不知怎么，她竟没有像在西陵时那样迁怒李弥，心里也没有怪他当时的唐突。只是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应对皇上与太后。
    二皇子见明檀黑了脸，道：“瞧檀儿这模样，传话之人当真是误传了？”
    明檀倒也不愿说暗卫等人乱传，免得被安个欺君之罪，白害人性命，只道：“总归赐婚之事，我是不应的。”
    “看样子，是李弥那一头热？”二皇子试探道。
    明檀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他人之事，我不知。”
    二皇子与明檀越说，越觉得她态度暧昧，脸上笑意未减。明檀借机转移话头道：“听说乐阳到庵里带发修行了？”
    “是有这么回事。”二皇子颔首。“没想到我们檀儿的一次善举，后续引发这么多事。你都听徐二说过了吧？”
    “嗯，听说了，旁人我倒是管不着，只是乐阳去修行这事，叫人意外。”明檀道。
    “她自己跑到庵里去的，隐瞒了身份，之后任谁劝都不肯回来，话也不肯说，连父皇的话她都不听。”二皇子道。
    明檀想起前世那个把赵启琛戳成筛子的乐阳，她本性还是很犟的。等西陵使团这事了了，她便去瞧瞧她，毕竟改变她命运的人是自己。
    说完乐阳的事，话头又转到西陵皇室两兄妹身上。
    二皇子道：“听说檀儿与七公主关系也颇为融洽，因着一只红狐？那红狐还是李弥送给檀儿的？”
    “表哥还真是什么都知道。”明檀叹了一声，“七公主虽跳脱些，本性倒是纯真，三皇子有野心，心思颇深，平日里说话滴水不漏，有点像咱们的太子表哥。”
    二皇子挑眉：“檀儿对他评价这么高？”
    “只是我看到的事实罢了。”明檀道。
    二皇子颔首：“可惜大哥太忙了，不然叫他来会会这位三皇子。”
    明檀一路与二皇子说着此次琅琊之旅的见闻，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两人直奔太后宫的奉仪宫。
    太后、皇后、长公主都在奉仪宫正殿等着明檀，明檀一进殿，未等她行礼，太后就急忙朝她招手：“檀儿快来，莫要行礼了，叫外祖母好好瞧瞧。”
    明檀还是规矩行了礼，才来到太后身边。
    太后拉住明檀的手，仔细打量明檀的脸：“可怜见的，叫我们的娇娇儿一去那么远，那么久，瞧着都黑瘦了。”
    明檀依偎在太后肩上：“那是想外祖母想瘦的。”
    太后喜笑颜开：“我跟你舅舅说了，下次不许你去这么远的地方，外祖母的心是一日都没放下。你娘倒是个心大的，一点都不担心你！”
    太后说着剜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道：“这不叫她多历练么。”
    “她一个姑娘家，历练什么！”太后不满道。
    明檀偷偷与长公主眨眨眼，母女俩眼神交换，便知道对方这会儿在想什么。
    明檀对太后道：“历练好呀，檀儿与外祖母讲讲路上的事吧。”
    太后笑道：“不急，这一路上吃不好，歇不好的，外祖母备了些你喜欢吃的，你先吃点，再去歇会儿，晚上还有宫宴呢。”
    “多谢外祖母，外祖母最疼檀儿。”明檀在太后身边撒娇，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
    “快去吧。”太后道。
    明檀看了一眼长公主，长公主道：“我送她回房。”
    “去吧。”太后知道娘儿俩还要说话呢，便叫她们先走了。
    长公主和明檀来到她在奉仪宫的房间，宫女们鱼贯而入，端茶送水上菜，有条不紊。
    明檀拉着长公主的手来回晃动：“娘，您怎么没去城门口接我呀。”
    “接你倒是可以，这不还有西陵人？堂堂长公主怎么能去接他们呢。”长公主道。
    “我就猜是这样。”明檀娇声道，“只是我太想早点见到娘。”
    “出去一趟是会哄人了。”长公主笑道。“你先速去沐浴更衣。”
    “好。”明檀这才放开长公主的手。
    夏日里，沐浴不费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明檀就沐浴更衣好，从屏风后走出来。
    这会儿菜也上齐了，明檀来到桌案边：“哎呀，当真全是我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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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快吃吧，就是今晚的宫宴也未必有这些好。”长公主道。
    明檀落座，长公主给宫女使眼色，叫她们退下，自己则坐在明檀身边。
    “娘，您要问什么，也得先让我吃几口。”明檀说着，已经拿起牙箸动手了。
    长公主笑笑，也拿起牙箸，往明檀碗里夹她喜欢的菜。
    明檀把案上每样都尝过一遍，便已经有八分饱。这才对长公主道：“娘是想问李弥的事吧？”
    长公主面露忧色，嗯了一声。
    明檀叹了一声：“昨日徐旻问了我一次，今日二表哥也问了一次，我就知道，谁都来问我这事。”
    “还不是你们……”长公主没把话说完，只道，“你这一趟差事，也太凶险了些。又是被刺杀，又是险些中毒。李弥算是救了你两次，你若是对他有意，也不奇怪。”
    明檀看着长公主，瘪瘪嘴道：“这话我只和娘才说的。”
    长公主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地看着明檀：“你说。”
    “我现在也不能说的太清楚，对李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我不想嫁给他，但也不想别人嫁给他。”明檀说着微微垂下头，眼皮也跟着垂下。
    长公主听了明檀的话，怔愣几息后，叹道：“这不还是在意么，不在意的话，他娶谁，与你何干呢？”
    明檀沉默了许久没吱声，末了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为何又不想嫁给他呢？你外祖母和舅舅都有意将你许给李弥。你外母还不知道，李弥背过你，还有你们的一些……若是知道，怕这会儿赐婚的懿旨都写好了。”长公主语重心长道。
    明檀听长公主说起这些，脸都红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住……
    “您别和外祖母说。”明檀道。
    “我不说，我还拦着你舅舅没让说。”长公主道，“但是檀儿，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
    长公主忧心忡忡，她心里坚信闺女是两世之人，且上一世被李弥辜负过。
    “我就是暂时不想嫁给他，等我对他有了非嫁不可的心再说。”明檀道。
    “那若是一直没有呢？”长公主叹道。
    “那就一直不嫁。，或者又遇到别的我想嫁的人，就另嫁他人。”明檀坚定道。
    长公主无奈地看着闺女，又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同意你去这一趟。”
    明檀抬头看看长公主：“二表哥说娘不愿意我嫁给李弥，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你从小就嚷嚷着厌恶他。”长公主说着心下有了思量，道，“檀儿，你想，会不会因为，你这一路，没有别的玩伴，没有至交好友在身边，爹娘也不在，而他又趁虚而入，其实你对他并无情意。”
    说来也是怪，先前明檀总觉得自己看不清对李弥的心意，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她下意识地竟想要否定。明檀自己都愣住了……
    见明檀呆愣住，长公主唤了声：“檀儿？”
    明檀回过神，毫不迟疑地道：“我想，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第66章
    ◎“我能叫你檀儿吗？”◎
    长公主是过来人, 见明檀这般，心下哪有不知的。檀儿这是心里有李弥，但是担心如上一世一般, 被李弥辜负，所以要考验他呢！定是如此！
    长公主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看明檀的眼神便有些复杂。
    “你这样倒是难办，他也知道你的心思？”长公主问道。
    “回京前我们谈过一次, 我想他多少应该知道些吧……”明檀道。当日她没有像这会儿跟娘亲说得这么坦白, 但李弥应当会明白的。
    “他也愿意你这么……嗯, 钓着他？”长公主又问。
    明檀听娘亲这么说, 有些难为情起来：“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就算他愿意，还有护国公府呢？婚姻大事，总不能由着你们两个小辈胡来。你这些话若是被你外祖母听到, 不知她要怎么说你呢。”长公主说着又叹息一声，“如今，外祖母要给你赐婚, 你不乐意, 将来，万一你与李弥又成了, 岂不是白惹你外祖母生气！”
    “李弥说，除了我，他谁都不娶。”明檀有些脸红地道。
    “男人的话, 听听就行了, 别当真！”长公主正色道，心下越发担忧明檀。
    明檀颔首：“这我知道, 不过娘也知道的, 京城贵女里, 中意李弥的不在少数，他一惯干脆拒绝。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女儿也能瞧出一二来。将来我和他究竟如何，总归还是看我，娘也不必太担心，我也未必就嫁他。往后说不定，我遇上别的男子，便和他断干净。”
    长公主知道明檀心意已决，劝也劝不动，只好由着她。
    “罢了，外祖母那边，娘给你挡着。”长公主道。
    明檀笑道：“谢谢娘，还是娘最好。”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知道娘最好，还外出一次，就惹出这些事来。”
    “我也不想呢~~”明檀道，“那外祖母若是提起，我可不管了，只说听你们的。”
    “嗯，你不用管。”长公主说着，心里已经有了章程。“你歇会儿吧，一路颠簸肯定累坏了，等到宫宴时辰，娘派人来叫你。”
    明檀乖巧应下，长公主亲自照料着明檀睡下才离开。
    长公主来到太后处，皇后已经离开了，只有宫女陪着太后说话。
    “檀儿歇下了？”太后问道。
    “歇下了，嘴上说着不辛苦，倒头就睡了。用膳时也是，平日好歹要挑挑拣拣，这回每样都吃了。”长公主语气难掩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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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算你还知道心疼闺女。”太后道，“檀儿与李家小子，你问了吗？她怎么说？”
    “娘您怎么还惦记那个小子，我不同意。”长公主道，“檀儿打小便不喜他，整个京城谁不知道？若是嫁给他，不光是打她自己的脸，也打我们长公主府的脸，别人还以为我们檀儿，当真从小就对李弥欲擒故纵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后不满道，“那些都不是事儿，皇家的事，我看谁敢乱说。”
    “还有，这满京城多少贵女看中那小子了，我们檀儿真嫁了，还不成了那些贵女的眼中钉了？说不定还有个好歹呢！”长公主又道。
    “胡说！”太后呵斥一声，“既是大家闺秀，便都是有礼有节的，哪能是那样的人。”
    “怎么不能，前不久，武安侯府的四姑娘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谁能想到她能做出那样的事？”长公主道。
    太后被长公主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她本来都想得好好的了，俩孩子如今关系也不错，李弥家世人品也是都好，再没有比他更适合檀儿的了。
    太后瞪了长公主一眼：“娘儿俩没一个省心的。”
    长公主赔笑道：“我还想把檀儿多留两年呢，您别急，说不定往后有更好的呢。”
    太后哼一声，不满道：“更好的从哪来啊？从天上掉下来吗？”
    “那可说不准，总之，您暂时就别给他们赐婚了。”长公主道。
    太后听长公主说了一通*7.7.z.l，心下确实有些迟疑了，只叹声道：“多留两年也好，檀儿还小呢。虽说咱们家的姑娘，嫁出去必然不会受苦，但女子嫁人，本就是件苦事。”
    长公主颔首：“就让檀儿多陪陪咱们，往后叫她天天到宫里来陪您。”
    “可别，还等从天上给她掉个好夫婿呢，天天进宫可接不着。”太后没好气道。
    长公主掩嘴笑：“母后您也歇会儿吧，为着等檀儿回来，您也没歇好。”
    -
    快到宫宴时辰，长公主来到明檀房中，明檀睡得正熟。长公主想着，就这么叫闺女歇着好了，管他什么宫宴不宫宴的，她的闺女，看谁敢说她一个不字。
    但是闺女怕不是这么想的，她闺女一直就乖巧懂事。长公主还是轻轻地唤了一声：“檀儿。”
    长公主喊到第三声的时候，明檀才眯缝着眼嘟哝道：“天亮了？”
    长公主笑道：“嗯，亮了，快起身吧。”
    明檀抬手揉揉眼，人清醒过来，见面前是人是长公主，而自己身在奉仪宫。
    “啊……我已经回来了啊。”明檀又嘟哝一声。
    “嗯，回来了，起身吧。”长公主道，“你们是不是还得去迎西陵的两位贵客呢。”
    明檀颔首：“要去的。”
    “这差事，真叫我们檀儿没少奔波。”长公主心疼道。
    明檀招手让宫女伺候她穿衣，边与长公主道：“等着差事完了，定要舅舅赏我些好东西。”
    “那定然少不了。”长公主笑道。
    明檀穿衣打扮好，先去给太后请了安，之后出宫去接西陵的三皇子与七公主进宫。
    走在通往宫门口的路上，明檀不由得想，李弥该不会等在宫门口吧……
    明檀出了宫门，只见护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外，李弥站在马车边，正朝宫门口看着。
    还真来了……明檀心下莫名有些欢喜。
    “郡主。”李弥走到明檀跟前，拱手行礼。
    “李大人。”明檀神色平常地应了声。
    “下官还有些事想与郡主商量，不如郡主与下官同乘一车好商议？”李弥神色坦荡，好似当真有公务要与明檀商量。
    “很急？”明檀皱眉问道。
    “嗯。”李弥道。
    “罢了，既然很急，就走吧，公务要紧，不过还是乘我们长公主府的马车吧。”明檀声音冷淡得很，比李弥更显得公事公办。
    但在外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李大人来接郡主去办差，两人还同乘一车。
    明檀与李弥来到长公主府的马车前，明檀先上了马车，李弥随后跟着进来。
    两人是办差，没有带下人，宫里跟随他们一起去接贵客的人，有些另坐了一车有些骑马前行，都不与他们一起。
    马车内，只有明檀与李弥两人。
    “李大人，有什么事？”明檀语气仍是淡淡的，眼神也避开李弥。
    李弥直勾勾地看着明檀，并不说事。
    明檀被他看恼了，抬眸回望他：“不说事，看着我作甚！”
    李弥微叹一声，轻轻柔柔，带着哀求似的，唤了一声：“郡主~”
    这一声郡主，扶过明檀的耳，闯进她的心，叫她心跟着一颤，叫她说话也跟着软了几分：“到底什么事。”
    李弥道：“适才我回了护国公府，想着郡主在宫内，我突然觉得离郡主好远，好远……”
    明檀：“……”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这才分开几个时辰而已，他至于这般？且护国公府离皇宫也算不得远吧……
    这样的话，叫明檀实在无法接，她只有把话头转移。
    “宫门口，人多眼杂，往后李大人还是不要以公差为由，做这种事，我们说好，不会为难我的。”明檀道。
    李弥叹息：“我知道了，但是无人的时候，郡主能否别叫我李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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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明檀见他可怜兮兮地，眼神好似祈求她安抚的采彤一般，便道：“那叫什么？”
    “叫我却之。”李弥道。
    明檀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亲密，压根叫不出口，便道：“那还是叫你，李却之吧。”
    李弥浅笑：“也好。那，我能叫你檀儿吗？我听徐二，林三他们都是叫你檀儿的。”
    明檀本想拒绝李弥，可他提到徐二他们，那酸溜溜的语气，叫她心软了一分，不情愿地颔首道：“只限没人的时候……”
    “檀儿！”没等明檀说完，李弥便急不可耐地叫了一声。
    明檀听到李弥叫自己，忽地脸红了，心跳也加快几分，眼神立马回避了李弥。
    檀儿这两个字，她听许多人叫过，家人、亲人、至交，都这么叫她。但她从没有一人叫她时如这般让她脸红心跳。
    “嗯。”明檀细声应道。
    “檀儿……”
    她不应还好，她一应，李弥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比前一声还要夹杂着许多感情，叫明檀越发不愿与李弥对视，她索性将头别到一旁，也不应他了。
    “檀儿？”李弥见明檀别过脸不理他，又叫了一声。
    这人真是，应他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好了，别叫了！”明檀红着脸，瞪了李弥一眼，“还真是一点都不能松懈，你太会顺杆子爬了！”
    “多谢檀儿给我杆子。”李弥笑颜温润，目光含情。
    第67章
    ◎李弥的眼里看不到别人。◎
    “还敢贫嘴, 你安生些。”明檀嗔道。
    “好。”李弥笑着应道。
    路途不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明檀与李弥就到了三皇子与七公主落脚的行宫。
    到行宫门口, 明檀从马车上下来，恰好看到徐旻、林夔、宁毅几人。
    李弥先下的马车，众人见李弥从长公主府的马车上下来，面上皆有些异色, 尤其是徐旻。
    因此明檀一下马车, 便看到几人怪异的面色。她心知他们是因为李弥, 故而也全当看不到。明檀用余光瞥了一眼李弥, 心说你脸上的得意好歹收敛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明檀不管李弥，朝徐旻几人走去，李弥紧跟在明檀身边, 与明檀并排走着。两人瞧着越发显眼了。
    众人见了礼，明檀道：“你们都是来接三皇子与七公主的？”
    徐旻道：“是，正好与郡主一起进宫。”
    明檀颔首：“那便进去吧, 别误了宫宴的时辰。”
    几人便进了行宫, 李弥走在明檀右侧，徐旻走在明檀左侧。其余人跟在他们身后。
    “檀儿今日留在宫中, 没回府，阿蘅扑了个空。”徐旻道。
    “哎呀，阿蘅是找我了？”明檀笑道。
    “嗯, 与若瑜一起去的, 还等了许久，长公主的门房也不知你到底回府不回府。”徐旻说着话, 用余光越过明檀看了一眼李弥。
    “她们这会儿也该进宫了吧, 等下就能见到了。”明檀语气难掩欣喜。
    今日的宫宴比较特殊, 宴请的大多是京城的公子与贵女。
    “嗯，与家中姊妹一起呢。”徐旻道。
    徐旻一直与明檀说话，李弥在旁一句也插不上。明檀看得出徐旻的心思，但也顺着他，暂时没管李弥。
    几人到正院，见到了三皇子与七公主。接上两位贵客，众人又一同往宫里去。
    出行宫后，李弥不顾众人的目光，仍跟在明檀身后，想要上她的马车。
    明檀犹豫着要不要让他上车，七公主上前：“明檀郡主，我想与你同乘。”
    “公主请。”明檀忙应道，心下觉得正好，不用管李弥了。
    三皇子则笑着邀请李弥上自己马车，李弥欣然前往。其余众人见李弥没能上明檀马车也觉得甚好。
    七公主上了明檀的马车后，枯坐着一言不发。明檀小心打量她的神色，瞧出她似乎不太开心，甚至可以说是伤心。
    明檀见她不说话，也不开口。
    过了一会儿，七公主自己忍不住先说了：“郡主，我可真羡慕你啊。”
    明檀笑道：“公主是西陵真正的金枝玉叶，怎么羡慕起我了。”
    七公主看看明檀：“听说郡主是长公主的独女，这就够叫人羡慕。”
    明檀笑道：“我倒是想要姊妹呢，奈何没有。”
    七公主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只咬唇点了点头道：“郡主说得也有理。”
    明檀见七公主这般模样，心下已经猜到，一定是三皇子与她说了与大梁联姻之事。
    这事，前世她便知道，三皇子想要七公主嫁给大梁皇子，好换取大梁对他的支持。但这事，只是三皇子的一厢情愿，西陵皇室与七公主都不愿意，因此前世这事是未成的。
    七公主好像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沉默片刻后，又故作轻松找补一句：“都是我三哥，抢了我喜欢的东西，一点都不像个好哥哥。”
    明檀笑道：“那确实是他不好。这样，明日我送公主一样好东西。”
    “怎么好叫郡主破费，我回头也抢他一样就是了。”七公主说着面上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明檀便也没有追问，只与她说起大梁京城有趣的人和事。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他们已经到了宫门口。
    七公主意犹未尽地道：“这么快就到了。”
    明檀笑道：“今日宫宴，会来我们大梁许多贵公子，贵女，七公主或许可以期待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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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贵公子有比得过李大人的吗？”七公主问。
    明檀被这么一问，心下下意识说，那自然是没有，不过她嘴上仍道：“各有各的好。”
    门外的太监宣三皇子他们进宫，明檀与七公主也准备下马车。
    在两人下马车之前，七公主突然抓住明檀的胳膊问：“郡主，你与我说实话，你与李大人，是不是已经定情？”
    若是旁人问，明檀肯定矢口否认，可七公主问，明檀就要想想该怎么回答了。
    可惜，七公主没给她机会就松开她的手，哼了一声道：“你在想词敷衍骗我，你刚才的神情和我三哥一样一样的，我知道了！”
    说完，七公主就率先下马车了。明檀愣了两息，才跟着下马车。好在下马后，七公主神色并无异样。
    两人一起进了宫门，三皇子与李弥走在他们正前方。
    明檀留心七公主，发现她时而看三皇子的背影，时而看李弥的，时不时地还朝自己瞟一眼。
    因着两人都互相偷看对方，目光总有对上的时候，七公主悄声道：“我单知道李大人钟情郡主，没想到郡主对李大人也有心。”
    明檀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那公主呢？”
    “我本来想和你抢的。”七公主说着看了一眼明檀，见她眉目含笑，似乎并不太在意，继续道，“现在改变主意了。”
    “哦，这是为何？”明檀听七公主这样说，心下倒是轻松几分，不是为李弥，而是她仍想与七公主做朋友。
    “你都答应送我珍奇灵兽，我怎么好再抢你男人。”七公主随口道。
    明檀知道七公主是胡说的，还是忍不住低笑出声。
    她这一笑，走在前面的两人都听到了。李弥甚至脚步顿了一下……
    七公主也笑，笑得很坦荡。这叫明檀想起前世来，她不由得笑容由衷几分，两人相视而笑。
    “公主，今日宫宴，除了宫里的几位公主，还有两位与我交好的，等下我介绍你们认识可好？”明檀笑道。
    “那自然是极好。”七公主道。
    明檀的身后，陆续有人进宫门，一齐往今日设宴的承华殿走去。此时已近黄昏，西边天上烧着晚霞，将这群年轻人的面庞都映得通红。
    到了承华殿，明檀看到了太子几兄弟和几位公主竟然已经都到了。
    众人上前见礼，明檀将西陵的三皇子与七公主，介绍给大梁皇子公主们。
    “哎呀，这位姐姐也是七公主，我也是七公主，怎么办呀？”大梁的七公主今年才七岁，听说人家也是七公主，睁大眼睛问。
    太子笑道：“你是萧七公主，人家是季七公主，不一样的。”
    太子这么一说，就把称呼给定下了，毕竟除了两个七公主，还有两个三皇子呢。
    季家两兄妹倒是没有异议。
    宫里这些公主，有些日子没见明檀，一时都来与她说话，难为她没有冷落一直跟着她的季七公主。
    季三皇子倒是和大梁的皇子们详谈甚欢，而跟在他身边的李弥，一直没有说话。
    明檀与几位公主说着话，偶尔一抬眼，看到李弥正隔着许多人，看向自己。那眼神，好像整个承华殿，就只有他们俩，李弥的眼里看不到别人。
    明檀心突地一跳，不动声色将目光移开，继续与公主们说话，但心下却有些走神。
    殿门口的太监们，陆续唱宣着贵女们进殿。明檀听到徐家姐妹进来了，忙朝门口看去，同时她不忘对季七公主道：“公主，先前说要介绍给你认识的人来了。”
    另一边徐蘅进了殿，便寻找明檀的身影，一见她，便撇开自家亲姐妹，朝明檀走来。
    徐蘅走到明檀跟前时，眼眶都有些发红了。明檀见状也有些眼热。
    “今日叫我好等！”徐蘅语带嗔意。
    “是我不好。”明檀笑道，“阿蘅，这是季七公主。”
    徐蘅这才给季七公主见礼：“公主见谅，我与檀儿久未相见，一时失礼。”
    季七公主笑道：“无碍，檀儿的好友便是我的好友。”
    徐蘅看了一眼明檀，没想到檀儿与这位异国的七公主竟然这么要好。
    明檀其实也意外，她没想到季七公主会这么说，更没想到她也会叫自己檀儿。
    不多时，林若瑜也到了，她比徐蘅还要夸张些，直接摸了泪。她这一摸泪，叫徐蘅和明檀也跟着抹泪，一旁的季七公主竟然也跟着抹泪了。
    几人这么偷偷一抹泪，关系倒亲近了。
    吉时未到，几人便聚在一处说话，徐蘅和林若瑜都是有眼色的，对季七公主十分亲近，几人越发热络起来。
    殿内的贵公子，贵女们越来越多。
    明檀忽地听到皇子们身边一阵笑声，明檀几人都循声看去，却见李弥面前站着一位贵女。
    明檀还未吱声，一旁的林若瑜小声道：“又来了，又来了，京城安稳了一个多月，又要开始了？”
    季七公主问道：“开始什么？”
    林若瑜朝李弥那边撇撇头：“公主看了便知……”
    几人离得远，看不清那贵女什么神情，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很快，她便哭着从李弥身边跑开了。
    而李弥身边的人，也见怪不怪，继续谈笑风生，没有人拿这事调笑李弥。
    “还是老一套，没意思。”林若瑜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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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明檀眸光微闪，有些心虚。
    第68章
    ◎他应该在说：不许看。◎
    季七公主恍然大悟：“先前便听说, 大梁京城的贵女，有不少都心仪李大人，看样子比我想的还要多呢。”她说着, 看了一眼明檀。
    明檀心下有些发愁，自己该怎么和这两位至交好友说她与李弥的事呢？若是不告诉她们，将来她们知道了，不知要怎么数落她呢。她自己也觉得不该瞒着, 但是他们现在的关系, 也没定下……
    徐蘅笑嘻嘻地看看明檀, 若不是季七公主在, 她定要问她，这一路与李弥如何了。
    明檀被徐蘅看得越发心虚，只朝她笑笑, 一点都不敢朝李弥处瞧。
    季七公主狡黠地凑到明檀耳边：“她们还不知道郡主和李大人之间的事呢，要我保密吗？”
    明檀素来不喜被人拿捏，哪怕季七公主只是玩笑, 也无恶意。于是她笑道：“公主随意便好。”
    季七公主有些失望, 但她什么都没说。
    徐蘅和林若瑜见两人咬耳朵，也都不问。
    这会儿, 吉时到了，众人依礼落座。
    明檀与李弥作为特使，仍陪同在季七公主与季三皇子身边。
    宴席开始前, 皇上与皇后到了, 众人起身行礼。
    皇上和皇后看着济济一堂的少年人，面上笑意大盛。
    “都平身入座吧。”皇上笑道。
    众人又落座, 季七公主小声道：“檀儿的样貌有点像你们大梁的皇上呢。”
    “我们大梁有句古话, 外甥像舅。”明檀小声回道。
    季七公主眨巴着想想明檀的话, 过了一会儿才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吉时一到，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赵德，代天子诵读祝词，他读完后。西陵的礼官代季三皇子回祝词，并献上西陵此次来使的礼单。
    西陵此次很有诚意，礼备得足足的，西陵的礼官诵读了许久才读完。
    帝后两人听见这一长串的礼，脸上笑意更盛。
    赵德在西陵礼官诵读完礼单后，再次代天子道：“愿大梁与西陵，结百世之好。”
    大殿上，大梁与西陵所有人再次起身，三呼万岁。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宫宴开始。
    身穿同样浅碧色宫装的宫女们为众人呈上美酒佳肴，乐声起，舞姬从大殿两侧来到中央，为众人起舞。
    明檀身侧的季七公主，看着舞姬起舞，兴致颇高，转头对明檀道：“大梁好是好，但舞姬，还是我们西陵的更好。等下檀儿可别眨眼，看看我们西陵的舞姬。”
    “好。”明檀笑道。
    一曲舞罢，乐声一变，西陵的舞姬上场了。
    正如七公主所言，西陵的舞姬一上场，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毕竟大梁人，少有见到穿得这样“清凉”的舞姬……而且，里头竟然还有男子！这就更稀奇了，大梁男子唱戏的是有，与舞姬一样跳舞的却是从来没有。
    不过当他们起舞，才更叫人惊叹。他们当中的女子身姿更柔软，舞姿更曼妙，也更勾人。男子则潇洒豪迈，神情舞姿刚劲有力，绝无亵渎轻薄之意。
    “如何？”季七公主得意道。
    明檀笑道：“甚好，甚好！”
    季七公主坏笑道：“郡主若是有瞧得上的男舞姬，我可以送给郡主。在我们西陵这是常有的事。”
    明檀才不怵她的调笑，面不改色道：“那我得细看看。”
    季七公主掩嘴笑：“郡主也是个妙人。”
    明檀也笑，举杯与季七公主共饮。两人吃了酒，明檀抬眼观舞，却见坐在对面的李弥，正直勾勾地朝她看来。
    不看舞姬，看她作甚！明檀撇撇头，示意李弥看舞姬，别看她。李弥张嘴说了几个字，明檀看他唇形，读出他说的话，他应该在说：不许看。
    明檀才不理他，他自己不看，还不许别人看了？人家大老远从西陵过来，为他们跳舞，不看怎么行，对人家西陵也失礼啊。明檀继续观舞，不看李弥。
    李弥见明檀盯着那些男舞姬，看得津津有味，只有心下叹气，他明白，这才是郡主是性子呢。
    宫宴继续进行着，西陵的舞姬下场后，又换了唱戏的上场……
    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和皇后已经离席，只留下他们这些年轻人聚在一处玩乐。
    一个时辰后，众人已经酒足饭饱，舞乐也看够，听够。晓玲珑便是这个时候上场的。
    “哎呀，晓玲珑，难怪有日子不见了，竟是要参加宫宴来。”不知道哪个酒吃多了的贵公子，说了一句。
    季七公主见乐声停了，只一个身量不算高，身形精瘦的，容貌清俊的少年到了殿上。
    “这是谁？”季七公主小声问明檀。
    明檀道：“这位可不得了，别看他年纪小，是有真本事的。说起来，他还是我请来的呢，公主等下可别眨眼！他是为眩人，他耍的眩术很是精妙。”
    七公主一听便来了兴致，只盯着晓玲珑瞧。
    眩人耍眩术，每次开场说辞几乎都是一样。晓玲珑的开场，叫明檀想起先前与李弥他们一起看晓玲珑耍眩术。说来也是怪，当时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在，但他们说了什么，当时是什么模样，明檀全都不记得了，而李弥头簪魏紫时的窘迫模样，她却记得很清楚。
    晓玲珑说完开场，便有两个太监，搬着一个种着莲花的缸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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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明檀看着缸里只开了一朵的莲花，笑笑，这会儿牡丹早就开败了，换成莲花了，倒是应时。
    “这是做什么？”七公主问明檀。
    “说了就不新鲜了，公主只管瞧好，绝不会叫你失望的。”明檀道。
    听明檀这么说，季七公主越发来了兴致。殿内的大梁人或是瞧过晓玲珑耍眩术，或是听说过，因此一个个都紧盯着瞧。而西陵人，见大梁人都这么盯着，便也盯着。
    这会儿，李弥也盯得紧，他还惦记着能偷学一两手，到时候哄明檀呢。
    在众人的目光中，晓玲珑站在花缸后，开口道：“这是天上有人间无的芙蓉仙子，得知今日有贵客，远道而来，非要小生带她来长长见识。”
    明檀笑，换了说辞，倒是应当的。
    晓玲珑说着，耳朵凑到莲花旁作倾听状，还不住点头，口中连连称好。好像那莲花真的与他说了什么。
    明檀撇了一眼季七公主，她瞧得正认真。
    晓玲珑站直身子，对着殿上的众人道：“芙蓉仙子说，她久居大梁，听闻有贵客来自西陵，想要贵客带她去西陵长长见识，也不知道贵客们，乐意不乐意，遣小生求求贵客。”
    “乐意，叫芙蓉仙子跟本公主走吧。”季七公主笑着开口道。
    季三皇子见妹妹突然开口，一时拿她没法子，只好笑着应和她：“既然芙蓉仙子赏脸，那自然是乐意之至。”
    晓玲珑说了几句好，俯身又听那莲花“说话”。
    接着他又直起身，朝季七公主与季三皇子分别行礼：“芙蓉仙子说多谢二位，那么她便显现法身了。”
    说完，只见那花缸中，白雾升腾，很快将那朵莲花隐在雾中。殿上之人，无不凝声屏气，盯着那花缸瞧。
    只有李弥在盯着晓玲珑。
    只见晓玲珑凭空变出一把蒲扇，将白雾扇尽，缸里的那朵莲花已经消失在枝头。
    李弥一眼不错地盯着，仍是未看出端倪。
    众人一阵疑惑，有人上前，看那花是不是被藏在缸中，然后缸内并无花。
    李弥朝他身侧的三皇子头上看去，没有……季三皇子见李弥突然看自己，还有些诧异，却见自己身前的桌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朵莲花。
    季三皇子将花拿起，许多人便都瞧见了，有人惊呼：“花在季三殿下那儿呢！”
    季七公主不乐意了：“芙蓉仙子，做什么要跟着三皇兄，不跟我！”
    季三皇子笑道：“或许芙蓉仙子更想与我一起呢。”
    季七公主瞪了她三哥一眼，又委委屈屈地看着明檀。明檀笑道：“公主不如请晓玲珑与芙蓉仙子商量商量。”
    “这样也行？”七公主讶异道。
    “可以试试。”明檀笑道。
    季七公主便对晓玲珑道：“你与芙蓉仙子商量一下，叫她跟我走。”
    晓玲珑看看七公主，拱手应了声是，又去听那只剩下空枝的莲花“说话”。
    只见晓玲珑听了一会儿，笑着对七公主，对众人道：“芙蓉仙子说，她已经跟三殿下走了，但她还有位姐妹，正好也想一起去。”
    众人原以为，隔空将花送到季三皇子前，眩术已经结束，没想到，还有后手。
    只见晓玲珑手一挥，那花缸里，又起了白雾，白雾里，那空枝头，隐隐约约似乎又长出了一朵莲花。不多时，晓玲珑又变出蒲扇，扇掉白雾，枝头赫然重新长出了一朵莲花！
    “好！”殿上有人大呼一声，接着便是人连连叫好。
    明檀轻轻颔首，与上次他们见到的不一样，也是合情合理，他总不好把花簪在异国皇子头上。且不能厚此薄彼，这晓玲珑当真厉害。
    季七公主已经惊得瞪大了眼：“真的又长了一朵，这朵给我吗？”
    就在众人以为晓玲珑会再次“施法”将花变到季七公主前，却见他手一挥，花已到他手中，他上前几步，亲手将花递给了七公主。
    七公主接过花，看看眼前的清俊少年，忽然脸红了。
    第69章
    ◎在她脸颊轻吻一下。◎
    晓玲珑的眩术赢得了满殿喝彩, 他神色自如，行礼退场。季七公主手上紧握着那支芙蓉，目送晓玲珑退场。
    明檀见季七公主意犹未尽的模样, 笑道：“如何，不比你们西陵的男舞姬差吧。”
    季七公主愣愣地点头：“其实他才是仙子吧，会仙法。”
    明檀笑道：“都是障眼法罢了，哪里来的仙术。”
    季七公主看看手上的芙蓉, 又看明檀：“他平日在哪儿耍眩术呢, 我到哪里还能再见他？”
    “公主这么喜欢？”明檀有些意外。
    季七公主颔首：“嗯, 还想看。郡主先前说, 是你请他来的，想必对他很了解，郡主先前看过他耍眩术么, 是什么样的。”
    明檀笑道：“他偶尔会在京城的醉仙楼，但并不是总能见到他。他年纪虽小，却有大本事, 颇有些恃才傲物。别看他在刷眩术时尽挑好听的说, 下了场，待人极为冷漠。”
    季七公主闻言, 轻轻地啊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
    “公主，又有人上场了。”明檀道。
    季七公主却有些心不在焉, 还想着晓玲珑之挥挥手便让空枝开出新花的模样。那朵芙蓉, 她也几乎没离手。
    宫宴持续到亥时上，殿内, 大梁和西陵双方皆十分尽兴。最后, 太子身边的太监唱祝词, 众人举杯共饮最后一杯，宫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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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众人散场，明檀与李弥作为特使，仍要将季三皇子与季七公主送回行宫。
    “郡主，回程，我仍与你同乘客好？”七公主道。
    “当然。”明檀应道。
    季七公主在晓玲珑走后的异常，明檀已经瞧出来了，心下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太子与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李弥等人陪着季三皇子来到明檀她们跟前。
    季七公主道：“三皇兄，回程时，我仍要与郡主同乘。”
    季三皇子笑道：“又麻烦郡主。”
    “岂敢。”明檀忙道。
    季三皇子给自家妹妹使了个眼色，两人告罪一声到一旁说话。正好太子几人也与明檀说话。
    太子笑道：“看来季七公主很喜欢我们檀儿呢。”
    二皇子搭腔：“谁能不喜欢檀儿啊。”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李弥。
    明檀得意笑道：“那是我差事当得好，自然惹人喜欢。”
    三皇子道：“檀儿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可冷清了。”
    “那三表哥可准备了佳酿等我？”明檀道。
    “那自然有，等……”三皇子朝季家两兄妹瞥了一眼，意思是等他们走了。
    “那我可期待了哦。”明檀笑道，见五皇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又因为性子过于内敛而无法开口，便道，“五表弟，你可有准备什么好礼给表姐？”
    五皇子顿时脸红了，话更说不出，只狠命地点点头。
    “那我也很期待！”明檀冲五皇子笑。
    明檀与几位皇子说着话，心里想着，前世说不定就是这几人其中一个下令毒死她的，想到这，她不由得面上笑容更盛些，与他们兄弟几人说话也格外热络些。
    明显感受到明檀的热络后，几位皇子与明檀也格外亲近，宛如久未见面的亲兄妹。
    见他们表兄妹们这般亲热地说话，李弥的心已经泡在醋缸里。尽管他知道，皇室表兄妹不通婚，但这规矩也是皇家定的，规矩能立就能废。
    李弥觉得萧家这几兄弟，哪一个看明檀的眼神都很碍眼，尤其是那个看着不起眼的五皇子。别人或许瞧不出来，他却能看出来，五皇子对明檀定然存了心思。
    偏偏檀儿还什么都看不出来，李弥心下叹气。
    另一边，季家兄妹正在一旁说话。
    “七妹的气性也格外大了些，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不愿，我还能逼你不成？”季三皇子小声道。
    “三哥不是随口一说，你已经随口好几说了。”季七公主反驳道。
    季三皇子眸光一凛，很快就恢复如常：“好，三哥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了。三哥像你道歉。”
    季七公主哦了一声，算是接受了季三皇子的道歉。
    季三皇子无奈笑笑：“那你还要和明檀郡主同乘吗？”
    “要。”季七公主道。
    “难道你当真与她交好了？难道你没看出来，她路上一直防着你和李大人呢。她可不是看上去那么单纯和善。”季三皇子道。
    “郡主挺好的，我要与郡主同乘。”季七公主道。
    身在他国皇宫，季三皇子便是有气，也没出撒，只好先应了她，又告诫她与明檀说话时一定要格外小心，莫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下大祸。
    季七公主左耳进，右耳出，一直光点头，不回话，叫季三皇子越发来火。
    “兄长与你说话，不要只点头。”季三皇子语气不悦。
    季七公主这会儿道：“三哥，芙蓉仙子呢？”
    季三皇子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家妹妹在说什么：“什么芙蓉仙子，障眼法罢了，只是普通的芙蓉。”
    “是么……”季七公主喃喃道，她倒是叫自己宫女把拿支芙蓉好好收起来了。
    “好了，我们该过去了，在别人这，莫要太失礼。”季三皇子道。
    两兄妹回到明檀他们身边。
    太子道：“时辰不早了，李大人，檀儿，劳烦二位送季三皇子与七公主回行宫吧。”
    “是。”明檀与李弥齐声应下。
    出了承华殿，季家兄妹走在前面，明檀和李弥紧跟在两人之后。
    两兄妹一直到出宫门都没有说话，明檀与李弥便也没说话。
    几人分别上马车，上马车后，季七公主便道：“郡主，你再与我说说那位晓玲珑吧。”
    明檀心下咯噔一跳，觉得大事不妙，七公主这莫不是对那晓玲珑一见钟情？
    “公主对晓玲珑的眩术很感喜欢？”明檀试探道。
    “嗯，很喜欢。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七公主道。
    “都是障眼法哦，他本人也不是他耍眩术时的模样。说不定连那张脸都是假的呢。”明檀道。
    “那不是更神奇了吗？”七公主好像越发感兴趣了，眼睛都亮了几分，她拉过明檀的手：“郡主，等闲下来，你再带我去看他吧。别的什么礼，我都不要了，奇珍异兽我也不要了。”
    明檀见七公主竟*7.7.z.l然这么热心，心下越发觉得不妙，她没有直接应承下来，只道：“他平日自己隐居着，想要找他倒不是易事。”
    “但你是郡主啊，你想找他肯定能找到。”七公主缠着明檀不放。
    “我会尽量的。”明檀只好应道。
    “答应我的可要说话算数！”七公主兴奋地抓紧明檀的手。
    明檀自从见到七公主到现在，还没见过她这般开心，这种开心与平时的开心，又不太一样，明檀能感觉到，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但这样的七公主，明檀心下虽然担心，却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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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好。”明檀笑着应了她。
    “对了，郡主不是先前看过他耍眩术吗，是怎么样的？说给我听听。”七公主道。
    明檀便将当日的详细情形说给七公主听。她希望七公主在听了她的话之后能明白，那位晓玲珑在耍眩术时对谁都一样的。
    谁料七公主听完后，神情竟越发痴迷起来：“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呢？他果然是仙子吧？”
    “不是仙子，没有仙法，障眼法而已，哪日要是谜底揭开，说不定非常稀松平常呢。就像那个人，离了眩术，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明檀道。
    七公主性子虽莽，这会儿也听出明檀话里的规劝意味。她笑道：“郡主放心吧，我只是对他的眩术好奇而已。”
    七公主虽这样说了，明檀心下的担忧却没有减少。
    到行宫的路程不远，不多时马车便停下。明檀与李弥送季家兄妹到门口，宫内负责伺候的宫人迎了他们兄妹进去。
    看着缓缓关闭上的行宫大门，明檀长长地舒了口气，今日可真是把她累坏了……
    李弥侧头看着明檀，正想着，接下来该找什么借口送明檀回去，却听明檀先道：“李大人，关于这次西陵使团，我还有事要与你商议，我送你回府，途中与你商议吧。”
    李弥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一时怔愣住。
    明檀却已经往公主府的马车走去，李弥忙跟上去。
    这会儿已是深刻，檀儿竟然说要送他回府……
    李弥跟在明檀身后上了马车，一时竟有些局促。明檀一看他便知，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她主动些，他便不知所措。
    但他显然是误会了，她是真的有事与他商议。
    “李大人，有件事很棘手。”明檀开门见山道。
    李弥见明檀真有事与他商议，神色顿时恢复如常：“檀儿说吧。”
    明檀这会儿没功夫与他扯称呼之事，便道：“七公主，有可能看上晓玲珑了。”
    这下李弥也皱了眉：“檀儿可以确定吗？”
    “七八成。”明檀道。
    “那确实有些棘手。”李弥沉声道，“她有要求檀儿什么吗？”
    “她想叫我带她去见晓玲珑。”明檀道。
    李弥沉思片刻后道：“七公主性子不定，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檀儿也不必太心急。若是一直不叫她见的话，说不定她反而放不下……又或者，我们可以给她找些别的乐子。”
    明檀摇头：“我觉得，她对晓玲珑，与对你是不一样的。”
    李弥脸更红了，声音都小了几分：“那最好对我什么都别有。”
    马车内，车灯昏黄，明檀看着此时的李弥，想起一句话来，灯下看美人。李弥当真生就一副可以与她相配的皮囊呢。
    李弥见郡主突然不吱声，只盯着自己瞧，一时心神大乱，慌乱中，他忽然凑到明檀面前，在她脸颊轻吻一下。
    第70章
    ◎“我失礼了。”◎
    李弥突然亲了明檀一下, 过后两个都怔愣住了。
    明檀缓过神，怒视李弥，却见李弥比她还要慌, 满脸通红，窘迫得几乎想要跳车逃走，好像被人偷亲是他一样。
    “我……我……”李弥试图向明檀解释刚才自己的孟浪行径，“我”了几次之后, 最后只道：“我失礼了。”
    明檀怒大于羞, 冷声道：“我真是错信你了。”她刚才便应该甩他一巴掌, 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再上去打他，又好像有点怪。
    明檀这话一说，李弥原本通红的脸变得煞白, 原先的窘迫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羞愧痛苦。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越发苍白。
    见李弥这模样, 明檀越发怒火中烧, 怎么明明是他欺负了人，他倒是一副委屈得要死的模样。
    “停车！”明檀冲着车门外喊了一声。
    马车停下后, 明檀冷声道：“下车！”
    李弥深深看了明檀一眼，那眼神叫明檀感到心惊，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有那样复杂的眼神。懊悔, 痛苦, 迷茫还那样深情……
    李弥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下了马车。
    李弥下马车后, 明檀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李弥亲过的地方, 这会儿，她反而害羞起来，李弥的唇碰到她脸颊时的感觉也越发清晰……
    明檀感受到自己身子有了异样反应，忙用手狠狠地搓了搓两颊，心里直骂李弥是登徒子！
    可李弥的眼神，叫明檀又不得不在意，她掀开车帘一角，偷偷看朝后看。夜深人静，长街上只有李弥一人在缓缓踱步，身影寂寥，他的前方好像是走不尽的黑窟窿。
    明檀看着李弥消失在夜幕尽头，缓缓放下车帘，她捂着自己心口，不知何时，心口竟萦绕着一丝哀伤，似乎还是为李弥。
    明明他才轻薄自己，自己竟然还怜惜他，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檀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但李弥的眼神与身影，却总浮现在她眼前，还有他的唇靠上自己时的触感，她每想起一次，就觉得身子有种异样的酥麻感……
    明檀又用手搓了搓脸，想把那种感觉给搓尽，却怎么也搓不尽，连同李弥的眼神，一起刻在了明檀的脑海里一般。
    长公主府，灯火通明，都在等明檀回府。
    正房里，长公主与明驸马也还没歇息，等闺女回家。
    “公主、驸马，郡主的马车到巷口了。”婢女进来回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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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快，我们去迎檀儿！”明驸马忙道，他今日在宫中被人牵绊住了，到现在都没见到闺女一眼呢！说着，他便去拉长公主的手。
    长公主被他拉着往正门去，两人走到二门，正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明檀。
    “檀儿！”明驸马欢喜地叫了一声，拉着长公主就跑。
    “父亲，您慢点。”明檀笑盈盈地回应他。
    长公主夫妇迎到闺女，将她带回了正房。
    明檀恭敬地给父母行大礼：“女儿此行叫父亲、母亲担忧了。如今女儿平安归来，日后定当好生侍奉爹娘，不叫爹娘操心。”
    长公主夫妇受了礼，两人都红了眼眶，尤其是明驸马，眼泪已经挂在眼眶了。
    “快起来，到娘身边来。”长公主道。
    明檀起身，坐到长公主身侧，明驸马，换了位置，坐到了明檀另一侧。
    “邱家的事，你都知道了吧？”长公主道。
    “嗯，徐二哥跟我说了。”明檀道。
    “我知道出事那日，险些派人去把你追回来。”长公主叹道，“你舅舅也被我发作了一顿，后来他把平日保护他自己的安慰调出去保护你，娘才安心。”
    明檀知道，对爹娘来说，她这一路上最大的磨难就是被人刺杀。
    “乐阳是为了这事出家的么？”明檀问。
    “你倒是还惦记她。”长公主道，“成王世子妃来求过我两次，请我去劝乐阳，我没去，你现在回来，他们定回来求你的。去不去，你自己看。”
    明檀颔首：“得空了我便去看她。”
    “这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不甚要紧。倒是那个裴家，得当心着些。”长公主提到裴家，脸色沉了几分。
    “娘可是听说了什么？”明檀问道。
    “裴昂在没告知裴家的前提下，给皇上写了认罪书。”长公主道。
    “所以，裴家把这帐，记到我头上了？”明檀道。
    “裴昂在西陵经营多年，说是西陵的土皇帝也不为过。事实上，你舅舅心里不是一点忌惮都没有。”长公主道。
    明檀颔首，这可以理解。
    “如今，裴昂没告知裴家家主，自行请罪，在裴家家主看来，这是裴昂对家族的背叛。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家族是大于朝廷的。”长公主道。“你在裴昂府上出事，本是裴昂治家不严，但在裴家看来，这其实是皇上与你还有李弥算计好的。本就是在设计裴昂，剑指裴家。”
    明檀张张嘴，她倒是一点都没往这想。
    长公主见闺女一脸懵懂，显然是没往此处想，笑道：“你还小，历事少，想不到也是有的……”长公主说到这，忽然停下来，眼泪上涌，毫无征兆地从脸颊滚落。
    “娘？”
    “公主？”
    明驸马和明檀见长公主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停下来哭了，两人都慌了神。
    长公主慌乱地拭泪：“我没事、没事。”
    明驸马和明檀都不觉得长公主没事，长公主素来就不是个爱哭的，明驸马与长公主这么多年，几乎没见她哭过。明檀更没见过。
    长公主只是想到了明檀，她觉得她的檀儿，上一世，大概是早亡的，不然裴家与朝廷这么浅显的事，她不该看不出来。檀儿活了两辈子，依然历事少。她的闺女，千娇万宠，怎么会早亡……
    明驸马又跑到长公主另一侧，心焦道：“公主，你别吓唬我，我胆小。”
    长公主紧紧抓住明檀的手，对明檀道：“檀儿，你有事，一定要和娘说。”
    明檀以为长公主担心裴家对她不利，便道：“娘放心，在京城，他们不敢乱来的。我也会尽量当心的。”
    “那就好，不光裴家的事，别的事，任何事，娘永远都和檀儿是一颗心的。”长公主道。
    明檀看着长公主，心猛地一突，觉得娘刚才说的可能不是裴家的事，而是别的事。
    “我会的。”明檀重重点头。
    明驸马在旁道：“还有我呢。”
    “嗯，还有你（爹）呢。”母女俩异口同声道。
    “时辰不早了，叫檀儿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她还有差事。”明驸马道。
    长公主这会儿也无心再说什么，颔首道：“檀儿，你先回院吧。”
    “要不我今晚留下陪娘吧？”明檀道。
    “不用不用，娘有爹陪着呢，你快回去歇着吧。”明驸马忙道。
    明檀只看长公主，长公主道：“回去吧，好好歇着，咱们娘俩得空再聊。”
    “那女儿告退了。”明檀起身对爹娘行礼。
    明檀一离开，明驸马便追问长公主：“公主刚才到底怎么了？”
    长公主摇头：“无事，就是担心檀儿。”
    “公主这是不信任为夫么？”明驸马声音带着委屈。
    长公主看看明驸马，若是别的事，她也不瞒他，但闺女这事，实在事关重大，她无法跟任何人说。檀儿不也没与自己说么。
    “你就瞎想！”长公主道，“除了担心檀儿，我还能有什么事？裴家传承千年，你知道他们藏了多少闻所未闻的害人手段，万一害到我们檀儿怎么办！”
    明驸马听长公主这么一说，也跟着担心起来……
    明檀回到房中，她的婢女门欢欢喜喜迎上来，但她这会儿心里乱得很，只吩咐人打水沐浴，没多说一句话。
    婢女们见明檀神色，便也收敛神色，尽心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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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草草沐浴过后，明檀终于躺到她熟悉的床上，心烦意乱的明檀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翻了两次身，她便睡着了，还睡得特别香，直到怜月唤醒她。
    明檀睁眼看见熟悉的陈设与婢女，唇角一弯，这才有了归家的实感。
    婢女们见郡主笑了，也都跟着笑。
    怜月要为明檀更衣，明檀笑道：“怜月姑娘也歇歇吧，叫她们来伺候，给你放几日假，好好休息。”
    怜月本想拒绝，但她想着，屋里姐妹们这会儿怕都在等着伺候郡主，生怕失宠呢，自己倒不好拒绝，便谢恩下去歇着了。
    明檀如今还在鸿胪寺挂着职，但她不用去鸿胪寺点卯，而是去季三皇子与七公主所住的行宫。今日他们的行程很简单，游园，文荟园。
    明檀坐马车去行宫，路上，她难免又想起李弥昨夜之吻。明檀越想越懊恼，觉得根源还是因为那晚自己沉不住气去寻他了，叫他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
    有了昨夜之事，她必要暂时远着他，离着他些！
    明檀到行宫门口，发现门口有些热闹，停了不少马车。
    “都来这么早，倒显得我来得晚了。”明檀嘀咕一声。
    下车后，明檀朝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便看到李弥正与人说话，而那两个人是福安夫人与柏绮漱。而柏绮漱的目光像是长在李弥身上一样……
    第71章
    ◎“选一位做情郎。”◎
    那边说话的三人, 见明檀走过来，便都看向她。福安夫人面容和蔼，柏绮漱神色淡然, 李弥在看见明檀的一刹是欢喜的，但紧接着，他的目光恢复幽暗。
    明檀走近，福安夫人带着柏绮漱迎了两步, 上前与明檀见礼。
    “郡主安。”福安夫人笑道。
    “夫人安。”明檀回了个晚辈礼, 语气颇为平淡, 人也并未逗留, 而是径直往前方继续走，连柏绮漱的礼都没受。
    柏绮漱本想行礼，见明檀走了, 看了一眼福安夫人。
    福安夫人仍是面带浅笑，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明檀经过李弥身边时也没有看他，但李弥自觉地跟了上去。此时李弥心里庆幸, 他们还有差事在, 他还能见到明檀。
    福安夫人与柏绮漱也跟在明檀与李弥身后，另有一些鸿胪寺的官员们, 也都跟在明檀他们身后进了行宫。
    李弥本与明檀错开大约一尺的距离，进了院之后，慢慢地又走到她身边, 与她并行。差事当前, 明檀并没有出言制止，但也没有看他, 没与他说话。
    李弥心知自己是自作自受, 也不敢多看明檀。只是一颗心, 好似被烈火灼烧，煎熬得难受。明檀昨晚的那句“我的错信你了”，在他耳边萦绕了一整夜。
    快到正院时，福安夫人与柏绮漱也跟了上来。
    进了正院，众人拜见季三皇子与七公主。三皇子与明檀和李弥寒暄两句，便问起福安夫人与柏绮漱。
    一听说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安夫人，三皇子面露敬意。虽然福安夫人曾在战场上杀过不少西陵人，但对于强者，他还是抱有敬意。上了战场，为了的自己的家国，不是私人恩怨，三皇子心里明白得很。
    七公主年纪小，又被保护得很好，对福安夫人印象不深，倒是她身边的柏绮漱，眼睛一直往李弥身上瞄，叫她多看了两眼。
    几人略做寒暄，明檀便道：“殿下、公主，趁着早凉，我们这就去文荟园吧。”
    七公主忙道：“郡主，我还坐你车。”
    三皇子这回倒是没说什么，两人应当是已经商议好了，不过他叫了李弥作陪。
    七公主上了明檀的马车，人一坐稳，车还没动，便问明檀：“今日我能见到晓玲珑……的眩术吗？”
    明檀看看七公主：“公主，今日的行程没有观赏眩术。”
    七公主肉眼可见地失望：“那我什么时候能再看一次呢，看点别的，他一定还有别的本事吧。”
    “西陵没有会变戏法的人吗？”明檀道。
    “有是有，但没有他那样好的。”七公主道。
    明檀心下叹气，七公主这定然是对晓玲珑上心了。对一个只看了他的眩术，其余一无所知的人，上心了。
    “公主，若是在李大人与晓玲珑之间让你选一位，你会选谁？”明檀问道。
    “选一位做什么？”七公主问。
    明檀顿了两息，道：“选一位做情郎。”
    七公主难得脸涨红了，人也扭捏起来，不好意思看明檀，之后才小声道：“李大人是郡主的，我说了不跟你抢的。”
    “所以公主选晓玲珑？”明檀道。
    “那，那也没法子呀，我不能跟好姐妹抢男人嘛。”七公主道。
    明檀看看起公主，叹了口气：“公主，你还可以都不选的。”
    七公主原本害羞的脸上神情凝固了，她有些气恼地对明檀道：“你故意诓我。”
    “所以，公主并不是想要看晓玲珑的眩术，而是想要他做情郎吗？”明檀直接问。
    七公主知道自己被明檀识破了，也不藏着了，直接抓过明檀的手：“好姐姐，你帮帮我吧。”
    “如果我不和公主抢李大人呢，公主选谁？”明檀又问。
    “晓玲珑。”七公主毫不犹豫地道。
    明檀觉得实在稀奇，神情上也难掩不解：“公主不过见他一面，怎就如此？您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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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七公主道：“我曾读你们大梁的书，学过一句话‘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郡主比我聪慧得多，怎么会不懂这话的意思呢。”
    七公主的这句话，倒是把明檀给说愣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公主好才学。那先前公主对李世子，也是倾盖如故吗？”
    “那不一样！李世子，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七公主道，“但是那个晓玲珑，我一看见他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郡主也是过来人，应该懂我的吧。”
    “我不懂。”明檀道。
    七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才见一面的人，而且，你们一个是西陵公主，一个是大梁卖艺的，中间隔着万重山、千丈壑，你们是不可能的，我也无法帮你。”明檀道。
    “你真不够朋友！”七公主嚷嚷道。
    明檀差点翻白眼，苦口婆心道：“我当公主是朋友才规劝公主的。公主只叫我帮你，公主见了他预备如何？向他诉衷肠，将他带回西陵，叫西陵的皇帝陛下，给你们赐婚？”
    明檀每说一句，七公主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她知道明檀说的对。别说带回西陵，她三哥知道她有这心思，哪怕是在大梁，他也要想法子把人给弄死。
    七公主沉默不语，明檀觉得她是听进去了。明檀觉得七公主得好好想想，便没有打扰她，她自己心里倒开始想七公主刚才说的话——
    过来人，她算过来人吗？她对李弥又到底算什么呢……明檀觉得，或许自己和七公主一样，也只是被他的皮囊暂时有那么一些吸引，再加上一点她对前世的一些不甘心。说不定将来会出现一个，让她一见便觉得不一般的人出现？
    倾盖如故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呢？
    明檀对京城十分熟悉，当靠听马车外的动静，就知道他们到哪儿了，快要到文荟园时，明檀问七公主道：“公主，晓玲珑到底哪里叫你一见倾心，倾盖如故了？那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七公主灰败的眼底闪现光芒：“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像是久别重逢的感觉，无端有种亲近感，觉得不管说什么，对方都能理解。冥冥之中我们注定要相遇。”
    “郡主就算不说那句话，他也会有自己的说辞，继续演下去的。”明檀道，以为七公主在说宫宴上的事，况且那还是她提议的呢……
    “不是不是，郡主还是没理解。”七公主急忙道。
    明檀确实不能理解，总归话已经说开，明檀也没顾忌，只道：“但是，这都是公主单方面这么想的吧。晓玲珑说不定，只是照常耍了眩术，这会儿已经回家，啊，说不定家里，妻妾成群呢……”
    七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明檀：“郡主，您怎么这样……”
    “我说过了，公主莫要见怪。”明檀道。
    七公主忽然道：“郡主，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赌晓玲珑没有妻妾，赌他对我也一见倾心。”
    “不赌。”明檀立马否决。
    “郡主不是好奇那是一种什么情感吗？郡主是不是也为与李世子之间的感情感到烦恼，难道不想多了解一点吗？”七公主道。
    “比起这些，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考虑呢。公主就别想着这些不可能的事了，你心里应该知道，如果被三殿下知道，晓玲珑会是什么下场。”明檀道。
    “郡主不会与我三哥说的吧？”七公主当真有些怕。
    明檀摇头：“绝不会，你放心，他是我们大梁人。”
    明檀在七公主那套了些话，两人一时又沉默下来。明檀心下想着，明明是初见，却觉得久别重逢……她都活了两世了，见谁都像久别重逢……若说互相理解，他们倒是能做到。
    “冥冥之中注定相遇”……难道她重生就为了和李弥相好？明檀怎么想都觉得荒谬。根本就无法类比。
    马车停下，七公主又叮嘱明檀：“郡主你千万要保密哦。”
    “公主自己不要露馅才好。”明檀道。
    七公主想想也是，明檀郡主比她稳重成熟多了。但明檀郡主似乎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又或者，她生性凉薄，压根就不能体会，人与人之间情感的热烈。所以她才完全不理解自己。
    七公主既庆幸，又失望。庆幸明檀郡主稳重薄情，不会陪她胡闹，不会铸成大错；失望的是，她失去了再见晓玲珑的可能。
    下马车后，文荟园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游园自然也要人多热闹，昨日宫宴的年轻人，几日来了大半，徐家、林家自然在列。
    明檀想起徐蘅先前说的，几乎从未见护国公府的姑娘出府，便是护国公夫人，寻常也不见人。这里头，怕就藏着不少秘密呢。
    明檀下意识地朝李弥看了一眼，发现李弥也正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明檀率先将视线移开。
    今日的行程简单，先逛园子，赏析历年影壁三甲的诗词，等日头上来，便去湖边的水榭设宴，边用膳，便观赏水戏。
    鸿胪寺的秦大人今日也来了，今日便由他领路逛园子。一行人，边走边逛。文荟园是照着南边的园林造的，有山有水，尤其是水景多，这在西陵是极少见的。七公主瞧得新鲜，一时把晓玲珑都忘了。
    众人一路逛着，到了张贴历年影壁三甲诗句的长廊。
    排在头一张的，便是李弥的诗。
    七公主小声对明檀道：“郡主，是你家李大人的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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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什么我家的！”明檀小声反驳。
    明檀再次看向李弥所作的五言绝句，她忽地想起，李弥作这首诗之前，他们曾在竹林相遇的。
    而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以她对李弥的了解，明檀突然觉得，李弥这首诗，是为她而作。
    第72章
    ◎“别走，或者也带我走。”◎
    明檀又仔细地在心里默读了这四句诗, 不是她自视太高，这诗应该就是李弥为她所作。这也印证了为什么前世没有这首诗，今生却有。
    李弥与三皇子等人已经走到前方, 三皇子驻足看诗的时候，李弥则回身看明檀。
    他见明檀正站在他的诗下，心头的火越发烧得旺。檀儿若是能看出，这是因她而成的诗, 该多好呢……
    明檀感觉到一道火热的目光正盯着她, 她不用看也知道, 除了李弥, 没有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明檀心下有意要冷着他，但为了验证这首诗，是不是他为自己所写, 还是转头了。
    两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人，但目光一相遇，明檀竟就能明白, 这首诗, 确实是李弥为她而作。或许，这亦是一种心有灵犀。明檀装作没看懂李弥的眼神, 默默转过头与七公主说话，边继续朝前走。
    福安夫人带着柏绮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季三皇子身边, 在李弥与三皇子讲诗的时候, 柏绮漱会从旁补充一两句。每次她作补充时，都会含情脉脉地看一眼李弥, 而福安夫人则会欣慰地看着柏绮漱与李弥两人。
    明檀觉得不用她补充, 李弥也能讲好的。
    “那位柏姑娘心仪李世子呢。”七公主小声对明檀道。
    明檀嘟囔一句：“不知道她又心仪李弥什么, 才学么。”
    “那郡主呢？”七公主问。
    “谁说我心仪他了？”明檀道。
    七公主皱皱鼻子，哼了一声道：“言不由衷，那若是现在李世子与旁人好了，郡主乐意？”
    “不乐意。”明檀丝毫没有犹豫地道。
    “那这还不叫心仪，什么叫？”七公主好不容易才压低了声音。
    明檀自己也答不上来，但她总觉得，她和李弥之间，还差了些什么，差什么呢，她又不知道。
    一行人走过长廊，转过竹林，此时日头已高，天渐渐热起来，一行人往湖边水榭走去。七公主很明显地缠着明檀，不让别人靠近，连徐蘅和林若瑜都不例外，只有她们两人一直说着悄悄话。
    七公主边走边与明檀叹道：“这样的园子，在西陵是无论如何都造不出来的。”
    明檀笑道：“因地制宜，西陵自有西陵的好。”
    七公主笑道：“郡主这话我喜欢听，对了，郡主什么时候也出使我们西陵吧！”
    “这不是随便说说的事，若是有机会，我自然想去。”明檀道。
    “机会啊……”七公主喃喃叹了声，她们已经走到湖边。
    水榭上，宫女们正来回穿梭，端送着美酒佳肴，水上戏台上正有一花旦与一小生在对戏。
    “今日没请晓玲珑来吗？”七公主问明檀。
    明檀看看七公主，道：“没有。晓玲珑只来一次，以后都不会来了。”
    七公主看向湖面，看着戏台上的两位伶人，神情黯然，不再言语。
    明檀见她这般，心下很想问，只不过见了一面，当真能这般动心？但七公主的神色骗不了人，明檀到底没有问出口。只是在快到水榭时，提醒她不要被三皇子看出端倪。
    七公主似乎竭力想让明檀理解她，悄声问她：“郡主，若是让你此生都不能见李大人了，你们就此山水永隔，你会怎么样啊？”
    “你要把李弥拐到西陵去吗？”明檀打趣道。
    “我要拐也拐你呀。”七公主说着捏了明檀的手腕一下，“说说嘛，说说嘛。”
    “该入座了，三殿下在看我们呢，快过去吧。”明檀回避着七公主的话。
    七公主抬头，见她三哥当真在看她，只好往水榭里头走去，但她不忘小声道：“郡主你好好想想，你会怎么样。”
    明檀应了声好，与她一同跨进水榭。水榭是连廊相连的三座亭子，这会儿没座亭子各设一长案，上头已摆满美酒佳肴，水榭正东面的水上戏台这会儿空无一人，伶人们就等开宴后再登台。
    众人依次落座，季三皇子与七公主在上座，李弥与明檀陪在他们下手，两人正好坐在对面。
    午膳开始，戏台上的戏也开始了。
    戏开场时，明檀与李弥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担忧，因为，今日安排的几场戏里，有《化蝶》，有《白蛇》，这叫七公主看了岂不是惹她烦恼。
    果然，戏台上唱到《化蝶》时，七公主直接落下泪来，三皇子只当她姑娘家多愁善感，明檀心下却为之触动。比戏台上的戏，更叫她触动。
    或许这世上，当真有倾盖如故，当真有一见钟情。当七公主泪眼婆娑地看着明檀时，她甚至有些心软，想让她再见一面晓玲珑，哪怕是叫她死心也好。
    但这个念头只在明檀心里一闪而过，她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但凡她不是西陵七公主，哪怕是大梁的公主，明檀都会叫他们再见上一面的。七公主这事，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定要惹起两国新的争端。
    明檀原以为，看戏，看完了就算了，但戏早就散场了，七公主仍闷闷不乐。三皇子觉得七公主孩子气，在众人面前太失礼，便将她叫到一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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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李弥这会儿才有机会与明檀说话。
    “郡主，七公主瞧着似乎不太好，看戏不至于叫她这样，她心里定然还是放不下晓玲珑。”李弥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明檀看着不远处正被三皇子说教的七公主，微微叹息。
    “郡主准备如何？”李弥又问。
    明檀瞥了一眼李弥：“不如何。”
    李弥垂眸片刻，继而又抬眸看明檀：“郡主，所谓堵不如疏，要不，我去见一下晓玲珑。”
    明檀看向李弥，她明白李弥的意思，他去找晓玲珑，自然不是去看晓玲珑对七公主是不是有情，不管他对七公主有没有情，李弥去见了，那就只能是无情。
    一个对自己完全无情的男子，想来不会叫人惦记太久。这样对七公主来说也算解脱。
    明檀道：“不急，等几日看吧，说不定她就是一时的。”
    “好，听郡主的。”李弥应道。
    两人虽然说等几日，但心下都觉得此事不妙，七公主是认真的。
    明檀想起她先前问自己，若是此生与李弥山水永隔会如何，这会儿李弥就在他面前，明檀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李弥见明檀看自己，眸光微闪，看向明檀的眼神里不免多了别的情绪，刚才还说差事的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好几息，两人目光都移开，看向空空如也的戏台。
    “李却之，如果你和我山水永隔，再也无法相见，你会怎么做？”明檀把七公主问她的话，问了李弥。
    李弥听到明檀叫自己名字，本来心已经酥了一半，但听到明檀说的话，顿时脸色变了，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檀儿为何这么问？”
    “随便问问。”明檀漫不经心道。
    李弥感觉心一时冷一时热，他实在不知明檀到底如何看待他，看待他们之间。明檀总是在他觉得她对他无情的时候，表现出对他的在意，却又在他觉得他们之间是两情相悦时，表现得对他无情无义。
    昨日她那样生气，今日又叫他的名字，叫了名字，却又说这样的话。
    “啊，有人来找你了。”明檀看道李弥身后，福安夫人带着柏绮漱正朝他们过来。柏绮漱的眼神一直落在李弥身上，一看便是来找他的。
    “山水不会将人永隔的，只有不想靠近的心会叫人永隔。”李弥看着明檀的眼。
    明檀觉得李弥是在点自己，白了他一眼，见福安夫人要靠*7.7.z.l近了，她准备离开。
    “檀儿。”李弥想拉明檀的胳膊，手伸出一半又缩了回去。
    “叫我郡主！”明檀转头瞪了李弥一眼。
    “郡主。”李弥用极其爱怜的声音叫了一声，叫明檀听了几乎要打颤。李弥又哀求道，“别走，或者也带我走。”
    明檀好像看到了采彤，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到底有些惹人怜。
    “那就走吧。”明檀道。
    李弥果真跟着明檀，两人去找三皇子与七公主。
    走了几步之后，明檀回过味来，李弥这是故意的，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走不能走么？偏偏做出那等可怜兮兮的模样，摆出一副破碎美人的样子来，还说那样的话。
    柏绮漱见李弥和明檀一起朝三皇子他们走去，心下不快，看了一眼福安夫人。
    “师父，世子和郡主，是不是已经定情？”柏绮漱问道。
    福安夫人笑道：“他们定情，你就放弃了？”
    “不。”柏绮漱坚定地道。
    “这就对了。郡主性子傲，又曾多次当众出言羞辱世子，你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福安夫人道。
    柏绮漱颔首。
    “男人啊，想要攀那些高傲的，难驯的，那都只是一时。只有柔情似水的女子，才能永远拴住男人的心。”福安夫人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柏绮漱看向已经走到三皇子与七公主身边的李弥，用力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况且，世子说不定只是想要伺机报复郡主呢。”福安夫人也看向明檀两人。
    第73章
    ◎“李却之，你那会儿才八岁！”◎
    柏绮漱往福安夫人身边走近一步, 道：“世子不是那样的人吧，他为什么要报复郡主？”
    “他是男人，是男人就要脸面, 郡主多次当众羞辱他，说看不上他，他难道就不会心有不甘？既然郡主曾当众多次说厌恶他，他便偏要俘获郡主的心, 然后再狠狠抛弃她。”福安夫人道。
    柏绮漱看看远处的两人, 抿唇道：“世子应当不会的吧, 他若真是那样的人, 倒不值得倾心了。”
    福安夫人低声呵斥道：“相信男人的品行，不如相信他的外貌，家世呢。即便他一时高风亮节, 谁知道往后会如何。”
    柏绮漱见师父生气了不敢多言，低头应了声是。
    福安夫人见她还算乖巧，这才满意道：“总之, 我的徒儿, 一定要嫁给京城最好的男儿，旁的都不用管。”
    柏绮漱再次应了声是。
    季三皇子与七公主站在连廊的尽头, 七公主垂头听训，眼睛时不时往已经空无一人的戏台上瞟一眼。
    “李大人与郡主过来了，你不要再胡闹, 你要认清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是什么身份。”三皇子见明檀与李弥越走越近，小声道。
    “哦。”七公主敷衍一声。
    三皇子见七公主这般模样, 心下越发来火, 恨不得把这不成器的妹妹丢到湖里去。从前偶尔也胡闹, 但大是大非上从来不出乱子，怎么到了别人的地方，倒越发任性起来，莫非是瞧着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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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明檀与李弥快走近时，放慢了步伐，三皇子朝他们看去，对他们微笑示意，他们这才上前。
    明檀与李弥到两人跟前，明檀道：“殿下与公主，暑热炙人，到阁内歇息会儿吧。”
    三皇子颔首：“有劳二位带路。”
    “殿下请，公主请。”明檀说着看了一眼七公主，见她眼尾泛红，应该是哭过了。
    七公主见三皇子朝自己看，也说了声有劳。
    几人便往湖边的登云阁去，那儿已经为几人安排了歇息的房间。登云阁就在湖边，四人很快就走到了。
    明檀与李弥将三皇子与七公主分别送入房中，七公主难得没趁机叫明檀陪她。
    门关上后，明檀与李弥对视一眼，两人走到稍远处说话。
    “七公主之事，只怕比想的还要棘手。”李弥道。
    明檀也是这样想的，她一想到七公主那神伤的眼神，心下就有些不忍，于是自暴自弃地道：“要不让他们见上一面算了。”
    李弥看明檀：“郡主当真这么想？”
    “假的。”明檀没好气地道。
    李弥浅笑：“郡主若是觉得难办，不妨告诉皇上？郡主担心的也是因为七公主引起两国争端吧，不如直接叫皇上定夺。”
    明檀原本烦躁的心，顿时冷静下来，她瞥了一眼李弥，很意外李弥会这么说。
    过了几息，明檀道：“不想告诉皇上，不想告诉任何人。”
    “但郡主告诉我了。”李弥笑容微盛。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明檀觉得，李弥有点不顾别人死活，只顾着他们俩。
    “郡主为什么不想告诉皇上呢？”李弥笑容微收，轻声问道。
    明檀扶着有些烫手的阑干，眺望着正闪着凌凌波光的湖面，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说不上来。”
    李弥双手也握住阑干，两人的手离得很近，李弥只要稍微往一旁移动一点，就能碰到明檀的手。
    “或许郡主是被七公主的情意打动，不远这份情沾染上别的东西。”李弥温声道。
    “或许是吧。”明檀道，“虽然我并理解，为什么仅仅见了一面，就会有那样的深情。”
    “我倒是懂，有时候，甚至只要一眼就够了。”李弥道。
    明檀转头看李弥，惊讶：“你也有过那样一个人？倾盖如故，一见倾心？是谁？”
    李弥看着明檀，无奈叹气：“就是郡主啊。”
    “啊？”这下明檀更惊讶了，她一直以为李弥对她是日久生情呢。总之她对李弥，是有点日久生情的意味。
    李弥难得见明檀这个神情，一时觉得她可爱，心下又对郡主的没心没肺感到无奈。
    “是郡主，就是当年在空积寺。”李弥道。
    “李却之，你那会儿才八岁！”明檀说着白了他一眼，脸别到一旁不看他。
    “虽然那时候我八岁，但我一直记得那一刻的感受。”李弥解释道。
    “我那日可说讨厌你，不想见到你呢。”明檀说道，她并不看李弥，感受到李弥一直在看她。
    “嗯，正是因为这个呢。”李弥道。
    “真是个怪人。”明檀嘀咕一声，心道，原先还觉得自己小时候做得有些过分，没想到人家喜欢着呢。
    李弥似乎看出明檀在想什么，轻笑出声：“嗯，是个怪人，郡主可别嫌弃我。”
    “那你这个毛病，现在还有吗？我现在说厌恶你，讨厌你，不想看见你，你怎么办啊？”明檀道。
    过了四五息的功夫，李弥才道：“那郡主现在，还厌恶我吗？郡主小时候，又为什么会厌恶我呢。”
    “我先问你话呢！”明檀不悦道。
    李弥道：“不管郡主对我如何，我对郡主都不会变的。但郡主已经不厌恶我，对吗？”
    明檀不接李弥的话，只道：“说七公主事呢，莫要扯那些不相干的。”
    “我和郡主的事，怎么会不相干，在我看来这比任何事都重要。”李弥道，尤其是昨天他被郡主赶下车，这会儿心下还忐忑呢，这会儿四下无人，李弥为昨夜之事道歉，“郡主，昨夜……”
    明檀听不得这两个字，转头怒视李弥：“不许提。”
    李弥张张嘴，只好应了声好。郡主不让他提，他便仍不知，郡主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看待他们两人之间。
    明檀觉得有这差事，当真不好，她和李弥不得不见面，不得不说话。她被迫地对他了解越来越多……
    “我也回房歇着了，七公主的事，等两日再看，先不急。”明檀说完便走，再没给李弥一个眼神。
    李弥看着明檀进了房，只得原地叹息一声。他独自一人在阑干边又站了许久才回房。
    明檀回到房中，吃了碗冰酪便歇下了，直到申时才起身。
    起身便去见季三皇子与七公主已经成了明檀的习惯，她才出门，便遇上李弥，嗯，这也是近来的日常了。
    两人便一同去见季家兄妹，过了一个中午，七公主看上去仍是恹恹的，像是被今日的日头给晒蔫吧了。
    三皇子似乎已经教训了七公主许久，七公主要么不吱声，要么就说自己想家了，别的事什么都没有，把三皇子气得不轻。他一见明檀便道：“郡主，我这妹妹与郡主投缘，叫她暂时跟着你吧。”
    明明先前一直要缠着明檀的七公主，这会儿听到三皇子这话，竟然也没有开心的样子，只是从原地站起身，朝明檀身边走去。走到明檀身边，只淡淡地看她一眼，便朝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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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明檀对李弥对视一眼，跟着七公主离开了。
    明檀走到七公主身边，轻声唤道：“公主。”
    “嗯。”七公主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公主，你再这样，三皇子要看出端倪了。”明檀道。
    “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一想到，我此后漫长的人生，与那个人再无半点瓜葛，就觉得了无生趣。”七公主幽幽道。
    明檀无法理解七公主为什么只是见了晓玲珑一眼，便会对他这样的深的情感，但七公主说的这句话，却深深触动了明檀的心。
    明檀叹道：“晓玲珑怕是对公主施了什么法咒了吧，怎么只见了一次，便叫郡主这般了。”
    七公主转头看明檀：“我觉得郡主说得有理，请带我去找他解咒。”
    “下午有水戏，公主肯定没看过，咱们这就过去吧。”明檀把话岔开。
    “能有他的眩术精彩吗？”七公主道。
    “精彩多了。”明檀道。
    众人陆续回到水榭中，申时正，水戏开始，明檀一直留心身边的七公主，发现她虽然是在还向水面，但眼神没有在水中的那些人身上，而是看得很远很远。那目光正如七公主自己所言，了无生趣。
    之后的两日，明檀与李弥带着使团一日是去了京城附近皇庄，一日去了空积寺。这两日里，七公主瞧着越发憔悴，不管见到什么景色，吃到怎样的美食都无动于衷，整个人失魂落魄。
    三皇子已经发现了七公主的异常，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妹妹到底为了谁而憔悴。见她这般模样，甚至连教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三皇子起先以为是为了李弥，但他看下来发现，七公主压根不朝李弥多看一眼。
    从空积寺回京城的路上，明檀与李弥乘了同一驾马车。
    明檀忧心忡忡：“七公主似乎越陷越深了。”
    李弥倒是风轻云淡：“我都听郡主的。晓玲珑的去向我一直知道，随时可以叫他见公主。”
    “你怎么知道我要叫他们见面。”明檀道。
    李弥浅笑：“因为郡主心善，见不得公主为情所困。”
    明檀见李弥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下来气，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李弥看看明檀：“我只为郡主而急。”
    李弥说完这句话，见明檀要翻脸，忙又赔笑哄道：“我只是看上去不急，但背地里已经想了许多章程，就等郡主发令呢，不管郡主准备怎么做，我都有后续的法子保证不出纰漏。”
    明檀见李弥这样说，脸色才缓和，嘴角甚至隐隐有些上扬。
    第74章
    ◎李弥看着这样的明檀，心下又起了“邪念”……◎
    “你说说看。”明檀端正身子, 正色看李弥。
    李弥声音温润，不紧不慢道：“首先是让不让公主去见晓玲珑，不让她见, 就要看好她，不能让她逃出去，毕竟她有前科……”
    听李弥说到这，明檀颔首道：“是得看好。”
    李弥继续道：“若是让公主去见晓玲珑, 那么就有几种可能, 一是不事先干涉, 不管晓玲珑对公主如何, 全看他真实反应；二是事先干涉，不管他怎么想的，都要让他叫公主死心。”
    明檀颔首：“这些我也想过了。”
    李弥又道：“还要防着一些意外, 比如，晓玲珑不能出现在公主途径之路上。檀儿你想，若是公主一掀开马车车帘, 在路上正好看到晓玲珑, 她会不会越发笃定他们是命定之人？继而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来？”
    明檀道：“别说她了，就是我, 也会这样想的。”
    李弥见明檀眉间微蹙，知她仍为七公主的事发愁，问道：“檀儿, 其实你最担心的是两国之间因公主起冲突对么？”
    明檀颔首, 毕竟晓玲珑是她举荐的，公主是她一路陪着的。但也不全是这样, 明檀略带迟疑道：“我确实担心这个, 担心她过于神伤, 终究害了自己。”
    “檀儿还是心软。”李弥说着身子微微侧倾，对明檀道，“其实，两国之间要战要和，不会被一个女子左右。若是西陵想战，总归能找一百个理由，若是他们不想，不管七公主做出什么荒唐事，他们只会想办法隐瞒。且，檀儿难道不觉得，若是祸，那么其实祸根已经埋下了么，公主已经见过晓玲珑，对他动了情。”
    明檀垂眸沉默许久后，抬眼问李弥：“若叫你决定哪，叫公主见还是不见？”
    李弥笑道：“不如这样，我和檀儿一人写一张纸条，若是两人意见一致，就照纸上写的做，不管之后出了什么纰漏，我们都一起承担，可好？”
    明檀思索许久，最终点头应道：“好！”
    马车上有准备了纸笔，李弥背过身先写，写好了递给明檀。明檀拿到笔后，又犹豫了好久，才最终落笔。
    “檀儿写好了，我们交换看吧。”李弥道。
    明檀将自己手上的纸递过去，又接过李弥的。两人同时打开纸，上面都只写了一个字：“见”。
    明檀嘟哝一声：“你怎么也写了‘见’啊。”
    “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李弥说着，把明檀写的字，塞进了袖兜里。而明檀则心里烦乱，将李弥写的纸撕碎了，从窗口撒了出去。
    “你不是揣摩了我的意思吗？刚才还说出纰漏我们一起承担呢……”明檀看着窗外，幽幽道。
    “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揣摩了檀儿的意思，但我心里也确实这么想的。”李弥看着明檀，窗口的风，吹得她鬓角的碎发飘动，好似拂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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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为何？”明檀转头看李弥。
    李弥道：“因为诚挚的感情最动人。”
    明檀张张嘴，没说话，头又转向窗外去了。她心里也被七公主的情打动。
    马车进城后，明檀放下车帘，道：“那就安排他们见面吧，事先也不必干预晓玲珑。”
    “都听郡主的。”李弥道。
    “日后若真的出纰漏，你是躲不掉的。”明檀道。
    李弥笑道：“我一点都不想多，不如说，我想要与檀儿同甘共苦。”
    “我才不想苦，一点苦都受不了。”明檀嗔道。
    “那苦就全由我来受着。”李弥声音极其温柔，目光诚挚。
    明檀不接李弥的话，只道：“还是商议一下，怎么再安排晓玲珑耍一次眩术吧。行程都是安排好的，增减总要有由头。”
    李弥道：“这倒不难，明日起他们不是一连三日要在国子学听课么，安排晓玲珑在国子学也耍一回眩术，最好是与六艺有关的，这样既能叫他们见面，也不突兀惹人注意。”
    “这个主意好。”明檀看着李弥，“你早就想好了吗？”
    李弥笑笑：“嗯。”
    “那你怎么一直不说。”明檀埋怨道。
    “这不是一直等檀儿做决定么，我怕我说了，会影响檀儿。”李弥道。
    “那就这么定了。”明檀坚定道。
    李弥颔首：“嗯，我会安排晓玲珑最后一日进国子学，七公主那边，檀儿觉得要不要事先告诉她？”
    “不告诉她吧。”明檀道，“总归已经做好闯祸的准备了。”
    李弥乐得笑出声来：“我乐意与檀儿一起闯祸。”
    明檀瞪他。
    李弥仍在笑：“若是凭我们几个，就闹得两国要开战，那是他们本来就要开战。”
    “你倒是会给自己开脱。”明檀道。
    “这是事实。这些日子，我与季三皇子接触多，他很有野心，若是他将来登基为西陵皇帝，那大梁与西陵之间，怕是免不了要一战。”李弥道。
    明檀哼了一声：“战就战，我看舅舅也想战呢。”
    李弥笑道：“那我们便安心闯祸去吧。”
    明檀被李弥逗笑了，她这一笑，李弥便看得有些痴了。
    明檀见李弥痴痴地看着自己，将脸别到一旁，脸颊悄悄浮上一层红晕。
    回到城中，明檀与李弥将季家兄妹送回行宫。七公主进门前，对着明檀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这两日，她几乎不与明檀说话了。
    行宫门关上后，明檀小声与李弥道：“得把她看牢了，别这个时候跑了。”
    李弥笑道：“放心吧，在行宫里是不可能跑掉的，这里头可都是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外头还安排了不少人呢，这要能让公主跑出去，比公主逃跑这事还要严重。”
    明檀想想觉得也是，她就是对七公主的事太上心了。
    李弥趁机道：“郡主，要不要一起去见晓玲珑？”
    明檀思量片刻：“既然是要一起闯祸，那便一起去吧。”
    李弥眉开眼笑，但他们此去空积寺，还有许多人作陪，徐旻便在列。归程时，李弥说有要事与明檀商议，硬与明檀同乘，已经惹得徐旻很在意，这会儿徐旻更是死死的盯着李弥。
    眼看着檀儿和李弥又要一同离开，徐旻快步上前，来到两人身边。
    明檀见是徐旻，莫名有些心虚，毕竟她曾信誓旦旦说与李弥毫无关系……但他们现在却是暧昧不清的。
    “檀儿，今日临出门前，阿蘅嘱托我带你回去一聚。”徐旻道。
    李弥在旁插话道：“既然郡主有事，那事我便一人去办吧，想来也不会太难，郡主只管去吧。”
    明檀心知李弥故意这样说，便对徐旻道：“徐二哥代我向阿蘅告个罪，我今日与李大人还有要事得办，回头得空了，我去给她赔罪。”
    徐旻没想到自己搬出徐蘅来，都没能将明檀叫走，面色微沉，又看了一眼李弥。见李弥仍是万年不变的风轻云淡之姿，心下恼火。但他想着明檀如今确实差事在身，他自己也并无资格去管明檀，只能遗憾道：“可怜我们阿蘅今日要白期待了，檀儿既然有公务，便去忙吧。”
    徐旻把公务二字说得极重，不知是在提醒李弥还是明檀。
    “回头我定去登门谢罪。”明檀道。
    徐旻勉强笑笑，转身离开了。
    明檀与李弥乘了一辆没有纹饰的马车，在李弥的指引下，前往晓玲珑的住处。
    途中，明檀有些心不在焉。徐旻的脸色她不是没看在眼里，也不知他回去会怎么和阿蘅说……
    李弥见明檀这般，心下不免有些酸。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只要檀儿身边的人稍微一有动作，檀儿便犹豫了。
    “檀儿，还是在意徐姑娘？要不，今日就算了，我送檀儿去徐府。”李弥道。
    明檀看李弥，见他口中虽这样说着，眼神却像是浆糊一样，黏黏糊糊。
    “好啊。”明檀道。
    李弥一怔：“真要去啊。”
    “不是你说的么，送我去。”明檀白他一眼。
    “我是看檀儿实在心不在焉。”李弥实话道。
    明檀微叹一声：“差事要紧。”说完，她人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李弥心更酸了，果然是为了差事。他用差事来牵绊住明檀，明檀自然也用差事来搪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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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檀儿……”李弥唤了一声。
    “嗯~”明檀没睁眼，应了声。
    李弥被明檀这一声回应给勾了魂，这好像还是檀儿第一次这样应他。声音轻轻柔柔，还带着钩子。
    李弥没说话，只看着明檀。
    明檀见李弥半天不吱声，眯缝着眼看他，只见他也背靠着车壁，双手于胸前交叉相抱，微微斜着头看她。见李弥在看自己，明檀便将眼睛又闭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明檀刚将眼睛闭上，就感觉到李弥好像动了。她想起那日李弥突然亲吻自己，忙又将眼睛睁开，看向李弥。
    只见李弥仍是原先的姿势坐着，见明檀突然睁开眼，便冲她笑。
    明檀见是自己多疑了，又将眼睛闭上。而坐在她对面的李弥，轻轻笑出了声，人也有了动静。
    明檀这次没有管他，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但由于不是自然的闭着，反而显得她有些紧张。
    李弥看着这样的明檀，心下又起了“邪念”……
    第75章
    ◎手已经被李弥牵住了。◎
    李弥很想与明檀亲近些, 或许可以坐在她身侧，握着她的手，让她靠着自己的肩, 甚至更亲近一些，可以拥她入怀。
    但上次偷亲明檀一下，结果被她赶下马车的羞愧懊恼仍萦绕在他心头，李弥索性也闭上眼, 不再多看。
    明檀眼睛闭得累了, 又偷偷眯开一条缝偷看, 只见李弥仍是先前的姿势, 只是眼睛闭上了。
    明檀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人不敢再乱来了。
    李弥这会儿闭着眼，明檀正好可以仔仔细细地看他, 天色已近黄昏，车内也一片昏黄。闭着眼的李弥瞧着似乎更乖一些，尤其是他竟有着格外浓密的眼睫……瞧着像睡着了一般, 但明檀知道, 他一定没有睡着，不知道他这会儿在想什么呢？
    马车压到石子颠簸了一下, 明檀忙将视线移开，过后她又偷看李弥一眼，见他波澜不惊, 仍闭着眼。
    该不会真的睡着了？明檀心道。
    明檀目光又落在李弥的唇上, 上唇有明显却不突兀的唇峰，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好事了。
    想起前几日这唇曾在她脸上偷吻一下, 明檀便觉得被他吻过之处, 又开始发烫起来，先前那种酥麻感一窜而过，她赶忙不再看他。
    “世子，郡主，前头就是铜锣巷了，巷子窄，马车进不去。”车夫对车内两人道。
    李弥这才睁眼，道：“在巷口停就行。”
    马车停在巷口，李弥先下马车，明檀没有带婢女，这会儿也没有内侍跟着他们，于是，明檀下马车时，李弥伸手去搀扶她。
    明檀看看李弥的纤长如玉的手指，最终只隔着衣袖扶着他的手腕下了马车。
    明檀下车站稳后，李弥小声道：“不知道何时才能牵郡主的手。”
    “好生等着吧！”明檀嗔道。
    “好。”李弥笑着看明檀，见她脸颊泛红，不知道是羞了，还是被晚霞映照，格外动人。
    明檀朝巷子里头看去，巷子里这会儿空无一人。
    “他就住这？我们进去吧。”明檀道。
    两人踏着暮色朝巷子深处走去，一路上没遇见一个人，巷子两边也静悄悄的。正值盛夏，家家户户却大门紧闭，门口也不见有纳凉串门之人，门内也悄无人声。
    “这儿也不算太偏僻，怎得这样冷清。”明檀问李弥。
    李弥解释道：“这巷子里住的多是走镖的，卖艺的，货郎、铃医之类，多是背井离乡讨生活之人，平日又四处奔波，回家后，也尽只想歇着，烟火气自是比不得别处。”
    明檀看李弥：“亏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就当檀儿在夸我。”李弥道。
    “是在夸你。”明檀道。
    李弥笑了一声：“那真难得。”
    明檀也轻笑一声。从巷子深处吹来一阵风，让人感到舒爽，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对方一眼，看到对方脸上的笑意，心下俱一动，继而又同时转头。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继续缓缓往里走，但两人嘴角的笑意，仍未完全消散。
    越往巷子深处走，便越显得安静，天色也越发暗下去，明檀不自觉地往李弥身边走了走。两人肩并肩，摆臂时时而碰到对方的手臂。但即便碰到了，两人也没有拉开距离。
    “喵！！”
    忽地一声猫儿叫，吓得明檀一缩，竟直接靠在了李弥身上，李弥顺手揽住了她的肩。
    “别怕，狸奴打架呢。”李弥温声道。
    明檀捂着心口，嗯了一声，李弥揽着她的手，也适时地放下。
    “还有多远？”明檀问道。
    “快到了。”李弥道，几步之后，他又道，“檀儿若是怕，可以牵我的手。”
    明檀没有回话，她是有些怕，但是叫她牵李弥的手，她也做不到。
    李弥笑道：“那牵我的衣袖也可以。”
    明檀不吱声，也不看李弥。就在李弥心下叹气，檀儿对他还是防备太重的时候，李弥感到袖口一紧，明檀拽住了他的衣袖。李弥嘴角上扬，轻笑一声。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李弥停下脚步道：“就是这儿。”
    一处看上去很普通到有些破败的院子，门上没有匾额，木门老旧，铜环只剩下一个。
    “七公主若是看到他住在这样的地方，会怎么想呢？”明檀看着门上的铜环，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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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李弥道：“谁知道呢，我敲门了？”
    “嗯。”明檀应声。
    李弥拍了两下门上的铜环，门内寂静无声，许久无人应答。
    “不在家吗？”明檀朝李弥身边靠了靠。
    “应当在的，知道他住这的人也不多，估计是想避着人。”李弥说着又拍了拍门环。
    还是没人应答，明檀几乎要疑心，李弥是不是搞错了。
    在李弥拍第三次门后，明檀终于听到里头有一点动静了。两人对视一眼，李弥轻声道：“进去后，不要离我太远。”
    明檀颔首。
    两人几乎没有听到脚步声，门却突然打开了，明檀被吓得紧紧抓住李弥的胳膊。
    李弥忙拍拍明檀的手，安抚道：“别怕。”
    明檀见出来开门的人，果然是晓玲珑，才松了口气。
    “怎么是两位大人？”晓玲珑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两人。
    李弥道：“有桩差事想找你。”
    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但明檀感觉晓玲珑似乎神色不悦，与先前她见过的晓玲珑判若两人。
    “怎么不去醉仙楼，倒找到这儿了。”晓玲珑道，“罢了，两位请进吧。”
    明檀还抓着李弥的胳膊，两人跟在晓玲珑身后进了黑黢黢的院子。
    进了正堂，晓玲珑点上了油灯。他扫了两人一眼道：“两位大人请坐吧。”
    李弥与明檀在客位落座，油灯的光很微弱，明檀却看得真切，晓玲珑的神态举止与他在台上时，完全不一样，这会儿的晓玲珑格外冷漠，甚至是失礼。
    “什么差事？”晓玲珑见明檀在打量他，眼神只冷冷从她脸上扫过，对李弥道。
    “请你去国子学耍一回眩术，要求是与六艺相关。”李弥没有含糊，直接说明来意。
    晓玲珑闻言，皱起眉：“什么时候。”
    “大后天。”李弥道。
    “来不及。”晓玲珑想都没想，直接道，“两位该不会一个把戏，一两日就能成吧？”
    李弥道：“别人或许不成，但你晓玲珑肯定能成。也未必要全新的，可以在你原先的眩术基础上改一些，添一些。”
    晓玲珑又看看两人：“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请我去吗？”
    李弥道：“西陵使团从没见过如此精妙的眩术，想要再见识一番，故此特来相邀。”
    晓玲珑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几回，最终道：“如果我不愿去呢？”
    “你不想去，为什么呢？”李弥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晓玲珑道，“我这个人预感很准，去了准没好事。”
    李弥浅浅笑道：“我与郡主来请你，又是在国子学里，怎么会没好事。”
    “这不都是反常之处？你们去醉仙楼看我，赏我，那二位是贵客，是好事。你们找上门来，决计不可能是好事。且事先没有安排，临时安排的，就只能是坏上加坏。”晓玲珑笃定道。
    “那怎么你才肯去？”明檀问道。
    晓玲珑看着明檀道：“你们得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找我去。刚才那个原因肯定不是真的。”
    明檀看李弥，李弥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笑笑，明檀一时不懂李弥这眼神什么意思。
    李弥道：“黄金百两，你别问理由，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但我会派人将你师父的尸骨寻回，这样可以么？”
    晓玲珑脸色变了变，沉默许久后才应道：“好，我应了，相信世子与郡主不会食言。”
    “我们也信你。”李弥说着起身，“时间紧迫，我们不打扰了。后天晚上，我们再过来。”
    晓玲珑不耐烦道：“既然信我，就不必来，大后天派人来接我就行了。”
    “也好，那我们就告辞了。”李弥道。
    明檀这会儿也站起身，她又看看晓玲珑，简直无法将他和先前那个人联系到一处去。七公主看到此人一眼，说不定立马清醒过来，知道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我们回去吧，郡主。”李弥道。
    “慢走不送。”晓玲珑坐在原地，冷冷道。
    明檀与李弥才跨出正堂，晓玲珑就把油灯给吹灭了。
    院内一片漆黑，明檀忙往李弥身边靠，李弥犹豫了一下，揽住了明檀的肩，带着她往院外走。
    明檀这会儿心下害怕，也顾不得那么多，便由着他。
    两人出了晓玲珑的院子，外头还稍微亮堂些。李弥单手将晓玲珑的院们给关上，揽着明檀往回走。
    走出去一段路后，明檀道：“可以放开了。”
    李弥这才松开明檀，小声道：“那檀儿，还是牵着我的衣袖吧。”
    明檀应了声，当真牵了李弥的衣袖。
    “你刚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明檀问道。
    李弥笑道：“檀儿被晓玲珑唬住了，你那会儿只要笃定说就是为着西陵使团便成。但你看我，就是心虚了，真有别的事。”
    “啊！”明檀轻呼一声，气得连牵住李弥袖子的手都甩开了，步子都快了。
    “檀儿。”李弥伸手抓住明檀的胳膊，“慢着些，别又被吓到。”
    “这晓玲珑，还真是与台上完全不是一个样。”明檀道。
    “那当然，就和伶人唱戏一样的。”李弥说着，手仍抓住明檀的胳膊不放。
    “早知道，直接带七公主来瞧一眼了。见他这样，七公主肯定立马死心了。”明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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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李弥笑道：“那可未必。说不定，七公主能看*7.7.z.l到我们看不到的晓玲珑。”
    “这话怎么说？”明檀不解，转头看一眼李弥。
    李弥抓住明檀胳膊的手往下滑，最终直接牵住明檀的手，道：“因为七公主心悦他。”
    明檀只顾着与李弥说话，等她回过神来时，手已经被李弥牵住了。
    第76章
    ◎“檀儿，你招我……”◎
    明檀手挣扎了一下, 挣不脱，气恼道：“你这是趁人之危。”
    李弥将明檀的手握得更紧，将她往自己身边拉, 声音低沉沙哑：“我只是情难自已。”
    明檀又挣了两下，仍未挣脱，李弥温声道：“檀儿，别动, 也别恼, 我不会乱来的, 就让我牵一会儿吧, 到巷子口，好吗？”
    幽暗寂静的巷子里，李弥的声音带着蛊惑, 叫明檀慌乱的心沉静下来。
    “就到巷子口。”明檀嗫嚅。
    李弥浅笑一声：“好。”说完，他将明檀的手握得更紧。明檀被他这样牵着，心下倒安定得多, 觉得巷子都没那么黑了。
    李弥终于如愿以偿牵上了明檀手, 脚步都轻盈得多。
    明檀能感受到李弥的欢欣，心下虽恼他趁人之危, 但却又有种难言的羞涩与甜腻，感觉心口在一层层往外漾着蜜水，简直要透过心口溢出来。这种感觉, 先前似乎从来没有过, 起码没有此刻这样强烈过。
    明檀感觉自己的脸在一点点发烫，尽管夜色里, 应当没谁能瞧见, 她还是微微垂下头。她心底回想着自己与李弥的一些比较亲密的“接触”, 发现一个叫她惊叹的事实。她竟并不厌恶与李弥的“接触”，甚至回想起的时候，是带着些许回味的……
    思及此，明檀越发感觉脸烫得厉害，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近乎要飘起来。
    两人掌心相握处，渐渐生出汗水来，分不清是谁的，明檀感觉黏黏糊糊，将他们粘的更紧密了。
    “你说，七公主再次见到晓玲珑，会是什么反应呢？”明檀故意找些话来说，想要将心口的她不太情愿的甜蜜水波给打散。
    李弥叹道：“这还真猜不到呢，或许我们真的在闯弥天大祸呢。”
    “你现在说这话！”明檀停下脚步。
    李弥跟着停下，巷子里只有幽暗的光，两人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脸与眸光。
    “别恼，别恼，我只是说最坏的可能。”李弥哄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心里巴不得他们惹出点事来，然后我们同罪，你心里就开心了。”明檀道。
    明檀说的并不是情话，李弥却听得心旌摇曳，想要俯身去吻她。
    “檀儿，你就知你最懂我的心。是，我想要与檀儿同罪。”李弥哑着声音，顿了一息继续道，“我想要我们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我们的名字一起被人提起，想要我们……”
    明檀猛地抬手捂住李弥的嘴：“你不许再说了。”
    李弥没有再言语，明檀的手心感觉到他似乎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忙将手放下，另一只手也想挣脱开，却被李弥紧紧地拉着，直接拉进了他怀里。
    “檀儿，你招我……”李弥终于肯放开牵着明檀的手，却双手紧紧地将明檀拥进怀里。
    明檀呼吸一滞，整个人僵住，她感觉到了李弥的心跳，强烈而迅速。李弥整个人也在轻轻颤抖着，呼吸扑在她颈间。
    “檀儿……”李弥呢喃着，将明檀越抱越紧，心跳也越来越快。
    明檀的心跳与呼吸也全都乱了，心下害怕李弥乱来，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甚至被他紧紧箍得呼吸都困难。
    “檀儿……”李弥又唤了她一声，将她狠狠一抱后，又将她松开了。
    明檀人一晃，背靠在了背后不知谁家的院墙上。
    李弥长舒一口气，捂着心口，额头抵在明檀肩膀上方一点的院墙上，双手却不敢再碰明檀。明檀能听到李弥克制地调整呼吸的声音……
    两人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李弥才直起身，用几乎已经平复的声音道：“我送檀儿回府。”
    “嗯。”明檀应了一声。
    明檀应过这一声，李弥又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离巷口越来越近，也越发光亮些。在快到巷口时，明檀鬼使神差地蜷了蜷手指，回握住李弥的手。
    李弥脚步一顿，只将明檀的手握得更紧。
    一到巷口，李弥便主动松开了明檀的手。
    马车还停在巷口，车夫见两人终于出来了，心下也松了口气。李弥先上了马车，之后伸手去扶明檀。
    这回，明檀将手放在了他手心。
    两人上了马车，李弥吩咐车夫道：“去长公主府。”
    两人一直在幽暗的巷子里，这会儿车壁上挂着壁灯，很是光亮，李弥看到明檀的脸已经红透，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红。
    李弥冲明檀笑，明檀抿唇，别开脸不看他。
    一直到长公主府，明檀都没有再看李弥一眼，也没有与他说一句话。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口，李弥欲下马车，明檀才道：“你不用下去。”
    李弥便又坐回去，明檀起身，经过李弥身边时，被他捉住了手，明檀瞪他。
    李弥只轻轻揉捏一下，就松开手，轻声道：“我牵过檀儿的手，就不会松开了，此生也再不会牵旁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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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明檀缩回手，急忙说了一句：“你最好别食言。”说完，便下马车了。
    长公主府门口早就有人等着郡主回府，一见明檀从马车内探出头，便有婢女迎上前来，搀扶她下马车。
    明檀大步朝府内走去，进了门，便用手朝自己脸上扇风，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脸有多红。
    明檀才进二门，便见长公主迎面走来了。明檀心虚，不敢见长公主，也不敢再用手扇风。
    娘儿俩走近后，长公主一眼便看出明檀的异样来，不过她当下什么都没说，只柔声道：“听说檀儿办差去了，这会儿可用膳了？”
    “不曾。”明檀道。
    “那去娘那儿用些？”长公主道。
    “奔波一整日，孩儿想先沐浴。”明檀想回自己房中先平复一下心绪，也要想想娘亲问起时该怎么回话。
    长公主面上和蔼不改，笑道：“那娘到你那儿陪你吧。”
    “好。”明檀只得应下。
    母女俩往明檀的院子去，长公主只问西陵使团之事，并不问明檀自己的事。
    回到院中，婢女们便道：“郡主，热水已经准备好，您要先沐浴吗？”
    “嗯。”明檀应了声，又对长公主道：“娘亲先坐。”
    长公主慈爱道：“快去吧。”
    明檀去沐浴，长公主则吩咐将晚膳端来。
    明檀坐在浴桶中，心下想起的竟然不是长公主接下来要查问她，而又想到了李弥……
    明檀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次的沐浴，明檀用了比以往更长的时间。
    明檀从净房回来后，案上已经摆满了膳食。
    长公主道：“快来，菜都快凉了。”
    明檀落座用膳，长公主在旁陪着她，时不时地给明檀夹菜，什么都没问。
    明檀吃得很慢，有意拖延，她见长公主面上带着心知肚明的笑，放下牙箸娇娇柔柔地喊了一声：“娘~~”
    长公主轻笑出声，轻声问道：“今日与李弥去哪儿了？”
    明檀扭捏道：“办差啊，还不是舅舅的这个差事，忙不完。”
    “办差要两个人单独去，还那样晚？”长公主道。
    “下回不了。”明檀忙道。“这次比较特别，只有这一次。”
    “娘知你懂事，但李弥到底是男子。尤其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子，还未婚配……”长公主意有所指。
    明檀顿时懂了长公主的意思，脸顿时又红了，道：“他不会乱来的……”
    “若是寻常，自然都是规矩守礼的，就怕有时候，情投意合，难以自持也是有的。”长公主这话就说得直白了。
    “谁跟他情投意合了！”明檀急忙道。
    长公主看着明檀，笑着叹息一声，自家闺女是不知道自己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那完全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才有的神色。
    “没有便没有吧。”长公主并不打算拆穿明檀，只问道，“那先前说的话，还算数么？若是你外祖母或你舅舅，见你们要好，再提赐婚之事呢？”
    明檀略一迟疑便道：“当然算数！”
    长公主笑道：“这是大事，可别嘴硬，万一半路杀出个别人来，你可没地方哭。”
    “才不会呢。”明檀嘟哝一声。
    “不会最好，不过，檀儿，娘还是要叮嘱一句，人有的时候，最看不清的反而是自己的心。”长公主语重心长道。
    明檀颔首：“娘说的对。”她现在便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所以，有些事，还是要和娘说的。”长公主道。
    “我，真遇到无法解决的事，会和娘说的。”明檀道。
    “那就好，时辰不早了，娘回房了，檀儿早些歇下吧，明日开始要去国子学了吧。”长公主说着已经站起身。
    明檀忙也跟着起身道：“是，连续三日在国子学。”
    明檀将长公主送出院门，院门口，长公主忽然抚了抚明檀的脸道：“檀儿长大了。”
    “哪有。”明檀抱着长公主的胳膊撒娇。
    长公主笑笑：“快回吧。”
    明檀又抱着长公主的胳膊，头歪在她肩上使劲撒了会儿娇才回院去。
    翌日一早，明檀去行宫接季三皇子与七公主去国子学。
    在行宫门口，明檀与李弥碰了面。明檀起先觉得有些尴尬，但李弥一说话，明檀便没功夫多想了。
    李弥道：“行宫里的人递了话出来，七公主病了。”
    第77章
    ◎莫非檀儿也想与我同罪？”◎
    “病了？怎么病的, 什么病症，可瞧过太医？”明檀急忙问道。
    李弥颔首：“西陵随行的太医与咱们的太医都瞧过了，皆说是忧思过度。”
    “忧思过度？”明檀难掩惊讶之色, 这才几日，她就忧思过度到病倒了？
    李弥声音略轻几分，道：“太医与三皇子都以为她是思乡。”
    “这倒说得通。”明檀觉得这比害了相思病叫人更容易相信呢。从前只在话本子上见过的，一见钟情, 害了相思病, 直到神魂离体, 没想到眼前竟有了活生生的例子。这人间, 竟真有这般炙热的情感，且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明檀心下想着，瞥了一眼李弥, 觉得自己不管与李弥到哪一步，她都不会这样的。
    李弥像是看穿了明檀的心思，低低笑了一声：“咱们先进去瞧瞧公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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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明檀与李弥进了行宫, 在正院正堂见过三皇子后, 与他一起去七公主房中。
    “今日怕是不能去国子学听课，给二位添麻烦了。”季三皇子道。
    “不敢, 公主的身子要紧。”明檀应道。
    来到七公主房中，只见七公主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面容憔悴, 看似歇下了，微微颤动的眼角出卖了她。
    三皇子见自家妹妹这般模样, 叹声道：“七妹, 郡主和李大人来瞧你了。”
    七公主幽幽睁开眼, 双目却无神采，与前些日子的她简直换了个人。
    七公主挣扎着想要起身，明檀忙道：“郡主歇着就好，不必起身。”
    “失礼了。”七公主应了声，人又躺了回去。
    “是我们打扰公主歇息了，但不瞧一眼，我们实在也不放心。郡主这会子感觉如何？”明檀道。
    七公主看看明檀，眼神带着哀怨，她觉得这世上，只有明檀是懂她的。明檀微微眯眼，示意七公主小心，不要泄露心事。
    “三皇兄，我想与郡主单独说会儿话可以吗？”七公主对三皇子道。
    “也好，郡主，劳烦你多宽慰她。”三皇子道。
    李弥则拱手行礼：“下官告退。”
    三皇子带着李弥离开，他们两人一走，七公主便坐起身。明檀也顺势坐在床边，在她身后放好软垫。
    “公主这是何苦来的。”明檀叹道。
    七公主道：“郡主性情豁达，不受这情爱之苦，当真叫人羡慕。”
    明檀本想说，可你就见过他一次，可这话说了也是白说，见过一次也好，百次也罢，七公主就是用心了。
    “或许只是一时，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明檀道。
    七公主摇头：“不会的，李大人不会叫郡主吃这份苦的，有苦也是他吃。我能看出来，李大人对郡主比郡主对李大人要上心得多。”
    “我倒没想那么远。但公主应当爱惜自身才是，短短几日，公主便这般模样，实在叫人放心不下。于公于私，我都希望公主能好好的。”明檀温声道。
    七公主双手按住明檀手臂：“那郡主就想办法，让我再见他一次吧。见过了，我就死心了。”
    明檀抿抿唇：“事实上，我和李大人，昨日去见过晓玲珑了。”
    七公主顿时眼睛迸发出光芒，整个人都光彩照人起来：“真的？是为了我吗？”
    明檀颔首：“不为公主还为谁，公主这两日，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郡主，不，檀儿，你真是我的好姐妹，亲姐妹。”七公主直接抱住了明檀的胳膊。
    “你想要我说他在台下是什么样吗？”明檀像哄孩子似的，对七公主道。
    “想！”七公主忙道。
    明檀便将晓玲珑家中如何破败，为人如何倨傲失礼全都说了一遍。她边说边留心七公主的神色，她发现，不管她说晓玲珑什么，七公主都觉得他好，就连失礼，也被她认为是不为权贵折腰……听到她说她和李弥一出门，他就把油灯吹了时，还笑出了声。
    这人已经没救了，病入膏肓，明檀神色复杂地看着七公主。
    “郡主，你和李大人去见他，是要安排我们见面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七公主兴奋道。
    明檀道：“不是安排你们见面，只是再安排一场眩术。”
    七公主有些失望，但她很快便振作精神道：“这样也好，能看一眼也是好的。”
    “看完之后呢？”明檀问道。
    七公主笑笑道：“看过就死心了呀。我是异国公主，总不可能，与他安居在小巷子的破院，叫他跟我走，他定然也不肯的。”
    “公主还想带他走啊。”明檀道。
    七公主羞赧道：“是有这样想过，但他肯定不愿吧。且，三皇兄也不会由着我胡闹的。”
    “公主也知道这是胡闹啊。”明檀叹息道。
    “当然知道，就因为知道，才会这样难受。”七公主道，“我这一辈子，大概不会再遇到这样叫我心动的男子了。”
    “一辈子还长着呢，一个月前，你还对李弥心动呢。”明檀忍不住道。
    七公主掩嘴笑道：“那是不一样的，我自己心里知道。对李大人，就像对采彤一样，觉得他好看，想要占为己有。对晓玲珑，却是想把自己的心托付给他。”
    明檀听了这话，心下一怔，她已经不知道七公主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明檀思及自身，觉得自己她对李弥，可能还没有七公主对晓玲珑看得清。
    听七公主这么一说，明檀心下倒是又放心不少：“公主既然想得明白，我也不多说什么，但仅此一次，之后公主若是再害相思病，我也不会再帮公主了。”
    “仅此一次就够了。”七公主道。
    “那公主好生歇着，我们明日去国子学？”明檀道。
    七公主笑着应下：“就是现在去也成。”
    明檀起身道：“还请公主把戏唱完，明早我来接公主。”
    七公主抓住明檀的手，诚恳道：“我知郡主是冒着极大风险来帮我，我承郡主的情，不会给郡主添麻烦的。”
    明檀心一软，冲七公主笑道：“我既然做了，就不怕麻烦的。”
    七公主微微一愣，将明檀的手紧紧握了握才松开。
    明檀从七公主房中出来，见李弥与三皇子正在院中说话。明檀告诉三皇子自己已经将七公主劝好，便与李弥一同离开了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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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出了行宫大门，明檀与李弥一时竟都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好。他们两人为西陵使团之事已经前后忙了近三个月了。今日突然空下来，都有些不习惯了。
    两人对视一眼，李弥小声道：“郡主与公主说了。”
    “嗯，说了。公主比我们想的要明事理，应该不会出事。”明檀说着迟疑片刻道，“不过，我多了一句嘴，也可能会生出事端来。”
    李弥也不问她与七公主说了什么，只上前一步，凑近明檀道：“莫非檀儿也想与我同罪？”
    明檀退后一步，白他一眼道：“我只是想看看，七公主与晓玲珑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那我们拭目以待，甘心同罪。”李弥道。
    明檀嗯了一声，两人站在行宫门前，在大门与马车中间，一时无话。明檀微微垂着头，看着鞋面上的花，李弥则是看着明檀的侧面，两人唇角都含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们今日没有差事，这会儿或许应该回去好生歇着，毕竟忙了许久了，但谁也没有先开口说分开。
    明檀转头看李弥，李弥便对她笑，明檀又将头扭回，如此反复。
    “檀儿……”
    “李却之……”
    两一同忽地一同开口，李弥笑道：“檀儿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明檀道。
    李弥便道：“我记得曾经在古井巷偶遇过郡主，郡主是想要拜访清一先生吗？”
    “！”明檀猛地转头看李弥，“你怎么知道？”
    李弥笑道：“那段日子，不少人找先生。且，我看檀儿习过先生的字体，应当是去找先生的。”
    “被你猜着了，确实是去找的，但想着贸然上门不好，便作罢了。倒是你，你与清一先生是什么关系？”明檀早就好奇了，一直倒是忘了问。
    “先生算是我半个老师。”李弥道。
    明檀有些嫉妒地看着李弥：“不是说清一居士不收弟子么？”
    “所以我是半个。”李弥笑道，“离京许久，还没有去探望先生，檀儿可要随我去拜访？”
    明檀刚想应下，却听见马车声，有人来了。来者未下马车，只打开车门，唤明檀：“檀儿！”
    明檀一见，车内是徐蘅与林若瑜，两人都朝明檀招手。
    “阿蘅，若瑜！”明檀一见是她们两人，忙笑着迎上前，把李弥留在原地。
    李弥看着明檀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眸光一暗，眉间微皱。
    “你们怎么来了？”明檀来到马车旁，问两人。
    徐蘅道：“听说你今日没差事，便来寻你玩，快上来，我们今日好好聚聚。”说着，她已经朝明檀伸出手。
    明檀握住徐蘅手，丝毫都没犹豫地上了马车。
    徐蘅瞥了一眼仍站在原地的李弥，将车门关上。
    明檀一坐稳，马车便走了。她这才想起来，还没和李弥道别呢。
    第78章
    ◎李弥确实生气了。◎
    明檀为自己的不告而别略感心虚, 即便只是同僚关系，她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也是失礼。而且, 李弥刚才是说带她去见清一居士呢，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不带自己去了。
    应该不会吧？明檀心想，李弥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她生气过, 他应该不会与她计较这点小事, 这样想着, 明檀便将此事抛诸脑后, 与两位好友说起话来。
    “你们怎知我今日没有差事？”明檀笑问。
    “听我二哥说的。”徐蘅道。
    “徐二哥倒是消息灵通得很，我也是到行宫门口才听李弥说的呢。”明檀道。
    徐蘅和林若瑜挤眉弄眼，笑嘻嘻地看着明檀。
    “你们这是做什么？”明檀左右看看两人, 狐疑问道。
    徐蘅往明檀身边坐近些，道：“你老实交代，眼下与李弥走到哪一步了？”
    明檀脸一热：“什么哪一步？一步都没有！”
    林若瑜哼笑一声：“你当我们适才没瞧见呢, 两个人单独在一处, 眉来眼去的。还有，昨晚, 你们一起做什么去了，速速从实招来！”
    林若瑜平日说话本就语速快，这会儿子一连串话说出来, 简直叫明檀难以招架。
    “差事而已, 哪有你们说的这般！”明檀语气明显有些慌乱。
    林若瑜双手于胸前交叉相抱，又哼了一声道：“好好好, 出去一趟, 跟我们姐妹也不交心了。”
    徐蘅也帮腔道：“就是, 你当我们在京城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明檀这会儿真心虚了，小声道：“你们都听到什么风声了？”
    “你别问，只管老实交代，你和李弥都做什么了！”林若瑜朝明檀抬下巴。
    明檀见她们“来势汹汹”，自己与她们也是真的交好，将她们瞒得太过实在不好，只好小声道：“一路上，他确实对我挺关照的……”
    明檀便将路上的事，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收获了两位好友不停地咋舌声。
    “也就是，比起从前，我没那么讨厌他罢了，别的，目前当真什么都没有……”明檀道。
    “哦~~~目前！”林若瑜道。
    明檀就怕自己这会儿把话说得太满，故意留有余地，结果立马就被两人发现了。
    明檀真是拿这两人没办法，便两手一摊：“总之，我与李弥现在，什么都没有，你们不许乱猜。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嘛！”
    徐蘅拿胳膊碰了碰明檀：“那李弥对你有意总归是很明显了吧？他可有向你表明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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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明檀朝两人白眼：“咱们分开这么久，好容易见着了，怎么光说一个不相干的人是。
    “谁叫你不老实来着，不拷问不肯说！”林若瑜道。
    徐蘅促狭道：“与我们不相干，与檀儿可相干呢。”
    “你们真是……”见两人盯着自己，不负不招不罢休的样子，明檀只好叹道，“是，他有表明心意。”
    两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明檀忙道：“但我没有接受！”
    徐蘅问道：“哦~~那檀儿是怎么回的？”
    明檀被他们追问得，无奈得很，看看两人：“你们今日只管拷问我，将来你们遇上这样的事，可别怪我无情。”
    徐蘅和林若瑜还真被明檀给唬住了，两人收敛神色，端正坐姿，林若瑜道：“所以檀儿当真没有和他定情？”
    “没有！”明檀十分坚定地道。
    徐蘅道：“那就好。”
    明檀心下一紧，徐蘅这么说，果然也是不乐意见她与李弥一处么。但眼下她倒是不好再追问，一追问，又显得她心虚，与李弥当真有什么似的。
    林若瑜也跟着说了一句：“没有就好。”
    见两位好友都这么说，明檀心下竟有些焦躁起来。
    徐蘅这会儿正色道：“檀儿，昨日，我听人说了一件事。”
    “何事？”明檀问。
    徐蘅与林若瑜对视一眼，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们听说，李弥是故意接近你，对你好，想要俘获你的心，之后再将你狠狠抛弃，这样来报复你这些年对他的羞辱。”
    明檀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竟掩嘴笑出了声，不但笑了，还越笑越放肆，最后索性倒在林若瑜身上，笑得说不出上话来。
    徐蘅和林若瑜被明檀这笑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林若瑜推了推明檀：“你还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檀笑得岔了气，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对两人直摆，表示自己说不上话来。
    徐蘅朝她白了一眼，上前给她顺气，口中还道：“你这是半点都没当真了？传话的可不是寻常人，不像随口胡说的。”
    明檀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枉你们素来都是精明人，怎么竟信这样的谣言。”
    林若瑜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明檀吃疼，又开始笑。
    “我们这是为你担心，你还笑话我们！”林若瑜气道。
    “但是，这怎么可能嘛！为什么你们会信？”明檀看看两人。
    徐蘅道：“一是传话的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二来，你过去对李弥确实有点过分的。他若是起了报复之心，也不是不可能。”
    林若瑜接话道：“没错，相比较而言，他会钟情于你，我还觉得奇怪呢。哪有男子会钟情素来瞧不上自己的女子。男子不都是希望女子仰慕他们？”
    明檀心说，那你们是不懂李弥的性子。
    “李弥不是这样的人。”明檀道，“再说，我就不信，这世上有一个男子，能俘获我的心之后，还想着抛弃我？这根本不可能嘛！”
    明檀说这话是，头微微昂起，很是自信。
    听明檀这么一说，徐蘅和林若瑜觉得她也有道理，林若瑜道：“那李弥还真是有些怪癖的，你那么对他，他还对你钟情。”
    “好了，你们不许再说他了，跟我说说你们这些日子如何才是真。”明檀笑着转移话头。
    两人也不想再闹明檀，便说起旁的事，明檀终于松了口气。
    明檀与徐蘅两人说话，一直没问她们要去哪儿，等马车停下，明檀才知道他们到了徐家。
    明檀在徐家待足了一整日，直到天擦黑才被长公主府的马车接回府。
    在徐家悠闲度过一日的明檀，回府后，与爹娘一起用晚膳。
    晚膳过后，长公主竟也提起了李弥蓄意接近明檀是为报复她之的传言。
    与徐蘅两人的反应不同，长公主是不信这谣言的。
    “这话怕是有人蓄意传出来，要离间你们呢。要我说，谁能俘获了我们檀儿的心，之后却想着报复，那才是傻子呢，李弥可不像那种傻子。”长公主道。
    明檀笑道：“我今日也这么与徐蘅她们说的。不过竟然连娘都听说了，看样子是有人特意要传给我听的呢，会是谁呢？”
    长公主摇头：“起先是谁传的，怕是一时难查。只怕想与护国公府结亲的人家。”
    明檀也是这样想的，嘀咕一声道：“他还真招人，竟连这样的手段都用上了。”
    长公主笑道：“手段倒是不怕，就怕檀儿被这些人和事影响，失了本心。”
    说到本心，明檀这会儿连自己本心到底如何都不太说得清，她只重重颔首，又与长公主说了会儿话，便回自己院中去了。
    翌日，天格外热，一大早，院里的知了便叫个不停。
    明檀赶早去行宫，快到行宫时，她忽地想起昨日，自己把李弥丢下，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的事。
    不知道他昨日有没有去见清一居士，之后还会不会带她去。明檀决心，今日对李弥好一点。毕竟自己昨日失礼再先嘛，绝不是怕他不带她去见清一居士。
    明檀快到行宫时，便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偷看，见李弥已经到了，他今日应该是骑马来的，这会儿正在安抚他的爱驹。
    看上去好像神色如常，应该没生气，明檀这么想着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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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李弥听到马车声，便朝明檀的车看去，只见明檀还没下马车，便朝他看来，还冲他嫣然一笑。
    李弥轻叹一声，还明檀以微笑，迎上前去。
    “郡主安。”李弥与明檀见礼。
    “李大人好早。”明檀笑道。
    李弥见明檀今日笑眼盈盈，昨日被她抛下的哀怨便散去了大半，但完全不在意，也是不能。
    “今日热，郡主，我们早些进去吧。”李弥道。
    明檀见李弥连叫了自己两声郡主，明明身边没什么外人，竟然没叫她檀儿，这是生气了？倒是瞧不太出来……
    “嗯，进去吧。”明檀应了声，两人便往行宫里走。
    李弥没有提昨日之事，明檀发现李弥今日话比平日少，与她并行时，离得也比平日远，这些迹象都表明，李弥确实生气了。
    尽管，明檀曾在心里犹豫过要不要与李弥道个歉，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不管他是否生气，明檀都无法开口道歉。
    当李弥话少的时候，明檀的话便更少。当李弥远着她的时候，她只会离他更远。
    两人进了正院，见到季三皇子与七公主。季三皇子一见明檀便向她道谢，谢她安抚了七公主。
    七公主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气色比昨日好了些，但瞧着仍比不上先前。
    明檀与李弥接上三皇子与七公主，四人一起往国子学去。
    上马车前，明檀看了一眼李弥，他却没有看她。明檀心下哼了一声，上了马车。
    第79章
    ◎狠狠握了明檀的手一下◎
    从行宫到国子学路程不远, 七公主今日格外沉静恬淡，话也少。明檀心里想着李弥生气的事，也无心与七公主闲谈, 两人一路偶尔搭一句话，直到国子学。
    到了国子学，众人下马车。祭酒携国子学的博士、学政、学官以及众多学子迎接贵客。
    七公主看着古朴气派的国子学堂，由衷称赞道：“只有在大梁才能看到传承这样好的学堂。这是我们西陵难以望其项背的。”
    三皇子颔首：“确实如此, 且传承的不仅仅是学堂这座建筑, 更是千年未断的文脉, 西陵虽说与大梁本是同源, 却断了传承，实在可惜，此次我们来游学, 希望能弥补一些遗憾。”
    祭酒见两位西陵皇室皆自谦守礼，很是满意，与他们行礼后, 将他们迎进国子学山门。
    三皇子与七公主这三日, 将会以学子的身份与大梁学子们一起听课，三皇子有意回西陵建他们的国子学, 对此格外认真。
    众人进了学舍，被安排入座，明檀与七公主坐在一处, 她们身后则是李弥与三皇子。
    第一堂课是祭酒亲自讲《论语》, 在课前，有一段准备的时间。七公主新奇地东张西望, 明檀其实也挺好奇的, 她虽来过国子学, 却没有进过学舍，更不曾在此听课。
    七公主转头与她三哥说话：“皇兄，这儿真好，我们回去一定要建一个一样好的。”
    三皇子见七公主精神恢复了大半，笑道：“确实好。”
    “嘿嘿，我与三皇兄也算是同窗了。”七公主笑道。
    “那你等下可得认真听先生授课。”三皇子道。
    明檀也半扭着身子，拿余光瞥李弥。此人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但以他一惯对明檀的热切来说，这已经算是冷待了。
    明檀决计无法主动开口与李弥说话，只带着淡淡的浅笑*7.7.z.l，偶尔与三皇子与七公主两人搭腔。
    学舍内还有旁的学子，徐旻和林夔也在，他们坐得略远，只能远远地朝明檀这边看着。
    徐旻与林夔这会儿也在说着悄悄话。
    林夔道：“檀儿与李弥瞧着不像你说的那样啊，我看檀儿看都不看李弥一眼，也不与他说话，李弥也没有缠着檀儿。”
    徐旻微不可见地颔首，继而道：“或许，也就是先前路上，檀儿拿李弥消遣呢，如今回京了，檀儿不需要他了。昨日阿蘅与若瑜去接檀儿，檀儿直接把李弥给撇下了，话都没说一句。”
    “我也听若瑜说了，檀儿说她与李弥并无瓜葛，全是因着差事才在一处。”林夔道，“既然如此，你还会将之前看见的事呈给皇上吗？”
    徐旻眉头紧皱，陷入了两难，毕竟七尺男儿，谁也不愿做那背后告密的小人。若不是事关檀儿的终身大事，徐旻也不想做得那样绝。
    “暂时算了吧。”徐旻有些不耐烦。
    林夔道：“也好，瞧你也不太做得出来那种事。”
    林夔这么一说，徐旻更觉得心下烦躁，虽然他还没有告密，但已经觉得自己成了告密的小人。
    在祭酒来授课前，学舍突然又来一个人，还是位女子，众人皆朝她看去，有的甚至发出疑惑的声音。来者正是柏绮漱，福安夫人有时会为国子学堂的学子们授课，这次正是她找了祭酒，让柏绮漱跟着明檀他们。
    柏绮漱在众人的注目中，走到了李弥与三皇子身后的位置落座，坐在了李弥身后。
    七公主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明檀，并朝她做鬼脸，小声道：“这位来和你抢男人了。”
    “公主慎言。”明檀道。
    七公主低声嬉笑：“肯定是，她从进来，目光可没离开过李大人。”
    不用七公主说，明檀也看出来了，这位柏绮漱似乎比较坚韧，旁的女子被李弥拒绝后，便死心了，这位好像颇为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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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一只漂亮狐狸都有人抢呢，何况美男子，郡主，你要小心呀！”七公主故意道。
    明檀低声道：“狐狸都知道谁是主子，知道自己跑回去，男人若是不知道，那不要也罢。”
    七公主噗呲笑了，急忙掩嘴，手在书案下对明檀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又与明檀附耳道：“郡主承认与李大人的关系啦？”
    明檀道：“我可没特指谁。”
    “嘴硬。”七公主道，“但是好羡慕你啊。”
    明檀看看七公主刚想着要怎么回话，见祭酒过来了，便住了口。
    祭酒今日给他们讲《论语》里仁篇，三皇子与七公主作为西陵皇室，都是学过《论语》的，他们听起这课来，也不算难。且祭酒讲学，深入浅出，声情并茂，连一惯不喜《论语》的明檀都听了都觉得趣味横生，半个时辰的课，一点都不觉枯燥。
    上完课，祭酒来到他们身边，问三皇子与七公主：“两位殿下，觉得如何？”
    三皇子与七公主起身给祭酒行学生礼，三皇子道：“祭酒大才，学生受益匪浅。”
    七公主则直白道：“比我们宫里的先生讲得好多了，他讲的我都听不懂。”
    祭酒哈哈一笑，又道：“却之是老夫的得意门生，《论语》学得极好，几位可以与他探讨一番。”
    “祭酒过奖。”李弥淡淡道。
    祭酒又与几人说了几句闲话，便离了学舍。明檀几人也从书案边起身，预备出去走动走动，活动筋骨。
    明檀他们四人一路从琅琊过来，似乎习惯了四人一在处。等他们出了学舍，发现柏绮漱竟然跟在他们身后。
    李弥带着几人逛国子学堂，学堂除了有学舍，还有琴室，茶室，画舍，马场……
    对国子学最熟悉的李弥，一边领着他们到处看，一边给三皇子一些可行的建议，叫他回去后可早日将西陵的国子学堂建起。
    明檀与七公主一边听，一边说些悄悄话，四个人都自动忽视了柏绮漱。柏绮漱半点没觉得自己被忽视，她觉得没被赶走就成，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偶尔还会为李弥帮腔一两句，但李弥始终没有与她说一句话，也没没朝她看一眼。
    几人一路沿着房舍走到马场，看到了拴在马棚里的马，七公主笑道：“总算有我们西陵更好的了，我们西陵的马儿更好。”
    三皇子笑道：“不得无礼。”
    “这是事实，我们大梁与西陵的茶马交易由来已久。”李弥说着看了一眼明檀。
    明檀这会儿插话道：“而且，公主，这正是你们西陵的马哦，下回可要给我们一些好马，我们可都拿好茶去换的。”
    七公主脸一红，看向三皇子，小声道：“皇兄，这真是我们西陵的马啊？”
    三皇子无奈道：“是。”
    “谁负责的与大梁交易，怎么给人家这样的马？”七公主不满道。
    三皇子差点翻白眼，她这妹妹，与郡主关系好得太过，不是好事，什么都往外说。
    “是你四哥，你回去找他。”三皇子道。
    那边兄妹两人说着话，明檀则与李弥对视了一眼，刚才两人自然而然地一唱一和，挑明了西陵拿次马充好马之事，此间默契，只用一个眼神便知，这叫他们一时心神皆有有些荡漾起来。
    明檀想着李弥今日还与她置气，自己虽开不了口道歉，不如这会儿顺势而下，便对李弥莞尔一笑。
    李弥也唇角一弯。
    三皇子与七公主在看马儿是不是真是他们西陵的，这会儿已经饶到马儿的另一侧。李弥便趁他们不注意，狠狠握了明檀的手一下。他速度极快，明檀还没反应过来，他手已经松开了。
    明檀瞥了他一眼，见李弥眉眼柔和了几分，应当是不生气了，便也不与他计较。
    李弥与明檀只顾防着三皇子与七公主，两人双双把柏绮漱给忽视了，未曾想两人这一举一动，全落在了柏绮漱眼里。
    “还真是我们西陵的马啊。”七公主绕着一匹马看了一圈，最后道。
    明檀笑道：“公主不必介怀，只是这几匹马不算好而已，毕竟是给学子们平日授课所用。”
    明檀为西陵挽回一些颜面，七公主果然又高兴起来。
    李弥道：“咱们该是琴室了，下一堂课，学琴。”
    几人往后走，明檀看到柏绮漱，这才想起她来，心道刚才李弥偷握她手，多半被这位瞧见了。但这位就算瞧见了，应该也不会说的，毕竟她还想抢李弥的。
    不过，明的不会说，暗中就未可知了。前头已经有人离间她和李弥，未必不是这师徒俩做的呢。明檀觉得还是得防着她们点。
    几人来到琴室，这会儿学子们俱已到齐，教授琴艺的龚先生也到了。
    龚先生授课前，讲了一些琴上的轶事，提到了自己曾经的同窗，琴艺乃在自己之上，只是寻常人听不到他抚琴了。
    众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的，便有人追问此人是谁。
    龚先生看着明檀，但笑不语，明檀大大方方笑道：“龚先生说的这位同窗，便是家父。先生，家父知我要来听先生授课，叮嘱我告知您，您的琴艺远在他之上。”
    龚先生哈哈一笑，手一挥，在琴弦上抚出乐曲。
    李弥看向明檀，目光灼灼，他还未曾见过檀儿抚琴呢……
    第80章
    ◎“也叫我等你一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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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明檀撞上李弥的眼神, 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明檀平日极少在人前抚琴，见识过她琴技之人寥寥无几。今日本也只准备敷衍过去便罢，即便看到李弥这样期待的眼神, 明檀也没想着要一展琴艺。
    龚先生授课很是自由，他自己一曲抚罢，便叫每人各自抚琴，他再从旁指点。龚先生认为“乐”是讲究天赋天资的, 在他看来, 无天赋之人, 就是练到死, 也只能听个响罢了。
    明檀单手随意拨着琴弦，不成曲调，三皇子与七公主皆通音律, 两人弹奏他们西陵的曲目。
    李弥也无心抚琴，时不时看一眼明檀，两人偶尔视线对上, 李弥觉得明檀懂他的意思, 但就是不肯为他弹奏一曲，心下感觉一阵无力, 连看向明檀的神情都带着哀怨。
    明檀并不管她，只顾自己随意拨弄琴弦，像是初初学琴的稚儿。
    倒是坐在李弥身后的柏绮漱, 使出了浑身解数, 引得了龚先生的主意。
    龚先生来到柏绮漱身边，听她弹奏一会儿后, 颔首夸了一句：“有些天赋。”
    柏绮漱得了龚先生的夸赞, 七公主便凑过来问明檀：“郡主怎么不好生弹奏一曲？”
    “技不如人, 就不献丑了。”明檀笑道。
    “莫非郡主不擅音律？”七公主觉得难以置信，她从小便知大梁的贵女们，琴棋书画得样样精通，琴是放在头一位的，明檀怎么可能不通音律呢。
    明檀笑道：“略知一二，但志不在此。”
    七公主小声道：“其实我也不太喜欢。”
    两人相视一笑，竟凑到一处，就着一架古琴，一人一手在那拨着琴弦玩。
    若是旁人授课，见到两人不务正业定然要恼怒的，但龚先生瞧见之后，反而朝她们笑，半点都不见生气。
    七公主轻声道：“你们这的先生，脾气都好。在我们西陵若是像咱们这样，得挨戒尺！”
    明檀笑道：“只是这位先生比较特殊，也有严厉的。”
    “我教你我们西陵的曲子呀。”七公主忽然道。
    “好啊。”明檀笑着应下。
    “没有曲谱，你能记住吗？”七公主觉得明檀说自己只略通音律，担心教不会她。
    “试试吧。”明檀应道。
    七公主回到自己的席位上，看了一眼明檀后，开始拨弄琴弦。明檀一边听七公主抚琴，一面手轻轻在琴身上五指交替敲击着。
    等七公主一曲弹完，才转过头，只见明檀双手已经放在琴上开始抚琴。
    李弥一直留意明檀，这会儿见她认真抚琴，身子不由得端坐，停下手来，专心看她。季三皇子见明檀弹奏他们西陵的曲子，也看向她。
    林夔小声对徐旻道：“檀儿对这次的差事当真用心了，平日里难得见她抚琴。”
    徐旻颔首，朝李弥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他正盯着明檀看，心下不悦。檀儿难得抚琴，倒叫他也见识到了。
    七公主则是瞪大了眼，原来明檀郡主适才是谦虚呢，她明明就极有天赋，不过听她弹了一次，竟然能将谱子全都记下……
    一时，琴室内，大多数人都朝明檀看去。柏绮漱本在认真抚琴，但她突然听到不熟悉的曲调，发现是明檀在弹后，心一下子乱了，心一乱，手就不听使唤，只能停下来，也朝明檀看去。
    明檀素来不惧别人看她，这会儿也是旁若无人，弹完了西陵的名曲。
    明檀手一停，季三皇子便带头抚掌称赞：“郡主琴技高超，令人折服。”
    七公主连忙附和：“郡主不但琴技高超，还有过耳不忘的天资！”
    明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她可是她爹亲手教出来的，就连龚先生都觉得自己不如明驸马呢。
    龚先生叹道：“老天爷就是不公平，郡主此等天资，实在万中无一，若是能专心琴艺，必能有大作为。”
    明檀笑道：“先生过奖。”
    “可惜，你们父女，志不在此啊！”龚先生叹道，“既然志不在此，为何不将天资给志在琴艺之人呢！”
    龚先生一边叹息，一边回到自己的琴前。
    明檀已经开了个头，后续便也不藏着了，为着显示礼尚往来，她便提出也教七公主一曲。七公主欣然应下，明檀选了调简单轻快的曲子，教过七公主后，七公主很快便能上手。
    龚先生自然也没忘记夸赞邻国的贵客，七公主得了夸赞，心情大悦，欢欢喜喜地与明檀说话。忽然间，七公主笑容凝在脸上，双目缓缓垂下，好似一下子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公主？”明檀忙轻唤了一声。
    七公主摇头，很快便又抬起头，脸上仍在笑，但笑意变得勉强了。
    “好端端的，公主突然怎么了？”明檀追问道。
    七公主声音极轻，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她说：“可惜，他不在这儿，以后也未必能得见我抚琴。”
    明檀极为惊讶，七公主刚才明明是欢欣的，愉悦的，但只因这份欢欣愉悦，与晓玲珑无关，他亦未能得见，她便一下子由极喜到极悲。这到底是怎么样可怕的情爱？而她所有的喜悲，情爱，对方压根完全不知情。
    这叫明檀想起前世那个宁愿死在李弥马蹄下，也要叫李弥记住她的女子。明檀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们，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弥，觉得无论到哪一日，她大概都不会对李弥有这样的情意。
    明檀一时连劝都不知道如何劝，便提出与她合奏一曲，叫她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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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七公主愿意听明檀的，两人合奏了适才的西陵曲子，期间，三皇子与李弥也加入他们，一曲抚完，七公主脸上终于又重见笑意。
    琴课授完，便学“羿”……
    整整两日，七公主与三皇子，将国子学堂的“六艺”全都学了一遍，另又上了算学，农学……
    这两日授课完，三皇子都要与祭酒以及学监等人见面，向他们请教一些问题。
    西陵此次送了厚礼，求大梁帮他们建国子学，祭酒得了皇上的吩咐，能说的都与三皇子说了。明檀与李弥一直作陪，他们听得极为认真，倒是七公主时不时用眼神示意明檀，想与她先离开。
    等他们商讨结束，天色已晚。四人从祭酒书房出来，一起朝外走。
    七公主小声嘀咕道：“三皇兄一人听就行了，我又不懂，白叫我在这耗着。”
    三皇子叹气，趁着无人注意看了一眼明檀，自家妹妹比起明檀郡主实在差得太远了。
    四人到了国子学堂外，在两国官员与护卫的护送下回行宫。
    七公主仍是与明檀同乘。
    这两日明檀发现，七公主的情绪时好时坏，前一刻还是笑的，下一刻便有可能泫然欲泣。而明檀这两日一次都没有劝说她，只是陪着她。
    马车上，七公主道：“明日，我真的能见到他吧。”
    明檀过了一会儿才道：“嗯，能。”
    “吓我一跳，能就直接说啊，怎么还迟疑了。”七公主拍着自己的心口道。
    明檀笑笑，看着七公主，没有说话，她这会儿不想与七公主多说什么，也不劝她，明日一切全凭七公主自己，她想看看七公主到底会只见晓玲珑一面，还是会做出别的事。
    总归就算是祸，她也闯了，还是和李弥一起。
    明檀与李弥将两人送回行宫，此时，行宫们前的灯笼已经点上，天色已经全黑，天气炎热，仍能听到断续的蝉鸣。
    李弥站在明檀马车旁，小声与她说话：“檀儿，你猜明日会如何？”
    明檀叹息：“我不知，也猜不着。”
    “我们还有机会去提醒晓玲珑，檀儿决定去还是不去。”李弥道。
    明檀摇头：“不去，我想看看七公主到底会怎么做。我这两日，甚至都没有劝说她。”
    李弥闷声笑笑：“檀儿到底对他们还是好奇。”
    明檀笑道：“说不定他们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措来，到时候两国震惊，而我俩，就等着下大狱吧。”
    “若是能把我与檀儿关一处，那也值了。”李弥笑道。
    明檀瞪李弥一眼：“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完，明檀便要上马车，李弥在她上马车前，到底将她手握了握又松开，轻声道：“我骑马送你。”
    明檀没回话，上了马车。李弥则翻身上马，跟在明檀马车后，一直将她送到长公主府。
    夜里，明檀做了个梦，梦见西陵和大梁打起来了……
    梦醒后，明檀便没有睡着，一直熬到天亮，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明檀起得很早，难得她比李弥竟先到了行宫门口，头一次，她在马车里等李弥。
    不过，李弥没有叫她等很久，很快她便听到马蹄声，掀开车帘一看，果然是李弥踏着晨光而来。
    见到李弥的那一刻，明檀突然觉得心安了许多，果真有人同罪，便不那么怕了？明檀放下车帘，下了马车。
    明檀下马车，李弥也下了马，直接朝明檀走来。
    “檀儿今日好早。”李弥走到明檀近前，温声道。
    明檀似乎闻到了李弥身上淡淡的晨露的气息，心下越发觉得安宁，难得与李弥调笑一句，道：“也叫我等你一回嘛。”
    第81章
    ◎人面桃花◎
    李弥没想到明檀竟会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亲昵带着娇气，他先是一愣，继而笑容温润, 声音低沉道：“檀儿久等了。”
    明檀这么说完，自己也有些含羞，有些不好意思对李弥对视，只道：“也不算久, 进去吧。”
    两人并肩走进行宫, 明檀问道：“晓玲珑那边, 都安排好了吧？”
    “嗯, 安排好了。”李弥应道。
    “我其实还有些期待呢，既期待晓玲珑今日的眩术，也期待七公主今日会如何。”明檀道。
    “希望都不要让我们檀儿失望呢。”李弥笑道。
    两人到了正院, 季三皇子与七公主已经准备好。七公主今日精神似乎尤为好，光彩照人。
    见过礼，没有多寒暄, 几人便出门往国子学去。
    七公主今日仍与明檀一处, 两人上了马车，三皇子与李弥则骑马前去。
    马车上, 七公主再次向明檀确认：“他今日真的会来吧？”
    “会，都安排好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来。”明檀道, 不过他大概完全不知道, 这儿有位邻国公主，只见了他一次, 便对他情根深种。若是知道了, 他还会来吗？
    七公主握住明檀的手, 明檀感觉到她微微有些颤抖。
    “郡主，我紧张。”七公主道。
    明檀看看七公主：“公主为什么紧张，难道是想与晓玲珑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七公主直摆手：“我不会的，我没那么不知好歹没分寸。真做了什么，只会害了他也害了自己，而且还可能惹得起争端，我……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哦。”听七公主这么说，明檀心里隐隐竟然还有点失望呢，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怪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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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到国子学，今日与往常有些许不同，毕竟是西陵三皇子与七公主在国子学授课的最后一日。
    今日学子们要结社作诗，对弈，赛马，校射……。三皇子兴致颇高，每样都参与了，并在骑射上拔得头筹。
    三皇子赢了骑射，非常兴奋，对李弥道：“若是能多留大梁一些日子就好了。”
    李弥笑道：“西陵还等着殿下回去建国子学呢。”
    “是啊！”三皇子笑叹，“将来若是大梁要出使西陵，李大人可一定要去。”
    李弥看着踌躇满志的三皇子颔首道：“下官一定去。”
    相比较三皇子，七公主则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要问明檀一句：“他什么时候来？”“他是不是已经来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明檀倒也不嫌烦，每次七公主问的时候，她总会回答她。但不管七公主怎么着急，晓玲珑一直到傍晚才出现，此时天已经不如白天那样晴朗，似乎要变天了。
    学子们大多听过说晓玲珑，知他一手眩术出神入化，有不少表现得比七公主还要激动。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校场上搭起了戏台，还用黑布围得严严实实，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眩术。
    七公主走到校场边便不肯再挪步子了，只盼着能多看晓玲珑一眼。可惜，她们只能看到被围住的戏台，看不到晓玲珑本人。
    明檀看着戏台，心下也越发好奇，今日晓玲珑到底会给他们带来怎样奇妙的眩术，七公主看了之后，会不会越发对他难以忘怀呢？
    李弥与三皇子从马场过来，李弥本应在三皇子身侧的，他却走到明檀身边坐下。
    明檀瞥了他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坐到这儿了，李弥凑到明檀耳边，用手遮挡住半边脸，悄声道：“今日晓玲珑的眩术叫——人面桃花。”
    明檀心咯噔一跳，想起了那首著名的诗，她看李弥，李弥微不可查的颔首，意思是正如明檀所想，晓玲珑的人面桃花，就是以那首诗为题的。
    李弥没有在明檀身侧多留，起身回到了三皇子身边。
    “郡主，你怎么了？李大人与你说什么了？”七公主见明檀脸色微变，悄声问道。
    明檀看看七公主，心下感叹，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呢？自古至今多少诗可以用，偏偏选了这一首。而且，晓玲珑的眩术每每都会让看客参与，七公主定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明檀觉得今日怕是真的要坏事。
    “无事。”明檀道。
    七公主也没有追问，只管朝戏台子看去，想着晓玲珑一出现她便能看到他。
    校场上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前排有些圈椅，后面的学子们，全都是站着等看好戏。
    明檀越过七公主和三皇子去看李弥，李弥瞧着并不担心，明檀想着，他本来就有些“疯病”呢，说不定巴不得见旁人也疯起来。
    连祭酒和博士们都来了，晓玲珑却还没有出现，被黑布围起的戏台，越发叫人在意。天色也越发暗了，似乎要起风下雨。
    “怎么还没来啊。”学子当中有人说。
    七公主便也对明檀说：“他怎么还没来？”
    “得等吉时吧。”明檀随口道，她话音一落，戏台上的黑布纷纷落下，晓玲珑一身书生打扮，正在戏台中央。
    校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全都看向戏台上的晓玲珑。明檀听到七公主“呀”了一声，转头见她正盯着晓玲珑。
    比起晓玲珑本人，明檀更在意的是戏台上的七扇比人还高的大屏风。那些屏风上此时皆是白布，但明檀知道，今日想这好戏，多半要在这屏风上了。
    晓玲珑素来耍眩术都先有说辞，勾着着所有人的好奇心。今日他一反常态，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向看客行礼，只管自己在戏台上踱步。
    只见他围着屏风走了好几圈，仍未说话，戏台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不明白。”
    明檀身后的学子们开始窃窃私语，明檀觉得，这肯定是眩术的一部分，他这会儿应当在向那些屏风使手段呢，这屏风等下应该就要变花样了。
    “哎呀！快瞧，快瞧，屏风上开出桃花了！”有人高声道。
    猜中了，明檀心道，只见晓玲珑走过的屏风后，正慢慢地浮现出桃花来，只有最中间的那扇屏风上，仍是空白的。
    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啧啧称奇，而戏台上的晓玲珑仍在围着屏风踱步，好似一个正在出游的书生，想要寻些美景，好作诗。
    明檀瞥一眼七公主，只见七公主此时已经看呆了。
    “屏风上的桃花在变！”有人道。
    明檀也发现了，那些桃花好似被风吹动一样，在枝头晃动。这到底怎么做到的？明檀对晓玲珑的眩术是真真实实的佩服。明檀又看了一眼七公主，只见她这会儿已经不只是呆，而是痴了。
    晓玲珑闲庭信步在戏台上走了几圈，屏风上的桃花越开越盛。忽地起了一阵风，只见晓玲珑手一抬，看似在挡风。随着风吹过，屏风上的桃花竟然被吹了出来，成了真的花瓣，飘在校场上。
    原来晓玲珑一直在等风呢，明檀为他的手法折服。校场上的学子们连连惊叹，就连祭酒都夸了两句。
    风很快停了，晓玲珑继续围着屏风踱步，中间那块一只空白的屏风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农家院，竹篱笆内也种桃花，桃花树下有一美貌女子，正在攀着一支桃花轻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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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学子们这会儿都已猜到李弥这会儿以何为题了，惊叹声连连。
    晓玲珑站在最中间的屏风前，那屏风上的女子，忽然转头对晓玲珑嫣然一笑。这又惹得校场上的学子们连连惊呼神技。
    明檀也觉得这是神技，虽然知道是在画布上做了文章，但到底怎么做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这会儿又起了风，又有桃花的花瓣被从屏风里吹出来，风过后，屏风上的女子已经不见身影。
    晓玲珑又围着屏风踱步，屏风上的桃花越来越少，直至完全凋落。随着晓玲珑的踱步，屏风上的桃花经历了四季的荣枯。
    明檀又看了眼七公主，只见她眼角竟含着泪，明檀轻唤她两声，她没有回应。倒是余光发现李弥在看她，两人交换了眼神，等明檀再次看向戏台时，屏风上的桃花又开了……
    后续会发生什么，明檀与一众学子们都猜到了。
    晓玲珑再次回到那座小院，没有看到那美貌女子，只看见那树桃花。在一阵大风中，晓玲珑负手而去，他也终于开口：“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1
    晓玲珑在说出第一句诗的时候，便有学子应和他，等他四句说完，校场上叫掌声与好声连连。有人想要上前去看屏风，被护卫拦下，黑布又再次将戏台围起。
    明檀转头看七公主，只见她已经泪如雨下。
    明檀见三皇子这会儿正与李弥说话，似乎没注意七公主，便递了帕子给七公主。
    七公主接了帕子，并不拭泪，而是将帕子牢牢地攥紧在手心，她转头对明檀道：“郡主，我能与他说几句话吗？”
    明檀又取了方帕子，为七公主拭泪，道：“公主想好说什么了吗？”
    七公主颔首。
    明檀一边为七公主拭泪，一边道道：“公主一定要这么做吗？”
    七公主迟疑两息，再次颔首。
    “那好吧，公主稍等。”明檀道。
    【作者有话说】
    1唐，崔护《题都城南庄》。
    第82章
    ◎“想与檀儿亲近些。”◎
    明檀收好帕子, 七公主也止了泪。
    校场上，国子学的学子们仍围着没散，有不少人正对着再次被围住的戏台唤晓玲珑, 想要他再演一个。
    明檀看了一眼李弥，李弥立刻就觉察到明檀的目光，朝她看来，明檀冲他点头, 李弥即刻明白明檀的用意, 三皇子正在称赞晓玲珑, 于是他便对三皇子道：“殿下, 可要见见这位能人异士？”
    三皇子道：“若是方便的话。”
    李弥起身道：“殿下稍等。”
    七公主见李弥起身朝戏台走去，转头看明檀。
    明檀颔首不语，七公主顿时眼睛都亮了几分。
    李弥越过护卫, 进了戏台里，很快便又出来了。他回到三皇子身边道：“此处喧哗，还请殿下移步。”说着他又对明檀与七公主道, “公主殿下与郡主可要一同去会会晓玲珑。”
    七公主雀跃起身, 道：“好啊！”
    四人一起朝戏台走去，有学子想要跟上, 被三皇子与七公主的护卫给拦住了。学监这会儿发话，叫学子们散学离开。
    李弥带着三人，进了被围住的戏台, 晓玲珑正在拆屏风, 见几位贵人来了，脸上神情也未多变, 上前给几人行礼。
    当晓玲珑走到四人跟前时, 七公主揪住了明檀的衣袖。明檀看她, 只见她正看着晓玲珑，眼神比先前收敛得多，看得出她在克制自己。
    而晓玲珑行礼过后，便微微垂首，不与几人直视。
    “晓先生技艺高超，实乃当时罕见。”三皇子称赞道。
    “贵人过奖，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晓玲珑不紧不慢道，说话时身子微躬，头垂得更低些，瞧上去倒是比前几日明檀他们去找他时，守礼得多。
    “所以先生，这些当真全是障眼法吗？”三皇子又问道。
    晓玲珑道：“确实全是障眼法。”
    三皇子叹道：“当真厉害，敢问可有谁曾看穿过先生的眩术？”
    “暂时未有人。”晓玲珑道。
    三皇子道：“我能瞧瞧那屏风吗？先生放心，就算瞧出什么来，孤也不会说的。”
    晓玲珑迟疑片刻，到底迎了三皇子的请求：“贵人请。”
    李弥也对晓玲珑的眩术好奇得很，甚至一直想拜师学些技能好哄明檀呢，便跟着三皇子往屏风处走。
    晓玲珑刚要跟着两人时，被明檀叫住了。
    “晓先生，你是怎么想到以那首诗为题的呢？”明檀问道。
    “有何不妥吗？”晓玲珑问。
    “就是好奇，短短几日，晓先生便想出了这么好的点子，还万无一失地演完了，实在叫人惊叹，不知道先生还有多少看家本事未曾示人呢？”明檀面前浅笑，不紧不慢道。
    “郡主过奖。”晓玲珑道。
    “你的名字，就叫晓玲珑吗？”明檀身边的七公主突然问道。
    晓玲珑闻言一怔，略微抬起眼皮看了七公主一眼，与七公主四目相对后，他忙又垂下头，心跳如雷。那位异国公主，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哪个卖艺之人不是人精，不会看人脸色？晓玲珑觉得自己决计不会看错，那双眼流露出来什么样的情意，一眼便知。
    晓玲珑素来以自己是人精，手快，眼快，脑精转得更快，这会儿却像被雷劈过一般。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天色越发暗沉下去，远处乌云密布，云层间有闪电划过，就要下大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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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明檀转头看了一眼七公主，心下叹道，晓玲珑只要不是瞎子，应当已经看出来了。他这会儿微微躬身，僵住不动，也能表明，他就是看到了公主神情，也看懂了？
    七公主却觉得自己以已经很克制，见晓玲珑一直没回话，便道：“是不方便说吗？”
    明檀感觉七公主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晓玲珑也听出来了，他头越发垂得低些，心下仍不明白，堂堂公主，只见过一面，怎么会？怎么可能？可那眼神，骗不了人。这也正好解释了两位大人为什么突然找上他家，是因为这位公主想见他。一定是这样，晓玲珑心下了然。
    但，她是异国公主，他只是一个手艺人，那两位大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7.7.z.l竟当真安排他再来见公主呢？
    短短几息，晓玲珑想了许多事，越想越不明白。甚至在一瞬间，他突然疑心，自己刚才或许看错了？他又抬起眼皮看了七公主一眼。
    七公主见他抬眼，竟然朝他走了一步。晓玲珑惊愕得退了两步，心道错不了，错不了……
    明檀见七公主全然暴露了，微叹一声道：“公主，有些手艺人可能有规矩，不能以真名示人。”
    七公主笑笑：“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啊，那，不方便就算了。”
    晓玲珑艰难开口：“谢贵人开恩。”
    “你两次的眩术，我都非常喜欢，很了不起，你一定会成为，不，你已经是眩术最厉害的人了，以后肯定会更好的……”七公主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越发颤抖。
    晓玲珑感觉自己三魂七魄都被抽离，整个人无法动弹，他何德何能？
    明檀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七公主注意，七公主便住了口，人也往后退了一步，末了道：“我，我叫季嘉岚。”
    轰隆一声惊雷，伴着七公主的声音，灌入晓玲珑耳中。
    “郡主，我们也去看看那屏风吧，说不定我们能瞧出来什么呢。”七公主才说完自己的名字便转头对明檀道，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惊雷。
    明檀见七公主满脸悲伤，瞥了一眼晓玲珑，见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那儿，心下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人以后会如何，但今日之事，只怕他此生难以忘怀吧。
    “好，去看看吧。”明檀说着，挽住七公主的胳膊，两人也朝屏风走去。
    等她们都走远了，晓玲珑才抬起头，朝两人的背影看去。
    两人走到离三皇子与李弥最远的屏风前，七公主道：“我说这些，应该无碍吧？”
    明檀心下怜悯七公主，温声道：“无碍的。”
    “那就好。”七公主说着，上手去摸屏风的木框。
    “公主，这样就可以了吗？”明檀忍不住问道。
    “嗯，可以了。”七公主又去摸屏风上的布，声音比先前要平静得多。
    明檀便没有再多言，两人把屏风仔细看了，什么都没看出来。
    那边三皇子与李弥两人倒都是一副看出点名堂的神情，不过两人什么都没说。
    晓玲珑一直还站在与明檀他们说话之处，眼神却不敢再看七公主一眼。
    四人绕着屏风看，终于走到一处，明檀与李弥交换了眼神，李弥对三皇子道：“殿下，时辰不早，眼看要变天了，不如回去吧？”
    “也好。”三皇子道，“可惜啊，还是没能看明白。罢了，人家的看家本领，咱们也别深究了。”
    明檀笑道：“殿下说得对，瞧着又要打雷了，刚才把公主都吓到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三皇子看看七公主，难得对七公主温声道：“七妹吓到了？”
    七公主颔首：“回吧，皇兄。”
    几人便往回走，路过晓玲珑身侧时，晓玲珑再次对几人行礼，头埋得更深。
    三皇子道：“先生手法精妙，我等都瞧不出来。将来大梁若是出使西陵，也请先生去我们西陵一趟，叫西陵人也开开眼。”
    “多谢贵人赏识。”晓玲珑道。
    明檀看了一眼七公主，只见七公主没有看晓玲珑，遥遥地看着天边。
    “走吧。”三皇子道。
    几人说着离了戏台，与祭酒等人告别，离开了国子学。
    上了马车后，七公主终于忍不住，扑在明檀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伴随着七公主哭声的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明檀抚着她的背，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她。
    七公主哭了没多会儿，便又从明檀怀里起身，自己用袖口抹了把泪，道：“郡主，你和李大人，可要好好的。”
    明檀叹道：“你还关心我们啊？”
    七公主叹道：“是啊，你们不用我担心，你们都是大梁人，身份家世相当，样貌般配，你们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你们是天生一对。”
    明檀觉得，倒也不是这么简单，便道：“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呢公主。”
    七公主又抹了把泪，道：“将来若是你们真的能出使西陵，可要把他带去呀？”
    明檀神色复杂，七公主该不会此后就抱着这样期待活着吧？但她到底什么都没问，只将她的手握了握，道：“我答应你，一定带他去。”
    七公主破涕而笑，笑容格外动人。
    三日的国子监旁听结束，次日西陵使团本该去造访一些商铺与作坊，好谈谈两国之间的一些新贸易。犹豫雨太大，便作罢了。
    虽是下雨，明檀与李弥依然来了行宫。明檀是为陪七公主，李弥则是来与三皇子商议西陵国监国子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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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明檀与李弥在行宫待了一整日，晚上陪三皇子与七公主用过晚膳才离开。
    雨还未停，明檀与李弥各撑着一把伞朝门口走去。这叫明檀想起他们在琅琊时的事，明明才过去不久，却又像许久之前的事。
    明檀将伞略歪，透过雨帘看李弥，李弥也看她。一阵风起，李弥手一脱，手上的伞竟飞走了。他丝毫不犹豫地钻进了明檀的伞下。
    明檀本想着公主说她与李弥之间的话呢，却见李弥已经站到她身边，笑嘻嘻地看她，还将她手上的伞接了过去。
    “故意的吧你。”明檀嘀咕一声。
    “嗯，故意的。”李弥笑道，“想与檀儿亲近些。”
    第83章
    ◎“似乎要为护国公世子议亲了。”◎
    明檀不吱声, 略低着头，看着顺着伞滴落的雨滴，雨滴被西风吹着, 形成一条斜斜的雨帘。
    李弥站在上风，将风雨挡住大半，伞也是往明檀这边倾斜，想必他半边身子已经湿透了。
    快走到正门时, 明檀问道：“若你是晓玲珑, 你当如何？”
    李弥浅笑一声：“我大概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把你的名字在心里念上千万遍吧。”
    明檀歪头看看李弥, 以李弥对她这样的殷勤，她还以为他会破除万难，死也要得到呢。
    李弥看懂明檀的眼神, 温柔地看向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只道：“檀儿呢, 若你是七公主, 你会怎么做？”
    明檀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她道：“我就不会只凭一眼就对谁钟情。但假设我是她, 我大概不会比她理智呢。偷偷告诉你，我心里还有些失望呢。”
    “失望公主没能做出更过激的举动来？”李弥笑道。
    “嗯，有那么一点点, 不希望出事, 可又有那么一点希望出点什么事。”明檀说着瞥了李弥一眼，“都怪你成日说同罪、同罪的。”
    “好好, 都怪我。”李弥笑道, “但檀儿心里想要冒险的性子是不是也占了很大比重？”
    明檀觉得李弥说得对, 但她不想承认，所以干脆不吱声，李弥见她不说话，也不追问，只看着她笑。
    两人走到门外，李弥将明檀送上马车。明檀上车后，李弥对她道：“借檀儿的伞一用。”
    明檀想着刚才被他脱手的伞，嗯了一声。李弥撑伞离开，明檀看到他果然身上的衣裳湿了一大半。
    这场雨连下了三日，明檀去行宫陪了七公主三日。七公主瞧上去比来时稳重了些，但别的已经瞧不出异常。
    此后的日子，几乎都是西陵使团与大梁商议贸易之事。一谈起生意，总归没有那么顺利，加之天热多雨，七公主又因气候不适大病了一场，西陵使团在大梁一共逗留了将近两个月，眼看要中秋了，使团才回西陵。
    两国本是同源，如今两国虽许多风俗都不一样了，但中秋是两国都有的。
    明檀有护送之责，临行前一日，与长公主道别。
    “拖到现在才回去，他们倒是能赶回去过中秋，我们檀儿却是要在半道上！”长公主十分不满地道。
    明檀笑道：“未必赶不上，这次也不用送回琅琊那么远。”
    长公主叹道：“在家再怎么算好，外出总有各种岔子，就像西陵使团，按照算好的日子，他们早就该到西陵都城了。”
    “娘说得也对，不过这差事，也就最后一桩事了。”明檀道。
    “罢了罢了，檀儿说得对，做人要有始有终嘛，你差事办得好，舅舅和外祖母没少夸你。”长公主这会儿才面露欣慰之色。
    差事要完了，她与李弥之间之后怎么办呢？明檀心头忽地飘过这句话。这些日子杂事太多，两人都不得闲，也鲜少在一处，更别说有什么亲密举动，这叫明檀心头对李弥的在意也淡了许多，好像有他没他皆可。
    翌日，天气晴好，西陵使团回国。
    大梁派出了太子与二皇子相送，送到城门外，明檀与李弥继续将使团送到陵州。
    两方都想赶回去过中秋，路上走得比较急，明檀与七公主都觉得有些遭罪。
    七公主回程一直与明檀同乘、同吃同住，两人好得像一个人。
    车马行了五日，到了陵州边境，明檀这趟差事，终于要完了。
    这几日本就遭了罪的七公主，一想到与明檀分别在即，便止不住地哭，明檀也哭。分别前一晚，两人说了半宿的话，互相承诺，这辈子无论如何，一定要再见上一面。七公主也好，明檀也好，两人都没提一句晓玲珑，也没提到李弥，这只是她们两人之间的承诺。
    翌日，明檀与李弥将使团送出陵州，七公主在马车上，探出头来，不住朝明檀挥手，明檀抹了泪，也朝七公主挥手。
    直到使团与护卫消失在视线尽头，明檀与李弥才回城。
    七公主走了，李弥终于能上明檀的马车。这些日子，李弥完全没有亲近明檀的机会，他能感觉到明檀对他似乎越发淡了。
    李弥跟着明檀上了马车，明檀却无心理会他。这些日子她与七公主朝夕相处，两人之间的情谊比与李弥之间来得深得多，这会儿两人分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或许此生再也不得见，明檀心下难免伤怀。
    明檀软软地靠在婢女采薇身上，眼睛虽睁着，却什么东西都没瞧，双目无神，与平日里的明檀郡主判若两人。
    李弥很识趣地并没有多话，只是时不时地看明檀一眼。心下暗想，檀儿怕是从未为他这般神伤过吧。尤其这些日子，两人反而有些渐行渐远的意味来，李弥甚至觉得檀儿从未对他真正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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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大梁一行人回程也很赶，明檀这几日都恹恹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熟人也别来烦她，这让李弥本来想着趁着最后的机会与明檀亲近的念想也落了空。
    明檀他们终于在八月十四这日赶到京城，想着不会耽误过中秋，明檀的脸色着才稍微回转些。
    在进城前，明檀将李弥“赶”下了马车。
    李弥回到自己马车，神情灰败。
    “郡主将您赶回来了？”雪风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李弥冷冷瞥了他一眼，雪风惊得一缩脖子。
    半个时辰前，李弥正想着，该如何开口与明檀说，差事完了，之后他们该如何，却听明檀道：“马上要进城了，你还是回自己马车吧。”
    明檀一开口，将李弥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再看明檀的脸色，对他似乎无半点眷恋，李弥一时千般言语也再难开口，最终一言不发下了马车，回到自己马车上。
    进城后，两人要先进宫向皇上述职交差。
    进了宫门，两人并肩走着，李弥好几次想开口与明檀说话，但他能感觉到明檀这会儿似乎并不想与他多言，只好一直没开口。
    两人在御书房面圣。
    皇上对两人不吝夸赞之词，尤其是对明檀，那是恨不得把这世上所有好词都用上。
    明檀在得了许多好话与赏赐后，脸色才回转。
    皇上对李弥也十分赞赏，同样给了丰厚的赏赐，另还透露，九月选官，他定能得偿所愿。李弥心下却并无太多波澜，只因明檀从进宫到现在，未曾看过他一眼。
    面过圣，明檀要去见太后，李弥则自行回府，两人甚至没有道别一声，就分开了。这与李弥先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原先以为檀儿心里是有他的，她多少也会表现出一些不舍来，但眼下明檀的表现叫他迷糊了，他看不懂明檀，也不知往后该如何。好像差事完了，他与檀儿之间的联系也断了。
    明檀缓缓地往奉仪宫走去，她这会儿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心里有种不痛快，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到了奉仪宫，明檀强打起精神见太后。本来是强打起精神的，但与太后说说笑笑，之后来了几位皇子公主，大家聚在一处，明檀便真正开怀起来。
    明檀在奉仪宫用了午膳，午膳过后，劳累多日的明檀与表哥表妹们说着话，竟睡着了。
    “檀儿当真累坏了。”二皇子悄声道，“来人把郡主扶去歇息。”
    宫女得了令，将明檀扶回房，明檀迷迷糊糊回了房，头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明檀这一睡，便睡到傍晚。她睡醒时，房内已经一片昏黄。
    明檀揉揉眼，却见长公主不知何时到了，正坐在床边。
    “娘~”明檀挪着身子，将头枕在长公主腿上。
    长公主抚着明檀的鬓发，柔声道：“可把我们檀儿累坏了。”
    “嗯，累坏了。”明檀嗡声道。“娘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长公主道，“回府么？还是留在宫里？”
    “回吧。”明檀道，“明日再来。”
    “那便起吧。”长公主说着吩咐宫女道，“给郡主取别的衣裳来，那官服别穿了。”
    明檀呵呵笑了两声。
    长公主接了明檀回府，马车上，明檀一直靠在长公主身上，粘着她娘亲不放。
    “这一路可还好？”长公主问道。
    “挺好的，这不顺利赶回来了么。”明檀道。
    长公主笑笑：“听说你和七公主哭成一对泪人了？”
    明檀直点头，叹道：“我们约定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再见，也不知能不能实现呢。”
    长公主也跟着叹息一声：“难啊……”
    “想见还是能见的吧。”明檀嘟哝道。
    “没那么简单哦，尤其等你们各自成家的话，就更难。到时候，即便有使团出使西陵，你也未必能去的。”长公主叹道，还有一点长公主没说，人与人一旦分离，年深岁远，情分也是会淡的。届时，眼前有新人，有家室，有数不清的牵绊，再要放下这些牵牵绊绊去见一个人，谈何容易。
    提到成家，明檀心头一跳，靠在长公主肩上道：“那就不成家，我现在不也有家，要成什么家。”
    长公主笑笑：“好，那就不成家，咱们一家三口不也是家么。”
    “对对对。”明檀应道。
    “不过，你不成家，别人是要成家的。”长公主道。
    明檀觉得长公主话里有话，抬头看她。
    长公主道：“寻常几乎不露面的护国公夫人，前几日去了承庆郡王妃的菊花宴，似乎要为护国公世子议亲了。”
    第84章
    ◎“若他当真要娶别人，便娶吧。”◎
    明檀听出母亲话里的试探意味, 闷声道：“那也是别人的事，与我何干。”
    长公主看看明檀，道：“当真毫不在意吗？若果真如此, 娘可不管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明檀才道：“若说毫不在意也是骗人的，不愿意他娶别人也是真的，可我自己现在也不想嫁给他。”明檀顿了一下道, “但也不能妨碍人家要成家吧, 娘还是别管了, 若是他当真要娶别人, 便娶吧。”
    “不怕后悔吗？”长公主道。
    明檀道：“总比嫁过去再后悔要好些吧。”
    长公主轻轻摇头：“我倒是看不懂檀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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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明檀头靠在长公主肩上，细声道：“我自己也不太懂。”
    长公主看看明檀，见她神色略有苦恼, 但也没有太过在意。长公主细想想，似乎有些明白闺女的心思。她的檀儿是千娇万宠长大的，钦慕她的人不在少数。若非她自己开窍、动情, 寻常男子的一点好意, 一些爱慕，哪能轻易将她打动, 托付自身呢。
    何况还是李弥，一个从小被她厌恶的男子。先前两人去琅琊，朝夕相处, 明檀身边亦无旁人, 难免会产生一些情愫，等回了京, 明檀身边有亲朋至交, 李弥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归根到底, 还是檀儿对李弥并未用情到深处罢了。
    长公主觉得这不算坏事，简简单单就把心托付出去的女子才是傻子。
    长公主握住明檀的手道：“不懂就慢慢懂，我闺女哪怕有一点在意的人，他也别想娶别人。叫他等着，除非我闺女不要他。”
    明檀吃惊地转头看长公主：“娘？”
    “他自己不也说过非你不娶么？”长公主道，“檀儿放心，你不嫁人，他休想先娶妻。”
    “不愧是长公主。”明檀郑重点头道。
    长公主笑道：“可不是么，谁也别想欺负我的女儿！”
    明檀笑嘻嘻抱着长公主的胳膊撒娇：“还是娘最疼我。”
    翌日便是中秋，宫中有宫宴，明檀一家每年都在宫中度佳节。
    明檀与长公主早早就来到奉仪宫陪太后。明檀为差事忙了几个月，这会儿终于可以好好陪外祖母。
    太后握着明檀的手不放，照例先把皇上说一顿，又道：“你舅舅都赏了你什么？说给外祖母听听，若是不好，我还要收拾他。”
    明檀笑道：“舅舅赏了我许多珍宝，样样都是好的，您放心吧。”
    太后道：“他是你亲舅舅，就是什么差事也不干，也要给，终归往后你不许再出远门。”
    “好好好，檀儿哪都不去，就陪着外祖母。”明檀哄道。
    “那就在宫里住一阵子。”太后说着看了一眼长公主，“你要是想住，也住。”
    长公主笑道：“府上离了我可不成，檀儿留宫里陪您就是了。”
    中秋宫宴设在御花园旁的常春阁，与宴者除了太后，帝后、妃嫔，皇子、公主，便只有长公主一家三口。
    明檀虽只是郡主，却坐在了太后身边，荣宠远超许多皇子公主。
    往年明檀也是这个席位，她从前没多想，这会儿看着远远坐着的皇子公主们，心下一动，从前她总觉得自己与谁都无冤无仇，不该有人想要害她，现在再看，她这般受太后与皇上、皇后宠爱，招致嫉妒，引来杀身之祸，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浅显的道理，以前怎么没想过呢，明檀心道。
    中秋佳节，整个京城都比往日热闹几分，护国公府却与平日一般冷清。
    李弥站在自己书房门外，抬头看向东方的明月。若是行程再晚一两日，他便可以与檀儿一起过中秋了，李弥想着，不由得苦笑自嘲，真是心思龌龊啊。
    “世子，公爷请您去家宴。”雪风来到李弥身边道。
    家宴，哪来的家。李弥心下冰冷，站在原地不动。
    雪风继续道：“三姑娘今日也在呢。”
    李弥看看雪风：“我知道了，我回房更衣就去。”
    李弥锁上书房门，回到卧房，房内素净，几乎无陈设，只有一床一榻，一上了锁了箱子，全然不像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卧房。
    说是要更衣，李弥其实是回来取些东西。他打开上锁的箱子，从里头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两粒药丸，放进香囊，塞进袖兜。之后他又锁上箱子，离开卧房去正院。
    李弥到正院膳堂，护国公夫妇，二公子，三姑娘都到了。老国公过世，现护国公继任后，李家便分了家，其余几房虽仍在这大宅子里住着，却是开了角门各过各的，平日往来极少，即便是中秋、除夕这样的日子也不会聚在一处。
    “咳……咳，大哥怎么来得这样晚，咳咳。”三姑娘李佩以帕掩唇，靠在护国公夫人身上，边咳边道。
    “有事。”李弥声音冷淡，目光从几人脸上扫过。
    “却之快坐吧。”护国公夫人笑道。
    “大哥，坐佩儿身边。”三姑娘冲李弥道。
    李弥走到李佩身侧落座，能闻见她周身的药味。
    护国公面带和煦浅笑道：“世子到了，开宴吧。”
    婢女们陆续端了酒菜呈上。护国公对李弥笑道：“咱们父子来一杯？”
    李佩娇声道：“爹娘，我也想吃酒。”
    护国公夫人柔声道：“胡闹，你这身子哪能沾酒。”
    李佩几乎整个人缩在护国公夫人怀中，声音越发娇弱：“娘，人家想吃一点嘛。”
    护国公夫人宠溺地看着她，只道：“那你问你大哥，看他给不给你吃。”
    “大哥~~”李佩可怜兮兮地看着李弥。
    李弥神色依旧冷淡：“你什么时候不用吃药了，什么时候给你吃。”
    “哼！”李佩瞪了李弥一眼。
    护国公夫人抱着李佩轻拍哄道：“大哥是为你好，来，娘喂你吃羹。”
    “还是娘好，大哥不好，一出去就那么久。”李佩说着环抱着护国公夫人的腰撒娇。
    李弥眉间微皱，别开眼，目光撞上护国公的，看见护国公终年不变的笑脸，他脸色微冷。当他看到与这一桌人样貌差异极大的二公子李弦，脸色越发冷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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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李佩手指李弥，娇滴滴道：“娘，你瞧，大哥好像又生气了。”
    护国公夫人握住李佩的手：“乖佩儿，不可以用手指大哥。”
    李弥又看了一眼李佩，目光稍微柔和几分道：“用膳吧，等你身子好了，大哥陪你吃酒。”
    护国公见大儿子不与自己吃酒，便又对二儿子道：“老二，你来陪爹吃酒。”
    二公子笑嘻嘻应了声好。
    家宴上，护国公与二公子对饮，护国公夫人一直照顾三姑娘，而李弥几乎未饮未食，面色始终冷淡，一言不发。
    “大哥，你怎么不吃呀，佩儿喂你好吗？”李佩突然对李弥道。
    “不用，你自己吃吧。”李弥道。
    李佩撇撇嘴，又靠进护国公夫人的怀里，眼泪汪汪，将哭未哭时，突然猛地开始咳嗽，一声连一声，连咳带喘，极其痛苦。护国公夫人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一边端起手边的药碗递到她唇边。
    三姑娘一点药都喝不进去，咳喘之余，拿泪眼朝李弥看来。
    就在李弥想要上前安抚李佩时，护国公夫人道：“我抱佩儿回房。”说完，她便将已经十四岁的李佩抱起离开。
    李弥跟了几步，停下脚步，看着浩浩荡荡的婢女跟着两人一起离开。
    护国公仍坐在原处，脸上的笑容不改，对李弥道：“你看看你，又惹佩儿伤心！难得她身子好些。”
    李弥冷冷看了护国公一眼，转身便走。身后，只听护国公对二公子道：“咱们爷俩再吃点。”
    李弥出了正院，大步离开，直到走出护国公府。
    雪风一路追着李弥出了府，李弥半回身对雪风道：“回去。”
    “世子……”雪风不想离开，喃喃道。
    “回去，留心三姑娘那边。”李弥道。
    雪风听李弥这样说，才回了府。
    街上人不多，这会儿正是家家户户团聚的时候。李弥形单影只，缓缓踱步，朝古井巷走去。
    行至半道，忽地有马车停在他身边，车内有人探出头来唤他：“世子？”
    李弥转头看去，是福安夫人。
    李弥冲他拱手行礼：“夫人安，告辞。”说完，他便不顾福安夫人，直接走了。
    “走了？”马车内，柏绮漱问道。
    “嗯，走了，你快下去追。”福安夫人道，“他这会儿瞧着似乎不太对劲，正是时候。”
    柏绮漱有些犹豫：“会不会不太好，前些日子，我跟在他和郡主身边，他几乎不拿正眼瞧我，我再这样追上去，他会不会更觉得我烦。”
    “别说傻话，快去。”福安夫人催促道，“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这时候最容易得手。”
    柏绮漱听福安夫人这么说，便重重点头下了马车，追逐李弥而去。
    李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加快了步伐。柏绮漱见李弥竟越走越快，只好在他身后唤他：“世子。”
    李弥听到是柏绮漱的声音，转进身边的巷子，飞身踩着院墙，几步便上了房顶，在柏绮漱惊讶的目光中，消失在月色里。
    第85章
    ◎“比起流言，我肯定更信李弥本人。”◎
    柏绮漱眼看着李弥消失在月色中, 只得转头又回到福安夫人的马车上。
    “怎么，没追上？”福安夫人见柏绮漱这么快就回来了，随即问道。
    柏绮漱仍有点呆滞, 她怎么都没想到李弥为了躲他，竟然能做到那种程度。
    “师父，我就那么招人厌吗？”柏绮漱实在不甘心，“他听到我唤他……跳上房顶逃跑了。只是听到我的声音, 就逃跑了, 看都没回头看我一眼。”
    听柏绮漱这么一说, 福安夫人也一愣：“何至于如此！”
    柏绮漱狠狠地攥着拳头：“明檀郡主对他爱答不理, 时好时坏，他偏生上赶着，而旁人, 他是一眼都不看。”
    福安夫人沉思片刻后道：“为师再想想办法。”
    “师父，我不甘心，他凭什么这么对我！”柏绮漱眼里闪动着怒火, 整个人也散发出斗志来。
    福安夫人见她这样, 倒笑了：“这样才对，越是这样的男子才越要争一争呢。那种勾勾手指就轻易得手的, 也不稀罕要。”
    “可是，他对明檀郡主实在是……”柏绮漱提到明檀便皱起眉。她先前亲眼看见李弥去握郡主的手，郡主也没有说什么。
    “郡主也不是那么好娶的, 再说你也说了, 郡主对他时好时坏，她那样的性子一般男人也受不了。”福安夫人道, “咱们回吧。你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呢。好男人咱们得争, 自身的修养也不能忘了。”
    “是。”柏绮漱恭敬应声。
    李弥直接落在了古井巷宁家的院中, 将正在院子里赏月的清一居士给吓到了，手上的酒都洒了半盏。
    “却之？你要吓死老夫吗！”清一居士佯怒道。
    “先生恕罪。”李弥冲清一居士拱手。
    “罢了，这个时候，从房顶上下来，想必是遇着什么事了。”清一居士道，“我正感叹对影成三人呢，你倒来了，也好，陪老夫来点。酒是你派人送来的节礼，正好你也尝尝。”
    “好。”李弥应下。
    院中陈设的小案上正好还有一个酒盏，李弥自己倒满了酒，敬了清一居士后，仰头一饮而尽。喝完又倒了一盏，也是一口闷完。
    “哎哎哎，你省着点酒……”清一居士见李弥这样喝酒，忙叫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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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李弥这会儿已经倒了第三盏，准备往嘴边送了，见清一居士拦他，便只抿了一小口。清一居士低笑一声：“这样才对，酒和茶都是要慢慢品的。”
    “我只是想灌醉自己。”李弥道。
    “啧，我这可不欢迎醉鬼。”清一居士道。
    李弥颔首不语，清一居士看看他，见他眼中狠厉尽显，好似又看到那个准备纵火的少年。他心下为李弥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那就醉一场吧。”
    李弥到底没有把自己灌醉，反而越喝越清醒，入口的酒也渐渐越来越小口。清一居士始终没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也什么都没说。
    不过，清一居士一直留心他，眼看着他眼底的狠厉一点点褪去，再次恢复清明。
    月至当空时，李弥踏着月色回护国公府。到了府门外，李弥没有敲门，直接翻墙进了自己院中。
    雪风一直守在院门口，听到身后有动静，吓了一跳，转头见是自家主子，才松了口气：“世子，您回来了。”
    “嗯。”李弥应声，往自己卧房走去。
    雪风上前道：“三姑娘已经没事了，您别担心。”
    李弥又应了声，他知道三姑娘不会有事，但也不会好，她只能依靠着护国公夫人生存，一刻也离不得她。
    雪风打了水来给李弥洗漱，完毕后，他一言不发坐在床边，想着明日他该回国子学了。西陵的使团已经离开，他和明檀的公事已经结束了。
    而他和明檀的私事，还不知该如何继续……
    中秋宫宴后，明檀便留在宫中陪太后。前几日还好，想着忙了几个月，终于能歇下了，陪太后说说话，与宫里的皇子公主们一处作伴。到了第四日，明檀便觉得闲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在与三公主逛御花园时，明檀竟走神了。
    “檀儿！”三公主拍了明檀手臂一下。
    “嗯？”明檀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三公主嘟着嘴，不满道，“陪我逛御花园就这么无趣吗？”
    明檀笑道：“就这么大的园子，天天逛是有些无趣的。”
    听明檀这么一说，三公主也觉得还真是这样，但她嘴上可不承认，只道：“好个檀儿，出一趟远门，果然心野了！想着天大地大呢任你游呢。”
    “那也够累人的。”明檀笑道。
    两人走到秋千架前，三公主拉着她一起坐在秋千上。明檀抬头看天，碧空如洗，当真是好天气，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没着没落的，不知道想要什么，也不知想做什么。
    与三公主逛过御花园，明檀回到奉仪宫，先前在歇息的太后也起身了。
    明檀陪太后吃茶点，太后时不时看明檀一眼。
    “檀儿是不是想出宫了？”太后突然问道。
    “没有呀，外祖母要赶我走吗？”明檀道。
    太后慈爱地瞪她：“坏丫头，自己心不在焉的，倒说外祖母要赶她。”
    明檀笑嘻嘻走到太后旁，抱着太后的胳膊：“但是人家真的没有想出宫嘛！”
    “那你这是怎么了？”太后道。
    明檀一脸正经：“没有差事，身上没了担子，一时有点不适应，感觉没着没落的。”
    “哎哟，你这话可别被你舅舅听见，指不定又给你派什么活计呢！”太后乐不可支道。
    明檀嬉笑道：“若是轻松一点的差事，也不是不行。”
    太后吃了口茶，面带浅笑道：“当真是因为没了差事才没着没落，不是为着某个人？”
    明檀心下一怔，*7.7.z.l想起她与李弥已经好几日没见了，李弥应当已经回国子学，准备下个月的选官。也不知他的亲事，议得如何，听娘的话说，等李弥选官后，护国公夫人就要正式为她议亲。
    她是因为没见到李弥才没着没落的？可她也没有很想他啊，甚至都没想到他。
    “我才没有呢。”明檀撒娇道。
    太后笑道：“有没有的，外祖母不知道，不过你已经陪了我几日，想出宫便出宫去吧，平日多进宫来就是。”
    “真都没有呀，我不出宫，我就陪外祖母。”明檀摇着太后的胳膊撒娇。
    “好好好。”太后见她这般，也没再劝。
    明檀便一连在宫里住了十来日，她已经很久没在宫里住这么久，先前在宫里常住，还是小时候呢。长公主来过两次，明檀也没说跟她一起回去。
    九月初一，长公主又进宫来。
    “还有几日便是阿蘅的生辰了，你还不出宫吗？”长公主问明檀。
    “我这不是想多陪陪外祖母嘛。”明檀笑道。
    太后笑道：“好了，跟你娘回去吧，得空常来便是。”
    明檀去给皇上和皇后辞行，又得许多好玩意，之后便与长公主一起回府。
    回去的马车上，长公主道：“你这回倒是在宫里住得久。”
    明檀道：“就是感觉出去一趟回来后，外祖母瞧着好像老了许多似的，想要多陪陪她。”
    长公主见明檀这样有孝心，欣慰道：“不枉你外祖母最疼你，不过你在宫里半个月，外头发生的事，不知道吧？”
    “发生什么事了？”明檀忙问。
    “事情可多着呢。”长公主道。
    “您说，我慢慢听。”明檀道。
    “裴昂回京了，裴家想要再推一位裴家子弟去琅琊，正在与你舅舅博弈呢。”长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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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啊，我在宫中这么久，舅舅居然一个字都没说。”明檀嘟囔道。
    长公主道：“这是政务，他自然不说。”
    “可明明与我有关呢。”明檀对皇上十分不满，又道，“还有什么事？”
    “老成王叔自到我们府上，想要请你去看乐阳。”长公主道，“他说不知道你在宫中，说等你回府了，还要再登门当面请。”
    “我本就要去看她的，等过了阿蘅的生辰便去。”明檀颔首道。
    “嗯，忠勇侯夫人也找过我，也是托你去劝乐阳。”长公主道，“有位姓祝的姑娘给你下帖子，说是你在琅琊结识的好友。”
    明檀一开始没想起来哪位姓祝的，长公主说到琅琊，她才想起，原来是裴昂的副将祝海之女。她还真来京城了，还真给自己下帖子了。
    “是她啊。”明檀道。
    长公主问道：“她怎么？”
    明檀笑笑：“没怎么。”又是一个被李弥皮囊吸引的女子罢了。
    “还有，有人看到李世子与福安夫人的弟子夜会。”长公主道。
    明檀心里正想到李弥呢，就听长公主说起他了。
    “夜会？”明檀问道，心下直觉不信李弥会做这样的事。先前柏绮漱一直跟着他们，李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怎么转眼就和她夜会了。
    “有人说是亲眼看到的，而且还是中秋那夜，李弥直到半夜才国公府，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长公主道。
    “看错了吧，又或者有什么误会。”明檀笃定道。
    “有人问了福安夫人，她也没有否认。”长公主又道。
    “那是她想让柏绮漱嫁给李弥呢，当然不否认，说不定就是她们传谣呢。”明檀道，她现在开始怀疑，先前传李弥要报复她的，会不会也是这师徒俩。前世这师徒便踩着自己为柏绮漱博名声，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长公主失笑：“檀儿原来这么相信李世子？”
    明檀沉默片刻道：“比起流言，我肯定更信李弥本人。”
    第86章
    ◎“公主，郡主，外头护国公府世子求见。”◎
    明檀在宫中一住半个月, 李弥疑心她是在躲着自己，然而他又觉得，他的此种念头也属于自作多情, 明檀不想理他便不理他，何至于要躲进宫中。
    整个国子学都在忙选官之事，但这并不妨碍流言在一众学子间流传。尤其这流言还是关于李弥的。从中秋到九月初，半个月的日子里, 关于李弥与柏绮漱的流言已经传了许多说法出来。
    李弥自然也听说了这些流言, 旁人怎么传他并不在意, 只担心这些话传到明檀耳中, 但又觉得郡主大概压根不会在意。
    这日李弥从国子学一出来，雪风便颠颠地迎上来，小声道：“世子, 郡主出宫了。”
    李弥原本紧绷着的脸即刻松弛了几分，颔首应道：“我知道了。”
    雪风道：“那您那个东西，可要送到长公主府去？”
    李弥有些犹豫, 总觉得要再见明檀一次, 把话说清楚些，若是贸然送礼物, 不知她会不会恼。
    雪风见李弥不吱声，有些替他着急，道：“世子, 您与郡主都好些日子没见面了, 现在又有那些闲言碎语，您还犹豫什么呢？赶紧把东西送出去, 哄哄郡主开心啊！您做了那么久, 郡主肯定会喜欢的。”
    “多嘴。”李弥冷声道。
    雪风只好闭嘴不吱声。
    李弥回到护国公府, 被护国公叫进书房。
    “选官之事，你想好了？”护国公脸上挂着笑，缓缓说道。
    李弥神色冷淡，目含鄙夷，应道：“嗯。”
    “啧，西陵使团的差事立功不小，明明可以去更清闲享福的衙门，偏要去大理寺干赃活累活。”护国公似乎看不到李弥的眼色神态，笑容可掬道。
    李弥不回话，只冷冷看着护国公。
    “别这么看我，我不会做什么的，你要去大理寺就去，你想查什么只管去查。”护国公道。
    李弥哼笑一声：“你要是真的不在乎，就不管三番五次问了。你不是不会做什么，而是做不了，因为皇上已经下了口谕。”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护国公对于儿子的无礼也丝毫不在意，脸上仍是堆着笑。
    李弥看着护国公脸上的笑，心下有些犯恶心。什么人能无时无刻脸上都挂着这种笑呢，他简直疑心他时不时带了什么只能笑的人皮面具。
    “你看你，又用这种眼神看着爹。”护国公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好的，爹娘都不认了，还非要说你娘是别人假冒的，这天下有那么一模一样的人吗？你看看你娘对你们兄妹呕心沥血，你真是叫她伤心。”
    “到底是不是，总归能查出来。”以往护国公提到这事，李弥脸色总会很难看，今日他稳住了，脸色并未多变。
    “你尽管查，看有谁信你，看佩儿信不信。”护国公道。
    “我会叫她信的。”李弥说完转身就走。
    护国公看着失礼而去的李弥，脸上的笑容不改。
    -
    明檀回到长公主府，一回院，便见婢女们一个个垂着头，好似犯了大错。
    “怎么了这是？”明檀问怜月。
    怜月小心道：“回郡主，采彤又跑了。”
    明檀叹息一声：“又跑了？何时跑的，可寻了？”
    “昨日，已经派人寻了，但没找的。”怜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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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明檀默默地回到卧房，在榻上坐下，若有所思。
    婢女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等着郡主发落。过了好一会儿，明檀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跑了便跑了吧，到底是野物，留不住。”
    怜月咬了咬唇，道：“或许采彤不是跑了，而是去找郡主了。前几日，它总围着奴婢转，看上去好像很着急，奴婢没多想，以为它的饿了。现在想想，它大概是想问奴婢，郡主去哪了。”
    明檀怔愣住，她倒是没往这儿想……明檀坐在榻上，收托腮，沉思着许久都未言语。直到晚膳时分，明檀仍有些恹恹的。
    席上，长公主没有多问。晚膳过后，长公主叫明檀陪她散散步。娘儿俩在花园里，长公主才问道：“檀儿是有什么心事？先前不是好好的。”
    明檀微叹一声：“我带回来的那只红狐跑了。”
    “原是为这事，她们倒是禀告过我了，跑了便跑了吧，你想要，回头再寻一只便是了。”长公主道。
    明檀摇头：“怜月说，它可能是因为我这些日子不在府中，担心我，去找我了。”
    “怎么，它会说话不成？”长公主笑道，“就是她瞎猜的，檀儿不必往心里去。”
    明檀抿抿唇，没接长公主的话。她觉得长公主大概也不明白她这会儿的心思。
    明檀看看天边火红的云彩，好似采彤脖间的毛，幽幽道：“娘，我好像挺薄情的。”
    长公主失笑：“这话从何说起？那婢女只是瞎猜罢了，为着一只狐狸，竟把自己说到这个地步？娘也怀疑这狐狸是成精了，把我们檀儿迷惑了。”
    明檀也笑笑，微微垂下头：“其实也不光是对采彤，别的也一样。觉得无趣，觉得新奇，想要的时候，便要得到。身边有了别人，有了旁的乐子，便又将先前的丢开了。”
    长公主笑容微敛，驻足看着明檀，明檀也停下脚步，微微垂目，看着花园里才开好的绿菊，轻声道：“从前，我竟从来都没意识到。我这样，最后大概什么都留不住吧。”
    “檀儿长大了。”长公主道。
    明檀看向长公主，长公主拉着明檀的手，继续朝前走，道：“咱们这样的家世，身边永远不会缺人追捧，不会少乐子。自然不是人人都真心，甚至可以说几乎都不是，咱们自然也不是。来来往往的，都只是过客，咱们取之一二付诸真心，便足矣。对谁都真心实意的，才是傻子呢。这哪算得上薄情，是咱们檀儿，天生懂得取舍罢了。”
    明檀被长公主逗笑了：“在娘的眼里，女儿什么都是好的。”
    长公主也笑：“我女儿本来就好，再说，就算真的薄情，那也是好事。谁不道情字最伤人呢。况且，我们檀儿能自省至此呢！”
    经长公主这一番劝说，明檀心下倒是想开了许多。母女俩便说笑着，将话头转到徐蘅身上，过两日便是她生辰，母女俩商量着各自要送什么礼物给她。
    正说着，有婢女来回话道：“公主，郡主，外头护国公府世子求见。”
    母女俩皆是一愣，明檀甚至刷得一下脸就红了。
    长公主道：“可有说是何事？”未送拜帖，贸然上门，可是失礼之举。
    婢女道：“说是为了归还郡主走失的宠物，担心郡主着急，才贸然上门。”
    “哎呀，是采彤吧！”明檀闻言一喜，提起裙摆，便大步朝外走。
    “你急吼吼地做什么，叫人请进来便是。”长公主在明檀身后说了一句。
    明檀脚步一顿，手放下裙子，脸越发有些发烫。
    长公主吩咐婢女道：“将世子请到东花厅，再去请驸马去待客。”
    长公主走到明檀身边，见明檀脸发红，觉得闺女对李弥仍是在意的。也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惯孩子，才会叫檀儿举棋不定。若是在旁人家，知道两个孩子有了一些亲近，要么被狠狠打一顿，要么早就安排了婚事，哪由得她这样吊着李弥不放，却又不给个说法呢。
    “娘。”明檀小声唤了一声。
    “怎么？”长公主故意道。
    明檀嗫嚅：“我自己去抱回采彤就行，不用爹去的。”
    “让你爹会会他，挺好的。”长公主道。
    “哦。”明檀只有应下。
    说来也是怪，明明这些日子，明明没怎么惦记李弥，但是一听说他来了，明檀心下竟然也有几分雀跃，想要见见他，与他说说话。
    李弥抱着红狐，被人请进东花厅。他垂头看着手上的红狐，像抚摸珍宝一样抚摸它。
    明驸马听说李弥上门了，知道这位与自己的宝贝闺女有些“来往”，他忙赶往东花厅。快要走近时，明驸马便轻手轻脚地过去，远远地开始打量李弥。
    明驸马素来极少出门，终日只陪着长公主，与李弥见面的次数不多。他只见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一袭白衣，手上抱着一只红狐，瞧着倒像是画里走出的人，格外养眼。
    难怪惹得京城贵女为他着迷，样貌气度实在不凡，与他们他檀儿倒是相配。
    李弥其实已经听到明驸马的脚步声，也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心下实际紧张得很，他今日贸然上门，原只想着把采彤还回来，没想到竟被邀请进门，还要与明檀的父亲见面。
    明驸马在走近时，在收起窥探的姿态，大大方方地朝李弥走去。
    李弥也适时地抬头，将采彤放在脚边，向明驸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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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晚生李弥，见过驸马。”
    明驸马凑近了看看李弥，觉得他比远观更要俊美几分，“公子世无双”说的便是这样的人。难怪连檀儿都对他有几分意呢。
    “李世子请坐吧。”明驸马道。
    李弥一落座，采彤便蹿到他腿上趴下，叫李弥一时身子一僵，面露几分尴尬。
    明驸马笑道：“这是我们檀儿的小红狐吧。”
    “是，今日出门偶遇，认出是郡主之物。先前见郡主对其疼爱有加，恐郡主担心，贸然上门归还，请驸马海涵。”李弥恭敬道。
    明驸马看着这小狐狸，心道，这小玩意倒是会跑。这李家小子，怕愁没由头上门呢，它把人给领进来了。听说这小东西，原就是李家小子给明檀捉的呢……
    明驸马心里想着，嘴上只道：“无妨。小女先前也颇受世子照顾，世子不必多礼。”
    李弥听明驸马这么说，心都热了几分，只道：“晚生应当的。”
    “听说，你要进大理寺？”明驸马忽然问道。
    “是。”李弥应道。
    明驸马颔首，没有追问原因，继而又说些闲话。看似闲话，却是明驸马在暗中拷问李弥的学识。李弥才学过人，自然不惧明驸马拷问，几番下来，两人倒是聊出两分投机来。
    明驸马不住颔首，心下对李弥满意几分。
    乌金西坠，天边红云黯淡，眼看着天要黑了，李弥想着，今日怕是见不到明檀了。他一边与明驸马说话，一边轻轻抚着采彤，想着是时候告辞了，本来贸然上门就失礼，再赖着不走，就更失礼了。
    就在李弥准备提出告辞时，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而他怀里的采彤蹭得一下蹿了出去。
    李弥霍然站起身，只见明檀从花木后走了过来。
    明驸马见李弥这模样，心道原来也是强装镇定呢，他轻咳一声，李弥回过神，一时红了脸。
    “爹。”明檀抱着采彤来到花厅。
    “檀儿来了。”明驸马道。
    “嗯，听说李大人将我的狐狸送回来了，特来道谢。”明檀说着看了李弥一眼。
    李弥许久不见明檀，只这一眼，便叫他心跳陡然加快，神魂都要飞走。若不是明驸马在这，他怕是已经上前，将明檀抱紧在怀里了。
    第87章
    ◎“我与檀儿说的话，总是作数的。”◎
    李弥微微别着头, 不敢太过直视明檀。
    明檀给明驸马使眼色，叫他先离开。明驸马心下不情愿离开，但闺女主意大, 长公主又一味纵着她，他这个做爹的也做不了闺女的主，只好道：“檀儿，为父还有些事, 你替我招待世子。”
    明驸马说着用严父的目光警示明檀, 明檀却调皮地和他眨眨眼。
    李弥此刻已经决定心要从心口跳出, 险些忘了给明驸马行礼, 明驸马转头看他时，他才忙躬身道：“恭送驸马。”
    明驸马嗯了一声便离开了，明檀使眼色让婢女们也离开, 花厅内只剩下明檀与李弥两人。
    李弥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轻唤一声：“檀儿。”
    明檀挑目看了一眼李弥, 把采彤往他怀里一塞：“你把它抱回去吧。”
    李弥和采彤都被吓到了, 李弥看了怀里的红狐一眼，唇角一弯, 安抚被吓得有些炸毛的采彤。
    “只是巧合罢了。”李弥温声道。
    明檀娇哼一声：“哼，怎么不巧合到别人那儿去。”
    李弥听得明檀这话，心上似被轻丝拂过, 声音便也如丝轻软：“那这定是我与檀儿的缘。”
    明檀不吱声, 不看李弥，只看他怀里的采彤, 这小东西到底怎么跑到李弥那去的, 她当真怀疑这是李弥驯养好的, 不然怎么她一回府，就叫李弥有机会找来呢。
    李弥见明檀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我选官之事，已经定下在大理寺。这是我早先就决定好的事，所以没和你商量……”
    明檀抬眼瞪他：“你的事，和我商量做什么！”
    李弥笑道：“这不是怕你不喜大理寺的差事么。”
    “我有什么喜不喜的。”明檀脸微红，这人话里话外的，都把自己当一家人，真是不见外。
    “那檀儿也是同意的了，这样我就放心了。”李弥道。
    “若是我不喜，不同意，你便不去了？”明檀问道。
    李弥沉声道：“那我做完我要做的事，便辞了这差事，只做檀儿喜欢的差事。”
    明檀听出李弥话里有话，试探道：“你进大理寺，是有目的的？”
    李弥颔首：“是。”
    明檀闻言并没有追问，这都涉及大理寺了，必然不是什么好事，瞧李弥的样子，应当也不会想说的，于是明檀只随口应了声：“哦。”
    李弥不愿再说此事，调转话头道：“檀儿还记得，在去琅琊途中，我曾说过有一我亲手做的物件，要赠于你。”
    “啊，嗯，记得。”明檀道。当然，实际上，她已经完全忘了。她几乎每日都会收到各种各样的赏赐、礼物，哪能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呢。
    李弥见明檀这样，轻笑一声：“忘了啊。”
    明檀眼一横：“还不是你，说要送人礼物，这都过去多久了也不送，我巴巴等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忘了呢，也不好意思跟你提。”
    “好好，是我不好。”李弥温声笑道，他总乐意看明檀生气发火的模样，总觉得这样的她，瞧着亲近些，“那我明日便派人送来，或者我亲自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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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你还想天天来？”明檀嗔道。
    “想。”李弥颔首。
    明檀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李弥曾说过，愿意入赘长公主府之事，脸一时发烫，别到一旁道，“可不敢劳烦，世子怪忙的，还要与人夜会呢。”
    李弥听明檀说这话，心下既窃喜又担忧，忙道：“别人乱传的，檀儿信了？”
    “好好的，做什么别人会这么传？”明檀故意一副信了别人传言的模样，想听李弥解释。
    李弥忙将中秋那夜之事和盘托出，明檀听说李弥直接逃上房顶，没忍住轻笑一声。
    李弥见明檀笑了，才放心也跟着笑。
    “你逃跑做什么，为何不与她说清楚。”明檀道。
    李弥有些尴尬道：“我与她们师徒都说过了，但她们似乎并不听。且，我都逃走了，她们还能传出话来，我若当真与她说话，只怕传得话就更过分。”
    明檀轻咳一声：“谁叫李大人还未婚配呢，若是李大人定了人家，这不是没这些事了。”
    李弥心下大喜，急忙道：“檀儿这是同意了。”
    明檀急忙道：“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弥还以为明檀在暗示他来提亲呢，见她这样认真急切地否认，心下失望，眼里的火苗都灭了。
    “护国公夫人不是要给你议亲了吗？”明檀道。
    李弥见明檀追问至此，心下又觉得她终究还是在意自己，一时心底冷热交替，五脏六腑都觉得煎熬起来，沉声道：“我与檀儿说的话，总是作数的。”
    明檀明知故问：“什么话？”
    “我非檀儿不娶。”李弥道。
    此时天色已全黑，花厅那灯火不算特别明亮，明檀侧过脸，想要藏住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扬的面庞。她虽信李弥，但从他口中听到他解释，再听到他的保证，总觉得心里还是有种沁了蜜似的甜。
    李弥看着明檀的侧脸，终究问道：“那檀儿呢。”
    明檀被李弥这一问，嘴角缓缓回落，李弥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落。
    明檀没有回答，但没有回答便是答案。
    李弥将采彤放到地上，退后一步道：“天色不早，不便再打扰，我先告辞了。”
    明檀看看李弥，过了两息才应道：“世子走好，我叫婢女送你。”
    李弥深深看明檀一眼，转身离开花厅。
    明檀看着李弥离去的背影，心下感觉一股酸涩。她见到李弥是欢喜的，听到他说那些话是觉得甜蜜的，但不见他，也不觉得少了什么，她当下觉得自己并不想这就嫁给他，更无法给出任何承诺。李弥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明檀自己也不明白。娘亲说取之一二付出真心，李弥可以是那样的人吗？
    李弥一离开，长公主便派人来将明檀请了去。
    明檀此时有些恹恹的，进了长公主房中，草草行了礼，有气无力地在长公主身边坐下。
    “怎么了这是，李家小子惹你生气了？”长公主道。
    明檀摇头：“不曾。”
    “那这是？”长公主问道，“见了李弥不开心，不愿意见他？”
    明檀又摇头：“相反，我见到他挺开心的，他解释了他与柏绮漱的谣言，还说不会听护国公夫人安排亲事。我……我听了都觉得很开心。”
    “那他还说什么，叫你不开心了？”长公主问道。
    “他说非我不娶，问我呢？”明檀道。
    “檀儿怎么回了？”长公主看着明檀，见明檀歪着头，手撑着下巴，慵懒而烦恼。
    “我什么都没回，他便说天色不早，改告辞了。”明檀缓缓道，说完长叹了一声。
    长公主浅笑出声：“所以檀儿在为什么烦恼呢？”
    明檀放下撑着下巴的手，忽然站起身，道：“娘，我先回房了，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长公主没有阻拦也没有追问，只叫贴身侍女将明檀送回房中。
    明檀一回房，采彤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好像怕她走丢似的。明檀将它抱起，喃喃道：“看样子你真的是出去找我了啊，以后别找了，你丢了我都不会丢的。还有，不许去找李弥！”明檀说着揉揉它的小脑袋。
    翌日，明檀未出门。她从宫中回来，带了不少赏赐，今日正好整理库房加之为徐蘅挑选礼物。
    明檀带了几个贴身婢女，亲自去库房整理，看着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奇珍异宝，明檀自己一时都花了眼。
    “这么多，得好好挑一样了。”明檀自言自语，在库房挑来选去，都觉得不满意。虽说是奇珍异宝，但都是从小看到大的东西，看多了，哪还觉得稀奇。今年她生辰的时候，徐家兄妹也是花了心思的，送了一副清一居士题过字的古画，还有一架古琴，都是难得的宝物，还投她所好。
    徐蘅虽与她交好，喜好之物却不太相同，徐蘅喜欢宝石，越大越透越稀奇的，她就越喜欢。但她已经连续三年送宝石，再送宝石，总觉得太够敷衍。
    就在明檀发愁时，有婢女进了库房，对明檀道：“郡主，护国公世子派人给您送了一个大箱子过来，说是给您的礼物。”
    派人送来的，看样子李弥本来是没来……明檀心里想着，应道：“收下吧，抬到我房中。”
    婢女应声下去后，明檀也无心整理库房，她心下好奇，李弥准备了许久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她记得好像也和宝石相关的，他亲手做的。明檀先前以为李弥会为她手作一个首饰或者一套头面，毕竟做了这么许久，可婢女说是大箱子，那就不是首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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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明檀正好奇着，只见两个粗壮仆妇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了，瞧着似乎还挺沉的，也不知这一路，他是怎么运回来的。
    明檀打赏了两位抬箱子的仆妇，这会儿先前回话的婢女，将一封信递给明檀，道：“世子说，您先别急着打开，先看信。”
    “这么神秘。”明檀接过信，嘀咕一声。
    打开信一看，倒是没有多余的话，只叫她晚上在暗处再打开，再预备些泉水。
    明檀看着这大箱子，觉得碍眼得很，心道，叫我晚上再打开，那你倒是晚上再送来呀！
    一整日，明檀时不时地要看一眼大箱子，几次心里痒痒的，想要直接打开算了。但又想着既然李弥那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便只好忍着。
    明檀觉得此人定然是故意折磨她的，叫她一整日心神不宁，叫她一整日看到箱子就想到他，定然如此！
    第88章
    ◎“该不会心里的人，是李弥？”◎
    掌灯时分, 明檀房中灯火未燃。
    明檀坐在榻上，身前是李弥派人送来的大箱子，房中一点点变暗, 她在等彻底暗下来，再打开这个箱子。
    等了一整日，可别叫我失望！明檀看着那箱子，心下暗道。
    侍女们守在明檀身边, 也都十分好奇李世子给郡主送来的东西, 如此神秘竟要晚上才能打开, 莫非是夜明珠？
    终于, 房中彻底黑暗，明檀急迫道：“打开吧。”
    箱子是侧开的门，侍女们早就摸清怎么开了, 虽是摸黑也轻松地将箱门打开。
    箱门一打开，明檀便看到一片幽蓝的光，透过这个幽蓝的光再仔细一瞧, 这竟是一个山水盆景。前有水, 后有山，山上有松木, 幽蓝的光来自水底的石头。
    明檀忽然心一动，这该不会是李弥照着那个湖的样子做的吧……那日她没有应邀，李弥一个人去了据说是绝景的湖。
    他是要把绝景做给自己看, 来弥补自己的遗憾么？
    明檀看着箱中的山水盆景, 想象着当日若是跟着李弥一起去了，会看到怎样的景色。偌大一片泛着幽蓝光芒的湖, 倒映着万千繁星, 湖边花草芃茂……
    明檀又想起那些日子, 李弥入住驿站时，总是远着她的房，她以为他要疏远自己，其实是他要敲敲打打，担心扰她歇息。原来是在做这个……
    一种又酸又涩又甜蜜的感觉填满明檀的心，李弥何至于对她用心至此呢……
    反观自身，明檀发现，自己从未对李弥有任何用心之处。不光是对李弥，对任何人，她都不曾这样用心。这一刹那间，明檀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她应该当机立断，不能再拖了。
    侍女们也看呆了，原来世子送了郡主这样精巧的盆景，难怪要在晚上打开，她们感觉自己多看几眼，就要被吸进这个盆景里去了。
    “郡主，这个要摆在何处？”怜月问道。
    明檀被连月打断思绪，道：“将灯都点上吧。”
    婢女门得了吩咐，各自去点灯，房中亮起光，但盆景湖中的石头仍能看得出一些幽蓝的光。即便是在有光处，这盆景看上去也是机精巧。
    “放在多宝阁旁吧。”明檀道，“你们抬的时候当心些。”
    侍女们齐心将盆景从箱中抬出，抬到了多宝阁旁。明檀看看多宝阁上陈设的各色珍奇物件，又看看李弥赠于她的盆景，不知孰更珍贵。
    有了李弥送给她的这件礼做对比，明檀觉得自己给徐蘅挑的礼不够看了，最起码是不够有心意。
    徐蘅喜欢各色宝石，李弥用来做湖的这个石头瞧着晶莹剔透，还发着光，大概也算宝石了。若是有这么一块宝石，雕刻成徐蘅的属相，倒也算用心。只是一来她无原料，二来徐蘅生辰在即，赶不上做了。
    李世子送了郡主一个夜里会发光的精巧盆景，很快便传到了长公主夫妇耳中。
    翌日一早，长公主夫妇便都来瞧这个盆景。
    明檀没歇息好，闷着小脸迎接爹娘。明驸马去瞧盆景，长公主远远看了一眼，便陪在女儿身边。
    “怎么瞧着没歇好？莫非这玩意儿，夜里格外亮，扰着你了？”长公主道。
    明檀笑笑：“一点幽光而已，不算亮，且被多宝阁挡住，看不见的。”她又朝盆景处看了一眼，见她爹正在凑近了仔细瞧。
    长公主看着明檀，明檀瘪瘪嘴，抱起长公主的胳膊，下巴磕在她肩上，一言不发，只咿咿呀呀地哼哼。
    “怎么这是，一大早的就撒娇。”长公主轻拍明檀的手背，侧头看她。
    “不知道该送阿蘅什么礼物好。”明檀道。
    “竟是为这，我当你为回李世子的礼而发愁呢。”长公主道。
    明檀坐直身子，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一看她神色便知：“看样子檀儿没想着回礼。”
    明檀不自然地点点头：“我还真的一点都没想到，但我想了一点别的。”
    明驸马这会儿走了过来，赞道：“确实是个精巧的摆件，做工精细，取料讲究，怕是价值不菲。”
    明檀闷声道：“这是他自己做的。”
    “他还有这手？看不出来啊。”明驸马十分诧异。
    “嗯，他还会做各种鲁班锁，也很精巧。”明檀又道。
    “果真是个聪明的，鲁班锁给我解，我都解不开，他竟然会做。”明驸马又惊讶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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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长公主瞥了一眼明驸马：“你先回房，我与檀儿说会儿话。”
    明驸马倒想留下一起听听呢，但一见长公主脸色便乖乖离开了。
    明檀起身送父亲，等他离开后，又坐回到长公主身侧，倚靠着她，撒娇道：“娘，我该怎么办呀！”
    “李世子？”长公主道。
    “嗯。”明檀说着又朝那盆景看一眼，“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该有个决断才好。”
    长公主道：“那檀儿心下有主张了吗？”
    “就是没有主张，才烦呢，娘~~”明檀道。
    长公主笑道：“没有主张的时候，可不要贸然做决定。”
    明檀颔首：“娘说得对，我再想想，眼下先把阿蘅的生辰过了再说。娘，陪我挑给阿蘅的礼物吧，我总觉得什么都不够好。”
    明檀拉着长公主又进了库房。
    九月初八，徐蘅生辰，长公主一家三口都去定国公府。
    明檀到徐蘅闺房，徐家几个姐妹都在。徐蘅一见明檀来，欢喜迎上前：“你可算来了，前些日子天天在宫里不出来，我当你忘了呢。”*7.7.z.l
    “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我阿蘅的生辰呀。”明檀笑道，一旁的怜月将礼物呈上。
    徐蘅的侍女接过锦盒，单独放在一处。
    徐家的几位姑娘纷纷与明檀见礼，之后姐妹几个便去花厅，代徐蘅招待别的宾客去了。
    徐家姐妹一走，明檀便问徐蘅道：“三姑娘这是怎么了，瞧着强颜欢笑，感觉要撑不住了似的。”
    徐蘅面上笑容尽收，轻叹一声道：“我二婶在为她说亲。”
    “说的人，她不满意？”明檀道。
    徐蘅朝明檀招手，示意她耳朵过来，明檀凑过去，只听徐蘅道：“倒不是对那人不满意，而是她心里有了人。”
    明檀恍然，继而问道：“是什么样的人，莫非两家不能做亲？”
    徐蘅看明檀，明檀心一动，该不会三姑娘看上的人是李弥吧？这倒是也算奇怪，京城看上李弥的姑娘不在少数。
    明檀试探地问道：“该不会心里的人，是李弥？”
    徐蘅一脸无奈地点头：“是他。”
    “还真是……”明檀心道，这真是个祸害。
    徐蘅道：“我们姐妹都劝过她，她倒是也能听得进劝，所以也愿意嫁，只是心里一时要放下那个人有点难。”
    明檀觉得不太理解，徐三姑娘与李弥并不相熟，怎么就有这样的深的情感了，倒是她，算起来是与李弥关系最密的女子了，她感觉自己都没那么难放下。或许因为她本就是薄情之人？
    “你呢？”徐蘅问道。
    “我怎么？”明檀看徐蘅。
    “听说李弥去长公主府了，还给你送了一大箱子礼。”徐蘅道，“今日我生辰，最大，我要审你，你给我实诚些。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你事多，等下少不得要招呼宾客，等闲了再说。”明檀和徐蘅笑嘻嘻道。
    徐蘅笑看明檀，一边点头一边道：“哦~~有你这话，我算是审出一半来了，原来先前竟真瞒着我们呢！”
    “不是你想得那样！回头我与你细说吧。”明檀道。
    徐蘅一把抓住明檀的手：“今晚不许走了，留下过夜，总说得清。”
    两人正说着，林若瑜过来了。
    “在外头就听见阿蘅留檀儿过夜，你们要说什么私密话，我也要留下。”林若瑜一进屋边道。
    “好好，你也留下。”徐蘅起身拉着林若瑜坐在身侧。
    明檀已经铁了心要与两位好友坦白，便也高兴地道：“对，若瑜也留下，咱们好久没一起了。”
    “还不是你，先是忙着差事，后又躲在宫里不出来。”林若瑜促狭道，“结果还不是一回来，就被人堵上门。”
    “怎么都知道了！”明檀一时脸色有些尴尬起来。
    林若瑜越过徐蘅与明檀道：“可不就是都知道了，今日人多，你可小心些。”
    “不至于吧。”明檀嘴上这么说着，心下还真有忐忑起来。
    就连徐蘅都道：“确实要小心些，总归人一多，就难免会出事。”
    陆续有贵女前来，徐蘅带着明檀与林若瑜一起去花厅待客。
    花厅内外已经来了不少各家相熟的闺秀，见徐蘅过来，纷纷上前与她行礼招呼。
    明檀为着差事忙了几个月，这会儿再见这些贵女时，感觉她们看她的眼神好像与从前不太一样了。甚至一些还算相熟的，也只是草草行礼便离她远远的。
    到头来，只有徐蘅与林若瑜待她还如从前。
    不光明檀，徐蘅和林若瑜都感觉到闺秀们对明檀的疏离。徐蘅和林若瑜用眼神安慰明檀，明檀只朝她们笑笑，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她。
    徐蘅领着闺秀们在花园子里玩，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话。
    明檀与徐蘅、林若瑜三人在亭子里吃茶，只见有位妇人，领着一个身穿水蓝色衣裙的姑娘朝她们走过来。
    林若瑜道：“那是谁，怎么没瞧见过？”
    明檀觉得有点面熟，但一时没想起来，等她们越走越近，明檀看清来者面容才想起来。这不是裴昂的副将祝海的女儿，祝清悦么，她怎么来了？她家与徐家竟有来往？
    第89章
    ◎“要么嫁给他，要么彻底与他断了。”◎
    明檀与林若瑜都看向徐蘅, 徐蘅与她们面面相觑，似乎也不认识这位，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近, 明檀也没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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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与祝清悦一起的是徐家的三夫人，她领着祝清悦来到明檀三人跟前。互相见礼后，徐三夫人笑道：“阿蘅，这是我侄女祝清悦, 今日过来看我, 恰逢你生辰, 便带她来认认人, 她刚从琅琊回来，许多规矩可能不懂，你多带着她些, 三婶念你的好。”
    徐蘅看看祝清悦，与她们一般大的年纪，样貌也不俗, 便道：“三婶言重了, 既是三婶的侄女，便是亲戚了, 恰好我生辰，人多也热闹些。”
    徐三夫人笑道：“那好，三婶那边还有事, 你们姑娘家一处说话吧。”说罢, 她转头对祝清悦道，“听你蘅表姐的话, 姨母先去忙了。”
    “是。”祝清悦乖巧应下。
    几人目送徐三夫人离开, 徐蘅作为主人, 邀请祝清悦落座，一同吃茶。
    徐三夫人离开后，祝清悦有些局促，道了声谢落座。
    徐蘅看看祝清悦道：“清悦表妹一直在琅琊？一直未曾得见呢。”
    祝清悦道：“我是在京城出生的，后来父亲随裴大将军去琅琊，母亲带着我随军，就一直在琅琊了。”祝清悦说着，看了明檀一眼，并冲她浅浅一笑。
    徐蘅笑道：“清悦表妹倒不像是在西北待这么久的，这样水灵，倒像是江南来的呢。”
    祝清悦唇角扬起，看了三人一眼，道：“比不上各位姐姐。”
    徐蘅吩咐婢女给几人倒茶，多了个三人原本都不熟悉的人，几人说话便不如先前那样自在热络。尤其明檀，脸上淡淡的，话也少，茶倒是连吃几杯。
    以徐蘅与林若瑜对明檀的了解，知道郡主这是是觉得无趣了，且不愿与这位祝清悦相交。但这位祝姑娘倒是时不时地看明檀一眼，似乎先前便认识她，一副想要与她说话，却不敢开口的模样。
    明檀吃多了茶，给林若瑜使了个眼色，道：“我要回去更衣。”
    林若瑜忙道：“我同你一道去。”
    徐蘅知道她们是要躲开，便由她们去了。
    明檀与林若瑜走开后，林若瑜问道：“檀儿与这位祝姑娘在琅琊见过？”
    明檀懒懒道：“见过。”
    “难怪，她时不时瞧你一眼。”林若瑜道，“一副想与你说话又不敢的样子。”
    明檀浅笑一声：“可能我比较吓人？”
    “我看是别有用心。”林若瑜道，“徐家三房又不是没有姐妹，不与她们一处，偏生要叫三夫人带到咱们跟前来。”
    明檀笑看林若瑜：“若瑜竟是这样想的。”
    林若瑜小声道：“这也不稀奇，你这样的身份，想要往咱们身边凑也不稀奇。那个柏什么的，先前不也总想往咱们身边凑么。”
    明檀与林若瑜边走边小声说着话，两人走到僻静处，听到假山后有两人在说话，声音不算大，但此处僻静，明檀还是听得很清楚，她们在谈论她和李弥——
    “若是真的讨厌，怎么会一起当特使，又同去琅琊，这一路同进同出的……”
    “可不是，好一招欲擒故纵，世子还真就吃这套了。”
    “我看福安夫人的那位弟子，定赢不过她，你想想，她可是从小就开始算计了。”
    “人家那样身家，那样容貌，还从小就算计，谁能赢得过。”
    “……”
    林若瑜脸色早就变了，想要上前，被明檀给拦住，她轻轻摇头，拉着林若瑜走开了。
    “怎么，你就这么容着她们诋毁你？”林若瑜气道。
    明檀道：“阻止得了她们，自然还有旁人在别处说，今日这日子闹开了，阿蘅脸上不好看。”
    林若瑜想想也是，道：“就这么便宜她们了。”
    明檀笑了：“不过是说两嘴，不痛不痒的。”
    “你这会儿嘴硬呢，之后回去，别气得再床上打滚！”林若瑜白了明檀一眼道，她是知道明檀什么性子的。
    “何至于此！”明檀回瞪了她一眼。
    两人悄声离开，回到徐蘅院中。
    徐家花园里，徐蘅与祝清悦坐了没一会儿，祝清悦便道：“阿蘅表姐，你与明檀郡主是手帕交？”
    徐蘅笑笑：“清悦表妹先前见过郡主？”
    祝清悦咬咬唇，点头道：“在琅琊见过，那会儿郡主对我倒是和气的……”
    “郡主对谁都和气的。”徐蘅道。
    徐蘅这话一说，祝清悦倒不好再说明檀未接她的帖子了，便只颔首道：“郡主风华无双，叫人想要亲近她。”
    “倒也不是谁都能亲近得了的。”徐蘅缓缓道。
    祝清悦心下恼恨，觉得徐蘅瞧不起她，但她家中到底不如徐家，她想要接近明檀，亲近李弥，总得走徐蘅的路子，便知好强颜欢笑。
    徐蘅有些懒得应付她了，既然檀儿见过，却又不愿与她接近，她对这位祝表妹便也没了耐心。这会儿正好又有客到，徐蘅便道：“四妹和五妹在花厅，表妹过去寻它们吧，我这儿还有客。”
    祝清悦本想借徐蘅的势认识更多人，没想到徐蘅直接赶她走，她也是有自尊的人，被这样怠慢，总不好再赖着不走，便起身告退。
    明檀与林若瑜在徐蘅房中稍作歇息后，便又叫婢女带着她们去寻徐蘅。
    途中，明檀与林若瑜遇见了先前在假山后说她“闲话”的两位，两人见了明檀如往常一般受礼客气，全然瞧不出，就在不久前，这两人曾在假山后议论她。
    明檀朝两人笑笑，林若瑜却只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好像被人议论是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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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两人慢悠悠地找到徐蘅，见那位祝清悦已经不在徐蘅身侧。
    “你们倒是躲得快，檀儿说说，她怎么惹到你了？”徐蘅拉过明檀小声说道。
    明檀笑道：“她想惹呢，没惹着。”
    这会儿，又后来的闺秀过来与明檀见礼，明檀对她们都淡淡的，徐蘅要待客，她便只与林如瑜一处。
    明檀看着熟悉的一张张脸，只不过半年没怎么与这些人一处，瞧着她们竟觉得陌生起来，有些人从前关系倒也说得过去，这会儿她也淡淡的，提不起兴致来周旋。
    “檀儿怎么了这是？”林若瑜见明檀兴致不高，小声问道。
    明檀笑道：“没事。”她说着拉过林若瑜的手，“还是你和阿蘅最好。”
    “那是自然。”林若瑜被明檀这话取悦了，便没有继续追问明檀，她一眼瞧见祝清悦在与京中闺秀们攀谈，便道，“这位倒是一点都不收敛，想要攀高枝的心，一点都不藏。”
    开宴前，徐蘅得空来与明檀说话，面上似乎带着怒。
    “怎么了这是？”明檀问道。
    “那位祝清悦，竟是冲着李弥来的，当着三妹的面说了些话，又惹得她不开心。”徐蘅道，“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
    明檀一时竟有些尴尬，道：“她在琅琊见过李弥。琅琊那地方，哪有京城公子这般出众，也不能怪她动心。”
    徐蘅道：“不知你在替谁说话，总之这丫头不是个安分的。”
    “也不是你正经表妹，何必管她。”明檀道。
    “我不管她，但要管你，今日被人旁敲侧击问了不少话，晚上你总要给我交代清楚。”徐蘅道。
    明檀笑着应了。
    徐蘅的生辰宴，明面上没出什么乱子，热热闹闹的结束了。但关于明檀与李弥的话，却在闺秀中传了不少。
    晚间，明檀与林若瑜留在徐府。三人躺在一处，徐蘅与林若瑜一左一右，支起胳膊等明檀发话。
    明檀见她们两人这般，无力笑道：“真是逃不过这一日。”
    “赶紧说，从头到尾交代！”林若瑜已经等不及了。
    明檀便将李弥对她做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不少，除了两人的一些亲密举动，基本上都与这两位姐妹说了。
    徐蘅与林若瑜两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竟是一样神色。
    “……送了我一个盆景，是因为先前我拒绝与他一同夜游，于是他一个人去了，在当地取材，亲手做了许久……”明檀一直说到最近的事才住了口。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林若瑜率先开口道：“他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不动心？”
    徐蘅也道：“真没想到李弥对你竟到这种地步了。檀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明檀左看看徐蘅，又看看林若瑜，道：“你们今日都听到别人怎么说我的了吧……”
    林若瑜急得坐起身，指着明檀：“我就说你要急，看你当时不在意呢。”
    “是有人说你对李弥欲擒故纵，从小算计？”徐蘅显然也听到这话了。
    “嗯。”明檀应道，“但这也不是全部……”
    “说到底，你更在意自己的面子。”林若瑜道。
    “都说了，这不是全部。”明檀道，“就觉得没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少了他，我也不见得就不开心，当然，他若是要娶别人，我可能也会难受几日。”
    徐蘅啧了两声：“檀儿，我们今日也算新认识你了。”
    林若瑜跟着点头。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薄情？”明檀道，“但我见到他还是挺开心的呢……有时候甚至想与他亲近些，可是见不到也不怎么想……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林若瑜和徐蘅，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看着明檀，一时竟有些同情起李弥来。
    徐蘅叹道：“也就是皇上太后、长公主太纵着你，你才能这般，这若是换成别人家姑娘有这样的事，哪由得你这般胡来！”
    明檀想想自己与李弥牵过手，拥抱过，甚至李弥还亲吻过她……
    “所以，我不能这样了！”明檀道，“我得与他做个决断。”
    “什么决断？”林若瑜道。
    “要么嫁给他，要么彻底与他断了。”明檀道，“总之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第90章
    ◎与李弥彻底断了◎
    林若瑜和徐蘅对视一眼, 徐蘅道：“我瞧着你不像想嫁人的样子。”
    明檀也坐起身，看看两位好友，点头道：“是呢, 你们也瞧出来了，我确实不想嫁人，可总不好再耽误人家，也不好再惹是非流言。”
    “所以, 你是要和他断了？我猜李弥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才送了礼, 竟然得到这个结果。”林若瑜道。
    明檀叹息道：“若不是他这礼实在太用心, 我还不会这么快做决定呢，我就怕到时候，我被他的用心蒙蔽, 因此失去判断，然后糊里糊涂嫁给他。”
    徐蘅这下也躺不住了，她坐起身, 一脸无奈地看着明檀：“你说的那个难道不应该是被感动, 怎么就成了蒙蔽？”
    明檀鼓鼓腮帮子，嘟哝嘴：“我不想因为他对我用心就嫁给他, 他对我用心是他的事，我想弄清自己的心。”
    徐蘅与林若瑜都明白了，说到底, 明檀还是自己对李弥并没有到了非嫁不可的地步。明檀并没有像传言说的那样欲擒故纵, 从小就算计李弥。相反，她先前对李弥的厌恶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 即便李弥对她这样用心, 仍不能打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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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比起对方的心意，明檀更看重自己的心。
    “真的决定了？”林若瑜问道。
    明檀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道：“嗯，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今日与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看清了自己的心，还是断了吧。”
    徐蘅道：“你不看别人的心，但日后未必再有人，如李弥这般对你用心，你届时又当如何？若他的这份用心在你与他了断后，全部用在旁人身上，你又如何？再有，万一将来，真出现那么一个人，你的心意，也不被别人珍视呢？”
    徐蘅说了一长串话，林若瑜连忙附和：“阿蘅说得对，你再想想清楚。还有，你先前也说了，见到李弥也是喜悦的，这难道还不够？你到底要怎么样的心意，才算是中意此人了？”
    明檀左右看看两人：“你们都好懂啊，你们可都有中意之人？想嫁之人？”
    林若瑜和徐蘅两人同时瞪了明檀一眼，异口同声道：“说你的事呢！”
    徐蘅又道：“我们可不会像你这样胡来，家里也不可能准的，长公主太纵容你了。”
    林如瑜跟着连连点头。
    明檀头埋在臂弯里，嘻嘻笑了两声，听着丝毫不为自己的胡闹而决定羞愧，反而有种得意。
    “瞧瞧，瞧瞧，长公主当真把她给宠坏了。”林若瑜对徐蘅道。
    徐蘅看看明檀，道：“我这心里怎么还有点羡慕。”
    “要说这话，全京城也没有不羡慕她的。”林若瑜道。
    明檀闷闷地笑了两声：“你们也想胡来呀。”
    “我们是想有人纵着，让我们胡来！”徐蘅说完又躺下，她要躺下时拉了明檀一把，明檀又去拉林若瑜，三人一个接一个，又都躺下了，一时间徐蘅的闺房里笑成一团。
    三人闹过一阵，明檀睡在中间平躺着，徐蘅与林若瑜在她两侧，侧着身子面对她。三人又开始说话，一直到三更才睡。
    翌日明檀在徐家用过午膳才回长公主府。
    回府后，明檀便去寻长公主。明檀决心将她与李弥之事有个了断，欲将此事告知长公主。
    长公主这会儿正在看账册，见明檀过来，放下手上的账册，朝明檀招手：“檀儿回来了，过来娘身边。”
    明檀在长公主身边坐下，看了眼案几上的账册道：“娘亲在忙啊。”
    “不忙，檀儿有事与娘说？”长公主将账册推远些，专心与明檀说话。
    明檀颔首：“嗯，娘，先前我说要好好想想的事，现在想清楚了。”
    “李世子的事？”长公主问。
    “嗯。”明檀重重点头，“我决定了，还是与他彻底断了吧。”
    长公主看着明檀，过了几息才道：“真的决定了，与她们俩也都说了？”
    “嗯，决定了。”明檀道，她心下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非要与李弥在一起的理由与情感。她对李弥的好感，也不过是她当时身边无旁人，无聊作祟，且他又生的那副皮囊，对她又那样体贴，一时意乱情迷不过如是。
    长公主笑笑：“檀儿决定了就好。”
    明檀朝长公主身边挪了挪：“娘会不会也觉得我太胡来了？”
    “这算什么胡来。”长公主不以为意道，“檀儿只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造次，自有娘去收拾。”
    明檀觉得长公主昨日在徐家或许也听说了什么，这会儿心下才有了自己确实在胡闹的实感。
    但胡闹到此为止了，明檀心道。
    明檀回到自己院中，决定给李弥写封信，一旦下定决心，写封信并不是难事。只是李弥送给她的奇花和盆景，她想着要不要还回去。最终明檀决心交给李弥去决定，她在信的末尾添了一句话，问这两样东西的去留。
    写好信，明檀便问了一嘴从琅琊带回来的花。
    怜月道：“花在花房里养着，花匠说不太好养活。”
    “嗯，我知道了。”明檀随口应道。
    明檀又走到盆景旁看看，做得真好，也不知做了多久，费了多少心才做得，以后李弥这份心，又会给谁呢？想到这，明檀心里仍是有一丝不舍。
    只是这份不舍，不足以动摇她的决心，她将心交给怜月，道：“派人悄悄送给李世子，别被人瞧见。”
    怜月接了信便下去吩咐，很快便回来了。
    明檀看着怜月空手而归，知道信已经送出去，到底叹了口气，之后她便手托腮坐在窗边，许久未动身。
    李弥从国子学出来，雪风便迎上前，小声道：“世子，大喜事！”
    “何喜之有？”李弥道。
    雪风背着人，将信塞进李弥手中，雀跃道：“长公主府的人送的信，肯定是郡主写给您的，感谢世子的赠礼呢！”
    李弥闻言心下亦是一喜，他忙将信塞进袖兜，从雪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飞奔回府。
    回到护国公府，李弥直奔书房，将门关上后，小心翼翼地从袖兜里取出信来。
    李弥一看抬头的称呼是李大人，心下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迅速地将信扫了一遍，看到信上的内容后，手便微微颤抖。
    明檀的信写得十分客气，与他断绝之意却丝毫不委婉。
    她在信上感谢他在西陵那桩差事上对她的帮助，感谢他在裴家帮她化解危机，感谢他一路上的照顾，也感谢他赠予的花与盆景。感谢过后，便说自己深思熟虑后，觉得无法再接受他的好意，不愿耽误他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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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李弥从送西陵三皇子与七公主回西陵途中，就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这会儿终于死了。
    他捂着心口，忍不住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编，他揪在心口的手就越收紧一分。
    他曾经的担忧全都成了事实。
    他们明明才见了面，见面时，她对他也并非全然不在意……怎么短短几日，他就收到这样的信。
    李弥看了几遍信，信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能背下来。他想着这些日子，明檀对他的态度，心下明了，他先前的猜测果然对了，他不过是她无趣旅途中的乐子罢了。回到京城后，她不再需要他了，轻飘飘地一封信，就要断绝两人之间的联系。
    李弥甚至觉得明檀对他仍有两分仁慈，竟郑重地写信来了，而不是直接不了了之。
    雪风敲敲书房门，推门进来，笑嘻嘻来到李弥跟前，本想问郡主写了什么，一看世子脸色，便住了口，不敢问了。
    李弥见雪风进来，平静地将信收好，一言不发来到书案前，随手取了本书看。
    雪风挪着步子来到李弥身侧，见世子虽在看书，却久久不曾翻页，且书房中也愈发暗下来，世子却似乎丝毫都没发现。
    雪风到底忍不住，小心问道：“世子，您不给郡主回信吗？”
    “不必了。”李弥平静道。
    “您和郡主吵架了吗？”雪风我呢道。
    若是吵架才好呢，李弥太喜欢明檀生气的模样，那时候，她才对他有三分在意呢。
    “多嘴。”李弥道，“吩咐你的事如何了？”
    “回世子，晓玲珑已经带着他师父的尸骨回乡了，小的派了人一路跟着呢。”雪风道。
    “嗯。”李弥应了声，继而又用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如此，这桩差事便彻底结束了。”
    雪风还是有些不死心，世子对郡主的心意，他再知道不过了，世子眼前这般模样，定是与郡主之间出问题了，于是便道：“您不要把这事与郡主说一声吗？”
    “你没事做，就去把院子里的落叶扫扫。”李弥道。
    雪风一听这话，终于闭嘴了。
    李弥取了张纸，欲给明檀回信，可落笔后，也只能写下“檀儿”两字，之后便再也无法落笔。终究，他将那张纸团成一团，丢进铜盆里烧掉了。
    明檀一直等着李弥的回信，等了两日没收到，以为他大概是接受了，便将与李弥的事丢开不说不想。
    但李弥亲手做的那个盆景依然在明檀房中，怜月发现，郡主偶尔会朝那个盆景看一眼，之后便会有片刻的沉默。
    第91章
    ◎没有看李弥一眼。◎
    这日, 明檀进宫给太后请安，出宫时，被人拦住了去路。
    “宁世子？”明檀认出拦路者, 是忠勇侯世子，宁毅身穿羽林军盔甲，明檀一时没认出来，直到他开口叫住明檀。国子学选官已经结束, 宁姨进了羽林军。
    “是我, 在下有事请郡主帮忙。”宁毅冲明檀拱手。
    “是为乐阳？”明檀立马就想到此处。
    宁毅道：“正是, 请郡主去探望她……若是能劝动她回家, 就更好了。”
    明檀看看宁毅，一脸刚正之气，眼神坚毅, 一看便是忠臣良将之才。
    “你去看探望过她吗？”明檀道。
    “她不肯见我。”宁毅神色略有动容。
    明檀对乐阳与宁毅之事也有所耳闻，知道是宁毅一直坚持不退婚，要等乐阳。
    “我会去见她的, 不过到底要不要劝她, 得见到她本人我才知道。”明檀道。
    两息过后，宁毅道：“如此, 便多谢郡主，末将差事在身，告退。”
    宁毅退后两步要离开, 被明檀叫住：“宁世子,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乐阳吗？”
    宁毅道：“我等她。”
    “那她若是不要你等呢？”明檀问。
    “她要不要，我都等。”宁毅说完便离开了。
    明檀看着宁毅的背影, 微微一笑, 这宁毅瞧着倒是个深情的, 就是不知乐阳是怎么看待这份情意的。
    明檀上马车后，怜月问道：“郡主，您要去见乐阳县主吗？”
    “嗯，本来就准备去的，一直有事耽搁了，月底外祖母寿辰，看乐阳肯不肯回来给外祖母贺寿。”明檀道。
    怜月道：“若是她不肯呢？”
    “那也只能随她了。”明檀叹道，先前邱家与赵探花的事闹得实在过大，后来武安侯府又因刺杀她被抄家，乐阳放不下也是难免。
    马车摇摇晃晃，经过永安大街时，明檀听到街上吵吵嚷嚷，马车渐行渐慢，最后停了下来。车夫对明檀道：“郡主，前头好像出事了，许多人围着看热闹，马车过不去。”
    “怜月下去瞧瞧出什么事了。”明檀道。
    怜月得了吩咐下马车，明檀也掀起车帘往前头看。可惜她只看见人头攒动，街面被堵得严严实实，出事的地方，瞧着位置应当是一家老字号布庄。
    明檀见看不出什么热闹，正欲放下车帘时，却见人群的另一边，几人骑马而来，领头的正是已经是大理寺正的李弥。明檀手一顿，车帘从她手中散落。
    看样子是有刑案了，明檀坐直身子，心下嘀咕一句，劳动大理寺出马，只怕还不是普通的刑案。
    外头吵吵嚷嚷，明檀似乎听到李弥说话的声音了。
    自从明檀给李弥去了信，两人便没有任何联系，也不曾见面，已有半个月。明檀这些日子，已经恢复到了从前。平日里，照旧陪伴爹娘，进宫给太后与皇上皇后请安，得空再与徐、林二人一处玩乐，轻松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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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明檀一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果然有没有李弥，对她并无任何影响。
    但刚才，远远地就那么看上一眼，明檀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是加快了。她长舒一口气，再次掀开车帘，布庄前聚在一起的人已经被驱散，四下离开，看不见李弥的身影。
    怜月很快回到车上，回话道：“郡主还记得两年前董家布庄和朱家瓷器行的案子吗？”
    明檀想了两息道：“好像是有这么桩案子，我想想……是董家三姑娘原本与朱家大公子定亲，结果这个朱大公子瞧上了四姑娘，想要董家换人嫁，董家不愿意两个姑娘受委屈，便退了亲。朱大公子不死心，想要玷污四姑娘，四姑娘不从，便失手杀了她，之后这位朱大公子在狱中自尽了……我就记得这些，当时闹得满京城都知道呢。”
    “郡主记得没错，就是这个案子，刚才奴婢去问了，这案子似乎另有隐情呢。”怜月道。
    明檀颔首：“不然大理寺也不会出手了。”
    怜月看了一眼明檀，小声道：“郡主看到李世子了？”
    明檀这才注意到自己说漏嘴了，便嗯了一声。
    怜月又看看明檀道：“奴婢也瞧见了，李世子，如今应该叫李大人，瞧着好威风，大理寺的官服也很适合他。”
    “是么。”明檀应了声，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怜月便不敢再说了，但她心里总觉得，郡主心里肯定还在意李大人。别人不知道，她是很多事都看在眼里的。怜月觉得，也就是郡主这性子，若换成别家姑娘，只怕婚事早就定下来了。
    永安大街疏通了，马车继续前行。经过董家布庄时，明檀似乎又听到李弥说话的声音。明檀没有掀开车帘瞧，马车很快驶过。
    李弥从董家布庄出来，看到长公主府发马车，他朝车厢望了一眼，翻身上马，朝与明檀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明檀回到府中，先去见了长公主，明檀提到宁毅找了她，说自己这两日就去见乐阳。
    长公主问道：“你自己一个人去？”
    “嗯，我悄悄去就行了，老成王殿下肯定不想我大张旗鼓去找乐阳。”明檀道。
    长公主笑道：“他们家有事求人，还敢有意见不成。”
    明檀也笑：“我自己也不想太惹人注意。”
    “檀儿真是长大了，稳重了。”长公主叹道。
    “怎么娘好像不想我长大似的。”明檀道。
    长公主笑笑，没接明檀的话茬，只道：“你一个人去的话，娘安排两个好手跟着你。”
    “好。”明檀应道。
    明檀回到房中，更衣时，朝李弥送的盆景瞧了一眼。
    隔天一早，明檀一身轻便装束，带着怜月与几个随从去城外的宁心庵。
    从长公主府到宁心庵，有一个多时辰的车程。明檀枯坐无趣，不知怎么，忽地想起李弥曾经给她玩的鲁班锁。他说还有别的样式的呢……
    明檀轻轻摇头，将这个思绪抛开，掀开车帘朝窗外看去。
    已是深秋，出城后，秋意更浓，这样的好时节，倒是适合出游。
    巳时下，明檀到了宁心庵的山门外。下马车后，明檀看到山门下的平地上停了几驾马车，并一些马匹。
    明檀朝其中一匹白马看了两眼，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等明檀榻上山门石阶，走出十几步，她忽然想起来，那好像是李弥的白马。她又转头看了眼，发现视线被挡住了，看不到。
    “郡主怎么了？”怜月问道。
    “无事。”明檀道。
    宁心庵离着京城有些远，香火不算太旺，但胜在清净，明檀沿着石阶上去，快要走到顶时，有一比丘尼迎了下来。昨日长公主已经派人告知宁心庵，郡主今日将要到访。
    “明施主。”来者对明檀行佛礼。
    “大师。”明檀回礼。
    “贫*7.7.z.l尼法号慧心，施主请。”慧心做了请的手势。
    “慧心大师请，”明檀道，“我在山门下看到有车马，可是另有香客？”
    “是，一位在寺中暂住的居士家人过来探望。”慧心说着，停顿片刻道，“另有大理寺的大人，来问话，与庵中无关，施主请放心。”
    明檀心一跳，大理寺的人，那匹马果然是李弥的，怎得这么巧……明檀想着，还是避着些的好。
    “乐阳可好？”明檀问道。
    “萧施主很好，听说您来瞧她，她很高兴。”慧心道。
    明檀被慧心领着，经过宝殿，朝后面的禅房走去。明檀担心撞上李弥，便四下留心，若是遇上了，自己好避开，或有个心理准备。
    “明施主，这边请。”慧心领着明檀，穿过竹林小道，来到一处幽静的禅房。
    “此处倒是雅静。”明檀称赞道。
    慧心笑道：“京城偶有香客、居士会来此地暂住。”
    两人说着，到了这片禅房的院门处，这会儿院门开着，明檀隐隐听到里头有人说话，似乎还有女子在哭泣。
    明檀看看慧心，慧心神色如常，道：“是董居士，她家人来看她，大理寺也是找她问话。”
    董居士？那是董家的姑娘了，李弥正在查两年前的案子，而如今有董家姑娘，正好也在庵中修行。
    “可是京城董家布庄的？”明檀问道。
    “正是，董家三姑娘。”慧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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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明檀了然，当年的事，她只知道朱家大公子与董家四姑娘死了，倒是不知董三姑娘如何，原来竟也到宁心庵修行了。李弥正是为了这桩案子来的。
    一想着李弥这会儿就在院中，明檀便不太想进去，但她人已经到院门口，再躲开好像有点太刻意了，只好随着慧心进院。
    明檀脚一踏进禅院，正好看到李弥从一间禅房里出来，身上穿着大理寺的青色官服。
    李弥抬眼看见一身轻便秋装的明檀，脚步一顿，整个人呆愣住。
    明檀心下早有准备，在李弥看向她的那一刻，将头略转，与身边的慧心说话，错开与李弥四目相对的机会。
    “乐阳便在此处，在哪一间？”明檀问慧心。
    “在最东边儿那一间。”慧心道，说着她与李弥颔首示意。
    而明檀只朝最东边乐阳住的禅房看去，没有看李弥一眼。
    第92章
    ◎“郡主，世子追上来了。”◎
    李弥一直目送着明檀进了乐阳的禅房。
    “诶？那是不是明檀郡主？”李弥的下属诧异问道。
    李弥收回目光, 嗯了一声，道：“看样子这个董三姑娘没说实话。”
    “属下也觉得，她一直在顾左右而言它, 真正涉及四姑娘和朱大公子的事，全都含糊其辞。”
    “我去找住持问问，你们先留在着，留心董家人的动静。”李弥道。
    “是。”
    李弥离开禅院去找宁心庵的住持, 在出院门前, 他又朝乐阳的禅房看了一眼。
    乐阳的禅房内, 明檀看着眼神一脸素净, 身穿宽大法袍的乐阳，一时没有认出眼前之人。若不是她鬓角的青丝仍在，整个人与慧心一般无二。
    “乐阳？”明檀哪怕认出她来, 语气也带着些试探。
    “表姐，是我。”乐阳声音有些颤抖。
    明檀心说，还好没叫她明施主, 然后再自报一个法号……
    明檀笑笑：“我来看看你, 这儿倒是清净得很。”明檀说着环视了禅房一圈。
    乐阳指着佛案前的蒲团道：“表姐请坐。”
    慧心这会儿道：“两位施主请便，贫尼先告辞。”
    “大师请。”明檀回礼道, 乐阳也跟着行了个佛礼。
    慧心离开后，乐阳又请明檀落座，两人一人一个蒲团, 隔着佛案落座。
    明檀笑眯眯地看着乐阳, 乐阳起先还能与明檀对视两眼，很快便垂下眼, 不敢看明檀。
    到底还是明檀先开的口：“乐阳不欢迎我来吗？”
    乐阳急忙抬头道：“没有, 没有, 表姐能来看我，我高兴得很。”
    “那你怎么看都不敢看我？”明檀道。
    乐阳被明檀这么一问，又想垂下头，但她硬撑着看向明檀，道：“我，愧对表姐。”
    “这话从何说起？”明檀笑道，“乐阳没有做任何愧对他人的事吧。”
    乐阳先是摇头，接着又垂下头，落下一滴泪来，颤抖着道：“不，表姐因为我，差点出了事。”
    明檀轻叹一声：“又不你买凶杀我，你为什么要自责。”
    “可是这事，就是因我而起。”乐阳道。
    “与你无关，照你这样说，是我多管闲事在先。”明檀道。
    “不不不，表姐是我为好，却因我受连累。”乐阳满脸愧疚，明檀觉得自己幸亏没出什么事，真要出事的话，乐阳怕也是活不成。
    明檀见乐阳这样执着于自己的想法，不听人劝，甚至有点儿想让李弥来劝劝她，告诉她到底谁是罪人，谁该受罚，因为李弥对是非对错的看法与乐阳正好是完全不一样的。
    正好李弥还在这儿呢……
    明檀心下想着，到底还是放弃了，两人已经断了联系，自己刚才又假装没瞧见他，这会儿有事再去找他，似乎不太好。
    明檀看看乐阳，手托腮，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她环顾一下禅房：“这儿怪僻静的，要不我来给你作伴吧？”
    “啊！”乐阳惊得叫了一声，“不不，表姐你不能。”
    “看到乐阳因我而自责自此，我心里也不好受，这全是我的错啊！”明檀痛心疾首道。
    “不，表姐什么错都没有……”乐阳忙双手握住明檀的手臂，“表姐，这儿不适合你。”
    “待一段日子看看吧。”明檀一副铁了心要留下的模样。
    乐阳看得出明檀这是故意在激她，心下感念，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急得要哭。
    明檀见她这样，忽而冲她笑笑，握住乐阳的手道：“你是为自己恕罪，为我和邱家祈福才来这吗？”
    乐阳一边点头，眼泪随着她的点头而落下。
    明檀叹道：“那你就不顾成王殿下，不顾世子夫妇，不顾宁毅了？”
    “我……”乐阳一时说不上话来，这些话她娘也曾与她说过，可她一想到邱宜珍要刺杀明檀，想到邱宜珍的死，想要邱家的下场，总觉得是自己的错，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乐阳，你在这儿，我不认为，你在这禅房里吃斋念佛就能为谁祈福，为谁恕罪，不但不能，还增加了你自己的罪过。”明檀正色道。
    “罪过……”乐阳怔愣住，看着明檀，连眼泪都忘了流。
    “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吗？你难道不该侍奉双亲？不该履行婚约？”明檀道，“你如今不过是躲在这里逃避一切，仗着家里人宠你，没有为难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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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乐阳张张嘴，握着明檀胳膊的手松了下来，缓缓地垂在身侧。
    “你在这，吃斋念佛几个月，心安了吗？”明檀问。
    乐阳摇头。
    明檀颔首：“这才对，你若心安了，才真是个不忠不孝之人呢。”
    “表姐，我错了。”乐阳喃喃道，“你说得都对，我只是躲在这儿而已，什么祈福都是借口罢了。”
    “月底太后生辰，你这几日抄点经书，届时呈上，便无人敢说你闲话了。”明檀道。
    “表姐……”乐阳感激地看着明檀。
    “也不必太感谢我，我只不过想要有始有终，你的事，开始是我插手的，我总要管到底。”明檀笑道。
    乐阳重重点头，心下对明檀越发敬重。
    明檀也没想到乐阳这么容易说服，心下颇有些得意。她细想想，成王府的人定然对乐阳太过宠爱，不会对她说太重的话，才叫她能一直躲着。
    果然她们都是被家里惯坏了的，明檀微微一笑，故意道：“乐阳，昨日有人找我了哦。”
    “谁？”明檀突然开口，乐阳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谁，一个羽林军将军。”明檀道。
    乐阳脸顿时红了，知道明檀说的是谁。
    “哎呀，这是知道我说的谁啊，选官才多久，你就收到信儿了？看样子你凡心未了，佛祖不会收你的。”明檀打趣乐阳。
    “表姐……你别打趣我。”乐阳道，“是他，派人送信来告诉我的。”
    明檀见乐阳的神情便知她对宁毅还是有意的，站起身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来时瞧见这山上景色不错，你陪我走走吧。”
    “好。”乐阳忙也站起身。
    出门前，明檀给怜月使了个眼色，怜月会意，先行出门。
    乐阳不明所以，明檀只冲她笑笑。
    怜月出门看了一眼，只见院中空无一人，便回身对明檀点点头，明檀这才和乐阳出门去。
    出了门，乐阳四下看看，道：“表姐是在躲着谁吗？李世子吗？听说他今日来查案来着。”
    明檀看一眼乐阳：“就说你不是诚心礼佛，什么闲事你都管呢。”
    乐阳被明檀逗笑了：“我只是瞎猜的。”
    明檀哼了一声，拉着乐阳的胳膊抓紧往外走，以防李弥突然从董四姑娘住的禅房里出来。
    明檀想得虽好，可她刚出院门，却见李弥迎面走来了……她拉着乐阳的胳膊一收紧，转头与乐阳说话：“这儿的景致真是不错，偶尔来小住倒是可以的。”
    “是……是的……景致确实好……。”乐阳会意，附和着明檀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朝李弥看去，只见他正朝明檀看过来，眼眸深幽，叫她不敢直视，她忙转头，继续与明檀说话。
    两方就这么擦肩而过，明檀依然没有看李弥一眼。
    等李弥从他们身边走过，乐阳感觉到明檀的手明显松弛了下来，两人又走出去一段，乐阳转头，见李弥已经进了院，才小心问道：“表姐，你和李世子怎么了？”
    “无事，无事。”明檀道。
    “可是表姐，你很紧张啊……”乐阳道。
    “我才没有。”明檀忙道，松开挽着乐阳的手。
    乐阳看着这个刚才还和她说大道理，这会儿却明显有些慌乱的明檀，噗嗤一声笑了。
    明檀瞪她，乐阳主动挽上明檀的胳膊：“表姐~~跟我说说嘛，你和李世子此去琅琊一定发生很多事吧，说给我听听。”
    “你还是去听住持念经吧。”明檀道。
    “表姐，说说嘛！你为什么不敢看李世子呢？”乐阳道。
    “不敢？！”明檀怒回，“我只是不想见他罢了！”
    “对对对，那到底为什么呢？感觉你们一定发生了什么。”乐阳笑道。
    明檀自然不会和乐阳多说，大步朝前走，乐阳比明檀矮一些，光追上她的步伐就很费力气了，见明檀不愿意说，也不敢再追问。
    另一边，李弥的下属也在问他道：“大人，郡主是不是在躲着您啊？”
    李弥冷冷看他一眼：“再去问董三姑娘一遍话。”
    “不是已经问过两遍了吗？”下属道。
    “再问。”李弥说着，转身出了院。
    下属觉得，李大人这是恼羞成怒了。但没办法，他还是得照做，谁叫人家是自己上峰，还是个了不得的天才，才来没多久，就已经俘获了寺卿的心，已然把他当做寺卿的继任者来培养了。
    李弥出了院门，跟在明檀与乐阳后面，朝后山走。
    当然，他可不是为了纠缠明檀，他是为了查案，刚才住持说，董三姑娘经常一个人到后山去，他想到她常去的地方看看，这样更能揣度出她的心思。
    “郡主，世子追上来了。”怜月耳力好，听到后头有脚步声，回头看见李弥，忙对明檀道。
    明檀心猛地一跳，想回头看却又不愿意，只道：“他查案呢，跟咱们没关系。”
    第93章
    ◎她是在为李弥落泪吗？◎
    明檀听怜月说李弥跟上来了, 虽说没有回头瞧，却下意识地留心背后的脚步声。她听到李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便越来越快, 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乐阳身量不如明檀高，被她挽着胳膊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她。
    “表姐，表姐……”乐阳气喘吁吁小声哀求明檀，想要让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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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明檀看一眼乐阳, 稍稍放慢了脚步, 她头微微偏了一些, 到底没有回头看。
    李弥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人后头, 原本早就该转弯去别的方向，但见明檀这样忙不迭的躲着他，心下便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又跟着她们一段。
    李弥看着明檀的背影，心下盼着她能回头看他一眼，但他只看到明檀越走越快, 似乎对他避之不及。
    何至于此呢……李弥心被刺痛, 捉弄明檀的心思也歇了，转身走近了身边的小道。
    怜月回头看了一眼, 见李弥去了别的路，小声对明檀道：“郡主，世子去了别的路。”
    明檀哦了一声, 忽地脸有些发烫, 脚步缓下来，道：“就说他不是跟着我, 为着查董家的案子了, 对了, 乐阳，你与董家这三姑娘可有来往？”
    乐阳道：“几乎无来往，最近见面招呼一声。这位董姑娘，平日不怎么说话，若是偶尔照面，她也会避开我，似乎很胆小。”
    “这样……”明檀应了一声，心下想着前世这案子是如何了解的，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许是当时自己怒气未消，不许旁人提李弥之事，才对此事毫无记忆。
    明檀道：“你还是早日归家吧，董家牵扯了一桩案子，你与她同住一个禅院，总归不太好。”
    乐阳听明檀这样一说，当下便有些害怕，忙道：“我听表姐的。”
    明檀笑笑：“这就好，你回去后，也别说是听我的劝，只说自己想明白了。”
    乐阳不解地看向明檀：“为何？”
    明檀道：“你自己想想就懂了。”
    乐阳一时不吱声，明檀也放眼望向深山，两人沿着石阶缓缓地走着，深秋的山景别有一番韵致，明檀先前狂跳的心，渐渐恢复如常。她忽地觉得自己似乎太多在意，倒显得自己还放不下李弥似的……
    再见到他，就放寻常些吧，明檀心道。
    明檀与乐阳两人走到一处凉亭，两人进去休息。乐阳道：“表姐，我明白你的用意了。”
    “嗯，明白就好。早些回去吧，月底太后生辰，我想在宫宴上见你呢。”明檀浅笑道。
    “我一定到。”乐阳郑重应承，之后她带着小心问：“表姐，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呢？”
    “谁让你叫我表姐呢。”明檀笑道，其实当时她也只是顺手帮她而已，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来。乐阳如今的人生与前世已经全然不同了，对她来说，应当是好事吧。
    乐阳见明檀神色诚恳，心下越发感动，几乎红了眼眶，这回不是为别的，只为这份表姐妹的情谊。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日头正当空，快到用斋饭的时辰，两人便又回禅房去。
    院内已经安静下来，董三姑娘的禅房门紧闭着，听不到人声。
    李弥已经回去了啊，明檀心下嘀咕了一句。
    明檀在宁心庵用了斋饭，又歇个午觉，睡醒后，又与乐阳说了会儿话，申时上才离开。明檀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董三姑娘的禅房，门还是紧闭着，寂静无声。
    乐阳将明檀送下山门，山下平地上只剩下他们长公主的车马，李弥的白马以及不见踪影。
    “表姐，等我回去了，我去长公主府找你。”乐阳站在马车下，对车上的明檀道。
    “好，我等你。”明檀冲乐阳摆摆手。
    明檀回到长公主府，正好是晚膳时分。
    长公主府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长公主问道：“乐阳如何？肯回家了吗？”
    明檀颔首：“嗯，只略劝说几句便想明白了。”
    长公主笑道：“檀儿如何劝的，怎么成王府的人就办不到，忠勇侯府的人也不成呢？”
    明檀便将自己与乐阳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明驸马在旁道：“这不就是一些寻常话么？”
    明檀笑道：“可不就是寻常话，许是她就在等我呢吧。对了，乐阳与那个董三姑娘住在同一个禅院，董家最近官司缠身，我觉得不太好，娘，您派人去和成王府说一声，叫他们明日便去把人接回来。”
    明驸马还不知道董家的官司，好奇问了一嘴，长公主倒是知道，草草跟明驸马解释几句，转头便对自己的贴身婢女道：“你去成王府说一声。”
    婢女应声下去了。
    长公主问道：“檀儿见着那位董三姑娘了？”
    “不曾，大理寺的人今日去问话，我才知道她与乐阳住同一个禅院。”明檀只说大理寺，没提李弥，但她脸色微变，还是被长公主给瞧出来了。
    长公主当即没说什么，晚膳过后，长公主将明檀叫到自己房中，这才问道：“你见到李弥了？”
    “娘怎么知道的？”明檀道。
    长公主笑道：“因为你提到大理寺的时候，脸色不太对，如今李弥又在大理寺，大理寺除了他还能有谁叫檀儿变了脸色？”
    明檀嘟起嘴：“娘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多在在意他似的。”
    “那到底还在意不在意？”长公主问。
    明檀双手拧在一处，外头看着长公主，脸上的神情显得无辜又烦恼，她忽然，没来由得滚了一行泪出来。明檀感觉到泪滑过脸庞，才注意到自己落泪了，她比长公主还要诧异几分，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
    “我怎么哭了。”明檀看着自己指尖的泪，喃喃道，说着眼泪还在不停的流，没有抽泣声，只是默默流泪。
    “檀儿……”长公主心疼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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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明檀泪眼婆娑地看着长公主：“我……我没想哭的……”
    长公主叹气，走到明檀身边，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明檀头靠在长公主的肩上，从无声落泪渐渐开始抽泣。
    明檀靠着长公主的肩哭了许久，长公主一直没说哈，只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过了许久，明檀才抬头看长公主，眼睛苦的红红的，比先前瞧着愈发委屈几分，她瓮声瓮气地道：“娘，我真的不想哭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长公主拿了帕子为明檀拭泪，道：“有时候，心事藏得太深，连自己都察觉不到，檀儿，你再仔细想想。”
    明檀委屈地道：“我真的没有放不下呀。”
    “那为何流泪呢？”长公主道，“难不成，还是说檀儿还有别的烦心事？不是在为李世子落泪？”
    明檀自己也说不清，从前她觉得自己看清自己的心了，可这会儿无缘无故这样落泪，叫她一时六神无主起来。
    明明这些日子，都没怎么想到那个人，怎么会放不下呢？有什么放不下的呢？诀别信也是她写的，她明明深思熟虑过的，压根就没有后悔过……
    可是，到底为什么娘亲在问她那句话时，她会落泪呢，明檀不明白。
    她是在为李弥落泪吗？
    明檀没有回答长公主的话，接过长公主手上的帕子，道：“娘，我没事，先回房去了。”
    “回去吧，再好好想想，就算你反悔了，也不要紧，不是什么大事。我和你爹当初成亲之前，娘也反反复复好几次呢。”长公主笑道。
    明檀抿唇，信都写出去了，还能反悔吗？那她成什么人了！明檀原本迷茫的心，因长公主这句话，竟又明朗起来，她才不会反悔！
    明檀给长公主行礼，转身回自己院中，她原本走得很快，每走一步都告诉自己一声，她不会反悔，也不是为李弥落泪。
    走着走着，她慢了下来，因为心下一个念头跳了出来，或许，她真的还是有点放不下李弥的。
    夜色降临，明檀想起在琅琊时，李弥送她回院。明檀踱着步，看着墨蓝色的天上，一弯淡淡的月。
    回到院中，明檀更衣时，瞥见那个盆景，心一横道：“把那个盆景收到仓库里去。”
    怜月看看明檀，又看看那个盆景，小心道：“放到仓库，那些植物怕是会死的。”
    “那就摆到我瞧不见的地方去！”明檀狠狠道。
    怜月有些无奈地看了明檀一眼，不知郡主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越是这样，越是在意李世子的表现啊……但这会儿怜月什么都不敢说，毕竟郡主今日心虚很不稳定，才又哭过。
    于是，怜月带人将那盆景移到了明檀平日不怎么去的偏房中，又暗中叮嘱侍女好生伺候，别叫水臭了，树死了。或许郡主哪天，就想明白了，又想要这个了呢。
    明檀睡下后，仍为自己今日的落泪耿耿于怀，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她仍觉得，做下的决心，不能反悔。若是她这次反悔了，与李弥和好后，又反悔呢……岂不是越闹越难看？
    翌日一早，明檀进了宫，她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得找出那个想要害她的人。
    明檀一连几日，几乎都早出晚归进宫去，有时还会留宿在宫中。
    乐阳在明檀去过的隔天就被接回成王府，老成王派人送了重礼给明檀。明檀每日进宫，叫想要见她的乐阳扑了空。
    明檀在宫中，与表兄妹们一处，面上是为着商议为太后贺寿，背地里，一个个地留心他们，想要看看谁对她最有恶意。
    可惜，明檀一连多日与这些表兄妹们一处，还是没能察觉出来，谁对她有恶意。一直到太后生辰都过完了，明檀也没有任何发现，反而觉得他们个个对自己都很好。
    明檀疑心，或许还没到那个时候，毕竟离她前世被下毒，还有几年呢……
    这日傍晚，明檀从宫中出来，准备上马车回府，却见李弥迎面朝她走来了。
    第94章
    ◎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啊。◎
    明檀心下一慌, 想要快速上马车，可她与李弥对视上，脚步不停使唤的停下, 眼睁睁地看着李弥一步步朝她走近。
    她甚至没能移开与李弥对视的视线，直到李弥走到近前，她才略微垂下头——他又要寻我做什么？明檀问自己。
    “郡主，我有要事告知。”李弥走到明檀跟前, 没有寒暄, 未行礼, 但语气疏离而恭敬, 他称呼明檀“郡主”。
    “何事？”明檀语气冷淡，神色拒人千里。
    李弥看着明檀，略有些失神, 明檀微微垂眸，不与李弥对视，见他几息没有吱声, 才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 李弥才回过神来，他往后退了半步, 又往前半步，道：“晓玲珑失踪了。”
    明檀心下一凛，微蹙眉头道：“怎么回事？”
    李弥见此时身边又有人经过, 便又往后退了半步, 道：“他送他师父的尸骨回乡安葬，我的人一直在看着他, 前几日夜里, 他悄无声息的失踪了, 没有回京，附近也没有任何人看见他的踪影。”
    明檀看看李弥：“李大人有什么想法？”
    李弥神色凝重：“我担心他会去西陵找七公主。”
    “这……”明檀眉头又皱紧几分，“应当不会吧，他找七公主做什么呢？”
    李弥看着明檀，微叹一声道：“不是所有人都和郡主这般，对‘情’字无动于衷的。我会继续查晓玲珑的去向，郡主若有什么吩咐，派人告诉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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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李弥说完，不等明檀回话便又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明檀看着李弥离开的背影，整个人愣在远处。过了好几息，李弥已经上马走了，明檀从心底升腾出一股怒气，盖过了先前的惊讶与诧异。
    “他，他刚才说我什么！”明檀怒问身边的怜月。
    怜月哪敢复述李弥的话，只道：“郡主别理世子，他就是乱说的，许是还恨郡主抛弃他呢！”
    明檀更气了：“什么话，我何曾抛弃他了，我们本就什么关系都没有！”
    说完，她不用怜月搀扶，径自上了马车。上车后，明檀心里还想着刚才的事，她越想心底越生气，他凭什么这么说她！她只是拒绝了他而已，难道拒绝他就算薄情寡义了？那他李弥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子呢！他才是对情字无动于衷的人吧！
    还有，他刚才那是什么模样，瞧着比她还急着避嫌呢，莫非家中已经在议亲了？思及此，明檀心下愈发烦躁不安，整张脸都涨红了。
    明檀气了一路，直到回到长公主府，脸上的怒气都没消。
    长公主夫妇今日不在府中，明檀回到院中，吃了茶点，心绪渐渐平息，这才腾出心思来想晓玲珑与七公主之事。
    李弥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应该就有这种可能。她以为西陵的差事早就完了呢，没想到李弥一直在做着后续的事，他确实心思比自己细腻，想得也多……
    明檀甩甩头，心道怎么还念起他的好了，今日还没被他气够不成！
    明檀想，凭晓玲珑的本事，混进西陵应该不是难事，哪怕混进西陵皇宫，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真的会为七公主做到这个地步吗？他们两人这样的身份悬殊，就算晓玲珑到了七公主跟前，两人又能怎样呢……只怕西陵皇室发现晓玲珑的身份就会要了他的命，说不定还要借机生事，找大梁的麻烦。
    早知道，那时候不让他们见面了！明檀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耳中便又回响起李弥对她说的话——“不是所有人都如郡主这般，对‘情’自无动于衷的”。
    所以他们宁可冒着挑起两国争端的风险，也要成全这段情？
    明檀想起她看的话本子里，为了一个情字，倾城倾国也是有的，不光话本子里，就是史书上也有呢。
    明檀长叹一声，这事怕是不能瞒着了。
    晚间，明檀歇下，想起七公主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临近半夜，明檀猛地坐起身，一拍自己的被褥，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为这个情字，做到什么地步！”
    明檀决心，晚半个月再上报给皇上。届时，晓玲珑应该已经不在大梁境内。他此后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选的。
    心下有了决断，明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明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后，头一件事便是想着给李弥回个话。
    早膳过后，明檀叫侍女取来笔墨纸砚，准备给李弥写个纸条说一下自己的决定。但一想到，她上次给李弥写的信，他都没回，昨日见面又是那样场面，便不肯下笔了。
    而且，他还说自己无情呢！
    于是，明檀决定叫府上的小厮去给李弥带句话就成，不给他写信。
    李弥近来为着董朱两家的案子奔波，如今又添了晓玲珑逃跑之事，成日十分忙碌。下值后，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留在大理寺看卷宗。直到天擦黑，李弥才收起卷宗，准备回府。
    长公主府的小厮在大理寺附近埋伏了许久，终于看见李弥从大理寺衙门里头出来。
    “李大人，李大人。”
    李弥被人叫住，他一看来者，身长脸方，眼尾有颗痣，便知是长公主府的。前些日子他去宁心庵查案，明檀郡主的护卫里便有此人。
    “找我何事？”李弥问道。
    “我们郡主说，半个月后，她会禀告皇上。”方脸护卫小声道。
    “等半个月？”李弥反问道，“郡主真这么说的？”
    “是。”方脸护卫道。
    李弥瞬间就明白了明檀的用意，不由得嘴角微扬，声音柔和几分道：“郡主还有说别的吗？”
    方脸护卫摇头：“郡主只交代了这一句话。”
    李弥颔首道：“我知道了，回去告诉郡主，就说我都听她的。”
    “是。”方脸护卫传了话，又得了回话，转身离开了。
    护卫离开后，李弥边往马厩走，边喃喃自语：“等半个月，晓玲珑应该已经出大梁了。”
    他们很有可能真的要闯大祸，李弥一时心情竟十分好起来，一直回到护国公府，嘴角才回落。
    李弥一回府，雪风便迎了上去，小声道：“赵大人在国公爷书房呢。”
    “京兆尹？”李弥问道。
    “是。”雪风道。
    “我知道了。”边走边道，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侍女，正是护国公身边伺候的。
    “世子，国公请您去书房。”侍女道。
    李弥冷冷道：“我要先回房更衣。”
    侍女道：“那您快些，有客在。”
    李弥没有回话，径直朝自己院子走去。
    这个时候，京兆尹竟然不避嫌，主动找上门来，有什么用意，李弥不用猜便知道，定是为了董、朱两家的案子来。
    两年前正是这位赵大人审的此案。
    李弥回到书房，更了衣，又慢悠悠用了膳，问了三姑娘今日如何，最后才慢悠悠地往护国公的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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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李弥到了书房，只见赵大人正陪护国公下棋。
    “父亲，赵大人。”李弥到两人跟前，给两人见礼。
    赵大人见李弥来了，忙站起身，起身时，袖子不小心将棋盘上的棋子给拨乱了。
    “世子爷多礼。”赵大人道。
    李弥看看棋盘，他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以他父亲的棋艺，这局赵大人应该会赢的，这会儿棋盘被他故意弄乱了。
    “李大人寻我？”李弥开门见山问道。
    赵大人笑道：“偶尔路过、路过，来给国公爷请安。”
    “赵大人请坐，却之也坐吧。”护国公道。
    李弥并不落座，只道：“既然不是找我的，那我先回房了，明日还要起早查案。”
    赵大人见李弥要走，看了一眼护国公，护国公便道：“急什么，来陪李大人手谈一局，适才我都要输了。”
    “哪里哪里，国公爷谦虚了。”赵大人道，“世子可否赏脸？”
    李弥没吭声，走道棋盘前，将刚才被赵大人故意用袖口拨乱的棋子，一枚枚的用房回了原位，道：“继续吧。”
    赵大人和护国公一直看着李弥，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说李弥是妖孽，他进来才多久，怕是只看了一眼，竟把所有的棋子都记住了？
    “世子好本事。”赵大人一时有些心虚。十月深秋的日子，他竟有点要冒汗。
    “赵大人请吧。”李弥道。
    赵大人看着棋盘上已经归位一子不错的棋局，一时手竟有些颤抖，犹豫了好久才落下一子。很快，李弥就将赵大人杀得投子认输。
    “世子好记性，好棋*7.7.z.l艺。”赵大人道。
    “承让，若是无事，我先回房了。”李弥站起身道。
    护国公看了一眼赵大人，赵大人也起身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府了。”
    “却之，你替为父送送赵大人。”护国公道。
    李弥没有拒绝，今日赵大人已经来了护国公，他送或者不送，与他说没说话，在外人看来都是一样的。不如让他和赵大人谈谈，看能不能问出点事来。
    李弥和赵大人出了护国公的书房，李弥一直没有开口。
    赵大人心下叹气，这护国公世子也太沉得住气，又有那样的聪明才智，只怕是糊弄不过去。
    “世子在大理寺可还好？”赵大人犹豫半天，开口道。
    “多谢大人关心，我很好。”李弥道。
    “呵呵，董、朱两家的案子是世子在查？”赵大人又问道。
    “是，说起来，这案子当初还是赵大人判的呢。”李弥直接挑明道。
    “呵呵，是我判的。”赵大人笑道，“当时证据确凿，朱大公子也认罪了。”
    “是，甚至他主动投案了，也未曾用刑。”李弥道。
    “正是，正是。”赵大人忙道。
    “当时赵大人就没有一丝怀疑吗？朱大公子既然是这么穷凶极恶之人，为何在犯了如此大罪之后，竟然会主动投案，甚至在狱中自尽？”李弥问道。
    “也不是没怀疑，但是当时朱董两家都认可了……”赵大人道。
    “朱大公子自尽前，可有人去探过监？”李弥打断了赵大人的话问道。
    “嘶，我倒是想不起来了……”赵大人道。
    李弥道：“烦请大人明日查了告知下官一声。”
    赵大人：“……行。”
    “大人放心，我只秉公查案。”李弥道。
    赵大人心说，他就怕他太秉公了，显得他玩忽职守……但他这会儿也不敢做得太过，话也不敢多说，他敢肯定，他说的每一个句话，每一个动作李世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毕竟他是看一眼就记得棋盘上所有棋子的人……
    李弥送走赵大人，回到书房，在纸上写下这些日子，他查的董朱两家案子的种种线索，写了整整三大张后，李弥长叹一声——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啊。
    第95章
    ◎“还不就是说你对李弥有情！”◎
    自从被李弥说对“情”字无动于衷后, 明檀心下时不时地会忍不住琢磨这句话，想着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对“情”无动于衷。
    她思来想去，发现一个事实, 若是她真的动过情，那也只有对李弥一人而已……偏偏这话，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呢，实在气人。
    时值深秋, 长公主府最后一茬菊花在盛开。这日, 长公主从宫里回府, 忽然说要开赏菊宴。
    “赏菊宴？这个时节, 菊花都要开败了。”明檀不解道。
    长公主道：“一年到头赏花宴，有几回是真的要赏花。”
    “那娘是为何？突然要开赏菊宴，劳心劳力的。”明檀知道长公主其实不太乐意旁人到府上来。
    “还不是为你那几个表哥、表弟。”长公主道, “他们都到适婚的年纪了，你外祖母和你舅舅、舅母想着叫我帮着看看呢。”
    “啊……”明檀微微半张嘴，有些惊讶, “竟是为这事, 那不是得请许多人来？”
    “可不是。”长公主脸上有丝毫不耐烦，“但这是大事, 他们托我，倒也不好推辞。”
    明檀颔首，笑道：“我会帮娘的。”
    长公主看看明檀, 欲言又止, 最后到底只应了声好。明檀也看出来了，娘亲其实也想问她对自己婚事怎么看, 但因为对她的宠爱, 最终没问。
    长公主府要开赏花宴的事, 很快便在京城传开。更有知情知传出话去，这次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是为宫中的皇子们挑选皇子妃。一时，京城勋贵人家的后院，都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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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徐家和林家也不例外，徐蘅和林若瑜因着和明檀要好，两人没少被家中姐妹、表姐妹打听长公主的喜好。被问得烦了，两人索性一起躲到明檀这儿了。
    明檀听了两人的抱怨，咯咯笑道：“还真是难为你们了。”
    “可不是，一个个地巴不得嫁进皇家呢。”林若瑜道，“反正我是不乐意的。”
    徐蘅叹了一声：“你家还好，我家倒是竭力想让我嫁呢，我就说怎么这样好，一直由着我不说亲，原来是是在这等着我呢，早知如此，还不如我自己早早相看呢。”
    明檀和林若瑜都看徐蘅，明檀有些惊讶：“竟有此事？”
    徐蘅无奈点头：“可不就是有这事，还是我娘亲口说的。说我与你关系好，长公主对我也熟悉，好像我活该要当个皇子妃似的。”
    明檀有些恍惚，因为她忽然想起，前世不也有这事么？甚至她们当时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后来徐蘅和林若瑜都没有嫁入皇家，林若瑜在十九岁那年，突然很仓促地嫁了一个武将，后随军去了边关；徐蘅在她离世的时候，与她一样，没有嫁人。且最终挑选的皇子妃与明檀关系也都一般，她才一时没想起来。
    “你放心，有我和我娘呢，你不想嫁，就不嫁。”明檀笑道，这话她前世也说过，不过她前世没有说后来的话，她问两人，“说起来，你们有想过将来要嫁什么样的人吗？”
    徐蘅摇头道：“没有想过，也想不出来。”
    林若瑜想了一会儿，道：“如果非要选的话，我想要嫁一个武将呢。”
    明檀笑笑，原来她们看来仓促，林若瑜却是早就心里这么想了。
    两人都看明檀，问她：“那你呢？”
    明檀看看两人，叹了声，摇摇头道：“有人呢，说我是个对‘情’无动于衷之人，所以我呀，这辈子怕是嫁不成了。”
    林若瑜和徐蘅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李弥说的？”
    明檀缓缓点了两下头，继而语气便有些不悦：“真的，他当我面这么说的，是不是特别过分。他自己都拒绝了多少人，还好意思说我！”
    徐蘅掩嘴笑道：“那他是没见着这会儿的你，若是见着了，一定不会这么说了。”
    “阿蘅这话是何意！”明檀警惕地道。
    林若瑜跟着笑：“还不就是说你对李弥有情！”
    明檀顿时脸红了，嚷道：“才没有！他本人都觉得没有了。”
    “没有你脸红什么，他觉得你无动于衷那是他笨。”徐蘅道。
    “倒是头一次听人说李弥笨。”明檀笑道。
    林若瑜道：“檀儿，你该不会后悔写信与他绝交了吧？”
    “自然不后悔！”明檀忙道，“又没想过嫁给他。”
    徐蘅和林若瑜见明檀急了，也不继续追问她，她们都知道明檀的性子，再追问下去，日后就算明檀心里后悔了，也会因为面子上过不去，而不与李弥和好。在她们看来，明檀心里还是有李弥的，若是檀儿一定要嫁人，那李弥也算比较合适的了。
    明檀见她们不再议论她与李弥之事，心下也松了口气，又将话头转移到此次的赏菊宴上。
    赏菊宴虽说是长公主府办，但宫里还是送来的拟定的邀请名单。
    明檀在长公主书房，看到了这份名单，皆是京城数得上的勋贵人家的姑娘，徐蘅和林若瑜自然在列，乐阳也在列，当然她是来作陪的。
    叫她意外的是，这名单上竟然还有祝清悦和柏绮漱。这二位的家世可与皇子妃的身份不配，宫里怎么会送出这样的名单来，也是怪事。
    “檀儿觉得这名单不妥？”长公主道。
    “就是看到了祝清悦和柏绮漱，她们两人的家世似乎寻常了些。”明檀道。
    长公主笑道：“总要有些家世寻常的衬托一番的，这不上头还有乐阳呢么，也不都是为着选皇子妃。再者，你觉得她们家世一般，祝家其实也算世家，福安夫人更是不用说了，她们也算来得。”
    明檀心道，但是她们不都是心仪李弥么，还会来参加选皇子妃的赏菊宴？
    名单上还有一人叫明檀很在意，那就是护国公府的三姑娘，这位三姑娘，明檀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后来听说身子不好一直养着，没想到她竟然也受邀了……
    “娘，我帮您写请帖吧。”明檀道。
    “好，我本来想叫你父亲写的，檀儿肯帮娘真是太好了。”长公主笑道。
    明檀命侍女研墨，照着宫里送出来的名单写帖子。长公主在旁看着闺女写字，赞道：“我们檀儿的字越发好了。”
    “也就娘能夸得出口了，近来疏于练习，已经不能看了。”明檀笑道，她忽地想起一事来，笔一顿，一滴墨落在纸上。
    先前李弥曾说要带她去拜访清一居士呢，自己为着要与徐蘅和林若瑜一起没有跟他去。之后没多久，她就给他写了决裂信，这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若是当日，徐蘅与林若瑜没去找她呢，她是不是已经跟着李弥去见过清一居士？那他们现在又会如何？
    “檀儿？”长公主见明檀呆愣着，笔上的墨将信笺洇湿了一大团。
    “嗯？”明檀回过神，看了眼信笺，默默将这张写废的了信笺丢掉，重新蘸墨书写，这回她换了个字体，不再用清一居士的字体。
    长公主看看明檀，她虽不知这里头有什么因由，但她直觉猜到，明檀刚才因该是想到了李弥。她不由心下暗暗叹气，就连她也看不透闺女这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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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明檀一口气写好了所有请帖，手都写得酸了。
    长公主命人端了温水来给明檀净手，又给她抹了白玉膏，让怜月给她揉按了好一会儿。
    怜月给郡主按手时发现，郡主有些呆呆的，不知道在思虑着什么。
    如今，京城各家都在等着长公主府的请帖，几位皇子，正妃侧妃，要选不少人呢。就算选不是，也是各家夫人相看儿媳妇的好时机。
    李弥刚从大理寺回府，在门口恰好遇上了长公主府来送请帖之人，来的还是那个方脸护卫。
    护卫本该将请帖送到门房，但他被李弥给叫住了。
    “你是长公主府的吧，为何来此？”李弥忙着查案，还不知长公主府赏菊宴之事，心下以为是明檀又给他写信呢。
    只见护卫掏出信来，李弥呼吸一滞，好像连心跳都停了一下。
    “回世子爷，小的是来给夫人和三姑娘送请帖的。”方脸护卫道。
    李弥一听这话，先是诧异，接着心凉了一半，原来不是檀儿给他写信呢，他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给我吧。”李弥道。
    “是。”方脸护卫双手将信封呈上。
    李弥将信封揣进怀中，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来到书房，将信笺取出，摩挲着上头的字——这是檀儿手书的啊。虽然没有用与他相似的字体，但李弥还是一眼便认出来明檀的字迹。
    李弥将信笺拆开，取出里头的请柬，将短短的请柬看了又看。
    这并不是写给他的，但这请柬曾经檀儿之手，这信上的字是檀儿所写……李弥一遍遍摩挲着请柬，心下想着明檀写下这请柬时的样子。
    末了，他从自己的信笺里，取了一张同样的，又照着明檀的字迹重新写了一份，等墨迹干了之后，派人送到正院。
    李弥其实想要将请柬扣下，他不愿夫人与三姑娘去长公主府，不愿意明檀见到她们，也不想让她们见明檀。但涉及皇家，李弥只有慎重行事，以免给檀儿添麻烦。
    第96章
    ◎明檀做了个梦，梦见李弥成亲了，还一下子娶了两个◎
    赏菊宴在即, 明檀帮着长公主操劳宴席事宜，但她也没忘了还有件要紧的事还没办。
    李弥这些日子没递信儿过来，可见他没有寻到晓玲珑, 这么多天过去，晓玲珑应该已经离开大梁，进入西陵境地了。
    赏菊宴前两日，晚膳过后, 明檀说有事要与长公主商量。长公主以为是为着赏菊宴的事, 心下颇为欣慰。
    母女俩来到长公主的书房, 侍女奉茶后, 明檀便叫她们都下去了。长公主见把她的贴身婢女都遣走了，觉得明檀不是为赏菊宴之事，她又以为是为李弥。
    母女俩隔着书案坐着, 明檀先吃了两口茶，又看看长公主的脸色。
    长公主见明檀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敢说是样子, 笑道：“怎么, 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还怕娘吃了你不成？”
    明檀又吃了口茶, 放下茶盏，道：“是有件事，要说了不得呢, 也不见得, 但确实也挺重要的。”
    “说吧，不管什么事娘给你担着呢。”长公主道, 除非明檀要举兵造反, 不然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是她不能担着的？
    明檀见长公主这么说, 冲她笑道：“那我可说了娘不要被我吓着。”
    “说吧，说吧，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长公主道。
    “娘，你还记得西陵的七公主么？”明檀道。
    “这怎么会忘，他们才回去没多久。”长公主诧异地看着明檀，竟然不是为李弥的事。
    “这事，就与七公主有关……”明檀开始与长公主说七公主和晓玲珑之事，明檀说着看看长公主，见长公偶尔会拧一下眉头，大多时候，都是平静的听明檀在说，一直说到最后，晓玲珑失踪，长公主的眉头又拧了一下。
    “李弥说，晓玲珑很可能去西陵找七公主了。”明檀最后道。
    长公主叹了一声：“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痴男怨女。”
    “娘，你觉得要不要告诉舅舅啊？我觉得这事可大可小呢……”明檀道。
    长公主瞥了一眼明檀：“你什么知晓这事的。”
    明檀嘿嘿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我半个月前知道的。”
    “那你现在才说，现在就是追也追不到了。如今两国交好，边境本就互有往来，他想去西陵肯定能去。”长公主道。
    “是呢……”明檀有些心虚。
    长公主看着闺女，拿她没办法，道：“你是不是想包庇他们，想看看他们到底会走到那一步？”
    明檀颔首：“是。”说着，她又顿了一下道，“前些日子，李弥与我说起这事时，曾说我的对情字无动于衷之人，我想看看他们这些将‘情’字看得无比重要的人，会怎么样。”
    “他敢这么说你！”长公主声音都大了几分。
    明檀眨眨眼，应道：“嗯，确实说了。但是他怎么说的，不要紧，眼下，还是七公主和晓玲珑的事要紧。”
    长公主知道明檀不愿意多说李弥之事，便道：“我知道了，没什么要紧的。回头我跟你舅舅说一声便是，我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真的不要紧啊，我怕西陵皇室会拿此时做文章呢。”明檀道。
    长公主笑道：“想做文章，什么都能做，他们丢只羊，跑了匹马都能做成大文章。”
    “可那是公主……不是马和羊。”明檀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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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那也是他们公主先看上了我们大梁男儿，可见他们西陵男儿比不过。”长公主豪气说道。
    明檀一时觉得长公主说的很有道理，想想李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便道：“总之，我禀告给您了。”
    “嗯，明日我进宫去给你舅舅说，你放心吧，不会有你和李弥什么事的。”长公主道。
    明檀心说，娘虽然看上去不急，但明日就进宫去说，看样子还是重视的，想着是自己创下来的祸，明檀道：“我和娘一起去吧。”
    “怎么？信不过娘？”长公主道。
    “当然不是，就是想着这事是我闯的祸，我主导的，李弥也都是听我的，我应该主动承担些……”明檀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看到，长公主正在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娘~~”
    “他都说你是无情之人，你还怕他受牵连？”长公主终于忍不住说了句。
    明檀原本还没注意到自己在为李弥开脱，是看到长公主的眼神心下才有些许明悟，这会儿长公主把她的心事完全说了出来，明檀脸登时红了。
    “我没有，他确实都是听我的指使行事的。”明檀解释道。
    长公主心下微叹，谁能说她檀儿对李弥无情呢，这孩子已然对李弥动情，只是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份情，这份心意对她的重要性罢了……
    “娘都知道了，你放心吧，娘知道怎么说。不会叫皇上迁怒他的，你就别去了，明日府上最后一批采买到了，你留下看着些。”长公主道。
    “是，都听娘的。”明檀说着，又将茶盏端起，吃了口茶。
    长公主也跟着吃了茶，道：“李弥当真什么都听你的？”
    明檀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听他说过最多的两句话是‘郡主说的对’和‘都听郡主的’……”
    长公主失笑：“倒是瞧不出来，上次叫你爹去看了，早知道我也去看看。”
    明檀脸越发红了几分：“我和他都决裂了，有什么好看的。娘我回院了，您早点歇着。”
    长公主见明檀要逃跑也没有留她，应了声好便让明檀退下了。
    明檀出了长公主的书房，用双手的手背托了托自己的脸颊，深秋天里，烫得厉害。明檀甩开双手，跺脚离开。
    此时月上梢头，明檀忽地心下莫名一阵悸动，有那么一点儿，想见李弥。
    明檀越走越快，要到自己院子时，几乎已经是跑了起来。怜月不知郡主突然怎么了，只好跟着跑。
    明檀自己也说不太清楚这种感觉，隐隐间，觉得自己得快些回房，快些就寝，不然她说不定要忍不住去找李弥了。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明檀一股气跑回房中，立马吩咐侍女们伺候更衣洗漱，侍女们不敢耽搁，立马伺候明天就寝。
    直到躺进被中，明檀的心跳才渐渐平复，入睡前，她心里把李弥骂了一句：李弥果然是个笨的！他才无情呢！
    半睡半醒间，明檀又想，她自己也是笨的。
    夜里，明檀做了个梦，梦见李弥成亲了，还一下子娶了两个，娶的是柏绮漱和祝清悦，三个人一起拜堂。李弥用从前看她的眼神，看他的两个新娘子……而目光看到自己时，却是格外冷淡的，似乎在对她说，你个薄情的女人！
    明檀被这个梦给气醒了，起身后一直板着脸，一直到用过早膳，还留有余怒。
    府里管事的送来今日的货单给明檀，她都是板着脸看的，把管事的吓得不轻，以为是货物出问题了，深秋天了，出了一后背的汗。郡主平日里和气，一旦板着脸，还当真有几分威严。
    午膳前，长公主回府了，明檀去见长公主时，面色才缓和些。
    明檀自然是为七公主和晓玲珑之事而来。
    “娘，舅舅怎么说？有没有怪我？”明檀问道。
    长公主风轻云淡道：“没有，没多大的事，不要紧，你舅舅说，往大了说，往小的说，都是好事呢。”
    “好事？好在哪？”明檀道。
    “好在成全一段好姻缘呀！”长公主道，“总之不用担心，你和李弥都不会因为这事受罚的。今日货物送来了吗？可有问题？”
    “没有，都是极好的鲜果。”明檀道。
    “那就好。”长公主说了声，吩咐侍女上前来为她更衣，明檀则行礼告退了。
    皇上和长公主都说没事，明檀心下也放心了，她往自己的院子走，边走边想，这事要不要告诉李弥一声呢，说不定他还在到处找晓玲珑呢……
    但一想到他昨夜“娶”了两个妻子，明檀心里的怒气又翻腾起来，一时又不想理他，连口信儿都不想给他传。
    但等她走回自己院子时，她又改了主意。
    李弥从大理寺出来，再次看到了长公主府那个方脸护卫。他一时没忍住，冲他笑了笑，朝他走去。
    方脸护卫被李弥这一笑给恍了眼，难怪这京城许多女子为李世子要死要活的……
    李弥带着期待走到方脸护卫面前，希望他能给自己带来檀儿的信，既然是直接来大理寺，而不是去护国公府，应该是找他的没错吧。
    “找我有事吗？”李弥道。
    方脸护卫心说，他还没说找谁呢，这位自己朝他走来了。
    “小的替郡主给世子送信。”护卫小声说着，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李弥。
    李弥面上笑意更甚，檀儿真的又给他写信了。他忙接过信封，塞进袖兜，温声道：“有劳小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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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方脸护卫脸都红了，世子的声音也极好听了，而且，还叫他小哥……
    李弥袖兜里藏着信，一路策马飞奔回府，一到府中便将书房门反锁，一个人看信。
    李弥满怀期待地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只见信上，无抬头、无落款，只有两个大字：无事。
    第97章
    李弥看着明檀给他的两个大字, 哭笑不得，还没有上次的请柬上的字多呢，她就这么不想理自己么？
    可是, 若实在不想理，又为何要特意写这信呢，满可以叫那方脸护卫给他带句话便是，先前不就是这般么……
    李弥看着明檀的这两个字, 心下揣测着明檀的心思, 思来想去, 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可以给明檀回封信。
    先前明檀给他写诀别信他就没回, 想到这儿，李弥心下一震，他真是糊涂了, 他确实想着什么都听檀儿的，但独独两人分开这事，他不该听她的。
    李弥越想越觉得自己先前实在糊涂, 怎么就不继续争取了呢？他小心收起明檀的信, 坐到书案前，亲自研墨, 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纸，将这些日子对明檀的思念全都写了下来。写好信，他没有丝毫犹豫, 直接叫雪风送到长公主府去。
    明檀给李弥写了信之后就想着他会不会回信,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暗暗发狠, 若是这次李弥再不给她回信, 她真的再也不理他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 明檀心下也有心心灰意冷，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觉得自己先前太绝情，或者这次只写了两个字，李弥不能会意。总之，都是李弥的错。
    晚膳前，怜月从前院回来，怀揣着一封厚厚的信，嘴角弯弯，忍不住笑意。
    “怜月姐姐遇上什么好事了，笑得这样开心？”
    有婢女见怜月面带笑意，笑着问道。
    怜月脚步不停，嘴角笑意不减，只道：“大好事，往后你们就知道了。”
    怜月觉得自己对郡主与世子之间的感情是最了解的，甚至比郡主自己还要看得清呢！此番世子终于写信来了，两人定然能修成正果。
    明檀坐在窗边的榻上，人懒懒的，手托香腮发着呆。怜月进了房，见郡主这般模样，便知她在等世子回信，嘴角忍不住又网上弯了几分。
    怜月悄悄走到明檀跟前，也不禀告，只从怀里掏出信，放在明檀跟前的案几上。
    明檀一看眼前的信，顿时坐直了身子，托腮的手放按在信上，信封上是李弥的字迹！
    怜月不敢在明檀面前偷笑，她退后几步，去取灯来，这会儿天色有些暗了，郡主看信可不能伤了眼。
    明檀抿唇忍住笑，咬了咬下唇内壁，心下哼了一声，还不是回信来了，还写了这么多……
    怜月取了灯，放在案几上，在明檀面前照出光亮。
    明檀小心拆开火漆，将信取出，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三张纸，明檀到底忍不住露齿一笑。
    有侍女想要上前伺候，被怜月制止了。
    明檀开始看信，李弥这封信，倒像是对她上一封信的回信，而不是这次这封信。
    虽然李弥的信有满满三张，明檀却觉得很快就看完了，她又重头看了一遍。
    第二遍看完时，她感觉自己脸颊有点酸，她抬手揉揉脸颊，原来自己看信的时候，一直在笑啊……明檀一时有些脸热。
    收到回信了，李弥的心意她再确定不过，自己的心意也多少明悟过来，但之后要如何？明檀一时又犹豫起来，难道当真要食言？那她的好姐妹们会怎么看她，全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她？
    她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一封信打动，轻而易举地食言。总归要慢慢来，李弥不也说了，不管多久他都会等她的，总得要等到时机成熟了，或者借着一些由头……
    明檀心下有了主意，将信收好，放到枕下，欢欢喜喜地去前院与爹娘一起用膳。
    临睡前，明檀又将信看过一遍，入睡时都带着笑意。
    -
    终于到了全京城瞩目的长公主府赏花宴之日。
    明檀一早便起身梳妆打扮，今日要选皇子妃，明檀并不想打扮太过，抢了闺秀们的风头。因此只梳了个简单的高髻，佩了一套绿松头面，为着应景，穿了菊纹滚边的大袖衫。
    “郡主，这样会不会太素了些？”拂霜看着明檀道。
    “就这样，今日又不是为着看我。”明檀自己左右看看，很满意。
    拂霜便不再多言，不过，即便郡主打扮素净，那也有着旁人夺不走的光彩。
    明檀打扮好，去给长公主和驸马请安。
    长公主今日是盛装，比平日显得更有皇家长公主的威严，明檀最喜母亲这般模样，明驸马也是……
    明檀到时，明驸马正痴痴地看着长公主，给长公主喂点心呢。
    长公主见闺女来了，给驸马使眼色，叫他收敛些，明驸马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闺女笑笑：“檀儿来了。”
    明檀早就见惯了爹娘这般模样，屈膝给两人见礼。
    长公主道：“檀儿过来坐。”
    明檀落座后，长公主又对明驸马道：“你去忙吧，我们娘儿俩说话，今日府上女眷多，你当心着些。”
    “我晓得，我晓得。”明驸马连连点头，又道，“你们娘儿也别太操心，有事吩咐下去便是。”
    长公主和明檀应下，明驸马便离开了。
    “爹和娘感情真好。”明驸马离开后，明檀笑嘻嘻地对长公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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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长公主笑道：“听檀儿这么说，也算娘当年没选错人，不说他，说正事……檀儿今日要留心裴家两个姑娘。”
    明檀神色一凛：“娘莫非是听说什么了？”
    长公主按住明檀的手：“别担心，还没人敢在长公主府造次，就是留心些，看她们有无异常。你舅父已经选定去琅琊关的人选，不是裴家那派的。”
    “女儿知道了。”明檀正色应下。
    “只怕裴家迁怒于你，近来都小心些，总归没错。”长公主道，“另外与裴家走得近的童家，高家，都要留心些。”
    “那得留心到什么时候去？总没有前日防贼的。”明檀眉头微皱，心下不悦。
    长公主道：“此次裴昂之过，并不足以撼动裴家在朝上的地位，眼下你舅舅又把裴家经营多年的琅琊关给换了人，为着平衡和安抚裴家，暂时不会动他们，怕是要防备一些日子呢。”
    明檀嘀咕道：“好歹世家大族，难道就没有一个明事理的？怎么就那么认定是我和舅舅做的局。”
    明檀只是随口嘀咕一句，长公主听了心下却一激灵——莫非此事真是皇上做的局？但不是和檀儿一起，而是利用了檀儿，真正与皇上一起做局的是裴昂府里的小妾或者管家……长公主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不小，甚至先前她觉得不太合理的地方也变得合理了。
    长公主心下这么想着，面上没有表现出半分，只道：“不过是迁怒，为着自己的恶行找些由头罢了，日后就算查起来，也算是说得出原因，不是无缘无故要害人。”
    “我知道了，我会留心的，娘也留心些。”明檀颔首道。
    娘儿俩说着话，直到侍女进来禀告道：“定国公夫人携三位姑娘到府了。”
    “阿蘅来了，我去迎她!”明檀笑道。
    长公主笑道：“去吧，你刚才说的，娘记下了。”
    明檀刚才与长公主说，自己的两个手帕交都不想嫁入皇家。
    明檀与长公主告了退，去迎徐蘅。
    徐家今日来了姐妹三人，三人装束相仿，但徐蘅比两个妹妹多了条璎珞，因此格外显眼些。
    明檀一见徐蘅，便从她的严重看到了不愿。
    “夫人。”明檀上前与定国公夫人行礼。
    定国公夫人慈爱笑道：“怎么劳动郡主亲自来迎了。”
    “我平日总到府上打扰，您难得来一回，我可不得亲自来迎。”明檀亲昵笑道。
    定国公夫人笑意更甚：“随时恭迎郡主大驾。”
    明檀领着徐家几人去给长公主请安，定国公夫人留在长公主处，明檀则带着徐家姐妹三人去了今日待客的园子里。
    徐蘅的两个堂妹很是识趣，进了园子，便离着明檀与徐蘅一些距离，好叫两人说悄悄话。她们今日来时可是得了吩咐，她们都是来给三姐姐做陪衬的。
    明檀与徐蘅来到园中的春晖阁，徐蘅的两个妹妹则被侍女领着逛园子去了。
    两人落了座，明檀见徐蘅恹恹的，小声道：“放心吧，我和我娘说过了，不会选你的。”
    徐蘅得了话，面色也并没回缓多少，她扯了扯心口的璎珞，语气带着几分烦躁：“重死了。”
    明檀笑道：“难为你了，今日打扮成这样。”
    “可算是檀儿了解我。”徐蘅叹道，“即便今次选不中，好日子怕也是到头了，家中总归要为我张罗婚事。”
    明檀想起前世，徐蘅与她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她因着才被李弥拒绝，不愿谈论这些事，便随口应了几句，说了什么，她已然忘记，后来徐蘅也不与她说了。
    想到此处，明檀心生歉意，关切问道：“那阿蘅心下怎么想的呢？当真任何人都不愿嫁？任何人都瞧不上？”
    徐蘅长叹一声，眼神朝着门外远远的望去，不知在看向何方，许久都没有回话。
    明檀看着徐蘅这般模样，总觉得徐蘅是有心仪之人的。
    【作者有话说】
    不是李弥。
    宝宝们，六一快乐。我回来了，最近身体真的不太好，属于身心都不好的那种，如果更新不及时，请见谅。不会坑，尽量更。
    第98章
    ◎李弥这妹妹，怎么这样……◎
    明檀看着徐蘅的侧脸*7.7.z.l, 见她目光流露些许哀愁，心下笃定徐蘅其实是有心仪之人。只是这么久以来，她怎么从没对自己说过, 也没有流露过呢？
    她们是从小的手帕交，阿蘅相识的男子，她应该也认识，她当真半点都没瞧出阿蘅对谁有意。
    明檀心下细数着她们认识的男子, 实在觉得哪个都不像, 忽地, 她心猛地一跳, 该不会是李弥吧！
    若是李弥倒是能说得通，阿蘅为什么一直不告诉自己，也从没表现出来……眼下是被家中逼着要嫁进皇家, 她才真情流露……
    思及此，明檀不由得问自己，若阿蘅当真看中李弥, 自己又当如何呢, 原本下定决心要找机会与李弥和好的明檀，又犹豫起来。
    明檀刚想问徐蘅, 却见侍女带着乐阳过来了，只好先作罢。
    乐阳一见明檀，便面露欢喜, 走上前来给明檀行礼, 徐蘅起身相迎，互相见礼。
    明檀冲乐阳笑笑：“今日要劳你陪我待客。”
    乐阳脸微红, 直点头：“表姐尽管吩咐。”
    乐阳在明檀身侧落座, 她才落座, 林若瑜带着妹妹，并徐家两姐妹，一起过来了，阁内一时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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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宾客们陆陆续续过来，给明檀见过礼后，有的留在阁内说话，有的出去逛园子。
    林若瑜和徐蘅坐了一会儿后，两人也携手出去了。明檀看着林、徐两人的背影，想着得找机会问清楚阿蘅心仪之人是谁。
    明檀与留在阁中的闺秀说着话，留心她们的言行，平日里她鲜少留心她们，这会儿仔细瞧了，对于嫁入皇家之事，谁有心，谁无心倒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那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神热切的，毋庸置疑，是想当皇子妃了。有些则是能避则避，尽量不与明檀对视，似乎担心自己被选中似的。明檀瞧着她们一个个的神态举止，心下觉得有趣得很。
    最有趣的是，前世的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这会儿瞧着都属于不想嫁进皇家的，这会儿都有些心不在焉。可见人生在世，逃不过事与愿违这四个字呢。
    明檀正想着，侍女领着柏绮漱进来了。
    明檀看看柏绮漱，自从西陵使团离开后，她就没有再见过，这会儿见了，总觉得柏绮漱瞧着好像变了些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她因为今日的装束过于庄重，与她一惯的清爽模样不太相同。
    柏绮漱上前给明檀行礼，明檀淡淡地应了。
    这边柏绮漱才落座，祝清悦也来了，瞧着也是盛装打扮的。
    明檀心说，你们两人不是心悦李弥，怎么瞧着很想嫁入皇家似的。明檀想起自己梦见李弥同事娶了她们俩，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祝清悦先前在徐家受了明檀冷落，这会儿到了明檀跟前，倒是有了自觉，规矩地行了礼退下。倒是来得巧，正好坐到了柏绮漱身侧，一落座，两人便互相见礼，说上话了。
    明檀瞥了她们一眼，便往外头张望着，想着李弥的妹妹怎么还没到。旁的人，明檀并不在意，对护国公府这位三姑娘倒是有几分好奇。只知道她生得极美，身子不好，是个小病美人。
    明檀正张望着，没看到李三姑娘，倒是看到裴家的姐妹们来了，裴家不愧是世家大族，这次竟来了六位姑娘，六人并排走着，瞧着气势都要比别家足些，惹得所有人都朝他们瞧去。
    裴家六位姑娘装束相似，却又在细处各有不同，比如头上的钗，腰间的香囊玉佩，花样皆是不同的。
    她们一来，整个春晖阁都热闹起来。几人也不堕世家贵女气度，行礼都格外规矩，但明檀能瞧出她们隐隐的倨傲。
    虽说长公主叫她留心这几人，明檀心里却之惦记着李弥的妹妹怎么还没到，莫非身子不好，来不了？
    “表姐，你在等谁？”乐阳小声问道。
    明檀收回目光，道：“没等谁。”
    乐阳见明檀不肯说，便没有追问，恰好这时，忠勇侯府的姑娘来了，明檀便叫她去作陪。
    春晖阁中人越来越多，李弥的妹妹却一直没来，明檀便遣人到长公主处询问，很快侍女便来悄悄回话。
    “郡主，护国公夫人已经带着李三姑娘来了，她们一起在长公主那儿呢。”
    “怎得不过来？可是身子不好？”明檀小声问道。
    “奴婢不知，三姑娘瞧着是有些弱，似乎离不得护国公夫人，一直依偎着夫人。”侍女道。
    只知道她身子弱，没想到竟弱到这个地步，明檀心道。她想起与李弥相处的那些日子，李弥极少提起护国公府之事，对于这个生病的妹妹也几乎没提过……
    “郡主？”侍女见明檀不吱声，小声唤道。
    “无事，宾客可到齐了？”明檀问。
    “就差离着远的安阳郡主母女了。”侍女道。
    明檀颔首：“我知道了。”
    不多时，安阳郡主的两个女儿便到了。
    赏花宴，自然赏花是要紧事。
    宾客们到齐后，长公主与夫人们也到了园中来。
    已经快入冬，别家的菊花，早就开败了，也只有长公主府的花匠有本事，才让今日的赏菊宴开得名正言顺。
    今日的宴席设在春晖阁旁的秋韵阁，那儿正是长公主花园里种菊花的地方。
    侍女来禀告明檀，长公主和众夫人们已经到了秋韵阁，明檀便领着闺秀们前去。
    走在园中，明檀总感觉背后似乎有人在狠狠地盯着她似的。走到秋韵阁门口时，明檀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众闺秀里，只有祝清悦，突然垂下头，回避了她的目光。
    是她？明檀掩盖心中疑惑与不悦，转头进了阁。
    明檀进阁后，一眼便看到了护国公夫人母女，那位病美人李三姑娘正靠在护国公夫人身上，瞧着身子骨确实极弱。明檀看她时，她也朝明檀看过来，明檀对上她的眼神后，心下一惊，这李三姑娘，怎么是这样的眼神，倒像是带着憎恶……但很快她便垂下眼，又往护国公夫人身上靠了靠，几乎是倚在她怀里。
    护国公夫人也看了明檀一眼，瞧着倒是和善。
    明檀来不及多想，领着一众贵女上前给长公主与宗室的几位长辈，以及与宴的夫人们请安。
    众人行过礼，明檀便带着贵女们落座。落座后，便有侍女抬着几盆稀奇珍贵的菊花到宴席上来。
    其中一盆菊花，花开得极大，颜色金中透紫，一看便知是极品，在座的即便都是勋贵人家，也未见得此花。
    另有三盆，虽不及这盆这般惊艳，却也都是极其难得的名贵花。
    一时间阁内赞叹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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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长公主笑道：“今日本宫设赏菊宴，空赏花，则无趣。不如以菊为题，不论书画诗词曲赋，所作上乘者，便将这些花赏析与她，如何？”
    众人自然都应下，长公主说过这话后，侍女便给各位夫人贵女上茶点。
    明檀吃着茶，一眼瞥见李三姑娘，发现她那黑漆漆的眼珠子，正盯着自己瞧。
    李弥这妹妹，怎么这样……明檀心道，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
    坐在她身侧的徐蘅似乎也瞧见了，小声对明檀道：“檀儿，刚才李三姑娘朝你看呢，眼神瞧着有些瘆人。”
    “我瞧见了。”明檀道。
    徐蘅看看明檀，又用余光瞥了瞥李三姑娘，欲言又止，她又吃了口茶，才小声道：“该不会是知道了你与李弥……”
    明檀也吃了口茶，嘟哝道：“谁知道……我与李弥又没怎的。即便是真有什么，我又有什么不好的，要被她厌恶？”
    徐蘅看看明檀，明檀看懂了徐蘅的眼神，一时有些心虚，她想起自己先前曾多次公开说自己瞧不上李弥……
    换位想想，若是自己有个兄长，一直被人当众说瞧不上，好像也是会生气的，明檀一时觉得自己和李弥之间，似乎也不是一点阻碍都没有。
    原本她想着，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和李弥和好呢，现在看来，还有很多事要考虑。
    还有徐蘅，她到底心仪李弥吗？今日这个场合，倒是不适合问，明檀又了吃了口茶。
    茶歇过后，长公主便叫闺秀们准备各自的才艺，又给了她们一个半时辰准备。
    阁内一时忙碌起来，明檀则带着徐蘅和林若瑜出了秋韵阁。
    一直被众人围着的明檀终于清净下来，叹了口气道：“这赏花宴，还是少办得好。平日里我觉得自己是喜欢热闹的，现在看来，我也只喜欢与你们一处罢了。”
    林若瑜笑道：“哎呀，郡主这话我爱听。”
    徐蘅也跟着笑：“今日是热闹些。”
    “你们俩，准备什么才艺啊？”明檀左右看看两位好友。
    “回头随手画两笔就是，也不准备中选。”林若瑜满不在意道。
    徐蘅笑意微收，道：“我得下点功夫了，不然我娘不会饶过我。”
    “苦了你了。”林若瑜同情说道。
    徐蘅笑得勉强：“过了这一遭就好了。”
    明檀看着徐蘅，她眼神幽远，笑中带着哀伤，明檀见她这般，一时一刻也忍不了了，脱口问道：“阿蘅，你是不是有心仪之人，那人是谁？”
    第99章
    ◎一想到自己可能与李弥彻底无缘，她心底反而又生出许多不舍来。◎
    明檀说完, 徐蘅面色只微变，倒是林若瑜，惊呼一声：“竟有此事？”
    惊呼过后, 林若瑜便与明檀都盯着徐蘅瞧，徐蘅回望两人，叹道：“檀儿，你自己与李弥之间剪不断理还乱, 竟还有心思关心起我是否有意中人了？”
    林若瑜看看明檀, 猛地掩唇小心道：“檀儿, 你该不会怀疑阿蘅中意李弥吧？”
    “莫要胡说！”明檀忙道, 难免有些心虚，脸上起了红晕。
    徐蘅浅笑道：“那必然不能是他，至于是谁, 你们就别问了，总归是个不可能的人，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明檀心下一松, 还好不是李弥, 脸越发红了几分。
    林若瑜揶揄徐蘅两句，也不追问, 拉着她回客房，准备接下来的才艺。
    明檀将两人送回客房，便有婢女来请她回春晖阁, 说是有两家姑娘起了冲突。
    明檀领着婢女往回走, 经过一处假山时，山后突然冲出一人, 与明檀迎面撞上。
    对方似乎在奔跑, 撞过来的力度不小, 明檀连连退后几步，险些摔倒，被怜月扶了一把才站稳，而对方则直接摔倒了。
    “谁这么失礼……”怜月怒道。
    明檀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眉头微蹙，抬手制止了怜月。
    “童姑娘，你没事吧？”明檀认出倒地之人，是童家的五姑娘，童家与裴家交好，先前娘亲曾叮嘱她要小心他们家。
    童姑娘身边没有跟着婢女，倒地后手掌撑地，似乎擦破了皮，这会儿正吃疼得嘶嘶出声。
    “没……没事……”童姑娘小声应了一句，却不从地上起来。
    这会儿裴家六姐妹中的两人从假山后走了过来，与她们一起的还有柏绮漱和祝清悦。
    几人先给明檀福礼，接着便有裴家的姑娘问道：“怎么了这是？”
    童五姑娘，一边挣扎着站起，一边道：“不关郡主的事，是我冲撞了郡主。”
    明檀唇角微勾，这些人倒是胆子大，在长公主府还敢与她耍起花招来了。她缓缓道：“想来是长公主府招待不周，童姑娘身边竟没人伺候，才慌不择路撞到本郡主。怜月，你亲自送童姑娘回房，在她身边伺候，请府医去给童姑娘瞧瞧手上的伤。”
    “是。”怜月得了吩咐走到童五姑娘身边。
    “不……不敢劳烦。”童五姑娘忙道。
    怜月却已经扶住童五姑娘的手臂，道：“姑娘这边请。”
    裴家两姐妹中，其中一人想说什么，被另一个用眼神制止了，明檀看在眼里，淡淡道：“几位想必才艺已经准备妥当了，才有功夫恰好等在此地瞧热闹。”
    不等裴家两姐妹开口，柏绮漱先道：“我与祝家妹妹是准备请郡主的，与裴家两位姑娘是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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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柏绮漱似乎想与裴家两人划清界限，甚至身子往一旁移了两步。一旁的祝清悦也跟着挪了两步，小声应和了声：“是的，我们是来请郡主的。”
    柏绮漱说明来意，原来也是为了起冲突的两位姑娘来的。
    明檀不欲与她们废口舌，眼神从四人脸上扫过，道：“长公主招待不周，还请几位贵客回房准备才艺吧。”
    说罢，明檀便从几人身侧走过，回春晖阁去。等她回到春晖阁，那两个起冲突的姑娘已经握手言和，两人一同到明檀跟前告罪。
    “郡主恕罪，我俩就是拌了几句嘴，这会儿已经好了。”
    明檀看看两人，其中一人是高家的姑娘，当下没有多问，只道：“好了就行。”
    两人如释重负，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又害羞地笑了，好似为着刚才的争端而难为情。
    若是以往，明檀会觉得这一连串的事都是巧合。毕竟人一多，总会有些磕磕碰碰，寻常那些宴会，也时常会出些无关紧要的岔子。甚至比今日严重多了，今日这几件事，实在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
    但今日不同，明檀觉得这一连串的事，不是巧合，正是裴家冲着她来的，只是，她目前还看不出来，裴家准备做什么。
    两人退下后，明檀叫来一直在这伺候的婢女，问道：“她们是怎么起的争端，为的何事？”
    “是为争论前朝谁是真正的书画圣手。”婢女道。
    “就为这？”明檀有些吃惊。
    “是。”婢女道，“两位姑娘各执一词，非要说服对方，争个高低。”
    明檀朝婢女招手，婢女上前，明檀附耳吩咐道：“去查查这两位寻常关系如何，两人平日可有来往，各找一份他们的手书来。”
    婢女得了吩咐便下去了，明檀心下谨慎，又派了个婢女将这些事，禀告长公主。
    长公主很快便增派了一些护卫在春晖阁，又派了两个壮婢到明檀身边。
    明檀一直心存提防，但之后一直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异常。最叫明檀在意的，反而是李弥的妹妹，宴席上，她几次用她那漆黑深幽的眼睛，看向明檀，眼神里有藏不住的恶意。一旁的护国公夫人，似乎发现了，但并没有太过明显的阻止。
    明檀太过在意这两人，对这些贵女们的才艺展示倒是不太上心。
    赏菊宴顺利的结束了，长公主将最好的几盆菊花赏给了拔得头筹的几位姑娘，里头正有前世的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
    宾客散去后，天色已近黄昏。明檀回房换过一身衣装后，来到长公主院中。
    长公主见闺女来了，便将明驸马支开，只留娘儿俩说话。
    明驸马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看向娘儿俩的眼神颇为哀怨。
    明檀笑道：“娘总是这样对爹，不怕他伤心啊？”
    长公主摆摆手：“回头娘自有手段哄他。”
    明檀掩嘴笑，长公主也跟着笑，很快长公主便面露正色，道：“檀儿，今日之事，你与娘亲再细说。”
    明檀便将园中的事，细细与长公主说了，末了道：“女儿觉得这事，怕还有什么后手，今日这只是个开端而已。”
    长公主赞许道：“檀儿长大了，这必然只是个开始，裴家倒是明目张胆，在我长公主府都敢如此行事。”
    “但这事，能有什么后手？”明檀疑惑道，“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对明檀来说，这点事，压根伤不到她分毫，就是她真的把那董姑娘给推到在地，甚至打她一顿，谁又能奈她何？
    长公主摇头道：“有些事端，就是从一些微末小事开始的，裴家在琅琊关吃了大亏，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如今朝上仍在博弈，咱们也得提防。”
    明檀先是颔首应下，接着略带不满道：“裴家也太猖狂了，舅舅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长公主道：“檀儿没听过一句话吗？千年的世家，百年的朝廷，且裴家还有从龙之功。”
    明檀有些泄气，长公主笑道：“但是也不必太过害怕，他们若是太猖狂，才正合了你舅舅的心意呢……”长公主说到这，人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调转话头道，“对了，今日难得见到护国公夫人与李姑娘，娘觉得那位李姑娘瞧着有些怪。”
    提到李家的事，明檀的注意力也转移了，颔首道：“女儿也发现了，尤其是她瞧我的时候，好像格外厌恶我。”
    “眼珠子，黑漆漆的，看人直勾勾的，叫人瘆得慌。与护国公夫人的亲昵劲儿也叫人不适。即便是母女，即便是病着，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还这样与娘亲黏糊的。”长公主越说眉头皱得越紧，“而且，护国公夫人，瞧着也有些怪，尤其是笑起来。”
    明檀沉默许久后，才轻轻点头，她想起李弥身上发生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娘亲，她若是说了，怕是与李弥之间便再无可能了。
    犹豫许久后，明檀到底什么都没说。
    长公主看看明檀，道：“娘知道你与李弥有些情意，但今日瞧着护国公夫人与李姑娘，她们怕都不是好相与的。”
    明檀听出长公主的意思，娘亲心里其实还是不愿她嫁李弥的。明檀原本就犹豫的心，这会儿越发有些动摇。但与此同时，明檀却意外地格外看清自己的心，一想到自己可能与李弥彻底无缘，她心底反而又生出许多不舍来。
    “我知道了娘，我会慎重考虑的。”明檀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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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长公主笑笑：“当然，若是你们之前情意甚笃，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李弥不是同意入赘么！叫他和护国公府彻底断了，入赘我们长公主府就成。”
    明檀顿时脸一红，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长公主道：“可不早了，今日护国公夫人可说要给李弥议亲呢。”
    明檀本就在意自己的颜面，不愿叫世人看她笑话，觉得她对李弥欲情故纵，才不肯与李弥放下芥蒂彻底相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却发现自己与李弥之间，另有阻碍，心下越发纠结起来。
    尤其一想到李弥的妹妹那黑漆漆的眼珠子和瘆人的眼神，护国公夫人怪异的笑容，明檀更加难以抉择。
    “我再想想。”明檀到底没有给长公主一个准话。
    李弥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下值后回到国公府，直接去了正院。他只见到了护国公夫人，没有见到妹妹。
    护国公夫人嘴角噙着笑：“真是稀奇，却之今日不用请，自己来了。”
    李弥道：“三妹呢。”
    “今日出去一趟，气着了，在屋里歇着呢。”护国公夫人道。
    “为何生气，谁惹她了。”李弥道。
    护国公夫人用帕子掩唇，声音又细又娇，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神态语气，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却之的心上人，明檀郡主啊……”
    【作者有话说】
    抱歉，各位追文的读者天使们，这一个月身体一直时好时坏，无法更新。现在终于好多了，恢复更新。
    第100章
    ◎“我不喜欢那个郡主，你不许娶她！”◎
    李弥听到明檀的名字, 面上神色并无太大变化，他冷冷看着护国公夫人的脸道：“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脸越来越僵了？我劝你还是早日找到当年的‘鬼医’，不然……”
    李弥没有把话说完, 转身去他妹妹李佩。
    若是平日，李弥只要去李佩那儿，护国公夫人定然是要跟着的，这会儿她正惊讶于李弥刚才的话, 双手捧着脸不说话, 也不动身, 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扭曲。
    过了好一会儿, 护国公夫人才回过神。
    “都是死人吗？不知道喊我一声！”护国公夫人把身边婢女喝骂一句，急忙起身往李佩房中赶去。
    李弥赶到李佩房前，门口守着的婢女愣了一下, 刚想上前阻拦李弥，被李弥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但口中仍不忘道：“世子还是别进去的好, 夫人……”
    李弥不等他说完, 就自行打帘子，进了李佩房中。
    李佩这会儿正依靠在床上, 身前被褥上放着小案几，身边的婢女正伺候她吃药。她一见李弥进来，眼睛一亮, 坐直身子, 一声：“哥……”刚喊出口，又咽了回去, 人也又靠回软枕上。
    李佩房中的婢女见李弥单独来了, 也不敢在这兄妹俩面前说什么, 只担心等下夫人怕是要责难。
    李弥走到李佩床前，李佩语气娇懒：“哥哥也知还有我这个妹妹。”
    “是我不知道有妹，还是你不知有兄长？”李弥声音平淡，看着李佩。
    李佩抬头看李弥，眼珠子黑漆漆的，她挥手叫伺候的婢女离开。婢女不敢不听，端着药碗离着床远远地站着。
    “都出去！”李佩道。
    婢女不敢留，怕下一刻她们身上就要落下点物件来。几人互相看看就离开，李佩又道：“都给我在门外站着，不准离开一步。”
    有存了心思要去找护国公夫人的，这会儿也不敢了。夫人虽然也会罚她们，但不像姑娘那么刁钻。
    李弥见李佩终于把人都支开，面上才稍微缓和些。
    等房中只剩兄妹两人，李佩才道：“我不喜欢那个郡主，你不许娶她！”
    “我娶她，不用你同意。”李弥道，“毕竟你是认贼做母，是非不分，屡教不改，冥顽不灵。”
    李佩顺手抓起枕边的玉如意朝李弥杂去，李弥头一撇，玉如意落在地上，地上铺着地毯，玉如意滚了两下，完好无损。
    “你每次都说她不是真的母亲，可她对我那样好，从小到大，我生了多少病，她照顾了我多少夜，她怎么多年，怎么照顾我的，我比谁都清楚。不是亲生母亲，怎么能做到？况且、况且，那明明就是母亲的脸！”李佩声音有些尖细起来。
    “她只是为了利用你来要挟我。”李弥道，“我只问你，她为什么这么防着我，不让我们单独见面。你瞧着，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定要赶过来了。”
    “那是她怕你总说奇怪的话，让我心烦，惹我生气！”李佩气道。
    “我再问你，如果我查出来，她确实不是我们母亲，你预备怎么做？”李弥看着李佩的眼睛问。
    李佩回望李弥，平静道：“若是有确凿证据，证明兄长说的全是真的，我绝不认贼做母。”
    “哪怕她对你那样好？”李弥道。
    李佩冷笑一声：“如果一切都如兄长所言，那天就不是真心，算什么好。我又不是傻子。”
    “我信你。”李弥颔首。
    外头有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兄妹俩一齐朝门口看去，李弥道：“她来了，我走了。”
    李佩拉住李弥的衣角：“你不许娶那个郡主，我就暂时相信你。”
    “这不相干。”李弥道，“信不信，随你吧，我已经说了许多次，若是你仍觉得她是你母亲，那你就做她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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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李佩莫名心一慌，将李弥的衣角捏得更紧，眼中很快蓄满泪，滚落下来。
    就在这会儿，护国公夫人进来了。
    李佩这才松手，但眼泪仍止不住。
    “却之，你做什么又惹你妹妹！”护国公夫人大步走到兄妹跟前，用慈母的口吻道。
    李弥冷冷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却之！这孩子！”护国公夫人看着李弥的背影，装模作样道。
    见李弥离开了，她才坐到李佩床边，掏出帕子为李佩拭泪：“好佩儿，别与你大哥一般见识，让让他。”
    李佩习惯性地依偎到护国公夫人怀里，喊了声娘。
    “佩儿，你大哥，刚才跟你说什么惹你生气了？”护国公夫人问道。
    “我不许她娶那个郡主，他不依。”李佩道。
    “就说了这个啊？”护国公夫人觉得李佩没说实话，但她没有追问，只顺着李佩的话道，“父母之命，哪容得他说娶谁就娶谁！那个郡主从小就对你大哥出言不逊，这么多年，没少叫他丢脸，无礼跋扈，你大哥不记仇，娘可都记着呢。”
    “就是！”李佩忙道，她这倒是真心话。她一直觉得明檀郡主对哥哥太失礼，心存不喜，今日近瞧了，越发不喜了。
    李弥离了正房，回到自己书房，几次凝神都无法静心，索性叫雪风套了马，往古井巷找清一先生去。
    然而，上马之后，李弥不知怎么竟走错路，等他回过神，已经到了长公主府门口。
    此时暮色已深，李弥在被门口的护卫看了两眼后，忙策马又离开了。
    长公主的护卫互相瞧一眼，其中一人道：“刚才那好像是护国公世子？”
    “没错，肯定是他。”另一人道。
    “怎么来了又走？是想见郡主吗？”
    “别瞎说。”
    “那要不要禀告？”
    “还是说一声吧。”
    明檀用过晚膳，正听府上的管事嬷嬷回话，今日宴会上可有不少事发生。这会儿，嬷嬷正说到今日起争执的那两位姑娘，说她们平日里关系寻常，确实各自喜欢今日为其起争执的前朝大书家。
    明檀沉思两息，轻轻颔首，没有多言。
    外间的婢女进来见明檀有正事，只禀告了怜月。
    明檀听嬷嬷回完话，怜月才小声道：“郡主，适才李世子策马到咱们府门，没下马，又走了。”
    明檀一怔，这算什么，大晚上的……莫不是想见自己？明檀又想起今日见到护国公夫人与那李姑娘，眉头微蹙，道：“我知道了。”
    转眼进了冬月，近来京城勋贵间议论最多的事是选皇子妃，闺秀们在长公主府赴宴后，又有几位闺秀被招进宫，皇子妃的人选，几乎定下来了。
    明檀这日进宫，在太后处，见到几位皇子。
    “恭喜几位表哥表弟呀！”明檀打趣道。
    二皇子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恭喜的，为着这事，父皇和母后拘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宫，我们都好久没出去了。”
    三皇子道：“就是，有什么可恭喜的，都不是我想娶的。”
    “哎呀呀，那三殿下想娶谁？”明檀掩嘴笑道。
    三皇子并不说，明檀知道他对他宫里的一位宫女很上心，只是这话不能在这说，两人便笑嘻嘻把话岔开。
    几人说笑间，五皇子在旁嗫嚅道：“我没定亲，不恭喜。”
    明檀笑道：“五表弟也别急，你还小，过两年就到你了。”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在一旁附和明檀，连连道：“就是，别急，到时候咱们为你好好挑。”
    “我没急，没急，我不要。”五皇子一急，脸都红透了。
    明檀心下忽然想起，前世他遇害的时候，五皇子正议亲呢，当时定是哪家来着？明檀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而京城的老百姓们，正热议另一桩稀奇事，那就是董家布庄和朱家瓷器行的案子破了，原来当年的事，竟然另有隐情——朱家大公子并没有想要奸污四姑娘。当年董三姑娘借用妹妹的名义，约见了朱大公子，说自己愿意成全他和妹妹，叫他不要轻易放弃，再等等家里会同意的。四姑娘见两人一处，误会了两人，负气离开，谁知被跟踪朱大公子而来的朱二公子给盯上了，之后惨案就发生了……朱大公子见心仪之人丧命，心存死志，才在狱中自尽。
    将此案破获的，正是才上任不久的护国公李世子，一时间李弥成了老百姓口中的李青天。
    “李青天……”明檀听着怜月说起此事，口中嘀咕一句。
    自打赏菊宴后，明檀与李弥尚未见过面，明檀也不曾给李弥回信。她心下又被两股心绪给纠缠着，纠缠到最后，明檀发现自己心底最放不下的竟还是自己的傲气。
    另一边的李弥，等了好些日子，不见明檀给他回信，心下有些没底。尤其是先前的案子了结了，他暂时闲了下来，他不免时常想到明檀，越想心里越没底。
    这日休沐，李弥终于等不了了，去清一先生那讨了幅字画，查清楚明檀确实在长公主府，便登门拜访——明驸马。
    毕竟他一外男，如今他与郡主又无差事关联，总不能说拜访郡主。
    今年入冬后格外冷，明檀窝在榻上不愿动弹，怀里还时常抱着采彤取暖。
    怜月打帘子进了内室，对明檀道：“郡主，李世子来了。”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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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明檀闻言, 即刻坐直身子，双臂不自觉勒紧，将采彤勒得吱吱叫了两声。
    怜月忙又补充道：“听说是带了清一先生的字画, 来拜访驸马的。”
    明檀嘴角微微扯动，心道，什么拜访父亲，带着清一先生的字画, 这不是明晃晃地要见自己？估计是见自己没有回信, 心里急了, 竟打着见父亲的幌子, 如今他也是迂回起来了……
    “原来是拜访父亲的，我知道了。”明檀一手搁在案几上，另一手抚摸被她吓到的采彤, 没有多说什么。
    怜月见郡主没有吩咐，也不敢多说，上前摸了手茶壶, 见壶身稍凉, 便又换了壶热茶来。
    明驸马看到门房递上来的拜帖，见是李弥, 可不敢擅作主张，忙派人去知会长公主。在得到长公主的首肯后，明驸马才派人将李弥请进来。
    明驸马看着李弥的拜帖, 心道, 字如其人，这小子模样好, 字也极好, 与他们家檀儿, 还是有那么点相配的。
    这明晃晃的小心思，还不是冲檀儿来，但他能来拜会自己，便算他懂礼，而且还带着清一居士的字画呢，那可是千金难求的。至于檀儿见不见他，他可不管。
    李弥人在门房，门房上的人不敢怠慢，给他倒了好茶，李弥吃了茶，夸赞几句。
    小厮见他格外随和，忍不住偷看几眼，这几日，他们也时常提起这位“李青天”，觉得他有本事。
    明驸马身边的小厮来请李弥，李弥随他一同去明驸马的书房。
    李弥进了长公主府，目不斜视，腰背挺直，便只是这么走着，便惹得一些洒扫的下人放下手中的活计盯着他瞧。直到李弥走远了，他们才窃窃私语，忍不住要夸赞一番李世子的*7.7.z.l过人气度。
    小厮直接带着李弥进了明驸马的书房。
    明驸马一见李弥，便觉得眼前一亮，当真是好男儿啊，这样貌这气度，真是只略输自己当年一筹。
    李弥给明驸马行晚辈礼。
    明驸马受了李弥的礼，问道：“你手上的便是清一居士的字画，快与我瞧瞧。”
    李弥上前一步，将画匣放在书案上，打开画匣，将匣卷轴取出，平铺于明驸马面前。
    明驸马一看画轴上的字画，惊得“哎呀”一声，又嘶了一口，俯身细看，观摩一番后，李弥道：“晚辈将画举起，您再瞧瞧？”
    “好、好……”明驸马连声道，他一时为这书画倾倒，竟忘了吩咐小厮来举着就成。
    于是长公主到书房时，只见李弥正举着字画，而自家驸马，正躬着身子，扒在上面瞧得认真。
    长公主无奈摇头，但也没有吩咐小厮把李弥顶替下来，还让他那么举着。
    明驸马更绝，直接朝长公主招手：“公主快来看，这定清一居士的新作！技法已臻化境！”
    长公主便走到明驸马身边，听明驸马滔滔不绝地讲着清一居士的字画。直到长公主察觉到字画在微微颤抖了，才忍住笑意道：“好了驸马，叫李世子歇会吧，世子把画放书案上吧。”
    “哎呀！”明驸马这才想起，他可以叫别人举着画，也不知道李世子会不会觉得他在刁难他。
    李弥倒是没嘴硬，乖乖地将画放书案上。
    长公主又请他入座，没问清一居士的画，倒是问起“李青天”才破的案子。老百姓们只知道关心案子本身，长公主却是知道，这里头还有别的牵扯，如果不然，这案子也到不了大理寺去。
    真正的凶手伏法了，而这里头牵扯到的一个重要人物京兆尹，也难逃皇上责难。这京兆尹赵大人，与裴家是姻亲。李弥这案子一破，倒是与他们家，与皇上走到一条道上了。
    听李弥讲完案子，长公主笑道：“世子大才，怕是马上要升官了。”
    李弥忙道：“受之有愧，晚辈听寺卿安排罢了。”
    明檀房中，她心里有两个小人，正在为要不要见李弥而打架。一个说见，他都求了清一先生的字画来了，可见是有心；一个说不见，他又没直说找自己，她做什么上赶着？
    明檀茶吃了三盏，点心吃了一盘，心里的小人打架还没分出胜负。
    听说长公主去见李弥之后，明檀心里那个不去的小人再次占得上风——连母亲都去了，他不过一个小小世子，倒叫我们全家都上赶着见他？不见、不见！
    明檀自己不主动去见李弥，驸马和长公主自然也不会叫明檀来。李弥算着时辰，觉得自己再逗留就失礼，适时地提出告辞。
    不过，他人是告辞了，清一居士的书画却留了下来。当然不是送的，他若是贸贸然说送，长公主夫妇定然是不会收，他只说先留在府上，供明驸马鉴赏。
    到底供谁鉴赏，又是什么用意，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长公主命客客气气地命人将李弥送了出去。
    李弥还没走到府门，明檀这就收到信儿了。
    “郡主，世子走了。”怜月道。
    “哦，走就走呗。”明檀满不在意地道，心里补了一句，难道还想我送他不成？
    李弥出了长公主府，小厮牵来马匹，他翻身上马，又朝门里看了一眼才离开。
    明檀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火，也不知是为何，连怀里的采彤都感觉到了，从她怀里挣脱，缩到了自己窝里。
    长公主带着画轴来到明檀房中，明檀一见娘亲来了，忙起身相迎，故意不朝长公主手上的画轴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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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长公主却将画轴递给她，道：“人走了，画留下了。”
    明檀脸微红，接过画轴。母女俩坐回榻上，明檀摊开画轴，道：“这是新作吧！”
    “你爹也这么说的。”长公主道。
    “李弥没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作品吗？”明檀问。
    长公主笑着，将明驸马只顾自己看字画，叫李弥给他举了许久画轴的事说给明檀听。
    明檀忍不住笑出声：“爹是故意的吗？”
    “你爹哪有这个心眼子。”长公主笑道，“他就是忘了。”
    明檀嘀咕道：“肯定没有李弥心眼子多。”
    长公主哈哈一笑：“那定然是没有，他在大理寺当差，没点心眼可不成。”
    明檀不吱声，细细端详起书画来，画的是枯石和兰草，提了一首颂兰的诗。看到那枯石，和兰草，明檀想起李弥送她的奇石盆景和花……
    明檀看画，长公主便在旁看明檀，过了许久才道：“什么时候通知他来取回画？”
    “不是送给咱们的？”明檀道。
    长公主笑道：“你才说他有心眼子呢，贸然送重礼可是很失礼的事，他怎么会做？”
    “那他又不是借给我的，爹做决定就好了。”明檀嘟哝道。
    “当真不见他？”长公主见明檀这般，还是开门见山问道。
    明檀卷起画轴，叹道：“我再想想。”
    长公主见闺女还下不了决心，也不多言，又坐了会儿，留下字画离开了。
    长公主离开后，明檀又将字画铺开看了许久。
    李弥回府后，一直等长公主府递话来，一连几日无果。
    这日，李弥在书房，已经研好墨，铺好纸，准备给明檀再写封信。雪封敲门进来，递给李弥一封信。
    李弥一见信封，心下一紧，忙打开信快速看了一遍，脸色越看越凝重，他将信塞进袖兜，抓起披风便出了门。
    李弥走出院门，看到护国公夫人身边的婢女正朝他走来，他冷冷看她一眼，快步离开了。
    总要把府里的脏东西解决了，再考虑迎娶檀儿之事。时隔多年，终于有线索了。他前些日子激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到底有些用，她当真派人去找当年的“鬼医”了。
    李弥离开护国公府，策马出了城。
    入冬后，太后受了寒，身子不太好，明檀放心不下，索性住到宫里。这一住，便住了半个月。
    期间，正好也借着她的由头，宫里又将皇子妃的候选贵女们，请进宫两次，叫太后、皇后和贵妃都看过，最终定下了人选，和前世一模一样。
    倒是有件事，前世没发生，裴家有位最终落选的姑娘，回家后染了风寒，没几日便过世了。裴家暗中将这事，怪在皇家，说她就是因着进宫，才染了风寒，人才没的。
    明檀听说此事后，心下许久都无法平静，这些事，是因她的重生而改变的吗？
    是她重生后，去了琅琊关，在裴将军府出了事，才有了裴家一系列的动作，甚至出了人命……
    明檀身披大氅，站在廊下，看着正在簌簌飘落的雪花，长叹一口气。倒是自己，还没查出前世到底是谁害的自己。
    “檀儿表姐，你 ，你有什么心事吗？”
    明檀转头，见是五皇子过来了，手上捧着手炉。
    明檀冲他浅笑：“无事。”
    五皇子不吱声，走到明檀身侧，与她并排站着，明檀突然发现，五皇子好像这半年长高了许多，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
    “殿下长高了！”明檀笑道。
    五皇子看看明檀，一时脸竟有些红了，道：“还，还会长高的。”
    明檀笑笑：“嗯，殿下还小呢。”
    “不、不小了！”五皇子脸更红了。
    “是是是，不小了，过两年也要选皇子妃了！”明檀逗趣道。
    “我才不要皇子妃！”五皇子脸比明檀身上的大氅还要红。
    明檀哈哈一笑，觉得五皇子还是小孩子，才会说这样的话。
    五皇子却当真急了，一把抓住明檀的手臂：“我真不要皇子妃！”
    明檀笑容微敛，挣脱五皇子的手道：“好了，表姐知道了。”
    五皇子自己也愣住了，忙道歉道：“表姐恕罪、表姐恕罪。”
    不等明檀说什么，他竟自己又转身跑了……
    明檀看着五皇子仓皇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孩子，不会吧？
    第102章
    ◎徐旻侧头看一眼明檀，又看看李弥，心一横，将明檀揽进怀里。◎
    明檀缓缓地踱步回房, 边走心下琢磨着适才五皇子的言行，他适才那急切的语气，羞恼的眼神, 怎么想都不像是对一个表姐的，而像……对心仪的女子！
    若是从前没开窍的明檀未必能瞧出来，但如今，她与李弥纠缠这大半年, 多少也是懂了男女之情。
    但, 五皇子怎么能心仪自己呢！先前皇帝舅舅就有了叫她嫁入皇家的心思, 好不容易才消停了, 如今若是发现五皇子的心思，再重提此事……
    明檀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她又想到了前世, 一桩小事浮上明檀心头。有一年，发生了轻微的地动，地动很轻微, 并未有房屋倒塌、人员受伤之事, 只有五皇子因急着扑到明檀身侧而摔倒了。
    当时在场的有许多人，太后、皇上、皇后……五皇子在他以为最紧要的关头, 想要保护的是明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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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怎么她以前一直没注意呢，明檀心下嘀咕。她又想到，也不光五皇子的事, 阿蘅有心仪之人的事, 她也没有注意到。说起来，不管前世也好, 今生也罢, 她最在意终究只是自己。
    明檀当日就回了长公主府。
    “怎么突然回来了, 也不叫娘去接你。”长公主拉着明檀的手问道。
    事关五皇子，明檀对长公主毫不隐瞒。她将今日五皇子的言行一五一十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闻言也皱起眉来。
    “娘，您觉得五皇子是不是……”明檀试探问道。
    长公主叹道：“怎么不是呢，真个叫人没想到，那两个大的没动这心思，倒是这小的，竟有这心！”
    明檀见娘亲也这样说，面色凝重，道：“皇上先前就有心叫女儿嫁进皇家，先前是没有皇子提出，若是五皇子当真和皇上提了，他会不会借机重提此事呢？”
    长公主看看明檀，檀儿已经许久没有再做出预言祸福之事，甚至自己也糟了许多罪，皇上倒是有些日子没提檀儿是福星这事了。但是若五皇子真的提了，她也不敢保证，皇上真的不会起这心思。
    皇上对她虽说也敬重，但他到底是皇上。先君臣，后姐弟。她全力阻止，自然这事是绝不能成，但毕竟会伤情分。
    “别担心，这不是还有娘亲在呢！”长公主语气轻松平常地道，“檀儿不必多想，娘可不会同意的。”
    长公主担心明檀会受这件事的影响，做出仓促违心的决定。毕竟想要别人不惦记，她自己先嫁人就行。她不愿意闺女委曲求全做决定，她必然是自己想嫁人了才嫁。
    “真的不要紧呀？”明檀又问。
    “你还不信娘？他要敢赐婚，娘敢把崇华殿给掀了！”长公主道，“况且，五皇子到底还小你三岁，平日里又是那性子，接触的女子少了些，开了春，他就要有教引宫女了……”
    明檀想想，前世五皇子最后也议亲了，心下便松了口气。
    年关将近，京中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寻常百姓，都在忙着过年。明檀也每日同长公主一起迎来送往，料理府上事务，一时没闲心去想一些人，李弥留下的那副画，一直留在明檀案头。明檀没有给李弥回信，李弥也没有再来信。
    两人都在京城住着，离着也不算远，但已经许久没见面。
    转眼到了除夕，长公主一家进宫赴除夕宫宴。
    明檀再次见到五皇子，他言行一如往常，见到明檀也未有失礼之处，好似那日在廊下着急忙慌抓住明檀手臂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见他如此，明檀自然也表现得一切如常。
    宫宴一切顺利，只是皇上提了一句明檀的婚事，说她来年就十八了，该定人家了。
    长公主毫不含糊地道：“咱们又不是寻常人家，还看年纪定人家不成，总要合我心意，合檀儿心意才成。”
    “朕不过随口一说，皇姐莫要急，谁敢越过你给檀儿指婚不成。”皇帝笑道。
    长公主听了这话，心下舒坦几分，不枉费她前几日，在皇后身边嘀咕，檀儿的事，谁都别想越过她。
    年初一朝拜过后，长公主一家三口才回府。明檀有些累了，靠在长公主肩上，但她却并无睡意。
    她仍想着今日的朝拜时，她身边围着许多人，有几位公主，几位郡主、县主、她还瞧见了徐蘅和林若瑜……在热闹的人群中，她却忽地没来由得觉得孤单起来，总觉得身边少了谁，或者心里缺了谁。
    明檀闭着眼，长公主和明驸马都以为她睡着了。
    “把檀儿累坏了。”长公主小声与明驸马道。
    “公主也累了吧。”明驸马语带关切。
    “嗯，怎么不累，回府还有一堆事呢。”长公主道。
    “晚上我给公主好好按按。”明驸马道。
    长公主看了眼靠在肩上的女儿，道：“你小点声，孩子在这。”
    “她睡着了，没事。”明驸马笑道。
    长公主夫妇说着闲话，明檀一直在装睡，偷听爹娘说话，越听越是不困了。
    两人不知道怎么把话头说到了李弥身上，明驸马道：“那画还在檀儿那呢？”
    “在呢。”长公主又看了眼明檀。
    “皇上昨儿又提起檀儿的婚事了，她对李世子，到底怎么想的呢？”明驸马小声问。
    长公主嘀咕道：“谁知道呢，只有檀儿自己知道吧。”
    偷听爹娘说话的明檀心道：我也不知道……情自然是有的，可又有跨不过去的心坎，放手也不能，又不愿这么轻易就许了……
    明驸马道：“檀儿这点倒是不像公主，想当年……”
    “你住口！”长公主打断了明驸马的话。
    明驸马不敢说了，憨笑两声，盯着长公主瞧，长公主瞪了他一眼，怎么能在闺女跟前说她当年的事！
    正月里，宴席多，明檀跟着长公主一连三日去参加宴席。都是些长辈宗亲，到底不好推辞，连成王府也去了一趟。乐阳与宁毅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今年秋天。
    在成王府那日，乐阳含羞带怯地对明檀道：“他邀我十五那日逛灯会呢，表姐，我去是不去？”
    “怎么不去？你们婚期都定了，也不必怕人说闲话。”明檀道。
    “那我就去咯。”乐阳道。
    “嗯，去吧，主意安全，准时回府就成。”明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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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乐阳脸越发红得厉害：“他会送我回来的。”
    明檀看着乐阳这副模样，想起她先前的事来，这都要一年过去了呢。
    明檀也是要去逛上元灯会的，和徐家、林家兄妹，每年如是。明檀忽地想起李弥来，宁毅那个看上去像木头的都知道邀乐阳逛灯会呢，李弥倒是比木头还要木三分。
    当然，就算他现在邀请她，郡主大人也是不会去的，因为她已经与好友们约好了。
    转眼到了上元这日，明檀一身轻便装束，到了永安大街的街口，徐家兄妹、林家兄妹都已经到了。
    几人一见面互相道了好，欢欢喜喜去逛灯会。
    “怎么瞧着今年的人格外多些。”走不去不远，明檀便对身边几人道。
    徐旻道：“我怎么觉得每年都这么多人，檀儿是许久不到外头来了吧。”
    明檀想着自己今年确实到外头来得少，便没有多想。一行人，说笑着朝灯楼方向走去。
    但是越走，明檀发现自己被徐蘅和林若瑜两人夹得越紧，显然人是越来越多了。
    徐蘅道：“檀儿说得没错，今年人似乎真的比往年多，咱们小心些，别走散了。”
    就在徐蘅说过这话没多久，他们就被人群冲散了，明檀与徐旻被挤在一处了。与他们隔着一些人，是徐蘅和林夔被挤在一处，林若瑜则是完全被淹没在人群里，看不到了。
    徐旻小心地护着明檀，为她挡着身边的人群。
    “今年这是怎么了，人还真是多，檀儿别怕，徐二哥会保护你的。”徐旻本来想表现出焦急，但不知怎么，语气里带着些许兴奋。
    明檀前后看看，发现都是一样的摩肩接踵，如今想要回头是不成了，只能顺着人群，继续朝大灯楼的方向走。
    徐旻是说到做到，一直护着明檀，同时也避免自己与明檀有肢体接触。明檀被挤在人群里，那种空落落的心绪又浮上来，好像人越多，她越觉得孤单，完全感受不到热闹。
    赏花灯的心思，半点都没了。明檀漫无目的地扫视着人群中的每一张脸，似乎想要寻找一个人。
    在他们即将走到灯楼时，明檀找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站在灯楼下，身穿大理寺官府，身长玉立，腰挂佩剑，正远远地朝她看来，他似乎早就看到她了，似乎在等她。
    明檀心下一颤，脚步也顿了一下，她这一顿，后面的人却仍在往前挤。徐旻似乎也没料到明檀会停下，一直护在她身后的手臂，难免靠上了她的肩，他忙又与明檀保持了距离。
    后面的人还在往前挤，徐旻问道：“檀儿没事吧？”
    明檀回过神，摇头说没事。
    “马上就要到灯楼了，咱们在那儿等着与阿蘅他们会和。”徐旻道。
    明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徐旻抬头看了一眼灯楼，也看到了天神一般的李弥立在灯楼下，正在朝他们、不朝明檀看来。
    徐旻侧头看一眼明檀，又看看李弥，心一横，将明檀揽进怀里。
    第103章
    ◎等明檀回过神来，她手上正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插在童五姑娘的心口。◎
    明檀完全没料到徐旻竟会这般, 想要推开他，徐旻的五指像抓钩一样死死地抓住她的肩，挑衅着正朝他们看来的李弥。
    明檀皱眉, 心下慌乱，狠狠对徐旻道：“徐旻，你放开我。”
    人群里，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看来, 徐旻看着明檀, 见她面上只有恼恨, 没有娇羞。而她的眼睛, 也没有看他，而是瞟向灯楼下的李弥。
    徐旻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没有旁的念头, 他不放，他就要让所有人看见，叫所有人认为, 他们是一对。说他卑鄙也好, 无耻也罢，他不放, 他知道他这一放，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檀儿会走到李弥身边去，不管他是个比自己更加卑劣的人。
    “檀儿, 我不能放, 这儿人多，我要保护你。”徐旻道。
    “你是存心要我难堪, 要两家交恶吗？”明檀眼神冰冷, 看着徐旻。
    徐旻被明檀和话语和眼神刺伤, 他的心意，对檀儿来说，只是难堪？徐旻一恍惚，明檀便狠狠将他推开，但到底人太多，徐旻并没有被他退出去很远，只是他胳膊不再搂着她。
    明檀拨开人群，朝灯楼走去，她觉得自己得和李弥谈谈，希望他没有误会自己。
    明檀这会儿心下才惊觉，原来被真正不喜欢的人搂了一下，是如此地叫人厌恶，而她对李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被李弥拥抱时，她会害羞，会觉得身子酥麻，甚至回想起来时，都有种异样的不可对人言的情思……
    “檀儿……”
    徐旻仍追在明檀身后，但越靠近灯楼，人越多，明檀越是寸步难行，而徐旻则一直跟在她身边，跟她道歉。
    明檀此时一句话也听不进，她只想快点走到李弥身边去。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明檀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在朝他走去。
    眼看着，他们只有几步之遥，李弥身边来了个下属，对李弥说了些什么，李弥面色凝重，朝明檀看了一眼，和下属一起离开了。
    明檀见李弥竟然要离开了，心下越发急了两分，但她也明白，李弥这是在当差呢，应当是有什么急事。
    她循着李弥的身影，却看到他走向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与她一起离开了。
    明檀顿时又羞又怒，他明明看到自己了，竟然和别的女子走了！这算什么！难不成也是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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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徐旻也瞧见了，心下不由狂喜，没想到李弥这么不中用，这么紧要的时候，他竟然和别的女子一起走了。
    “檀儿，你瞧见了吧。”徐旻乘机道，“他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明檀一句话都不说，终于到了灯楼下，赏灯的兴致却半点都无。
    徐旻见明檀不说话，也不再多说，只是守在明檀身边。他们在灯楼附近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其他三人。
    徐旻担心李弥还会折返，便对明檀道：“檀儿，时辰不早了，他们怕是先回去了，我送你回去吧。”
    明檀朝李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儿人来人往，但不见李弥的身影。
    “再等会儿吧。”明檀道。
    “檀儿是等阿蘅他们，还是等李弥呢？”徐旻到底忍不住问道。
    明檀不回答。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仍是不见徐蘅他们也不见李弥回来，徐旻再次提出回去，明檀这次没有拒绝。
    往回走的人依然很多，徐旻想要和来时一般护着明檀，明檀却不让他靠近了。
    徐旻觉得今日似乎有人在和他作对似的，才走出去不远，他和檀儿就被人群冲散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李弥安排的人。徐旻在人海里寻找明檀，不见她的踪影。
    明檀跟着人群缓缓移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和徐旻走散了。
    明檀终于走到了路边上，宽敞些，不那样挤了。且路边有巡逻的官兵，也安全些。
    李弥去哪儿了呢？明檀心烦意乱。
    “郡主！郡主！”
    明檀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是刚才一直站在李弥身边的下属，他不是和李弥一起离开了么？
    “是你。”明檀道。
    “是下官，李大人请郡主一叙。”李弥的下属道。
    明檀心下一喜，但又觉得凭什么李弥想走就走，想要见她，她就去见？
    “他怎么自己不来？”明檀道。
    “李大人这会儿走不开，他担心郡主回府了，叫下官来请您，说有话务必要跟您说清楚。郡主，您好心，随下官去吧，要是没请到您，咱们大人不知道要如何惩治下官呢。”
    明檀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去一趟。
    “在哪儿？”明檀问道。
    “就在醉仙楼。”下属道。
    明檀听说是醉仙楼，不是什么僻静荒凉之处，倒是放了心。
    “走吧。”明檀道。
    “好嘞！您随下官来。”下属走在明檀前头，为她开道。
    明檀跟在此人身后，几次想问，刚才叫走李弥的女子是谁，几番犹豫后，她还是没能开口。
    明檀被下属领着，很快到了醉仙楼，下属对跑堂的店小二报了李弥的名字，明檀便被带进了醉仙楼的雅座。
    将明檀带到后，李弥的下属便道：“郡主恕罪，下官还有差事在身，不能在这伺候了郡主，今年上元来赏灯的人实在太多……李大人很快就来了。”
    “去吧。”明檀没有多想，随口应道。
    醉仙楼的店小二给明檀上了壶茶，又留了两个婢女伺候明檀。
    明檀并没有吃醉仙楼的茶，这会儿她独自一人，觉得还是得小心着些。
    明檀坐在榻上，心下盘算着见了李弥之后，自己要和说什么。是先跟他解释自己和徐旻之事，还是先听他解释，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果然还是先听他解释！明檀心道。总归自己和徐旻什么都没有，他早就该知道的。
    明檀脸有些发烫，她为什么要向李弥解释，而李弥为什么非得跟她解释呢，他们之间，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
    真是自欺欺人呀，明檀对自己道。她如今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心仪李弥，担心他变心，又怕他误会，这全然是女儿家的情思……
    只是，他怎么还不来，还要她等多久？明檀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郡主，您吃点茶吧？”婢女道。
    “免了。”明檀应了声。
    婢女便没有多言，两人倒也规矩，始终离明檀远远的。
    醉仙楼里热闹非凡，明檀听着别的雅间传来的嬉笑声，越发等的有些心焦。同时，走了一晚上路的她，这会儿有些困了。
    担心自己真的会睡过去，于是明檀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踱步，消解困意。
    左右两个雅间还真是热闹，明檀觉得他们有些过于吵闹了。她看了眼香案旁的滴漏，心道，李弥再不来，她就回去了！
    门突然被撞开，明檀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却见是一个姑娘跌跌撞撞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
    明檀心道不妙，定眼一瞧，那姑娘竟然是先前到过他们府上的童五姑娘。
    那醉汉追着童五姑娘，而童五姑娘竟然朝明檀扑了过来。那醉汉也跟着一起朝明檀这边扑来。
    明檀知道是遭人暗算了，不用说，这里的两个婢女定然也是被人安排好的，她一个急转身，避开两人，朝门口跑去，却见那两个婢女将门堵住了。
    明檀来不及推开她们，她身后童五姑娘和醉汉又扑了过来，童五姑娘边朝她扑过来，边喊：“郡主，我来救你！你快跑！”
    “郡主！快跑！”
    明檀转头看，那童五姑娘竟然把那醉汉给缠住了，两人滚倒在地。
    此时，左右两间雅间的吵闹声越发响，欢笑声震天。
    明檀从头上拔下簪子刺向堵在门口的婢女，被她躲过了。明檀又刺了过去，她一心只想逃出这扇门，忽地，她听到身后“噗噗”两声，是刀刺入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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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她猛地回头一看，只见童五仍在用匕首捅那醉汉的腰，那醉汉身下顿时涌出一滩血，整个人抽搐着，很快断了气。
    明檀全然不觉得这童五姑娘在救自己，他们定然是一伙的，都是要来算计她的。
    那童五姑娘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朝明檀走来，笑容凄惨地看着她。
    “郡主，没事了，我救了你。”
    守着门的两个婢女突然对明檀发难，两人猛地推了明檀一把，明檀身子朝前倒去……
    等明檀回过神来，她手上正握着一把匕首，而匕首插在童五姑娘的心口。
    “嘭！”
    雅间的门被一脚踢开。
    明檀抬头看去，李弥终于来了，带着一大队大理寺的官兵。倒像是来抓杀人凶手的。
    “郡主！怎么是您？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弥身侧的一位大理寺的官员惊道。
    李弥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又看向明檀。
    明檀扫了一眼李弥身后的人，没看到带她过来的那人。
    “杀人啦！杀人啦！”这会儿醉仙楼的婢女大喊一声，就要往外跑。
    李弥袖中匕首刀鞘飞出，婢女昏倒在地，没了声音。而另一位婢女俨然是已经被吓傻了的样子，抖若筛糠。
    婢女这两声，已经引来了不少醉仙楼的顾客，或许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李弥见人围过来，吩咐心腹去请仵作速来，又给他使眼色，让他速去长公主府报信。
    心腹会意离开，李弥吩咐人去永安大街上调派人手来，将醉仙楼的前后门堵住，不许任何人进出。接着他带着大理寺几个官员进了雅间，其余人留在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明檀此时已经站起身，匕首还留在童五姑娘的心口，她已经没了气。
    李弥和大理寺的官员，先后查验了倒在血泊里的两人。
    “没气了。”大理寺的官员道。
    李弥嗯了一声，走到明檀身边，道：“郡主受惊了，有没有受伤？”
    明檀恼怒地看着李弥，要不是他，她怎会这么轻易着了别人的道！
    第104章
    ◎李弥刹那间竟目眩神迷。◎
    人果然不能背叛自己的骄傲, 明檀越想越气恼，眼下这情形，李弥与大理寺这么多人, 恰好抓她个“现行”，可见他们也是被算计得死死的。
    李弥也压根就没有约她见面。想到这，明檀越发恼恨，不愿再看李弥, 转头坐到榻上, 一言不发。
    李弥此时面色凝重, 此番他、不光他, 他们这些人都被算计了，而对方的目标显然是明檀郡主。
    大理寺的官员们此时也都心知肚明，但知道归知道, 还有规矩和律法。
    明檀郡主被他们撞见亲手行凶，这事是绕不过去的。
    “李大人，你和郡主共事过, 你去问问吧。”李弥身边的大理寺官员小声道。
    李弥看看明檀, 她眼神冰冷，姿态拒人千里, 端的是皇家郡主的气度，叫人难以靠近。
    李弥刹那间竟目眩神迷。
    “李大人？”同僚催促李弥。
    李弥陡然回过神，走到明檀身前两步停下, 他瞥见明檀的手上和袖口都沾着血, 这对她来说都是不利证据。
    众目睽睽，且必有后手, 敢对郡主下手, 岂是寻常人家？李弥面色凝重, 此事只怕难以善了。
    明檀并不看李弥一眼，他想到的，明檀也都想到了。她甚至直接猜到了动手的是谁，除了裴家绝无他人。
    “郡主，这个时辰，您为何会在此处？”李弥问道。
    不为还好，他一问，明檀感觉五脏六腑都起了火。
    如今，不管出于何种考虑，她都不能说自己要来见李弥。她还得让李弥来查这案子，她若是说自己来见他，只怕李弥得避嫌。
    至于骗明檀过来的大理寺官员，这会儿不在，怕是已经被灭口。
    外头忽地吵嚷起来，室内众人听到外头有个男子在嚷嚷着要找“五妹妹”、“五姑娘”。明檀看了一眼地上的童五姑娘，裴家为了害她，先害死了两个人。只怕裴家给出了童家难以拒绝的好处，以至于童五心甘情愿赴死栽赃。
    童家也不是小门小户，那是正儿八经的侯府，门口的官兵显然拦不住他们家人。
    眼看着门被撞得砰砰响，就要被撞开，李弥低声说了句：“别怕。”转身朝门边走去。
    李弥走到门口，双手拉开门，但并不松手，以双臂和胸膛挡住了外面冲门之人。
    李弥冷声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我要找我妹妹！我妹妹在不在里面！”说话的显然是童家的公子。
    “世子，童五姑娘在里面吗？别出咱们都找了，只有这……五姑娘说她来找明檀郡主的，这是郡主的房间吧？”
    房内的明檀一愣，怎么柏绮漱也*7.7.z.l来了。
    “本官不管你们找谁，阻碍大理寺办案，依大梁律法处置。”李弥双手堵着门，大理寺的官员们则自发地站在童五姑娘尸体前，叫外面的人看不到。
    “我妹妹肯定在里面，我妹妹怎么了？”童家公子吵嚷起来。
    李弥道：“怎么，你很想你妹妹出事，还是你早就知道你妹妹要出事？”
    “不是，大人，您误会了，是我瞧见我们姑娘进了这间房的。”一旁的婢女小声道。
    “哎呀，那不是五姑娘的帕子吗，五姑娘就在里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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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说这话的是祝清悦，说完，她便猛地从李弥臂下钻进了房，一进房后，便跑向童五的尸体，接着便哭喊起来。
    “五姑娘，你怎么了？”
    祝清悦被大理寺的官员拉住，没让她碰到童五的尸体。
    明檀看看来人，心道，今日还真是热闹。她又看了一眼拉住祝清悦的大理寺官员，这人应当不是裴家的。裴家选了大理寺来“撞见”她行凶，大理寺自然有裴家人。
    门外的人越聚越多，吵嚷声越来越响，门前的官兵越发支撑不住。柏绮漱也从李弥的臂下钻进了房，她一进房，先是到童五身边，接着边惊呼一声：“明檀郡主，哎呀，你的手……”
    明檀眼皮都不抬一下，这些人，总归都跑不掉……这会儿虽说外头吵嚷得很，明檀的心倒是静下来了。
    裴家大费周章做这局，有这功夫，都能要她几回命了，但是裴家要的显然不是她的命，而是皇家的名。
    长公主素有跋扈之名，人人知她宠女如命，皇上最宠爱的外甥女，太后的心尖尖，皇家最惹人瞩目的明檀郡主，竟然杀人了！还被抓了个现行。长公主会怎么做？皇上，太后会怎么做？
    明檀不禁冷笑，裴家也太小看她明檀了！
    李弥吩咐人请来的救兵很快到了，他们驱散了围在门口的众人，李弥只放了童家那位公子进了门，且紧跟在他身后。
    那童公子进了房，刚想往童五姑娘身边扑，就被李弥一把抓住了后领。
    李弥抓着童公子的衣领带他走到童五尸身边：“站着看就行，仔细看她的脸，她是你五妹妹吗？”
    童公子被李弥这么拉着，一时挣脱不开，他朝地上的童五看去，只一眼，他便不敢看了，将头别到一边……这已经好久没仔细看五妹妹的脸了……
    李弥晃了晃胳膊：“看仔细些，到底是不是。”
    童公子不得已又看了一眼，带着哭腔道：“是，是我五妹妹。”
    李弥拉着童公子到旁边，审问道：“你们今日为何在此，有哪些人，你五妹妹何时不见的。”
    童公子瞪大眼睛看李弥：“你怎么审问我？”他一眼看到坐在榻边的明檀，指着她道，“该审的难道不是她吗？”
    李弥冷声道：“你要教大理寺办案？说！”
    这会儿祝清悦和柏绮漱走上前来，童公子看了一眼柏绮漱。
    柏绮漱道：“世子容禀，去年长公主府的赏菊宴上，童五姑娘曾不小心冲撞了郡主，但郡主大人大量没责怪她，还请府医为她治伤。今日碰巧看见郡主，五姑娘便说要来向郡主道谢请罪，没想到……”说着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童五，抹了把泪。
    “你们的包房在哪，她在哪儿看到的郡主，她离开时有没有带婢女，离开了多久。”李弥问道。
    柏绮漱道：“我们包房在走廊另一边，倒数第二间。她是在走廊上见到的郡主上楼来，应当是不知道郡主在哪间，离开，得有一炷香的功夫……”
    明檀听着两人的对话，想起去年赏菊宴之事，当时她和娘亲都觉得这事可能不对，倒是怎么也想不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揭开来。
    裴家这些日子一直也算消停，原来是在筹划大事呢，这后头还有多少招数？
    “世子，您怎么不问问郡主呢，她怎么这个时辰在这儿，还有她袖口可沾着血呢……”一旁的祝清悦帮腔道。
    李弥不再理会这二人，转头吩咐下属道：“此二女擅闯案发地，阻挠大理寺办案，将二人押回大理寺受审。”
    说罢，李弥又看了眼明檀，见她仍未看自己，心下一叹，顿了声道：“明檀郡主是此雅间的主人，也带回。”
    李弥明白，不管他今日能不能带走明檀，他都必须得这么说，毕竟他和同僚下属们，都亲眼瞧见明檀郡主在“行凶”。
    这正是明檀想要的，她必须得和李弥回大理寺受审，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审的案子，甚至案子本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娘亲、舅舅、外祖母的态度，他们会不会枉顾大梁律法来包庇她。
    仵作到了。
    大理寺的仵作是个哑巴，带了一个徒弟大约十来岁，也是个小哑巴，师徒两人一到便就地验尸。
    验那醉汉倒还好，没人吱声，等验童五时，童家公子跳起来了，说自家妹妹是女子，便是死了也不能叫男人瞧了去，不同意验尸。
    李弥的同僚道：“那小哑巴是女子，叫她验就成。”
    童公子看看那小哑巴，瞧不出半点女子样，也不信她的本事，只闹着说不成。
    一老一小两个哑巴便都垂手站着等吩咐。
    李弥对着两人打了个手势，小哑巴眼睛一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围着醉汉和童五的尸体一边看，一边舔了笔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最后她又朝明檀看看，李弥朝她点头，她便走到明檀身边。
    明檀对这个小哑巴倒是有两分好奇，只见那小哑巴看看明檀沾了血的衣袖，又示意她把手伸出来，明檀便将手伸出去。
    最后小哑巴示意明檀，让她站一站，明檀也照做了。
    小哑巴又是一通画，明檀想看她写了什么，还没凑近，她就机敏地收起来了。
    小哑巴来到李弥跟前，指着童五的尸首比划了两下，便将手上的小册子交给他了。
    李弥将小册子收好，就在这会儿，外头一阵骚动，明檀一听脚步声便知，是娘亲亲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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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大理寺的官员们这会儿心下都有些紧张，长公主要是发难，他们可难办。其中几人，不免都看向李弥。
    李弥这会儿却不太担心，因为刚才檀儿很配合小哑巴……
    长公主要进门来，谁都不敢拦着。
    长公主进门口，扫视一圈，个个都垂下头，童家那个公子，直接瑟缩了一下。
    “娘。”明檀的声音冷静中带着欣喜。
    长公主大步跨到明檀面前，见明檀身上沾了血，忙问道：“檀儿你受伤没？”
    “没有，娘不用担心。”明檀道。
    “娘带你回家！”长公主道。
    长公主这话一出，在场有不少人交换了眼神。
    明檀道：“娘，我不能跟您回去，我今日被祸事牵连，必要把这祸事摘干净了再回去。”明檀说着给长公主使眼色。
    长公主心下一颤，她只顾着担心闺女，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没有闺女镇定。长公主顿时会意，但她心里怎么舍得叫明檀就这么被带走呢！
    长公主转头冷声道：“郡主屈尊，助你们查案，若是你们大理寺敢有半分怠慢不敬，敢罔顾事实，别怪本宫下手狠辣！”
    “下官不敢。”李弥忙道，“大理寺必当对郡主以礼相待，尽早查清真相。”
    大理寺别的官员们也纷纷说不敢。
    柏绮漱和祝清悦交换了个眼神，怎么和计划的不一样了……
    明檀郡主明明被抓了现行却一点都不慌张，不哭不闹，长公主也只是说了两句狠话，竟然就同意大理寺把郡主抓走了？
    这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她们还被安排了很多说辞，这下都没机会说了。两人心下都有些慌，尤其是祝清悦，手都开始抖了，而且她们竟然也要被带去大理寺。
    长公主没有与李弥说话，转身看向明檀，眼神已无刚才的冷冽，只有担心。
    明檀轻轻摇头，浅笑道：“娘不用担心，大梁律法和大理寺自会还女儿清白。”
    长公主哪能不明白明檀的意思呢，她想着，不能再耽搁了，她得赶紧进宫。
    第105章
    ◎这何尝不是一种色令智昏？！◎
    明檀郡主与长公主的举措, 叫在场许多人意外，但李弥除外。
    李弥不解适才明檀为何对他怒目而视，也不愿与他说话, 这会儿见过长公主了，她或许就肯说了。
    李弥刚想开口发问，明檀主动上前一步，环视了屋内所有人一圈。
    此时醉仙楼的这间雅间里, 有明檀母女, 李弥和大理寺官员六人, 官兵四人, 两个哑巴仵作，两个拱火的女人、柏绮漱和祝清悦，两个婢女, 其中一人刚被李弥打晕，现已苏醒，另一人缩成一团在发抖, 还有便是童家的一位公子,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人后面, 离他的地上躺着的妹妹已经老远。
    明檀开口，并不对着李弥，而是对着大理寺的所有在场官员, 她缓缓道：“今年上元灯会, 永安大街上的人异样的多，本郡主与友人同行, 被人群冲散, 走得累了, 便想来醉仙楼歇脚。对了，本郡主还遇上了一位大理寺的官差，他护送本郡主来的醉仙楼，他身长大约六尺，右眼下有颗比较明显的痣，倒是不见他，本郡主还未向他道谢呢。”
    “对啊，殷四儿怎么不见了。”大理寺的一官差忽然道。
    明檀稍作停顿，继续道：“我到醉仙楼时，约莫是辰时下，歇了不到半个时辰，我想街上人应当少了，便准备离开。就在这时……”
    明檀说着又停顿一下，道：“门被人推开了，冲进来的正是倒在地上的这二位，女在前跑，男在后追。我疑心他们走错房，也不愿惹事，便欲离开。此时这位女死者，口中嚷嚷道是为了救我才冲进我门来，醉仙楼的这两位婢女，许是怕我走了，她们被责难，又或许是旁的理由，便堵门拦我，我离开不成。地上这两位死者撕打在一处，这女死者用那匕首捅了那男死者……”
    明檀走近两具尸体瞧了又瞧，看上毫不畏惧，而雅间里的人，全都等她继续往下说。
    “不知各位大人，是为办什么差事，恰恰好，在那个时辰，推了门，看到了我似乎在行凶呢？”明檀说着，声音冷了几分，道，“女死者，在捅死了男死者之后，摇摇晃晃站起身，这醉仙楼的两位婢女不知为何突然推了我一把，力道刚刚好，叫我能扑到女死者面前，然后，她，抓着我的手，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长公主听完明檀所言，心里有了底。
    这会儿那个被吓得哆哆嗦嗦的婢女颤抖着道：“你，你撒撒谎，就是你杀的童五姑娘。”
    “对！你，你仗着自己是郡主，就胡说！定是我妹妹撞见这醉汉想要轻薄你，好心救你，你却担心自己名声受损，杀人害命！”躲在人后的童公子忽然跳出来道。
    “是，是，就是这样……”那个婢女也道。
    “还我妹妹命来！”
    明檀并不在意婢女和姓童的所言，道：“今晚的来龙去脉，我已说清，剩下的就该你们大理寺去查了。”
    李弥看着明檀，眸光幽深，他强忍着不让心思从眼底泄露。
    “请长公主和郡主放心。”李弥朝两人拱手行礼，“时辰不早，长公主请安心回府，下官必当查明真相。”
    长公主也急着进宫去见皇上，母女俩互相给对方留了个放心的眼神。
    长公主离开后，大理寺的官差们也带着这雅间里的所有人回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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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明檀与李弥并排走在最前头，俩人倒像是一同办差来的，明檀半点都看不出目前是个嫌犯。
    此时的永安大街上，徐蘅几人终于碰了面，在他们得知徐旻竟然把檀儿给弄丢了的时候，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徐旻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他觉得檀儿现在一定和李弥在一起。阿蘅说檀儿心里有李弥，果然不是骗他的。
    “赶紧到处找找！徐二，往日说你无用，你是不认，今日瞧瞧，你竟把个大活人弄丢！阿蘅跟着我，怎么就一直无事！”林夔气狠狠地道。
    徐旻这会儿没心也没脸反驳林夔，他们要是知道他先前对檀儿做了什么，说不定还要打他呢……
    几人着急沿着路找，听到路边暗巷里，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前面醉仙楼出事了，从里头抬了死人出来，快去瞧瞧，人好像是明檀郡主杀了，长公主刚才都来了！”
    徐蘅几人闻言大惊，急忙朝醉仙楼奔去，等他们赶到时，醉仙楼已经被大量官兵包围，任何人都进不去了。
    他们几人围在醉仙楼门口，听着身边的人议论，说什么郡主杀人，被抓了现行，连长公主都救不了，郡主被大理寺带走了。
    徐旻脑袋嗡得一声，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怎么会这样……”他口中喃喃道，若是他今日没有对檀儿做出过分举动，檀儿说不定不会和他走散……
    林夔皱眉道：“你先别慌，咱们先派人去长公主府问个究竟，然后赶紧回府告诉家中长辈。”
    “对对，得赶紧回去。”徐旻说着转身就走。
    徐蘅与林家兄妹也追了上去。
    林夔见徐旻失魂落魄，道：“今日街上人异样的多，怕是暗中有人安排要冲散我们，好陷害檀儿。你不要太自责，乱了分寸。”
    徐蘅和林若瑜都赞成林夔的说法，徐旻也嗯了一声，但不自责是不可能的……
    明檀这会儿正在自家马车上，大理寺出来办案，没有马车，明檀便坐了自家马车，由李弥和几位同僚护送着往大理寺去。
    车内，明檀软软地靠在车壁上，双手抱在胸前，大好的团圆日子，偏生有人要生事，这回舅舅要是不把裴家给彻底整垮，她可要闹了。
    裴家在京城的七进大院内，上元家宴才散。
    裴昂看见一小厮急匆匆地朝三房正院跑去。大节下的，三房别又出什么事了。近来他们好像挺忙，也是，裴家不养闲人，谁不忙，只有他这个等着上任的人最闲。
    裴昂长叹一口气，看了眼天上月，不知怎么，忽地想到了明檀郡主。他初见她时，是中秋，也是月圆之夜呢。
    家中都说，琅琊之变是皇上与明檀郡主唱的双簧，裴昂心下却不太愿意相信。他宁愿相信，郡主也被皇上利用了，对此事并不知情。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裴家已经放弃他，他也将去南疆赴任开荒，此生怕是回不到京城，也见不到那位貌若天人的郡主了。
    月色正好，不如今夜就出发吧，这个大院，他是一夜都不想再待了，裴昂回院拿起那个他已经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留下一张简短的纸条，趁着夜色离开了裴府。
    马车停下，明檀顿时坐直坐稳，就像她一路都这么规规矩矩过来的似的。
    李弥先是敲了两下车门，没等到车那明檀的回应，过了两息，李弥道：“郡主，到大理寺了。”
    明檀嗯了一声，李弥这才拉开车门。
    大理寺门前灯火通明，明檀看着为她车门的李弥，他眼中似有火焰。
    “下官扶郡主下车。”李弥道。
    明檀扶着李弥的胳膊下了马车，不紧不慢朝大理寺的大门走去，瞧着不像是被抓来的，像是特使来大理寺巡查的。
    明檀进了大理寺，心下嘀咕，大理寺卿没来迎她啊，说不定他就是裴家人呢，不然裴家也不会选大理寺的人来“目击”她犯案。先前娘亲说哪些人家是与裴家在一条绳上的，倒是没听说过有他。
    罢了，这些她都管不着，她都要被关进大牢了！明檀还没到过大牢呢，不知女监里都关着什么人，她心下竟生了几分好奇。
    明檀显然想多了，大理寺的人向天借胆子，也不敢把郡主关进大牢里。况且，关进大牢，怎么能显得郡主被“包庇”呢。
    李弥和两个官差，将明檀带到大理寺后院的一处客房。
    “不把我关进大牢吗？”明檀语气好像还有些失望。
    李弥沉声道：“郡主是来协助我们大理寺办案的，怎么能关进牢房。”
    明檀哦了一声。
    李弥见郡主似乎想要住牢房，声音轻了几分：“郡主尊贵，大牢里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横行，不是郡主该去之地。”
    “我知道。”明檀道，只不过她原本打算豁出去主动住牢房的心思，也被浇灭了，就算是为了皇帝舅舅，也不能叫她牺牲那么多吧！
    “外头凉，郡主进去吧，等下会有人来收拾，收拾好了，郡主便早些些歇下吧，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门口的人。”李弥道。
    明檀忽地想起在去往琅琊途中，李弥为她准备浴桶之事了。
    还想，还想！真够出息呢，这都成了她软肋，害她成了杀人嫌犯，她竟然还能想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明檀在心里把自己给狠狠骂了一顿。
    这何尝不是一种色令智昏？！明檀心下警告自己，不许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更不许再想李弥，等这事一了，她和李弥也彻底了了，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成为她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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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谁也别想让她再背叛自己的骄傲！
    第106章
    ◎梦里倒是好得蜜里调油。◎
    李弥察觉到明檀神色的微妙变化, 刚想再说些什么，明檀已经进了房，反手将他和同僚关在门外。
    一位与李弥比较要好的同僚荀大人, 颇为同情地看看李弥，小声道：“李大人与郡主不是共事了大半年，怎么还没在郡主跟前挣出头啊？”
    李弥尴尬地笑笑：“荀大人，莫要打趣我了, 办案要紧。”
    说罢, 李弥又叮嘱了门口的护卫们一番, 叫人好生听着房内的动静, 若是郡主有什么需求定要满足她。
    明檀进了房，这儿显然不是牢房，俨然是一间闺房, 寻常姑娘家的闺房应有的陈设，这里全部都有。
    明檀走到博古架前，上头的摆设也不乏精品。
    比起她去琅琊关路上住的驿站好多了, 明檀心道。
    不多时, 门被敲响，明檀应了声, 进来两个高壮婢女，身后还跟着几个婢女，几人皆不是空手。最后的两人, 抬了个大浴桶……
    明檀：……
    “我们来给郡主更换屋内陈设。”为首之人道。
    明檀应了声, 人退到屏风旁，看着一众人麻利地更换室内陈设, 一看便是做惯了此事, 处处都小心仔细。床上的铺盖自是不必说, 连桌案上的茶具，花瓶里插的花，全都换了一遍。
    那个大浴桶被安放在屏风后头，一看便知是新的，能闻到桐油味。
    一切安置好，为首之人问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暂无。”明檀道。
    大理寺安排的婢女伺候明檀，明檀只叫她们打了水，便打发她们离开了。别人的婢女，还不放心，今日若是自己身边带着人，也不会这般。
    对方是算准的日子，也知道她的习性，才下的手。
    明檀洗漱过后，上了床，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头沾了枕头没多久，她就昏睡过去，还睡得特别香……
    明檀是睡得香了，整个京城睡不着的人可就多了。
    李弥同僚正在审问柏绮漱和祝清悦，虽是分开审，两人的口供出奇一致。逛花灯偶遇童家兄妹，之后便一同游玩，童五姑娘先前冲撞郡主，今日找郡主是要谢罪道谢，与她们在醉仙楼所说无异。
    很快，福安夫人和祝家便派人来，将柏、祝二人接走了。
    童家派了不少人来，在大理寺门口闹着要见童五的尸体，还嚷着要明檀偿命。
    大理寺卿吴大人赶过来安抚童家人，但吴大人的话非但没有安抚到童家人，倒让他们气焰更加嚣张。
    皇宫内，长公主见到了皇上。
    “檀儿被李弥给抓到大理寺去了？皇姐快说事发经过！”皇上难得面露惊异之色。
    长公主便将醉仙楼内之事与皇上说了。
    “檀儿长大了啊……”皇上听说长公主的话，感叹道。
    “檀儿一直很懂事。”长公主道，“这事定然是裴家动的手，大理寺卿是裴家人？”
    皇上沉吟片刻：“吴恒倒不是说是裴家人，但他的授业恩师是裴家出来的大儒。”
    “这还不算！”长公主声音尖了几分。
    “但吴恒此人，不会徇私。眼下的难题是檀儿被人抓了‘现行’，吴恒是只认真相不认人。”皇上道，“裴家就算要徇私，应当也不会从吴恒下手，应当有别人。”
    “所以，这案子只能交给李弥来审。”长公主道，“别人我都不信。”
    “哦？皇姐这是为何？”皇上道。
    “他不是眼下京城有名的‘李青天’么。”长公主道。
    “难道不是因为他心仪檀儿，一定会救檀儿？”皇上笑道。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皇上瞧着好像很开心，您外甥女这会儿可被关在大理寺监牢里呢！您有闲心说这个？”
    皇上笑着摆摆手：“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檀儿关大牢，放心吧，檀儿不会有事的。说来也是巧，李弥的提拔文书昨日才下达中书，他作为少卿，又是他抓的人，理应由他审。”
    “就是不知裴家还有什么后手。”长公主心里的揪心半点没少。
    “皇姐和檀儿做得很好，这头一步他们就已经乱了，想必他们现在也在慌呢。檀儿乖乖进了大理寺，皇姐也没有闹，到时候案子真相查明，万事皆安。”
    “那皇上呢，准备怎么做？”长公主问道，她其实心里仍在怀疑琅琊关那件事，就是皇上的手笔，裴昂的小妾和管家怎么就那么巧的互害，还害到明檀头上。
    “他们胆敢陷害朕的宝贝外甥女，那朕自然要为外甥女出气的。”皇上道。
    长公主按下心中的怀疑没有问，有些事，就算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出来。
    裴家主导此事的二房确实已经乱了。他们确实没料到明檀郡主能这么冷静，长公主能看着闺女进大理寺。
    “我就说那明檀郡主不是草包，既然她能在琅琊使出那计，就不可能是草包！”
    “家主不是说了，那事她不知情，就是皇上利用她而已。”
    “还是先把放出去的人召回，先前那些说辞都不能说了！”
    “……又是白费力气，本想着立个功，叫家主另眼相看，这下我怕也是要被发配南疆开荒了！”
    “这事一定要瞒紧了，千万不能叫家住知道！不然我们肯定要被推出去抵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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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
    裴家二房几人争执不休，裴家家住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小辈闯了多大的祸。
    翌日，明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时仍带着恍惚，迷迷糊糊地喊了声：“怜月。”
    没人应她，她才回过神，自己已经被“关”进大理寺了。
    明檀没叫婢女进来伺候，穿戴齐整了才喊人。明檀刚才一边穿衣，一边想着昨夜的梦，她现实里赌咒发狠地要和李弥一刀两断，梦里的两人倒是好得蜜里调油。
    “梦是反的！”明檀恶狠狠低声道。
    婢女送了热水过来给明檀洗漱，又有婢女送来膳食。明檀在那几碟点心里发现一碟蜜饯有点眼熟。
    她尝了一口，果然是李弥曾经给过她的那种，她想要呸出去，到底还是忍住了，蜜饯是无辜的，它还是那么好吃。
    不好好查案子，在这暗戳戳的使什么小花招！明檀一口气把那碟蜜饯全吃了。
    用过早膳，明檀随口问道：“案子查得如何了？”
    其中一个婢女道：“奴婢们不知。”
    她们可都听说了，明檀郡主就是凶手，杀人被抓了个现行，不然凭郡主的身份，怎么可能被抓进大理寺。
    明檀算着时辰，这时候应当还没下朝，大理寺卿这会儿肯定在上朝呢，问她们也是白问，便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这儿不用伺候。”
    几个婢女行礼退下，其中有个走得慢了些，明檀看到她好像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在香炉架上，放完了还看了明檀一眼，好像是示意明檀去拿。
    等人都走了，明檀走过去一瞧，嚯，是个鲁班锁！以前没见过的款儿。
    明檀咬牙切齿，看样子李大人、“李青天”在大理寺混得真不错。而且，他还真是很有闲心！
    明檀拿过鲁班锁，发现比先前李弥给她的任何一个都要难，多亏了这个小玩意儿，她一整个上午都不无聊了。
    晌午时分，有人敲门，觉得自己正解到关键之处的明檀没好气地应道：“谁？何事！”
    “郡主，是我。”李弥站在门口，听明檀的声音，似乎能想象出她解不开鲁班锁的烦躁样子，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好个罪魁祸首！明檀心道，她将被拆散的鲁班锁零件一股脑塞进被子里，之后整了下发鬓和衣襟道：“进。”
    李弥一进来，明檀就看到，他的官服官帽都变了，“李青天”升官了！
    李弥上前与明檀见礼，明檀应了声，问道：“案子查得如何？可有进展，知道是谁要陷害我了吗？”
    李弥道：“郡主，您昨日提到有大理寺的官员护送你去了醉仙楼，可有此事？”
    “嗯。”明檀应道，心说这人怕是已经死透了。
    李弥侧了侧身子，他身后的下属，将手上的画像展开给明檀看，道：“请问郡主可是此人？”
    明檀看了一眼：“是他。”
    “郡主，当时他可有何您说些什么吗？”李弥又问。
    “没有。”明檀道，“怎么，他是陷害我的人？”
    李弥道：“他今早被发现死于一暗巷。”
    “死了？！”明檀想要表现得惊讶，但她早就已经猜到，所以她这惊讶有点假，旁人看不出，李弥却是一眼看出来了。
    “仵作验尸发现，他死亡的时辰，大概就是送郡主去醉仙楼后不久。”李弥看着明檀道，“所以，郡主可能是最后一个与他说话之人。”
    明檀道：“我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李弥看看明檀，觉得她有事瞒着他，这护卫肯定是被人灭口了，如果他只是无意间撞见明檀，之后再护送她到醉仙楼，怎么可能被人灭口。除非这护卫还做了别的事。
    檀儿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她在隐瞒什么？或许是这会儿人多，檀儿不愿说？
    李弥想着，或许他们应该单独谈谈。
    明檀心道，可不能被他知道，自己是被因为想见他才被骗的。
    第107章
    ◎“檀儿，那日去醉仙楼，是要见谁？”◎
    李弥看看明檀, 温声留下一句：“郡主应当信任我。”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明檀看着李弥离开，心下起了烦躁，那大理寺的小官虽说被灭了口, 但等李弥查到裴家，怕还是会查到她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明檀微叹一声，回到床边坐下，无心再摆弄鲁班锁。
    宫中, 御书房内, 五皇子被他父皇一句话问得脸通红。
    “小五, 你是不是对你明檀表姐有非分之想？”皇上问。
    一刻钟前, 下了朝的皇帝回到御书房，就见一向不怎么单独出现的五皇子等在门口，面容焦急。
    才在朝上听了不少弹劾长公主与明檀郡主的话, 惹了一肚子气的皇帝看到五皇子，耐下性子问其来意。
    原来也是为了明檀，这孩子言语里竟有几分责怪他这个父皇, 怎么能把他明檀表姐关进大理寺。
    很快皇帝便在五皇子脸上看出端倪, 问出上面那句话。
    五皇子不回答，只把脸红了个透。
    皇帝有些意外, 他先前曾暗示过前面几个稍大的儿子，他们对檀儿皆无男女之情，没想到这个小的, 才十五, 竟是个胆大的。
    见儿子不作声，皇帝一拍御案：“你可忘了祖训, 胆大妄为！”
    五皇子被惊得缩了一下身子, 脸越发红, 声音带着颤，但语气坚定：“儿臣不敢忘，但……只要我与、我与表姐不生育子嗣，便无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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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皇帝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看着难得表现得刚硬的五儿子，过了几息才道：“你倒是想得远，可你想过檀儿没，她想不想嫁入皇家，想不想有自己的子嗣？”
    五皇子像想下定决心，道：“我会让表姐想嫁的，至于生育，那有什么好的，九死一生的事。”说完，他便垂下脸来，眼角也红了几分。
    五皇子的生母便因生他时难产，没出月子人便没了。
    皇帝看着五皇子，他原以为自己不记得那个妃嫔的模样，这会儿竟又想起来了。是个顶清秀的女子，性子柔顺，不争不抢。
    他曾经不止一次动过让檀儿嫁给自己儿子的念头，毕竟檀儿从小便有趋吉避祸的本事，说是福星也不为过。但太后、皇后、长公主几人皆是极力反对的，几个儿子也都没这个心，他只能把这心思压下。
    如今……其实，倒是个好时机。只是万一事发，只怕会伤了长公主和檀儿的心，皇帝心下犹豫起来。
    五皇子见皇上迟迟不开口，便略抬起头偷看他，他心下不禁一喜，他就知道，父皇也还没死心，不然不会这般神情。他这么想着，唇角竟忍不住稍稍弯起，只一瞬，便又回落，头也垂得更低，等候发落。
    五皇子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神，他面色一凛，沉声道：“违背祖训，胆大妄为，回去思过半个月！”
    五皇子心一惊，不敢再言，磕头领旨离开。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身前御案上的奏折，这里头有不少是弹劾长公主和明檀的……
    一炷香过后，皇帝与身边太监耳语一句……
    不过一日功夫，李弥便顺藤摸瓜查出许多事来，许多证据都指向裴家。但裴家不是随便可以上门抓人的，裴家京城的匾额都是太|祖亲提，李弥得向皇上请一道圣旨才行。
    李弥命人掌灯研墨，伏案迅速地写奏折，好让皇上过目。
    李弥写好奏折，夜色已深，他刚欲入宫请旨，手下仓皇赶到，只道：“大人，不好了，那两个婢女中毒*7.7.z.l身亡了，福安夫人的弟子和祝家小姐，也没了……”
    李弥素来处变不惊，这会儿也失了神，他呼吸一滞，继而连忙道：“郡主呢！”
    “郡主无事。”手下面色青黑，满是惶恐之色。
    李弥捏紧手上的折子，这四女皆死，那手上的折子，便不能呈上去了。
    “我去看看现场。”李弥道。
    李弥边走边想，谁能在大理寺，不声不响地杀人？寺卿？不是，除非他不想当这个寺卿了。裴家人？也不是，裴家敢在醉仙楼杀人，却是万万不敢在大理寺杀人的，陷害郡主的罪，远不如蔑视朝廷的罪，裴家不会这么冲动……李弥心下一个个怀疑，又一个个否决。
    到了关押柏、祝二人的房间，李弥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已经不是先前两人。
    李弥身后的手下道：“先前两人被人放倒了，属下叫人替了他们，守住现场。”
    李弥嗯了一声，先前的人是他安排，皆是个中好手，怎么会轻易被人放倒？李弥心下越发疑惑，眉头更是紧锁几分。
    进了门，只见柏、祝二女倒在房中空地，两人面颊和下巴处有明显指印，唇角流着黑血，一看便知是被人强喂了毒药而亡。
    房中除了此二女的尸身，再无半点痕迹。李弥围着尸体走了一圈，又到门口，顺着门，又走到院墙处，墙上无脚印，墙角的草也没有踩踏的痕迹。
    这凶手只怕不是外来的，李弥心又沉了几分。
    李弥又去了关押两婢女的房间，也是一般无二的死法，别的痕迹全无。
    李弥叫来哑巴仵作师徒来验尸，毒药是砒霜，并不难得。
    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弥心道不好，果然是大理寺卿吴恒带着来了。
    吴恒脸色铁青，看看李弥：“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本官不过回府一个时辰，就出了此等纰漏，这是大理寺的失职，你我皆有负皇恩。”
    李弥只道：“大理寺有内贼。”
    吴恒也如先前李弥一般，查看了现场，心下也认同李弥之言，甩袖道：“本官进宫面圣，李大人便留守大理寺，郡主的安危交给你了。”
    李弥其实想自己进宫面圣，但吴恒是他上峰，且他心里还惦念明檀，便应了声是。
    吴恒带人离开，李弥则带人去了明檀房前，屋内一片漆黑。
    守在明檀门前的，是李弥的心腹，李弥小声问道：“郡主可好？”
    “回大人，半个时辰前，婢女伺候郡主歇下。”
    “之后，可有人接近，任何人？”李弥又问。
    “回大人，没有。”
    李弥心下还是不太放心，上前敲门。
    明檀这会儿已经睡着，忽地听到敲门声，惊坐起身，敲门声仍在响。
    明檀见房中一片黑，外头天色也不似天亮，半夜敲门，不用想她也知是谁。
    今时不同往日，李弥这个时候来，定是为了案子，明檀下地穿鞋，借着外头的些许微光，摸到屏风前，取下外衫套上。
    门一开，果然是李弥站在门口。
    “进去说。”李弥从属下手中接过灯笼，独自一人进了明檀房中。
    明檀侧身让李弥进房，见李弥身后的下属，竟没有人跟着进来，便没有关房门。
    谁料李弥将灯笼放在桌案上，转头竟去把房门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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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听到门栓“哒”得一声，明檀心一颤，拢了拢衣襟，道：“李大人，这不和规矩吧。”
    李弥回头，明檀已经退回到床边，放下床幔将自己遮住。李弥走近几步，明檀急道：“勿要再靠前。”
    房中只有李弥带来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李弥只能看到床幔后一个绰约的身影，他看到明檀侧着脸，哪怕是隔着床幔，似乎也不想以正眼瞧他。
    李弥心有苦楚，可正事要紧，他停下脚步，对着床幔里的人道：“柏、祝二人，以及诬告你的侍女，都死了。”
    明檀闻言，怒掀床幔：“都死了？在大理寺内？”
    “嗯，死人皆是被人强灌毒药而亡。”李弥道。
    明檀想起自己前世也是被人毒死，皱眉问道：“是什么毒？何人所下？”
    “砒霜，至于下毒之人，只怕大理寺有内鬼，但背后主使之人，我却一时没有头绪，檀儿，你可还有什么想告诉我的？”李弥微微上前半步。
    明檀听说大理寺有内鬼，一时觉得自身也不安全了，上下左右看看。
    “不行，我得回公主府。”明檀道。
    李弥道：“吴大人进宫面圣了，檀儿，我知你还有事瞒我，再不说，只怕来不及。这几人死得蹊跷，背后之人是谁，有什么目的，尚不可知。”
    明檀看着李弥，对视几息，别过脸去，道：“要紧之事，我并无隐瞒。”
    “那不要紧之事呢？檀儿，断案的关键有时候，便是在那不要紧之处。”李弥又上前半步。
    明檀这会儿心下稍定，想着李弥的话，柏绮漱和祝清悦竟然就这么死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听李弥的意思，又不像裴家做的，那会是谁，能到大理寺悄无声息杀人呢……背后的目的，尚不可知，可明面上，只怕会有人依此做文章，说是长公主府下的手。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先咬上一口，总要带点皮肉下来，明檀心下也觉得不妙，她并不回答李弥的问题，反问道：“不是裴家？”
    “嗯，裴家的手没有这么长。”李弥道，“敢在大理寺杀人，藐视朝廷，是大罪。童家也不可能。”
    嗯，比陷害一个郡主的罪还要大，明檀心道。那会是谁？爹娘素来与京中各家鲜少来往，除了裴家和童家，明檀实在也想不出个仇家来。
    “檀儿，你那日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醉仙楼？”李弥见明檀不说话，开口问道。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明檀心下便气怒羞愤，谁能知道，这一切的起因，竟是她想要见他呢……
    李弥见明檀神色复杂，但他十分敏锐地觉察出明檀复杂的神色里带着些许羞意。
    “檀儿，那日去醉仙楼，是要见谁？”李弥再次上前一步，此时他离明檀的床榻，已经只剩两步之遥。
    第108章
    ◎她似乎一直在等这个吻……◎
    明檀见李弥朝自己走来, 手一松，床幔再次落下，将自己与李弥隔开。
    “是谁？”李弥又问了一句。
    明檀捂着心口, 感觉心跳得极快，退后两步跌坐在床沿。
    “你不许再靠近。”明檀低声呵斥道，感觉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李弥看着床幔上的影子，觉得神魂都要出窍, 这会子, 本该一心想着怎么处理这案子, 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檀儿是不是心仪旁人了，她要去见的便是那人。是徐旻？昨夜他们确实在一处，徐旻还拥抱了她……
    “檀儿。”李弥哑着嗓子又唤了一声, “你当真如此厌恶我？不愿看我一眼？”
    明檀感觉心被刺一了下，自从她与李弥有了接触，她有太多的反复无常, 一时觉得自己心仪他, 一时又放不下自尊与骄傲，若即若离, 拿不定主意。但这会儿听李弥说自己厌恶他，她心口觉得隐隐作痛。
    李弥没等到明檀的回答，上前两步, 掀开床幔, 明檀惊得往后躲：“你要做什么？”人缩到床里。
    李弥见明檀这样惊慌，一时几乎失智, 他欺身上前, 跪坐在明檀身前。明檀双手抱膝, 将自己抱紧，别过脸声音带着颤：“李弥，这是在大理寺，你别乱来！”
    “檀儿，你怕我乱来，我……你真是好狠的心。”李弥的声音极轻，但带着克制的轻颤。
    两人之间，只有半臂距离，明檀已经缩到床角，躲无可躲。她不敢看李弥的眼，但不是那种怕，而是怕自己守不住心，就此沦陷，再无反复，完全跌进李弥的网中。她一见他，一靠近他，便会忘记自己先前的决心，想要背叛自己的骄傲。她今日落得这般境地，也是因为他而受骗。
    饶是如此，明檀惊慌之余，心下竟想起与李弥亲密的接触来，想起他曾经拥抱自己，想起他亲吻自己的脸颊，一股异样从心底迅速蔓延，使得她整个人温热发软，目眩神迷……
    “檀儿……”李弥轻喃，“你为何对我这般、这般……”
    李弥的脸越贴越近，明檀屏住呼吸，不住地眨眼，感觉自己周身越来越热，她好像听到了李弥的吞咽之声，他似乎想要将她拆之入腹，以报她的忽冷忽热，反复无常之仇。
    她为何对他这般，明檀自己也想知道，她为何如此反复，为何不能彻底放下他，哪怕这次她因他被人诓骗，下定决心要彻底了断，可他一靠近，她还是动摇了。
    此时似乎有个人，在明檀的心里与她说话，说她实实在在，就是心仪李弥，就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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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明檀感觉手臂一重，李弥额头磕在她的小臂上，明檀听到他牙齿轻颤相撞的声音，又觉他在调整呼吸，几息的沉默过后，李弥抬头，迎上明檀的目光。
    明檀目光移开一瞬，又回望李弥，发现李弥的眼角竟微微泛红。
    “今晚之事来得蹊跷，吴寺卿已经进宫，明日如何还未可知，郡主请务必将昨夜之事，事无巨细告知下官。这不是为了下官，而是为郡主。”李弥定定地看着明檀，听着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明檀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李弥，两人离得依然很近，又是在床上，刚才眼中还燃着火的李弥，这会儿眼神竟又清明如初，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连称呼都换成了郡主，而非“檀儿”。
    这人……
    明檀感觉自己还没有清醒过来，身子还是软的，她张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李弥见明檀不开口，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欲下床。
    明檀见李弥要离开，鬼使神差地竟拉住了李弥的衣袖。
    李弥转头看着明檀的手，眉头微蹙，未等他开口，只听明檀抢白道：“是你。”
    李弥一愣，明檀瞪他，抿唇似嗔非嗔又说了一遍：“是你，我本来是要去见你。”
    不过瞬间，李弥便明白过来，檀儿是被人用他的名义骗到醉仙楼的。她原来是要去见他，她为什么要见自己，李弥想起他们在花灯下四目相遇，当时徐旻在她身侧，她大概是怕他误会，又或者单纯的想要见他么……
    李弥又坐回到明檀身前，反握住她的手。
    “先前为何不说？”李弥这会儿目光灼灼，声音带着哽咽。
    明檀垂眸：“担心说了，你得避嫌，案子会交给旁人。”
    “檀儿的意思是，只相信我？”李弥声音极轻，将明檀的手紧紧握着。
    明檀不吭声，算是默认。先前心里恼恨因他受骗之事只字不提。
    李弥将明檀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我本也想寻你来着。”
    明檀还想问那个带面纱的女子是谁，但想来也是有人要故意把李弥引开，便没有开口。
    “说……说案子的事吧。”明檀想把手抽回，试了两次没成功，再看李弥，眼神仍是清明，却染上欢喜之色，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许多柔情。
    “不，先说我们之事。”李弥道。
    明檀觉得不光自己的反复无常之人，李弥也是，刚才还故作冷静地问案子，这会儿又变卦。
    “我们，什么事……”明檀明知故问。
    李弥将明檀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隔着厚厚的官服，明檀都能感受到李弥强有力的心跳。
    明檀手指微曲，指尖略使些力，才感受到他结实的胸膛，便觉李弥整个人一颤。
    明檀抬眼看李弥，迎接她的，是李弥唇和蛮不讲理、没有章法的吻……
    “唔……”
    唇齿纠缠，明檀只稍作挣扎，便整个人软倒在李弥怀里，不自觉地勾起他的颈，胡乱地回应着他。
    明檀的意识几乎模糊，但只一样格外清晰，她似乎一直在等这个吻…… 她想要和李弥贴得更近。
    两人气息紊乱，李弥放开明檀，眼神从明檀的唇上挑至她的眉眼，复又吻了上去。
    直到两人倒在枕上，李弥才将明檀放开。
    四目相对，明檀眼中的迷离渐渐退散，李弥唇角含笑，深情望着她。
    明檀的手还勾着李弥的颈，还有些气短，问道：“李大人，还要继续，谈我们的事吗？”
    李弥一吻落在她眉间，继而在她耳边细语：“等这案子事了，我求皇上赐婚。”
    说罢，他坐起身，扯过锦被盖在明檀身上，坐在明檀身侧整理自己的衣襟。
    明檀捏着被角，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弥整好衣襟看向明檀，两人相视一笑，略带羞涩，但都收了旖旎心思。明檀问道：“柏绮漱和祝清悦都被毒死了？”
    “嗯，就在大理寺，重重看守之下。”李弥说道，“这事很蹊跷，背后之人到底是想要栽赃裴家，还是想对长公主府不利，暂时还不得知。我准备见了檀儿，就去求见长公主。”
    “福安夫人是大梁名将，祝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敢直接杀这两人，又有能力无声无息在大理寺动手……”明檀似在与李弥商谈，又好似自言自语，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嗯，所以我才想问檀儿，昨晚是要去见谁。”李弥说着顿了一下，笑道，“原来是要见我，那应该就与此事无关了。”
    明檀却觉得未必，她坐起身，神色极为凝重：“我看未必。”
    李弥收起笑，心下许多念头同时升起又落下，他看向明檀：“檀儿有疑心之人？还与我有关？”
    明檀摇头：“不是与你有关，而是可能与我想要与你夜会有关。”
    李弥呼吸一滞，心下愕然，但一想又觉得大有可能，于是，他头朝皇宫的方向歪了歪。
    明檀缓缓点头。
    李弥见明檀点头，心一紧，思索片刻又将头往上抬了抬，明檀再次点头。
    “为何？”李弥只用口型道。
    明檀朝李弥勾勾手，李弥凑过去，明檀在李弥耳边道：“嫁皇子。”
    李弥其实心下已经有猜测，听到明檀这么说，还是不免恼怒。
    “檀儿，我得即刻去长公主府，你有话要我带吗？”李弥正色道。
    明檀沉思片刻后道：“你只要把我的怀疑告诉我娘亲便行，之后，你便听她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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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李弥应了声好，不敢多耽搁，道：“今日给你鲁班锁的婢女是我的人，门口守着的也都是，除了这几人，别让其他人近身。”说完便下了床。
    “好。”明檀应了声，看着李弥的背影，唤了声，“却之……”
    李弥身形一顿，心头焦躁霎时被抚平，他回身看明檀，从明檀目光中看到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柔情。
    “檀儿，放心，有我呢。”李弥道。
    明檀细细将李弥从上到下，又打量一遍，末了浅笑道：“将你们之事，也告诉我娘亲吧。”
    李弥大喜，想要回去再拥抱明檀，但事态紧急，他郑重点头道：“檀儿，你等我。”
    李弥离开后，明檀再难入睡。她有种预感，今日这事，八成是皇上所为，他又起了让她嫁入皇家的心思，而且，那个皇子肯定是五皇子。这也与她先前疑心之事能对应得上。她疑心是五皇子得知她要与人夜会，起了心思，而皇上，正好可利用这事打压裴家……
    明檀又想起自己前世中毒之事，心下对皇上与宫中众人的心便冷了几分，这里头还躲着一个想要毒害她的恶人呢，这皇宫也只有太后是真心疼爱她了。
    明檀翻了个身，碰到了还未解开的鲁班锁，想到李弥，她心头软了几分。想起这些日子她的反复无常，她竟有点想笑，细想想，她的种种做派，对李弥一时喜，一时厌，一时好，一时坏，不就和话本上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么。
    第109章
    ◎太后给明檀郡主与护国公世子赐婚了。◎
    李弥出了门, 细细交代手下人一番，佯装回班房，更换了夜行衣, 只身离开大理寺。
    李弥未走寻常走的大道，拐了几个弯，进了长公主府的后巷，从小门进了长公主府。
    “劳烦通报长公主一声, 在下有要事相商。”李弥客气地对守门的婆子道。
    “李大人请随老奴来。”
    婆子领了李弥直接去了长公主的书房, 通报过后, 被邀了进去。
    书房中, 只有长公主夫妇两人，长公主扫了李弥的装扮一眼，眉头微蹙。
    李弥对两人行过礼, 规矩地立在二人面前。
    “李大人深夜来访，可是案子有什么突发状况？”长公主问道。
    李弥颔首：“回长公主，昨夜被下官一同带回大理寺的证人, 在大理寺被人毒杀了, 包括福安夫人的弟子和祝家千金。”
    明驸马低呼一声：“那檀儿呢！”
    “长公主和驸马请放心，郡主无事。”李弥道。
    长公主眉头紧锁：“在大理寺里杀人？”
    “是, 四人悄无声息，死于中毒。”李弥道。
    “看守之人呢？死了吗？”长公主问。
    “没有，看守之人, 被放倒了, 都在昏迷中。”李弥道。
    长公主沉思片刻，看向李弥, 问道：“李大人来之前, 见过檀儿吗？”
    李弥想起先前他与明檀的亲昵之事, 一时心下竟有些心虚，今日他对檀儿的所作所为可非君子德行。
    “见过。”李弥道。
    “檀儿怎么说？”长公主问道。
    李弥没开口，只朝皇宫方向看了看。
    长公主和驸马皆心知肚明，驸马紧张地看着长公主，抓住长公主的手臂。
    长公主拍了拍明驸马的手背，安抚道：“驸马别担心，有我呢。”
    “李大人也同意檀儿的想法吗？”长公主转头对李弥道。
    李弥颔首，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谁敢在大理寺杀人，且能精准地只杀那四人，大理寺的护卫一个都没死。
    “檀儿还有话要带给我们吗？”长公主问李弥。
    长公主话音刚落，李弥便拱手行礼，双膝跪地：“晚辈三生有幸，得郡主垂怜。”
    明驸马愣了一瞬，立马道：“你与檀儿，私定终身？”
    李弥虽心虚，但也连忙道：“未敢有逾矩之举。”
    明驸马看向长公主，长公主道：“这确定是檀儿要你告诉我们的？”
    “是。”李弥郑重颔首。
    “那你便该知道，这可能会惹怒皇上，不怕耽误你的前程？”长公主又问。
    李弥抬头目视长公主，正色道：“郡主才是晚辈的前程。”
    长公主见李弥一本正经说这话，一时有些想发笑，她给一旁的明驸马示意，明驸马有不情愿，但也上前两步，将李弥搀扶起来。
    李弥心头一松，知道他与檀儿的事，算是定下来了。只要定下来，此后便有千难万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檀儿，可还有交代？”长公主看着李弥，这个准女婿，她其实还是满意的，他与檀儿这一年，长公主也看在眼里，眼下也不是考女婿的时候，只说正事。
    李弥声音略低，道：“郡主疑心五皇子。”
    长公主显然是意外的，五皇子平日闷声不响，胆小怕事，不敢见人，长公主与他说话，都要小声些，恐怕吓到他……
    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爱叫，长公主冷下脸，还有那个皇弟，也叫人恼火，嘴上说着怕她拆崇华殿，结果还是三番五次打檀儿的主意。
    “你先回大理寺，我这就进宫去。”长公主狠狠道。
    李弥还是从后门离的长公主府，绕路回到大理寺，迅速更了衣。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的李弥却丝毫睡意都没有，他回到案头，开始写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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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天亮后，这大理寺，这皇城，不知道会有何变故。皇上此举，应当还有后手，一切就看今夜长公主所为了。
    李弥伏案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听到外头一阵骚动，李弥搁下笔，便有人进来禀告：“大人，福安夫人来了，说要见柏姑娘。”
    李弥道：“先请夫人进来。”
    很快，福安夫人便被人领了进来，深更半夜，她竟身着一身戎装铠甲，好似要奔赴战场。
    李弥上前给福安夫人行礼，福安夫人面色沉静：“李大人，我想见见我那逆徒。”
    “夫人稍安，请这边坐，下官正好有事请教。”李弥说着引福安夫人入座，又命人奉茶，他瞧福安夫人的神色，应当是不知道柏绮漱已经身亡。
    福安夫人知李弥为此案主审，便耐着性子落座，但并不吃茶。
    “李大人要问什么便问吧，我那徒儿最是乖巧懂事，大理寺怎么把她捉了进来，说是问话，竟问到半夜。”福安夫人道。
    李弥不接福安夫人的话，只问道：“夫人和裴家可有往来？”
    福安夫人面不改色道：“老身与京城各家皆有些往来。”
    李弥笑笑：“下官有一事想请教夫人，说历来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皇朝，夫人怎么看这话？”
    福安夫人看一眼李弥，尽管上了年纪，一双眼却并不浑浊：“李大人这是何意？我大梁必千秋万代。”
    “夫人，听说您虽无儿无女，只得柏绮漱这一个徒儿，但您娘家其实还有人在的？”李弥又转头说福安夫人的私事。
    福安夫人见李弥东一榔头西一棒，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想说什么，眼上带了狐疑。
    “李大人到底想说什么？”福安夫人语气有些恼怒。
    李弥神色坦然，叹息一声：“只不过想让夫人节哀罢了。”
    福安夫人扶案而起，但身上的铠甲似乎将她压得站不起身，她紧紧扶着身边案几：“你们对漱儿用刑，害死她了？”
    “不，我们并未对她用刑。”李弥说着，将先前准备呈给皇上的奏折取出，递给福安夫人，“夫人请过目。”
    福安夫人颤抖地接过奏折，上头写了柏绮漱和祝清悦收了裴家的好处，要在裴家做局陷害明檀郡主的时候，在旁助力。
    “这，可都有证据？”福安夫人道。
    “本来柏姑娘就是人证，但现在她被人灭口了。”李弥道。
    “是裴家！”福安夫人目眦欲裂，难怪李弥刚才说什么千年的世家，裴家连皇上的亲外甥女都敢陷害，还有什么不敢的！
    李弥没有反对福安夫人的话，裴家想要害檀儿，皇上要接机整裴家，那他也只能顺水推舟。
    “夫人节哀，吴大人已经连夜进宫，向皇上禀告此事，皇上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李弥道。
    “带老身……去见见那孩子……”福安夫人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那一身威风凛凛的铠甲，此时也不能再助她半分威。
    李弥叹息一声，领着福安夫人去看柏绮漱的身体，福安夫人看着并排放着的两具尸体，双手颤颤巍巍指了指道：“祝家那个丫头，也没了？”
    “是。”李弥道。
    福安夫人身形一晃，被身后的婢女扶住，她来到柏绮漱的尸身前，只瞧了一眼，便昏死了过去。
    李弥忙叫人将福安夫人抬下去安置，又派人去请太医。
    长公主到宫门时，大理寺卿吴恒，竟然还在门口等着，未得传召。
    吴恒刚想上前求长公主带他进宫面圣，却被长公主冰冷的眼神给吓退了，也是，郡主还关在他们大理寺呢，长公主怎么可能给他好脸。
    只是长公主为什么这个时辰进宫，吴恒想着关在大理寺的明檀郡主，又想着那两个尸陈大理寺的贵女，额头沁出了汗。
    长公主进宫后，直接去见了太后。
    等皇上从新晋宠妃被抬走，他才得知吴恒在等候传召，而长公主进宫见了太后，还未出宫。
    “皇上，要宣吴大人面圣吗？”守夜的太监问道。
    片刻后，龙床上的皇上道：“叫他回去，再有两个时辰都上朝了，上朝再议。”
    吴恒为何进宫他心知肚明，吴恒的恩师是裴家出来的，这是皇上心头梗着的刺，这会儿自然不肯见。倒是长公主这个时候突然进宫，他心里有些没底，但这个时辰，他再召见她，也不合适，便作罢歇下。
    上朝前，宫女正在为皇上穿衣，皇上随口问道：“长公主出宫了没？”
    话音刚落，便有心腹太监上前禀告：“皇上，太后给明檀郡主与护国公世子赐婚了。”
    “懿旨已经下了？”皇上问。
    “是，懿旨已经送往长公主府和护国公府。”
    皇上难得在宫女太监们面前长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了。”
    皇姐深夜进宫，竟然是为檀儿的婚事，他这才走第一步，皇姐怎么就把他的路给堵死了。这真是……到底是长公主聪明，还是檀儿早有预知？
    檀儿趋吉避凶……趋吉避凶……他的皇宫，他的儿子，就那么凶么？罢了，罢了，是他的儿子们没这个福气。总归他不过杀了几个想害檀儿的人，再给裴家添点罪状，他可什么坏事都没做，希望皇姐和外甥女别恼他。
    皇上勾手叫心腹太监近身来，吩咐道：“叫他们用第一套说辞。”
    “是。”小太监得了吩咐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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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护国公府。
    太后突然而下的懿旨叫护国公夫妇十分意外。传旨的太监不等护国公上前询问，道了声“恭喜国公爷，恭喜国公夫人”便走了。
    “太后怎么突然下这懿旨？明檀郡主不是杀了人，被关在大理寺么？”眼看着太监走远了，护国公夫人才问身边的护国公。
    护国公捧着太后懿旨，面上仍带着和善的笑：“却之的婚事终于定了，明檀郡主与我们却之倒是相配。”
    站在护国公夫人身后的三姑娘李佩阴恻恻地道：“一点儿都不配。”
    第110章
    ◎恨不得即日成婚。◎
    护国公看看李佩, 脸上仍是笑盈盈的：“可不许胡说，这是太后娘娘赐婚。我这就上朝谢恩去了。”
    三姑娘转身便走，护国公夫人看了一眼护国公, 眼里带着疑问，护国公笑道：“去照顾佩儿吧，没事。”
    护国公夫人扭身去追李佩，几步追上后, 便将人搂进怀中, 细声说些什么。
    朝上, 皇帝高坐龙椅, 在今日上朝的大臣里，看到了平日不太常见的人。有福安夫人，有在朝廷挂着虚职的裴家家主, 有祝家的一位瘸了腿的老将军，还有明驸马……真是热闹得很。
    “有事启奏……”大太监高声唱宣。
    话音未落，福安夫人便率先站出：“启奏皇上, 老身要状告大理寺卿吴恒。”说罢双手高举过头, 手上是她起早写就的奏折。
    太监上前接过奏折呈给皇上，皇上看过后, 对吴恒道：“吴恒，福安夫人状告你，包庇凶犯, 纵容恶徒在大理寺行凶, 毒害她的爱徒，你可认罪。”
    吴恒昨夜未得面圣, 心下便知不妙, 一整夜没合眼, 等他回到大理寺时，李弥这小子竟然睡了，他都没见着，只好又回府去。这会儿听福安夫人竟直接冲他来了，连忙跪地道：“微臣该死，微臣确有疏忽之罪，但绝无包庇凶徒之意。”
    福安夫人颤颤巍巍，指着吴恒：“若非你包庇凶徒，谁能在大理寺行凶？不知道吴大人是收了谁的天大好处，要纵容凶徒杀害郡主案的重要证人，致郡主于死地，视王法于虚设？”
    福安夫人这话一出，祝家那位瘸腿将军也站了出来：“家中稚女，本是为郡主作证，还其清白，怎料竟在大理寺被人毒害，皇上，有人不但想谋害郡主，还无视法度，藐视朝廷，请皇上严查吴大人背后之人。”
    裴家家主此时恨不得亲手了结了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后辈，他是觉得皇上与明檀郡主做戏，害他们丢了琅琊关，但他也没想过要明目张胆陷害明檀郡主。且做得那样拙劣，错漏百出！昨日他的心腹来报时，他就觉得大事不妙，郡主岂能轻易陷害，没想到，今日一来，竟还有进大理寺杀人之事。
    昨日还有人弹劾长公主呢，今日朝上的风向就不一样了。别人不知道，但他心知肚明，死在大理寺的人，多半就是皇上下的手，他们裴家不成器的子侄，亲自给皇上递了捅向他们自家的刀，这次裴家必然伤筋动骨。
    裴家主直直跪地，膝盖发出咔嚓一声，接着便是嘭嘭的磕头声：“微臣治家不严，家中不肖子弟，一时糊涂，铸成大错，求皇上责罚！”
    见裴家主认罪得这么主动，龙椅上的皇上还有点惋惜，他要是拒不认罪多好……
    裴家不但认了陷害郡主之罪，连进大理寺杀人的罪也一并认了，还非常识相地帮吴恒把“罪”也认了。吴恒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顿时心如死灰。
    裴家认完罪，证明明檀郡主是无辜的，明驸马立马出列谢恩，既谢皇上还明檀清白，又谢太后为明檀赐婚。明驸马出列后，护国公也跟着谢恩。
    朝堂上一片道喜之声，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福安夫人和祝老将军对视一眼，两人皆默默叹息一声。
    定国公也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好孙儿徐旻这会儿还在祠堂跪着呢。
    长公主一早便在大理寺门口等着，巳时上，有太监领着皇上和太后的压惊礼到了大理寺门口。
    李弥接到皇上口谕，紧绷的唇角松弛下来，整了整衣冠，去见明檀。
    天刚亮时，他来过一趟，明檀那会儿还歇着，他也没叫醒她。
    明檀见他过来，一时面色染上绯红，李弥心中欢喜，见明檀这般模样，心下为之倾倒，恨不得即日成婚。
    见李弥望着自己有些发呆，明檀忍不住嗤笑一声，继而问道：“李大人，外头如何了？”
    李弥语带委屈，小声道：“还叫我李大人。”
    明檀嗔道：“说正事。”
    “太后今早，给我们赐婚了。”李弥道。
    明檀脸越发红，昨日她叫李弥回去和娘亲说他们的事，心里已经有数，这会儿李弥口中说出，仍不免心跳快了几分。
    “都叫你说正事了。”明檀别过脸，不看李弥。
    李弥浅笑一声：“婚姻大事，还不算正事吗？”说罢去拉明檀的手，明檀哪能如他意，不过*7.7.z.l挣扎不过，到底被他握住手。
    李弥将手握紧，这才道：“裴家在朝上认罪了，连杀柏、祝二人的罪一并认了。”
    明檀颔首：“猜到了。”
    “比我预想得顺利得多。”李弥又道。
    明檀冷笑一声：“那是因为太后赐婚，他知道我猜到他意图了，再不顺利，我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如果不是太后赐婚懿旨，今日朝上绝不会是这般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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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李弥温声笑道：“倒叫我占尽先机。”
    明檀想，若不是这次的事，她和李弥说不准还要纠纠缠缠，不知何时真能修成正果呢。细想从前总总，其实她待李弥早就与旁人不一样，更是无人能替代他，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见明檀不吱声，李弥心一慌：“檀儿……”该不会一切都是权宜之计，现在檀儿又想反悔了吧？
    明檀见他慌张的模样，明檀失笑：“你怎么慌了，太后赐婚，你还怕我抗旨不成？”
    李弥执起明檀的手：“我只怕委屈你。”
    明檀恍然大悟，抬眸看他，四目相对，明檀忽地在李弥唇边亲了一口，说了声“傻子”，便挣开他的手，朝外头跑去，她听到脚步声，应该是娘亲来接她了。
    李弥又惊又喜，手指轻触刚才明檀亲过之处，回过神来，追明檀而去。
    长公主果然进来了，身边跟着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赵德。
    明檀两夜没归家，虽说没吃什么亏，但长公主还是心疼得红了眼，一把将明檀抱进怀里。
    李弥跟在明檀身后，给长公主行了晚辈礼。
    “好了，娘来接你回家了。”长公主道。
    明檀嗯了一声，从长公主怀里出来。赵德瞅准机会，上前道：“郡主，皇上知您受委屈了，特地命老奴来给您送些礼，好压压惊。”
    明檀拭了把泪：“有劳公公，公公代我向皇上谢恩。”
    “不敢当郡主谢。”赵德忙道。皇上心里还担心这小祖宗要闹呢，没想到乖巧得紧。
    长公主不理赵德，牵着明檀往外走，李弥跟在后头相送。
    李弥一直将长公主母女送上马车，隔着车帘，李弥听到长公主道：“下值后过来一趟。”
    李弥忙躬身应下。
    随着百官下朝，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后给明檀郡主和护国公世子赐婚了。明檀因着才被牵扯到杀人案中，一时京城说什么的都有。
    “不是说郡主杀人了么？怎么还赐婚？”
    “就是，还是嫁给护国公世子，明檀郡主不是最讨厌李世子么？难道这就是对郡主的惩罚？”
    “你们不知道？郡主是被裴家陷害的，裴家家主已经认罪了！郡主没杀人……”
    “……”
    定国公府内，徐蘅也听说了明檀和李弥的婚事。这两日她几乎没睡，心里一直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回去找明檀，只因她私心，想要与林夔单独多待一回儿，没想到竟然出那样的事。
    定国公道：“阿蘅，你去把你二哥接回院去，叫他好好反省。”
    “是。”徐蘅忙应下祖父的话。
    徐蘅来到祠堂，看到二哥憔悴颓废的模样，心疼不已，想着檀儿与旁人定亲了，也不忍心再责备他。
    “二哥，我来接你回院。”徐蘅道。
    “檀儿怎么样了？”徐旻一开口，嗓子哑得像才吞了口炭。
    “檀儿以及脱罪，她是被人陷害的。”徐蘅道。
    徐旻本来跪得好好的，听徐蘅这么一说，身形一歪，晕了过去。
    “二哥！”徐蘅惊呼一声，小厮丫鬟们上前将徐旻背着回了院。
    徐旻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一醒便说要去长公主府向明檀请罪，被徐蘅给拦了下来。
    “我对不起檀儿，都是我的错。”自从那晚，徐旻已经把这话说了无数次。
    “檀儿不会怪你的，背后之人有心算计，防不胜防。”徐蘅还不知道那晚徐旻对明檀的逾矩之举。
    徐旻直摇头：“不是，檀儿不会原谅我的。”
    “怎么会，我们和檀儿打小的情谊，她怎么会不原谅二哥呢，二哥先好好休息，过两日咱们再一起去，你瞧你现在什么样儿，去见檀儿，不怕吓着他？”徐蘅见徐旻失魂落魄也不敢说太后赐婚之事，只想把徐旻先哄好了，她手上拿着小铜镜，放在徐旻面前，徐旻见自己胡子拉碴，一脸憔悴，果真没有吵着要去见明檀。
    徐蘅一直陪着徐旻，傍晚时分才离开。
    徐旻躺了大半日，徐蘅离开之后，想着自己这两日家中长辈定然对他多担忧，便更衣去正院，给他们请安认错。
    路过花园，徐旻听到两个小丫头在说话。
    “明檀郡主真的要嫁给李世子了啊？”
    “太后赐婚还能有假？”
    “那咱们家二公子怎么办呀？”
    “唉，二公子真可怜。”
    两个小丫头说话不过片刻间，徐敏身边的婢女想拦也来不及。
    徐旻转头看向自己的婢女，声音冷得叫人打颤。
    “太后真的给郡主和李弥赐婚了？”
    婢女不敢说不是，但也不敢回答，只有垂下头。那边小丫头听到二公子的声音，吓得肝胆俱裂，跪地求饶。
    徐旻朝外头冲去，婢女们这才大喊着来人，叫人拦着二公子。
    徐旻大闹定国公府的时候，李弥也到了下值的时辰。
    第111章
    ◎“大婚要商量的事，想来是极多的。”◎
    李弥一整日都在处理明檀这桩案子的后续事宜, 有人认罪，又是皇上定的罪，案子好办得多。
    这几日李弥几乎没合眼, 却半点不觉得疲累。李弥出了大理寺，本欲骑马前往长公主府，却见大理寺外停着一驾马车，马车旁是他熟悉的长公主府的方脸护卫。
    方脸护卫一见李弥便小跑上前, 李弥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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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世子, 郡主让小的来接您。”方脸护卫道。
    李弥听闻此言, 心都软了几分, 颔首道了句：“有劳。”
    方脸护卫一边说着不敢一边请李弥上马车。
    李弥上了马车，车夫扭头对李弥道：“世子，这几日可累着了吧, 吃口茶歇会儿吧，到府了，小的叫您。”
    李弥应了声好, 倒了杯茶, 茶温刚刚好，一口温热, 连心也是暖的。他心里默念着檀儿，靠着车壁，不过几息功夫便睡着了。
    “世子, 咱们到了。”
    李弥被车夫唤醒, 瞬间意识清明，他动了动睡僵的脖子, 又整了衣冠, 这才下马车。
    长公主府的长史来迎接李弥, 带他往正房去。
    李弥素来心性坚毅，寻常少有紧张害怕之时，这会儿心下却忐忑不已。
    到了正院正房正堂，李弥未见明檀，只有长公主夫妇在，李弥郑重行大礼。
    长公主免了李弥的礼，请李弥在客位落座。
    李弥入座后，婢女便来上茶。
    长公主没多与李弥寒暄，只道：“照礼，你与檀儿的婚事，应当我们与护国公夫妇商议。”
    李弥面色微变，他虽然欣喜与檀儿婚事终于定了，家中之事，却一刻没有放下过。他站起身，对长公主道：“一切以殿下与郡主为主。”
    “那是自然。”长公主缓缓道，看看李弥，“檀儿说你愿意入赘长公主府，此话还算数？”
    李弥没有多思虑便道：“算数。”
    长公主夫妇皆看李弥，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长公主微微颔首，又道：“此事不需要你爹娘商议，你能做自己的主？”
    李弥眸光微暗道：“不敢隐瞒殿下，眼下的护国公夫人并非却之生母。”
    长公主愣住：“并非生母？”这事倒是蹊跷得很，总不能是妾生子当世子，护国公夫人也肯？
    躲在屏风后的明檀也愣住了，护国公夫人不是李弥的亲娘？那他亲娘是谁？
    长公主夫妇面上笑容皆收，明驸马问道：“那你的生母是？”
    李弥心知不当隐瞒，声音微颤道：“却之生母是原本的护国公夫人，后被护国公与鸠占鹊巢之人害死。那人用手段易容成母亲模样……”
    明檀倒吸一口凉气，难怪李弥要弑父！他是要为母报仇啊！
    长公主夫妇也没想到，护国公府竟还藏着这么个大秘密。两息过后，长公主声音冷了几分道：“这样的事，你为何不报官，不告知皇上？”
    “一是母亲尸身未寻得，他们也拒不承认此事，二是母亲放不下的胞妹笃信二人，三是却之想等证据确凿之后，一举将那二人告发。”李弥沉声道。
    长公主沉默数息：“当年郑家的大火，是否也有猫腻？”
    李弥颔首：“却之一直在暗中调查，但线索难寻，进入大理寺后，却之一直在重查此案，已经有了重要证人和线索。”
    又是数息的沉默，长公主缓缓道：“这些事，你先前可告知檀儿？”
    李弥心下慌乱，但还是如实道：“不曾。”接着他郑重道，“但却之从未想过让郡主嫁入如此污糟的护国公府，与郡主的亲事，要么是却之入赘，要么在料理好家事之后。”
    “那要我们檀儿等多久？还有你要如何料理，别忘了，若是护国公夫妇的罪行被揭开，只怕你们的爵位都保不住。”长公主道，她心里还补了一句，说不定太后的懿旨也要收回，或者皇上会趁机另下圣旨。
    屏风后的明檀心下却想，她又没急着嫁……李弥瞒着她这么大的事，她不得好好磋磨磋磨他！但她转念又想着李弥在那样的家里，那样小就被逼的险些要弑父，不免又怜惜起他来。
    一旁的明驸马趁机道：“所以不如直接入赘，那样的护国公府，我舍不得我檀儿踏入一步。”
    明檀郡主何曾不想让李弥入赘，她求太后赐婚那日，也想让太后直接赐李弥入赘，但太后说那样不妥，又细数诸多男子入赘的坏处，她才歇了心思，但他没想到，李家竟然还有这样的阴私。
    李弥心下有愧，他也不想让檀儿踏入那样的护国公府，他自己都不想踏入。他刚欲开口，只听长公主叹了道：“罢了，既然要做本宫的女婿了，少不得看护你一二。”
    李弥听到长公主罢了二字，心都开始凉了，听到后头的话，心下才又恢复生机。他其实心下已有决策，只是事未成，他不愿多说。
    “母仇不得不报，放心去做吧，有本宫在呢。”长公主说得郑重。
    李弥跪地叩谢长公主，道：“却之定不会叫郡主久等。”
    长公主笑笑：“不急，郡主大婚，自然要慢慢准备，起来吧。”
    李弥再次叩谢，起身后，忍不住朝屏风后瞄了一眼。明檀先前气息不稳，他听出来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恼，李弥心道。
    “驸马，带你的准女婿去歇会儿吧，过一会儿该用膳了，却之留下用膳。”长公主道。
    “是。”李弥乖巧应下，听到长公主说到准女婿三个字时，心不由得跟着颤了颤。
    明驸马便带着李弥去他书房，长公主看着李弥的挺直的背影，心下感叹，在那样的家里，也不知他怎么长大的，没长歪，还这般出色。
    等明驸马带着李弥走远了，明檀才从屏风。
    长公主道：“你都听见了吧。”
    明檀颔首，走到长公主身边坐下，道：“原先我就知道一些，他说等处理好了再告诉我，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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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长公主笑道：“没有不乐意？”
    明檀歪在长公主肩头：“早就不乐意过了，先前他还是透露过一些的，我也从别人那儿听到一些，要不然我也不会扭扭捏捏与他纠缠这么久。”
    “怎么还有别的事？”长公主问道。
    “徐旻说他曾见李弥差点弑父，还差点火烧护国公府。”明檀道，“都是李弥小时候的事。”
    “还有这等事……”长公主属实吃了一惊，“这么说，只怕徐家也是知道一些事的，倒是都沉得住气，你也沉得住气，这么大的事，不和娘说。”
    明檀亲昵地往长公主怀里靠了靠：“以前也没想着要嫁他嘛，毕竟谁不知道我厌他。”
    长公主早就知道她这性子，以前没说她，这会儿也不想提了，只道：“我们檀儿，随性就好，想厌恶谁，就厌恶谁，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娘亲此言甚是！”明檀笑。
    长公主揽过明檀，又道：“明日你进宫去，别跟你舅舅闹，让娘亲来。他也没明着说，你跟他闹不好。”
    明檀哼了一声：“谁跟他闹。”亲近之人才要闹呢，不亲近，才规规矩矩，恭恭敬敬。
    “还有，既然你猜测是五皇子动了心思，再进宫就要防着点他了。”长公主又道。
    明檀应下，叹息一声：“以后还是少进宫吧，进宫也只去看外祖母。”
    长公主摸着明檀的发鬓：“随你喜欢便好。”
    不到半个时辰，长公主府的晚膳时分，李弥与明驸马一同到膳堂。
    一见明檀，李弥的目光便追随着她。明檀先是故意不朝他看，后来四目相对，便瞪他。
    李弥心虚又着急，生怕他的檀儿恼了。
    晚膳过后，长公主道了句：“檀儿，你送却之出门吧。”
    李弥到长公主府这么久，还没和明檀说上话呢，看上明檀的目光不免带着期盼。
    明檀虽往李弥身边走，目光却故意不落在他身上，走到他身边后，还直接朝外头走了。
    李弥忙给两位长辈行礼告退，接着才追明檀而去。
    长公主看着两人的背影，笑道：“还是年轻好啊。”
    明驸马忙道：“公主也年轻着。”
    李弥追上明檀，小声唤了声：“檀儿……”
    明檀不吱声，也不看他，不紧不慢朝外走。
    李弥又唤了一声，一连唤了四五声，明檀终于忍不住道：“只会檀儿檀儿，不会旁的了，从前不是能说会道。”
    李弥见明檀总算应声，道：“府中之事，不是有意要隐瞒，原想着解决了再告诉你……”
    “那会子还用告诉吗？”明檀道。
    “檀儿说的是，往后任何事，我都不会瞒着你。”李弥温声道。
    明檀哼了一声，脚步放慢，过了好一会儿，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不许不说。”
    “好。”李弥应道。
    两人一时皆沉默下来，缓缓地朝外走。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先前在琅琊的将军府内，李弥多次送明檀回院……
    两人走得近，手臂轻轻碰到又分开，李弥想要牵明檀的手，碍于是在长公主府，只得作罢。
    临近大门时，李弥轻声道：“我不会叫你等太久的。”
    “也没谁着急。”明檀道。
    李弥轻笑：“我着急。”
    两人停下脚步，转身相对而立。长公主府的下人们刻意避开，都在远处守着。
    “我知你要光明正大为母亲讨公道，也知你不似护国公府的污泥，我只看你这个人，也只信自己看到的。”明檀道。
    李弥双唇微颤，檀儿这是在宽慰他，定他的心，也说着她的情。从前檀儿厌恶他时，他觉得她能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他的实质，这会儿他觉得自己从前或许错了，他不该自轻自贱。
    李弥喉头发紧，想要开口，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不能表达他此时的心境，他只能深深看着明檀……
    明檀从未见过一双眼，竟饱含这样复杂的深情，她往李弥怀里靠了一下又退了一步，用着前所未有的柔情声音道：“时辰不早，这几日你颇为劳累，回去好生歇着吧。”
    “……好。”李弥目光仍不移开，脚步也一动不动。
    明檀见他这痴样，略微垂下头道：“大婚要商量的事，想来是极多的。”
    李弥会意，接话道：“那我得常来与檀儿商议。”
    明檀见他明白了，也没有再说，只又催促他：“快回吧。”
    见李弥还是不肯走，明檀佯怒：“怎么，还想要我送你回府不成？”
    “我这就走。”李弥忙道，但挪了两步，还是朝明檀看。
    “罢了，我送你上马车吧。”明檀说着走两步跟上李弥……
    第112章
    ◎：“从前我可没欺负他，往后就不好说了。”◎
    李弥被长公主府的马车送回府, 车刚停下，门口便有一小厮飞奔着进了门，通风报信去了。
    李弥才进门, 被护国公身边的婢女给拦住去路。
    “世子~公爷请您过去~”婢女说话娇娆造作，李弥极其厌恶，并不回她。
    那婢女也不恼，妖妖调调地跟在李弥身后, 看着李弥的背影, 想要扑上去, 也不敢, 先前有姐妹想往世子身上扑，无一不是人没靠近，就被踢飞的。
    世子这般不解风情, 也不知那明檀郡主知晓不知晓。
    李弥人到正院，只见护国公夫妇和三姑娘李佩皆在。李佩倚在护国公夫人身侧，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李弥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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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

