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脱轨人生》


 第1章

    [现代情感] 《她和她的脱轨人生》作者：露西花【完结】
    本书简介: 林静：知道我妈多变态吗？连我俩床上的事都管。
    王北羽：没我妈变态，非要把我爸出轨的每个细节都讲给我听。
    她俩门对门长大，都是对方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喝醉后才知道，呵呵，全是假象。
    她们原本就暗流乱涌的人生，在神秘之手的推动下，逐渐脱离轨道，由平行开始交织和纠缠。
    混乱中，她们内心深处又有隐约的快感：所谓的岁月静好，早该打碎了重建。
    1.心猿意马
    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白色面筋似的雨柱哗啦啦抽打着大地，窗外的楼房、树木和马路上的车辆隐在蒸腾的水汽里，像一副朦胧的水墨画。
    省图书馆阅览室里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
    办公桌后的林静托腮看着窗外，心中暗暗惆怅：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刚起了这念头，一个年轻男子就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顶多三十岁，眉眼俊朗，气质儒雅，质地良好的黑大衣上点缀着还没来得及消失的雨珠，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跟韩剧里的男主角似的。
    他竟然来了！
    这也太巧了吧！
    林静的心猛地一跳，一恍神，眼睛跟着他的时间就久了些。
    似有感应，那男人突然看了过来，她立马正襟危坐，低头作忙碌状，眼睛余光却瞟到他朝自己走过来了--越走越近。
    难道刚才被他发现了？林静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了。
    慌乱间，他已经来到了跟前。
    原来是找她借手机的。
    说他的手机落车上了，现在需要打个非常紧急的电话。
    “不知道方不方便？”
    他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又有磁性。
    方便！当然方便！别说手机了，要她的命都行！
    林静立刻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谢谢！”
    “不用！”
    林静声音有点生硬，她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递手机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好在他很快就回来了，还手机时又谢了一遍。
    “不客气！”
    林静礼貌矜持地说，她已经缓过来了，把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图书管理员的职业操守和已婚妇女的自觉她还是要有的。
    这个男人于她，不过是枯燥工作生活中的一点精神鸦片，就像有人喜欢在网上刷肖战和王一博，饱饱眼福，无伤大雅。
    林静在省图书馆上班，二十多岁就提前过上了清闲但无趣的半退休生活。
    当初她自然是不喜欢的，但架不住她妈刘慧英喜欢。
    刘慧英使出浑身解数，声泪俱下，狂轰乱炸了她三天三夜，逼得她节节败退，只得改了主意。
    在这里上班，一天的时光格外漫长，且日复一日，几乎没任何起伏和改变。
    林静负责的是理工科学术类的阅览室，长长的书架上码着一排排深奥晦涩的大部头，很多都是英文原版，让人望而生畏。
    来这里的人不多，基本都是上了点年纪的教授或学者，大都头顶稀薄、不修边幅，且目不斜视。
    三十岁左右的程琛就显得格外打眼。
    是的，林静偷偷看过他的借阅证，早早就知道了他的名字：程琛。
    连名字都散发着晋江言情男主的气质。
    他最近好像有大把时间，基本都泡在图书馆，有时看书，有时在笔记本电脑上敲着什么，有时候看着窗外皱眉深思。
    时间久了，也会和她聊两句，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例如：“今天的风真大！”“这本书现在刚借出去，你要不要试试另一个出版社的。”……
    林静有自知之明，别说她已经结婚了，就算没结婚，年轻个十岁八岁，也和这种人物隔着十万八千里。
    所以晚上突然收到他的短信时，她差点没晕过去。
    那是个陌生的手机号，很简单的一句话：我是程琛，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隐秘的喜悦席卷而来，林静的嘴角不由地翘了上去，怎么努力都压不下去。
    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她握着手机在卧室快速转了几圈，强迫自己深呼吸，再呼吸，然后斟词酌句给他回了句：“顺手之劳，不客气。”，掐着时间发了过去。
    官方，体面，无可挑剔。
    “知道吗？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书卷气，是我每天坚持去图书馆的动力。”
    没想到程琛秒回。
    林静吓了一大跳，啪地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仿佛它是一枚炸弹。
    雷明军碰巧在家，正准备洗澡，听到动静狐疑地看了过来。
    林静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赶紧把手机拿了回来，假装刷短视频，等他视线移走后迅速给程琛回了一条信息：“谢谢，我已经结婚了！”
    手机沉默了，沉默了很久很久。
    林静知道，他不准备再回了。
    她松了口气，但又隐隐有些失落，心情复杂坐在床边愣了好一会儿。
    “我忘拿换洗衣服了！”
    正在洗澡的雷明军突然推开浴室门，粗着嗓子朝她喊。
    林静下意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他挂着水珠的结实胸膛，还有浓黑的腋毛，立刻受惊似地跳了起来，打开衣柜帮他翻找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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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雷明军在她身后短促地笑了下，林静听出了言外之意：都一张床上睡两年了，还装什么装？！
    她迅速把衣服找好送了过去，雷明军没接，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中浓稠的欲望呼之欲出。
    林静一抖，她对他有种生理性的恐惧。
    雷明军动了情欲，手上加力，想把她往浴室里拽。
    林静抓住门框不松手。
    “你先洗。”
    她哀求道。
    雷明军不干。
    千钧一发之时，手机突然响了。
    “你快去洗吧，我接个电话。”
    林静想把他的手掰开。
    雷明军不动，也不说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明显不高兴了。
    两人以一种可笑的姿势僵持在那里，空气也像凝固了一样，手机却还在不屈不挠地响着。
    林静都快绝望时雷明军突然松手了，空气里的暧昧张力也立刻随之消失了。
    林静如获大赦，急急冲向自己的手机，发现屏幕是黑的。
    响的是雷明军的电话。
    林静拿了过去，雷明军却面无表情地说：“你接，问问是谁！”
    然后嘭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林静迟疑着接了，对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雷哥~，”
    尾音拖得长长的，又甜又嗲。
    林静立刻挂了，心怦怦乱跳，久久不能回神。
    不都说她们这种人很懂事吗？怎么胆子这么大，都找上门了？
    “谁打的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雷明军洗完澡出来了，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发怔的她。
    “不知道，接通后没说话，要不你打回去？”
    林静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机递了过去。
    雷明军看了看来电号码，瞳孔猛地缩了下，明显认出来了，却作出很随意的样子，把手机一丢，继续擦头发。
    “不打回去吗？”
    林静到底道行浅，沉不住气。
    “不用！”
    雷明军含糊地说，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擦完头发把毛巾一扔，啪地关掉灯，说：“睡吧！”
    “你头发还是湿的……”
    林静的后半截话被堵了回去。
    她终究没逃过这一劫。
    雷明军这趟出去挺久，快半个月了，今晚却不像往前那样横冲直撞，反特有耐性，轻捻慢揉，花样百变。
    慢慢地，林静竟由最初的抗拒和忍耐开始融化了。
    “多可悲！”被撞击得意识模糊的那一瞬，她自嘲地想，“两具同床异梦的身体，在一起也能得到快感。”
    雷明军明显不满意她的走神，握紧她的腰猛然一个贯穿。她只觉脑子里白光一闪，酥麻的电流瞬间冲向了四肢百骸，什么都顾不上想了。
    满足后，雷明军很快沉沉睡去了，还微微扯起鼾。
    林静拖着酸疼的身体去卫生间冲澡，越冲越悲哀，这才结婚了两年，后面漫长的日子该怎么熬啊？
    心底又有另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嘲笑她，笑她太矫情，像她妈说的，哪对夫妻不是这么过的？
    雷明军人是粗了些，但能赚钱，出手也大方，偶尔还会在床上卖力表现一下，够可以了，换一个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糊涂是福，很多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行，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洗个澡的功夫，打开浴室门出来时，林静已经劝好了自己。
    她轻手轻脚地躺在了雷明军身边，拿起手机准备定闹钟，下一秒却噌地坐了起来。
    程琛居然又给她回信息了：是吗？那又怎样？
    所有的血瞬间都冲向了头顶，林静心神激荡，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反复揣摩他的语气：是坦荡磊落，还是挑衅？
    无论是什么，都不在安全范围里。
    和雷明军的婚姻虽乏善可陈，有时还让她透不过气，但她并不打算离开。
    她像一只肢体柔软的蜗牛，需要这样一个硬壳，不仅可以帮她挡风遮雨，还能挡住她妈无处不在的关注和忧心。
    夜深了，程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确定林静不会再回信息后起身倒了杯红酒，端着走向了落地窗。
    他租的房子在顶楼，站在窗边放眼望去，大半个城市都尽收眼底。
    黑夜最能藏垢纳污，此刻看上去，星光和灯火辉映，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他没想到林静会直不楞登地给他回那么一条信息，义正言辞地告诉他：她已经结婚了。
    生硬、笨拙、冒失。
    但也可能是另一种更高端的手段，聪明的猎手往往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天真和老练似乎在她身上并存，他一时之间还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她，哪个是保护色。
    身后的手机突然铃声大响。
    他看了眼屏幕，迅速接通，温声道：“还没睡？”
    对方啰里啰嗦说了一长篇，他非常有耐心，一直认真听着，还时不时嗯一声表示回应，听到最后把发烫的手机从右耳换到了左边，用一种极其有抚慰力量的语气说：“放心，有我呢！不行就吃药，不多吃就行。”
    好不容易把对方哄好，刚挂上，新的电话又来了。
    他迅速换了副表情，盯着手机，等它又多响了几声才接。
    声音和语调也和刚才不一样了，不疾不缓地说：“嗯嗯，...刚接触上，不急，急了反倒不好。怎么，信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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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最后一句尾音骤然上扬，带出几分张狂。
    落地玻璃隐约映出他的脸庞，依旧英俊， 神色却阴郁凌厉，白衬衣领口胡乱散着，和白日判若两人。
    2. 暗流乱涌
    林静做了一晚上梦，没等闹钟响就醒了，雷明军依旧背着她在酣睡，肩膀宽阔，山一样。
    她没敢惊动他，悄悄起床去外面洗手间洗漱，刚开始刷牙，门铃突然疯狂地响了。
    这么早，谁呀？
    林静含着一嘴白色的牙膏泡沫，一边急急往外吐一边腹诽，卧室那边也传来了动静。
    “谁？”
    是雷明军的粗嗓门，大概是被扰了清梦，也没什么好声气。
    紧接着一声惊呼：“妈？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这么早！”
    林静手里的牙刷“啪”一声掉水池里了，她的命中克星来了！
    她从小性子绵软好说话，只要不触底线，惹到她就跟踢到棉花了一样。
    她妈刘慧英不止一次恨铁不成钢给亲戚数落她，说被人拿锥子戳了都不会哼。
    这样的她却忍不了她的婆婆高丽娟。
    高丽娟五十多岁，保养得非常好，五官轮廓依稀还能看到昔日的美貌。
    雷明军他爷爷是个有本事的，爸爸这代算没落了些，但也做到了国企的二把手，当年却力排众议，非娶她这个初中毕业来城市打工的农村姑娘。
    因为她的美貌，这样匪夷所思的也变得合情合理，可见一斑。
    只是不能听她说话，一开口就现原形。
    她比谁都知道这一点，愈发刻薄，像刀片在刮人的耳膜，刮得人心里发毛。
    第一次双方父母见面，高丽娟不是这样。
    她盘了高高的发髻，戴一长串珍珠项链，可能被叮嘱过，不怎么说话，看上去高贵又典雅，逼得向来要强的刘慧英自惭形秽，连逛了三天商场、买了五六身衣服才缓解了失落。
    后来谈到了彩礼，大家正聊得好好的，她突然抬起下巴对着林静笑了下，那笑非常微妙，只有女人才能分辨出里面的恶毒意味，傲慢地说：“你们尽管报个数，我们雷家家底不敢说多殷实，但娶你这样的姑娘，娶个五次八次也娶得起。”
    酒桌上正推杯换盏，此话一落，空气都静止了。
    亏得雷明军他爸是个场面人，三两下就插科打诨过去了，刘慧英虽然脸色变了又变，到底急着嫁闺女，看雷明军殷勤，三媒六聘又办得体面，那口恶气又悄悄咽下去了。
    临嫁前她拉着林静叮嘱，说：“你这个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好在不和你们一起住，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见那几次面，要忍，雷明军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
    从小到大她都怒林静不争，怪她太软太良善，生平第一次开口劝她忍。林静嫁人之际，本就感伤，闻言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
    嫁过来后，高丽娟果然零零碎碎没少给她气受。
    她的更年期似乎比一般人都长，脾气阴晴不定，高兴起来拉着她的手又揉又搓，热情得让人发腻；不高兴时说翻脸就翻脸，没有预兆，更没有规律。
    刚结婚那会雷明军护林静护得厉害，高丽娟人前还能绷住些，顶多也就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但雷明军毕竟是个老爷们，女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并不都能一一领会，加上林静逆来顺受，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渐渐也懒得废那心思了。
    “林静呢？还没起来？啧啧，现在的儿媳妇，真是会享福！”
    高丽娟尖利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打断了林静的胡思乱想。
    林静赶紧丢下漱口杯一，迎了出去，陪笑道：“妈，您来了。”
    高丽娟一看她头发毛毛、我见犹怜的的模样就来火，没好气地说：“来了！自己儿子的家，自己花钱买的房子，想来就来了，不行吗？！”
    林静差点被噎死，平日的高丽娟虽然难搞，却很少出口就这么呛。
    一低头，发现地上还放了两三个大小不一的行李箱包，心里咯噔了一下，情况不对。
    雷明军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句话都没说。
    林静只好也装作没听见，勉强笑道：“妈，你先休息，我去做早餐。”
    逃也似地去厨房了。
    没一会儿，雷明军也跟了进来了，看她叮叮当当地忙着，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妈和爸拌了几句嘴，要在这里住几天。”
    林静很想说：她自己花钱买的房子，不用告诉我，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加大力气，咣咣咣在案板上剁肉末，高丽娟早上喜欢吃馄饨。
    雷明军转身要走，终没忍住，生硬地问：你哭了？
    “没有！”林静低头，“刚切了洋葱。”
    雷明军顿顿，欲言又止，最后说：“我妈其实挺可怜的，咱们做小辈的，凡事多忍忍。”
    林静心里冷笑：我还不够忍吗？！
    嘴上却温顺地“嗯”了一声。
    雷明军又等了会儿，实在找不出更多话说了，转身走了。
    他一离开，林静就长呼了一口气，感觉厨房里的空气又开始流通了。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念头再次浮上了心头：嫁给雷明军这事，实在太仓促了些。
    他们是相亲认识的。
    林静她爸在她十岁时因为意外去世了，她妈受不了打击，当场昏倒，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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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她一夜之间就懂事了，一直都是她妈的贴心小棉袄，唯一的叛逆是大学谈的那场恋爱。
    属于她的“自我”突然长了出来，不仅因为这事和她妈翻了脸，挨了耳光，还不要命地从三楼的窗户往下跳。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最终还是撞得头破血流地回来了。
    刘慧英不计前嫌，一句重话都没说，但转身就开始给她安排相亲，几乎动用了她毕生所有的人际关系，一场接一场。
    林静马上二十七了，花期说过去就过去。
    那时的林静心如死灰，又理亏，木偶一样随她摆布，反正天下男人都差不多，嫁谁都一样。
    第一次见雷明军时她是排斥的。
    雷明军体格彪悍，话极少，眼神却异常犀利，看她像老鹰盯猎物似的。
    饶是她已无所谓了，也还是被看得汗毛倒竖，末了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恍惚也有点男性的周正。
    林静不是美女，但长得秀气，皮肤白皙，身段苗条，一双杏仁眼总是水濛濛的，时刻含着泪一样。从小到大她都不缺追求者，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相亲市场，剩白菜一样被人拔来拔去，挑挑拣拣。
    当时她并没打算和雷明军有下文，这个男人明显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甚至有些怕他。
    可架不住她妈刘慧英热心。
    雷明军家庭条件好，自己也能干，退伍后没听他爸的安排，用所有积蓄买了十来辆卡车，拉起了一个杂牌运输队，现在发展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物流公司，很能赚。
    在刘慧英看来，雷明军能看上林静已经是祖宗坟上冒青烟了，哪容她拒绝？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婚事定下了。
    雷明军这人也怪，他对这桩婚事不见得多热心，但也不紧不慢、锲而不舍。
    林静最后被磨得不行了，两眼一闭，罢了，嫁谁不是嫁！
    她和雷明军不过认识三个多月，婚礼就轰轰烈烈地筹办起来了。
    雷明军的父母再当地也算有头有脸，光筵席就摆了五十多桌，热闹了整整三天。
    林静累得腿脚抽筋，晚上还得应对雷明军。
    雷明军身体健硕，脱下衣服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林静简直想退避三舍，亏得那会儿他还知道怜惜她。
    现在想想，刚结婚那阵儿，雷明军对她还是体贴的，与她说话总压着嗓子，柔声细气，有时还喜欢逗逗她，看她脸红躲避，得了什么趣一样哈哈大笑，胸腔微微震动。
    林静却害怕他的亲近，尤其当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且饶有兴趣时，她就无比心慌。
    有什么可刺探的？她愤愤的想，他一体格健全、经济状况良好的大男人，拖到三十二岁才结婚，就没一点过去和故事？
    过去就过去了，林静就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嫁作人妇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做贤妻良母的准备，处处体贴，事事配合，却一直都摸不透雷明军的脾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雷明军看她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回家的次数也越变越少，他总有各式各样的朋友和应酬。
    林静从不抱怨。也不追问，低眉顺眼地做一个贤妻，帮他烫衬衫、煲汤、沏茶、洗衣服，任劳任怨，偶尔闻到他身上的女人香水味也装什么都不知道。晚上雷明军兴致来了，她也不反抗，弄疼了她就小声地求他。
    雷明军有时装没听见，有会觉得败兴，突然就从她身上翻下去睡了，留她一人在黑暗中暗自庆幸，感觉逃过一劫。
    3.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高丽娟一住就是好几天。
    不知在哪里受了刺激，她整个人都不对了，跟更年期的母狮子似的，暴躁又神经质。
    别说林静了，连雷明军都吃了她好几次挂落，奇怪的是他这次对她格外容忍。
    林静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母子俩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看到她马上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一次她还听到高丽娟在隔壁声嘶力竭地打电话：“这么多年了，我容易吗？我是怎么过来的？！”
    人家不把她当自己人，林静也识趣，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眼瞎耳聋，但还是避无可避，被高丽娟挑出一堆毛病：