    李弥见了几人, 并不行礼寒暄, 只把目光从几人身上冷冷扫过，即便是对李佩也没有好眼色。
    李佩见兄长冷待她, 一双眼越发瘆人。
    护国公还是一副笑面孔，好似全然看不见李弥的失礼与冷漠，笑着叫李弥入座。
    李弥瞥了一眼护国公, 远着几人落了座。
    “兄长攀上郡主, 便不要妹妹了吗？”李佩阴恻恻地道。
    “佩儿……”护国公夫人假意呵斥。
    护国公仍像没听到二人的话，对李弥道：“从长公主府回来的？这太后赐婚来得突然, 这里头可有什么说头？”
    李弥语气冷淡：“有什么说头, 难道你想去与太后理论？”
    “为父不过怕你吃亏罢了, 前几日郡主才涉嫌杀人，这就给你们赐婚……”护国公道。
    护国公夫人帮腔道：“可不是，你父亲可都是为你着想，那郡主不是素来厌恶你？人前人后，可从没掩饰过。”
    李弥目光冷冷扫过两人：“所以呢，你们准备抗旨？”
    “你这孩子，真是好赖不分，爹娘还能害你不成。”护国公夫人道，正说着，李佩咳了两声，护国公夫人忙轻拍她后背，给她顺气，“瞧你，把你妹妹都气着了。”
    李弥看向李佩，见她紧紧依偎在护国公夫人身边，那份依恋，比寻常人家亲母女更要亲上几分。先前与她说的话，看样子她是全然不信的。
    李佩也看李弥，她觉得兄长的眼神与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是怜惜与无耐，现在瞧着像是厌恶和嫌弃。定是那个什么郡主的错！她还没进门，就挑唆得兄长嫌弃她，往后这护国公府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母亲说她的身弱，往后是嫁不了人的，必然要跟着兄长过活，有那样的长嫂，她岂能好过。也不知大哥到底着了什么迷，偏说娘亲的假的，她曾半夜偷偷捏过娘亲的脸，真的不能再真的脸皮，怎么可能是假的……
    李弥的耐心耗尽，加之几日未歇，身子疲乏，无力与这几人纠缠，起身便走。
    护国公在他身后喊了两声，他头也不回。
    “这孩子，性子越来越左了。”护国公夫人道，“还是我们佩儿乖。”
    护国公看了一眼母女俩，面上笑容微收，口中咒骂一句，声音极小，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公爷，咱们必然不能抗旨，与长公主那边可要商议起来？明日递帖子去？”护国公夫人问道。
    护国公沉默两息后道：“郡主才从大理寺出来，不急。”
    护国公夫人便哦了一声，这会儿二公子李弦从外头进来，护国公夫人见到儿子，心下欢喜：“弦儿来了。”
    “爹，娘，佩儿。”李弦笑呵呵地和几人招呼。
    护国公夫妇见到他自是喜欢的，李佩对这个二哥却是不甚喜欢，淡淡的应了声。她不喜二哥，主要是他总是学大哥，偏偏生得不如大哥好看，学也学得不像，反倒是不伦不类。她有次还瞧见二哥画了眉，画了和大哥一样的剑眉，但假的就是假的……
    假的……李佩心下忽地一刺，接着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翌日一早，明檀进宫谢恩。
    太后一见明檀就将她抱进怀里：“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明檀眼眶一红：“是檀儿不好，叫外祖母担心了。”
    太后见素来不哭的明檀眼眶都红了，越发心疼得紧，道：“不怕，有外祖母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明檀乖乖巧巧地应了声好，拭了眼角的泪。
    “在大理寺，没人为难你吧？”太后问。
    “没有，这个他们可不敢。”明檀道。
    太后慈爱道：“还有李家那小子呢。”
    明檀一时有些脸红，先前太后也想给她和李弥赐婚，她不乐意。到头来，又让母亲来求赐婚。
    “嗯，他……挺好的。”明檀道。
    太后欣慰：“外祖母可不会看错人，那李家小子与你最相配。”
    祖孙俩说着话，对皇上与五皇子，一个字都没提。有些事，既然没有发生，就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尤其还涉及皇上和皇子。
    临近晌午，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三公主，五公主一起来了奉仪宫。太后见到这些孙辈，心里欢喜，只是见到五皇子，心下难免叹息，她这会儿也不知他到底是自己有心，还是揣度到了皇帝的心思，故意为之。
    皇子公主们给太后请了安，便围着明檀说话。
    两位公主对明檀道了喜，二皇子素来与明檀亲近，打趣道：“果真如话本上写的，戏台上唱的一般欢喜冤家，你们终究要成一对儿。檀儿，往后可不许再欺负李弥了。”
    明檀也不恼，只笑道：“从前我可没欺负他，往后就不好说了。”
    几人皆笑，只有五皇子闷不吭声，只是他素来话少，也没人多注意他。明檀留了个心眼，用余光瞟他，见他嘴角绷得很紧，时不时朝太后看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明檀心下咯噔一跳，这五皇子，该不会因为赐婚之事，迁怒太后了？
    太后见他们吵吵嚷嚷，留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道：“你们玩去吧，哀家头被你们吵大了。”
    皇子公主们便行礼告退，明檀也被两位公主拉走了。
    一起玩了大半日，明檀与几位皇子公主都说了话，只五皇子，他没主动和明檀说话，明檀也没有开口。但明檀却时不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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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

    从前五皇子也是这样话少，也会这样时不时看明檀，但给明檀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了。
    午膳前，明檀回到奉仪宫，太后歇了一刻，才醒来，明檀将宫女们清退，伺候太后更衣。
    “怎么了，檀儿有话要与外祖母说？”太后按住明檀为她扣玉扣的手，慈爱问道。
    “是，檀儿今日瞧着五皇子，总觉得他瞧您的眼神不太对。”明檀道。
    “他不是素来那般么。”太后想了想道，五皇子性子内敛、怕生，瞧人的眼神也与寻常人不太一样。但就这个内敛的五皇子，竟然主动向皇上求娶明檀……
    “或许是檀儿多想了，但他到底年纪小，性子又那般，就怕他一时想左了，迁怒外祖母。”明檀斟酌着道。
    太后又拍拍明檀的手：“檀儿有心了。”说罢她叹息一声，“那孩子，怎么就这般性子了。那日你母亲进宫，说了这事，我还不太信，谁知派人一问，那日只有他去见了皇上，他走后，皇上便派了人出去……”
    明檀没接话，要是以前她可能会撒娇说几句舅舅不好，现在不会了。太后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和皇上生分了，心疼又无耐，只拉过她的手道：“叫檀儿受委屈了。”
    明檀摇头，只道：“外祖母，不说这些，您叫人留心五皇子些。就算他没有什么坏心，但性子左，万一想不开，性子越发坏，也是不好。”
    “好，外祖母会派人看着他的。”太后把明檀的话听了进去，况且，檀儿从小时候起，便有些驱邪避凶的本事，太后觉得以防万一，派些人看着也好。
    明檀见太后被她说服 ，便继续为太后穿衣，说些别的话来哄她开心。
    明檀一直待到傍晚才出宫，皇上没有召见她，她也没有住动去见。皇上这会儿正忙着清点裴家送来的“恕罪清单”，没空召见明檀，且多少也有点心虚。
    快到宫门时，明檀被人拦下，是五皇子。
    明檀看着身量已经超过自己的五皇子，面无表情。
    “表姐……”五皇子一开口，脸已经红了，与平时一般无二。
    “殿下有事？”明檀语气淡淡道。
    “我……我……”五皇子一紧张，话越发说不出话来，脸也越来越红，远没有上次他单独见皇上时那般说话流利。他心下凄然，表姐肯定不知道他那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有勇气和父皇说那样的话。她也不知道，平日里为了多和她相处，他是多么艰难的克服着心里的恐惧与不适。
    她竟还要嫁给旁人！她竟还要嫁给旁人！五皇子心下越急，越是说不出话……
    明檀也不催促他，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但五皇子支支吾吾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跑开了。
    明檀看着五皇子奔逃的身影，觉得这人真的病得不轻。
    回府的马车上，明檀突然觉得，前世说不定就是五皇子将她毒死的。前世那会儿，她虽没有定亲，却是被太后勒令尽快出嫁，正在相看的时候。若五皇子前世便起了这样的心思，一时发起病来，还真不是不可能。
    明檀回到长公主府，才下马车，门上的小厮便上前，小声对明檀道：“郡主，世子来了，在正院等您呢。”
    看样子是真的要常来呢，明檀心下想着，脚步不免比平时快了些。
    明檀到了正院，李弥正与长公主夫妇说话，一见明檀三人面上皆是面露喜色，李弥更是欢喜得直接起身相迎。
    长公主笑道：“檀儿，却之说要带你出去，快去吧，早去早回，娘派人护送你们。”
    明檀看看李弥，李弥对她浅笑。
    明檀给爹娘请了安，便与李弥一同离开。
    出了院门，明檀便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李弥笑道：“见一个人。”
    “见谁？”明檀见李弥卖关子，心下当真也好奇，应该不会是护国公府之人人，李弥素来也无甚好友，莫非李弥还有她不知道的亲人？
    “肯定是檀儿想见的人，也是我想让檀儿见的人。”李弥温声道。
    明檀更好奇了，但又实在想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对李弥还是不够了解。
    “想不到吗？”李弥见明檀好半晌没吱声，笑问道。
    “总不能是你胞妹？”明檀问。
    “檀儿想见她？”李弥反问。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门外，李弥扶着明檀上了马车，接着自己也跟着上马车。
    明檀落座后继续道：“我还真有点想见见你那个妹妹，先前赏菊宴上瞧了，觉得她有点……嗯，邪性。”
    “那找机会安排你们见见。”李弥道，“今日见的却不是她……”
    “我知道了！”明檀忽地打断李弥的话，“是清一先生！”
    “檀儿真是聪慧过人。”李弥笑道。
    李弥早就想带明檀见清一先生的，两人本来也说好了，偏又闹起别扭来，一直不得见。
    明檀也想到先前他们的约定，一时有些难为情，李弥见明檀面颊爬上绯红，轻握住她的手，温声细语：“现在正是好时候。”
    第113章
    ◎李弥揽着明檀，垂眸看她，细声唤道：“檀儿……”◎
    马车停在古井巷口, 明檀与李弥下车步行前往。
    夜幕低垂，巷子里一眼望去，未见行人, 只从院墙内传出些许声响。
    明檀想起去年，她曾在这儿偶遇李弥从清一先生府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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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你还记得……”
    “记得。”
    明檀刚开口想问李弥记得不记得，去年他们曾经在这儿偶遇，话未问出口, 李弥便抢白了。
    明檀抿唇浅笑, 道：“那你说, 你记得什么？”
    “记得去年, 我们曾在这儿偶遇。”李弥温声道。
    两人缓缓走着，身后的护卫们不远不近地跟着。
    明檀想，那会儿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 她和李弥还有今日。
    “你和清一居士说起过我么？”明檀问道。
    “那是自然。”李弥道，“不如说，我每次见他, 总要说起你。”
    “说我什么？”明檀转头看李弥。
    李弥也看她, 缓缓道：“说你如何好，说我如何心仪你。”
    明檀别过脸去, 嘴角笑意难掩，嗔道：“怎不说我字写得好，光说这些。”
    李弥笑道：“我给先生瞧过檀儿的字, 先前夸你字有风骨。”
    “你给先生看了什么？”明檀心说, 该不会是她写给李弥的信……
    “是先前在鸿胪寺的一些公文。”李弥说着声音轻了几分，“我偷偷把一些你废弃的草稿拿回去, 藏起来了。”
    明檀一时被他惊到, 他当真从那个时候就心仪自己了？那会儿她可当真半点好脸色没给过他。他, 他到底图什么？
    明檀按下心头疑惑没有问，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宁府门口。
    李弥上前扣响门环，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十来岁的清秀小厮，一见李弥与明檀便笑道：“是郡主与公子来了，先生刚还念叨呢。”
    李弥牵着明檀进了门，明檀一时竟有些紧张起来，她这回来，既是见自己仰慕已久的书画大家，也是见李弥的长辈，双重紧张，让她不由得将李弥的手握得更紧。
    “先生很随和，且一直想见你，不用担心。”李弥小声对明檀道。
    明檀的紧张在见到清一先生后很快便消散了，正如李弥所言，清一先生非常随和，与外界的传言完全不一样。
    明檀跟着李弥给清一先生行了师徒礼，清一先生便笑道：“快快快，赶紧去膳堂，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说着清一先生便往膳堂走去。
    “先生最得意的可不是他的书画，而是厨艺。”李弥在明檀耳边道，说着便牵着明檀的手，一同往膳堂去。
    落座后，清一先生便打趣明檀：“听说郡主好美酒，今日尝尝老朽的亲酿的酒。”
    李弥小声道：“先生二十年前亲酿的，只得十坛，平日宝贝得紧，我今日可沾了檀儿的光。”
    明檀眼睛都亮了几分，看向清一先生，刚欲开口*7.7.z.l，便被他抬手打断，只因小厮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托盘上有一白瓷酒壶。
    小厮给几人倒了酒，清一先生对明檀做了个请的手势，明檀端起酒盅，浅抿一口，酒香顿时溢满口中，她又吃了一口，更难得的是香而不冲，回甘绵长。
    “如何？”清一先生得意问道。
    “好酒。”明檀颔首笑道，“世人不知先生有此手段，才只道先生书画双绝。”
    清一先生哈哈一笑，又邀明檀尝他的厨艺。
    明檀尝过几道菜，样样可口，且胜在别致，旁处不得见，她放下玉箸，郑重问道：“先生，您教却之的，该不会只琴棋书画吧？”
    清一先生与李弥皆是一愣，继而清一先生越发爽朗地大笑起来，看向李弥道：“却之，你怎么说？”
    李弥笑着起身，端着酒盅敬清一先生：“请先生教却之厨艺。”
    清一先生笑道：“好，琴棋书画都教了，厨艺也不能落下。”说罢看向明檀，朝他眨眼。
    明檀呷了口酒，笑弯了眼，李弥还真乖，叫他学厨艺就学。倒是不用他每日下厨，只是有这心，偶尔做些来哄她，她便开心。
    明檀本就是好吃喝，好交友的性子，与清一先生很快便熟稔起来，两人说说笑笑，倒是李弥一直在旁看着他们俩，偶尔搭一两句话。
    晚膳过后，清一先生带着二人去书房，当场赠了明檀一幅字画，明檀也叫人那来送给清一先生的礼物，一方端砚。没有文人不爱砚的，明檀出手的又是宫里出来的极品，清一先生爱不释手，与明檀玩笑道，一定会早些把李弥的厨艺给调、教出来，叫他好伺候郡主。
    明檀临走前，清一居士还赠了她一小坛酒，将二人送至们外后，又叮嘱明檀无事多来探望他。
    晚上凉，又起了风，两人怕吃风，一直走到巷口都没有说话。
    两人上了马车，明檀一坐下，头便靠到李弥肩上。李弥身子一僵，扭头看她：“檀儿累了？”
    明檀闭目养神：“吃酒吃醉了。”
    李弥哼笑两声：“这点儿酒，还吃不醉我们檀儿。”
    “我就醉了。”明檀身子挪了挪，头也在李弥肩蹭了蹭。
    李弥从未见过明檀这般姿态，一时喉头有些发涩，喃喃道：“那我也吃醉了……”说罢，他便抬起明檀的下巴，吻上她嫣红的唇。
    明檀原是装醉和李弥闹着玩，但他吻来，唇舌纠缠，气息紊乱，便当真醉了。
    ……
    明檀身子发软，索性倒在李弥怀里，闭目养神。李弥揽着明檀，垂眸看她，细声唤道：“檀儿……”
    “嗯~”明檀声音轻软，与平日大不相同。
    “还醉着么？”李弥问。
    “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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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我也醉，但愿长醉。”
    马车停在长公主府门口，车夫对里头二人道：“郡主，世子，到了。”
    明檀坐直身子，整理衣襟发鬓，李弥望着她，在她唇上又啄了一口才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李弥将明檀交到长公主府的婢女手上，送她到了二门才离开。
    翌日，明檀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又梦见李弥了，梦里李弥已经从清一先生那学得厨艺，亲手为他做羹汤……
    明檀在床上扭了好一会儿，才叫婢女来伺候，这会儿，怜月支支吾吾道：“郡主，昨夜世子回府路上遇袭了……”
    明檀脸色大变：“他怎么样了？可受伤？”
    “受了轻伤。”怜月小声道。
    “伤在哪儿，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明檀站起身，忙有婢女忙着为她穿衣。
    怜月道：“伤在右臂，说是只划了个口子。世子吩咐说别惊扰郡主休息，说等您醒了，他说不定伤口都愈合了，叫奴婢们别叫醒您。”
    明檀瞪了怜月一眼：“不管受多大的伤，这是遇刺，在京城，坐的是我长公主府的马车！”
    明檀来到正院，一见长公主便问道：“李弥如何了？娘可派人去瞧过？”
    长公主招手叫明檀到身边坐，安慰道：“娘已经派御医去瞧过了，手臂上划了条两寸不到的口子，御医给上了顶好的金疮药，过几日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的，你放心吧。”
    明檀却并不放心，她原以为自己对李弥不过是，有些动心，再有些色心。这会儿听说他遇刺了，受伤了，她才害怕起来，害怕失去他，不愿他受半点伤，别说两寸了，半寸也不行，一个米粒大小的伤，她也不想见他受。
    “可查到刺客，就是冲他去，还是冲我们长公主府的马车？”明檀蹙眉问道。“李弥身手不低，能伤到他，怕不是等闲之辈……”明檀说着心一动，“该不会？”
    长公主忙道：“不会的，他虽有时糊涂，却是个爱才的，先前大理寺的官兵，他也一个都舍不得杀，何况世人皆说惊才绝艳的李弥。人逃了，大理寺和、京兆尹、御林军都在抓，应该很快就会抓到的。”
    明檀沉思片刻后道：“不知道会不会是他家里……”
    长公主也疑心，她觉得刺客是冲着李弥去的，而非长公主府的马车。
    “要不，把他接到长公主府来？”长公主道。
    “这得问问他吧，他不是要查家里的事么，还有他妹妹。”明檀眉头紧锁着，想即刻跑大理寺去看一眼李弥，总觉得不看一眼不放心。
    长公主见明檀这般，笑道：“娘瞧着，你对却之是真的上心了，原先娘还担心你呢。”
    明檀脸一热：“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趣我，况且我都要嫁他，自然是要上心。”说着，明檀顿了顿道，“要不，娘您还是派人去问问他吧……”
    长公主笑着吩咐人去大理寺，一边又问明檀早起可有用过早膳，听说她连口茶水都没喝，便又吩咐婢女去端茶点来。
    明檀心下担心李弥，一时竟有些食不下咽。这会儿，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话本上说的茶饭不思是什么滋味。
    京中出现刺客，一时人心惶惶，原本要去长公主府谢罪的徐家兄妹也被压着不让出门。
    明檀想去接李弥下值，也被长公主给拦住了。
    明檀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傍晚快下值的功夫，更是有些坐立不安，只盼着早些见到李弥，亲眼看看他的伤口，亲口问问他疼不疼……
    第114章
    ◎“可不是我不愿，我恨不得日日与你一处，时时见到你。”◎
    李弥一下值, 才出大理寺，就被长公主府的人给围住，接他的护卫足足有二十人。躲在远处的雪风, 压根靠近不了自家世子，眼看着世子被人扶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李弥到长公主府，一进门, 便见明檀迎上来, 面上满是担心, 眼睛只看他右臂。
    “檀儿。”李弥走上前, “我无事。”
    “伤口给我瞧瞧，有没有事，我自己看。”明檀道。
    李弥只好撩起衣袖, 不过伤口已经被纱布包起来，只有略微渗出来的血，血迹已干。
    “疼不疼？”明檀看着伤口处问道。
    “不疼。”李弥道, “受伤的时候, 没感觉到疼，后来上了金疮药也不疼了。”
    明檀是怕疼的, 看那伤口包了那么大一圈，血迹显示伤口也挺长，怎么可能不疼。
    “是谁？”明檀抬眼问李弥, 眼里几乎是带着杀气。
    李弥见明檀这般心疼他, 为他不平，心下甚至有些觉得因祸得福, 但恶人就是恶人, 作恶必然要自尝恶果。
    “人还没抓到, 不过我与他打斗时，能看出他使的是什么路数，知道他的跟脚，相信很快就会查出幕后之人，檀儿不必担心。”李弥声音温和沉静，看着明檀的眼神异常温柔。
    明檀看看李弥，两人朝正院走去。
    “那，确定是冲着你去的？可有怀疑之人？”明檀便走便问道。
    “刺客是专门干刺杀这个营生的，当然不会弄错，就是冲我来的。若说怀疑之人……”李弥语气冷了几分，“总归是有些可疑之人的。”
    明檀听李弥着语气，觉得他说的应该是护国公夫妇。如果真是这样，那李弥住在护国公府里，岂不是更危险。
    “娘亲说，让你这些日子先住我们公主府。”明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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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李弥闻言，轻笑道：“我倒是乐意，但越是这会儿，我越得回去。他们狗急跳墙，便是离覆灭不远了。”
    许是怕明檀多想，他又小声补了一句道：“可不是我不愿，我恨不得日日与你一处，时时见到你。”
    明檀嗔道：“我知道，都是娘亲担心你，我可没说让你住进来。”
    李弥冲明檀笑，明檀面色微红，两人已经到了正房门口，婢女打帘子让二人直接进去。
    长公主夫妇都在，两人也是对李弥的伤势关心一番，李弥在长公主府用了晚膳，才在护卫的护送下回护国公府。
    护卫送李弥到护国公府后也没离开，而是一路跟着李弥到了他的院子。护国公府的府兵倒是想拦，奈何这些人说是奉长公主之命保护世子，他们只能让人进了府。
    李弥回院子，对上雪风可怜兮兮的眼神。他今日在大理寺门口其实瞧见他了，只是当时不便叫他。
    “世子，雪风幸不辱命，找到那个鬼医，将他带进京，藏进世子先生准备好的地方了。”雪风压着嗓子，但语气是忍不住的激动。
    “嗯，你做得很好，昨日遇刺，我就猜到你大概事成了。”李弥欣慰道。
    “世子，您伤要紧么？”雪风忙道。
    “无碍。”李弥说着看看雪风，“你呢，有没有受伤？”
    雪风见世子这么关心自己，一时简直要哭出来，他撸起袖子，委屈道：“嗯，受伤了，还有身上也有呢，但能把鬼医带回京，我受这点小伤也无碍。”
    李弥知雪风要惹自己心疼他呢，心道这小子倒是比他机灵，怪会撒娇，他也应当与檀儿撒回娇才是的。
    “多亏你了，等御医来为我换药时，也给你换上与我一样的金疮药，好得快些。”李弥道。
    雪风高兴应下。
    “这几日，你要小心些，别落了单，也别吃来历不明的东西，见到那些人，能躲则躲，或者你干脆去长公主躲躲。”李弥道。
    雪风直摇头：“小的和世子一处，世子都没住长公主府，小的怎么能先去。”
    “那你便要留神。”李弥再次叮嘱。
    雪风连忙应下：“世子放心，别的本事没有，逃和躲的本事，小的还是有点的。”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听到外头吵嚷声。
    雪风忙道：“我去瞧瞧。”
    雪风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道：“是三姑娘来了，被长公主府的护卫拦在院门口。”
    李弥道：“三姑娘一个人？”
    “带着几个婢女。”雪风道。
    李弥道：“你去接三姑娘进来，三姑娘一个人，知道怎么说吗？”
    雪风点头如捣蒜：“知道，世子放心。”
    雪风来到院门，见李佩正由两个婢女左右扶着，另有两个婢女在和长公主府的护卫对峙。李佩此时脸已经被气红，气息也不稳，瞧着似乎随时要发病。
    雪风给领头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接着对李佩道：“三姑娘，世子请您进去。”
    几个婢女一脸得意，也不看看这是谁家，世子到底是疼爱三姑娘，谁知那护卫却道：“那便李三姑娘一人进，旁人不得进。”
    李佩这会儿也管不得几个婢女，她心下只担心兄长，便道：“你们在外头等我，我去探望哥哥。”
    “姑娘，您身边可离不得人……”婢女见三姑娘要一个人去见李弥，顿时都有些急了。扶着李佩的婢女非但不放开她，还将她的胳膊紧紧抱住，大有将她架走的态势。
    “这不是有他么。”李佩指指雪风，这个小厮是兄长的心腹，总是信得过的。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请世子过去瞧您……”婢女抓着李佩的胳膊不放，说着就要拉着她回去。
    李佩先前被长公主府的人拦了，心里已经不快，这会儿她能进去见兄长了，却又被自己的婢女拦着，更是怒火攻心，一时竟咳嗽起来。
    婢女见李佩咳了，越发要架着她回去。李佩本就体弱，这会儿咳起来，更加挣脱不了两人。
    雪风这会儿上前：“你们怎么伺候三姑娘的，三姑娘都这样了，你们还架着她走？你们是不是想害死她！”
    婢女们只知道，要是让三姑娘和世子单独见面，她们肯定少不得要挨板子，雪风说什么可不管用。
    李佩越发气怒，在咳嗽声中，呵斥道：“放开我，我要见哥哥。”
    雪风又给护卫使脸色，护卫上前便亮出刀：“大胆刁奴，敢对郡主的小姑子无礼，快放开！”
    那两个婢女见对方亮了刀，也不敢再架着李佩，李佩失了支撑，险些摔倒，雪风忙上前递出胳膊给李佩搀扶。
    也是怪，雪风扶着李佩走了没几步，她竟然咳得没那么上气不接下气了。
    李佩走几步，猛地回头看一眼先前扶她的婢女，婢女被她的眼神吓到，忙底下头。
    李佩进了李弥房中，不顾自己咳嗽，上前问道：“哥哥，你伤在哪儿了？”
    李弥给她倒了茶，道：“先坐下，吃口茶，压一压。”
    李佩见兄长亲自为她倒的茶，乖乖坐下吃茶。
    “我没事，手臂被划了个口子，已经不流血也不疼了。”李弥声音平和，对着唯一的胞妹，李弥仍是有耐心的。
    李佩却仍不放心，道：“给我瞧瞧伤口。”
    “已经包扎起来，看不见。”李弥并没有给李佩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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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