    “这都穿的什么衣服？年纪轻轻的，不是黑的就是白的，也不怕晦气！”
    “浑身上下光秃秃的，连个耳钉都不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雷家虐待“儿媳妇”呢！”
    “走路别杨柳摆风似的，抬头挺胸，拿出气势来！”
    “遇到熟人就会傻笑，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看人家老王家的儿媳妇，多会来事！”
    ……
    处处指点江山。
    饶是林静拿出千年神龟的“忍功”，咬碎了一口银牙，掐肿了大腿，也觉得忍无可忍，行将崩溃。
    到后来她都有应激反应了，一听到高丽娟说话就觉得有把矬子在磋磨她的耳膜，太阳穴越跳越急，下一秒就会爆炸似的。
    雷明军对这一切见怪不怪，听到或看到她们婆媳交手眉头都不皱一下。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外面应酬，回到家里也闲不住，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比英国首相都忙。
    林静每次回家开门前都得深呼吸，再呼吸，跟奔刑场似的。
    偏又不能问高丽娟什么时候走，一开口“不孝”的帽子就得扣她头上，前面的“好”都白搭了。
    对比之下，她平时觉得百无聊赖的上班时光突然变得美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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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尤其那里还有一个程琛。
    林静脸皮薄，自那晚后，再看到他总忍不住有些躲闪。
    程琛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待她依旧像以前那样，客气有礼。
    要不是他的电话号码还躺在通讯录里，林静简直怀疑那晚的越矩只是自己意淫出来的白日梦。
    但他们之间的氛围，还是似有若无地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林静都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有次她出门前被高丽娟绊住了脚，迟了一会儿，路上突然收到了程琛的短信，问她今天是不是请假了。
    林静心中一阵悸动，还伴随着隐秘的喜悦，迟到了十五分钟而已，难道他也一直在默默关注自己？
    正犹豫怎么回，程琛的第二个信息又来了，说他要的那本书刘姐记不清楚放哪里了，得等她来。
    瞬间变回了公事公办。
    还有一次林静和刘姐她们闲聊，说起新开的那茶颜悦色。林静极力推荐她们试试幽兰拿铁，说她喝过一次后惦记到现在，可惜人太多不好买。
    第二天程琛就大手笔请大家喝饮料，拎了一堆茶颜悦色的饮品过，说要感谢她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饮品口味不一，递到林静手上的不偏不倚，正是幽兰拿铁。
    哪有这么巧的事？林静心一跳，忍不住看程琛。
    程琛丝毫不躲，反大大方方地朝她笑了下，清风霁月。
    林静倒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周五这天，图书馆来了一批新书，赶着要入库，林静和同事们忙得脚不沾地，水都没有喝一口，折腾到快闭馆还没忙完。
    程琛要走，例行过来和忙得满头汗的林静打招呼说再见，人都站在她跟前了，突然不动了。
    正弯腰点书册数量的林静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反应过来，猛地抓住了胸口的衬衣。
    那里的纽扣挣开了一个，隐约可见雪白的浑圆边缘，偏她今天还穿了黑色的胸罩。
    她羞窘难当，手忙脚乱地扣上纽扣，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连程琛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忙完回到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林静一进门就看到了高丽娟和雷明军，正端端正正坐在客厅等她回来做饭。
    她赶紧换上拖鞋，直奔厨房。
    高丽娟的难听话还是跟了过来：“果然年纪大了讨人嫌，吃口媳妇做的饭都这么难！”
    “不好意思妈，今天加班，你想吃点啥？我马上做。”
    林静陪笑。
    高丽娟不领情，冷哼了一声，说：“我可没那命！上午巴巴买了两斤活蹦乱跳的虾回来，想着给你们换换口味，没想到虾都死了你还没回来。”
    林静被一口恶气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
    旁边的雷明军不耐烦了，粗着嗓子说：“这不都回来了吗？！林静，做个清灼虾就行，简单！妈最近心情不好你不是不知道，能早回来就早点回来，陪她说说话。”
    林静没搭腔，紧咬着后牙槽挑虾线，这叫简单？一斤虾足足挑了二十分钟。
    她家境虽一般，却一直娇养，结婚前从没下过厨房。临出嫁了她妈才知道着急，马马虎虎培训了一下就把她打发走了，反正不和婆婆一起住。
    后雷明军在家次数少，对吃食也毫不挑剔，不合口味就少动两筷子。
    悬着心的林静长松一口气，没想到她的劫难在高丽娟这里。
    要是让她妈知道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视线突然模糊了，林静用手背抹了抹眼里的泪，把虾做上后又炒了个西红柿炒蛋，烧了个鲫鱼丝瓜汤，心急火燎地端上了桌。
    高丽娟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
    林静不敢看她，借口洗手去了厨房，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温热的液体从喉咙一路流淌到胃里，这才觉得缓过来一些。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吃饭？”
    雷明军催促的声音传了过来。
    已经八点多了，林静累了一天，早饿得肚子咕咕叫了，闻声便走了出去，拉开椅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了。
    刚坐下就愣住了，人家娘俩正一人捧着一碗米饭吃得津津有味，她面前却连副碗筷都没有。
    不是什么大事，但林静突然心寒了，心寒好了几秒，可惜谁都没注意。
    片刻后，她心灰意冷地起身，忍气吞声取了碗筷过来，刚吃一口，高丽娟刺耳的声音又响起了：“做的什么虾啊？连虾线都没有挑干净！”
    林静没抬头，也没有搭腔，下意识把筷子攥得紧紧的，双手微微发颤。
    雷明军和稀泥，说：“不是有别的菜吗？西红柿炒蛋还可以。”
    高丽娟见不得儿子护媳妇，“砰”一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发火：“你还好意思说？这就是你非要娶的媳妇？手不能挑肩不能扛，连个饭都做不好！想当年，人家贺小乔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追了你两三年，你非不干！要是你娶了她...”
    林静第一次听到“贺小乔”这个名字，心头一刺，抬头看雷明军。
    雷明军明显烦躁起来，提高音量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你又翻出来干啥？”
    高丽娟也来火：“还不是你鬼迷心窍？人家贺小乔他爸是一把手，跟咱家门当户对。不光是我，你爸也没想到你挑来挑去竟娶个父母都不健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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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话没说完，哐啷一声，林静突然站了起来，抄起碗，连碗带饭狠狠往地上一砸，面无表情地走了。
    一个两个，都当她是死人吗？
    高丽娟和雷明军像见了鬼一样，面面相觑。
    她什么时候这么大脾气了？
    其实这和脾气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逆鳞，林静的逆鳞是她爸。
    那个又高又大、山一样的男人曾视她如珍宝，把她惯得颐指气使，不知天高地厚。
    十岁生日那天，爸妈带她去游乐场玩，她非要吃马路对面的草莓冰淇淋，而且立刻马上就要吃！
    她妈试图劝她，她爸爸却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买。
    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精神病，拿把刀在路上狂奔，见人就砍，她爸爸护一个孕妇躲不及，被砍了好几刀，最后一刀砍中了大动脉，流了好多好多血，救护车来时血把他全身都染红了。
    林静已经记不得她们母女俩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突然有一天，家里所有关于她爸的东西都消失了，妈妈严禁她再提“爸爸”这两个字。
    十岁的林静默默点头，永记在心，自此性情大变。
    自此以后，母女俩拿床锦被把血淋林的伤口裹得严严实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若无其事地生活，凡事只求一个安稳。
    可原来，这么卑微的愿望也这么难实现。
    林静恍恍惚惚地在大街上游荡，隐约听到雷明军在后面叫她，声音遥远又缥缈，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传过来的。
    手机一直在响，都是他打过来的。
    她看都不看，直接按掉了。
    4.你看隔壁家的女儿
    林静晚上没回家，怕惊到刘慧英，也没回娘家。
    她在路边找了个连锁酒店，凑合着住了一晚上。
    奇怪的是，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事，她竟睡得前所未有地安稳，梦都没做一个，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睡醒后，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还有被阳光镶了一道金边的窗帘恍惚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打开手机，雷明军竟打了三十多个电话，简直恐怖！
    她又一转念，有什么恐怖的？最糟糕也就这样了。最起码她胸不闷了，气也顺了，连乳腺都通畅了。
    林静起床，刷地拉开了窗帘，金灿灿明晃晃的阳光立刻洒进了房间。
    看，天并没有塌！
    她安慰自己，又庆幸，还好今天不用上班，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林静在洗手间对着镜子修整了半天，到底还算年轻，睡了一晚后眼皮已经不怎么肿了。
    她对着镜子提起嘴角笑笑，像平日那样乖巧腼腆，依旧是她妈眼中好姑娘的模样。
    回家前林静给她妈买了一盒燕窝一盒阿胶。
    上次雷明军不知道从哪儿收的礼，提了两盒回家，她没兴趣，顺手转送给她妈了。
    没想到刘慧英稀罕得不得了，逢人就满脸红光地说，没想到老了老了，还享到了女婿的福。
    林静看她显摆，心里凄凉又满足：至少在这段婚姻里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刘慧琴住在纺织厂的旧家属院里，还是林静他爸当年分下的两室一厅。隔了这么多年，楼房早就破旧了，装修也非常过时。
    结婚后雷明军和林静提过好几次，说他在他们小区还有套小面积的房子，让刘慧英搬过来算了，彼此也有个照应。
    刘慧英受宠若惊，乐得合不拢嘴，但怎么都不肯搬。一来怕亲家有看法，更觉得她们高攀，让林静难做；二来老房子她住惯了，虽说旧点，周边超市、公园、医院却一应俱全，更别说那些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老街坊了。
    林静站在墙面斑驳的三楼，对着家门口深呼吸，调整出最自然的表情后才抬手敲门。
    一个模糊又悲哀的念头突然浮了上来，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原来她在娘家也并不比在婆家轻松多少。
    刘慧英很快来开门，看到是她非常惊喜，眼睛都亮了，下一秒就开始皱眉，说：“这都乱七八糟穿的啥玩意儿啊？！”
    “妈，这是田园小清新风。”
    林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底小碎花的雪纺裙，怕再被高丽娟嫌晦气，她特意从箱子底翻出来的。
    “清新个鬼，山里山气的！我给你说多少次了，你长得素净，穿衣打扮得走气质路线，要选那些剪裁简洁有质感的衣服。”
    刘慧英切了一声，不屑地说。
    她退休前是纺织厂附属学校的美术老师，虽是不怎么受重视的副科老师，品味审美方面向来自负。
    林静不和她犟，低眉顺眼地嗯嗯了两声，试图混过去。
    刘慧英却是个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梗着脖子一扭身，进卧室了。
    林静鞋还没换好她就出来了，手上拿了件白色棉布小翻领的宽松连衣裙，说：“喏，这才是你们年轻人现在说的森女风。”
    “是是是，确实！要不还得是您呢！”
    林静一边敷衍她，一边拎着礼盒往里面走，她满肚子烦心事，哪有心情管这些？！
    “呀，又是燕窝，明军也是的，这么多礼，上次送的都还没吃完呢！”
    刘慧英看清她提的东西，脸色一变，满面春风地嗔怪道。
    林静很想说关他屁事，从头到尾都是她孝敬的，看看她那表情又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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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如果知道东西是她送的，她的快乐马上就得打折。
    林静把礼盒递给她妈，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还没喝到嘴里，刘慧英已经放好东西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那条裙子，催促道：“赶紧的，先把这条裙子换上，待会再喝。”
    “现在？”
    林静愕然。
    “对，换个裙子多快啊，两三分钟就好。”
    “我现在又不出门，你先让我喘口气......”
    “换衣服不影响你喘气，快点快点！不出门我看着不舒服啊！”
    刘慧英索性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搁往常林静就配合她了，今天因为有心事，心里烦躁，抗议道：“这还是我读书时的衣服。我现在哪还穿得上？款式也不合适了啊！”
    “合适！很合适！你相信妈的眼光，乖，快去换。”
    刘慧英软硬兼施，一边哄她一边把她往卧室推。
    林静知道她强迫症又犯了，虽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顺从。
    从小到大的斗争经验都告诉她，听话是让她耳根清净最有效的方法。
    二十八岁的林静居然真的穿得下那条裙子。
    她看着卧室里的老式穿衣镜发呆，里面的她身材匀亭，皮肤皎洁紧绷，恍惚还是读书时的模样，但分明又不一样了。
    哦，对了，是眼睛，她的眼睛写满了疲倦，早就没光了。
    刘慧英突然也出现在镜子里，满眼放光地端详着她，像在欣赏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又伸手摸她的头发，说：“瞧你这一头乌鸦鸦的好头发，又厚又密，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又说：“看，穿上这裙子马上就不一样了吧，又文静又秀气，多好！”
    林静有些窒息，她妈看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疼爱、羡慕、痴迷、恍惚，仿佛在看年轻时的自己。
    她忍不住在想呐喊：我是林静，不是年轻的刘慧英！
    刘慧英已经活过一遍，而她到现在还浑浑噩噩。
    林静强忍着想甩开她妈手的冲动，转换话题，问中午吃什么，又半撒娇地说她已经很久没吃她妈做的饭了。
    “没问题，今天都给你做，我本来就打算去菜市场。”
    刘慧英像瞬间清醒了一样，又切回了慈母的角色，张罗着要下楼。
    林静帮她妈把菜篮子送到门口，看她换鞋子，换好后居然直不起腰来了，抓住鞋柜的一角才成功。
    她心里一酸，问：“你的腰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不是给你办了按摩卡吗？你得定时去。”
    “没事，老毛病了！”
    刘慧英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接过菜篮子推门出去。
    “头发也该染了。”
    林静忍不住又说，她后脑勺的白发根已经遮不住了。
    “嗐，我都老婆子了，不像你们，花骨朵似的，染不染都那样！呀，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也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去吧！”
    “别别别，菜市场腌臜得很，气味也难闻。”
    “没事，你能去我就能去。”
    林静亲亲热热地挎起她的胳膊，说，“咱娘俩都好久没一块逛过了。”
    “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一样。”
    刘慧英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压都压不住，明显十分受用。
    娘俩收获满满，提着大包小包从菜市场出来时，碰到了熟人，对门的袁阿姨。
    袁阿姨还像以前那样浮夸，穿得跟圣诞树似的，人群中格外打眼。
    “袁阿姨好！”
    林静乖巧地和她打招呼。
    “哟，这不是林静吗？又来看你妈了？！刘老师，你是真有有福气啊，有这么个贴心小棉袄！”
    袁阿姨热情洋溢地说，言里言外都是羡慕。
    “瞧你说的，跟你没有似的。”
    刘慧英娇矜自得地谦虚着。
    “我那哪是小棉袄啊，定时炸弹还差不多，打十次电话也不回来一次！”
    袁阿姨满腹怨言。
    “知足吧，北羽多能干啊！和我家林静一般大，房子车子都已经自己挣下了，听说又要升职，你和老王就等着享福吧！”
    刘慧英应酬起来如鱼得水。
    “享屁福，到现在还单着呢，说什么不婚不育保平安，还搞人身攻击，说我和她爸离了两次，结了三次，也就那样……，你听听，这是给长辈说的话吗？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你家北羽是女强人，不能什么都占全。”
    “干得好有啥用，像林静这样，嫁得好才行！”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聊边往家的方向走。
    林静像小时候那样乖乖跟在她们身后，看她们暗流涌动地攀比着。
    真难为她们了，从小到大比了这么多年了，依旧乐此不疲，一点都不觉得累。
    三人走到自家楼下，大老远就看到单元门口停了辆大红色的跑车，张扬霸气，和这个破烂小区格格不入。
    刘慧英先哟了一声，然后羡慕地看着袁阿姨：“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人家北羽这不回来了吗？”
    袁阿姨眼中也浮了一丝惊喜，嘴上却说：“这是在哪儿疯够了，终于想起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这车好像是新换的，上次我就见她开过一次，说是保时捷，一定很贵吧？”
    “五六十万？咱也不懂，她花起钱来眼睛都不眨，败家子儿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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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袁阿姨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局，喜气洋洋地抱怨着。
    正说着，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看了看，说：“这不，又催上了！打小就这火爆脾气，一秒都等不得。那刘老师，我先走一步啊！”
    急匆匆地冲上了楼梯，腿脚依旧那么矫健。
    林静终于逮到机会问刘慧英：“王北羽现在做什么的？”
    “在大公司做销售总监，年薪百万，听说马上还要升，负责个片华北地区。啧啧啧，老王家的祖坟真是冒青烟了，两个不着调的，竟生了个这么争气的姑娘！”
    刘慧英的眼睛还一直黏在跑车上，满脸满眼的羡慕。
    “您以前还说王北羽不着调呢？不让我和她一起玩。”
    林静莫名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落在刘慧英耳朵里就是顶嘴。
    她眼睛一瞪，不承认：“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可没说过！这王北羽从小爹不疼娘不管，野生野长的，真没想到现在能这么厉害。你呀，得跟人家学学，别总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现在不兴这个了！”
    林静一窒，脸上的笑立刻凝固了，与其同时，一股强烈的委屈自心底升腾起来，直冲鼻腔。
    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她一手塑造的吗？
    为了让她开心，她心甘情愿地做一团没有灵魂的橡皮泥，无论读书工作还是婚姻，都随她拿捏，二十八岁了，连穿衣自由都没有，她竟然还不满足，还觉得不够？！
    5.你妈和我妈
    林静在娘家待了一整天。
    雷明军再没打过电话，大概也动了真气，下定决心要晾晾她。
    刘慧英到后面似乎觉察出不对了，试探着问他俩是不是拌嘴了。
    “没有！”
    林静坚决地摇头。
    如果说来之前她还存有一丝幻想，经过一天的相处后她又彻底清醒了。
    这事告诉她妈，只会再接受一顿长篇累牍的教育，还可能惹出其它是非。
    事关她爸，刘慧英比她还敏感。从小到大，她最见不得别人提这茬儿，说翻脸就翻脸，发作完了又要在床上躺好几天，虐人虐己。
    “没有就好。”刘慧英显然是不信的，但也不拆穿她，淡淡地挑起另一个话题：“明军还那么忙吗？结婚两年了，你俩也该要个孩子了，别再避孕了！”
    林静头皮一紧，牛肉吃在嘴里也不香了，她还不习惯和长辈聊这种亲密话题。
    但刘慧英一直炯炯盯着她，是不等到回复不罢休的架势，她只得嗫懦道：“没，没避孕。”
    事实上她已经吃了大半年叶酸了，雷明军也出乎意料地配合，烟酒几乎都戒了，但一直没动静。
    刘慧英明显想到了别处，说：“明军今年多大了，三十五了吧？”
    “三十四生日还没过呢！”
    林静小声纠正她。
    “我是说虚岁，咱这儿都说虚岁，算着年龄倒也不该啊！”
    刘慧英露出来思索的表情。
    “不该什么？”
    林静刚开始没反应过来。
    “没到体力下退的时候啊，不过也难说。你们现在一周能有两三次不？要不还是补一补吧！我给你说啊......”