    李佩心下失望，看着李弥的手臂，但这会儿她心里更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她哥哥，便问道：“哥哥查到是谁要害你了吗？”
    “还没，刺客逃走了。”李弥道。
    “不是长公主府的人护着么，还是叫哥哥伤到了！”李佩声音带着阴狠与不满。
    李弥冷冷道：“要不是他们护着，这会儿我已经死了。”
    李佩见李弥声音冷了几分，想要辩驳，到底没开口，她抿抿唇，道：“哥哥，还在怨我么，我不是不信哥哥……”
    “只是你更信任他们。”李弥打断李佩的话。
    李佩被李弥一激，又咳了两声。
    不过一会儿功夫，外头又有吵闹声传来，李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来接李佩的。他冷笑一声，道：“瞧瞧，你才进我院多久，就这么不放心我们兄妹单独在一起。”
    “娘就是关心我。”李佩忙道。
    “关心你，你怎么还是一直病恹恹的好不了？”李弥道。
    “那是我身子本来就弱，若不是娘没日没夜照顾，我说不定早就没了。”李佩眼睛都红了，为什么哥哥就是不信娘亲呢！
    李弥听外头越来越吵，知道护卫要拦不住了，便对李佩道：“你若还当我是兄长，今晚睡前的药瞒着所有人，不要吃进去。”
    “不吃药，我很难入睡，夜里很难熬。”李佩道。
    “随你，如果你还想要我这个兄长，你就听我的，如果不想要，往后你也别到我跟前来了，我也不会管你。”李弥冷冷看着李佩，这会儿两人的眼神竟如此相似，都是那种直勾勾的，阴惨惨的。
    李佩见李弥这般眼神，心下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多了几分喜欢。
    “好，我听哥哥的。”李佩狠下心道。
    “不要叫任何人发现，我相信你做得到。”李弥道。
    “我做得到！”李佩颔首。
    兄妹俩话音刚落，外头就有脚步声传来，护国公夫人带人闯了进来。
    李弥与李佩对视一眼，李佩一时竟也有些心虚。娘亲确实对她太过紧张了些，一时一刻不在她跟前，她就不放心，但这只能说明娘亲担心她，在意她。
    护国公夫人直接闯进李弥房中。
    “瞧瞧，咱们这护国公府竟要换主了，把我们佩儿折腾的！”护国公夫人一跨进门，便冲着李弥兄妹俩道。
    李弥瞥了眼李佩，李佩忙回了个让李弥信她的眼神。
    护国公夫人说着已经到李佩跟前，关切道：“佩儿，你还好吧，她们说你适才咳得厉害，你这孩子，现在天还没回暖，怎么这么不当心，快跟娘回去歇着。”
    护国公夫人将李佩揽进怀里，李佩也习惯地靠着她，乖巧道：“嗯，我也看过大哥了，我们回去吧。”
    李弥看着护国公夫人揽着李佩离开，出门时，她转头看了李弥一眼，那眼神，带着挑衅和得意。好似在对李弥说，看，你的妹妹，还是跟她最亲。
    李弥对于护国公夫人的挑衅半点都不在意，他只希望，今晚李佩能照他说的做。先前无论他怎么找机会和李佩说话，叫她提防，叫她做些事，哪怕她当时应了，也很快就被护国公夫人给哄了过去。他不知李佩会不会出了门，就又被人哄了去。
    护国公夫人带着李佩回房，叫人端了蜜水给她喝。
    “佩儿，你大哥的伤如何了？”护国公夫人问道。
    李佩觉得奇怪，娘亲刚才看到大哥没有关心，好像只想把她带走，这会儿却又问起来。
    “大哥没让我瞧，说是包扎上了，看不到。”李佩喝了口蜜水道。
    护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你大哥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我这些年光顾着照顾你，没顾得上他吧，也是苦了他……”
    这话护国公夫人之前也经常说，李佩每每都觉得娘亲对她是真的好，因为照顾她，和兄长都生分了。但李佩这会儿心下却觉得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临睡前，李佩到底听了李弥的话，趁着护国公夫人不注意，将药倒进了花瓶里。
    第115章
    ◎她这么久，竟然真的在认贼作母……◎
    李佩假意吃了药, 如往常一般，缠着护国公夫人，叫她哄自己睡觉。
    护国公夫人便也耐心哄她, 李佩却怎么都睡不着，平日她晚上吃了药很快就睡着了，这会儿她心下才回过神来，哥哥叫她别吃药, 其实是叫她装睡？
    李佩只知道自己不吃药晚上难熬, 却不知这药竟有如此强的安眠效果, 她每日喝的怕不是迷药？
    “佩儿, 你哥哥如今要娶妻，一颗心全在那个郡主身上了，你往后少往他跟前凑。”护国公夫人小声道。
    “我不, 他是我哥哥，本来就和我们生分，这会儿有了未婚妻, 更要与我们生分了。”李佩嘟哝道。
    “娘亲是怕你吃亏啊, 你看看那个郡主的下人，多凶。”护国公夫人又道。
    李佩觉得他们救了哥哥的命, 现在在保护他，觉得还是凶点好。不凶怎么杀坏人？
    “我才不怕他们……他们敢欺负我，我就……”
    “佩儿？”
    护国公夫人见李佩呼吸渐渐平缓,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知道药性上来了，李佩睡着了, 脸上的慈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只有嫌弃与不耐烦。
    护国公夫人出了李佩睡觉的隔间, 问道：“公爷这会儿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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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回夫人，公爷在……在小院呢。”婢女小声道。护国公明面上没有纳妾，却在后院弄了个小院子，里头住着三个美婢。
    护国公夫人顿时怒火中烧：“他倒是有这个闲情，也不看什么时候了，去把公爷请来！”
    “是。”婢女不敢违抗，连忙去小院找护国公。
    护国公夫人怒气未消，也不知跟谁发作：“花了那么多银子，事儿没办成，他还有心思去小院！赶明儿我就一把火把那小院给烧了！”
    婢女们未有敢应声了，隔间里的李佩“安睡”着一动不动，听着护国公夫人在外头发火。她心里想着护国公夫人的话，他们花银子，干什么了？什么事没办成？她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娘亲一直温温柔柔，她还没有见过她这样发火，她从未见过娘亲这样的一面。
    过了足有一刻钟，李佩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她父亲过来了，很快她便听到护国公说：“佩儿睡了？”
    “吃了药就睡了。”护国公夫人语气不太好。
    护国公语带笑意：“怎么还生气了，不过去小院瞧瞧，有个身子不大好。”
    “身子不好便移出去。”护国公夫人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她们！李弥弄不死就算了，连雪风那个小子，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鬼医那边联络不上，肯定被他弄回京了！”
    隔间的李佩感觉脑中一阵轰然巨响，娘亲在说什么……什么叫李弥弄不死……她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弄死大哥？大哥遇刺是爹娘派的人？巨大的情绪波动让李佩想咳嗽，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声音，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很快就憋得涕泪俱下。
    “你小点儿声，别叫佩儿听到。”护国公道。
    “吃了药，睡死过去了。这死丫头也快没用了，李弥这个黑心肠的，近来也不太顾她了，这是个没用的，半点笼络不住她哥的心，白费了我这么多心血。”护国公夫人抱怨道。
    “还不是你看得太紧，有时候适当叫他们处一处。”护国公不紧不慢地道。
    “又怪到我头上了？”护国公夫人声音尖细了几分。
    “不要这么激动，你看看你，一激动面目全非。”护国公语气没了笑意，带着不满。
    护国公夫人一听面目全非四字，越发激动起来：“知道我面目全非，你还不快点把鬼医找回来！”她说着，双手抚着自己的脸，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护国公看看护国公夫人的脸，叹了声，又摇头道：“假的就是假的。”
    “啊！！！”护国公夫人忽然尖叫一声，拿起手边的瓷碗就朝护国公砸去。
    护国公身子一闪躲了过去，冷声道：“你够了，越闹越不像话，也越不像她，她从不闹！”
    护国公夫人闻言还真的不闹了，她冷笑一声：“是啊，她不闹，但是，她拿正眼瞧你吗？她会跟你温柔小意吗？她会对你柔情似水吗？她不闹，你怎么还眼睁睁看我把她害死了，还要我来代替她？你到底爱她的脸，还是爱我的性子？”
    “郑玉淑！”护国公怒吼一声。
    “我不是郑玉淑，我是郑玉贤！护国公夫人郑玉贤！我是郑玉贤”护国公夫人尖叫。
    隔间的李佩早就如坠冰窟，双手死死地捂住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满手，她心口剧烈起伏，感觉自己随时要晕厥过去。
    她这么久，竟然真的在认贼作母，大哥只说这她不是亲娘，却没说过亲娘是被她害死的。她叫了这么久的娘亲，是偷了自己娘亲的脸，害死自己娘亲的仇人！
    难怪大哥对她越来越失望……她实在太蠢了，被人轻易地哄骗着，还做他们要挟大哥的人质。她怎么能如此愚蠢？
    外间一片死寂，李佩缓缓地松开捂着嘴的手，从枕下拿出帕子，将手脸都擦干净，缓缓闭上眼。
    翌日，护国公府一切如常。李佩在护国公夫人的关切声中起身，由着她亲自为自己穿衣。
    “怎么眼睛有点儿红？”护国公夫人突然看着李佩道。
    “刚才揉了。”李佩还和往常一样靠着护国公夫人，能闻见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她闻了好多年的味道。
    “眼睛可不能揉，咱们佩儿眼睛最好看，可不许乱揉。”护国公夫人慈爱道。
    “好。”李佩乖巧应下，她抬头看了一眼护国公夫人，理解了护国公说的面目全非是什么意思，她觉得眼前的人，瞧着与从前不太一样了。
    李弥如往常一样上值，心里对李佩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她太小了，又是那个女人一手带大的。
    下值后，他还是被长公主府的护卫给接到长公主府去了。
    明檀还是在门口等他，一见他便问：“今日如何，伤口可还疼？”
    李弥得明檀这般贴心问候，温声道：“不疼了。”
    “刺客抓到了吗？”明檀又问，“刺客不抓住，我娘都不让我出门了。”
    “已经派人去抓了。”李弥顿了一下道，“皇上亲派的高手，相信很快就会抓到。”
    明檀哼一声，转身朝里走，李弥跟上她。虽知她还在生皇上的气，也不好劝说什么，只默默地走在她身边。
    明檀带着李弥去见长公主夫妇，行礼落座后，长公主道：“檀儿，却之，明日你们该一同进宫谢恩了。”
    “是。”两人一同应下。
    长公主看看李弥，道：“护国公府还真是……赐婚的旨意下了有几日了，他们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照礼，护国公府在赐婚当日就该派人上门来了，但目前为止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赐婚这事没有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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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李弥坦然道：“他们这会儿顾不得这些了。便是来了，殿下也只管打发了他们便是。”
    “也罢，反正我们也不是和他们做亲。”长公主笑道，“不沾惹还落得个干净。”
    明檀道：“就怕明日宫里会问。”
    “问便问了，如今京里不太平，也管不得那么多。”长公主道，“总归是太后赐婚，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着。若是礼部来人，也有娘呢。”
    李弥在长公主用过晚膳，又陪明檀说了会儿话，才回府去。
    李弥回到自己院子，问守院的雪风：“今日府上可太平？”
    “小院里抬出去一个，又补了一个。”雪风道。
    李弥冷哼一声，心下泛着恶心。那小院里，永远住着三个美婢，死了、病了、胖了、丑了便移出去，再换新的，这些美婢，总归有那么一点像他母亲。
    “三姑娘呢，今日如何？”李弥又问。
    “和往常一样。”雪风道。
    李弥心下叹气，果然，还是被那女人哄住了。李弥甚至想，说不定这丫头，哪怕知道了真相也会选择那女人呢。
    正院里，李佩故技重施，又没有喝药。她想要知道更多的事，她要知道自己到底被蒙骗了什么，她还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害死了她的亲娘……
    翌日，日朗风清，李弥一早就到长公主府，接了明檀，一同进宫去谢恩。
    两人先到了奉仪宫，这是李弥头一回来奉仪宫。
    明檀和李弥给太后行大礼。
    “快起来吧，到哀家跟前来。”太后慈爱笑道。
    两人便朝太后的凤座走近些，太后看着眼前的明檀和李弥，嘴角忍不住笑意：“好好好，真是一对璧人。”
    太后从前只是远远看着李弥，或是听旁人说起，这会儿近了看，越看越觉得他和檀儿实在相配，两人都像是画里走出一般的人儿。
    明檀和李弥听了太后的夸赞，对视一眼，皆有些羞色。
    太后见两人眉目传情，笑得越发慈爱。她本还担心檀儿是为了拒嫁皇子，勉为其难地选了她曾经想要为她赐婚的李弥，这会儿瞧来，两人还是有情意的。
    太后拉着两人在身边落座，看李弥是越看越喜欢，李弥看着太后，想到自家外祖母，也多了几分平日少有的乖巧。
    两人在太后处待了不到半个时辰，有太监进来说皇上下朝了，宣郡主和世子去觐见。
    太后笑道：“你们先去吧，回头到外祖母这用膳。”
    明檀和李弥行礼告退，往御书房去。
    出了奉仪宫，明檀小声对李弥道：“你今日有些不一样。”
    李弥浅笑：“哪里不一样？”
    “瞧着乖了许多。”明檀道。
    李弥看着明檀，温声道：“长辈慈爱，我自然要乖巧些。”
    明檀想到李弥的家事，心下不由得又怜惜他两分，朝他身边挨了挨，两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
    第116章
    ◎“就不能是我想与未来夫君亲近亲近？”◎
    两人并排不疾不徐地朝御书房去, 李弥忽地感觉有视线盯着他们，他回头一看，只看到一片衣角。
    “怎么了？”明檀再顺着李弥的视线去看的时候, 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李弥小声道：“刚才有人在那个墙角偷看我们。”
    明檀不用想便知那人是谁，她眉头轻蹙，只缓缓点头，没有吱声。
    到了御书房, 二人行礼叩谢皇恩。
    皇帝看着面前的两人, 心下叹气, 这李弥与檀儿确实是极相配的。眼下他就算再不甘心, 也要顾忌太后和长公主。只怪檀儿过于机灵，他先前的计划才开始，就被她看穿了, 教她来了个釜底抽薪。
    明檀面对皇上时，心下不是没有气恼，但经过上次一事, 也叫她明白, 那是皇上，其次才是她的舅舅。因此, 面上并未显现半分，规矩地行礼谢恩。
    皇帝也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怎么，总觉得明檀与他生分了。免了二人的礼后, 招明檀二人到跟前说话, 彰显慈爱。
    明檀从善如流，好似渐渐放下芥蒂, 与皇上说话一如往常。但她和皇上其实都心知肚明, 他们舅甥俩已经回不去过去那种亲昵了。
    皇上留两人说了一炷香功夫的话, 便放他们离开了。
    出了御书房，走出一段距离，李弥小声与明檀道：“皇上是真舍不得把你嫁我呢。”
    明檀哼声道：“谁管他，他不舍得我也嫁。”说罢她听见李弥轻轻地哼笑声，顿时脸一红，她和李弥的亲事，倒是她先提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她自己选，总好过旁人给她选。她做决定，好过别人做决定。
    再回到太后处，这儿就热闹了，皇子公主们都来了，五皇子也在列，他瞧着与往常一样，话很少，神态拘谨内敛。只是留心观察他就会发现，他时不时朝明檀或者李弥看一眼，偶尔还会看一眼太后，眼神叫人难以捉摸。
    明檀和李弥都注意到五皇子的眼神，午膳过后，明檀与太后单独说话时，便提了此事。
    “外祖母，檀儿瞧着五皇子眼神不太对，您要不要跟舅舅说一声？”明檀心里对五皇子已经不光是不满，她大有对其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太后拍拍明檀的手，安抚道：“外祖母心里有数，你放心。”
    明檀想着自己前世可能是被五皇子毒死的，担心他会故技重施，面露为*7.7.z.l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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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太后以为明檀还在担心婚事，佯怒道：“檀儿怎么还不信任外祖母，哀家赐的婚，谁敢阻拦不成？”
    明檀是故意露出难色叫太后瞧的，见太后这样说，她忙道：“檀儿不是担心这个。”说罢她声音放轻，道：“您知道，檀儿从小就有些不同常人的运道在，檀儿最近总觉得在近身、入口之物上得多小心些。”
    太后闻言，神色一变，她对檀儿如此宠爱，多少也因着先前檀儿趋吉避凶的事，这会儿听明檀这样一说，心下便格外重视，她拉过明檀的手，郑重道：“外祖母知道了，你放心。”
    明檀见太后神情，知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下略略松了口气。
    下午，明檀再与众人一处时，故意与李弥亲密许多，惹得五皇子几乎当场变了脸色。也就是他平日里本就不太正常，才叫别的皇子公主没瞧出来。
    申时下，明檀与李弥行礼告退。
    回府的马车上，李弥问明檀：“檀儿先前，与我多番言语举止亲昵，是为了激怒五皇子？”
    明檀逗他：“就不能是我想与未来夫君亲近亲近？”
    这话显然让李弥很受用，他看着明檀，唇角笑意难掩：“原来如此，那当真是再好不过，我也时常想与未来的夫人亲近。”
    两人对视，很快都笑出声，明檀道：“对，我就是故意激怒他，看他还会做什么，所谓狗急跳墙，我要逼他一下。若他近期没有动作，咋们不妨多进宫，到他面前去唱唱戏。”
    “那你自己得留心些，别把他逼急了，真来咬你。”李弥道。
    “那是自然。”明檀颔首。
    两人说着话，马车突然慢下来。
    李弥掀开车帘，原来是遇上裴家人出城。裴家二房陷害明檀的罪魁祸首被收监，童家的帮凶也下了大狱，等着秋后问斩，裴家主主动献上诸多珍宝古籍，携全家回原籍养老。
    “怎么了？”明檀问道。
    “是裴家。”李弥放下车帘道。
    “怎的这个时辰出城？”明檀也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到底是世家大族，马车足有十几驾，便是这些马，也是寻常人家拿出全部家底也养不起的。而这，定然还不是京城裴家的全部人丁和资产。
    “许是算准了吉时。”李弥道。
    明檀放下车帘不再看，裴家给明檀让了路，明檀的马车很快便走过。想到因这件事死去的几位女子，明檀轻叹了一声。
    “怎么？”李弥见明檀叹气，忙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这次案子里没了的那几个女子。”明檀道。
    “檀儿，同情她们？”李弥问。
    “不，她们想害我在先，我犯不着同情她们。”明檀道，“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之感。”
    李弥沉默片刻后道：“我明白。”
    “哦？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你倒是明白了，那你说说看。”明檀歪头看李弥。
    李弥道：“檀儿心里还是怜她们有些许不得已。”
    “或许吧。”明檀不承认也不否认。
    马车到长公主府，李弥与明檀一同下车，两人去见长公主夫妇。
    “宫里如何？”长公主问道。
    “都好着。”明檀说着迅速地瞥了一眼李弥，道，“外祖母欢喜得很。”
    长公主瞧见明檀的小动作，笑道：“那就好，你舅舅呢？”
    “皇上也好着。”明檀面上笑意微收，“就是五皇子，瞧着像是钻进了死胡同，瞧人的时候，一双眼越发叫人捉摸不透。”
    长公主道：“有你外祖母在呢，不必管他。”长公主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其实早就盘算着怎么整治五皇子。
    一连几日，京城都在议论裴家之事，李弥遇刺这件事便没多少人提起，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护国公府依然没人去长公主府商议李弥与明檀的婚事，府上也全然看不出要准备大婚的样子。
    李弥忙完裴家的案子便去查他外祖家的案子，以及护国公夫妇害死他母亲的证据。
    这日，李弥从长公主府回来，天色已经擦黑。他才进门，只见两个婢女带着李佩在院中，一看便知是等他。
    “大哥。”李佩迎上前来。
    李弥驻足看她，他总觉得李佩的瞳孔比旁人要黑一些，若是她不笑，再直勾勾地看着人，便会让人觉得不自在。
    “晚上凉，早些回去歇息。”李弥道。
    “我好几日没见大哥了。”李佩缓缓道，“大哥也不回来用膳，都是在长公主府用吗？”
    “是。”李弥没有隐瞒，颔首应道。
    “长公主府的饭菜好吃吗？”李佩问。
    李弥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李佩会这么问，语气也柔和几分，道：“好吃。”
    “是因为一起用膳的人吧，大哥在的时候，我也觉得咱们家的饭要好吃些。”李佩的声音带着落寞，原本直直看着李弥的眼睛也微微垂下。
    李弥叹气，他刚想说些什么话来宽慰李佩，却见她眼眸又抬起，黑漆漆的眼珠子瞧着愈发深邃。
    “哥哥，回头也多陪陪我用膳吧。”李佩道。
    “嗯。”李弥应下，心想等家里的事了了，他们兄妹也能多相处些。
    “我回去了，哥哥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你最近太忙了。”李佩深深看了一眼李弥，转身便走。
    李弥看着李佩的背影，觉得她今日有些怪，说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光她看着怪，两个婢女也怪怪的，她们竟然没有阻止李佩与他说话，这会儿瞧着走路的姿势，倒像是有些怕李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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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

    直到李佩转了弯，身影消失在李弥的视线，他才带着狐疑回到自己院中。
    李弥一回院，便问雪风：“这几日府上如何？三姑娘有发生什么事吗？”
    “府上表面瞧着很平静，就是过于平静了，一点儿都瞧不出要办喜事的样子。三姑娘那边倒是没听说什么，哦正院换了几个丫头。”雪风道。
    虽然府里总是换丫头，但李弥觉得这次不太寻常，他心下忽然一突：那天，妹妹或许没有吃那药！
    想到这，李弥心下有些自责，他应该找机会问清楚她才是。她一个小姑娘，若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怎么受得住。
    李弥想着便站起身，想要去正院，再找机会与妹妹说上几句话。
    李弥到正院门口，却没能进去，守门的婢女说公爷和夫人已经歇下，叫李弥明日再来。
    当心打草惊蛇，李弥没有强闯，将拿来做掩饰的一罐川贝雪梨膏递了过去，叫她给李佩。
    护国公夫妇自然是没歇下的，只是刚才李佩偷跑去找李弥被护国公夫人知道了，护国公夫人正在变着法儿的训她。
    婢女拿了川贝雪梨膏，也没有直接给李佩，而是告诉了护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让她禀告上去。
    李佩面色乖巧地听着训，过一会儿便打起哈欠来，说自己困了。
    护国公夫人便叫人端药来，很快，婢女就端着一小碗黑漆漆的药过来，跟着药一起的还有一小罐川贝雪梨膏。
    李佩端起药，刚要喝，便听屏风后头嘭得一声，好似花瓶之类的物件掉落了。
    护国公夫人怒道：“又是哪个张狂的得不知轻重！拖过来！”
    一个新来的婢女被几个护国公夫人身边的老人给拖了过来。
    护国公夫人见那新婢女眉目清秀，竟也有一两分她堂姐的影子，一时怒火中烧，亲自上手把那婢女的脸给抓花了。发怒过后，她才想起，李佩这会儿还没睡，她猛地转头，只见李佩正好把药喝完，就像没瞧见没听见刚才的事一般。
    护国公夫人给人使眼色，叫人把这婢女拖下去，又回到李佩身边，哄她入睡。
    李佩的药，倒在刚才伺候她的婢女的袖子里了。她一滴也没喝进去，不一会儿，她便开始习惯地装睡，这几日，她可听到了许多许多秘密。可能大哥都没她知道的多呢~想到这，李佩翻了个身，嘴角的笑一闪而逝。
    李佩装睡没多久，护国公便过来了。
    护国公一来便道：“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护国公夫人本还带着气，这会儿面色一变，声音也娇娇柔柔：“什么好消息？”
    “我的人寻到了鬼医的师兄，他本事不在鬼医之下！”护国公道。
    “真的？”护国公夫人双手捂着脸颊道。
    “嗯。”护国公笑道，“我的人正带着他往京城来，你就不用担心你的脸了！”
    “嗯嗯！太好了。”护国公夫人笑道，说着她又道，“弦儿这次是不是……”
    护国公嘶了一声道：“不行啊，弦儿和李弥差太远了，脸也不像，怕是弄不好。”
    “问问呗。”护国公夫人道，“既然是师兄说不定比鬼医更厉害呢，说不定剥皮换皮都不在话下。你那好儿子，最近可天天在查郑家的案子，你也不想被亲子告发，人头落地吧？”
    “等见了人再说。”护国公道。
    “好好，都依公爷的。”护国公夫人娇声笑道。
    隔间里正睡着的李佩，忽然睁开眼，直直坐起身，一双黑漆漆的眼朝护国公夫妇二人说话的方向看去。
    第117章
    ◎“欢喜冤家嘛！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林若瑜帮腔道。◎
    李弥上值前, 吩咐雪风一定要多留意三姑娘，他怀疑李佩是知道了些什么，不然昨日不会与他说那些。
    对这个胞妹, 李弥其实并不十分了解，他们母亲走的时候她还小，后来就一直被那个女人养在身边不让靠近。先前李弥担心李佩就算知道真相也会选那个女人，从她昨日的表现来看, 似乎并不是这样, 李弥现在反而有些担心她会做傻事。
    为今之计只有早些将郑家案子破了, 早日揭穿这两人的丑恶罪行才好。今日新的大理寺卿上任, 正是重审郑家案子的好时候。
    李弥到大理寺，将他查到的线索，手上掌握的证据整理好, 只等新寺卿上任。
    长公主府。
    多日不见的徐家兄妹，林家兄妹来找明檀。
    明檀见到徐蘅和林若瑜是开心的，但对徐旻, 她十分冷淡。
    在场几人哪有瞧不出来的, 徐旻自己最是感受明显。他心下苦涩，那晚他实在冲动。今日家中本不允许他来, 是他求了妹妹，还说自己决计不会乱说、更不会乱来，赌上了兄妹的情意, 才叫徐蘅给他求了情, 在长辈面前为他担保，他才能来见明檀。
    林若瑜是这几人里心思最少的, 她只是单纯地担心明檀。
    “檀儿, 你在大理寺可吃亏了？突然赐婚, 可是李弥要挟你？”林若瑜问明檀。虽然家中长辈说这事不是李弥能做主的，林若瑜还是想亲口问明檀。
    “他哪有这本事。”明檀笑道，“个中原由我不能说，你们只要知道，这婚事是我主动求来的便是。”
    徐旻心下一刺，竟是檀儿主动求来的。
    林若瑜知明檀不会说谎，便点头道：“不能说就别说了，只要你不觉得勉强就好，既然是檀儿自己想嫁，那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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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徐蘅在旁笑道：“虽是马后炮，但我心下早就觉得你们俩到底会成一对儿。”
    “欢喜冤家嘛！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林若瑜帮腔道。
    三个女孩子都在笑，徐旻面容苦涩，实在笑不出来，林夔时不时地看徐蘅一眼，见徐蘅眼神回避，也笑不出来。
    明檀将林夔和徐旻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觉得他们俩有问题，便和婢女说了悄悄话，让明驸马把徐旻和林夔给叫走了，只留下她们三个女孩子说话。
    “阿蘅，你和林三怎么回事？”明檀开口问道。
    林若瑜是个心大的，见明檀这么问，她比徐蘅还惊讶：“诶？阿蘅和我三哥怎么了？”
    徐蘅脸色微红：“哪有怎么回事，还不是从前一样。”
    “还瞒我，我瞧林三一直看你，你又眼神躲躲闪闪，还说没事，速速从实招来！”明檀道。
    “还有这事？”林若瑜在旁惊讶道。
    明檀和徐蘅都瞥了一眼林若瑜，这位是真的心大。
    徐蘅支支吾吾，只说上元那日，几人被人群冲散后，她与林夔一直在一处，别的都不肯再说了。
    但这也很明显了，明檀顿时心下明了，原来阿蘅心里那个人是林夔，也多少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一直藏着不说。
    明檀没开口，林若瑜可忍不住：“阿蘅的意思是，你和我三哥？好……好了？”
    “没好，没好！”徐蘅矢口否认。
    “那是你瞧不上我三哥？”林若瑜有点替自家哥哥着急。
    徐蘅脸越发红了几分，嗔道：“咱们今日来看檀儿，怎么光说我的事，不如问问檀儿与李弥，什么时候好的。”
    林若瑜看看徐蘅又看看明檀：“你们俩都给我老实交代！”
    明檀笑道：“我可没什么好交代的，太后赐婚呢，还是阿蘅交代吧。”
    徐蘅指着她，气恼：“这会儿开始耍赖了！”
    “你别管我耍赖不耍赖，只说你看不看得上林三。”明檀笑道。
    林若瑜也忙帮腔：“没错，好不好的，咱们明着说。”
    徐蘅被两人闹得脸泼红：“你们真是……真是……”
    “我们真是好姐妹！”林若瑜道，“所以你赶紧说吧。”
    徐蘅看看两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俩都心仪檀儿来着。”徐蘅把自己哥哥也带上了。
    “那是从前！”林若瑜道，“我三哥早就放弃了，我还听他劝过你二哥呢！他说其实他就把檀儿当妹妹而已。”
    “当真？”徐蘅看着林若瑜。
    “这还有假，我和他是兄妹，和你就不是姐妹了？能为着他骗你？”林若瑜道。
    “那……说不准，他也是把我当妹妹呢。”徐蘅小声道。
    这话一说，三人都不吭声了，最后还是明檀先开口：“是不是的，看他后面表现，总归我瞧着，你们现在都有意，给不给机会，还是看阿蘅。”
    过了几息，徐蘅道：“我回去再想想，你们不许再说他了。”
    明檀见徐蘅这般，心下便觉得她与林夔有戏，没有继续追问，只笑道：“好，我们不说，我们哪个男的都不说，只说我们女孩儿家的事。”
    三人吃着茶点，说着他们一群人从小到大的有趣事儿，几人说笑着，明檀猛地想起李弥。当她在品茶饮酒，访古探幽时，李弥都在做什么呢？那些日子里，如果她没有刻意排斥疏远他，这样愉快的记忆里，应该也会有他的影子吧……
    “檀儿？怎么突然发起呆来？”徐蘅手在明檀面上摆了摆。
    明檀回过神，笑笑：“没事。”
    林若瑜道：“八成是想未来夫君了，她如今跟咱们可都不一样了呢~”
    明檀没有反驳，徐、林二人也没有咬着她不放，毕竟太后赐婚，她们说多了，万一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明檀收了心思，专心陪两位好姐妹。晌午时分，徐旻和林夔被明驸马放了出来，两人回到花厅，三姐妹正说着当年他们去京畿的旧禅院探幽被吓到之事。
    时辰不早，徐旻和林夔接了两个妹妹准备离开。徐旻一上午都没和明檀说上话，他想亲口向明檀道歉，临走的时候有些犹豫，被徐蘅拉走了。
    明檀将几人送出大门，看着两驾马车离去，几人朝自己挥手，怅然若失。
    明檀回房，看到几个婢女正将放在别处的盆景往她房中搬，正是李弥先前送给她那个。明檀看着那盆景，嘴角微扬，她和李弥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必为他缺席的过往而遗憾。
    大理寺内，李弥见到了新来的大理寺卿周大人。周大人曾做过刑部侍郎，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得罪人后被外放，皇上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将他急召回京，直接让他当了大理寺卿。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弥想让周大人的第一把火就烧到护国公府去。
    周大人讲李弥给他的奏折来回看了三遍，才缓缓道：“人证和物证，都保护好了？”
    “是。”李弥道。
    “你可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周大人抬头看李弥，他离京前曾见过李弥几次，那时他虽已经很出众，但到底还小，比不上如今的芝兰玉树。周大人觉得，他和李弥配合审案应当极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再适合不过。
    “属下知道。”李弥沉稳道，“大人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想做这事，不是一朝一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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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到时候，你可能会失去爵位，还要背上不孝骂名。”周大人又道。
    李弥道：“属下已经不孝很多年了。”但不是对护国公，而是对他母亲，他从前想弑父，想放火烧护国公府，到底没做，没能早早为母亲报仇。想到这，李弥的声音略颤，“家母的尸骨，如今不知在何处。”
    周大人看着李弥，心一酸，道：“你放心，有本官在，这案子一定会水落石出。”
    李弥重重点头，他知道自己的五万两银子没白花。皇上可不会无缘无故就想起被外放的周大人，是李弥给了吏部尚书一个得意门生五万两，叫他在吏部尚书前面提及此人，后来才有周大人被急招回京之事。
    至于为何选周大人，不但因为此人刚正不阿，探案如神，还因他对母亲极其孝顺。这样的人，才能理解李弥的所作所为。
    周大人又扫了一眼奏章道：“但这案子，不能由你告发。”外放几年的周大人倒是圆滑得多，他看重李弥，李弥又为他送政绩，他起了爱护之心，道，“你等两日，到时候，本宫从别处入手。”
    李弥一愣，这就在他意料之外了。
    周大人站起身，拍拍李弥的肩：“有时候太过直，也不是好事。”就像他当初一样。
    “多谢大人。”李弥垂首道谢。
    “走，你先带我熟悉熟悉这儿。”周大人道。
    李弥应下，带着周大人到大理寺各处巡视。一圈熟悉下来，两人又亲近几分。
    午膳过后，两人往议事厅走，周大人突然问起李弥：“对了，听说太后给你和明檀郡主赐婚了，你不怕这事影响你和郡主的婚事？”
    说到明檀，李弥面上浮起浅笑：“郡主知道。”
    周大人挑挑眉：“果然传言都是假的。”
    “大人听到什么传言了？”李弥问道。
    “听说郡主先前惹事，得罪了皇上，皇上为惩罚她，把她嫁给她最不喜欢的李世子。”周大人道。
    李弥一时失语，他还真不知道外头竟有这样的传言。
    “绝无此事。”李弥道。
    “那长公主也知道？”周大人又问。
    李弥也没瞒着，道：“是。”
    “那就没问题了，这案子很快就能破。”周大人信心十足。
    午后，李弥便叫了心腹，将藏在南风馆的鬼医给带到大理寺。
    第118章
    ◎“那明檀郡主，当真喜欢哥哥？”◎
    鬼医进了大理寺, 见到李弥，才知道自己到底栽在谁手里。这些年，经他手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 但只有当年为郑家姑娘换脸是他做得最成功的，他觉得至少能维持十五年的，没想到，这就败露了。
    “你可认得我？”李弥冷声问道。
    鬼医非常识时务, 颔首道：“草民认得大人。”
    “那你可知为何抓你过来。”李弥又问。
    鬼医跪倒, 以头触地：“草民认罪, 求大人从轻发落。”
    李弥与周大人对视一眼, 周大人道：“从轻还是从重，得看你的证词对这案子起多大作用。眼下本官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抓你不过是顺带的。”
    鬼医一听背后起了一层汗：“草民定当知无不言。”
    “如此, 你便自己写下自己的罪行，事无巨细，都写明白。”周大人道。
    “遵命。”鬼医又叩头, 心下不由得悔恨, 当年若是没有盲目自大给人开错药方，医死人, 他也不必走这条黑路，他早就该进太医院了……
    鬼医被人带下，周大人道：“瞧着不是有骨气的, 估计能吐出来不少, 这是重要人证。”
    “是，下官一直派人到处找他, 找了许多年。”李弥道。
    周大人起身拍拍李弥肩：“放心, 这案子, 交给我。”
    等案子开始揭露，李弥便不能继续参与了，他颔首郑重道：“我信大人，多谢大人。”
    周大人看看李弥，离开前，他状似无意道：“说来也是巧，也不知皇上怎么突然就想起穷乡僻壤不得宠的我了。”
    李弥心一动，看来周大人是猜出来了，但这话不能说，李弥只道：“大人有大才，理应得此重用。”
    周大人冲李弥笑笑，带着人离开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鬼医那边就说写好了证词。
    周大人带了证词来找李弥，叫李弥先看。鬼医有心立功减刑，因此写得极为细致，但李弥最关心的一处，母亲的尸骨如今在何处，鬼医却是没提到的。
    “如何？”周大人问。
    李弥道：“许多事，与我先前猜想一致，只是……大人您自己看吧。”李弥说着将鬼医的证词接过。
    周大人迅速扫了一遍证词，事情倒也不复杂，当年护国公与妻妹郑五姑娘有了奸情，被当时的护国公夫人发现后，两人不但害了正在生病的护国公夫人，还帮郑五改了面孔，改成了护国公夫人的模样，一直冒名顶替至今。而鬼医给郑五换脸过后没多久，郑家遭了一场大火，主子仆人几乎全被烧死。鬼医故意说了这事，但又说这事他完全没有参与，他给郑五换过脸后，就被护国公给送出了京城。
    周大人将证词又递给李弥，道：“郑家大火一案的证据还不够。”
    李弥接过证词应道：“是，还有，下官母亲的遗骨，他也没交代，不过他也可能真不知道。”这种事，大概只有护国公自己知道。
    周大人颔首：“但只要开了个口子，再重新彻查，证据会越来越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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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