    “哎呀，这个心你就别操了！”
    林静突然听懂她在说什么了，脸轰地烧了起来。
    “我不操心谁操心？你婆婆甩手掌柜似的，能管你们？这是结婚第二年，要是明年你肚子还没动静，她不给你脸色才怪！”
    刘慧英振振有词地说。
    林静快烦死了，生什么小孩啊，这婚姻她都不想要了。
    她索性戳破窗户纸，说：“妈，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就非要结婚非要生小孩啊？！咱娘俩就这样一块儿过，过一辈子，不好吗？
    刘慧英一愣，笑了，说：傻孩子，人长大了当然要结婚生子啊！自古至今，都是这么过的。我一老太婆，还能活多久，能陪你多久？”
    不知不觉又使起了苦肉计。
    换以前林静早心软了，今天却异常固执，说：“可我怎么觉得身边的人，没几个是结婚后幸福的？要烦心那么多事，真不如一个人过。你看人家对门王北羽，一个人过得多潇洒多舒坦啊！”
    刘慧英听这话苗头不对，急得声音都有些哑了：“傻子，她的风光只是一时的！你得往后看，几十年后她孤苦伶仃躺在床上，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那会儿再有钱又怎么样？没地方卖后悔药！”
    “至少她这几十年是开心的啊，老了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
    林静继续顶嘴。
    还有句话她含在嘴里没敢说：度日如年，熬油似地熬大半辈子就是为了躺床上时有人倒杯水？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刘慧英一噎，林静的话让她有些惊肉跳。
    她突然发现今天的女儿和以往不太一样，陌生又难缠，有什么东西正像流沙一般在溜走，越想握紧越握不住。
    她不由地涌起一阵恐慌，把筷子王桌上一拍，厉声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林静立刻沉默了，垂着眼帘数碗里的饭粒。
    刘慧英放缓语气，说：“林静，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雷明军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配两个你都绰绰有余。
    两口子有点小矛盾很正常，舌头还碰牙齿呢！你别犯犟，凡事多包容些。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好了，孩子是夫妻关系的融合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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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又把话绕回来了。
    林静心里好不烦躁。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深知她妈一个人拉扯她的不易。小时候她妈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给她买最时兴的连衣裙 小皮鞋，唯恐她受委屈；等她再大一点时，又忙前忙后地帮她的搭桥铺路，不让她在人生路上踏错半步。
    她妈早就没了自己，把所有的关注和人生意义都倾注在林静身上，只有她圆满了，她妈才会幸福。
    可是，当爱太沉重太没边界时，反会变成了负担。尤其最近，和她妈在一起时的窒息感越来越重了。
    林静不敢再往下想了，多想一秒就是大逆不道。
    她放下碗筷，转移话题，说：“我吃好了，得回去了！”
    “嗯嗯，回吧，都来一天了。对了，你等一下！”
    刘慧英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眉开眼笑，突然又拦住她，急急往厨房冲。
    “干什么？ ”
    林静一头雾水。
    “你二姨给你二姨夫泡的鹿茸酒一直在咱家放，我给你分一半，你拿回去给明军喝，很补的！”
    她一边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柜，一边朝她喊。
    “不用不用，真不用！”
    林静赶紧去门口换鞋。
    不补她都这么遭罪了，再补上她还活不活？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结了婚的人了！等着，我找个瓶子，很快的！”
    林静不听，推开门就往外冲，正好听到对门在吵架。
    是王北羽在发脾气 声音很大：“妈！我是你女儿，不是你闺蜜，我怎么知道他为啥对夫妻生活没兴趣？我爸都快六十了，不行也很正常吧，你怎么就能断定他在外面又有人了？”
    模糊有袁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不是很清楚。
    王北羽音量拔得更高了：“行了！别老说这些了，我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过不下去你就离，我养你！你又不是没离过，民政局你俩前后都跑五趟了，不比谁都熟？！”
    “以后这些破事别给我打电话了，我管不了！再给你说一遍，我是你女儿，不是你妈，你妈也管不了你这些破事！一天天的，就没让我的心平静过一会！”
    听人墙角终归是不好的，林静正准备走开，对面的门猛地被拉开了。
    王北羽满脸怒气地往外走，和她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了几秒。
    王北羽不咋回来，林静虽然满耳都是她的江湖传言，其实好几年都没见过她本人了。
    她还像以前那样时髦前卫，紫蓝色的眼妆，贴头皮的短发，一边长一边短，短的那边戴了个很长的流苏耳坠，正随着她的动作晃来荡去。
    “嗨，好久不见！”
    林静尴尬地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
    王北羽正怒火中烧，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就龙卷风似地擦着她冲下了楼梯。
    与此同时，林静身后又传来了刘慧英喊声，说已经找到瓶子了，让她别着急。
    林静一激灵，紧跟着王北羽冲了下去。
    俩人逃命似的，几乎同时冲出了昏暗的楼道，站稳后相视一笑，都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
    林静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噗嗤笑了一声。
    王北羽不高兴：“你笑什么？！”
    不怪她敏感，从小到大，她家就没安生过，被林静和她妈看了半辈子笑话。
    “没什么，”林静一秒收住笑意，“我只是觉得，你妈可以找我妈聊聊。”
    太荒谬了，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什么意思？”
    王北羽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林静正要解释，刘慧英的头突然从三楼的窗户里伸了出去，遥遥冲她喊：“林静，你等我一下，就两分钟，我现在给你送下去！”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走！”
    林静一哆嗦，像见鬼了一样，一把拉开王北羽的车门坐了进去，求她把自己捎出去。
    王北羽不生气了，幸灾乐祸起来，挑着眉毛饶有兴致地问：“咋了？你妈会吃了你啊？！”
    “上车，上了车再说！”
    林静慌慌张张地系安全带。
    “别走，别走啊，我都装好了！”
    楼上的刘慧英看到林静上车，明显慌了，大声喊道。
    这一腔跟催命符似的，王北羽顾不上再追问，猛地一踩油门，车箭一般蹿了出去。
    6.你在教我出轨吗？
    跑车上，林静给王北羽解释为什么建议她妈找自己的妈妈聊聊，听得王北羽哈哈大笑，说：“你妈是不是变态啊，连你俩床上的事都管！”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当时是没敢吭声，但她真的，……越来越没边界感了。”
    林静憋屈了大半天了，如遇知音，忍不住吐槽道。
    “还行，比不上我妈。我妈那都不叫变态了，是病态！听说过菟丝花吗？我要不是内心强大，早被她缠得窒息而亡了。”
    王北羽大大咧咧地说。
    “你确实强大，我就不敢和我妈那么吵吵。别说吵吵了，多顶两句嘴她都能气晕过去。”
    “得了吧！她们可比你想象的强悍多了，你呀，是被拿捏了！”
    “也不是，我妈和你妈性格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我妈是外强中干，你妈才叫真正的厉害，瞧把你pua得，服服帖帖，到现在还替她说话呢！”
    王北羽嘲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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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林静沉默了，她从没听过这么叛逆大胆的言辞，惶恐的同时，内心又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王北羽以为她不高兴了，换了话题，说：“哎，对了，你老公，真这么早就不行了？”
    林静脸一红，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这么关心雷明军的性能力？
    “没有的事！”
    即便想离婚，她也誓死保卫雷明军的尊严，“他就是平时忙，在家时间少。”
    “那就是新鲜感过去了呗！不应该啊，你这结婚才多久，不到两年吧？”
    王北羽很惊讶。
    林静“嗯”了一声。
    王北羽飞速侧头打量了她一番，啧了一声，说：“这还真不能全怪人家，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打扮得跟小白花似的。我告你，熟男熟女不兴这一套，清纯在性感面前一钱不值！”
    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纸袋子扔了过去，说：“既然今天咱俩碰上了，姐送你点东西，保管有用。”
    林静被砸得一激灵，抱着纸袋子弱弱地反抗：“你比我小，小两个月。”
    “甭废话，打开瞅瞅。”
    说完，王北羽猛一踩油门，轰隆一声，超过了别了她一路的奥迪a6。
    和对方平行时，她打开窗户，利索朝司机比了个中指，然后在他的咆哮声中哈哈笑着一溜烟开走了。
    林静被吓得脸都白了，抓住安全带一个劲儿地让她慢点，再慢点。
    “慢还开什么跑车啊？怎么样，喜不喜欢？”
    王北羽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满不在乎地说。
    林静这才顾上打开纸袋，先拿出一个兔子耳朵发饰，然后是一条黑色皮质项圈，突然惊叫一声，拎出了一条香艳的、薄如蝉翼的黑纱内裤。
    “瞅你没见过世面的小样！”
    王北羽不屑地说，“这可是高档货，刚出的新版样品，今天说是你运气好赶上了，便宜你了！”
    “你你你，你不是在服装公司上班吗？”
    林静都被惊得磕巴了。
    “对啊，不过是主攻情趣内衣的服装公司。我的姐，你不会还活在清朝吧，需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吗？连我妈都穿过好几套了。”
    王北羽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林静有些讪讪的，她知道自己土，一直生活在她妈画的圈子、搭建的温室里，但没想到会这么土，连对门的袁阿姨都比不上。
    红灯，王北羽踩了刹车，说：“刚忘问你了，你家在哪个方向，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林静仿佛受到了惊吓，反应非常激烈，身子都坐直了。
    “咋了，和你老公吵架了？”
    王北羽瞟她一眼，八卦地问。
    林静不说话，把手上的纸袋捏得紧紧的，是默认的意思。
    “那你去哪儿？”
    王北羽有些不耐烦了。
    “要不，把我放在在前面玉谭公园吧！”
    林静干巴巴地说。
    这么晚了去公园？
    王北羽略一琢磨，心里大概有数了，这是没敢告诉她妈，又不想回婆家，没地儿去了。
    跑车风驰电掣地往前开，经过玉谭公园时一点都没减速，林静忍不住哎了一声。
    王北羽说：“不用哎，大晚上的，公园有什么好逛的，姐带你去个更有意思的地方。”
    王北羽带林静去了她常见的酒吧，那里正开始上客，灯光旋转迷离，音乐鼓点激烈，挤满了时髦的男男女女。
    林静明显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把王北羽逗乐了。
    “不是吧，大姐，你都二十八了，一次都没来过酒吧？”
    林静摇头，试了两次才在吧台前高凳上坐稳。
    调酒师和王北羽很熟，过来和她打了个招呼，又看林静，说：“今天带朋友来啊？”
    “邻居！”
    王北羽毫不犹豫地说，她可没这么土的朋友。
    调酒师问喝什么，她想了想，给林静点了一杯野格，又让他兑上红牛。
    “她不怎么喝酒。”
    她解释道，这会儿倒体贴了。
    调酒师爽快地应下，转身开始忙碌起来。
    林静好奇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皱眉，说：“野格是酒吗？怎么看上去绿绿的，跟风油精似的。”
    王北羽再次被逗乐了，说：“你还真会形容，不过也有人说味道闻起来像急支糖浆，其实是用植物、花朵、调味品和水果调制的，比如茴香、肉桂、甘草。”
    如数家珍，可见是常客。
    这样啊，林静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还是有些犹豫，半天不敢喝。
    “没事，酒精浓度才百分之三十五，又兑了红牛。喝吧，不喝酒来酒吧干嘛？现在的你需要点酒精松弛一下。”
    王北羽鼓励她。
    林静嗯了声，举杯，一饮而尽，并没有太多酒味，还甜甜的。
    王北羽笑了，说不用喝这么急，又招呼调酒师送上来一杯。
    两杯下肚，林静明显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都有些浮了，话也越来越密了。
    她的郁闷和憋屈在酒精的催化下突然找到了出口。
    出乎意料的是，王北羽竟是个非常好的听众，并不打断她，还时不时给她一些回应和鼓励，听到最后，突然来了一句：“就你这活法，活一年和一天有什么区别？”
    这话太扎心了，林静握着调酒师递过来的第三杯酒，差点掉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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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我怎么活其实无所谓，只要牺牲是值得的。可我今天发现，不值，一点都不值！
    我妈，你知道她今天说什么吗？她突然变了口风，又嫌我活得太窝囊了，不像你，会闯能干有出息！我真的是，呵呵呵......”
    林静说不下去了，自嘲地笑了下，猛喝了一大口。
    “不是吧？你妈居然对我有这么高评价？你忘了，小时候她都不让你和我玩，怕我把你带坏了。”
    王北羽非常意外。
    “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咋还和小时候那样，爱记仇！”
    林静酒劲儿上头了，大着胆子吐槽她。
    王北羽哈哈一笑了，说：“确实，我到现在都还是睚眦必报，所以，小心点，千万别得罪我。”
    举起杯子和林静碰了下。
    林静嘟囔道：“疯了，谁没事敢惹你啊？”
    王北羽又笑，脸上露出了缅怀的神色，说：“我不光记仇，也记好的。五年级时我爸妈互殴双双去住院，把我一个人丢在家，连袋方便面都没留。你妈看不过去，收留了我两晚上，你让我和你睡在同一张床。那时候我好羡慕你啊，你的床很香很软，房间粉粉嫩嫩的，是小公主的房间。”
    “有吗？”
    林静一脸茫然，已经没印象了。
    “当然！现在想想，其实你比我幸福多了，虽然你妈是个控制狂，但对孩子是真心实意的好。说起来可能有些好笑，我小时候不止一次幻想过，幻想咱俩的妈妈换一换。”
    “现在呢？现在还想换吗？”
    “不！”
    王北羽拒绝得无比干脆，
    想一想又说：“但你想过没有，你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你也有责任。”
    “我？”
    林静的眼睛忽地睁大了，她没想过，她只有一肚子不甘和委屈。
    “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你惯的。”
    这话一针见血，林静被击中了，垂目盯着杯子里的酒不说话了。
    “想开点，每个人都只有短短几十年，转瞬即逝，不要让任何人主宰你的喜怒哀乐，随心所欲，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王北羽劝她。
    “随心所欲？”
    “这么说吧，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
    王北羽突然逼了过来，猫似的眼睛里闪着灿灿光芒。
    看林静沉默，不屑地切了声，收：“不是吧，你连想都没敢想过？”
    “有！当然有！”
    林静的自尊心和好胜心突然上来了，忽地一笑，染了酒意的眼神也荡漾起来了，“说了别把你吓着了。”
    “看不起谁呢，快说！”
    “有这么个男人，不管长相还是气质，都是我的理想型，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对我也很有意思。我怎么没想过？无数次想过，如果，如果能和他约次会，吃顿饭聊聊天的话，该多幸福啊！”
    林静一脸娇羞和向往。
    “啥？！”王北羽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指着她笑得前仰后合，“真受不了你，连幻想都这么怂包，吃什么饭？这种情况，直接滚床单啊！”
    “哎呀，别瞎说！”
    林静吓了一大跳，试图去捂她的嘴，又惊慌地左右张望，好在大家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没人看她们。
    “咋了？饮食男女，生理需求，多正常啊！你和你老公不做吗？哎，说实话，他到底行不行？能不能让你爽？”
    王北羽摆脱她，说话更放肆了。
    林静低头猛喝一口酒，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嗐，有啥啊，是人都有欲望，都有取悦自己身体的权利，再正常不过了！不要这么老土好不好？”
    “我已经结婚了。”
    林静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来一句。
    “刚才不是说想离吗？再说了，你老公娶你时都那么大了，结婚才几天就不爱回家了，你能保证他没点事？”
    林静又喝了一口酒，她不能保证，她只是不让自己多想而已。
    “所以，想那么多干嘛，人生得意须尽欢......”