    李弥捏着证词，沉思片刻后道：“大人，这个证词我可以带回去吗？”
    周大人没有问李弥原因，很干脆地同意了。
    李弥想带这份证词给李佩看。若是李佩不信他，将此事告诉护国公夫妇，那么这两人必然会有所动作，此时他们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牵扯出新证据。若是李佩信他，那正好也可以叫她安心，他已经快要查出真相了。
    李弥下了值，照例先去长公主府。他没有瞒着鬼医的事，将鬼医的证词给长公主和明檀看了。
    “这两人死不足惜！”长公主看完后，狠狠道，“却之不用担心，有本宫在呢，你和周大人，只管放手查！”
    明檀随后看了证词，心下亦是极其愤怒，但愤怒之余，她不禁又感慨，前世她到死，这事都没有被揭开，她也没有听说任何与护国公府阴私相关之事。如今这桩案子眼看要真相大白，难说不是她重生带来的变化，只是这里头的曲折却是她不能完全知晓了。
    李弥心里想着要回府陪李佩用膳，便婉拒了长公主府留膳。明檀送李弥出门，行至门口，明檀趁着无人注意，重重握了握李弥的手。李弥转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不费一言，相视一笑。
    “檀儿回吧。”李弥温声道。
    明檀看了眼西边儿，天边正烧着红云，浅笑道：“明日该是个艳阳天。”
    李弥只看明檀的脸，道：“会的。”
    李弥袖中揣着证词，回到了护国公。门上又换了人，他只看了一眼，便朝自己院子走去，长公主府派来的护卫，将他的院子守得很牢。
    李弥回院，一边更换官服，一边问雪风府上可有动静。雪风只道一切如常，只正院好像又换了几个下人。
    换好衣裳，李弥将那证词又看了一遍，重新塞入袖中，去正院找李佩。
    到正院后，李弥看到伺候的下人果然换了好几个，连郑氏身边贴身的也换了一个。
    “世子来了。”郑氏见李弥过来，笑盈盈道。
    李弥见她似乎又恢复往日容光，笑眼带着些许讥讽，李佩也一如往常，乖乖巧巧地依偎在她身侧，只是看人时，那黑漆漆的眼眸似乎又深邃了。
    李弥并不行礼，眼神从郑氏脸上扫过，停在李佩身上，对她道：“身子可好些，雪梨膏可着可受用？”
    “很好，多谢大哥，大哥今日回来得早，是要陪佩儿用晚膳吗？”李佩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郑氏肩上。
    “嗯。”李弥应了声。
    李佩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幽幽道：“真是难得，叫大哥今日未能吃上长公主府的美食了。”
    郑氏见李佩这般与李弥阴阳怪气说话，心下痛快得很，面上笑容更甚，亲昵地对李佩道：“好了，你大哥难得回来陪你，不许再胡说。”
    李佩哼了一声，抱着郑氏的胳膊撒娇：“娘亲就向着大哥。”
    正说着，膳堂的婢女进来道：“夫人，该用晚膳了。”
    李弥率先往膳堂去，李佩看着李弥的背影，被两个婢女搀扶着跟在郑氏身侧。
    到膳堂，护国公与二公子已经落座，二人见李弥进来，皆是一愣。二公子起身，叫了声大哥，李弥略点头，没有回话，也未和护国公行礼。
    护国公看着这个与容貌与自己极为相似，气质却更像其生母的儿子，心下似有千百只利爪在挠。大理寺今日的异动，他已知晓，那鬼医进了大理寺，可不会替他们守秘。
    若不是为了郑氏的脸，他当年也不会留着那个祸害，护国公看了一眼跟在李弥身后近来的郑氏，脸色微沉。
    护国公府众人落座，婢女们端着膳食上来。李弥是突然回府，护国公夫妇便是想下毒也来不及布置。况且，李弥身后还跟着长公主的人，竟将端上来的饭食一一验过，才让李弥食用。
    李佩坐在李弥身侧，见长公主的人验饭食，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哼了一声。李弥侧头看她一眼，李佩也看他，李佩昂头又哼了一声：“大哥难得回来一次，倒像我们要害你似的，不想回来，往后就别回来了，给长公主府当倒插门算了。”
    护国公夫妇并不制止李佩，两人心下还有些痛快。李弥再怎么样，也顾忌这个妹妹。
    李弥淡淡道：“也不是不行。”
    郑氏这会儿道：“佩儿莫要胡说，不是一直想要大哥陪你用膳么，快些用吧。”
    李佩把玉箸一甩：“不吃了。”说罢，起身就走。
    “瞧你把你妹妹气的。”郑氏呵斥李弥，又吩咐人去追李佩。
    李弥将玉箸放下，追着李佩而去。
    很快，两兄妹就消失在膳堂。
    护国公皱眉对郑氏道：“你还不去看看。”
    “看什么看，不是有人跟着呢。”郑氏这几日被李佩缠得有些烦了，加之她觉得李佩很快就没用了，不耐烦道。
    李佩在前小跑，身后的婢女似乎跑不动，总之是追不上她，李弥也与她们保持距离，直到离了正院老远，李弥才追上李佩，并将婢女们都遣走了。
    暮色将近，两兄妹假意拉扯一番，进了湖边的亭子。
    “走了这么久，身子可吃得消？”李弥看着气喘吁吁的李佩问道。
    李佩道：“尚可。”
    李弥轻叹一声：“不是要大哥陪你用膳，怎么跑出来了，要说话吃完也不迟。”
    李佩抬眼看李弥，黑漆漆的眸子里映着李弥的面孔，她幽幽道：“我怕有验不出来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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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