    “王北羽！”林静突然抬头，微醺的眼睛波光潋滟地看着她，“你是在教我出轨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太紧绷了，需要一点快乐。林静，别难为自己，你值得这么一点快乐。”
    王北羽的眼神和表情突然正经起来。
    林静怔住了，眼眶莫名有点湿热。
    刚想再说什么，有人突然在身后拍了她一下，惊喜地说：“林静，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林静一回头，脸刷地红了，红透了，赶紧又扭了回来，惊慌无措地看着王北羽。
    王北羽一愣，突然明白了，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睛，用唇语无声地说：“就是他吧？”
    7.开房
    王北羽识趣，也有心成全林静，陪他们喝了一杯酒后推说有事要先走，把林静托付给了程琛。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程琛应得非常痛快。
    王北羽对他印象还不错，虽说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人却一点都不木，看的出来是见过世面的。
    更重要的是，全程他的注意力都在林静身上，几乎被她的一颦一笑牵着走，分寸又把握得非常好，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
    这让她这个大美女微微失落的同时，又暗自替林静庆幸。
    确实是天菜，难怪她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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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临走时，王北羽使劲捏了林静一把，暗示她把握住机会，林静却两眼发茫地看着她，问她什么事。
    野格后劲儿大，酒力发挥得比较慢，这会儿她虽不至于晕腾，脑子却有些不灵光。
    程琛也闻声看了过来，王北羽没办法，只好把那个装情趣内衣的纸袋子林静身边挪了挪，说：“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这个带上。”
    “知道了！你少操点心吧！”
    林静娇嗔道，不过一起喝了一场酒而已，几年不见的她们已经亲呢起来了。
    王北羽一走，气氛马上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
    林静坐直身体，摸摸头发，有些不自在，对程琛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酒吧呢！”
    “看得出来，常来酒吧的人很少穿成你这样。”
    程琛调侃道。
    林静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嘲地笑了，说：“这是我读书时的裙子，我妈非要我穿，特土吧？”
    “怎么会？”程琛斩钉截铁地说，又说，“不是谁都能把白色棉布连衣裙穿出味道的。知道我刚才怎么发现你的吗？红男绿女中，你静静坐在这里，顶着一张初恋脸，跟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女高中生似的。”
    “你可真会夸人！”
    这话没有女人不爱听。林静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全盘接受了。
    但与此同时，心底又浮出一个恶趣味的想法：清纯？他知道她纸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吗？
    两人又喝了几杯，林静逐渐感觉到了不对，用手盖住杯口，口齿缠绵着说：“不，不喝了。”
    “行，咱今天就到这儿！”
    程琛非常有风度，一点都不勉强。
    林静挣扎着站了起来，只觉天旋地转，又重重跌坐回去了。
    “我好像喝多了！”
    她仰起头，皱着鼻头孩子气地冲他笑，眼睛却迷离着，荡漾着成熟女人才有的妩媚。
    “我扶你！”
    程琛失神了片刻，伸手搀她的胳膊。
    “袋子！我的袋子！”
    都走了两步了，林静突然又想起来了。
    程琛只好返回取上，她立刻跟宝贝似地一把夺了过去，又冲他傻笑了一下。
    两人磕绊着走出了酒吧，凉风兜头一吹，林静的双腿更绵软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程琛的怀里。
    他的怀抱跟她想象中一样，坚实温热，散发着干净清冽的好闻气息。
    像梦一样。
    他那么绅士，虽半扶半抱着她，手上却很有分寸，更让她暗添几分好感。
    路边，程琛伸手招来了一辆出租车，问她家里的地址。
    林静横了他一眼，说：“你看我这个模样，能回家吗？”
    程琛刚要说什么，出租车已经停在了他们身边，只好先把她扶上去。
    林静酒劲儿上头，没容他再问第二遍，一上车就把头放在他肩上沉沉睡去了。
    程琛踌躇了片刻，给司机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确认林静睡熟后，他悄悄抽出自己体贴的胳膊，把她往边上挪了挪。
    出租车在深夜空荡荡的大街上飞驰，司机放了一首非常缠绵的老情歌，路灯和霓虹次第交替照进车内，照到了林静酣睡的脸上，有种失真的恍惚感。
    程琛近看，发现林静皮肤是真的好，瓷器一样，一点毛孔都看不出来，眼睫毛特别长，小扇子一样。
    她倒是好酒品，喝醉了还那么乖巧，像只小猫一样依偎着他，鼻息咻咻，让人不由地心生怜惜。
    程琛无声地冷笑了下，拿捏男人心这一块，她倒是另辟蹊径。
    酒店到了，程琛换了副表情，温柔地叫醒林静，扶她下车了。
    林静一路迷迷糊糊的，被酒店大厅明亮的灯光骤然一刺，突然清醒了，猛地推开程琛，警惕地问：“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程琛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笑：“你不愿意回家，我又不能带你去我那里，只能帮你定个房间休息一晚。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送你去别的地方。”
    “哦，不用，就这里吧！”
    林静反应过来了，她并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程琛把她安置在大厅的沙发上，去前台办手续，很快就回来了，递给她一张房卡，说：“1802， 你一个人能上去吗？”
    “能，今天，麻烦你了。”
    林静清醒了点，腼腆地说。
    “不用客气，是我的荣幸！”
    程琛双手插在裤兜，风度翩翩地朝她微笑。
    林静惊慌地移开视线，她的心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了。
    到底喝多了，刚强撑着走了两步她就踉跄起来，亏得程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才稳住脚步。
    “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还是送你上去吧，送到门口我就回。”
    他体贴地说。
    林静当然信得过他，两人坐上电梯，很快来到了楼上。
    站在1802门前，程琛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静还有些迷糊，拿着房卡乱晃，总是找不到刷卡的地方。
    这段位！
    程琛又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顺手推舟，接过卡帮她刷开门，半拥着她走了进去。
    全然不知这一幕正好被从对面房间出来的小平头男人看到。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命盯着林静看了好几眼。
    程琛先扶着林静歪在床上，给她盖上薄被，又细心地调好空调温度，拉好窗帘，用矿泉水烧了半壶热水，给她晾了一杯放在床头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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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林静朦朦胧胧，似睡非睡，他做的这些事心里都知道，不知怎地，竟有些想哭。
    这都是她为雷明军做惯了的事，何德何能，她也能享受到。
    忙完这些，程琛坐在林静床边，低声问她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吐。
    林静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伸手把她脸上的碎发别到了耳后，这是整个晚上他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
    林静呼吸差点停了，半边脸都是酥麻的。
    她眨着水汽氤氲的眼睛看着他，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道德感占了上风。
    “路上小心点。”
    她轻声说，就像新婚的小妻子叮嘱即将远行的丈夫那样，强忍着依依不舍深明大义，柔情缱倦。
    程琛的心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但只有一瞬，他立刻又清醒过来了，轻轻把被角掖在她下巴下面，起身走了。
    他走的时候小平头没看到，他正在房间给雷明军打电话。
    “什么事？”
    电话响了很久雷明军才接，语气很呛。
    这两天他一直脾气很大，兄弟们噤若寒蝉，轻易都不敢惹他。
    小平头战战兢兢：“军哥，你和嫂子在一起吗？”
    “什么意思？”
    雷明军的声音明显清醒了。
    “刚才，我在酒店看到嫂子了，还有一个男人。”
    小平头眼睛一闭，硬着头皮说。
    死就死吧，他不能眼看着军哥戴绿帽。
    8.捉奸
    程琛走后，林静反倒清醒了。
    她环视四周，发现这竟是个情侣套房：圆床、罗马帐、香氛蜡烛，墙上还用新鲜的玫瑰花拼了个心。
    他怎么选了个这样的房间？凑巧，还是...，难道订房间时，他也在期待发生点什么？
    这个旖旎的想法让林静耳热心跳，她索性坐起身来，慢慢把那杯温水喝了。
    没放糖也甜丝丝的。
    是他特意给她晾的水。
    头还是晕腾腾的，炸裂似地疼，林静又滑到了被子里，合上眼逼自己睡觉。
    但曾被酒精麻痹的烦恼死灰复燃，走马灯似地在她脑海里打旋儿：明天该怎么办？
    明天得上班，下班后呢？还回那个家吗？不回的话她还能去哪儿？如果给她妈刘慧英提离婚的事会怎样？
    她应该会把她撕了。
    她虽没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女儿，但让她嫁了个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人家，这是她毕生最得意的事。
    越想越心烦，怎么也睡不着，林静蓦的睁大眼睛，掀开被子起床了。
    她去冲了个澡。
    酒店的花洒非常好用，水流细密温柔，让她的身心都得到了抚慰。
    洗完澡，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去找吹风机时，林静发现洗手池上的搁板上有部男性商务手机。
    难道是程琛忘在这里的？他用过洗手间。
    林静把手机拿在手里翻看，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第二个猜测让她的心又一阵狂跳，如果他再回来了……
    胡思乱想间，门铃突然响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静飞速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拿起手机冲到门口，猛地把门拉开，下一秒却石化了。
    面前站着的竟是一脸寒霜的雷明军。
    雷明军面上不露，心里其实翻江倒海。
    他万没有想到温顺的林静会突然发那么大脾气，他们结婚这么久，连脸都没红过。
    他不顾高丽娟的暴怒和纠缠，当下就急急追了出去，可惜没追上，打电话也不接。
    回去后他妈高丽娟也冲他发火，说林静都是他惯的，当着长辈的面都敢摔摔打打，一点家教都没有。
    他烦不胜烦，起身去公司了，后来也试着打给他丈母娘，问下来却发现她根本不知情……
    正没处抓挠时，亮子打了电话过来，仿佛一记响雷，差点把他炸焦了。
    她林静，竟和男人去开房了？哪来的男人？谁给她的胆子？
    他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真看到她了，心又软了。
    林静却非常冷淡，问：“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憋了两天的火瞬间蹿了上来，雷明军硬邦邦地说，“你屋里藏人了？”
    林静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我现在不想吵架，你回去吧！”
    雷明军把她往边上一扒拉，大踏步走了进去。
    看能阵势，竟是来捉奸的！
    林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下意识地握紧手机，跟了进去。
    雷明军找了一圈，没有男人，也没看到男人的痕迹，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摆明了要长谈。
    林静不坐，神情戒备地站在边上。
    雷明军看着陌生而倔强的她，心里一片酸软，放缓声音说：“那天是妈不对，我已经说过她了。你也是的，脾气怎么突然变这么大？
    林静不说话，低头用脚去蹭厚厚的地毯，深灰色的长毛毯，织着一团团祥云的图案。
    雷明军继续：“她最近遇到些麻烦，所以才这么反常。这几日我也在忙这件事，想着有头绪了再告诉你，可能忽略了你……”
    他停顿下来，语气苦涩，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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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林静飞快打断他：“不用告诉我，没关系！”
    雷明军一滞，耐着性子哄她：“听话，我最近已经很累了，有什么事咱回去说。”
    林静不吭声，半晌，说：“我和你妈不适合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俩还凑合能过。
    雷明军见说不通，来气了，抬高音量厉声道：“你什么意思，逼我二选一？那可是我亲妈，她遇到难处了，我把她往外赶？！”
    林静低声说：“我没那意思，就是想自己在外面静几天，也免得她看到我心烦。”
    雷明军看她油盐不进，好不烦躁。
    他本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只要他放软身段哄两句，再买点礼物，有台阶下了自然乖乖跟他回去，不想这次这么犟。
    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雷明军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林静手里攥的手机上，那是一款男性商务手机。
    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这手机谁的？”
    林静显然没想到他会有这一问，身子猛地一颤，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刚在卫生间捡到的。”
    “不知道？你当我是傻子啊？我明告诉你，刚才有人看到你和一个男人一起进来了，那男人是谁？藏哪儿了？”
    雷明军弹跳起来，疯了似地满屋转，拉开窗帘，检查床底，打开衣柜，又冲去卫生间，乒乓作响。
    “你别发疯了，真没有人。”
    林静解释不清，只能矢口否认。
    雷明军忙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像一头气咻咻的野兽一样重新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竟有些可怜。
    林静心尖一颤，一股愧疚之意悄然升起。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她的精神早在出轨的边缘打转八百回了。
    门铃突然又响了。
    雷明军像是猛兽闻到了血腥味，没等林静反应过来就噌地蹿了过去。
    林静心跳如鼓，一边跟上，一边暗暗祈祷：千万别是程琛，千万别是他！
    怕什么来什么。
    门开了，外面站着满眼震惊的程琛。
    他看看阴沉着脸的雷明军，还有紧张不安的林静，迅速换了口风，说：“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不容他们有反应，转身就走。
    当谁是傻子呢？！
    雷明军嘭地把门撞上，回头怒视林静：“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没，没事啊！”
    林静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过，磕巴着说。
    “你还撒谎？！林静，你当我是什么？！没什么事你住情侣套房，没什么事你手上拿着男人的手机，没什么事不认识的男人敲你的房门？”
    雷明军越说越悲愤，目眦欲裂，忽地一拳砸在了房间的墙上，手上顿时血迹淋淋。
    林静惊呼一声，浑身发抖。
    “你别激动，我告诉你，都告诉你！”
    她颤颤巍巍地说。
    当下把碰到王北羽一起喝酒，王北羽半路有事先走，程琛好心送她回来的事说了一遍，自然瞒下了她那些暧昧的小心思。
    “你可以给王北羽打电话，也可以调监控，看看他啥时候送我上来，又啥时候走的，看我有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林静信誓旦旦，说着说着突然委屈上了。
    她觉得窝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作实了，也不用白担这虚名。
    她说得还算合情理，又那么有底气，雷明军慢慢冷静下来了，说：“你不用委屈，我自然会查！”
    “赶紧去查，现在就去查！我跟你一起去查！我这一天天的，都过得什么日子？”
    林静说着眼圈突然红了，硕大晶莹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泫然欲滴。
    雷明军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更信了几分，长叹一声，重重地仰面倒在了床上。
    好一会儿，突然幽幽地说：“林静，我那么晚才结婚，挑来挑去选了你，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过一辈子的。我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别这么折磨我行吗？”
    他向来强势，鲜少有这么疲惫软弱的口气。
    林静心口一痛，也许在这个婚姻里，煎熬的不止她一个，她也有她的问题。
    “来，躺这儿！”
    雷明军拍了拍他身边的空位，是打算和好的架势。
    林静还没缓过劲儿，咬着下唇杵在那儿，没动。
    “我让你躺下！”
    雷明军不高兴了，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与此同时，挥舞了一下胳膊，刚好把床头柜的纸袋子打翻了。
    戏剧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们四只“瞳孔地震”的眼睛的注视下：薄如蝉翼的香艳黑纱内衣、皮质项圈、兔子耳朵，一件接一件从纸袋子里掉到了地毯上，跟电影里的慢镜头似的。
    9.咱们离婚吧
    房间里的空气非常沉重，凝固了一般，让人无法呼吸。
    “我再说一遍，把它们穿上！”
    雷明军一字一顿地说，眼尾猩红，脸色和语气却异常平静，反比暴怒时更可怕。
    “你听我说，这是王北羽......”
    林静急急跨过砸在她身上后散落一地的情趣内衣，试图走近他解释。
    雷明军看都不看她一眼，拿出手机，冷酷地说：“我数十个数，你不穿我就打给你妈、我爸妈，还有你单位的领导和同事，让他们过来一起听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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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你......”
    “十，九，八，......”
    雷明军慢条斯理但压迫感十足地数了起来，催命符似的。
    他不是在吓唬她，他真会这么做的。
    林静绝望地看着他，心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渊里，脸白得像纸一样。
    “三，二，......”
    “我穿，我穿！”
    林静妥协了，抓起地上的内衣和配饰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即便今天死在他手上，也好过明天臭名远扬，社会性死亡。
    她妈从小教育她，女孩子的名声比命还重要，她已经踩在了烂泥潭里，解释不清的。
    林静终于屈服了，雷明军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喜悦，巨大的耻辱和愤怒像一张毛毯，兜头兜脑地包裹着他，让他燥热刺痛，早就失去了理智。
    没一会儿，林静怯生生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房间的大灯关了，橙黄色壁灯的幽幽照射下，她白嫩的身体珠圆玉润，像白瓷被镀了一层釉质，胸前只被黑羽毛遮了两点，雪白的浑圆颤颤巍巍、呼之欲出，内裤是一条半透明的黑纱，脖子戴着皮质黑项圈，头上有两个长长的兔子耳朵，湿漉漉的长发还在往下滴水，晶莹的水珠滚到脖子，锁骨，胸...，一路往下，是纯欲和诱惑的结合体。
    他们玩得还挺花！
    雷明军靠在沙发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冷漠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林静哆哆嗦嗦地任他打量着，满心满眼的屈辱，他看到哪儿，那儿就像被毒针扎了一样。
    那是嫖客打量妓女的眼神。
    “可以了吗？”
    她咬着唇，含羞带耻地问。
    雷明军不说话，他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但林静知道他在看她，就像相亲初次相见时那样，不仅想用眼睛剥下她身上为数不多的衣服，还想剥下她的尊严，把她永远踩在脚下，肆意羞辱。
    她忍无可忍，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你们做过几次？”
    “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你发完疯了没有？”
    林静的血轰地冲向了头顶，愤怒地喊了起来，与此同时，冰冷的眼泪流了满脸。
    雷明军冷笑了一声。
    “咱们离婚吧！”
    林静心死如灰，终于说出了她早就想说的那句话。
    暗处的雷明军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鸷了。
    林静心里却有种末日来临前的疯狂和平静：很好，就这样吧，把这个世界全摧毁了吧！
    这场羞辱算是她欠他的。
    她刚往前走两步，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后面袭来，雷明军掐住她的腰，把她像小鸡一样扔到了床上。
    她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站在床头面无表情地脱衣服，一粒一粒地解衬衣的纽扣，又解皮带……。
    “你别乱来，你这是婚内强奸！”
    “去告我！”
    雷明军把灯一关，扑了上去。
    林静这才知道他以前对她有多手下留情，现在的他真的把她当妓女了，粗暴蛮横，花样百出。
    她的哭叫、拍打、求饶，只会让他更兴奋。骑在她身上大动时，他甚至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逼问她爽不爽，谁让她更爽。
    “没有人，除了你，没有任何人！”
    刚开始时林静还发誓求饶，后来红了眼，也发了狠，出其不意在他铁疙瘩似的胳膊上咬了一口，牙齿嵌进皮肉里，很快尝到了鲜血微咸的味道。
    雷明军摆脱不了，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受了刺激的他粗鲁地把她翻了个面，摆了个令人羞耻的姿势，挺身而入，一边折磨她一边骂她是个贱货淫妇，又讽刺她，说她平时太会装了，现在不叫得挺带劲儿的吗？又问在别的男人身下是不是也这样？
    林静被逼疯了，也破口大骂，说他不是人，是畜生，只会蛮干，说她从来没高潮过，以前全是装的，又说她太傻了，应该多试几个男人再嫁。
    她听她妈的话，守身如玉，跟他的时候还是处女，平生就他一个男人，也不过是这样的下场。
    那一刻，他们都撕下了这两年的相敬如宾和温情脉脉，成了最真实又最丑陋的自己。
    雷明军不和她对骂，他抓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用皮带绑上，用行动让她闭嘴。
    足足折腾到后半夜。
    终于，雷明军筋疲力尽地翻到一边，不动了。
    林静早就不叫喊了，脸上的泪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了，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像个破碎的木偶。
    片刻后，她爬了起来， 悉悉簌簌地穿衣服。
    “你去哪儿？”
    黑暗中，雷明军突然问。
    他并没有睡着。
    “明天上午八点，民政局见。”
    林静的声音木木的。
    “你可真幽默！”雷明军无比讽刺地说，紧接着啪嗒一声，黑暗中亮起了一星猩红，他点了根烟，喷出一团白烟后才慢条斯理地说，“过错方有什么资格先提离婚？”
    “那就法院见。”
    林静不和他废话，砰地把门甩上了。
    她逃也似地冲出酒店，冲到夜幕里，在空无一人的午夜街道上疾步快走，麻木机械，走了很远才知道害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路灯零散只亮了几盏，发着黯淡昏黄的光，是瞌睡人的眼。不远处的楼房树木隐在黑暗里，影子轮廓千奇百怪，像吃人的怪兽张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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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更可怕的是，有个路过的、拖着尼龙袋的流浪汉，不断地回头打量她。
    那眼神绝对不善。
    林静后颈的汗毛刷地竖起来了，快步跑了起来，往亮处跑。
    微凉的夜风拍着她的脸，生疼，道路两侧的灌木丛、路灯和楼房刷刷往后退，背后一直粘着一双浑浊邪恶的眼睛，仿佛某个噩梦的场景。
    终于看到一家亮着灯的二十四小时便利点，林静气喘吁吁地闯了了进去，收银台正在打瞌睡的小哥一激灵，问她想要什么。
    她嘴唇哆嗦着，话都不怎么会说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点了一份蛋糕，一杯热饮，坐在高凳上警惕地观察着外面。
    那流浪汉果然追过来了，在店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看她一直不出来，又消失了，但也可能埋伏在不远处的哪个地方。
    林静哆嗦着拿出手机，午夜三点四十，还有漫长的、心惊胆战的时间在等着她。
    她一刻都不想再等，飞速翻起了手机的通讯录，却悲哀地发现并没有一个可以半夜打过去的号码，直到看到王北羽的名字。
    她只犹豫了一瞬，立刻拨打过去了。
    电话嘟、嘟、嘟地响着，没人接。
    当她开始绝望时，有个含糊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啊？”
    “我，北羽，是我，林静！”
    她赶紧自报家门，说了这两句后突然说不下去了，鼻根酸酸的，嗓子被一团棉花堵住了。
    “谁？林静？！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那个姓程的靠不住？”
    王北羽的声音瞬间清醒了。
    林静流着泪摇头，突然想到她看不见，响亮地啜泣了一下，说：“见面再说好吗？我现在街上，迷路了。你，能不能麻烦你来接我一趟，我知道这很冒昧、很不合适，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很害怕。”
    电话那边沉默了。
    林静刚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王北羽开口了，说：“位置发过来。”
    10.损友
    没一会儿，一辆拉风的红色跑车轰隆而至，稳稳地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了王北羽的脸。
    笔挺的鼻子上架着硕大的太阳镜，烈焰红唇，酷酷地对着林静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林静被她的出场方式震住，在便利店小哥惊讶的注视下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轰一声，安全带还没完全系好，跑车又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
    林静下意识地抓紧门把手，问：“大半夜的戴这眼镜能看清路吗？”
    又说：“你不会还专门化了个妆吧？”
    “不化妆怎么出门？那不跟没穿衣服上街一样吗？”
    王北羽不屑地说。
    林静觉得自己被影射了，立刻闭嘴。
    跑车一路飞驰，很快开回了王北羽住的地方。
    那是个著名的高档小区，就在市中心，寸土寸金，连林静这种不问世事的人都听过一耳朵。
    车停在车库里，两人直接坐电梯上楼。
    刚进门林静就被绊了一下，定睛一看，鞋柜附近乱七八糟堆了好几个快递。
    王北羽扒拉半天没找到拖鞋，扔给她一双一次性的，自己一路往里面走一路开灯。
    房间瞬间辉煌雪亮，林静打量了一圈。
    房子不大，是个二居室，格局却特别好，装修也看得出来费了功夫，低奢中透着文艺气息，只是没怎么收拾，看上去乱糟糟的。
    “钟点工阿姨生病了，只能先凑合两天。”
    王北羽难得解释了下。
    边说边摘下太阳镜，又脱那件朋克风的酷帅长皮衣，里面竟套了条珠光灰的真丝睡裙。
    林静突然明白她为啥大晚上戴太阳镜了，除了口红外她一点妆都没化，此刻正睡眼朦胧，呵欠连天。
    她不由地心生愧疚，大半夜的，太折腾人家了。
    王北羽把她领到次卧，推开门，说：“客房很久没人住了，衣柜里有干净的四件套，你自己换吧，我去睡了！”
    说着又掩住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次卧不大，床上罩了个防尘罩，还算干净，除了飘窗和角落里堆得像山一样快递包裹和纸箱。
    “这都是你买的，怎么连拆都没拆？”
    林静忍不住问。
    “忙呗！本来想找个整理师来帮我拆箱归类收拾一下，一直没顾上。”
    “网购最大的乐趣不是拆箱那一刻吗？”
    林静不懂。
    “不，对我来说是付钱那一刻。行了，你收拾吧，我也要去睡了，明天上午还得赶飞机。”
    “啊？”林静更不好意思了，“太对不住了，我不知道你明天要出差。”
    王北羽摆摆手，说：“不说这个！”
    转身就要走。
    “你不问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静忍不住追了一句。
    她想象中的场景不是这样的。
    王北羽答应来接她时，她感动得热泪盈眶。等待的那十几分钟，她把她俩小时候一起过家家，手牵手上幼儿园的情谊挖出来，重温了好几遍。
    在她的想象中，俩人一见面就应该热泪盈眶地紧抱在一起，然后挤在一张床上，互诉衷肠到天亮才对。
    没想到王北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路上且不说了，回家到现在都没提那一茬儿，就这么轻描淡写划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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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你人不是好好的吗？至于其它的， 那是你的隐私，你不提我怎么问？”
    王北羽摊手。
    “你就一点不好奇？”
    “有啥好奇的？男女之间，来来往往不就那么点破事？姓程的不合你的心意，换下一个就是了。”
    “我今天晚上不是和程琛在一起，他把我送到酒店就走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林静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王北羽却被扫射到了，嘴角微微抽了抽，似笑非笑：“瞧你这话说的，就差指着我的鼻尖骂了？”
    “我不是那意思！”
    林静一听急了，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说我自己，毕竟没离婚……”
    王北羽顿时觉得自己有欺负人的嫌疑，说：“无所谓，人各有志，我回去睡了！”
    “你，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半夜跑到大街上吗？”
    林静不甘心。
    她澎湃的痛苦和倾诉欲跟滔滔江水似的，就这么刹住了？！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姓程的不是走了吗？那你这是唱哪一出？”
    “他走了，雷明军，我老公来了，我们进酒店房间时被他一个兄弟看到，他来捉奸了。”
    林静羞耻又苦涩地说。
    “这么精彩？”
    王北羽眼睛噌地亮了，一把扯下床上的防尘罩，拍拍床边，说：“坐坐，不着急，慢慢说，后来怎么样？”
    连声音都瞬间精神多了。
    林静对她的八卦一阵无语，但狂风暴雨地折腾了一晚上，她急需一个情绪的出口，也就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她缓缓坐下了，把雷明军上门捉奸，程琛落下手机回来取，两人面对面碰上的事讲了一遍。
    “天，这么精彩？！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打起来没有？”
    王北羽索性盘腿坐在了床上，这下她是彻底不瞌睡了。
    林静摇头，说亏得程琛机灵，转身走了，后面她和盘托出，几乎化解了雷明军的疑心。
    “然后呢？”
    王北羽听不到自己想听的，追问。
    林静叹了口气，幽怨地看着她，说：“这事说起来，还得怪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北羽差点从床上蹦起。
    “准确地说，和你送我的情趣内衣有关。本来都没事了，雷明军突然看到情趣了，非常生气。我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太可怕了，有一瞬我觉得他能把我杀了。”
    说到这里，林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你给他解释啊！”
    “没法解释，那种情况，真的是百口莫辩。”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成这样了。”
    林静伸出双手让她看她的手腕，上浮着几圈鲜红的皮带勒印，又抬起脖子，一轮掐痕触目惊心。
    “操！他打你？下手这么狠？！”
    王北羽这次是真蹦起来了，反应异常激烈。
    林静原本已压制住的痛苦和委屈一触即发，泪水刷就流出来。
    “不，”她一把拉低裙子的领口，露出胸前的青黑淤痕，“他没打我，他强奸了我。”
    又一字一顿，“像对待妓女那样！”
    “畜生！”
    王北羽义愤填膺，拿起手机，说，“报警吧！”
    “不，我不报警，我丢不起那人，我要离婚。”
    林静小声但坚决地说。
    “他同意吗？”
    “不同意我也要离，我已经做好了打官司的准备了。”
    “嗯，离！我支持你！但你得有心理准备，别的不说，你妈那一关就难过。”
    “我知道，我准备先不告诉她，离了再给她说。”
    林静考虑过这个问题。
    说完这句话，两人一阵沉默，她们心里都清楚，以刘慧英强势的性格，前面必然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王北羽心情非常复杂。
    昨天她真不该多事，不该随手送林静情趣内衣，更不该管闲事。单看这些，都是小事，仿佛只是蝴蝶忽闪了一下翅膀，没想到引起了连锁反应，瞬间就把林静的生活击成了碎末。
    林静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说：“刚才我开玩笑的，你别多想。其实有没有你都一样，顶多再多撑几天，最后我还是会走上这条路，倒不如这样来得痛快，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她这样坚强和豁达，倒让王北羽大出意料。
    她不习惯说软话，心中虽然流淌着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一句：“我真的去睡了，不然明天真赶不上飞机了。”
    “嗯嗯，快去休息。”
    林静略微收拾了一番，也躺在了床上。
    这个房间装了浪漫的星光顶，关灯后，黄色的星星和皎洁的月亮微微发着光亮，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天快亮了，外面的天光已不知不觉变成了淡青色，不管怎么样，明天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林静的困意突然上来了，捂嘴打了个呵欠，脸往柔软的枕头上一偎，沉沉睡去了。
    临睡还在模模糊糊地想，王北羽真会享受生活，连客房的枕头都是最贵的杜勒米亚枕，她在商场见过，打完折还要四千五。
    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高悬，红光满室。
    林静忽然惊醒，先去摸手机，已经九点半了，好在企业微信上，领导已经批假了。
    林静松了一口气，推门出去，发现王北羽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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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看得出来她出门非常仓促，真丝睡裙胡乱扔在松软的皮沙发上，拖鞋被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离老远。
    林静有轻微的洁癖，还有些强迫症，情不自禁地弯腰帮她收拾起来，收拾收拾着突然看到圆几上压着一张纸条和门禁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我大概出去一周，你就住这里吧，还可以帮我浇浇花养养seven，哦，对了，seven是我的宠物猫。”
    下面潦草地写了一串数字，是开门密码。
    都过这么多年了，她的字还写得那么丑，跟小孩子写的一样。
    林静一边在心里吐槽她，一边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已经下决心再也不哭了，眼泪怎么又来了？
    11.如果我问心有愧呢？
    第二天，林静照常去上班，换完工装一出来就看到了程琛。
    他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她，眼中全是担心和关切。
    她心中一暖，这两天他一定也很难熬吧？
    碰上这么狗血的事，丢了手机，还联系不到她……。
    林静没说话，先把他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还好吗？”
    程琛的关注并不在手机上，随手接过去，眼睛一直跟着她的脸。
    “嗯，好。”
    陆续有同事换好衣服从后面出来，林静只潦草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走开了。
    程琛知道她不好。
    她老公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然也不会追到酒店，又和他正面撞上……，是个男人都没法忍，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刚才她虽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脸色却明显不对，衬衣袖子一直拉到手背，脖子还系条小方巾，十有八九被打了。
    程琛在脑子里默默想了下林静老公高大健硕的模样，又对比了一下纤弱的她，轻轻叹了口气，能活着走出那个房间已经是奇迹了。
    她居然还记得把他的手机带出来，居然休息一天就来上班，还能微笑着说没事，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林静强撑而已。
    她昨天打电话咨询了律师，对方知道她净身出户也要离，建议她最好走协议离婚，流程更快也更利索。
    怎么协议？林静一想到雷明军那张暴怒的脸心就直突突。
    律师听出了她的情绪，劝她不要急于做决定，冷静下来再说。
    林静不觉得自己还需要冷静。她自小都极能隐忍，但一旦被触碰底线，翻脸就是翻脸，没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妈刘慧英就曾给她二姨诉苦，说个个都说她性子好，没人知道她犟起来多气人。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刘慧英后来调整了对她的作战方针，不再一味硬刚，必要时卖惨苦肉计一起上，软硬兼施，拿王北羽的话来说，pua她相当有一套。
    真要离婚，她妈这一关肯定要比雷明军、高丽娟更难过。
    关关难过关关过，林静不打算退缩。
    好不容易撑到中午一点，刘姐吃完饭回来和林静换班，催她赶紧去吃。
    林静其实并不饿，这两天怕把自己饿死才多少吃一点，但杵这里更心烦，还得应对别人的疑惑或关心，便顺手推舟应下了。
    不想一出图书馆大门，就看到了程琛。
    他背对着她，安静地目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乌黑柔软的头发被风温柔地摆弄出各种形状，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像副画一样。
    等她吗？
    林静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