    李弥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李佩过了好几息才缓缓点头，眸子下垂，不看李弥。
    李弥见妹妹这般模样，心下一松，轻舒了口气，道：“现在知道也不晚。”
    李佩摇头：“晚。”太晚了，她认贼作母这么久，怎么会不晚。
    眼看着天色越发黑沉，李弥从怀里掏出鬼医的证词给李佩看。
    李佩看过证词，神色却并未有太多变化，因为这里很多事，她都已经偷听到了，或者根据偷听的事猜到了。
    见李佩这般神态，李弥心下了然，接过证词又塞入袖中，道：“看来你知道了，有了这份证词，又有证人，只要……只要找到娘亲的尸骨，很快就能破案。”
    听到娘亲的尸骨这几个字，李佩才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李弥要上前扶她，却被李佩按住了手臂，扶着亭中的石桌站稳了身子道：“我没事。”她不想让大哥觉得她是无用之人。
    李佩再次抬头看李弥，道：“大哥，我能做些什么呢？”
    李弥看着妹妹，浅笑道：“佩儿什么都不用做，保重身子，让他们以为你还不知情就行。”
    李弥双唇微翕，没有说话，只点了下头。
    未等李弥再出言安慰，李佩忽然道：“长公主府的饭食，当真好吃？”
    李弥没想到李佩突然问这个，但他仍柔声回道：“当真好吃，改日带你去。”
    李佩又问：“那明檀郡主，当真喜欢哥哥？”
    李弥神色越发柔和几分，抬手揉了揉李佩的发顶，温声道：“当真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李佩忽地笑了，道：“那就好。”
    第119章
    ◎檀儿……他还有檀儿呢……◎
    李弥正待说话, 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李佩也与自己使眼色，旋即变了脸, 一脸气恼地扭过身，瞧着似乎还在与人生气。
    见李佩如此，李弥心下十分心疼，心里有些恼恨自己。
    这些年来, 他为着圣人训, 为着君子之道, 为着身上仍留着李家的血, 屡次在能紧要关头退缩了。他早就可以一把将那恶人推下山崖，或者一把火将这污糟的护国公府烧掉，可他到底没做。他到底是不想违背圣人子弟的操守, 还是不愿承受弑父的骂名呢？他许久未有的自厌自毁情绪竟又爬上他心头。
    在来人脚步声靠近前，李弥对李佩道：“佩儿，不会等太久的, 大哥不会再让你这般委屈。”
    李佩身子微颤, 无声轻微颔首。
    来的是郑氏房里的嬷嬷金秀，她撇了一眼已经追到人, 却没有守在跟前的婢女，来道兄妹二人跟前，福了福身子道：“世子, 三*7.7.z.l姑娘, 夫人让奴婢接二位回去继续用膳。”
    李佩哼了声：“不吃了。”
    金秀看了眼李佩，瞧着还是一惯骄纵模样, 又偷看一眼世子, 心下却咯噔一跳, 往日世子虽也总冷着脸，却从没如今日这般瞧着吓人，尤其是那双眼神，瞧着异常邪乎。
    “罢了，随你。”李弥的声音也极冷，说罢转身便走。
    李佩转身瞪了一眼李弥，眼里满是委屈，金秀一看便知这两兄妹还是没和好。这是常有的事，三姑娘每每想要和世子亲近，可一旦两人当真亲近了，却又多半是不欢而散。在她看来，三姑娘如今这孤僻怪异的性子一半是因着夫人故意养成她这样，另一半就在世子身上。
    “三姑娘，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外头起风了。”金秀伸手欲去扶李佩。
    以往，李佩耍起小性儿时，谁都不让碰，她还以为今日扶不到三姑娘呢，没想到三姑娘竟然由着她扶着了。
    才走了两步，她突然听一向不与下人说话的三姑娘幽幽对她道：“你叫什么来着，金秀？听说你才添了个孙儿，恭喜你呀。”
    金秀脚步一顿，目露惧色，声音打颤：“三、三姑娘说的哪儿的话。奴婢哪儿来的孙儿。”金秀家生子，十八岁上配了府里的下人，她在国公府多年，肚子里藏了一肚子腌臜事，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再成这家的家生子，便谎称自己生下的是死胎，将儿子送了出去。这事她做的极其隐秘，府上无人知晓，也不知三姑娘一个从不问事的主，从何处得知此事，心下又惊又惧。
    李佩侧目，一双黑眼珠子直直地看着金秀：“你说没有，那就让你没有吧。”
    “不！”金秀忙小声哀求道：“好姑娘，您饶了奴婢，您有什么要奴婢做的尽管吩咐，奴婢原为姑娘肝脑涂地。”
    李佩嘴角扯起一抹笑，但金秀瞧着更害怕了。
    “我能有什么要吩咐你的。”李佩道，“不过你这话，我记下了。”
    金秀当了半辈子奴婢，心下哪有不明白的，三姑娘明明拿着她的秘密要挟她，此后必然要吩咐她做事的，她心下惶恐，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金秀手仍扶着李佩的手臂，想着这一家子果然没有一个正常人，她当年把儿子送出去是对的。也不知道自己的一条命能不能换儿子一家的命。
    李佩没有回膳堂，直接回了正房，照礼她这么大的姑娘早就该自己分院住，李佩虽有自己的院，却总是睡在护国公夫妇房中的隔间里。金秀伺候着她吃了口蜜水，又命人送三姑娘爱吃的来。
    金秀等着三姑娘的吩咐，一直没等到，只好先告辞。她怀着忐忑国公府后巷走，走到暗处，忽地被人捂住嘴套进麻袋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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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

    完了完了，一定是夫人知道她的秘密，要害她命了，金秀一边想着，一边念着阿弥陀佛，希望佛祖至少能救下儿子一家。
    等到了地方，麻袋被解开，金秀看见眼前之人，却是一愣，她嘴被封住，但仍含糊地喊了声：“世子。”
    此处是李弥的书房，李弥正坐在书案前，他示意护卫将金秀口上勒着的布条解开。金秀忙磕头：“世子饶命。”
    “听说你近来得了个孙儿。”李弥声音极为冷淡。
    金秀一时不知是世子告诉了三姑娘，还是三姑娘告诉的世子，心下早就没了反抗的意识，只又磕头道：“世子饶命，奴婢愿为世子肝脑涂地。”
    李弥冷眼看着金秀道：“不用你肝脑涂地，我问你答。”
    “是。”金秀忙应声。
    “你可有任何十五年前在国公爷和夫人房中伺候之人的消息。”李弥问道。那二人房中换了一批又一批人，大多数被打杀，或远远发卖，踪迹难寻。李弥先前有寻到过，但很快他寻到之人便被人害了，他怕伤及无辜便没有继续追查。
    金秀被突然这么一问，愣了一息便搜肠刮肚地想，年深岁远，但金秀还是想起不少小时候一起的婢女们，她们死的死，散的散，有些前一日还在一处，次日人就没了。她说了几个名字，世子似乎都不满意，只问她还有呢。
    沉思了许久，金秀才道：“奴婢还记得有个叫翠喜的，早先在国公爷和夫人房中伺候，后来她家中兄长出息了，上门来赎人，夫人仁慈，还了契书，放翠喜回家。她回家后没多久，就和她兄长的好友成亲了，当时夫人还送了十两银子给她添妆。”
    金秀其实一开始便想起翠喜了，但她不愿说，怕世子找上她，毁了她现在的好日子。她之所以头一个想起翠喜，是记得夫人给了翠喜十两银子添妆，心里幻想着自己将来嫁人，夫人或许也会给自己添妆呢……谁知后来她回家伺候老娘，为其送终守、孝后再回来，夫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听金秀这么一说，李弥也朦朦胧胧想起好像府上是有过这么一个婢女，只是她在府上的日子似乎很短，他给忘了。便又问道：“她人现在何处？”
    “听说随着她相公去江南做买卖了。”金秀道。
    李弥嗯了一声，吩咐雪风道：“给金嬷嬷搬张凳子，府上难得有嬷嬷这样的老人了。”
    金秀心里忐忑不减，不知道世子怎么突然又和善起来。雪风搬来矮凳，金秀颤颤巍巍地坐下。
    “夫人除了给翠喜，还有给旁的婢女添过妆吗？”李弥问道。
    金秀摇头，面上闪过一丝挣扎，李弥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没错过金秀这个神情，又道：“有话直说。”
    金秀想着自己已经被这兄妹拿捏了，看世子平日对夫人就不太恭敬，心里早就有些不敢说的猜测，便心一横道：“世子可能不知，奴婢曾经因为侍奉家中老人离开过一段日子，等回来时，奴婢总觉得夫人……夫人与奴婢离开前有些不太一样。”金秀声音越说越小。
    李弥唇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道：“你说说，有那些不一样。”
    “感……感觉……夫人从前很亲和，对下人也一样；说话语调有细微差别，夫人从前说话不喜欢带呀字；吃食上也有些许差别，夫人从前喜欢吃栗子糕，后来喜欢吃山楂糕……”金秀也不知怎么了，越说脑中竟越发清晰起来，人也没那么慌了，竟有些滔滔不绝。
    李弥适时叫雪风给她倒了杯茶，金秀接过吃了一口，又说道：“夫人的穿衣喜好也有些变了，我记得夫人曾说过最不喜合欢花，前两年，夫人竟穿了合欢花花样的裙子……”
    金秀说了许多，李弥觉得将来上了公堂，金秀完全可以做为人证。
    “嬷嬷是聪明人，也有本事。”李弥颔首道，“今日你就当没见过我，回去好好当差。”
    金秀得了这句话，心下松了口气，但还有三姑娘那边呢……她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三姑娘找奴婢也是要问这些吗，奴婢可否告知？还是世子亲自与三姑娘说？”
    李弥面色微沉：“三姑娘找你了？”
    金秀一听李弥这话，心下懊悔，怎么这兄妹俩竟是互相不知情的？既然他们兄妹都知道了，是不是还有别人知道，金秀从矮凳滑跪到地上道：“求世子庇护小儿一家。”
    “放心，有我在。”李弥没有再多言，示意护卫将金秀送回后巷。
    护卫将金秀带下去后，李弥心下思索，佩儿怎么知道金秀之事，她人一直在府中，甚至一直在正院，从何处得知此事？她拿捏住金秀想做什么？李弥想起今日李佩从膳堂到凉亭的几次变脸，心疼胞妹不已，又担心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事来。
    诸多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无法安宁。他从书案上随手抽了本书，随意翻看后，竟从里头飘出一片花瓣来。
    那是一年前，从檀儿发间吹落到他心口的那一片姚黄。
    李弥两指轻轻将那片姚黄捏起，又夹回书中，在书册间，缓缓摩挲，万般心绪归拢，心一点点沉静下来。
    檀儿……他还有檀儿呢……
    第120章
    ◎早日了结此案，解开心结，好早日迎娶檀儿。◎
    有了鬼医和金秀的证词, 再加上李弥多年来搜集的证据，扳倒护国公夫妇已经不是难事，李弥随时可以对两人发难。但就这两人的疯癫程度, 李弥担心他们奔着鱼死网破而去，不肯说出他们母亲的埋骨之地。因此他总要多搜集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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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一连几日，李弥忙着整理证据，每日与周大人以及几个心腹点灯熬油商议, 连长公主府都没去。
    李弥几日未来, 明檀心下不免担心, 她正在自己房中, 坐在窗边榻上，抱着采彤，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它的毛发。
    长公主走到门口, 便见闺女这般模样，倒是一幅美人图，只是不知在她想些什么。
    “檀儿？”长公主唤了声。
    明檀回过神, 起身迎接长公主, 采彤一溜烟跑了，如今它在长公主府已经跑熟, 不再时时刻刻粘着明檀。
    “这小东西，有日子没见了。”长公主看了一眼采彤，随口说了一句。
    明檀迎上长公主, 长公主拉过她的手, 母女俩在窗边榻上落座。
    “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明檀问道。
    长公主笑道：“娘准备进宫告状去，来与你说一声。”
    “告状？告谁？”明檀问。
    “当然是告李家人, 赐婚旨意下了这么久, 李家半点表示都无, 这不是藐视皇上，藐视太后？”长公主笑道。
    明檀看看长公主，思索片刻后道：“娘亲是想帮却之善后？”
    长公主颔首叹道：“护国公府很快就要事发了，到底是未来女婿，娘总归要护着他一点。”
    “女儿和娘一起进宫。”明檀道，她也想护着他一点。
    “也好。”长公主笑笑，“也该进宫给你外祖母请安了。”
    母女俩说好，便更衣进宫。旁人进宫得等宣召，明檀母女则随时可以进宫。
    进宫后，长公主去见皇上，明檀去见太后。
    快到奉仪宫时，明檀被突然从旁边闪出的人拦住了去路。
    明檀看清来者，退后一步，蹙眉不悦道：“五皇子，你这是做什么？”
    五皇子往前半步，见明檀后退了，他也退了一步，他直直地盯着明檀道：“檀儿表姐，连声表弟也不肯唤我了吗？”
    “你突然窜出来，吓到我了。”明檀语气不算好，毕竟五皇子在她心里是前世毒害的嫌犯。
    “表姐好几日不进宫了，是在忙着出嫁吗？”五皇子又问，他脸上稚气未脱，神色带着扭曲和偏执。
    “嗯。”明檀应了声，“我要去给外祖母请安，要么一起？”
    明檀说着便要走，被五皇子伸手拦住了。
    明檀见四下宫卫都不在，想着是被五皇子支走了，心一沉，面色稍缓和道：“五表弟，还有什么事？”
    五皇子手缓缓放下：“李弥不是良配，他不是好人。”
    “那谁是呢？”明檀问。
    只要五皇子敢当面说他是，她就直接闹到皇上和太后跟前，捅破这层窗户纸。五皇子敢明目张胆违背祖宗规矩，就算皇上想护着，太后也不会同意。
    五皇子似乎看穿了明檀的心思，声音轻了几分道：“我只是想表姐能嫁得良人。”
    明檀一言不发从他身侧走过，五皇子忙与明檀并排而行。
    明檀想着前世自己临死前的痛苦，心下便想将五皇子除之而后快，总不能她每次进宫防着他再给自己下毒。
    但要治一个皇子的罪，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便眼下太后也有几分怀疑他，可他年岁不大，只是肖想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不做什么出格之事，也不是什么大罪，皇上肯定还是要护着他的。
    两人走到奉仪宫门口，明檀心下已经有了打算，她忽地开口道：“我觉得李弥便是我的良配，除了他，我谁也不嫁。”说着她还面露欢欣而娇羞的面容对五皇子道，“表弟不用担心，我与李弥定然会琴瑟相调，鸾凤和鸣。”
    明檀说着便观察五皇子的脸色，果然他唇角紧绷，眼神藏不住的狠意。明檀心下了然，前世她不过是要议亲，他就能毒死自己，这辈子，看到她与李弥真的要成亲，她不信他会无动于衷。她就要激他。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就不陪表姐进去了，免得太后担心。”五皇子声音带着颤，似乎极为克制，不等明檀再说什么，便急急离开。
    明檀看着五皇子的背影，心说，该不会是要去找毒药了。
    明檀进了奉仪宫，给太后请安，太后道：“怎么檀儿一个人来了，不是说你五表弟与你一起来的？”
    “是呢，都走到门口了，他突然说身子不舒服，外祖母，您派人去看看吧。”明檀道。
    “派人去看看五皇子。”太后顺着明檀的话道。
    即刻便有太后的心腹宫女离开了。
    明檀陪太后说话，故作无意地将五皇子拦着她，两人的对话都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出弦外之意，轻拍她的手道：“外祖母心里有数。”
    明檀知道外祖母的手段，便没有多言，又说起旁的事来。明檀今日本想为李弥说些好话，但五皇子的事在前，她不愿太后多操心，便只说些好听的哄太后开心，直到长公主过来。
    明檀母女眼神交汇，没有多言，两人陪着太后用了午膳，又侍奉太后歇下，才一起出宫。
    马车上，明檀问长公主道：“娘亲今日告状如何？”
    长公主笑道：“那自然是一告一个准。李家人说不定这会儿就在咱们长公主府门口跪着请罪呢。”
    明檀嫌弃道：“女儿可不想见他们。”
    长公主笑：“若是那位假夫人亲自来了，娘倒是想会会她。”
    马车回到长公主府门口，李家人并没有在门口请罪，长公主略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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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9章

    宫中，奉仪宫，太后午后歇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便有心腹宫女上前回话。
    太后听闻后，面色凝重，眉头紧锁道：“你说小五派人弄毒药？”
    “是。”宫女道。
    “这孩子，他想毒谁？”太后喃喃自语，“派人盯紧了他。”
    宫女应下，太后眉头皱了许久才松开，深深叹了口气。孩子大了，哪有个个都听话、都懂事的。小五怕不能留在宫里了。
    晚间，宫女又来回禀太后，说五皇子已经从一个太医手里弄到了毒药。
    太后不敢掉以轻心，不管五皇子要毒害谁，她都不能由着他。
    当晚，太后便“病”了。
    翌日一早，皇上和皇后都亲自到太后床前侍疾。屏退宫人，太后命人将给五皇子弄药的太医给抓了过来，告知了五皇子身□□药之事。
    皇上大惊，心下思索五皇子想要毒谁；皇后大骇，立马跪地说自己治宫不严。
    太后很满意两人的神色与表现，抬手叫皇后起来，缓缓道：“哀家身子不适，派他出宫去给哀家祈福吧。”
    皇后不敢接话，看了眼皇上。皇上略迟疑片刻，道：“儿臣教子无方，叫母后担忧了。明日便派人将他送出宫去，严加看管。”
    太后叹息一声：“你们都去吧，也别太伸张，毕竟事关皇家颜面。”
    帝后两人行礼告退，出了奉仪宫，皇上面色不虞地看了眼皇后：“这各宫各院你也上上心。”
    “臣妾知错。”皇后忙道。
    宫外的长公主和明檀也听说了太后病了的消息，两人准备进宫，却收到太后派人送来的口谕，说太后要静养，让她们母女暂时别进宫请安。
    长公主担忧得很，明檀却觉得这事怕是冲着五皇子去的，果然第二日，长公主府便收到信儿，说是太后病重，五皇子为太后出宫祈福了。
    长公主心下狐疑，若是以往她定要进宫问清楚，但太后这次特地传了口谕，叫她们暂时别进宫，长公主便按下心中疑惑，只在心里盘算。
    明檀却大大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决定派人在五皇子祈福的皇寺外守着，让他决没有再害她的机会！
    宫里出了大事，自家闺女倒像是个没事人，长公主心下便有了猜测，恐怕这事又像之前一样，跟檀儿预知的事有关。这么一想，长公主便也放心了。
    母女俩对宫里的事心照不宣，宫里却不太平。皇上严刑拷问了五皇子身边的人，谁也不知道五皇子到底要用毒药毒谁，五皇子自己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皇上觉得五皇子多年佯装胆小内敛，内里藏奸，想要弑君杀父也说不定。帝王多疑心，有了这个想法，他便觉得五皇子不能留了，因此吩咐了跟着五皇子的人一些事，意思是既然五皇子出了宫，就不必再回来了。
    明檀对这些一无所知，仍是派人去盯着五皇子。
    李弥虽忙得焦头烂额，听说宫里之事后，心里不放心明檀，下了值便来长公主府看她。
    李弥一到长公主府，便见明檀来迎他，神色如常，反而因为见到他而目有欣喜，才放下心来。
    “今日怎么来了？可是忙好了？怎么瞧着好像消瘦了些？”明檀一见李弥，便关怀地连续问道。
    李弥见明檀的关切之心如此外露，只觉被融融暖意包围，情不自禁地上前握住明檀的手，温声道：“来看看你。”
    明檀这才反应过来李弥为何而来，道：“你听说了？”
    李弥颔首，瞥见院内侍女正朝他手看，忙将明檀的手放下，与她一同去正院见长公主夫妇。
    明檀与李弥一同给长公主夫妇行礼，长公主看着面前登对的二人，越发怜惜李弥，厌恶护国公夫妇。
    叫两人落座后，长公主慈爱地对李弥道：“案子的事，你尽管放手去做，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我再调配几人给你，早日了结。”
    李弥感念长公主关爱，乖巧道：“多谢殿下，先前殿下派的人，已经帮了却之大忙，却之定当早日了结此事。”他说着，在心里补了一句，早日了结此案，解开心结，好早日迎娶檀儿。
    第121章
    ◎李弥到底又没忍住，再次将明檀抱进怀里……◎
    晚膳过后, 天色不早，明檀给长公主使眼色。
    长公主心领神会，道：“檀儿送送却之吧。”
    明檀欣然应下, 李弥恭敬道谢告辞。
    两人并排离开膳堂，缓缓往外走。李弥这几日忙碌，心一直紧绷着，这会儿在明檀身侧, 只觉得整个人柔和下来。即便两人不说什么, 也心生欢喜。
    明檀将李弥送至门外, 跟着李弥一起出了门, 未等他劝明檀回去，便听她道：“我送你回府吧。”
    李弥凝视明檀，明檀难得面露羞涩, 嗔道：“怎么，不愿我送？那我回去了。”说罢，她转身要走。
    李弥忙拉住她胳膊, 温声道：“乐意至极, 求之不得。”
    明檀也不是真要走，不过与他闹, 扭身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上了马车，车门一关，李弥便将明檀的手捉住, 放在唇边吻了吻。明檀挪了挪身子, 两人紧紧挨着，她不吱声, 由着李弥亲吻她的手指。
    李弥将明檀的手细细地吻了许久都不肯松开。
    “好……好了吧……”明檀手想要往回缩。
    李弥一边亲吻她的手, 一边抬眼看明檀：“还不够。”说着他轻轻地在明檀指尖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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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

    明檀只觉一阵酥麻从指尖传至全身, 呼吸一滞，身子有些发软。
    李弥顺势将明檀搂进怀中，紧紧地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轻喃：“檀儿，我的檀儿……”
    明檀觉得身子越发轻软，整个人靠在李弥身上，口中也喃喃回应：“却之……”
    李弥听到明檀回应自己，越发将她抱得更紧，几日不见，他与檀儿一样地念着彼此。
    两人好一番温存，李弥算着快到护国公府，才将明檀放开。
    “接下来，我怕是要更忙，可能无暇去看你。”李弥道。
    明檀颔首：“我知道，正事要紧。”
    两人四目相对，李弥又想将她抱紧，一时一刻也不分开，一时不知说什么的他，只轻声唤着：“檀儿……”
    明檀抬手轻抚李弥鬓角，道：“我等你。”
    李弥到底又没忍住，再次将明檀抱进怀里，又狠狠地吻在她唇上……
    一直到马车停下，李弥才恋恋不舍地将明檀放开。
    明檀抿了抿被吻得有些麻酥酥的唇道：“你快回去吧。”
    李弥伸手在明檀唇上轻捻一下，道：“不会叫檀儿等太久的。”
    “我知道了，快下车吧。”明檀红着脸催促他。
    李弥又深深看明檀一眼，才在明檀催促的眼神中下了马车。下车后，他又叮嘱了车夫几句，看着马车远去，他才进院。
    李弥才进院门，就觉眼前一黑，两个黑衣人从暗处跳了出来，手持利刃，直奔李弥要害。
    “当！”“当！”
    李弥和他身后跟着的长公主府的护卫同时出手，护卫将两个刺客手中的利刃击落。
    李弥一个闪身，袖中刀已滑到手中，利落地将二人击倒，护卫迅速上前卸了两人的下巴，以防他们吞药自尽。
    不用李弥吩咐，护卫架着两个黑衣人回院。此时偌大的护国公府内，放眼望去，灯火未燃，不见一个下人。
    李弥心下已无波澜，不紧不慢回自己院子。
    躲在远处的护国公心腹见状，心一缩，忙回去禀告。
    护国公常年不变的笑脸总算冷了下来，压着嗓子怒道：“这都被他躲过了？”
    “世子又带了两个新护卫，身手极为不凡。”心腹道。
    “又有新护卫？”护国公气得牙痒。他的好儿子正在调查他，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找到了新的神医，只要把李弥杀了，再让李弥和李弦换脸，一切都迎刃而解，没想到在家门口埋伏还能出岔子。
    “应该是长公主府的。”心腹小心道，他们也怕世子，若是世子真的查清一切，他们都得死。“他们，不但救下世子，手法还很老练，卸了刺客的下巴，留了活口。”
    护国公越听心越烦，脸上哪还有半点笑意，只剩下狰狞扭曲。他怒拍书案而起，离开书房往正房走去。
    走到正房门口，他又转身，去往安置小妾的院子。
    郑氏在正房等了许久不见护国公回院，正欲差人去问，进来一个侍女，小心道：“公爷去了小院……”
    侍女话音未落，杯盏被扫落跌碎的声音已至。
    “荒唐！”郑氏怒骂一声，习惯性地朝隔间瞥了一眼。几息后，隔间仍是安静无声，她才又道：“还不去把公爷请回来！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
    一边是长公主进宫告状，一边是李弥大张旗鼓地查当年的案子，他竟然还有心思找那些女人！
    传话的侍女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不听郑氏的话，又不敢去小院找护国公。那侍女在小院门口转了几圈，仍是不敢进去，又急又怕，最后竟晕了过去。
    久等不来，郑氏越发怒火中烧，房中的一应陶瓷器皿全都遭了殃，整个房中到处是碎瓷器。侍女们无不吓得不敢动弹，倒是金秀，心下怀疑，这个夫人果然是不对劲，难怪世子和三姑娘……
    隔间内，伺候李佩的侍女担心李佩被吵醒，悄悄上前看。却见原本闭着眼的三姑娘，在她靠近时，突然睁开眼，嘴角还浮起一抹笑意。
    “啊……”那侍女被吓得险些叫出声，连连后退几步，忙捂住嘴，只见三姑娘缓缓坐起，食指伸到唇边：“嘘，别吵。”
    侍女的声音从指缝漏出：“三……三姑娘……”
    “别说话，会掉脑袋哦。”李佩小声道。
    侍女不敢出声，手紧紧捂着嘴。
    “你叫什么来着，过来，听我说……”李佩笑着朝侍女招手。
    侍女心下虽怕，却不自觉地朝床边走去。
    “嗯，听话，活命，来坐这。”李佩悄声道。
    侍女本是郑氏的人，但这会儿她心里却只想着，要听三姑娘的话，她怕三姑娘，怕她的眼神……
    李弥院中，护卫从两个刺客口中找出毒药囊，问道：“世子，要问话吗？”
    “明日带到大理寺再问。”李弥道。
    “是。”护卫应道。
    不用审李弥也知道这两个刺客是谁派来的。
    翌日一早，李弥也不避着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压着两个黑衣刺客出了护国公府。
    护国公得知后，气得眼皮直跳，只好宣称府里出现刺客，被世子给生擒了。
    护国公才挨了皇上一顿数落，今日上朝后，更是被皇上直接赶回来了，叫他闭门思过。
    郑氏见护国公早早回府，压下心中怒火，只问：“公爷今日怎的这么早就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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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被皇上赶回来了。”护国公没好气地道。
    郑氏心头一跳：“这是为何？”
    “你说呢！”护国公白了郑氏一眼。
    “别是你又冲撞了皇上。”郑氏不知护国公发什么疯，压着脾气道。
    “还不都怪你！”护国公狠狠瞪了郑氏一眼，起身就走，青天白日的，他竟往侍妾的小院去了。
    郑氏又气又恨，他找的刺客办事不利，竟又怪到她头上了！大白天的，便去和小妾厮混，他是何等混账！郑氏摩挲自己的面庞，心里生出悔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三姑娘便是这个时候进房的，她刚从花园回来。
    郑氏一见李佩，习惯性地要装慈爱，但装到一半，她便觉得脸僵硬得很，压根笑不出来。
    “娘亲，您怎么了？”李佩上前问道。
    郑氏懒得应付她，只道：“娘亲不舒服，佩儿回自己院中歇息吧。”
    李佩走到郑氏身边，紧挨着她坐下，认真道：“佩儿不回，往日佩儿不舒服，都是娘亲陪着，这会儿娘亲不舒服，佩儿怎么能离开呢。”
    郑氏看着李佩，养了十来年，装了十来年，她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对李佩到底是真的母女情，还是假的。就像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郑玉淑，还是郑玉贤。
    “那好吧。”郑氏面色缓和几分，又问，“才逛了花园，可累了？”
    “有点儿。”李佩说着人又往郑氏身上靠。“娘亲是被佩儿累着的吗？一直以来娘亲辛苦了。”
    郑氏见李佩仍是对自己这般孺慕，心竟软了两分，她觉得荒谬得紧，定是被护国公气狠了才这样的。
    “不辛苦，谁叫佩儿是娘亲的女儿呢。”郑氏竟又顺利地装起慈母来，母女俩一如以往的亲昵。
    李弥自从带了两名刺客去大理寺，一连几日没回府，吃住都在大理寺。护国公好似破罐子破摔了，成日流连在侍妾院中。
    郑氏不知道李弥到底查到哪些事，时刻担心东窗事发。几次叫人去请护国公都请不到，她只好亲自去小院找他，却见他和几个侍妾喝得东倒西歪，丑态百出。
    唤了几声公爷，没得到回应，郑氏怒极，抓起一只茶盏，连茶带盏泼在护国公脸上。护国公头发上挂着茶叶，眯眼看向郑氏：“你怎么进的院，谁寻你来的，又老又丑，长得无半分像玉贤也敢寻来。”
    闻得此言，郑氏只觉得天旋地转，人直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被侍女扶着站稳了身子。
    “还不把她打出去！”护国公挥手吩咐人，连那吃醉酒的小妾也纷纷附和，“打出去……打出去……”
    郑氏忍无可忍，冲上前一把挠在护国公脸上，护国公吃了疼，抬手就是一巴掌……整个院子顿时闹了起来。
    郑氏和护国公，加上院子里的侍妾，护国公的心腹，郑氏的心腹，打成一团，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才倒成一片。
    护国公倒在一个侍妾的怀里，竟打起鼾来，郑氏看在眼里，终于流下一行泪。
    就在这会儿，李佩带着几个人，到了小院……
    第122章
    ◎我想挖出你的心，剥了她的皮……◎
    李佩进了门, 嫌弃地用帕子遮住口鼻，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乱象。护卫侍女躺了满地，哎哟声不绝, 到处是血迹，碎瓷器，被扯坏的布条……
    郑氏这会儿披头散发，脸上带伤, 斜靠在榻边, 身边的侍女伤得比她还重, 想要上前伺候却有心无力, 满眼绝望。
    见李佩来了，郑氏心下竟有些感动，以为她是来救自己, 她缓缓地朝李佩抬手，想要李佩到跟前来。
    李佩站在门口不动，只吩咐身边的金秀和侍女道：“还不把公爷和夫人抬出来。”
    金秀应了声是, 李佩往后退了一步, 退出门外，让她带的人进房。
    郑氏见李佩没有亲自过来, 心下不满，又有种怪异的感觉，她觉得这会儿的李佩与平日瞧着有些不同。也不知道是她伤着眼了, 还是这会儿天色已晚, 屋内太暗。
    金秀带的人，分别用床褥抬了护国公和郑氏。护国公已经睡死, 郑氏这会儿全身疼得动弹不得, 经过李佩身边时, 想要与她说话，却见李佩朝她笑了笑。郑氏忽地感觉到了害怕，想要喊人，却见金秀把刚才那间屋子从外面给上了锁。
    “金秀……”郑氏觉察到了不对，喊了声金秀，却有气无力，声音小得可怜。
    郑氏梗着脖子朝金秀和李佩看去，只见金秀正恭敬地和李佩说话，李佩脸上带着笑。
    “公爷！”郑氏头落回，奋力喊了一声护国公，心里满是恐惧。然而护国公已经全然睡死过去，回应她的只有鼾声。
    完了……完了……郑氏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她上当了，那对兄妹早就暗度陈仓了！她被李佩给骗了！
    侯府内还有许多没参加这次混战的下人，但他们看着三姑娘派人抬着国公爷和夫人，谁也不敢上前，全都躲得远远的。
    李佩带着人将护国公两人抬回正院正房。
    郑氏见正院内这会儿一个下人都没有，心如死灰，口中唤着：“佩儿……”
    李佩压根不理她，只吩咐人关院门落锁。
    被李弥安排着暗中保护李佩的人觉得不对劲，忙派人去大理寺告知李弥。
    李佩*7.7.z.l命人将护国公和郑氏抬进了正房，直接让他们躺在地上。
    郑氏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听李佩冷淡淡地说了声：“金秀，把他们捆起来，捆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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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2章

    “是。”金秀毫不含糊地道。
    郑氏听到要捆他们，自觉到了生死一线，狠狠踢了护国公一脚，想要把他踢醒。
    护国公还真被郑氏这一脚给踢醒了，但他也被郑氏打了，又醉着酒，迷迷糊糊，只支撑起半边身子又倒下了。
    绳子已经到两人眼前，两人很快就被捆了个严严实实，一东一西，背靠着床脚坐着。
    李佩抬手，金秀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递到李佩手中。
    郑氏看着李佩手中的匕首，吓得肝胆俱裂，护国公也被吓得酒醒了三分。
    “佩儿，你想干什么，放开爹。”护国公终于说了句清醒话。
    李佩晃了晃手上的匕首，笑盈盈地朝郑氏走去。
    “公爷，你快劝住佩儿！”郑氏惊叫。
    李佩走几步，回头对金秀道：“你带她们都出去吧。”
    金秀什么也不敢说，带着所有下人离开了正房。
    郑氏像看鬼一样看着李佩，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李佩用匕首拨着郑氏的脸，让她面向护国公，笑盈盈问道：“爹，你现在觉得她像娘吗？”
    护国公也吓傻了眼，好像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女儿。
    “像不像呀？”李佩又问。
    “不……不像。”护国公下意识道。
    “哎呀，爹说你不像呢。”李佩对郑氏道。
    “我……我就是娘啊。”郑氏垂死挣扎。
    “是吗？可是爹说不像呀。”李佩用匕首尖，轻轻划过郑氏的鬓角。
    郑氏狠狠地咽着唾沫，不敢说话，连喘气都带着小心，她眼睛瞥向匕首，生怕李佩一不小心划伤她的脸。
    “佩儿，你放开爹，你有什么委屈，爹都为你做主。”护国公看着李佩手里的匕首，心惊胆战。
    李佩站起身，走到护国公身边，拿着匕首在护国公心口划圈：“爹，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肯定是黑色的，真想挖出来看看呀。”
    “佩，佩儿，不能乱来。”护国公惊颤道。
    “不想被挖啊，那你说，她是谁？”李佩收起匕首，指向郑氏。
    郑氏拼命朝护国公摇头，护国公这会儿哪还顾得上她，李佩如今显然已经知道郑氏的身份，他不可能再护她。便道：“她是你姨母，是你娘的庶妹。”
    “哦~~~这样啊。”李佩拉长声音道，笑盈盈的脸突然冷下来，匕首尖朝护国公心头刺了过去。
    “啊！”护国公和郑氏都尖叫一声，李佩收回手，匕首尖上沾了一点点血。
    “佩儿，你不能乱来！我是你爹！”护国公感觉心口一疼，还好他能感觉到只是皮外伤。
    李佩站起身，俯视护国公，冷冷道：“我又不是哥哥，他是君子，他有操守，他有各种顾虑，我可没有。”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护国公心口受了伤，倒是冷静下来了。
    李佩又笑了，她稚嫩的声音带着癫狂，道：“我想干什么？我想挖出你的心，剥了她的皮，再一把火，把这儿全烧了！”
    郑氏看着李佩，心里只剩下绝望，她从没想过她会落到李佩手里。
    “佩儿，生恩不如养恩，是把你带大的啊！”郑氏还想垂死挣扎。
    “你还敢说！”李佩快步走在她跟前，她缓缓蹲下，打量着郑氏的脸，“你们当初是怎么弄的这张脸？你脸上该不会覆盖着一层我娘的脸皮吧？”
    郑氏一边往后躲，一边摇头。
    “不行，不行，我得把你的脸皮剥下来，这是我娘的。”李佩说着，匕首就抵在郑氏的下巴，郑氏一动，李佩收回手，不满道：“你别动，等下剥不完整！”
    “公爷，弦儿，救我。”郑氏吓得浑身战栗，“这不是你娘的，是我自己的，我没有剥她的皮。”
    “我不信，我剥下来看看。”李佩说着，在郑氏的下巴处划了一刀，郑氏一声尖叫，昏了过去。
    “昏了好，可以剥整张。”李佩喃喃道。
    护国公看着李佩，见她当真要在郑氏脸上开刀，只觉得心口一阵凉意。
    “佩儿，你快收手，想想你大哥，他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护国公忙道。
    李佩果然停下手，她放下脸上被划了好几刀的郑氏不管，来到护国公身边。
    “佩儿，你还小，别脏了自己的手，想想你大哥，你想叫他为难吗？他是真正的君子，你想他背负更多吗？”护国公哄着李佩。
    李佩一阵恍惚，护国公继续道：“你快放开爹，弑父可是重罪！爹错了，爹当年被那个女人给蛊惑了，爹太舍不得你娘，才会被她蛊惑……”
    “我娘的尸骨在哪？”李佩打断护国公的话。
    “你把爹放开，爹带你去找。”护国公突然警觉，觉得李佩真的目的怕就是她娘的尸骨。
    李佩冷哼一声，匕首又抵在护国公的心口，道：“你不配，说！”
    护国公不吱声，另一边的郑氏已经清醒，听到了护国公的话，她道：“我说，佩儿，你饶我一命，我都说。”
    李佩笑了，她站起身道：“好，你说，我就饶你一命。”
    “你发誓，用你哥哥发誓。”郑氏有气无力道。
    “不能说！”护国公在旁急道，郑氏却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发誓，你说出真相，我就留你一条命，否则就让我这辈子都被哥哥憎恨厌恶。”李佩道。
    郑氏喘了几口粗气，道：“就在，就在隔间，就在你睡的隔间，你的床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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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章

    “咣当！”
    李佩手中的匕首落在地上，她面向自己睡的隔间，缓缓挪着步子，没走几步，就晕倒在地上。
    护国公蛄蛹着身子，朝李佩的匕首而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门被踹开，李弥冲了进来。他一眼看见李佩倒在地上，忙上前将她抱起，看都没看被捆着的两人，朝外头走去。
    李弥没走出去几步，李佩就醒了。
    “大哥……”李佩话刚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手指着隔间，道，“大哥，娘，娘在那里……”
    李弥顿住脚步，李佩从李弥怀里下来，呜咽道：“大哥，他们把娘埋在我床底下。”
    李弥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他看向妹妹，李佩面无人色，泣不成声。妹妹用自己的方式，替他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此时跟在李弥身后的心腹看着兄妹两人，也是心生不忍。
    李弥用好几息的功夫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道：“去请周大人吧。”
    李佩似乎也缓和了些，她拉着李弥的衣袖，抽泣道：“大哥，我们去把娘亲……挖出来。”
    “佩儿还可以吗？”李弥看着妹妹，艰难开口。
    李佩点头：“我可以。”
    “好。”李弥道。
    李弥和李佩来到隔间，吩咐人往外摆物件，搬床。
    正房内，长公主所派的护卫将郑氏和护国公松了绑，两人都受了伤，又见李弥带着人来，皆已心死，任由摆布。在大理寺其他人到来前，护卫将郑氏和护国公送回了妾氏的小院。
    周大人很快带着大理寺众人赶到护国公府，此时隔间内，床榻已经被抬出，李弥和李佩正在挖土。
    周大人看着李弥兄妹，叹息一声。一旁的护卫在周大人耳边耳语几句，周大人颔首，道：“那本官先去那边看看吧。”
    李弥没有抬头，继续朝下挖，李佩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也不肯停。
    周大人带着大理寺众人朝侍妾小院去，护国公杀妻纵火，证据确凿，他跑不了了。
    第123章
    大半个时辰后, 一具裹着金缕衣的白骨被挖出。
    房中众人避开视线，李弥兄妹低声呜咽。
    周大人已经处置好小院里的护国公夫妇和一众下人，看见眼前情形, 也跟着红了眼眶。
    “却之，节哀。”周大人劝了一句。
    李弥知道案子还有流程要走，他请周大人来，也是为了这个, 颔首哽咽道：“护国公府发现可疑尸骨……”
    周大人心下怜惜兄妹二人, 见李弥难以言说, 忙打断道道：“吩咐人备上灵堂棺木, 让你们的母亲安息吧。我这就进宫去。”
    周大人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先去了长公主府。
    明檀今日一直莫名心神不宁，在正院与爹娘一处。
    侍女禀告道：“殿下, 大理寺卿周大人有要事求见。”
    明檀闻言顿时站起身来，长公主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吩咐侍女道：“快请周大人进来。”
    传话的侍女刚离开, 又进来一个侍女道：“殿下、驸马, 护国公府那边的人传话来，那边事发了, 真夫人的骸骨已经找到。护国公府大乱，那边请示是否再增派人手。”
    “我要过去瞧瞧！”明檀急忙道。
    长公主忙拉着她：“檀儿莫急，等周大人来问清楚再说。”
    明檀哪能不急呢, 她看向长公主, 对上母亲拿不容反驳的眼神，只好作罢。
    长公主派了几位管事、嬷嬷, 又三十护卫去护国公府。
    “檀儿, 你现在不能去。”长公主道, “这不合礼数。”
    明檀红了眼眶：“娘，却之这会儿……”
    长公主叹道：“娘知道，但是，这个时候，却之也未必想见你，他未必想你见到他如今的模样。”
    明檀心口一阵疼得紧，上次明明说好了，案子揭发前，他会提前来与她说的，如今事发突然，也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了。
    长公主揽着明檀，轻声道：“不是坏事，早晚有这天的。”
    正说着，周大人到了。
    长公主率先开口道：“大人就不必多礼，快与本宫说说护国公府情形。”
    周大人朝长公主拱手道：“长公主殿下，护国公杀妻藏尸多年，发妻尸骨已经找到，事关重大，还牵扯到当年郑家大火一案，下官请长公主与下官进宫面圣。”
    “尸骨在哪儿发现的？”长公主问道，“如何发现的？”
    周大人没有隐瞒，道：“尸骨就被埋在正房的隔间，是李三姑娘发现的。”
    看样子是李三姑娘那边出了状况，让案子提前被揭开了，明檀与长公主心下顿时明白过来。
    “周大人奏折、证词之类，可都准备好了？”长公主问道。
    “皆准备妥当。”周大人道。
    “好。本宫这就随你进宫。”长公主说完便起身。
    “我也去。”明檀跟着道。
    “你不能去。”长公主温声道，“在家等娘的消息。”
    明驸马上前劝说女儿：“檀儿乖，叫你娘和周大人快去快回。”
    明檀急得要哭了，但也只好松开长公主的手，让她离开。
    长公主和周大人离开后，明驸马坐到明檀身侧。
    明檀神色黯然道：“也不知却之这会儿怎么样了，我什么都不能做。”
    明驸马叹道：“他不会有事的，檀儿，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存在，他只要想到你，他什么都会挺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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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真的吗？”明檀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为李弥做些什么。
    明驸马点头：“真的，相信爹，重要是不是檀儿为他做了什么，而是檀儿在他心里的位置与分量。”
    明檀不吱声，明驸马也只能尽量劝。
    过了许久，明檀才长叹一声，她与李弥的日子在后头呢。娘说得对，他这会儿未必想见她。
    长公主带着周大人，顺利面圣。
    皇上看着周大人呈上的奏折，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道：“朕记得你才上奏折不久啊。”
    前些日子，周大人曾上奏折说，有件案子牵扯到郑家当年大火，他想要重查此案，为的就是今日。
    “是，微臣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进展，还牵扯到了护国公杀妻案。”周大人道。
    皇上看看周大人，又看看长公主，想着这会儿仍是大理寺少卿的李弥，心下有些不快。
    很明显，这事李弥已经追查很久了。这些人，竟然都瞒着他。
    皇上朝长公主深深看了一眼，长公主也不惧他，想着她前几日进宫来状告护国公夫妇，皇帝心下越发添了气。
    但气归气，护国公犯下重罪，总归要治的，皇帝缓缓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全，周大人便抓人吧。”
    “是，微臣领旨。”周大人道。
    “你下去吧，长公主留下。”
    周大人行礼告退。
    “皇姐！”皇帝无奈开口，“你早就知道此事了吧？”
    长公主笑道：“也不算太早。”
    “护国公府都这般了，你还想把檀儿嫁给李弥啊？”
    “怎么不能嫁，李弥是好孩子。”长公主道，“皇上可别打歪主意，李弥这个女婿我要定了。”
    皇帝哼了一声：“护国公犯下大罪，爵位都没了，李弥往后就一个小官，你也不怕委屈了檀儿。”
    “那有什么，想当初驸马还不如如今的李弥呢。”长公主满不在意道，“再说了，爵位还不是皇上想给就给了。”
    “哼，我才不给。罢了，皇姐回去吧。李弥小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确实是个好的，我也不想再惹你们母女嫌弃了。”皇帝朝长公主摆手。
    长公主笑着行礼告退，没走几步，只听身后皇帝道：“不过出了这事，他们的婚期总得延后吧。”
    “那是自然，总归也不急。”长公主道。
    皇帝又挥手，让长公主下去。
    长公主回到府中，明檀仍在正院。
    “娘！”明檀一见长公主，忙迎上前。
    长公主握住她的手道：“没事了，你舅舅下旨抓人了，不会牵连到却之和你们的婚事。”
    明檀松了口气，长公主又道：“不过你们婚期肯定要延后了。”
    “那更好。”明檀道，这会儿她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担忧。
    护国公府一众人被连夜带回大理寺，府内设了灵堂，李弥和李佩跪在棺前守灵。
    翌日一早，护国公杀妻案就传遍整个京城。李弥虽然为母亲设了灵堂，却大门紧闭不接受吊唁，只兄妹俩在棺前守着。
    定国公府内，徐旻听说此事后，整个人怔住了，李弥定然早就知道这事，才会想弑父……也不知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徐蘅则很为明檀担心。
    “二哥，我要不要去看看檀儿。”徐蘅问道。
    徐旻直点头：“你去看看她吧，我肯定不能去了，她定不想见我。”
    徐蘅白了他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徐旻心下也后悔，他不敢说，其实，他还动了告发李弥弑父的念头，好让皇上撤回赐婚旨意，还好他没做……
    “我都知道了，你别说了，你叫上林家兄妹一起去看看檀儿吧。”徐旻道。
    徐蘅和林家兄妹一起到了长公主府，到了长公主府外，又碰上了乐阳县主，几人便一起去见明檀。
    到了明檀院中，只见她一身素衣，神色倒是如常。
    “檀儿，你还好吧？”徐蘅不放心，怕她佯装无事。
    “我没事，倒叫你们都担心了。”明檀看着几人，心下感念他们关心自己，浅笑道。
    林若瑜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檀儿能透露一点给我们吗？”
    林夔瞪了妹妹一眼，徐蘅忙道：“不方便说就不说。”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好奇，另一边没能来长公主府的徐旻也好奇，他干脆直接去了大理寺。
    明檀这边也挑了能说的说了，道：“细处我也不知，只知道如今的护国公夫人是假的，说是原夫人的妹妹。”
    他们也知道有些话，不适合明檀说，很快就把话头转到别处。几人陪了明檀一个时辰，见明檀当真未受影响，才放心离去。
    大理寺里，周大人案子审得也不费力，人证物证齐全，护国公夫妇知道大势已去，对罪行供认不讳。
    护国公与郑氏以及与凶案有关的下人被判了斩立决，他们俩的儿子李弦被判流放三千里。护国公爵位被夺，府邸被没收。鬼医本是死罪，但皇上觉得他颇有些本事，便派人将他秘密接进宫了。
    李弥将母亲安葬，搬进了离长公主府不远的一处三进宅子里。这是他自己早先置办的，当时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置办一处离长公主府这么近的宅子。
    尘埃落定已是一个月后，李弥带着李佩，来到长公主府。
    “大哥，长公主和郡主会不会讨厌我？”李佩小声问李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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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李弥温声道：“不会的，她们都是最和善不过的人。”
    李佩不吭声，想着自己先前还瞪过明檀郡主呢，也不知道她记仇不记仇……她也不敢跟哥哥说，毕竟哥哥那么喜欢明檀郡主……
    今日明驸马不在府上，长公主和明檀见了兄妹二人。
    明檀与李弥许久没见，两人一见面，目光便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李佩瞥见两人对视，悄悄往一旁让了两步，离着自家兄长一段距离。
    长公主将李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眼含笑意道：“叫佩儿是吧，到伯母这儿来。”
    明檀和李弥回过神，皆有些难为情。
    李弥和李佩给二人见礼，长公主招手，叫李佩坐到她身侧。
    李佩不敢去，看看李弥，又看看明檀。
    明檀笑道：“快过来。”
    李佩见明檀叫她，才挪着小步子，坐到长公主身侧。
    长公主细细打量李佩，口中啧啧称赞道：“真是绝好的样貌。”
    李佩道：“还是郡主嫂嫂更美。”
    长公主笑道：“他们还没成婚呢，要叫姐姐。”
    明檀头一次被人叫嫂嫂，脸有些微红，瞥了李弥一眼，李弥也在看她，冲她一笑。
    “叫我檀儿姐姐就行。”明檀道。
    李佩乖巧地叫了声：“檀儿姐姐。”
    明檀看着眼前乖巧的李佩，觉得她与先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与她听说的也不一样。她已经听说，李佩要给郑氏剥皮，要挖护国公心的事了……
    “听说你身子不好，你大哥一个大男人，又有差事，哪能照顾得了你，往后就住长公主府如何？”长公主慈爱地问李佩。
    李佩仍是先看李弥，又看明檀。
    长公主知她小心思，佯怒道：“你看他们做甚，本宫叫你住下，你只管说你想不想住就是。”
    “想。”李佩道，说完她又小声道，“哥哥说长公主府的膳食格外好吃。”
    几人都笑，长公主摸了摸李佩的后脑勺，这丫头性子带着邪性，她得带在身边教教，免得她误入歧途。
    第124章
    李佩便在长公主府住了下来, 李弥则回大理寺复职。
    长公主将李佩安排在正院不远处的院子，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换成长公主府的。她倒也乖巧，除了偶尔一双眼瞧人的时候有些过于直勾勾的, 瞧着与寻常姑娘一般无二，比寻常姑娘还要聪明几分。
    李佩在长公主府住了几日，发现了采彤，她似乎很喜欢它, 每每想要抱它, 偏偏采彤很怕她, 每次看到她都躲远了。
    这日李佩抓采彤未果, 叉着腰生气，明檀笑着走过来。
    李佩一见明檀便垂下手，乖巧喊了声：“檀儿姐姐。”
    “又抓采彤呢？”明檀笑道。
    “嗯, 它不肯给我抱。”李佩小声道。
    “它和你不熟悉呢。”明檀道，“回头给它喂点吃的，与它熟了就好了, 或者姐姐带你去寻别的。”
    李佩轻轻摇头, 过了会儿有些小心地抬头看明檀：“檀儿姐姐，听说采彤是哥哥抓给你的？他怎么抓的？”
    明檀领着李佩边走边将当时的事与李佩说了, 李佩听完道：“原来哥哥和檀儿姐姐之间有这么多故事呢。”
    明檀笑道：“那是公差。”
    “我也想出远门，看看山水。”李佩突然道，“我去过最远的地方, 就是母亲的墓地。”
    明檀看看李佩, 想她从小被郑氏圈在身侧，又养得病恹恹的, 实在是可怜。
    “等你身子养好些, 叫你哥哥带你去游山玩水。”明檀温声道。
    “檀儿姐姐一起去。”李佩道。
    明檀笑笑：“如果你喜欢的话, 还可以多叫些人一起。”
    “好。”李佩欣喜应下，又道，“姐姐再与我讲讲远方的见闻吧。”
    “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去接你哥哥下值？我在马车上和你讲。”明檀笑道。
    “可以吗？”李佩眼睛都亮了几分。
    “当然。”明檀道。
    李佩笑嘻嘻道：“檀儿姐姐以前也接哥哥下值吗？哥哥真是好命，能遇上檀儿姐姐这么好的姑娘。”
    明檀听得出李佩话里的讨好，笑道：“偶尔罢了，咱们接了你哥哥，干脆出去用膳，再带你逛逛可好？”
    李佩自然欢欣应下。
    明檀派人告知长公主一声，带着李佩乘马车去接李弥。
    马车到大理寺门口，不一会儿李弥便出来了。李佩一直掀着车帘看，看到李弥后忙放下车帘小声道：“出来了，出来了。”
    李弥出大理寺门便看见长公主府的马车，步伐不由得加快，朝马车走去。
    李弥打开车门，看见车内二人，由衷冲她们笑道：“檀儿，妹妹。”
    明檀笑道：“听说醉仙楼重开了，咱们今日去尝尝鲜？”
    “甚好。”李弥笑着在一旁落座，问李佩道，“今日身子如何？”
    “好着呢。”李佩笑道，“还是长公主府养人。”
    三人都笑，李佩又道：“檀儿姐姐说，等我身子大安，带我去游山玩水呢。”
    “那你得快些好。”李弥温声道。
    三人一路说笑着，马车停在醉仙楼门口。
    醉仙楼焕然一新，三人一进门，便有跑堂迎上前：“贵客楼上请？”
    李佩好奇地四下打量，被明檀牵着朝楼上雅间去。他们刚上楼，瞧见一个伶人打扮的小子从一间雅间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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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明檀好奇问：“他是做什么的？”
    “回贵人，他是咱们这儿耍杂耍为贵人助兴的，贵人知道晓玲珑不？他和晓玲珑师出同门。”
    明檀和李弥对视一眼，晓玲珑他们可太知道了。
    “不知手艺和晓玲珑比如何。”明檀侧身问李佩，“佩儿想看杂耍吗？”
    “想。”李佩道。
    李弥道：“等下叫他我们雅间去。”
    “好嘞，贵客这边请。”
    跑堂将他们引到与之前事发不同方向的雅间，请他们入了座。
    落座后，跑堂便介绍起他们新店的招牌酒菜，明檀叫他只管把招牌的酒菜都上来，跑堂乐呵地应下退场。
    不多时，下酒凉菜和酒就先上了。
    明檀有些日子没吃酒了，闻到酒香脸上便带着笑意。
    那杂耍也被人领了进来，明檀觉得他样貌就比不上晓玲珑。
    明檀问：“你和晓玲珑师出同门？也会隔空簪花？”
    杂耍道：“比不上玲珑师兄手法出神入化，小的只略有小计。”
    “那就挑你拿手的吧。”明檀道。
    菜肴陆续端上来，那杂耍也变了几个戏法，比晓玲珑那是差得太远了，只有李佩看得颇有兴味。
    明檀和李弥两人趁着李佩看戏法入神，悄悄地对饮。
    “真有趣儿。”杂耍下去后，李佩叹道。
    明檀和李弥跟着道：“确实不错。”俩人其实压根没看几眼杂耍，一直只看彼此，一会儿互相斟酒，一会儿互相夹菜，或在桌案下悄悄拉手……
    酒足饭饱，三人下楼。
    “正好逛逛消消食。”明檀牵着李佩道。
    三人沿着街缓缓走，因着样貌实在出众，时不时引人偷瞧。
    李佩在一个卖泥人儿的摊贩前驻足，李弥笑道：“喜欢那个哥哥给你买。”
    李佩认真地挑着，忽听远处有马蹄声并喝退行人的声音传来。
    街面上一阵骚动，能在这条街上纵马的可不是寻常人。李弥和明檀朝声音来处望去，很快他们便看到了策马之人。
    “边防驿官。”明檀和李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那是谁？”李佩选好了泥人，问二人。
    李弥没有回李佩，只问她：“选好了吗？”
    “嗯，就要这个。”李佩抬抬手，让二人看她选中的泥人。
    “好。”李弥付了银钱。
    李佩瞧得出二人神色的变化，知道刚才那人不一般，便道：“我有些累了，咱们回去吧？”
    三人便没有再逛，即刻回长公主府。
    一回府，明檀派人送李佩回院，便与李弥一同去见长公主。
    长公主与明驸马正在书房对弈，见二人来，笑盈盈道：“回来了？重开的醉仙楼如何？”
    “娘，边关可能出事了。”明檀正色道。
    长公主放下棋子道：“怎么了，你们坐下说。”
    明檀道：“刚才我们在街上看到边防的驿官进城，走的永安大街，想来是十万火急。”
    长公主即刻起身道：“我现在就进宫。”
    明檀和李弥便留在书房等消息。
    长公主刚道宫门口，恰好遇到出宫传召的太监。
    “长公主殿下，陛下宣您觐见！”
    长公主来到御书房，只见皇帝坐在御案前，满脸怒色。
    “皇上，出什么事了？檀儿他们见到驿官进京了。”长公主也顾不得行礼，一进去便问道。
    “皇姐看看这信吧。”
    太监将一封信递给长公主。
    长公主看完信，脸色铁青：“西陵好大的狗胆！”
    这信是西陵的三皇子写的，他们竟然趁着琅琊关官员调动人心不稳时攻打入关，此时琅琊关已失守。而他们攻打琅琊关的借口，是要进关寻找被大梁人拐走的七公主。
    西陵三皇子还说，大梁人拐走了七公主，若是将明檀郡主嫁给他和亲，便不再追究此时，还将琅琊关归还大梁。
    “皇上，你该不会让檀儿去和亲吧？我是不会同意的！”长公主道，“晓玲珑之事，我也早就告诉过你了。”
    “我怎么可能让檀儿去和亲。”皇帝道，他连外人都不想让明檀嫁，更不可能让她嫁到他国去，“不过这事，肯定会在民间流传开，对檀儿名声不利。”
    “管什么名声，只管把西陵狗贼都打回去！”长公主气道。
    “自然是要打，朕叫皇姐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事，朕想派李弥去琅琊关。”皇帝道。
    “不行！”长公主差点跳起来，“他是断案的，又不是打仗的，那么多武将，派他去做什么？你想让檀儿守寡吗？”
    皇帝无奈看向长公主：“什么守寡不守寡的，他们还没成亲呢。”
    听皇上这么一说，长公主更急了，觉得皇上说不定就想趁机弄死李弥，好让明檀嫁皇子，怒道：“那就是望门寡！我不同意！”
    “皇姐！你听我说。”皇帝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派李弥去是有理由的，一来李弥本就是文武双全的奇才，他为什么进大理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二来，他曾经去过琅琊，肯定比旁人去更合适；三来，他是檀儿未婚夫，西陵人要抢他未婚妻，他去战场必然比旁人多了几分斗志。最后，他得胜归来，立下大功，我自然要给他加官晋爵，到时候迎娶檀儿，不是正好？”
    听皇上这么一通说下来，长公主也有些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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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

    见长公主动摇了，皇帝忙又道：“放心吧，我会派人护他周全的。皇姐你信不信，你回去和他说，他定然是想去的。”
    “皇上能确保他平安归来？”长公主到底不放心。
    “小小西陵。”皇帝轻蔑道。
    “小小西陵也把琅琊占了。”长公主道。
    “那是因为有裴家余孽的里应外合！”皇帝气道，“琅琊在裴家手里还是太久了。”
    “李弥非去不可？”长公主又问。
    “他是最好的人选。”皇帝道。
    “那好吧，我回去问问他。”长公主道，“对了，母后那边呢？”
    “母后还在养病呢，暂时不告诉他。”皇帝道。
    长公主心说，你也怕母后不同意！
    “那皇姐先回吧，我还要召见其他人。”
    长公主行礼告退。
    长公主回府后，明檀和李弥仍在明驸马的书房等着。见她回来，三人都起身相迎。
    “如何？”明驸马问道。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琅琊失守了。”
    几人脸色皆变了，长公主看看明檀又看看李弥道：“都坐下说吧。”
    明檀心下有种感觉，这事说不定与七公主和晓玲珑有关。
    “西陵人借口进关寻找七公主，与裴家的余孽里应外合，把琅琊关给占了。”长公主道。
    明檀与李弥对视一眼，道：“七公主呢？”
    “说是被大梁人拐走了。”长公主道，“西陵三皇子说要你去和亲。”
    李弥大惊失色，长公主按手让他坐下，继续对李弥道：“皇上不会同意和亲的，但是他要你去把琅琊收回，你愿意去吗？”
    “责无旁贷！”李弥道。
    果然如皇上说的一样，只要跟李弥说了，他肯定愿意去的。
    长公主又看向明檀，问道：“檀儿，你许他去吗？战场瞬息万变，皇上虽说会派人保护他，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安全归来。”
    明檀看着李弥，李弥目光坚定，人还未去战场，已显露出必胜的决心。
    明檀冲李弥笑笑：“你一定会平安归来吧！”
    李弥重重点头。
    明檀轻叹：“那就去吧。”
    第125章
    长公主见明檀答应了, 颔首道：“既然应下了，那就要准备上了，明日皇上一定会宣却之进宫。”
    明檀颔首：“佩儿那也得与她说清楚。”
    “明日我去与她说。”李弥道, “她会理解的。我离开后，佩儿就要劳烦殿下与郡主费心了。”
    长公主道：“她能叫我们费多少心，出征是你自己要去，我丑话说在前头, 你和檀儿还没成婚, 即便是成了婚, 你若是回不来, 檀儿也要再嫁人的。”
    “娘！”明檀有些哭笑不得。
    “我一定会回来的。”李弥忙道。
    “还得须尾俱全地回来！”长公主又道。
    “是！”李弥郑重道。
    “罢了，闲话不多说，我这就得吩咐人准备着, 檀儿你送却之吧。”长公主道。
    明檀和李弥行礼告退，此时天色已晚，明檀和李弥朝外走去。明檀一反往日模样, 这会儿有些微微垂着头。
    两人手臂相碰, 李弥握住明檀的手，明檀紧紧地回握他, 一时无言。
    走出去许多步，明檀忽然道：“也不知道七公主的晓玲珑如何了，当真从西陵皇宫逃出去了么？能逃到哪里去呢？”
    李弥没想到明檀这个时候, 竟*7.7.z.l会想起这两人, 道：“但愿他们逃出去了吧，逃到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 隐姓埋名, 过着儿女成群的日子。”
    “就怕战事起了, 他们又跑回去了。”明檀叹道。
    李弥侧头看明檀：“檀儿觉得战事因他们起吗？”
    “我知道是西陵找的借口罢了。”明檀道。
    李弥驻足看着明檀道：“我倒觉得，连战事都是借口。”
    明檀一时不解，看着李弥深沉的眼神，她才回过神：“你是说，三皇子是为了我？”
    李弥颔首，三皇子虽然藏得深，但他有好几次都发现，他看向明檀的眼神，那样贪婪。
    “晓玲珑和七公主说不定就是他放走的呢。”李弥道。
    “那我不成了红颜祸水？”明檀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不，是有人痴心妄想。”李弥道，“檀儿，我会把琅琊关夺回来的，绝不会让你背负红颜祸水的名声。”
    明檀看着李弥的眼，轻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信我。”李弥道。
    “不信就不让你去了。”明檀道。
    明檀送走李弥，回到自己房中，在床边坐了许久。明檀在想前世之事，前世和西陵并未发生战事。她的重生，能引起这么大的变化么？或许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另有他人也重生了，或者有了旁的奇遇，种种巧合叠加，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翌日，李弥果然被宣进宫。与李弥一同被宣的还有忠勇侯世子宁毅，他们被封为萧大将军的左右副将，三日后随大军出征。
    听说边关要打仗，李弥和宁毅被封为将军，那些与他们年纪一般大的少年们都做不住了，纷纷情愿参军。
    徐旻也在家里闹着要去。
    徐家已经有一个庶出的子弟要出征了，哪里肯让徐旻去。徐旻便使劲闹，大有要上房揭瓦的架势。定国公被闹得没法子，只好为他寻了一个文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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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

    那边林夔也想去，但他没去成，因为他正和徐蘅议亲，家中放话，他要敢去，亲事作罢。林夔担心自己娶不到媳妇儿，只好看着身边好兄弟们一个个闹。
    这三日里，长公主为李弥张罗了许多宝贝。有贴身的软甲，顶好的伤药，解毒丹，特制的军靴……这些东西，都在李弥出征前一晚，由明檀亲自送到李弥如今的居所。
    把这些东西给李弥一一说明后，明檀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
    “要准备的东西都齐全了，只差一样。”明檀眸中带泪，“只差我对你的祈愿，这是我从小贴身佩戴的，你拿去。”
    李弥接过玉佩，上头还带着檀儿的体温，他紧握在手心。
    “檀儿……”该说的话都说了不知多少遍，李弥红了眼眶，看着明檀，吻掉她眼角的泪。
    “这是我的保命玉佩，你得快些回来，把它还给我。”明檀声音带着哭腔。
    李弥从未见过明檀这般，只觉得心肝被摧得生疼，他将明檀搂进怀中，吻着她的发丝道：“我会早点回来，一定会，信我，等我。”
    两人相拥把离别珍重，早日平安归来的话，说了千百遍，最终还是要暂时放开。
    翌日天没亮，李弥就出征了。
    明檀去过琅琊，李弥走后的每一日，她都会在心里算着，他这会儿可能到哪了。有天她和李佩说起后，李佩便每日会来问：“哥哥今日到哪儿了？”
    李弥走后的第十日，宫里又收到西陵寄来的信，三皇子再次提出要明檀和亲，为了表现诚意，只要明檀郡主到琅琊，他就可以释放先前被俘虏的大梁兵将。
    皇帝没把三皇子的信公之于众，毕竟这对明檀的名声不好。但边关起战事，京城还是起了一些传言——
    “听说了吗？咱们大梁人拐了西陵的七公主！他们才要打仗的！”
    “什么呀，不是裴家人想要联合西陵造反吗？”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西陵的三皇子想要娶我们明檀郡主！”
    “只要郡主嫁给西陵三皇子，他们就撤兵了！”
    “那就把郡主嫁过去呗，省多少银子，少死多少人？”
    “可不敢乱说……”
    京城许多地方都能听到这样的传言，甚至上朝时也有大臣指出，出征劳民伤财，不如郡主和亲，两国永结秦晋。
    皇帝大怒，喝问说这话的官员，如今秦在何处？晋在何处？今日西陵占了琅琊要郡主，明日又想要谁？要什么？他们要，就给？
    天子一怒，京城里的流言立马被控制住了。
    明檀算着日子，道：“大军应当已经到琅琊附近了。”
    “檀儿姐姐别担心，哥哥最厉害，一定会平安无事。”李佩道。
    这话，这几日李佩不知说了多少遍了。
    但明檀知道琅琊关易守难攻，不是那么好打的，尤其西陵有裴家余孽相助，攻城只会更难。
    果然，一个月过去了，边关传来战报，琅琊关还没打下，不但没打下，还又丢了附近的两座县城。西陵三皇子放话说，只要大梁大将军斩了李弥就归还一城。
    长公主府里，还在为郡主准备嫁妆，明檀却一点待嫁的喜悦都没有，人也消瘦了些。
    长公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原先觉得檀儿不开情窍，对李弥只是有好感，谈不上多深情，如今瞧着，倒是她想错了。
    明檀自己也有些意外，她以为日子久了，她肯定就习惯了。没想到，她一日比一日更加思念、更加担心李弥。
    两个月过去，琅琊关还没有打下来，朝堂上再次有大臣提出让明檀郡主和亲，及时止损，民间也终于有了明檀郡主是红颜祸水的流言……
    流言甚至传到了太后耳边，太后大怒，把皇帝叫过去骂了一顿，怪他养的将军不中用，连累她的外孙女被骂。
    明檀也听说了流言，但她并不担心，只要琅琊拿回来，流言很快就会平息。可惜琅琊不是那么好打的。裴家在琅琊经营多年，琅琊的每寸土地，每家每户，都没有比裴家更了解的了。
    京城的日子照样过，只是西边儿来的美食香料等少了许多。
    这日，有两个货郎打扮的人来到长公主府门口兜售，说他们有好东西想要献给长公主。
    门房是个有眼力界的，那挑担子的还好，另一个压根不像货郎，他把两人扣下，派人去回长公主。
    长公主这会儿正和明檀李佩一处，明檀一听来报，心下顿时有了猜测，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长公主也反应过来，有些吃惊道：“不会真是他们吧？”
    “多半就是！”明檀声音都高亮几分。
    “那他们还真是有本事。”长公主道。
    李佩好奇她们说的是谁，但她不问，只乖巧地坐着。
    不多时，两个货郎打扮的人被请进花厅，其中一个货郎担子在挑在肩上。
    明檀看着两人，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两人完全不像晓玲珑和七公主啊。
    直到没挑担子那个货郎开口：“郡主，你认不出我了？”
    “七公主？”明檀看着眼前男子打扮的七公主，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一点七公主的样子。
    一旁的晓玲珑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果然还是那个人。
    李佩好奇地看着晓玲珑手上的人皮面具，目光微闪，垂下眸子。
    “大胆晓玲珑，你可知罪！”长公主厉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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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晓玲珑忙跪地，七公主也跟着跪下。
    “草民知罪！”晓玲珑叩首道。
    “你们知不知道，因为你们两国打起来了！”长公主又道。
    晓玲珑连连磕头，七公主道：“长公主殿下，不怪他，我们是被我三哥骗了。”
    “你说，他怎么骗你们的。”长公主道。
    原来真如李弥所言，晓玲珑和七公主两人是被三皇子亲自送走的。三皇子早就知道晓玲珑和七公主之间的事。晓玲珑能到七公主身边，也是三皇子一手安排的。
    三皇子早就想谋划琅琊，也觊觎明檀郡主。
    长公主看着眼前两人，这才是苦命鸳鸯呢。长公主对痴心人总有几分好感，便道：“你们先起来吧。”
    晓玲珑搀扶着七公主起身。
    “你们能逃到这，也是不容易。你们有那易容的本事，怎么不躲起来过活？找本宫来做什么？”长公主道。
    七公主道：“我想回西陵，求长公主帮忙。”
    “回去？你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惹了这么大的事，回去做什么？”长公主道。
    “我怀疑父皇和母妃已经被三皇子控制住了，我得回去救他们。”七公主道，“不久前我才和父皇聊过，他是不同意和大梁动武的，不可能短短时日就起兵。”
    “或许他骗你呢？”明檀道。
    七公主摇头：“不会，长公主和郡主若是去西陵就知道了，自从我们出使，两国修好，西陵的日子比先前好过都了，父皇不止一次说要和大梁修百年之好，休养生息。西陵国弱，就算一时占了琅琊，终究会落败。”
    “你回去就有用？”长公主道。
    七公主道：”我回去了，西陵就师出无名。等我救出父皇和别的皇兄，他们也能制止三哥。”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也说了，西陵早晚落败。”长公主道。
    “听说郡主的未婚夫也去了战场，郡主和长公主不想他早日归来么？刀剑无眼，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我想要回去，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为了两国百姓，我为的，也只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罢了。”七公主说着落下一行泪。
    第126章
    听完七公主的话, 长公主与明檀对视一眼。
    明檀道：“你们一路回京想来不容易，此事我和母亲还要商议，你们先下去歇着吧。”
    七公主和晓玲珑不敢再多言, 两人应下。
    长公主吩咐侍女带他们下去，等他们走后，她又派人，将两人严加看管起来。
    “檀儿, 你觉得如何？”长公主问明檀道。
    明檀道：“女儿觉得可以一试, 就怕舅舅不同意。如果舅舅不出手, 光靠长公主府怕是办不成。”
    长公主沉吟片刻道：“他不会不同意的, 但他要知道的话，就不会是七公主想的那样简单了。”
    明檀心一动，知道长公主的意思, 舅舅要是知道西陵现在内乱，说不定想趁此机会，打下西陵。
    那要打的仗可就多了……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李弥怕也不能回京了。
    皇上的野心, 明檀和长公主都是知道的。
    瞒是瞒不住的，七公主和晓玲珑两个人可以瞒住人进京。但要帮他们潜回西陵皇宫, 救出西陵皇帝，定然要人手，还要绝顶高手, 要有死士, 有谋士，长公主府是没有这些人手的。
    过了许久, 长公主才道：“还是得告诉你舅舅。”
    明檀想了想颔首道：“或许可以劝说舅舅不打仗, 而是扶持七公主当女皇。”
    长公主笑道：“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长公主和明檀拿定主意, 明檀忽然道：“如果要护送他们回西陵的话，我想跟他们一起去。”
    一直没说话的李佩忙道：“我也要去！”
    长公主被两人的话打得措手不及：“你们去做什么，多危险！”
    明檀道：“三皇子不是一直想让我和亲吗，我过去，说不定有奇效呢！”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你想都别想，我，你舅舅，你外祖母都不会同意的，你也别想着偷跑。”
    明檀心说，早知道不说了……
    长公主拿手戳了一下明檀的额头：“别以为娘不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想李弥了么。”
    明檀脸一红，垂下头。
    “好了，有了七公主带来的消息，琅琊很快就会打下来了。”长公主道，“你们俩都安生些。”
    明檀和李佩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失望。
    傍晚，长公主又见了西陵七公主和晓玲珑，与他们说了利害关系，若是七公主仍要他们相助，就得面对大梁皇帝。
    七公主思索再三后，点头同意了。
    长公主带着两人进了宫。
    皇帝看着长公主先前派人送进来的条子，一时迷惑，皇姐这个时候要带什么人进宫，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长公主先进的御膳房，让那两人在外头等着。
    皇帝一见她，便笑着道：“皇姐来得正好，战报才送来，你女婿立了大功。”
    长公主惊喜道：“琅琊打回来了？”
    “快了快了！”皇帝笑道。
    长公主没有追问李弥立了什么功，只道：“他可能在别处也立了功呢……和檀儿一起立的功。”
    “皇姐此话何意？”
    长公主朝外头看了一眼，道：“还是请皇上，先见见我带来的两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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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

    “宣！”
    七公主和晓玲珑跟着太监进了御书房。
    皇帝一见二人，先是一愣，皆着他认出了七公主，不由得一惊，脱口而出：“你是西陵的七公主？”
    “是。”七公主应下。
    皇帝看看长公主，长公主朝他眨眼。
    这可太惊喜了！难怪长公主说李弥和檀儿立了功！
    长公主道：“七公主，你有什么话，和皇上说吧，他会为你做主的。”
    皇帝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心下越发欢欣几分。
    七公主在来之前，长公主已经教过她一番说辞，此时在大梁皇帝面前，她态度极为恭敬，说出了自己对西陵发动这场战事的猜想。
    皇帝越听眼睛越亮，没想到，还有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
    听七公主说完，皇帝道：“你想让朕怎么帮你？”
    七公主道：“我想让陛下帮我重回西陵，救出父皇，西陵必将为大梁马首是瞻，永世称臣。”
    皇帝看着七公主，不紧不慢道：“这只是你的想法吧，你父兄即便获救也未必这么想。”
    七公主道：“那就求陛下助我登上大位！”
    皇帝看看七公主，又看看长公主，嘴角含笑，过了几息才道：“你倒是有志气，你们西陵确实也曾出过女皇。”
    “求陛下成全！”七公主叩首。
    皇帝瞥了一眼七公主身边的晓玲珑，这可真是个能人，若不是他，眼前这一切也不可能发生。
    “你是晓玲珑？”皇帝忽地发问。
    “正是草民。”晓玲珑忙磕头应道。
    “你可真是把天给捅破了，还让明檀郡主为你背负了骂名。”皇帝道。
    “草民知罪。”晓玲珑再次磕头，头埋得低低的不敢起身。
    “你是大梁子民，七公主回西陵，你得留在大梁。”皇帝道。
    他们来之前，长公主就已经提醒过，皇上肯定会留下晓玲珑做人质。此时七公主和晓玲珑皆有心理准备。
    “草民遵旨。”晓玲珑又磕了一次头，他能和七公主有这样一段情，他还能给公主当人质，助公主成事，他已经死而无憾。
    “七公主，朕答应你了。”皇帝道。
    “多谢陛下！”七公主喜极而泣。
    “你们先下去吧。朕与长公主还有话要说。”
    两人被太监领着离开。
    “皇上，你真的要帮七公主？”长公主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怀疑皇上不过先哄着他们，到时候还是要派兵打西陵。
    “兵不血刃，这不是极好的，皇姐怎么不信？”皇帝道。
    长公主道：“不趁机打西陵？”
    “劳民伤财，打下来又如何呢，还不是要教化、要管理，管不服呢，就要杀人。我原先想的，也是把他们打服，让他们归属。”皇帝笑道。
    长公主松了口气。
    “放心吧，不会叫你的好女婿一直打仗的。”
    长公主叹道：“还是叫他早点回来，不然檀儿说不定哪天就偷跑去找他了。今儿就跟我说要去找李弥了，闺女大了不由娘啊！”
    皇帝神色一凛：“那皇姐可要把她看好了，不行，我得把她宣进宫来陪太后。”
    “李弥的妹妹还在府里呢，先别让她进宫了，我会派人看着她的。”长公主道。
    “那就一起进宫来，朕对那个小姑娘也有点好奇呢！”
    长公主想着让明檀进宫待着也好，外头流言可又起了，便替她应了下来。
    “檀儿可真是我的福星啊！”皇帝突然道。
    长公主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她说这话了，应道：“那等她出嫁，皇上可得多给添点妆！”
    “这还用你说！朕要招人商议西陵之事，皇姐先回吧，那两个就先留在宫里了。”
    长公主应下，只身回府。
    长公主府里，李佩眼巴巴地看着明檀。
    “檀儿姐姐，郡主嫂嫂，我们真的不能逃跑吗？”
    李佩这些日子时常与明檀一处，两人关系已经非常亲密。她自从听了明檀说往琅琊去，便心心念念。
    “去不成啦！”明檀道，“说不定，明日就得进宫。”
    果然，长公主回府后，就带给她俩这个噩耗，明日进宫去陪太后。
    “不说我们，七公主的事成了吗？”明檀问。
    “成了，你舅舅应下了。”长公主道，“明日你们进宫，说不定还能见到他们呢。”
    明檀长舒一口气：“晓玲珑果然要留下做人质吗？”
    “嗯，这是必然的。”长公主道。
    “这对苦命鸳鸯啊……”明檀感叹，说完她心里觉得自己和李弥也挺苦的，纠纠缠缠终于在一起了，却又连连出事，如今还分开两地。
    “对了，你舅舅说李弥立了大功。”长公主笑道。
    “哦。”明檀语气平平，立再大的功也不如他陪在自己身边。
    长公主知道闺女一时没想明白，道：“可真是个孩子，他必须立功，立大功，不然拿什么配你？别说什么才貌性情，那自然是要紧的，但没有功勋爵位在后头撑着，早晚要出问题。”
    明檀其实怎么不明白呢，只是思念一个人时，哪能想那么多……
    翌日，明檀带着李佩了宫，到了太后的奉仪宫。
    太后还是头一次见李佩，一见便喜欢得紧，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李佩乖巧，东西还没到手呢，就悄悄和明檀说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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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太后将明檀和李佩留在宫里住下了。
    明檀乐意陪太后，就是住进宫里，反而什么消息都听不到了。
    这日，明檀终于见到了七公主。只见了她一人，未见晓玲珑。
    两人见面，心中皆有唏嘘。沉默许久后，明檀先开口道：“何时回？”
    “就这两日，我正是来和郡主道别的。”七公主看着明檀道。
    明檀见七公主消瘦不少，但目光有神，想必心志是坚定的。
    “愿你一切顺遂。”明檀由衷道。
    “听人说你的大梁的福星，你也是我的福星，有你这句话，我会顺遂的。”七公主道。
    明檀想问七公主她和晓玲珑以后怎么办，到底没问出口，他们这一别，才是生死未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两人说了不到一炷香功夫的话，便来人来请七公主。
    七公主起身离开前，小声道：“郡主带给我最大的福气，便是让我认识了他，谢谢你。”
    明檀听完心下感触颇深，也小声道：“你们一定还会再团聚的。”
    七公主冲明檀微笑颔首，跟着太监离开了。
    三日后，明檀得到消息七公主已经离开，皇上派了足够多的高手跟着她。
    明檀在宫里一住就是许久，外头的流言，边关的消息，她一概无从知晓。她派人给长公主送信，长公主只叫她等，说快有好消息了。她去找皇上，皇上格外忙，也不肯多说。与她关系好的皇子公主们也都不知道具体如何。
    终于，在立冬前夕，明檀收到了好消息。琅琊已经收复，三皇子逃回西陵京城。
    第127章
    自从知道琅琊被收复, 明檀的心就一日比一日雀跃，李弥总算要回来了。她和李佩也终于从宫中回府。她上次在宫中住这么久，还是小时候。
    回到长公主府, 每次有人进府回话传话，明檀总要派人问一声，只想早点知道李弥的归期。听说他立了几次大功，也不知是否受伤？明檀又觉得一天天的, 比从前没有消息时还要难熬。
    明檀先前想着, 总得赶回来过中秋吧, 后来后想着总得赶回来过年吧。
    天一日冷过一日, 也偶有边关的消息传来，直到某天，长公主面色凝重地对明檀道：“檀儿, 大军要还朝了。”
    明檀觉得这是值得欢欣的事，但母亲的神情显然不对，她心一紧, 忙问：“李弥怎么了？”
    “他受伤了。”长公主道, “三皇子虽落败而逃，却在琅琊城内留下杀手, 专门刺杀李弥。”
    明檀顿时脸都白了几分：“那，那他伤得如何？”
    长公主道：“不容乐观，来信时, 还在昏迷。他要留在琅琊, 暂时不能和大军一起回来。”
    “我去找他！”明檀坚定道，“我一定要去, 娘你别拦我, 我要去接他回来。”
    长公主见明檀没有哭闹, 虽红了眼眶，眼神却坚定。
    “琅琊还有危险，说不定还有三皇子留下的刺客。”长公主劝道。
    “那我更要去了。”明檀道，“让我去吧娘，我去接他回来。”
    “你舅舅和外祖母不会同意的。”长公主为难道，扪心自问，若是驸马在外地受了伤，她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的。
    “那娘想办法帮我瞒着他们吧，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的。”明檀一想到李弥如今可能生死未卜，心就无限焦急，恨不得即刻出发。
    长公主本想说她派人去接，看到明檀的神色，到底同意了。
    “你若去，可要好好准备，已经立冬，去时还好，只怕今年未必能赶回来。”长公主叹道。
    明檀双手握住长公主的手道：“娘，您就由着女儿这次吧。”
    长公主到底是同意了，她也怕李弥有个万一，若是檀儿连他最后一眼都没能看到，说不定要抱憾终身。
    “那佩儿呢？”长公主想着，既然去了，没道理不让李弥唯一的血亲跟着去。
    “我带她去，正好先前答应过她的。”明檀道。
    长公主知道明檀势在必行，没有再劝阻，只道：“娘去为你准备，既然要去就趁早。”
    明檀去找李佩，将李弥受伤的事与她说了，问她愿意不愿意同她一起去琅琊。李佩自然是焦急应下。
    长公主用两天为明檀准备好了路上的一切，又进宫去求了一份公文，好让明檀这一路更加畅通无阻，在驿站也能得到更好的补给。除此之外，长公主还求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太医与她们一同前去。
    准备好一切，明檀跪别爹娘，带着李佩上路了。
    明檀再去琅琊，与上次截然不同，她无心一路的风景，不在意饮食住宿，只想每日多行几里路，好早日见到李弥。
    一路上，明檀与李佩两人很少说话，偶尔说起，也都是互相安慰，说李弥一定不是有事。
    日夜兼程，风雨不歇，十日后，明檀和李佩到了琅琊。
    明檀和李佩乔等人装进了琅琊城，幸好她们有公文，一切都很顺利。
    “你们是李将军的家人啊，你们来了，说不定李将军就能醒了。还有太医大人，肯定能治好李将军的。”接应明檀和李佩的小将军对两人道。
    明檀心一沉，这就说明，李弥仍在昏迷！
    李弥如今住的，正是当年的裴昂的府邸，他们曾经在这儿住过一段日子。
    明檀终于来到李弥的房门外，她竟有点不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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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跟在她们身后的太医道：“快进去吧，早些见到病人才是。”
    明檀紧握李佩的手，与她一同踏进了李弥的房门。
    守在李弥床边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显然之前已经有人跟他说过，看到明檀几人后，就从床边让开。
    明檀缓缓地走到李弥床边，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
    他瘦了太多。
    “蒋太医，您快给他看看吧。”明檀道。
    蒋太医坐在床边，从被褥中拿出李弥的手臂，手搭在他腕上。
    明檀和李佩看着太医的手，两人屏住呼吸，生怕从太医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太医将李弥的两只手都把过脉，又扒开他眼睛看了看，末了道：“李将军暂无性命之忧。”
    明檀和李佩都松了口气，只听蒋太医又道：“但，他这会儿应当已经清醒才是，这种未知的昏迷，结果很难预料。”
    明檀和李佩才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蒋太医看着明檀二人道：“正如刚才那位将军所以，你们是他最重要的人，有你们在旁照料，他或许很快就会清醒，我再给他施针试试。”
    明檀颔首应声好。
    “我得休息一下，养足精神。”蒋太医道。
    立马有人带蒋太医下去休息。
    明檀和李佩则不肯去休息，两人守在床边，看着李弥。
    将军府的人也理解二人的心情，都没有劝说，只由着她们。
    李佩到底身子弱，一路上也吃了苦头，明檀见她有些撑不住了，便道：“佩儿，你先去歇着，等你歇好了，来换我。你哥哥若是醒了，我便去叫你。”
    李佩想着自己不能倒下，便听了明檀的话去休息了。
    明檀守在李弥床边，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檀手伸进被子里，握住李弥的手，喃喃道：“却之，我来接你回家了，你快醒来。”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明檀一遍遍地轻唤着李弥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她又开始小声讲他们从前的事。
    李弥此时正身在梦境。
    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或者说，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年岁还小，已经知道母亲亡故的真相，想要找证据却处处碰壁。每次他就要找到证据了，都会被人捷足先登，证据也被消除。
    他明明记得那个贪官早就被砍了头，在梦里，不知怎么竟然活得好好的，还和护国公狼狈为奸，为他销毁了最重要的证据。他明明记得有个证人活得好好的，而梦里那个自己找到他的住处时，却被告知他在去年的雪灾里死了。雪灾，雪灾不是钦天监预测出，皇上提前将人撤离，没有死人吗？怎么还有人死在雪灾里？
    李弥眼睁睁地看着梦里那个稚嫩的自己处处碰壁，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一边守着圣人教诲，要守君子之操，一边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杀掉国公府的两个人……梦里那个自己受的煎熬，李弥感同身受，然而梦里那个自己却看不到任何希望，他没有找到一点证据。
    梦里那个他也遇见明檀郡主了。
    事实上，他们很小的时候就遇见过。但是她是如此耀眼动人，是世上最美丽无暇的花，是他远远看着都觉得心会被灼伤的人……
    他怎么配得上她？护国公府怎么配让她踏足一步？他是随时要弑父的人，怎么能污了这朵最娇贵的花？
    他拒绝了太后的赐婚，他留有一点点的私心，没有说自己配不上她，而说护国公府不配……
    郡主恼了，太后也生气，皇上觉得他不识好歹……他越发煎熬，却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仍在寻找证据，依旧一无所获。
    妹妹的身子越来越弱，与他也越来越生分，李弦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他。他们预谋要让李弦代替他，他知道了。
    杀了他们把，把这儿都烧了吧，他每天都这么想着……却迟迟没能动手。
    直到某天，他突然听说：郡主死了，在宫里被人毒死了。
    郡主怎么能死呢！李弥感觉痛不欲生，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弑父，他还想给自己留有余地，因为郡主一直还没嫁人呢……
    他是大理寺少卿，他要为郡主报仇。
    原来竟是五皇子，五皇子想要娶郡主不成，便杀了她，他本想随郡主一起死，最后却怕了。
    皇上竟然想要留五皇子一条命，他不允许，他要五皇子给郡主偿命。
    他杀了五皇子。
    他杀了护国公，挖了他的心。
    他杀了郑氏，剥了她的脸皮。
    他杀了李弦。
    他放了一把火烧了护国公府，与李佩一起葬身火海。
    无尽的大火焚烧，他置身火海，醒不过来。
    ……
    “他怎么好像出汗了？”明檀问过来送饭菜的先前伺候李弥的小兵。
    “是这样的，但不能给将军掀开被子，大夫说他不是真的热，不能叫他着凉了。”小兵道。
    明檀颔首，拿帕子轻轻擦拭李弥的额头。
    “经常这样吗？”明檀问道。
    “嗯，好像过两天会这样一次。”
    明檀看着昏睡得安详的李弥，想着，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在梦里他很热？
    李弥看着梦里的大火烧了两天两夜，然后他看梦里的自己竟又回到的儿时，一起又重新开始了。梦里那个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处处碰壁，还是没能找到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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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