    程琛已经听到了动静，回头看到是她，忽地笑了，薄唇轻勾，眉眼舒展，如春风拂面，说：“你来了。”
    真的在等她。
    林静受宠若惊，她有什么资格让人等？尤其是让程琛等？
    两人一起去吃饭，去了一家潮汕砂锅粥铺，可能过了饭点了，人不多。
    这家店虽然铺面不大，但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是老字号，光佐粥的小菜就上了二十来份，然后是招牌海鲜粥。老板特意过来介绍，说粥是加了肉骨汤文火现熬出来的。
    林静拿汤匙轻轻一搅，果然好粥。
    米粒黏稠，却又颗颗完整，里面还有鲜虾，带着黄膏的扇贝，圆圆的鳐柱，花生米、姜丝，香菜末……，一应俱全。
    她尝了一口，鲜香绵滑，忍不住又连喝了好几口，对程琛赞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在这里上了好几年班，居然不知道。”
    “喜欢就多吃点，”程琛又端详她一番，“才两天不见，看上去就瘦了些。”
    瘦了吗？林静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庞，强笑道：“真瘦了才好，省得减肥了。”
    “你又不胖！”程琛善解人意，接话接得飞快，“女孩子还是有一点肉比较好。”
    “瘦了有气质，你看那些超模。”
    林静说着，眼前浮现出王北羽的模样，薄得跟纸片人一样。
    程琛却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觉得，我就喜欢肉点的女孩子！”
    林静怀疑自己被撩了，却没有证据，不好接话，低头捡粥里的花生米吃。
    程琛便找了别的话题来聊，她时不时也应一声，倒也不冷场。
    但两人心里都知道，不过是无意义的礼貌社交而已。
    终于，当空气莫名安静了一瞬后，程琛突然直奔主题，语气也明显严肃起来，说：“那天晚上，你老公，……真的没事吗？”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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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林静回答得飞快。
    她的苦可以滔滔不绝诉给王北羽，面对他却一个字都不想提。
    “那这是什么？”
    程琛忽然抓起她的手腕，疼得她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袖口往上走了一些，露出了手腕的勒痕，已经由鲜红变成淤青，衬着她白皙的肌肤，依旧触目惊心。
    林静猝不及防，身体都僵了，呆呆地和他对视着，雾蒙蒙的眼底突然泛出一层水汽。
    程琛眼睁睁地看那水汽慢慢凝聚，凝聚成一颗硕大的眼泪，顺着右脸颊无声地滚了下去，心像被烛油烫了一下似的。
    “都过去了。”
    林静抽回自己的手，云淡风轻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下一秒却突然拿起纸巾捂住了眼睛。
    她不该这么失态的，只是经不住他那样一看，久违的、痛惜爱怜的眼神。
    “对不起，”程琛声音低沉温柔，“我不该一直追问。但这样肯定不行，要不，我和他去谈谈。”
    “不要！千万别！”
    林静反应激烈，猛地抬起了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愈发楚楚可怜。
    程琛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模样谁顶得住？刚才连他都恨不得替她去冲锋陷阵了。
    “不要节外生枝了，就让这事这么过去吧！”
    林静放缓语气又说了一遍，既是说给他，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其实她大可说她已经准备离婚了，但出于一种奇妙的心理，这话还是咽下去了。
    那么干净美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卷进她那些不堪的破事里呢？
    “好险，其实我只是出于礼貌让一下，真让我去，我还有点害怕呢！”
    程琛换了个调侃的语气，明显想缓解气氛。
    林静眼里还有泪，但还是捧场地笑了下。
    “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怕打起来？”
    “不，是因为我~问心有愧！”
    程琛突然收起调侃，盯着她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
    林静震住了，石化了一样看着他，愣怔一会儿后忽地站起身，生硬地说：“我去结账！”
    不等他有反应就急急往收银台走，慌乱中被旁边的椅子绊了下，绊得不轻，弯腰摸着腿雪雪呼疼。
    程琛赶紧扶住她，好气又好笑，说：“急什么，我刚去卫生间时已经付了，下次你来。”
    回去的时候林静没和程琛一起，说自己还要办点事，让他先走了。
    她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不想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同事的视线里。程琛对她越来越不遮掩的关注已经让她们开始拿他俩开玩笑了。
    此时的她如履薄冰、草木皆兵，哪还经得起这样的玩笑？
    事实证明她这个决定是英明的。
    一回到阅览室，办公桌后的刘姐就冲她促狭地笑，说：“怎么吃饭吃了这么久，猜猜谁来找你了？”
    “谁？”
    林静被她问得有些心虚。
    “喏，哪边？”
    刘姐往阅览区的西北角一指。
    林静还没看清来人，脑袋先轰地一响。
    是雷明军。
    他正大刀阔斧地坐在书桌旁，胡乱翻着一本他一辈子都看不懂的书，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今天的他难得斯文了一把，穿了白衬衣黑长裤，还特意刮了胡子，刮得下巴铁青，越发显得下颌线冷硬锋利。
    他很快感觉到她的注视，朝她扬手示意，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静心跳如乱鼓，下意识先四处找程琛。
    谢天谢地，他还没回来。
    12.她来真的
    雷明军站起身，突然又弯腰，从旁边椅子上拿起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朝林静徐徐走来。
    “天，你老公好浪漫啊！你俩咋还跟热恋那会儿似的？！”
    旁边的刘姐亲呢地用肩膀撞了林静一下，捂嘴低呼，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林静头皮都麻了，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勉强提起嘴角僵笑了一下。
    等雷明军一走近，木木地说：“出去说。”
    转身就走。
    雷明军不以为忤，把玫瑰往她办公桌上一放，跟着出去了。
    林静把他领到图书馆外的偏僻处，劈头就说：“这是我上班的地方！”
    “知道，这不是在家里等不到你吗？”
    雷明军无视她的愤怒，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会回去了！我已经找好律师了，但最好还是好聚好散，我可以净身出户。”
    林静索性摊牌。
    雷明军一怔，说：“别闹！那天的事是我的不对，我误会了，我今天来就是专门给你道歉的。”
    误会？林静神经质地笑了下，“现在又成误会了？
    真是翻手是云覆手是雨。
    “你走后我从地上捡到一张名片，就是你说的王北羽，...昨天我给她打过去了。”
    雷明军有些艰难地说，显然还不习惯做低伏小。
    “打给她？”林静非常意外，随后嘴角一抽，幸灾乐祸地说，“没听到什么好话吧？？”
    这话简直问到了雷明军心坎上，他苦笑，说：“你怎么会有那样的朋友？荤素不忌，嘴跟刀子似的。”
    王北羽得知他的身份和来意后足足骂了他二十分钟，骂人的词花样百出，都不带重复的。
    可越这样他越舒坦，那说明林静真没事，不然她没这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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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该！”
    林静解恨， 然后又冷不防问，“酒店监控也查了吧？”
    “查了。”
    雷明军摸摸鼻子，大概知道自己小家子气了，有些讪讪的。
    又去拉她的手，诚恳地说，“是我的错，错大了，你消消气，怎么罚我都行。”
    “别碰我！”
    林静像被烫了一样，猛地甩开他，声音也不由地尖利起来，那晚的恐惧依旧乌云一般笼着她。
    “不碰不碰！”
    雷明军非常配合，半举双手表示清白，“别激动，我都听你的，以后都听你的。”
    “没以后！雷明军，我说离婚不是赌气，咱们不合适，从刚开始就不合适，别耽误彼此的时间了。”
    林静语气坚决，眼神冷静。
    “怎么就不合适了？之前咱不都挺好的吗？”
    这话似乎戳到雷明军肺管子上了，他明显来情绪了，声音都粗了起来。
    “好？只有你一人好！好笑不，雷明军，结婚两年了，你连这一点都没意识到。”
    林静忍不住语带讽刺。
    “说来说去不就是我妈来了吗？这样，我找人把小房子收拾一下，让她搬出去。”
    雷明军还是没抓到重点。
    “没必要。你之前说的对，她是你妈，投奔你来了，你不能寒她的心。”
    “那你到底要怎样？”
    雷明军逐渐暴躁起来了，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离婚吧！我是说真的，你也认真考虑一下。”
    林静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雷明军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猛地一沉，她不会来真的吧？
    第二天，林静一鼓作气，趁他们母子俩不在，找了个时间把自己的东西全打包搬走了。
    雷明军一到家就觉得不对，转了一圈，回到卧室猛地拉开衣柜，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一半；再看梳妆台，林静的护肤品化妆品全都不见了；拉开她常用的抽屉，也清空了，只有她那枚婚戒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光芒。
    雷明军整个人都不好了。
    高丽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呆住了。
    她以为林静是在为婆媳吵架的事赌气，气得直抖，说：“好，走得好，这一走永远都别想再踏咱家的门，我马上就叫人来换锁！”
    “您就别添乱了！把我俩搅散了您能得什么好？！”
    雷明军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闻言愤怒地喊了起来，跟头受伤的狮子似的。
    高丽娟吓了一大跳，她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弯弯曲曲，跟蚯蚓似的。
    “离婚？她舍得？放心，她舍得她妈也舍不得！离就离，离了妈再给你找个好的，配得上你的！”
    她气势汹汹地说，却明显色厉内荏了。
    雷明军懒得搭理她，嘭地摔上大门出去了。
    这一出去就一晚上没回来，也不接高丽娟的电话。
    第二天凌晨两个小兄弟把他架了回来，醉得跟一滩泥似的，说非要喝，谁都拦不住
    气得高丽娟恨不得锤他几拳，为那么个女人，值得吗？
    林静看见雷明军送那束玫瑰就浑身不自在，丢掉又怕惹闲话，给大伙儿每人几支分了。
    在她们这种清水衙门，这已经是顶大的消新闻了。
    没多久，人人都知道林静老公会来事，玫瑰都送到单位了，消息甚至传到了程琛的耳朵里。
    “和好了？”
    他瞅着左右没人，找个机会问林静。
    “什么？”林静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突然懂了，说，“没！别听她们瞎说。”
    “太好了！吓我一跳！”
    程琛轻抚胸口，夸张地说，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波光粼粼。
    “你胆子没这么小吧？”
    林静轻俏地横他一眼。
    做了离婚的决定后，她像搬走了压在心口的千斤大石，整个人都轻松了，也不知不觉活泼起来。
    程琛愣了下，他已经习惯了她被逗后的慌乱和娇羞，甚至有点犯贱地上瘾了，没想到她今天竟出其不意。
    好在他道行更深，马上正色道：“我怕你心软，不都说吗？家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仿佛刚才那句话的暧昧完全是林静自己多心。
    林静顿了下，认真地说：“他没家暴，他不是那种人。”
    即便要离婚了，她也得实事求是。
    雷明军虽一身毛病，但也有他的好处，要不是高丽娟横插一杠，以她的个性，还能再忍几年。
    这...，程琛眼睛微眯，有些糊涂了，她到底什么意思？
    “你好，这本书机器借不上。”
    恰好此时，有人拿了本书过来求助。
    “我帮您看看二维码。”
    林静赶紧接了过来，忙了起来。
    这一忙就停不下来了，等她想起来时，程琛已经走开了。
    林静回味起刚才的对话，还有他最后有些古怪的神色，心里懊悔：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吧？
    可惜没机会解释了，程琛可能今天有事，已经提前走了，倒让她有些怅然若失。
    林静拿起刚才倒扣在办公桌上的书，想继续打发时间，突然发现下面压着两管药。
    仔细一看，都是活血散瘀的，心中百感交集。
    难为他这么有心。
    她拿起手机，给程琛发了条感谢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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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程琛没回。
    林静惦记着这事，一下午拿起手机看了好几次，一直没回。
    不仅如此，连着两天，程琛都没来图书馆。
    以前他偶尔也会这样，但那时候林静还没这么上心。那时候她只把他当一幅画，敬而远之地欣赏；现在却有些不安，脑子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各种猜测一起乱转。
    其实大可打个电话过去，一了百了，但她不觉得自己有这个立场。
    普通朋友也可以打电话问候的，偏她没那么坦荡。
    第三天，程琛依旧没有来，来了一个她做梦都没想到的人——高丽娟。
    13.我不想像你那样
    那天林静加了会儿班，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经暗了。
    天边乌金西坠，留了一抹绯红的晚霞；街上灯火阑珊，车水马龙，每个人都在急匆匆地赶路，前面都有一个家、一个目的地在等着他们。
    林静轻轻叹气，她没有。
    此刻的她仿佛海面上随波晃荡的小船，虽然摆脱了锚的束缚，却不知该驶往何处。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同事们基本都走光了，偌大空旷的场地只三三两两停着几辆车，能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响。
    林静有些心慌，急急摁了摁车钥匙，正准备拉车门，有个人突然从暗处蹿了出来，吓得她惊呼一声，手上的钥匙“啪嗒”一声掉地上了。
    来人急忙说：“是我！”
    林静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婆婆高丽娟。
    她依旧脂光艳粉地打扮着，艳丽中却有丝掩不住的憔悴。
    林静和她四目相对，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片刻的尴尬和沉默后，高丽娟先开口：“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为什么不接？”
    虽然努力克制，依然是咄咄逼人的口气。
    林静缓过神，淡淡地说：“我和您没什么好说的。”
    她疯狂地给她打了两天电话了。
    高丽娟：“你别糊涂！像我家明军这条件，离了婚也吃香着呢，黄花大闺女随便挑。你到底是女的，这方面吃亏些，会被人家说是二手货的，行情只会越来越差。”
    真会劝人！
    林静一阵心塞，拉开车门上去，说：“管好您儿子就行，我就不劳您费心了。行情差就差，我又不是非要再找。”
    “不再找了？你敢发誓？”
    高丽娟两只眼睛电灯泡似地炯炯盯着她。
    林静差点被她气笑：“我为什么要发誓？我是离婚，不是丧偶，丧偶法律也没规定必须守三年！”
    “你……。”
    高丽娟拿捏她惯了，一直当她是个糯米团子，没想到她嘴巴这么利，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气愤地说，“你竟然咒明军？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我没咒他，也不想和你吵架，你走吧！”
    林静突然感觉到疲倦，都要离婚了，还和她置什么气？
    “不不不！等一下！”
    高丽娟不依不饶地拦她。
    “干什么？！”
    林静不耐烦地叫了起来。
    “别着急走，听我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一句话，就一句！”
    高丽娟快把她的包拽下来了。
    “行行行，您说！说呀！”
    林静没办法，只好妥协。
    高丽娟又不说了，脸涨得通红，跟猪肝一样，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蹦出一句话：“要是因为我的话，我道歉好了！”
    林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双眼看着她。
    高丽娟面上露出屈辱的表情，忍气吞声地说：“是，我一直没看上你，但架不住明军鬼迷心窍。你东西一搬走，他就跟没魂了似的，天天在外面喝酒，往死里折腾自己，话都懒待和我说一句了。我思来想去，不能做这个千古罪人。既然是事情由我起的，那还就由我来了断。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别把气撒他身上。”
    林静一愣，她居然还是个心疼孩子的，旋即又硬了心肠，说：“你想多了，我们之间有自己的问题，并不全是因为你，那天的事只是个导火索。”
    高丽娟听着似乎有话缝儿，堆起笑脸说：“你不用安慰我，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前一阵我确实过分了，遇到点事，疯了似的，说话做事都管不住自己……”
    “我真的要走了。”
    林静不接她的话茬儿，坐上车，伸手要关车门。
    “等等！”
    高丽娟一把抓住她的车门，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脸红一阵白一阵，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下定了决心，艰难地说：“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明军他爸一把年纪了还老不羞，在外面搞大了别的女人的肚子，不仅不知错，还想把我踢到一边。这些天，明军也跟着焦头烂额，想了很多办法才让老头子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就是因为这个，我俩才都有些急躁，你理解一下。放心，问题已经解决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越说越流畅，也越来越恳切。
    林静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着她跋扈惯了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屈辱和凄楚，不禁心下一软，轻声说：”这样的男人，为啥非要留住他呢？”
    高丽娟苦笑：“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双翅膀早就被剪断了。离了他，我能去哪里，还能干点什么？只能咬碎了一口牙往肚子里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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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林静很受触动，又觉得讽刺，俩人婆媳斗法了这么久，居然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时刻掏心掏肺起来了。
    高丽娟看她不说话，心中升起了希冀，眼巴巴地看着她。
    熟悉得窒息感又来了，林静觉得她眼中的期待如同西游记里金钵发出的的万丈光芒，压得她一小再小，恨不得直接缩到地下面去。
    她咬了咬嘴唇，说：“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我俩离婚真不是因为您。”
    “你怎么这么固执？”
    高丽娟万没想到会等来她这么一句，明显急躁起来。
    “因为我不想像您这样，被剪断了翅膀再后悔。对不起，我可能不应该这么说，但既然您有类似的经历，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林静先是脱口而出，马上觉得不对，赶紧道歉。
    “你怎么能和我比？明军她爸能和明军比吗？明军就差没把你当姑奶奶供起来了！其实我一直都没搞明白，你到底哪儿好了，长得也就那样！”
    高丽娟气急败坏。
    林静好气又好笑，雷明军把她供起来？她们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吗？怪不得她天天看自己不顺眼，原来还有女性隐秘的嫉妒在作祟。
    “你松手吧，我真的要走了。”
    她一句话都不想和她再说了。