    第128章
    蒋太医休息了半日, 过来给李弥施针，李佩也过来了。
    蒋太医见郡主和李姑娘不想回避，也没多言, 留她们在这看着了。万一施针过程中有差池，她们在现场看着也好。
    “将李将军上衣脱去，扶着坐起来吧。”蒋太医吩咐一旁伺候的兵卒。
    兵卒得了吩咐，看了一眼明檀和李佩, 也没吱声, 上前为李弥脱衣。
    才脱去一只袖子, 明檀就看见他胳膊上的伤疤, 顿时心下一刺，不忍看却又移不开眼。她胳膊一紧，李佩正紧紧地抓住她。
    明檀握住李佩的手, 想要安抚她，然而她自己的手也颤抖的。
    等李弥的上衣全被脱去，明檀看到了他身上更多的伤疤。她还未知他到底立了多少功, 也未见他在战场上多勇猛, 她只看到他身上的伤。
    蒋太医道：“把他扶稳。”
    只见蒋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针，在李弥的手腕, 手肘，心口等处按了几下后，开始施针。
    蒋太医每落下一针, 明檀就看一眼李弥的脸, 希望他能在这一针的作用下，睁开眼。然而, 一针接一针, 李弥仍是昏睡, 直到他身上前前后后扎了不知多少针，他也依然没有醒。
    明檀看到蒋太医已经精疲力尽，又一针一针的将那些银针取下。
    “把将军衣裳穿上，扶他躺下吧。”蒋太医道。
    明檀上前一步，问道：“太医，他……如何？”
    蒋太医没回话，等他收好银针，又给李弥号脉，又看了李弥的眼睛，过后才起身对明檀道：“脉象并无大碍，他本该早就醒来才是，下官*7.7.z.l也不知将军他到底为何会昏迷。”
    明檀看看李弥的脸，又对蒋太医道：“辛苦蒋太医，您可曾遇见相似的病人？最后他们都如何了？”
    蒋太医道：“将军这种情况，下官倒是遇见过，医书上也有记载，但每个病人的结果却大不相同。有的突然就好了，起来后与常人无异，也有人一直醒不过来……”
    “那些醒过来的，都做什么呢？”明檀追问道。
    “就是下官如今做的这些。”蒋太医道，“你们若是能多陪在他身边，对他应当也是有益的。”
    明檀知道蒋太医能做了已经都做了，没有在再追问，只道：“您回去歇着吧，劳您费心。”
    “不敢，下官职责所在。”蒋太医冲明檀拱手行礼，背着药箱离开了。
    蒋太医走了几步，明檀追上来，道：“太医请留步，还有一事忘了与您说。”
    太医驻足道：“郡主请说。”
    “刚才我守着他的时候，发现他会出汗，问过人后，说他基本没两日都会出一回汗，这是为何？”明檀道。
    蒋太医嘶了一声，过后面容回缓道：“这是好事，不过出汗时别叫他着凉。”蒋太医迟疑了片刻后道，“说不定，李将军正在做梦，被梦魇住了，等他下次再出汗时，郡主不妨多唤他的名字，声音大一点，甚至可以推推他。”
    明檀觉得蒋太医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太医。”
    蒋太医忙还礼，背着药箱离开了。
    太后离开后，李佩对明檀道：“姐姐也去歇会儿吧，我来守着哥哥。”
    明檀走到床边，轻轻抚了抚李弥的脸颊，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等我回来。”
    明檀回了房，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躺到床上，脑中想着李弥可能在做什么梦，没一会儿竟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半夜。
    见郡主醒了，怜月忙过来伺候。
    “怎么睡了这么久，你也不叫我。”明檀道，“佩儿可歇下了。”
    “姑娘不肯睡，奴婢劝过了。”怜月道，说着她取来明檀的衣物，又道，“天冷，郡主多穿些。”
    明檀穿了衣就要走，怜月叫住她道：“郡主还没用膳呢。”
    “送到却之房中吧。”明檀说着抬脚就走。
    到了李弥房中，只见李佩正裹着狐裘坐在床边，身边炭火烧得正旺，倒是不冷。
    “我来晚了。”明檀来到床边，先是看了眼李弥，对李佩道，“等下陪我用些饭食，你就去歇着。”
    “好。”李佩应下。
    明檀在李佩对面坐下，两人都看向床上躺着的李弥。
    怜月很快便送了膳食过来，都是琅琊这边儿的吃食，明檀和李弥先前还一起吃过呢。
    “姐姐？”李佩见明檀看着膳食发呆，唤了她一声。
    明檀笑笑：“佩儿可能不知，先前我和你哥哥来迎西陵使团，就是住在这儿，也吃过这些。这个好吃，你尝尝。”明檀说着给李佩夹了一块当地制的肉脯。
    李佩尝过后道：“果然好吃。”说着，她转头朝床上的李弥道，“大哥你还不快点醒，这么好吃的肉脯，给你留点。”
    明檀看看李弥，心下叹道，他到底在做着什么梦呢，为什么还不肯醒来呢？
    两人吃得都不多，明檀叫人把余下的撤掉，便对李佩道：“你回去歇着吧，我来守着。”
    “我再陪姐姐一会儿，才吃了，睡下倒是不好。”李佩道。
    明檀便应下。
    李佩陪了明檀一炷香的功夫，在明檀的催促下回房歇着了。
    房中又只剩下李弥与明檀两人，明檀握住李弥的手，轻轻地与他说话。
    明檀和李佩就这么换着陪李弥，两天后，李弥果真又开始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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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明檀便如蒋太医说的，大声叫李弥的名字，又去推他。眼看李弥脸上的汗越来越多，明檀却怎么也叫不醒他，推他也毫无反应。
    李佩听到明檀的声音也过来跟着叫哥哥，同样没有回应。
    两人在床边，嗓子都要喊哑了，李弥仍是双目紧闭……
    明檀原本只是唤着李弥的名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哭诉。
    “李弥，你走的时候怎么答应我的？是要食言吗？我都过来接你了，你还不醒！我跟你说，你再不醒，我可就走了，回京城嫁给别人……”
    被她的哭诉声感染，李佩也跟着哭。
    忽地，明檀住了口，她发现李弥眉头皱了皱，眼皮也动了……
    李佩见明檀没出声了，也朝李弥看去，也看见了李弥神态的变化。
    “大哥！”李佩大叫一声。
    然而她叫过之后，李弥脸上的神情却再次回府死寂。
    之后不管两人再怎么唤他，李弥的神态都没有变化。
    此时梦中的李弥，再一次看到那个自己葬身火海。他感觉自己比另一个自己更加痛苦，他知道真相，却只能在旁看着，他不能说话，说了也没人听到，他什么也做不了，谁也救不了。
    大火将另一个自己完全吞没时，他和火中的那个自己，似乎都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然而，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火海里……
    李弥不再出汗，明檀和李佩也安静下来。
    一旁早就过来的蒋太医也看到了李弥的变化，上前劝说二人道：“郡主，李姑娘，李将军应该对你们的呼唤有反应了，下次他再出汗的时候，你们不妨继续唤他。”
    明檀和李佩听了蒋太医的话，心下也燃起希望，两人一齐点头。
    怜月心疼明檀和李佩伤了嗓子，端来润喉的蜜水给二人。
    明檀将蜜水喝完，道：“蒋太医说的没错，他有变化、有反应，就是好事。”
    “该不会是我最后喊的一声声音太大，把大哥又吓到了。”李佩喃喃道。她喊过之后大哥就没动静了，这叫她很难不这么想。
    “不会的。”明檀安慰道，“大概就是到时候了。”
    李佩嗯了一声，藏起心里的委屈，双手抱着茶盏喝蜜水。
    明檀来到琅琊后，一直守在李弥身边，她没有对外透露，寻常人也不知道她来了，知道的人也不敢惊扰她。
    如今见李弥有回转的迹象，她才问起琅琊和西陵如今的境况。
    守着李弥的侍卫知道的也不多，便去请了如今琅琊的守将薛将军过来。这几日，明檀并未见得他面，想来是琅琊如今要忙的事太多。
    “郡主。”薛将军给明檀行了个军礼。
    “将军免礼，百忙之中将您请来，是想问问如今琅琊和西陵如何了？”明檀客气道。
    薛将军面露喜色道：“郡主不请，末将也要来报喜呢。三皇子在回西陵京城的途中被杀，七公主已经掌了西陵大权，只差最后登基为女皇了。”
    明檀闻言，浅笑道：“当真是好消息，琅琊这边可还好？裴家的余孽肃清了吗？”
    “郡主放心，琅琊这边一切都好，等七公主登基，琅琊会更好。裴家的余孽也肃清了，绝无漏网之鱼！”薛将军笑容更甚。
    明檀也觉得开心，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李弥。
    薛将军看见明檀的动作，道：“最后攻城时，李将军居功至伟，他以自身为饵，以最少的兵力，诱杀了西陵三皇子的主力战将！那等英姿，实乃吾辈楷模。如今军中人人对他景仰有加，他一定会醒来的。”
    明檀闻言心下刺疼，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太可惜了，她未能见得他在战场上的英姿。
    “是，他一定会醒来的。”明檀道。
    明檀和李佩依旧轮流守在李弥窗前，一连过了好几日。每次李弥出汗，她们都会努力叫他，他有时会有回应，有时则完全没有。
    明檀和李佩没有心灰，因为李弥有回应的时候，给的回应越来越强烈了。他眉头会皱得更深，眼睛会颤得更厉害，甚至有一次，他还动了动手指。
    她们都相信，或许下一次，李弥就会醒来。
    李弥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不记得看了几次大火吞灭另一个自己，却始终对一切无能为力。
    他想，让大火把他也一起焚烧，吞灭吧。
    可就在这时，他清楚地听到了明檀和妹妹呼唤他的声音。他顿时又清醒了几分，但他不知该怎么脱离此处，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自己，又开始下一个轮回。
    一切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他还是拒婚，郡主还是死了，他为她报仇，他杀人，他放火……
    但这一次，他没有试着去扑灭大火，而是远远地看着，远离大火焚烧的声音。他仔细聆听，再次听到明檀和妹妹呼唤他的声音，但是这声音比他的存在还要缥缈，不管哪个方向，他都无法找到她们。
    下一次大火的时候，李弥干脆去了长公主府，没想到他反而听不到明檀她们的声音了。
    接着他又去了皇宫，还是没听到。
    最后，他又回到了燃烧了护国公府旁，终于再次听到她们的声音，好似从天上而来。
    李弥听着她们的呼唤越来越真切，他朝着天空大喊一声：“檀儿！！！”
    李弥一声惊呼，猛地坐起身，惊到了正在呼唤她的明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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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5章

    明檀和李佩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倒是一旁的蒋太医大喜过望，大步来到床边，从明檀和李佩身边挤了进去。
    “快让我号脉。”蒋太医道。
    明檀和李佩这才回过神，往一边让了让。
    李弥似乎也没有回过神，他看向明檀和李佩的眼神带着些许陌生。
    蒋太医给李弥号过脉，笑道：“李将军已经没事了。”
    明檀身子一软，倒在床边。
    “檀儿！”李弥见明檀昏倒了，急忙想去扶，但他久卧病榻，并无气力，反而也险些晕倒。
    “檀儿姐姐，大哥……”李佩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要扶谁。
    李弥这会儿已经回了神，知道自己先前大概是做梦，而他现在已经回到现实。
    “太医，快给檀儿瞧瞧。”李弥忙道。
    怜月李佩将明檀扶在李弥床的另一边躺下，蒋太医上前为明檀号脉。
    “郡主无事，这些日子劳心累力，见将军终于心里，心里的攒着的一股劲儿就卸了，她就是睡着了。”蒋太医道。
    听过太医这话，众人才放心。
    怜月将明檀抱回自己房中歇息。
    明檀这一觉睡得极为长，长到李弥都有些担心她，担心她也会像自己一样，进入了一个走不出的可怕梦境。
    正如蒋太医所言，李弥醒来便是大好，他身上原先的伤，反而因为他一直不能动，好得比别人还快些。这会儿吃了药，用了饭食，便能下地走了。
    换他坐在明檀床边，等她醒来。
    李弥看着明檀，想着梦里的事，梦里的事他记得一清二楚，与现实相差甚大。但是，那个梦却又格外真实。真实倒，好像曾经真的发生过。
    李弥想着梦里和现实之间的种种差别，心下突然有了个猜测，或许，檀儿也做过类似的梦。他不知道檀儿做了什么样的梦，但多半是因为檀儿，销毁罪证的贪官才会被早早抓了，遭遇雪灾的地方也早早做了转移，保住了证人的命……
    他能找到那么多人证物证，全是托檀儿的福啊。
    李弥握住明檀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
    明檀醒时，看见的便是眼前这般。
    “檀儿！”李弥惊喜地唤了一声。
    明檀怔怔地看着李弥，过了许久才唤了一声：“却之……”
    李弥将明檀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这些日子苦了你。”
    “你真的没事了。”明檀看着李弥，眼角竟滑落一行泪，这些日子，她虽总与人说李弥一定会醒的，一定会无事的，可心里到底还有一丝害怕，怕李弥再也醒不过来。
    “不哭。”李弥伸手拭去李弥眼角的泪，“我没事了，一点事都没有。”
    明檀的泪越擦越多，边哭边道：“你说话不算话，我在京城等了你好久，你连封信都没有。你说叫我等你的，却叫我吃尽苦头赶了过来，我来的时候，路上一次都没有沐浴过，吃也吃不好……”
    李弥听着明檀的话，笑着带泪，道：“都是我不好，郡主想要怎么罚我都成。”
    明檀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都跟李弥说了，心里才畅快些，但还是觉得不够，又把李弥的胳膊拽过来，狠狠咬了一口道：“反正你都受了那么多伤，不差我这一口。”
    “随便咬。”李弥道。
    明檀放下李弥的胳膊又道：“说好的须尾俱全呢，身上都是伤，我连你皮肉好着的时候什么样都没见过呢，就给我这一身伤的！”
    “那真是可惜了，早知道，早些让郡主瞧瞧的。”李弥笑道。
    “你还敢说！”
    明檀想要打他，但又舍不得，李弥顺势将她抱进怀里，哄道：“回头我请蒋太医给我开着去疤痕的药，保管我们洞房的时候，我的皮肉都是好的。”
    明檀哼了一声道：“你要再不醒，我就回京城，嫁给别人了。”
    李弥温声道：“我可不就是被你这句话吓醒的，太可怕了。”
    明檀头靠在李弥肩上，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环抱住他的腰道：“算你醒得及时，我又对你有几分情意，我不嫁给别人了，还嫁给你。”
    李弥眼眶一热，吻明檀的侧脸：“多谢郡主垂怜，李弥此生不负。”
    “只有此生吗？”明檀道。
    李弥想起梦中，将明檀抱得更紧，道：“不，永生不负。”
    两人就这么足足拥抱了一炷香的功夫，明檀才推开李弥，道：“太医说你早就该醒了，说你可能被梦魇住了，你做梦了吗？”
    李弥看着明檀，缓缓点头道：“是，我做梦了，一个噩梦，循环的噩梦。”
    “梦见什么了？”明檀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梦，让李弥魇住这么多日子。
    李弥没有丝毫隐瞒，将梦中之事对明檀和盘托出。
    明檀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接话，但她心里却不断的重复一句话，这不就她的前世吗？
    当她听到自己死了的时候，脸色才微变。但她没有打断李弥，听他继续说。
    听到皇上想留五皇子的命，明檀有些生气，但听说李弥亲手为她报了仇，她心里又开心几分。正如她先前所猜，李弥果然是因为护国公府才不拒了赐婚。
    听到最后，明檀眼眶又红了，前世她很惨，但李弥前世比她惨多了……而且，叫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辈子提前惩治贪官，提前预示雪灾，竟然间接地帮了李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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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6章

    “梦是反的。”明檀环抱住李弥的腰，靠在他胸口道。
    “嗯，梦是反的。”李弥回道。他没有追问明檀是否知道些什么，这一切的巧合是否与她有关，他只需要记得，他所有的皆是檀儿所赐，他的余生只为她而活着。
    “下雪啦！”屋外不知谁喊了一句。
    “突然下得好大。”
    明檀与李弥同时看向彼此。
    “大雪封路，今年怕是赶不回京城过年了。”李弥道。
    “我来时已经做了回不去的准备。”明檀道，“今年，我们就在这将军府过年吧。”
    “委屈了檀儿。”李弥轻叹。
    “对了，我得赶紧给我娘去封信。”明檀说着，急忙便要起身。
    李佩这会儿恰好也进来了，见明檀已经清醒，笑着道：“檀儿姐姐醒了，下雪了，明儿可以打雪仗了。”
    明檀笑着应道：“输了可不许哭。对了，把你哥哥带走吧，在这儿烦了我这么久，聒噪得很。”李弥醒来后一直陪着她，可能还没有和李佩好好说话呢。
    兄妹俩都明白明檀的心意，李佩笑道：“哥，还不赶紧走，嫂子嫌你烦了。”
    李弥发现李佩比从前活泼得多，眼神也清凉许多，不再那么阴恻恻的。他知道，这都是檀儿的功劳。
    “睡了许久，还是先用些饭食再写信。”李弥走前不忘提醒一句，想着自己刚才竟光顾着与檀儿说话，没有问她是否饿了……
    “还聒噪呢，佩儿，速速把他带走！”明檀挥手道。
    兄妹俩一离开，怜月便进来伺候。
    明檀只叫怜月沏了壶茶，又拿了些点心吃了两口，便给长公主写信。
    外头雪越下越大，明檀给长公主写信，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写了快半个时辰还没写完。怜月时不时来添点热茶，或是拨一下炭盆里的炭火。
    直到掌灯时分，明檀才写完信，除了给长公主夫妇的，她还没忘记给皇上、太后、徐蘅、林若瑜等人都写了信。
    怜月见郡主终于放下笔，走到近前道：“郡主写好了？三姑娘来了几趟，等郡主一起吃热锅子呢。”
    明檀动了动脖子，道：“下雪天，确实该吃热锅子。”
    怜月取来大氅和手炉：“郡主这就过去吧，在李将军院中，他们等了好一会儿了。”
    “叫人把这些信给薛将军送去，请他送回京。”明檀示意道。
    “是，公主肯定盼着呢。”
    明檀披着大氅，拿着手炉出门，雪仍在下着，地上已经有积雪，风却不大，并不十分冷。
    来到李弥院子，只见李佩正在院中堆雪人，李弥站在正房廊下看着她。
    “檀儿姐姐！”李佩见明檀来，丢掉手中的雪团，迎上前来。
    “也不怕冻着。”明檀拢了拢李佩斗篷的帽子。
    李佩笑嘻嘻道：“不冷，咱们快进去吧，哥哥等你好久了。”
    明檀看了眼站在廊下的李弥，李弥正冲她们笑，明檀唇角含笑，朝他走去。
    明檀和李佩已经有日子不曾吃过有滋有味的饭食了，这会儿吃着热锅子，顿觉是无上美味。
    李弥却不能多食，便只管伺候二人。
    一顿热锅子，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明檀和李佩都有些晕乎乎的，三人围着热锅子说话，窗外雪仍下着，屋内暖融融的，欢声笑语不断。
    直到临近亥时，他们才散。
    李弥要送明檀回院，被明檀制止了。
    “也没几步路，我自己回去，你身子还弱着呢。”明檀道。
    李弥便没有强求，站在廊下，看着明檀离开。往后他与檀儿同行的日子，还长远着，他不急于这一时。
    第129章
    李弥自从醒过来, 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不过时日出头，他便恢复如初。
    年关将近, 将军府和琅琊关开始忙着过年。
    这日，明檀和李弥兄妹正准备乔装去琅琊城内瞧瞧，看看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为城中百姓做。
    快到将军府门口时，遇上迎面而来的薛将军, 他手上似乎拿着什么。
    人还没到近前, 便听薛将军道：“郡主, 李将军, 皇上来圣旨了。”
    明檀两人到薛将军跟前接旨。
    圣旨内容叫明檀二人有些意外，皇上派他们二人出使西陵，参加来年西陵女皇的登基大典！
    二人接了圣旨, 面面相觑。倒是李佩有些兴奋，拉拉明檀的袖子，小声道：“姐姐, 能带我去吗？”
    明檀笑道：“想来是不难。”
    “西陵女皇登基是什么时候？圣旨上好像没写啊。”明檀道。
    薛将军笑道：“听说是来年开春后, 到时候皇上还会从京城派礼官过来。”
    明檀和李弥对视，这样一来, 他们回京城的日子，怕又要推迟了。不过圣旨已下，他们也只能遵旨。
    明檀笑笑：“之前来琅琊接西陵使团, 没想到这次又要从琅琊出发, 去西陵出使。”
    “我对西陵的民宿风貌确实有些好奇，听说西陵的酒也极好, 还有与大梁不同的极致美景, 想必不虚此行。”李弥道。
    “看来, 这是好差事了。”明檀笑道。
    薛将军叹道：“可惜，我肯定要留守琅琊去不成了，我倒是想去瞧瞧呢。”
    出使要等明年开春，不急于一时，明檀几人还是出门去了。
    经过战乱，琅琊城那比先前明檀他们来时要荒凉得多。虽不至于十室九空，也至少空了二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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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

    琅琊能有先前的盛况，裴家功不可没，如今这般田地，祸也在裴家。
    李弥见明檀叹气，道：“战祸已经结束，琅琊很快就会恢复，不但恢复，还会越来越繁华。”
    明檀颔首，如今西陵成为大梁属国，琅琊的地位更上一层楼，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咦，这家铺子竟然还在。”李弥惊叹道。
    明檀转头一看，原来是那间卖奇花异草的铺子。
    明檀笑道：“打起仗来，花花草草倒是没人稀罕，金铺，粮店，当铺首要遭殃。”
    这个时节，铺子内的花草也并不多，明檀他们今日乔装，也没买，只在外头看看便继续走了。
    走过几步后，李佩好奇问：“这铺子怎么了？”
    明檀看看李弥，示意他来说，李弥道：“我曽在这儿给你檀儿姐姐买了盆奇花。”
    李佩顿时做恍然状，带着坏笑道：“哥哥和檀儿姐姐的故事可真多啊，足迹也遍布大梁半壁河山呢。明年，还要遍布西陵去呢。”
    明檀笑道：“往后我们都带着你。”
    李佩道：“不不不，我暂时跟着就成，往后你们还是两个人吧，我就不在跟前讨嫌了。”
    三人都笑，李佩也不小了，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自有能陪在她身边的人。
    明檀三人在琅琊城走了一圈，看到几处施粥的棚子，又有分发粮食和布匹的，各处损坏的建筑也都在修缮着，这个冬天，还是能熬过去的。
    回到将军府后，明檀他们以明檀和李弥的名义捐了两万两银子，用作战后重建。
    琅琊城那百姓本就感谢李将军，这会儿听说他们又捐银子，越发对他感恩戴德起来。而对明檀郡主，他们也知道，那都是西陵人的借口和把戏，郡主有什么错，她不过是生的美些，就该被人抢走吗？而且，他们还听说了，朝廷承诺，外敌想要掠夺任何一个大梁人，大梁的将士们都是不允许的。
    明檀他们看见城中有些孤儿，便建了育幼堂，而且，不光孤儿，若是家中实在困难，养不活的，也可以送进去。
    一时，明檀和李弥的名声越发好起来。
    小年这日，明檀和李弥买了一批年货，亲手发放给城中百姓，城中一派欢欣，明檀带来的私库却见了底。
    腊月二十五，将军府来了一批人，竟是长公主给明檀送年货来的。也不知道这一路他们怎么来的，明檀看着长公主的信，恨不得即刻回京，与家人一起团圆。
    长公主不但给明檀送来的年货，还给她带了十万两银票。让她到西陵后，看到喜欢的宝贝尽管买下来。
    李弥兄妹也收到了长公主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年货和信，李佩眼泪汪汪的对李弥道：“哥，我想长公主了，檀儿姐姐是为了找你才和长公主分开这么久的，长公主还惦记着我们兄妹，你可不能辜负她。”
    李弥心下何尝不感念长公主的关怀呢，他摸了摸李佩的脑袋道：“我知道，我不会辜负她的。”
    转眼便到除夕，有了京城送来的年货，明檀他们的年夜饭格外丰富。
    明檀感叹道：“往年都是在宫里过年，年后么又参加这宴那宴，今年在琅琊，倒是过个清净年。”
    李弥道：“檀儿不觉得冷清就好。”
    “冷清嘛，多少还是有点的，但这不还有你们吗？”明檀笑着看着两兄妹。
    李弥两兄妹同时在心里说：我们才是多亏有了你。
    三人欢欢喜喜地用了年夜饭，又在一处说话守岁，一起跨过了这多事的一年。
    正月里，李弥借口身子还未恢复，只参加了一次薛将军的邀请，旁的一概推掉。明檀也不见外客，当真过了一个极为清净但温馨的年。
    二月初，京城的礼官到琅琊。
    明檀和李弥接见众人，明檀一眼在人群里看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晓玲珑……
    他没有易容，应当不是私自过来的，皇上竟然允许他回西陵了？
    与礼官们简单寒暄，让他们下去歇息后，明檀把晓玲珑留下了。
    明檀还没开口呢，晓玲珑倒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道：“郡主，李将军，皇上有密旨给二位。”
    明檀直觉这密旨多半不是好事，一时都不想接。
    李弥只好接过，拆开看后，脸色也变得极难看。
    明檀嘟哝一句：“果然没好事！”便从李弥手上接过密旨。
    看着看着，明檀脸都气红了。
    晓玲珑显然是知道密旨的内容，这会儿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嘴角的笑意被瞧出来。
    皇上竟然在密旨上说，让明檀和李弥从西陵带回一个质子！由西陵女皇和晓玲珑生的质子！
    明檀气得把信一丢，一提裙摆就要往外走：“我这就回京！我要闹上崇华殿！”
    晓玲珑摸了一下鼻子道：“长公主已经闹过了……”他没敢说，不光长公主闹了，太后都差点绝食。
    李弥忙拉住明檀：“这是圣旨！”
    明檀脸气得透红：“这是欺负人！”说着又指向晓玲珑，“还有你，早知道，不管你们了！”
    晓玲珑现在心情好得很，别说被郡主说两下，郡主就是打他十棍子，他也开心。他又能回到西陵，回到他心心念念的人身边了。他知道，为了换他回去，女皇肯定又做出了让步，还要把他们的孩子送往大梁。但只要能回去，他们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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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

    李弥问晓玲珑道：“女皇已经有孕了？”
    晓玲珑这才红了脸：“将军莫要胡言，我们可没有逾矩。”
    明檀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女皇和这未来的皇夫还没成亲呢，这质子得什么时候能生出来？他们时候才能回京？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你还不如逾矩呢！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生了！”明檀没好气道。
    李弥心下也觉得皇上过分了，但他也明白皇上的用意。明檀被要带质子回去的事儿给气到了，但李弥却看到信上别的东西才是更要紧的。明檀和李弥到西陵，是要在西陵当官的，他们不是干等在那里。
    皇上没有直接对西陵动武，想要用别的方式将西陵人同化，到时候，西陵才能真正的归顺。
    李弥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要去西陵出使、当官，没有比她和檀儿更合适的人选了。但是他和檀儿的婚事，实实在在又要被耽误很久。
    让他们先成亲也好啊……李弥心里叹了一声。见明檀气得脸都鼓起来了，他也只能温声相劝：“事关重大，檀儿便是想闹，也得差事办完了再回去闹。”
    “差事办完，不知道到哪年了！”明檀说着心里在算着日子。
    女皇四月登基，就算她和晓玲珑当天就同房，当天就有了身孕，也要十月怀胎，孩子落地后也要养瓷实一点才能回京城……这还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女皇和晓玲珑一直怀不上……
    李弥道：“咱们把蒋太医带着。”
    明檀闻言，立马点头，觉得李弥说得有礼，有这么好的太医跟着，肯定能让女皇早日诞下皇嗣。
    明檀面色不善地看着晓玲珑道：“回头找蒋太医去把身子调理好！”
    晓玲珑心说他身子好得很，但他不敢这个时候和郡主犟嘴，老实应下了。他心里是极其敬重明檀和李弥的，若不是他们两人，他这会儿不知在哪个酒楼里卖艺，师父的尸骨都讨不回，更别说能遇上七公主，经历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感情。
    “晓大人也回去歇着吧。”李弥道。
    晓玲珑向李弥投去感激一瞥，行礼告退了。
    明檀还在生气，李弥见无人瞧过来，揽着她的肩，把她往里头带。
    “好了，别气了。”李弥柔声道。
    明檀嗔道：“你不生气，倒显着只有我着急似的。”
    “你这是冤枉我，我恨不得今夜就洞房呢。”李弥小声道。
    “想得美！”明檀啐道。
    “可不就是想得美么？”李弥浅笑，“你把这信再仔细看看，咱们去西陵可不光为着等女皇生孩子。”
    “我知道。”明檀瞪了那信一眼，没有再看，“让我们在西陵为官么。皇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难怪我当时那么轻易就来了琅琊，还给我公函，说不定他早就这么想了呢！也不知我娘闹得厉害不厉害，真要把他崇华殿都掀了才解气。”
    李弥将明檀搂进怀中，安抚道：“好事多磨，都是我们之间的宝贵经历。除了不能成亲，不能与家人团聚的坏处，我们到西陵肯定会有截然不同的生活和人生体验，檀儿，或许我们也可以带着期待去。”
    也不知道是因着李弥轻缓的声音，还是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明檀的心绪渐渐平静。
    明檀心想，可不是么，比起前世，她这辈子的人生可丰富太多了。这么想着，她心里竟真的生出几分期待。
    第130章
    礼官们到来后没几日, 又有一批人和货物从京城来。
    这次来的人就多了，明檀的婢女全都来了，还有李弥的小厮雪风。最让明檀他们意外的是清一居士居然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原来他早就想去西陵看看, 这次便主动寻了长公主，跟着车队一起来的。
    人来不少，带的东西就更多了。长公主也是算不准明檀他们到底要在西陵多久，恨不得把整个长公主府都给明檀搬过来。
    除了长公主派来的人和车队, 还有皇上派来的人, 他们有善于耕地的农人, 有善建筑的巧匠, 有铁匠，有木匠，有大夫, 稳婆，书生，风水先生, 生意人, 厨子……带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粮食种子, 草药种子，各种农具，大量书籍……
    明檀见了这些人, 再了解了他们所带的东西, 对自家舅舅的野心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也知道自己和李弥到了西陵只怕要忙得脚不沾地。直到这一刻, 明檀心里对皇上的气恨才少了许多, 甚至隐隐有种难言的兴奋之感。
    二月底, 出使西陵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琅琊出发。
    明檀、李弥、李佩、清一居士同乘一驾宽大的马车，从琅琊一路往西。
    开始一两日，目之所及还与大梁无二，到了第三日，偶尔见到行人，衣着打扮便与大梁有些许差异了。
    越往西走，差异*7.7.z.l便越大。
    清一先生只要醒着，几乎是看着外头。
    明檀打趣道：“先生，回头，您得作幅《西行图》，好记录这一路见闻。”
    “檀儿与我想到一出去了！”清一先生收回视线笑道，“其实，我还想去比西陵更西边儿的地方呢，想必又别有一番景致。”
    明檀道：“等到了西陵，我给您到女皇跟前求个恩典，让您尽量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清一居士捻着胡须：“甚好！甚好！”
    车队里带着酒，几人偶尔也小酌一杯，一路上虽辛苦，但胜在准备充足，旅途也算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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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

    三月中旬，使团到达西陵京城。一路过来，途中虽多荒凉地，但西陵的京城却是极繁华的。
    西陵未来的女皇，目前仍是皇太女的七公主，亲自出城迎接。
    看着夹道欢迎他们的西陵百姓，明檀知道西陵这边肯定已经告知百姓，大梁这次到底会给他们带来多少好处。
    武力威吓重要，实实在在的利益更重要。
    七公主迎上明檀与李弥，笑道：“先前是你们迎我，这次换我迎你们了。”
    明檀笑道：“这是我们与皇太女的缘分，也是大梁与西陵的缘分。”
    “正是如此。”七公主笑容越发诚挚几分。“快随我进宫吧，为你们接风洗尘。”
    七公主说着，朝明檀他们身后瞄了一眼，但又迅速地收回目光，好像完全不在意。
    明檀知道她在找晓玲珑呢……但晓玲珑如今被安排了一个别的身份，是送来和亲的，暂时不能见外人。
    使团进了皇宫，连着大梁过来的百工都一起参加声势浩大的宫宴。
    明檀见到了西陵的皇帝，他年纪和大梁皇帝相仿，但瞧着却老得多。他面上虽带着笑，眼睛却透着无奈与疲劳。他看向明檀时的眼神，极为复杂。
    明檀向他行礼，他都慢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西陵皇帝并没有与明檀多言，时候她才知道，西陵皇帝被三皇子毒坏了嗓子，说话声音极难听，寻常不开口。
    整个宫宴非常顺利，可以看得出来，七公主这个皇太女做得很稳。
    宫宴结束后，七公主私下见明檀与李弥。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呢？”七公主朝明檀眨眨眼，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明檀佯怒：“是没想到，我为着你，吃了多少苦，往后还要为你卖命。”
    七公主突然上前，将明檀抱住：“多谢你，檀儿！我都知道。”
    七公主突然这么一抱，打得明檀措手不及，一时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见七公主不肯撒手，她只好也回抱住她，在她背上轻拍两下。
    李弥在一旁，觉得两人这么抱着刺眼得很！轻咳了两声，想让七公主收敛点，放开别人的未婚妻！
    七公主放开明檀，看看李弥道：“你咳什么，你也想本宫抱？”
    李弥脸都绿了：“殿下自重。”
    七公主噗嗤笑出声：“我才不抱你呢。”
    明檀和七公主都笑，李弥有些脸红。
    “为着这趟差事，把你们的婚事耽搁了，李大人心里肯定气我呢。”七公主又道。
    “不敢，奉旨办差罢了。”李弥道。
    七公主哼了一声：“真无趣，檀儿，你不觉得他无趣么？”
    明檀笑道：“尚可。”
    “不闹你们了，说正事，二位请坐。”七公主终于收了心思，神色也严肃起来。
    李弥和明檀落座后，七公主又吩咐人去请了两个人来，一看便知是她的心腹。
    七公主与明檀二人先说了眼下西陵这儿朝中局势，虽仍有小部分人反对她登基，但也不成气候。只要她七公主登基后，能把朝局稳住，再将从大梁来的各路人才都利用好，她这个皇位可以做得很稳。
    明檀和李弥的任务便是协助她，更好地将这些人发挥到最大的用处。
    两人都有心理准备，当下便承诺，定当全力辅佐女皇陛下。明檀发现这段时日七公主变了许多，或者说有了很大的长进，与她说话，叫她想起她的太子表哥。
    说完公事，七公主让那两个大臣退下，与两人闲话。
    “郡主和李大人为了我和他，做了太多了。我心里不知怎么感激你们才好。”七公主感叹道。
    明檀笑道：“那我就直说了，只能盼着殿下早日诞下皇嗣，让我们回去交差。”
    七公主一时脸也有些红：“你这也太直了，不过我也理解你们。是我们亏欠你们太多。你们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空手离开西陵的。”
    看来未来的女皇陛下，是要给他们赏赐了，不过明檀可不管那么远，只道：“也别管离开的时候了，我们在这儿也得多上心。”
    七公主笑道：“这是自然，二位不但是贵客，还是功臣，我往后还要仰仗二位呢。”
    话题最后还是落在晓玲珑身上。七公主提到晓玲珑时，面上的神色带着些许女儿家的娇羞：“他还好吧，劳烦你们一路照应了。”
    明檀道：“没有再好的了，每次瞧着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殿下为了他，也算是倾城倾国了，他还能不好？”
    七公主忙道：“他很好的，他值得。”
    明檀不评价晓玲珑到底值得不值得，只要七公主觉得值得就行。
    七公主忽然娇羞笑道：“他为我变了一个戏法，不，那是奇观，只为我一个变过。”
    明檀一时有些好奇：“奇观，很厉害？”
    “比他先前所有的戏法都要厉害。”七公主道，“这天下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明檀都有点想看了，但想着晓玲珑只为七公主一个人变过，如今他身份又不同，显然是不可能，心里觉得遗憾。于是她酸溜溜道：“那我们大梁真是亏大了，把天下最厉害的人给公主了。”
    七公主掩嘴笑：“是，是我沾了最大的便宜。”
    明檀看了李弥一眼，李弥心一紧，他现在学变戏法还来得及吗？
    明檀和李弥离开七公主处，两人在西陵宫女的陪同下，去往他们的住处。他们如今暂时住在西陵皇宫，筹备接下来的女皇登基以及册封皇夫的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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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0章

    “真好奇，晓玲珑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啊，七公主说是奇观，想必是世间难得了。”明檀叹道。
    李弥闷声道：“听说变戏法要童子功，檀儿，我即便现在去学也来不及了。”
    明檀笑出声来：“谁要你去学了。”
    李弥往明檀身侧走近些道：“那我在檀儿心中，可是最厉害的人？”
    明檀侧头笑嘻嘻看他，然后摇头，见李弥颇为神伤，明檀笑道：“但是，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李弥这才笑了，也不顾宫女们跟着，悄悄牵起明檀的手。
    明檀回到住处，李佩在这儿等她呢。
    一见她回来，她笑嘻嘻地迎上来，撒娇道：“檀儿姐姐，郡主嫂嫂，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呀？”
    明檀还从没见过李佩这样与她撒娇，温柔道：“怎么了，想要什么还是？”
    “我想和清一先生一起出游。”李佩小心翼翼道。
    明檀下意识要反对，但她看着李佩热切的眼神，没有回绝她，只道：“先生同意？你哥哥同意？”
    “先生已经同意了，哥哥那不用管，只要姐姐同意了，他肯定同意。”李佩道。
    明檀道：“那我也不敢就这么应下，还是得与他商量的。”
    李佩道：“那咱们这就去找哥哥商量！”
    明檀在她额头轻敲一下：“出来这趟，你的心算是彻底野了，明日再说，我累了，早些歇下吧。”
    “我伺候姐姐！”李佩讨好道。
    翌日，明檀起身，李弥已经等在她这儿了。
    李佩冲明檀眨眼，示意她与李弥说她想要跟先生出游之事。
    明檀看她眼睛都要眨坏了，对李弥道：“佩儿想要和先生一起出游，你同意吗？”
    李弥看看李佩，见她朝明檀身后躲，颇有些无奈。
    “檀儿怎么想的呢？”李弥问道。
    明檀揽着李佩的肩，让她站到自己身边，道：“让她跟着先生长长见识也好，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如果不是差事缠身，我也想跟先生出去游历呢。”
    李弥颔首：“如果先生同意的话，我也同意。”说着她严肃地对李佩道，“与先生出门，可不像和你檀儿姐姐出门，前呼后拥这么轻松，你若是吃不得苦，我可不去接你，你能做到的话，哥哥就答应你。”
    “我能！”李佩立马应下。
    明檀和李弥都觉得先前李佩在郑氏身边待得太久，跟先生出去走走，对她来说是好事。
    当日，明檀和李弥向七公主求了份文书，第二天，清一居士便带着李佩悄悄离开了西陵京城。
    而明檀和李弥，正式忙碌起来，两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来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不停地在西陵人和大梁人之间周旋。两人有时忙起来，能几天见不着面。
    终于到了女皇登基大典，这日，明檀和李弥作为大梁特使、西陵上宾站在百官队伍前列。
    七公主身穿西陵的玄色皇袍，头戴冠冕，尽显女皇风范。
    晓玲珑作为女皇的皇夫，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在醉仙楼耍把戏的样子，完全就是贵公子模样，让许多知道其身份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大典顺利结束，西陵举国欢庆，明檀和李弥也终于能休息几日。
    明檀和李弥身穿西陵官服，跟着百官往宫宴处走，两人小声说话。
    明檀小声道：“蒋太医这些日子给皇夫补得如何了？”
    李弥敛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说是龙精虎猛，一发即中。”
    明檀偷笑：“他可是女皇陛下心中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可不能叫女皇失望。”
    两人偷摸说着一些混账话，李弥想着自己和明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心里何尝不是煎熬得紧，忙将话头守住，与她说起公务来。
    虽说得了几日休沐，明檀和李弥依然是整个京城最忙的两个人。休沐过后，他们就更忙了。
    半个月后，女皇十分遗憾地偷偷与明檀道，她来月信了……
    明檀本就忙得很，一听这话，只觉得晕头转向，当即瘫在椅背上，嚷着说要回大梁。
    女皇知道明檀和她闹着玩，便哄她，说了许多好话，又送了许多珍宝给她才算完。
    皇夫如今与李弥一处，做些不涉及朝政的事，李弥知道女皇未能怀孕，看向他的眼神极为不快，且带着轻视，似乎在嫌弃他无能……
    皇夫也知道李弥的心思，一时有些脸红，但也不好为自己辩解什么。难不成，他要解释，自己其实已经很努力了？
    下一个月，女皇又准时来了月信……
    明檀和李弥的怨气越来越重，明檀甚至借着与女皇吃酒时，接着酒劲口出狂言，说要在女皇和皇夫床前守着，看他们到底努力没努力！把女皇和皇夫闹得脸通红。
    一晃到了九月底，明檀到西陵已经半年，离开大梁京城已经快一年，女皇陛下终于诊出了喜脉！
    这半年里，明檀和李弥带着皇夫和大梁来的各种人才，为西陵做了许多事，在西陵百姓心中得到了很高的声望。就连西陵的太上皇，看明檀的神色也变了许多。
    半年里，李佩只给明檀他们来了一封信报了个平安。
    女皇陛下有孕的消息，一个月后传到大梁京城。
    长公主听说后便在心里算，九月有孕，得到来年七月生产，最起码要养到再下一年开春，才能带上路……长公主算着算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明檀最早要到后年春天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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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长公主哭了半晌，心里气不过，跑进宫把皇上发作了一顿。皇上自知对不起长公主母女，给明檀的嫁妆上又添了好大一笔，还把他一个出产极好的皇庄拨到了明檀名下。
    明檀在西陵当差半年，看着她和李弥带着人建起的各种作坊，看着他们改良的耕种方式和农具，看到大梁带来种子在西陵生长发芽，看着西陵子弟诵读大梁的文集……这一切，都让明檀由衷感到满足，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当西陵收获的第一批由大梁种子种出的粮食放到明檀面前时，明檀流泪了。她身边的李弥也热了眼眶，比起在战场上杀了几个敌人，还是这样的收获，让他觉得心潮澎涌，对远在大梁皇宫的皇上越发敬仰。
    之后的日子，明檀和李弥不再算着什么时候离开，只把他们自己的差事尽职尽责的做好。他们一起去过西陵的田间，去过手工作坊，去过牧场……他们对西陵的百姓的熟悉与了解甚至超过对大梁的。
    秋去春来，明檀来西陵已经满一年。她穿着西陵的服饰，吃着西陵人的食物，俨然已经成了西陵人。
    若不是念着大梁的亲人与好友，明檀甚至觉得，就这么在西陵住下去，也未尝不可。她离开这么久，已经错了徐蘅和林夔的婚礼，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婚礼，接下来，林若瑜的婚礼她也是赶不回的。她还错过了娘亲的四十岁生辰，错过了新一届的新科宴，听说这一届的探花郎有绝好样貌，写擅长写绝句……
    但她的收获也足够多，她被西梁臣民赞美，西陵皇室对她敬重有加，在她和李弥等人的努力下，西陵对大梁更加臣服。
    女皇有孕八个月时，西陵皇宫发生了一场小叛乱，女皇的一个堂兄，挟持了太上皇，要挟女皇让出皇位。关键时刻，李弥一箭将太上皇救下，射杀了作乱者。叛乱很快被平息，女皇趁机又清扫了一批人，彻底坐稳皇位。对明檀二人也越发倚重。
    七月中，女皇平安诞下一女，当即立为皇太女，并定好来年四月将随明檀和李弥去往大梁。
    明檀和李弥一直以往醉心差事，这会儿看着皇太女，小小一个，胖乎乎的惹人怜，心下才又想起他们自身来。他们若不是来西陵这会儿说不定也诞下这么可爱的女儿了。
    快了，来年四月，就在眼前，他们手上还有不少差事没落实呢，得赶在他们离开前全都落实才行。明檀和李弥更忙了。
    年底，外出游历一年多的清一居士和李佩回来了。
    李佩长高了不少，皮肤晒得黑黑的，头上绑着乱七八糟的发辫，她站在明檀面前时，明檀险些没认出来。
    “佩儿！”明檀惊喜道。
    “檀儿姐姐！”李佩笑着上前抱住明檀。
    “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和你哥回京城，把你丢这儿了！”明檀道。
    “我和先生算着日子呢！”李佩笑嘻嘻道。
    明檀放开看，仔细在她脸上看了看，点点头道：“果然人是要历练，这一趟门没白出。”李佩现在的眼神与她从前见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一双眼又黑又亮，炯炯有神。
    “就是想你和哥哥，还有长公主。”李佩道。
    “去见过你哥哥了吗？”明檀问。
    “还不曾，姐姐随我一起去吧。”李佩拉着明檀的手道。
    “你们兄妹相聚，我去做什么。”明檀打趣道，但她已经被李佩拉着手，朝前走了。
    等到了李弥那儿，他也一下子没认出，还以为是哪个西陵姑娘，缠着檀儿呢，走近了听到说话声音，他才知道，是妹妹回来了。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李弥看着李佩道。
    “给你们一个惊喜嘛！”李佩笑道。
    “先生呢？”李弥问。
    “大哥就别管先生了，先生说咱们离开大梁前一日再叫他，他要做幅大画呢！”李佩道。
    李弥看着妹妹，连连点头道：“不错，看得出来，你这次历练颇有所得！”
    “那是自然！”李佩得意道。
    “那你就好好给我们说说，这一路的见闻，好让我们也长长见识。”明檀笑道。
    李佩回来后，便跟着明檀他们一起当差办事，身上已经完全瞧不出之前的娇弱病态。
    转眼又是一年春，明檀来到西陵已经整整两年，还有半个月，他们就要离开西陵回大梁。
    “来的时候盼着早日回，这会儿竟然又有些不舍了。”明檀叹道。
    李弥也同样有不舍，但他还是想着早点回去，他想早日与明檀成婚，缓缓道：“该回了。”
    李佩笑道：“哥哥是想早点和姐姐成亲呢。”
    明檀笑笑：“快啦！”
    上次她收到长公主的来信，皇上给他们赐了大宅子，她的嫁妆，李弥的聘礼，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回去呢！
    终于到了离开西陵这天，女皇亲自送明檀一行人出城。
    明檀他们来时受到夹道欢迎，走时有百姓洒泪相送。不知道谁告诉了西陵百姓万民伞这回事，他们竟然给明檀和李弥准备的万民伞，且一直把他们送出城外十里地才停下脚步。
    马车上，明檀眼眶发红，心潮澎湃，她这一趟没有白来。
    车行十几日，再次回到琅琊。两年间，琅琊关已经大变样！比明檀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繁华。
    薛将军仍镇守琅琊，他隆重接待了明檀一行人，他们在琅琊修整了三日，继续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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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

    进到大梁境内，明檀的心情又不一样了，那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五月中旬，离家两年多的明檀终于回到京城脚下。她的手微微颤抖，看着熟悉的城门，眼含热泪，她终于回家了，带着荣耀。
    第131章
    ◎完结章（感谢陪伴）◎
    太子殿下亲自到城门外相迎, 长公主夫妇、诸位皇子公主、明檀与李弥在京城的好友、同僚……能来的全都来了。
    明檀抱着西陵皇太女从马车走下，太子下马相迎。
    西陵的皇太女虽是婴儿，且是质子, 大梁的应尽的礼数却丝毫不少。众人向太子行礼后，又向皇太女行礼。
    礼毕，明檀将皇太女交给宫中内侍，他们会将皇太女带进宫中, 如大梁太子一般教养。
    明檀和李弥一起对太子行礼道：“明檀、李弥幸不辱命。”
    太子忙将二人扶起, 赞道：“你们很了不起, 西陵百姓和大梁百姓都会记住你们的。”
    长公主已经泣不成声, 本来早就该下马车与明檀相见，却因哭得太过，实在难以维持, 只能暂时留在马车上，驸马也只能陪着她，怕她情绪过于激动而晕厥。
    明檀未见母亲, 也只能朝自家马车看看, 接着和太子一起进宫面圣。
    这次，明檀和李弥一起去的是崇华殿, 皇上和百官都在等他们。
    二人肩并肩踏进崇华殿那一刻，明檀心竟是意外的平静。
    倒是皇帝看到明檀那一刻，激动地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
    “臣明檀、李弥叩见皇上。”两人一同行礼。
    “免礼！”皇帝声音显然带着激动。
    两人起身后, 各自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奏折, 一份是西陵朝贡的礼单，另一份是二人此次出使西陵的述职文书。
    “快呈上来。”
    内室将二人手中奏折呈上, 皇帝看后, 豪爽地大笑：“好！好！好！两位爱卿做得好！来, 把这两份折子读给众位爱卿们都听听！”
    内侍应了声，接过折子开始诵读。
    大臣们知道明檀二人竟在西陵做出这么大的功绩，一时也都忍不住发出赞叹。听说还有万民伞，这可是许多人当官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两封折子读了足足半个时辰，明檀和李弥的功绩也印在每个大臣的心里。在偏殿偷听的长公主终于平静下来，心里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为她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骄傲，不愧是她的女儿！
    奏折读完，皇帝又连连说了几个好，当朝册封明檀为镇国郡主，封李弥为定西侯！
    长公主捂着心口，镇国郡主，这封号她满意了，不枉檀儿在外这么久！李弥也凭自己的本事得了爵位。
    明檀和李弥沉着谢恩，朝上一片贺喜声。
    末了，皇上宣布，要为镇国郡主和定西侯举办宫宴！
    明檀与李弥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更想回去歇歇，与亲友团聚……但这是皇恩，只能笑纳。
    终于下朝，明檀和李弥被留下。明檀终于在崇华殿的偏殿看到了长公主和驸马。
    母女俩抱头痛哭，以解长久分离之苦。
    皇帝见他们母女俩哭太久了，上前劝道：“你们母女俩收着些，快去见太后吧，不知怎么巴望呢。”
    长公主瞪了皇上一眼，但也放开明檀，又拿帕子为她拭泪。
    “咱们去见外祖母。”长公主道。
    到了太后处，长公主和明檀便不敢再哭了，怕惹太后也跟着哭。皇上和皇后，太子和几位皇子公主也都聚在这儿，济济一堂，热闹得仿佛过节，一时只有久别重复的喜悦。
    与明檀、李弥相熟的皇子公主们缠着问他们在西陵的见闻，明檀两人却故作神秘，闭口不谈。等把他们的胃口都吊足了，明檀才笑道：“我们决定把此次出使的始末写成书，到时候，你们自己掏银子买书看！”
    皇上听闻此言赞道：“你们这个想法甚好！”
    这是明檀和李弥在回京途中一起决定的，他们都相信，这会让两国百姓之间有更深的了解。
    明檀道：“舅舅可不准干涉我们，我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皇上自然满口应下，他相信檀儿他们不会乱写的。
    明檀在宫中待到傍晚才与长公主夫妇、李弥一起回府。
    回府途中，明檀一开始还可长公主说话，没一会儿就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长公主哽咽道：“真把孩子累坏了。”
    驸马看着一旁的李弥，忽然小声道：“却之要是累，也靠着我肩休息会儿吧。”
    李弥喉头有些发紧，竟真的靠在驸马肩上，缓缓闭上眼。
    长公主和驸马相视一笑。
    马车到长公主府，明檀和李弥都清醒了。
    明檀见李弥靠着父亲的肩睡了，冲他柔柔一笑，李弥也回之以笑。
    回京后的明檀与李弥依然很忙，但与西陵的忙碌却不一样。
    宫宴足足开了三日，之后又是各家的邀请，拜帖像雪片一样涌向长公主府。虽说大部分可以推掉，但要参加的也不少，徐家的、林家的、成王府、忠勇侯府……明檀几乎每日都在各家赴宴。
    在外面忙着赴宴，回府则忙着她与李弥的婚礼。婚礼要在皇上新赏的宅子里进行，少不得要布置一番。
    明檀和李弥的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八，就在眼前了。
    临近婚期，明檀才终于彻底闲下来，在府中待嫁，顺便写西陵见闻录。她与李弥暂时不得见，便由李佩每日为两人传递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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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章

    离婚期还有三日，李佩来送李弥的稿子时，兴奋地对明檀道：“姐姐，先生把他那副画送给你和哥哥做贺礼了！”
    “是先生从西陵开始一直画的那幅？”明檀也颇为激动。
    李佩直点头：“没错！就是那幅！姐姐，那定然是能名垂千古的画！你和哥哥一定要好好收藏，当做传家宝！”
    明檀道：“我还没看过呢！先生之前藏得太紧了。”
    “嘻嘻，还有三日不就可以看到了嘛！”李佩笑嘻嘻道，说完她眼珠一转，小声道，“要不姐姐这会儿跟我一起回去，偷偷看一眼？”
    “这不好吧？”明檀心下是想去的，但是规矩好像不允许。
    “去吧去吧，先生也在呢，偷偷去，偷偷回。”李佩怂恿道。
    明檀心动了，主要是她太想看看清一先生的新画了。
    明檀的侍女在旁互相使眼色，但是都不敢吭声，郡主在西陵当了两年多官，越来越有威严了，她们害怕。
    明檀到底和李佩一起偷偷溜出去了。等长公主知道的时候，明檀已经快到他们新宅子了，也只好由着她。
    李弥一见明檀，眼睛都亮了几分：“怎么这会儿来了。”
    “来看画。”明檀笑道。
    “原来不是看我。”李弥故作神伤，“我正想与你商议，咱们成亲时这画摆哪儿呢，咱们先去瞧瞧。”
    “先生呢？”明檀问。
    李弥笑道：“先生刚走，他还有样贺礼给我们呢。”
    “还有贺礼！我猜猜，一定是酒！”明檀笑道。
    “猜对了！”李弥说着领着明檀到书房。
    书案前，李弥缓缓地展开画轴。
    看着画轴展开，明檀呼吸都要停了。这幅画不仅仅是明檀先前提议的西行图，而是先生这些年游历各方，所见山水人文风貌的集大成之作。远处是山峦叠嶂，大河奔涌，点缀着城池与关隘；近处是小桥流水，杨柳依依，各色路人行中其中……
    “难怪佩儿说这画要名垂千古！”明檀赞叹道。
    “这也是先生自己迄今为止最满意的画作。”李弥道，“檀儿觉得这画是我们私藏着好，还是与人共赏？”
    明檀想了想道：“我藏不住，我还是想告诉全天下的人，先生的大才。”
    李弥笑道：“那就在我们成亲的时候，摆在正堂可好？”
    明檀同意了，又道：“或许我们将来的书里，可以选取一部分，临了做插图。”
    “檀儿与我不谋而合。”
    两人相视一笑，又将画仔细地观摩了许久。
    跟着来的怜月，终于忍不住小声催促了一声：“郡主，咱们该回了。”
    明檀也不敢再留，叮嘱李弥要讲画保护好，带着怜月溜回长公主府。
    明檀才一回去，就被长公主和明驸马给捉住了。
    “娘，爹，你们听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跑去的。”明檀拉着长公主的手撒娇，“先生送了我们一幅画，我太想看了，是去看画的，不是看李弥。”
    “画？”明驸马一时也好奇。
    “爹，您要是见了，保管走不动路！”明檀道。
    明驸马被她说的也想去看，被长公主瞪了一眼：“不许去！像什么话！就这几日都等不及了？”
    明檀和驸马都缩了缩脖子，明檀忙保证再也不偷跑，长公主才放过她。
    六月二十八，宜嫁娶，镇国郡主与定西侯大婚。
    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从长公主府抬出，浩浩荡荡往定西侯府。
    定西侯府离长公主府不算远，但明檀被抬着在京城绕了好久好久，好让全京城的人都沾沾镇国郡主和定西侯的福气。
    喜乐声里，明檀偶尔能听到外头有人唤她和李弥：“镇国郡主！定西侯！”“镇国郡主，定西侯，恭喜！”
    明檀坐在花轿里，心中想着前世今生总总过往，唇边含着淡淡笑意，她不知自己被哪路神仙眷顾得以重生，但她应该没有辜负祂吧。
    花轿前的李弥，骑在马上，心绪一刻也不得平静。他昨晚竟又做了先前昏迷时那个梦，但又有了些许不同，这次他和梦里的自己说上话了，他告诉他，在另一方天地里，他的大仇得报，就要迎娶郡主了。梦里那个自己对他笑，接着梦便消散了。
    花轿绕了许久，在吉时赶到了定西侯府。爆竹喜乐声里，花轿停稳。
    “新郎官踢轿门，迎新娘咯！”喜官高声唱喊，围观人一片欢呼。
    明檀只听轿门被踢开，李弥温润的声音传来：“檀儿，手给我。”
    明檀伸出纤手，李弥将其握住，被他搀扶下轿，只听又是一阵欢呼，爆竹声再次响起。
    定西侯府正堂，清一居士坐在高堂位，等候两位新人，他身后的条台上，陈设着他为明檀二人所画的贺礼。
    新人进正堂，喜官唱祝词，三拜礼成，送入洞房。
    明檀被扶着坐在床边，心跳忽地加快，她双手紧握，叠放在膝上，等着李弥为她揭开盖头。
    李弥在喜娘的唱祝声中，手持玉如意，缓缓将明檀的喜盖揭开。
    两人四目相对，明明时常相见，也曾日日相伴，但这一刻，两人的眼神却与以往都不一样。他们深深凝望彼此，想要铭记此刻彼此的模样。
    喜娘继续唱祝，让二人饮合卺酒。
    酒一入喉，明檀便知，这是清一先生赠予他们的贺礼之二，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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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

    喜娘欢喜道：“礼成！”
    “皇上驾到！”
    喜宴上，忽然一阵喧哗，竟是皇上来了。
    李弥暂时离开喜房，回到喜宴上，皇上一身便装，脸上瞧着也极欢喜。见到李弥后，也并未多言，只是道喜。
    皇上只吃了李弥敬的酒便离开了，他得去长公主府呢。
    路过正堂时，皇上又看了一眼条台上的画，心里盘算着，到时候拿什么和外甥女换好呢？他过来参加二人的婚宴，多少有点奔着这画而来。他今日一早就听说清一居士给二人送了幅画当贺礼，这画画得是如何如何好，千古难得云云……
    皇上来时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让他觉得，这画怎么也该他这个皇帝拥有才对啊！就怕这立了大功的外甥女不肯给呀！到底什么才能打动他们呢？
    喜宴热热闹闹继续，李弥敬过一圈酒后，便回了新房。倒也没人闹他、留他。毕竟李弥和郡主也算是历尽磨难，这都二十多了，才入洞房，谁忍心呐！
    “回来了。”明檀见他回来，一时有些脸红，说了句没意义的话。
    “嗯。”李弥也脸红，应了一声，明明没有醉，却有些走不动路的感觉。
    两人又对视一眼，明明都再熟悉不过，这时却都莫名地羞涩起来。
    李弥抬了抬头，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房中剩下他们二人。
    “饿了吧，我陪你吃些。”李弥走到明檀跟前，干巴巴地道。
    “好。”明檀干巴巴地应下。
    两人到桌案前，上头还放着他们先前吃合卺酒的瓠瓜。
    李弥默默地为明檀倒了杯酒，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两人也不知一起用过多少次膳，吃了多少次酒，哪怕是最初，也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拘谨。
    两人闷不吭声把酒给吃了，放下酒盅，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都笑了出来。
    明檀先开口道：“先生这酒确实佳酿，十分难得！”
    “嗯，确实极好。”李弥又问明檀斟酒。
    吃了几杯酒，两人才渐渐不再拘谨羞涩，看向彼此的眼神也越发火热。
    红烛烧得正旺，外头酒宴上的欢笑声也渐渐平息，新房中的两人面庞上都爬上酡红色。
    李弥终于*7.7.z.l放下玉箸道：“就寝吧。”
    明檀嗯了一声，唤人进来伺候卸妆沐浴。
    明檀卸妆时，李弥先去净房沐浴，时不时地水声传来，明檀的脸越发红了几分，心下想着，也不知道他身上的疤消退了没有……
    李弥一身寝衣从净房出来，明檀已经卸好妆，两人对视一眼，明檀垂着头进了净房。
    李弥坐在床边，听着隔壁净房传来的水声，心下一片火热，只觉得檀儿沐浴的时间实在太长！
    见明檀迟迟不肯从浴桶起来，怜月小声在明檀耳边道：“郡主，侯爷要等不急了，您再不出去，他要冲进来了。”
    明檀拍了一下水面道：“不许胡说。”
    不过明檀还是从浴桶起身，叫人来给她擦身。
    李弥看着从净房出来的明檀，呼吸一滞，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且把伺候的侍女都赶走了。
    李弥将明檀放在床上，抬手下了喜帐，将二人锁在偌大的喜床。
    明檀对上李弥火辣的目光，双手将脸捂起。
    李弥便俯身轻轻吻在她雪白的颈上，明檀身子和心都一颤，手从脸上滑落，双唇便被人掠走，舌尖滑了进来……
    期待了太久，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有无尽的情意和连绵的欢爱……李弥在床上话不多，只会儿在情到深处，欲到颠覆时轻哼出声，唤几声檀儿。
    ……
    明檀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的，只记得朦朦胧胧间，李弥为她擦身。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情到深处，她整个人被汗水打湿，她嘟哝了一句：热，难受……李弥取了湿水的帕子为她擦汗。
    两人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家中无长辈，也无亲戚要认，明檀正好可以赖着不用起。李弥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身后散落的发。
    “真的养好了呢。”明檀在李弥胸膛画着圈道。
    李弥低笑：“昨夜看你几次瞧我，原来是在找我身上的伤，都说了洞房的时候，肯定完好如初。不过，这会儿添了些新伤呢。”
    心伤是昨夜被明檀咬的，明檀从前没发现自己竟喜欢咬人呢……
    被李弥说了，明檀又用牙尖在李弥心口咬了一下，李弥胸前肌肉一动，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明檀只喊热，李弥命人准备了水，抱她去沐浴。两人在浴中也不安生，闹到明檀喊饿，两人才从净房出来。
    用过膳，两人互相为对方拧头发，两人落下来的发被李弥缠在一起，塞进了袖兜。
    “你藏什么？”明檀问。
    李弥笑：“结发夫妻。”
    明檀也笑：“那你可要藏好了。”
    李弥道：“娘子可能不知，比起断案、打仗、制作鲁班锁这些，我顶擅长的其实是藏东西。”
    “哦？那夫君可藏了什么好东西，给为妻长长见识？”明檀一边帮李弥梳头，一边将梳下来的发塞进李弥手中。
    “等下去书房给你瞧。”李弥道。
    两人都梳好头，李弥牵着明檀去书房。李弥从书架上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匣子上了锁，李弥不知什么时候把钥匙藏在袖兜了了，掏出钥匙开了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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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

    只见里头是些书和废纸和乱七八糟的杂物。
    就这么些东西，也至于藏着，也至于上锁？明檀不由得心里想道。但想着成婚第一日，不好扫夫君的面子，忍住了没说。
    李弥从里头拿出几张废纸递给明檀，明檀看完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不是当年他们在鸿胪寺当差的时候，她写的一些废公文吗？他把这收着干什么？
    明檀看着李弥：“看样子我对夫君的了解确实欠缺，竟不知道夫君有如此异于常人的爱好。”
    李弥只笑，翻开一本书，从里头取出一片花瓣。
    明檀接过来，瞧着觉得像是姚黄牡丹，她神色复杂的看向李弥：“这该不会是我簪过的？”
    李弥得意点头：“正是！”
    “你……”明檀失语，新婚第一日，她见识到了夫君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弥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花瓣，你肯定已经忘了，当时我们擦身而过，正好一阵风，将这片花瓣，吹到我的心口……”
    明檀真的完全不记得了，但这事肯定发生在好几年前，因为西陵可没有姚黄。
    明檀翻了翻着匣子里的东西，基本都是类似，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的东西，但她知道，李弥收藏它们肯定是有理由的！
    “这都是以前的吧，后来怎么不搜集了？”明檀问。
    李弥看着明檀，笃定地道：“因为后来我相信，我一定会娶到你。”
    明檀哼了一声，将匣子合上，娇嗔道：“知道夫君你对我痴心已久了，快把你的宝贝藏起来吧！”
    李弥还当真把这些东西又收回去，上了锁。
    新婚头两日，明檀和李弥一直黏在一处，李佩呢，说自己为了哥嫂的婚礼累着了，一直在自己院子里不出来。
    直到第三日，明檀回门，李佩才出现，跟着兄嫂一起去长公主府。
    李佩还不愿意和李弥他们一个马车，说不想妨碍他们。
    明檀直接道：“不到一炷香功夫，你妨碍不了什么。”说着把她拉上马车了。
    短短三日，长公主的心就没安定过。明明之前分开过很久，这次只三日，但心情却是截然不同，她不止一次对明驸马说，早知道还是招婿，反正李弥也无父无母……
    长公主翘首以盼，终于等来了明檀他们的马车。
    看着闺女喜笑颜颜，长公主心又落了回去。
    明檀心中并无多大感慨，毕竟她觉得就一炷香的功夫，她随时可以回来，长公主也随时可以过去。她以后想回来住，就回来住，成亲对她来说，只是多了个夫君，别的没有什么变化。
    一家人进了正堂，行礼吃茶后，明驸马就带着李弥去了书房，李佩回了自己先前在长公主府的院子，留母女二人说梯己话。
    长公主还未说些煽情的话，只听明檀神秘兮兮地道：“娘，你可不知道，却之有个异于常人的爱好。”
    长公主呼吸一滞，以为是那方面了，脸色都变了，紧张问道：“他，他怎么了。”
    “他以前，偷偷收藏我用过的东西。比如，我头上簪过的花，我玩过的小玩意儿，甚至我写废了的文书……”
    长公主语塞，原来是这个，她还以为……不是就好。
    长公主道：“那他以前性子怕也带着邪性呢，和佩儿似的，到底两兄妹。”
    明檀一愣，她还没想到这处呢，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李弥的行为其实是有点可怕的。
    “不过，他们兄妹，现在都好得很。”长公主又道。
    明檀跟着点头：“嗯，这个娘可以放心，女儿看在眼里呢。”
    本来长公主心里好多话想说，被明檀这么一岔，情绪也变了，便也没说成。
    “对了，檀儿，你舅舅怕是看上你那幅画了！”长公主忽然道。
    “我才不给他。”明檀道。
    “婚礼那天，从你们那儿过来后，他就透露了一点口风，估计是想让我探探你的想法，想要什么才肯换。”长公主道。
    “什么都不换，我要留着当传家宝呢！”明檀道，“叫他歇了这心思吧。”
    长公主笑道：“你不肯给，他也不会强求的，明日你们进宫估计他就会问你。”
    “问也不给，给什么都不换。”明檀笃定道，不过她眼珠一转道，“他还不如求先生呢！看先生想要什么，说不定先生愿意为他再画一幅呢。”
    长公主笑道：“那明日进宫，他若提起，你亲自与他说。”
    明檀三人一直在长公主府用过晚膳才回去。
    长公主心里还有些不舍，只听明檀道：“娘，明日从宫里回来，我们过来用膳。”
    长公主心里又开心了。
    回府的马车上，李弥道：“不如我们回长公主府住吧，瞧岳父岳母都不舍得你。”
    “先住着吧，我们多回来便是。”明檀道。
    李弥便没有再多言，总归他都听檀儿的。
    翌日，明檀两人进宫。
    明檀二人给皇上行过礼，皇上说了些劝诫的话之后，便故作无意地提到那幅画。
    “那日在你们府上，看到正堂条台上的画，倒是极好的。”皇上道。
    明檀笑眯眯：“那是自然，清一先生画了许久，专程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呢。”
    皇上听出明檀话里的意思，她宝贝着呢，不想给他。
    “檀儿觉得侯府如何，住着可习惯，觉得不好的话，舅舅给你再换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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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

    “再大就逾矩了。”明檀道。
    皇上笑得苦哈哈，他心里痒得很，就想要那画，那画上是他的江山，他怎么能不想要呢！
    “那檀儿有别的想要的吗？”皇上又道。
    明檀见皇上这模样，不想跟他多费唇舌，便道：“皇上，舅舅，您想要那幅画，肯定不成。但是，您可以请先生再画一幅。当然您是否能请动先生就未可知了。”
    听明檀这么一说，皇上还转了心思：“你们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明檀道：“先生是随性之人，不是凡物能打动的。他若是不肯，舅舅也别怪罪才好。”
    “但凡天才，都有怪癖，朕知道。好了，不为难你们，你们去奉仪宫吧。”皇上有了新方向，便不拘着明檀和李弥了。
    两人到奉仪宫就热闹了，太后、皇后、皇子、皇妃、公主……一一见礼。其中两位皇妃还是在他们长公主府选出来的呢。
    太后看着一对璧人，对自己保的这媒十分满意。瞧瞧，这么多人，好几对小夫妻，就他们看着最登对，最好看。
    太后把两人叫到身边说话，道：“你们两个，往后可不许离京了！”
    明檀笑道：“只要舅舅不派我们出去，我们就不去。”
    “哼，他敢！”太后道。
    其实明檀心里还是想出去的，经过这几年在外，尤其是在西陵的两年多，她觉得自己变了，她想要去更多的地方，见识更多的人和事，再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好不负镇国郡主的封号，只是这话，她还藏在心里，没与任何人说。
    李弥看了一眼明檀，两人对视间，明檀觉得李弥好像看透她似的，相视一笑。
    明檀二人在宫中用过膳，又陪着太后玩了会儿叶子牌才回去。
    回府后，换了衣裳，带着李佩，又到长公主府去了。
    之后一段日子，明檀和李弥白天在府上写西陵见闻录，傍晚带着稿子到长公主府用晚膳，晚膳后和长公主夫妇一起讨论白天写的稿子。日子过得充实又惬意，两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不过李弥也算是体会到了当初晓玲珑皇夫的那种尴尬，他真的很努力了啊，但檀儿一直没有身孕。
    李弥还偷偷找了蒋太医，担心是否因着自己先前受伤，身子还有隐疾，但是蒋太医说他身子好得很，完全没有隐疾，李弥这才放了心。
    但蒋太医为了宽李弥的心，也是促狭作怪，给他开了补药。
    本来不吃补药，明檀都被李弥缠得不行，吃过补药后，明檀才觉得，自己对李弥的了解，还是不够彻底，这人的斯文守礼外表下，还有那样一面。
    明檀算是怕了他，晚上索性赖在长公主府不回去。
    但他们如今是夫妻，明檀赖着不走是没有用的，第一天还好，第二天李弥也赖着不走了……
    好在李弥还要脸，在长公主府到底收敛了些。
    年前，明檀诊出身孕，她松了口气，往后总算要消停一些日子。
    明檀一诊出身孕，长公主便命令二人搬回长公主府住，她好照顾明檀。
    有孕后，明檀外出得更少，有了更多的时间写西陵见闻录，李弥领了个闲职，主要的差事便是陪明檀，以及写书。
    明檀怀相很好，除了贪吃了些，几乎没有别的反应，等她五六个月显怀的时候，人丰腴了不少，越发显得雍容华贵。
    又是一年牡丹开，明檀正在书房写书，李弥从外头进来，背后藏着什么，等她走到明檀身后，才从身后拿出一支带着朝露的姚黄，簪在明檀发髻。
    名花配美人，如今的明檀越发与姚黄相得益彰，她只要往那一坐，便是活脱脱的侍女图。
    明檀搁下笔，抚了抚发间的花，摘下一片花瓣来，贴在李弥的心口。
    李弥双眸含笑，将她手捉住，温声道：“写半个多时辰了，我扶你出去走走。”
    “好。”明檀站起身。
    桌案上，西陵见闻录的手稿已经有厚厚一叠。
    明檀的肚子越来越大，书案上的手稿也越来越厚。明檀快足月了，手稿也终于完成。
    看着写完的手稿，明檀抚着肚子对李弥道：“人说箸书如怀孕，我这书写成了，孩子也要生了。”
    李弥笑道：“这是双喜临门。”
    十月中，明檀顺利生下一女，皇上赐名李瑾宜，封县主。
    李瑾宜百日这天，京城皇家书坊开售镇国郡主与定西侯夫妇合著的《西陵见闻录》。
    书一面市，就收到疯抢，一时洛阳纸贵。
    小瑾宜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与一身，宫里太后喜欢得紧，恨不得叫明檀带着孩子住进宫里，但长公主不乐意了，她最好孙女时刻在她眼前……
    随着小瑾宜一天天长大，渐渐会走了，能说话了，明檀的心思也活络了，她想出去走走。
    明檀与李弥一说，李弥自然是同意的。他如今仍是闲职，皇上有意让他回大理寺，但他说要照顾妻女，怕大理寺血腥气太重，冲撞了两人。皇上一听，觉得有理，再也没有提过。
    长公主也没有反对，但是有一条，他们可以走，天南海北，随便他们去哪儿，孩子得留在京城。她可舍不得宝贝孙女跟着他们吃苦！
    明檀当然不能把女儿留下，长公主头一次对明檀发了火，连带着李弥也被发作一通，还跑进宫跟太后告了一状，并且严重警告皇上，不许派二人离京出公差。
    <a href="https:///zuozhe/odz.html" title="瑕观"target="_blank">瑕观

 第247章

    长公主这么一圈闹下来，明檀和李弥被太后叫进宫训了一顿，两人只好暂时歇了心思。
    皇上想着太后年纪大了，暂时也不敢让明檀他们出去，但他心思也活络起来了。其实他一直想派人去各地暗中察访<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政务、民俗民风、宗教信奉等等，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现在想想，明檀和李弥倒是最合适的。
    皇上派人叫了明檀和李弥过去，明面上是把他们训了一顿，暗地里则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二人。
    “你们意下如何？”皇上问道。
    明檀和李弥对视一眼，皆颔首道：“臣愿意。”
    皇上满意笑笑：“不过，眼下还是不成。你们可以先多看些各地的书，再到京城各地的会馆里走走，做足准备。”
    明檀两人应下，皇上又道：“现在孩子也确实太小了，带出去，朕也不放心，你们也再等等。”
    两人这一等，就是五年。
    一年前，太后薨了。明檀为太后守孝一年，才除了孝。
    太后走后，长公主消沉了好一段日子，明檀带着女儿日夜陪伴，过了大半年，长公主才缓过来。
    除孝后，一日母女俩陪长公主说话，长公主突然主动问明檀，还想不想出去了。
    明檀一开始担心母亲，说暂时不想，但长公主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知道女儿的心很大，如今这么说，也是顾念自己。檀儿也不年轻了，她该放手了。
    “《西陵见闻录》已经卖了好几年，最近都卖不动，你们也该写些新书了。”长公主缓缓道。
    “娘~”明檀顿时眼眶红了。
    长公主抚着明檀的手道：“去吧，镇国郡主。”
    “那瑾宜……”明檀哽咽着道。
    “也带走。”长公主又摸摸孙女的脑袋。
    “我们会常回来的，一开始也只会去周边。”明檀道。
    听着他们都计划好了，长公主笑笑应了声好。
    长公主一松口，皇上那儿很快便行动了。明檀和李弥被暗中封为巡察御史，代天巡视天下。
    在一个风和日暖的上午，明檀和李弥带着女儿悄悄地离开了京城。当然离开的不止他们，皇上暗中派了许多高手保护。他们三任何一个除了差池，长公主可不会饶了他。
    他们是悄悄走的，提前告知了一些好友，只说他们出门游历。离开得突然，并没有谁来相送。长公主夫妇怕神伤，没有送。李佩早就跟着清一先生游历去了。三年前，皇上终于打动了清一先生，让先生为他作一副大梁江山图，之后清一先生便带着李佩离开，如今不知身在哪片山川，也不知道他们途中会不会相遇。
    “娘，爹，我们这是去江南吗？”李瑾宜最近才去了江南会馆，对那里很是喜欢，对江南更加神往，当时明檀说以后有机会带她去，她便记在心上了。
    “不是，这次不去，但我们以后会去。”明檀温声对女儿道。
    “那一言为定哦！”李瑾宜道。
    “一言为定！”明檀笑着应下。
    此后，明檀和李弥在多地巡察，他们抓过贪官，遇过匪徒，赏遍名山大川，留下许多诗文，他们的诗文书集，与他们二人的故事，一起流芳百世。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们的订阅，评论，投雷，灌溉。深深鞠躬感谢。本书到此全文完。以后可能会有些改错字和修bug不用在意。
    这本书本来早就该完结，但我断更了，断断续续写了一年。在这儿说声抱歉。在这一年里，我搬了两次家，换了城市生活，生了有生以来最严重的病，还遭受了一些生活上难免的欺骗与伤害。现在我终于在新的城市安定下来，可以安心写作，终于把这本书完结。她虽然成绩不好，收藏寥寥，却是我字数最多的书，陪伴我最煎熬的一年。感谢她，也感谢看书的你们。
    书完结了，肯定会有遗憾，但遗憾的只是我，檀儿和却之没有遗憾，他们会在他们的世界里，继续大放异彩。
    <a href="https:///zuozhe/odz.html" title="瑕观"target="_blank">瑕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