    高丽娟也来脾气了，嘭地把车门给她摔上，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说：“我仁至义尽了，没想到你这么不知好歹，以后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千万别来求我！”
    说完，下巴一抬，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了。
    林静一阵无语，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瞬间的心软，忽然想起刘慧英以前教导她的话：世间总有那么一种人：得势时有多不可一世、多嚣张，失势时就会多卑躬屈膝、多可怜，千万不要轻易对他们心软。
    这不，现世报了吧？
    她扭动车钥匙，偏偏今天好像水逆，只听到发动机嗡嗡作响，车却纹丝不动。
    太背了！
    林静忍不住拍了一下方向盘，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怎么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心情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愣怔间，有人敲车窗，林静以为高丽娟去而复返，满脸戒备地抬头，谁知看到一张英俊的、眉眼含笑的脸。
    竟是消失了三天的程琛。
    林静心里有根弦悄悄被人拨了一下，痒痒的，又莫名有些委屈，直不楞登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在这里怎么能碰到你？”
    程琛依旧笑得满面春风。
    林静脸一热，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有一会儿是多大一会儿？
    林静悄悄觑他脸上的表情，想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程琛坦荡荡，从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说：“是不是车坏了？我帮你看看？”
    “你还会修车？”
    林静很惊讶。
    “你也忒小看我了。”
    程琛说着，从他车的后备箱里取了个工具箱过来，先把衬衣袖子卷起来，又慢慢戴上一双白色的线手套，很专业的样子。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林静用手电帮程琛照着亮，看着他灵活里在车底钻来钻去，心里突然有种强烈又异样的感觉：这就是她少女时代对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的想象，也是她对爱情和婚姻幸福场景的憧憬。
    成年后，这些向往和憧憬慢慢破碎，一片片逐渐剥落，偶尔想起来只会觉得自己天真好笑，怎么能把童话当成真的？
    可原来，现实生活里，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甚至比童话还戏剧化还美好，美好得她心窝处微微发疼。
    胡思乱想间，程琛已经从车底下爬出来了，冲她微微一笑，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好消息！”
    林静不假思索地说。
    “车问题不大，已经修好了。”
    “真的？太棒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林静原本并没对他抱什么期望，闻言十分惊喜，突然又想起来，问，“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了，我一时没忍住给你修好了，失去了护送美女回家的机会。”
    程琛故意叹气，很惋惜的样子。
    林静被逗笑了，刚才的低落一扫而空，说：“我可不敢自称美女。”
    “这件事你没发言权。”
    程琛逗她。
    林静抿嘴一笑，不置可否，心里提醒自己千万别傻乐，他惯会这样似有若无地撩她开心，可不高兴时，说消失就消失，一个招呼都不待打的。
    眼睛却关注着他的举动，看他用手背擦额头上的汗，赶紧递了张纸巾，说：“用这个！”
    又指挥他，“这里，往左边一点，沾上机油了。”
    看他手忙脚乱还是擦不到地方，一着急，忍不住自己上手了，说：“还是别动了，我来！就在靠眉毛这边，马上好。”
    程琛就真的乖乖不动了，像僵在原地一样，等她快擦好时，突然来了一句：“你要离婚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14.那你等我
    林静的动作立刻凝固了。
    她突然发现他俩离得很近，近到她能看到程琛睫毛的微颤，近到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她。
    程琛没有。
    他一直是他们这场暧昧游戏里的掌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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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静慢慢站正了，语气平平，似乎一点波澜都没起。
    “早告诉我的话，我就不用受那些罪了。”
    程琛似有若无地叹气，仿佛一肚子熬煎。
    “受什么罪？”
    林静追问，黑亮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充满孩子气，仿佛真的好奇。
    这演技！
    程琛猛一颤栗，兴奋起来了，是棋逢对手、久逢良将的亢奋。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他眯起眼睛，笑出了风流倜傥。
    林静摇头。
    “早知道我就不用那么管着自己了！比如这两天……，你就不好奇我这两天为什么没来吗？”
    程琛突然朝林静逼近了一步，眼神陡变，炙热又危险，充满了侵略性。
    孤男寡女，空无一人的夜晚停车场，很容易发生点什么。
    他不介意，甚至还有隐隐的渴望。
    林静却怂了，迅速往后撤了一步，刚才的好整以暇也出现了裂痕。
    她躲着他的眼睛，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脸颊上却有一抹来不及消散的红晕。
    刚才的反击，似乎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勇气。
    也不过如此。
    程琛轻勾薄唇，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
    林静很快又抬起了头，仿佛瞬间就调整好了心情，说：“我还一直没问过你，你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总来图书馆？”
    “我？做纳米材料的，业余在国外读了个博士，工作太忙，拖了很久都没毕业，今年是最后期限了，必须得把博士论文赶出来。”
    程琛回答得自然又熟练。
    这番话在他心底打了无数次腹稿了。
    林静点头，没一丝疑心。
    突然又问：“你结婚了吗？”
    “没有！”
    程琛猝不及防，回答得飞快，连俏皮话都忘说了。
    “女朋友呢？”
    “分了，嗐，都一年多了。”
    “为什么？”
    “怎么了你，查我户口啊？”
    程琛求饶地笑，明显招架不住了。
    “你还没回答我。”
    林静今天格外固执。
    “她看上别人了呗，...过年那会儿就结婚了。”
    程琛眼神一黯，语气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林静又点点头。
    程琛刚松口气，她突然又秃头秃脑地来了一句：“那你等等我！”
    什么？
    程琛眼睛忽地睁大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等我，等我离婚了，清清白白了，再和我说那些俏皮话。”
    林静直直看着他，神情语气都前所未有地认真。
    程琛被她的直球打懵了，他曾成功化解过形形色色的危机，有些处理方法堪称教科书，却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准备了一百种和她调情的方法，没想到她另辟蹊径，把自己的爱恋、心事、尊严和脆弱明晃晃摊给他看，以一种勇敢羞涩，但又直击人心的方式。
    “好。”
    程琛只能干巴巴地说，前所未有地狼狈。
    好在林静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她正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两个手心里都是汗。
    她继续说：“刚才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要离婚，现在我回答你。因为我不想你因为这事有负担，或，”
    她顿了下，“得意。那是我和他的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琛点头，只能点头，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他的节奏已经被打乱了。
    幸亏林静的话也说完了，可能怕尴尬，不等他反应就开车走了。
    她走了很久程琛还没回过味，坐在车上发了半天呆。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打开车上的一个夹层，从里面抽出几张纸。
    最上面那张赫然写着，林静，28岁，a市人，自小丧父......。
    这资料他前前后后看过好几遍了，几乎会背了，这会儿又认真翻了一遍，心中疑惑丛生，刚好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他接通电话，第一句话就是：“我正想打过去，林静的资料没弄错吧？”
    “当然，怎么了？”
    “她本人似乎和资料上有出入。”
    “废话，没出入我能派你去？你不会到现在还没一点进展吧……”
    对方似乎情绪不佳，语气很呛，且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程琛习以为常了，把手机放得老远，往嘴里扔了一支烟，点着猛吸了几口，等对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把手机拿回来，慢悠悠地说：“她马上就要和她老公离婚了。”
    对方立刻戛然而止。
    静默了片刻后，语调突然和缓起来，说：“我没看错，你还是有点本事的！”
    “谢谢。”
    程琛说，气定神闲，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也不心虚。
    不管林静到底为什么离婚，这一笔都必须记到他的功劳簿上。
    “第二笔款马上转给你，这次别让我等太久。”
    “我尽量。”
    程琛含糊道。
    “不是尽量，是一定！”
    对方又开始激动了。
    程琛一伸手，把电话挂了。
    他往座位后背一靠，吞云吐雾地吸完了剩下的那半支烟，与此同时，又在脑子里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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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香烟燃尽，烧到手了，程琛顺手在那几张纸上摁灭了烟屁股，刚好摁在林静的名字上，烧出了一个黑窟窿。
    他反应过来后，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有点怜花惜玉的痛感。
    王北羽回来了。
    开门时林静还沉浸在激荡的心情中，没留意，王北羽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回头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敷了张黑色的面膜，
    “瞧你这小胆儿。”
    王北羽扯下面膜，鄙夷地说。
    林静抚着胸口笑了下，说：“还以为你明天才回来，不是说七天吗？”
    王北羽叹气，说：“走的那天也算一天。万恶的资本家，别一天了，一个小时的便宜都不会让你占。”
    “这么严格啊？”林静换好鞋走了进来，说，“你不都是领导了吗？！”
    “什么领导？高级打工仔罢了！屎难吃，钱难赚，一群人虎视眈眈的，就等着我打盹儿捏我短呢！”
    王北羽似乎心情不好，牢骚满天飞。
    林静不懂，她的生活平淡如水，一日一万年，一万年也跟一天似的。
    “看来这趟出差不太顺利啊！”
    她慢慢走过去，也盘腿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试图缓解她的情绪。
    “谁说我这趟是出差？”
    “不是？”
    林静懵了。
    “不是，我是去找人。”
    “没找到？”
    林静忖度着她的表情，试探着问。
    “你怎么知道？草，又浪费了我七天年假！”
    王北羽说着说着突然来了情绪，抓起怀里的抱枕就砸了出去。
    喵呜，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seven受了惊，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跳到林静的膝盖上求安抚。
    15.她的秘密
    王北羽气坏了，冲猫发脾气，说：“你也是个有奶便是娘的，她才管你几天就和她这么亲了？！”
    “不怕，seven不怕，你妈咪今天心情不好。”
    林静不和她计较，一边帮seven顺毛一边安抚它。
    “谁心情不好了？”
    王北羽冷哼一声，但语气明显缓了下来。
    林静起身，把seven关进猫笼里，省得它再触霉头，回头问王北羽：“还没吃饭吧？我做个酸汤揪片，一起吃点吧？”
    王北羽摇头：“你别管我，我已经好几年都过午不食了。”
    “为什么呀？你已经够瘦了啊！”
    林静一边开冰箱，一边惊叹。
    “咱都这个年龄了，敢胖吗？略痴肥一点儿中年妇女相就出来了。”
    王北羽起身，对着她那面智能健身镜左顾右盼。
    “哪有？！说句你不爱听的，女大十八变，你可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林静抿嘴笑。
    王北羽也笑，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可不？我小时候，尤其三年级之前，就是个黑胖小子！皮肤黑不说，我妈为了省事，一直给我留男孩子头，为了把头发留长，四年级我就会自己扎头发了。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多羡慕你，你妈天天变着花样给你扎辫子，还有那么多漂亮的裙子。我到现在还记得你那件粉红色的公主裙，纱的，上面撒着奶油色的芝麻点，好几层大裙摆，眼馋死我了。岂止我，当时谁不羡慕你？！”
    “有吗？”林静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我都没啥印象了，你记性真好！”
    “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王北羽又愤愤起来。
    林静莞尔，真不是凡尔赛，她对小时候的印象都是她妈严厉管教她的场景，没想到还会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你那不叫黑，是健康的蜜糖色，现在多流行啊！”
    她纠正王北羽。
    王北羽也不谦虚，说：“别说，风水轮流转，现在是姐的天下了！”
    她皮肤到现在都还非常好，光洁紧绷，一个毛孔都看不到，化妆穿衣走欧美系路线，要多时髦就有多时髦。
    林静笑，手上也不停，在摘一把小青菜。
    王北羽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黄瓜，一边咬得咯嘣咯嘣响，一边走来走去看她做饭。
    林静洗完小青菜又处理西红柿，在开水里烫熟后，熟练地撕下外皮，剁成小块熬番茄汤底。
    王北羽冷眼看了一会儿，啧啧出声，说：“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干了？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还能为什么，婚姻呗，婚姻改变人啊！”
    林静半真半假地叹气。
    “早发现了，瞧你把我这屋收拾得，比家政阿姨都干净利索，还帮我省了一笔找整理师的费用。”
    王北羽一进门就发现了，家里不仅前所未有地窗明几净，林静还买了几个收纳箱，把她那些不知道堆了多久的快递整理出来了，分门别类，井井有条。
    那可是一项大工程。
    “这有什么？我还没感谢你收留我呢！对了，我还得住两天，正在看房子，有合适的马上就搬。”
    林静突然想起了正事。
    王北羽满不在意地“嗐”了一声，嫌她见外。
    抽油烟机打开了，油锅刺啦响了一声，配菜放进去了，是切得细细的木耳丝、黄花菜和竹笋，香味四溢。
    王北羽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看，抽抽鼻子，说：“你还吃得挺鲜！”
    “待会你也多少吃点，喝口热汤也行。”
    林静手脚不停。
    “不不不！我不吃！你少诱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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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王北羽一惊，头扭得跟拨浪鼓似地，为了表决心，又咔嚓咬了一大口黄瓜。
    十分钟后，她瞪着干净的碗底，惊恐地说：“天，我居然吃完了一！整！碗！碳！水！”
    “全是汤和菜，没几个面片，没事儿！”
    林静忍着笑安慰她，顺手把她手里的碗筷抽走拿去洗了。
    王北羽摸着胃在客厅走来走去，后悔不已，说：“明天绝对得把这一顿饿回来。”
    “到了明天再说，至少你现在享受了，吃饱后心情是不是好了点？”
    林静心细，还惦记着之前的事。
    王北羽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最后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为了奖励林静，王北羽开了一瓶自己珍藏的红酒。
    洗涮完后，两人坐在她的小露台上，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吹着习习凉风，聊天。
    “拉菲，2016年的，一个土豪朋友送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便宜你了。”
    王北羽一边开酒一边念叨。
    林静笑：“我不懂这些。”
    一口喝下去，眉头立刻皱起来了。
    “别跟喝饮料似的啊！要品，让红酒在你的口腔打个转， 和舌头、上腭和口腔表面充分接触，体会收敛感、刺痛感、还有酒体的厚重感。”
    王北羽手把手教她。
    林静又喝了一口，还是没体会到她说的妙处，但人逐渐有些飘飘然了，话也密了一些。
    “北羽，我问你一件事。”
    “说！”
    “单身的青年博士有可能看上一个平凡的已婚妇女吗？”
    林静的心事沉沉浮浮一晚上，还是没按住。
    “有！”
    王北羽回答得不假思索。
    “真的？没理由呀?”
    林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怎么没理由？找刺激呗！现在多的是渣男，专泡良家妇女，睡了之后把亲密视频分享到狼友群，以此为荣。”
    林静眼里的光亮又刺啦一声，被浇灭了。
    她猛喝了一口酒，幽幽地说：“就没可能是爱情？”
    “有，彗星撞地球的可能！”
    王北羽的舌头像淬毒了一样。
    “你真扫兴！”
    林静彻底蔫巴了。
    王北羽哈哈大笑，说：“哎呀，逗你的！放心，那个姓程的有点东西，不像那种下半身动物。”
    “我又没说是他。”
    林静有点不好意思，嘴硬。
    “而且，你也不是平凡的已婚妇女，你，”
    王北羽眯起眼打量她一番，说，“土归土，多少也有点姿色。有些男人就吃你这一套，自信点！”
    “可人家是博士，还没结婚......。”
    “他说他是博士就是博士？”
    “啊？”
    林静愣了下，她倒没怀疑过这一点。
    王北羽放缓声音教育林静，“别想那么多，即便他是为了找刺激也没事，你也可以拿他当乐子！放低期待，放平心态，说不定真成了。”
    林静似乎听进去了，端着酒杯慢慢小酌，眼睛眉梢不知不觉染上了春色。
    “我不想找乐子，也没打算一定有什么结果，脚下有路我就往下走，没路了再说，想多了其实都是在自找烦恼。”
    她说。
    “哎，这就对了！”
    王北羽乐了，和她响亮地碰了一下杯。
    林静突然发现了不对，嚷嚷起来：“不是，你怎么和我喝酒还耍心眼？酒呢？啥时候换成柠檬水了？你不是说睡前小酌美容养颜吗？”
    “我也想啊，但只能喝两小口。”
    王北羽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
    “为啥？”
    林静不懂。
    王北羽不说话，靠着椅背慢慢转手上的杯子，脸上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来了，神色变得讳深莫测。
    林静不知道怎么自己说错了什么，突然有点心慌，刚打算转移话题，王北羽开口了。
    她说：“我怀孕了。”
    16.狗男女
    “你说什么？”
    林静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王北羽把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秘密最难出口的是第一秒，后面就顺畅多了。
    林静不说话，像被雷劈了一样，眼睛都是直的。
    “你这啥反应？我又不是十八岁，怀个孕而已，多正常啊！”
    “喂，能不能别总这么老土？！”
    “别瞪着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怀孕的人是你呢！”
    ......
    王北羽似乎被她的反应刺激到了，连环炮似地。
    “那个男的跑了？”
    林静一句话就让她闭嘴了。
    片刻沉默后她苦笑了下，说：“你倒也不笨！”
    “所以，你这趟出去是去找他？找他好几趟了？”
    林静迅速把前后联系起来了。
    “嗯，不找怎么办？肚里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我已经把今年能休的假全都休完了，哎，白休了！”
    王北羽往椅背上一靠，卸下张牙舞爪，露出虚弱又疲倦的她。
    林静嘴唇微动，还没说什么，她又开口了，茫然的，自言自语似的：“ 奇怪，都三个月了，他怎么消失得这么彻底 ？跟人间蒸发了似地。真的，林静，要不是肚里揣个孩子，我甚至都怀疑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只是我的一场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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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林静好气又好笑，说：“真是灯下黑，劝我的时候那么会劝，轮到自己怎么就糊涂了？还为什么找不到，不明摆着吗？遇到渣男了呗！”
    “不不不！你不了解老刘，他不是那种人。他肯定出什么事了！被人绑架，还是出车祸，失忆？……”
    王北羽急急替他辩护，说到后面心慌起来，一抬眼，看到林静正在看自己。
    那表情，跟当妈的看执迷不误的恋爱脑少女似地，立刻炸了，说：“不是，林静，这么看我干嘛？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见过世面吗？我告你，你姐十四岁就开始谈恋爱了，处过的男的，手和脚加起来都数不过来。猥琐男、油腻男、普信男、妈宝男，捞男，哪个老娘没和他过过招？是人是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刘他，真和他们不一样，他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不见的，这不是他的作风......。”
    “现在很多私立医院都不错，我陪你去。”
    林静擅长一语封喉。
    王北羽立刻噎住了，直直看着林静。
    林静的眼睛清潭似的，安静平和，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她跟被针扎的气球似地，一下子就泄气了。
    嘴上却兀自在挣扎：“谁说要打掉了？”
    “难道还生下来？孩子不是小狗小猫，不是seven，生下来就得管一辈子，你真做好准备了？”
    林静的话像飞刀，句句扎中王北羽的要害。
    她不说话了，面色凝重，仿佛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手中的玻璃水杯都快被她捏爆了。
    当林静以为她在慢慢恢复理智时，她突然语出惊人：“现在做准备也不晚！”
    “啊？”
    “我突然想通了，找不到他就不找了，我自己生自己养！”
    王北羽一笑，仿佛突然从煎熬里挣脱出来了，如释重负。
    林静心惊，感觉是自己把她引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试图就此打住，说：“又不需要现在就做决定，先去睡吧，睡醒了再说。你明天不还要上班吗？”
    “我是说真的。嗯，就这样决定了！”
    王北羽又说，这次语气更坚决。
    她这个荒谬的念头似乎刚刚才冒出来的，转瞬就树大根深，不可撼动了。
    “为什么呀？你不是马上就要升职、正在关键期吗？”
    林静无法理解，音量瞬间拔高了八度。
    王北羽说得对，她不仅不是恋爱脑，还比同龄的女孩都更清醒务实且野心勃勃，不然一个职业服装学院毕业、没任何背景的女孩，不可能单枪匹马走到现在。
    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了，她居然决定给一个“渣男”生孩子，脑子抽风了？
    王北羽却不想再说了，长长伸了个懒腰，说：“没有什么为什么，像你刚才说的，脚下有路就走，没路再说。”
    “你这事和我那事不一样，你这牵一发动全身，千万别草率！”
    林静一听更急了。
    王北羽却已经站起身了，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说：“真挺晚了，睡吧！”
    自顾自走了。
    林静一人在原地石化：这算什么？扔炸弹的是她，若无其事离场的也是她。
    愣怔间，露台的推拉门突然被拉开了，王北羽探头进来，对她说：“哎，帮个忙行吗？”
    “什么？”
    “先别着急找房子了，陪你姐在这儿住一段时间，行不？”
    吊儿郎当的语气。
    林静却听出了隐藏的忐忑和脆弱，毫不犹豫地说：“行！”
    “够意思！”
    王北羽非常满意，又刷地把推拉门拉上了，一句废话都没有。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
    林静突然反应过来，朝她喊：“那个老刘到底是什么鬼啊？很帅吗？还是很有钱？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王北羽不理她，头都没回，挥挥手往自己的房间走。
    林静不甘心，继续在后面跺着脚追问：“你急什么？还不到十一点，酒还有大半瓶呢，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的爱情故事啊！”
    王北羽已经走远了，但还是听到了最后一句，勾勾嘴角自嘲地笑了下，他俩哪有什么爱情故事啊？
    他俩是狗男女。
    事情始于她那个不安分的老爹，快六十岁了还在惹桃花官司。
    有段时间他老在公园里跳交谊舞，一来二去就和一个大妈有些眉来眼去， 大妈老公不干了，亲自赶到现场捉奸，非要把她爹揪到派出所去。
    她爹是练家子，不然也不能一把年纪了腰板还那么直、雄性荷尔蒙那么多，动起手来没轻重，踢断了人家大爷两根肋骨，120和110就一起来，把他俩都带走了。
    两大爷为了一个大妈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成了当地的头号新闻。
    偏那大妈也是个不省事，回去后不仅不安抚她家老头，还作天作地，非要离婚，闹得鸡犬不宁。他们的儿子曹磊气得肺都炸了，说什么都不接受调解，非要把她爸送到监狱里吃牢饭。
    王北羽从小到大不知道给她爸收拾过多少烂摊子，父女关系都断绝过好几次，即便如此，接到这个电话时还是眼前一黑，
    旋即斩钉截铁的表示她管不了。
    她妈哭哭啼啼地缠磨她，说她爸都六十了，脾气又不好，真坐牢了只怕就没命出来了。
    王北羽火冒三丈，说出不来不是更好？她可以找个好老头光明正大地开启新生活，又提醒她，让她想想她爸是为啥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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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老太太恋爱脑，说她爸说了，他就是跳舞锻炼下身体，是那个大妈自作多情。
    “你爸长得好，打年轻那会儿就招人，这又不是他的错！再说了，别人都掐他脖子了，他还不能还手？要怪也怪那个老头儿，中看不中用，就是个纸老虎！”
    她妈喋喋不休、振振有词地护短，差点把她气晕过去，直接把电话挂了。
    下一秒她妈又打过来，哀求她想办法，说她朋友多路子广，不用白不用，只要对方同意和解，多少钱她都出。
    “好大的口气，你出？用什么出，一个月三千块的退休工资？”
    王北羽讥讽道。
    “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
    她妈像被她爸下蛊了一样。
    又反过来劝她：“有个蹲监狱的爸你有什么好？将来你孩子也受牵连，公务员都不能考。”
    王北羽切一声，说：“我给你说多少遍了，这辈子我都不会结婚，哪来的孩子？”
    “随你结不结，你主意那么大，谁管得了你？但你爸，你一定要想办法捞出来，不然我也活不成了。”
    她妈鼻涕一把泪一把。
    就这样，周而复始，天天打电话，狂轰乱炸。
    磨到最后王北羽还是管了，她倒是想像哪吒那样，剔肉还骨，但心肠还是不够硬。
    事情出乎意料地棘手。
    曹磊钻了牛角尖，态度十分强硬，不管她出多少钱、托多少人情、赔多少理道多少歉，统统没用，铁板似地，连条缝都没有。
    马上就要开庭了，她妈急得出了一嘴燎泡，她的嗓子也哑了，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天天在外面跑，跟找不到出路的困兽似地。
    在这种情况下，她第一次见到了老刘。
    17.交易
    那天王北羽收到消息，急匆匆去饭店堵曹磊，一推包厢门，里面坐的一桌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王北羽满面春风，说：“各位老板，太对不住了，我来晚了！”
    曹磊腾地站了起来，压着声音不耐烦地说：“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王北羽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来对了，这局对他至关重要，他不敢当场翻脸。
    她不理他，笑吟吟给自己斟了杯酒，说：“给各位赔罪了！”
    一扬脖喝了，再倒，再喝，连喝三杯，把酒杯底亮给大家看，一滴不剩。
    在座男性居多，因为是临时攒的局，气氛还没打开，突然来个时髦美女，还这么给面，立刻齐声好，纷纷夸她好酒量。
    王北羽巧笑嫣然，说她酒量其实差得很，今天是看到各位大佬高兴的。
    有人打趣曹磊，说：“曹老弟有福气啊，不声不响藏了个大美女！”
    曹磊尬笑，侧头看王北羽，眼睛能飞出刀来。
    王北羽当没看到 ，大大方方拉开椅子坐下了，说：“是我曹哥人厚道，还仗义，跟着他我们放心。”
    大家当她是曹磊叫来陪酒的，调侃几句就过去了，又开始觥筹交错、天南海北地聊他们自己的事了。
    王北羽极懂事，又伶俐，帮大家接菜、倒酒、换餐具，时不时还接句俏皮话，活跃下气氛，如鱼得水。
    曹磊有火没法发，只得暂时随她。
    王北羽旁边坐了个大肚子中年男，三杯酒上头了，拿王北羽逗乐子，问她能不能聊点私密话题。
    “当然！哥，您一年能赚多少啊？”
    王北羽反应迅速，答得俏皮又得体，惹得大伙儿一阵哄笑。
    中年男也讪讪跟着笑，过了一会儿，到底不甘心，又撩逗她，抱怨她只会嘴甜，裹那么严实，连腿都不让他看。
    “哥，不光是你，谁都不行，我只接受党和人民的审视！”
    王北羽义正言辞。
    旁边有人凑趣，让她别以貌取人，说她周哥不光肚子大，还财大气粗，实力杠杠的，有啥愿望尽管说，一定能帮她实现。
    “我还真有个愿望。”
    王北羽托腮，作心动状。
    “什么愿望？尽管说！”
    周哥一拍桌子，豪气冲天。
    “台湾回归。”
    包厢先是一静，继而哄堂大笑，还有人把酒喷了出来，连坐在主位的那个的男人也多看了她一眼。
    他约莫四十来岁，相貌衣着普通，话也少，若不是金丝眼镜后时不时精光一闪，又坐在主位，王北羽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饭毕，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曹磊脸上的笑瞬间收了起来，把一沓钱直接砸到王北羽身上，说不稀罕她帮他结账，多那两百是给她今晚的服务费。
    “曹哥，我知道这事把您气着了，是我爸不对，我也恨得不行，但他年纪大了......”
    王北羽堆笑。
    “这话留着去和法官说！”
    曹磊转身就走。
    粉红色的钞票蝴蝶似地在空中翩翩飞了一会儿，落了一地，过往的人纷纷张望。
    王北羽蹲下，旁若无人地一张一张捡了起来，有一张被曹磊踩上了鞋印，她还拿到嘴边吹了吹，钱又没罪？
    心却沉入了无底深渊，曹磊这条路是真的走不通。
    正捡着，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一抬头，看到刚刚坐主桌的男人，他折回来取落下的东西。
    她本能地冲他笑了下，他一怔，可能没想到这么难堪的场景下她还能笑出来，快速点了下头，走过去了。
    王北羽心一动，突然福至心灵，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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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她约周哥出去喝了顿酒，多少让他占了点口头便宜，摸清了底细。
    那男人叫刘晋辉，是他们这一行的大佬，眼睛毒门路广，在这个城市有个分公司，时不时会过来一趟，曹磊费了好大功夫才和他搭上线。
    曹磊是做古董买卖的，新近被人哄着当了冤大头，斥巨资买了一批明清钧瓷，却消化不动，正四处找出路，求到刘晋辉这儿了，但刘晋辉明显不想管。
    隔天王北羽提着两瓶茅台摸到了刘晋辉的公司，很顺利就见上了他。
    但刘晋辉已经不认识她了。
    王北羽怀疑他是故意的，不得不厚着脸皮再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说自己的来意。
    刘晋辉靠着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笑而不语地看她滔滔不绝，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在说天方夜谭。
    王北羽满腹抖机灵的话，突然被他看得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空气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刘晋辉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问她知不知道曹磊手上那批货值多少钱，能买多少瓶茅台。
    她被噎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秘书招呼进来了，客客气气地把她送走了。
    王北羽当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多荒谬，但她实在走投无路，只能病急乱投医。
    她爸的官司马上就开庭了，前天她和她妈去看了他一次。本来挺精神一老头儿像被关傻了似的，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表情都变迟钝了，和他说句话他半天才“啊”一声反应过来，眼珠子四处乱转，像小孩子一样惊慌。
    别说她妈了，她自己都心酸得不行。
    王北羽没别的路，又来找了刘晋辉两趟，都被挡了，连面都没见到。
    最后那次她瞅准他的车在才上楼，但秘书依然笑眯眯地说老板出差了。
    她不和她犟，猫在不远处等，等到秘书都收拾东西下班了，刘晋辉的办公室还没有动静。
    她抓住机会，直接推门进去，刘晋辉猝不及防，一脸惊讶和愠怒，扬声要叫秘书。
    “她已经下班了。”
    王北羽非常冷静，顺手把门关好。
    刘晋辉：“你在我这里纯粹是浪费时间！”
    “刘老板的能量我知道，只要你肯出手，肯定能四角俱全，皆大欢喜。”
    “我为什么要出手？那是个赔钱买卖，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我不会白让你帮忙的。”
    王北羽从自己的大包里拿出两条软中华，放在刘晋辉办公桌上。
    刘晋辉面无表情：“我不缺这个。”
    “这个呢？”
    王北羽抽出一个充满色情气息的黑色皮鞭，递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刘晋辉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王北羽不说话，慢慢解开长风衣的腰带，敞开。
    里面的她只穿了一双性感的黑色吊带袜，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双腿笔直细长，年轻、光洁、弹性十足的裸体被几根黑绒丝带五花大绑着，关键处颤颤巍巍、若隐若现，像被献祭的圣女，又像狂野的荡妇。
    她把风衣往地上一丢，踩着细高跟鞋，活色生香地朝刘晋辉走去，满意地看着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在和他的交锋中，她第一次占了上风。
    18.原始吸引
    事毕，刘晋辉点了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冷眼看王北羽收拾自己。
    王北羽异常冷静，旁若无人地穿风衣，扣扣子，系上腰带，还不忘把碎了一地的情趣内衣和吊带袜收拾到准备好的袋子里。
    办公室瞬间又变回了平日的模样，如果不是空气里还有没消散的暧昧气息，一丝香艳和旖旎的痕迹都没留下。
    “我走了！”
    王北羽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一下！”
    刘晋辉叫住她，把桌上那两条软中华塞进她的大包里，又拉开抽屉，拿出一条限量版黄鹤楼，说：“我真不缺，带回去给你爸抽。”
    王北羽没推辞，也没感谢，点点头，拉开门出去了。
    她没再提她的诉求，他也没给她什么保证，一切全凭良心。
    王北羽走下写字楼，发现天已经黑透了。大街上华灯初上，辉煌明亮，店铺的音乐声，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疾驰而过的呼啸声，潮水般扑面而来，把她拽回了现实世界。
    她从包里翻出一副夸张的太阳镜，架在了鼻梁上，遮住不知不觉涌出来的泪水。
    有什么好哭的？！她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她的性观念向来开放，从来没有处女或贞操情结，但她和历任男友都是郎情妾意，灵肉合一。
    拿这事做交易，她还是第一次。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就当被狗咬了一下。
    结果其实比她想象的好太多，除了激烈了些，没有被侮辱，也没有被虐待，那老男人不仅体力还行，活儿还不错。
    王北羽，你还赚了!
    她带着眼泪硬扯出一个笑，劝自己别矫情：有什么可羞耻的？你还是你，并不会因此就廉价了！
    王北羽运气还不错了。
    隔了一天，她妈欣喜若狂地给她打电话，说曹磊那边突然同意和解了，五万块钱就能了事，让她赶紧过去交钱领人。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她的心终于从嗓子眼落回了原处，声音却无比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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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你不来？那是你亲爹呢，你居然不管？！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妈诧异又气愤，仿佛她犯了弥天大罪。
    王北羽气得手直抖，冷笑，说：“我不管？我不管人家会给你打这个电话？别我良心了，你就当我被狗吃了，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就挂了，想一想，又把他俩的号码都拉黑了。
    心里到底有点过不去，晚上睡觉时又打开网上银行，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妈转点钱。
    她妈向来花钱大手大脚，不留后路，不一定能有这五万块钱。
    思来想去，又一狠心，退出去了。
    她不是说为了她爸卖房都可以吗？区区五万块钱算什么？
    也该让他们肉疼一下了，不然个个以为她神通广大、只手遮天，只要闯了祸就到她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反正她只是嘴巴厉害，最后还是会给他们擦屁股。
    刘晋辉塞回来的那几条烟被王北羽扔到了衣柜最深处，她爸不配抽。
    她爸妈大概也寒了心，觉得她太绝情，很久都没再联系过她。
    王北羽长松一口气，对她来讲，他们就是定时炸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转身和当时的男朋友分了手。
    其实早该分了。
    他们的新鲜期已经过了，只是因为还没更好的对象出现，也可能是因为彼此都太忙，顾不上走这个流程。
    她这任男友是某酒吧的乐队主唱，留长发、打耳钉、穿皮裤，酷帅有型，永远都不缺为他尖叫的年轻女孩。
    在此之前王北羽不止一次抓到过他撩骚的证据，他的手机开机密码还是她的生日，那是爱她的痕迹，却连聊天记录都懒得删，那是在等她开口。
    果然，她一提他就应了，拍拍屁股和他的乐队去南方了，说那里有更多被发掘的机会。
    看着骤然空了近一半的房子，王北羽只伤感了几分钟，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她爸和她妈畸形的感情模式给她留下了隐伤，最大的影响是：见好就收，别妄想，别纠缠，下一个更好。
    她做梦都没想到刘晋辉还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那天是公司情趣内衣设计方案竞选会，她带领的团队和傅子晴那边对上了。
    她是元老派，公司只有二十来个员工时她就在，作为臂膀协助老板把公司成功转到了情趣内衣赛道，并眼看着它变大变强。
    傅子晴是公司去年新招的海龟高学历派，虽只是副总监，但也有自己的团队，说是和她上下级关系，其实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两边分庭抗礼、积怨已深。
    这次竞争异常激烈，加上言语摩擦，两人都动了真火，竟当着老板和甲方的面掐起来了。
    说英语、甩专业术语王北羽不是傅子晴的对手，掐架却是她的统治区，
    当下袖子一卷，口绽莲花，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损得傅子晴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最后气得拍案而起，愤然离席。
    老板紧急救火，拉甲方出去喝茶，临走狠狠瞪她一眼，会议被迫结束。
    王北羽丝毫不惧，端起凉透的咖啡，美美地喝了一口，忽一抬眼，在四散的人群里看见了刘晋辉。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隔着人群对着她笑，熟悉的、老狐狸的笑。
    那天他们又上床了。
    似乎是为了弥补上次的仓促和简陋，刘晋辉定了当地最贵的一家酒店，面积比她那套房子还大，奢华得令人咂舌。
    这次没有交易，是他们之间原始、本能的性吸引。
    是的，王北羽被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吸引了。
    她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因为她刚好空窗，满腔激烈的情绪和情欲无处发泄，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动声色的强悍和上位者的闲适自始至终对她都有杀伤力，
    也可能是因为他床上的活儿真的不差。
    这次更棒。
    她充分体会到了老男人的妙处。
    也许是有了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也许是要扳回一局的征服欲，刘晋辉又一次占了上风，忽而细水长流，忽而暴风骤雨， 把王北羽由生胚揉搓成了绵软的面团。
    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一刻，王北羽自己都觉得荒谬：这竟是她遇过的、最让她酣畅淋漓的男人。
    余韵未散，刘晋辉突然开口，悠悠地说枪打出头鸟，咬人的狼从来不叫。
    王北羽知道他在点自己，但浑不在意，说她和她老板经得起这点折腾，他们有发小情义。
    刘晋辉笑，说她还是年轻，问她听没听说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知不知道杯酒释兵权的故事，不疾不缓地给她讲其中的关窍……。
    王北羽是个聪明人，听着听着神色就变了。
    完了刘晋辉又说起她团队的那版设计稿，说确实差点意思。
    王北羽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说这你也懂？
    刘晋辉披着浴袍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用的软件比她的还高级，大致画出她的设计图，略修了一两处后果然不一样，瞬间高级出彩了。
    王北羽看他的眼睛里都是星星，说你不是捣鼓古董的吗？
    刘晋辉志受用，志得意满地笑，说干那行之前他也是个文青，画画的，还拿过几次有点分量的奖， 后来怕被饿死才做了古董生意。
    又说她身上有野性也有血性，就是资质差点，也缺眼界和熏陶，随后带她去画廊和艺术展转了好几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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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他不仅是个极好的情人，还是个极好的老师，一步一步拔掉了她身上野蛮生长的乱刺，换成了刀枪不入的盔甲。
    可惜神出鬼没，出现和消失都非常随意，从不觉得有向王北羽交待的必要。
    王北羽也不问。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一段见不得光的狗男女关系。
    每一次见面，王北羽都觉得该说再见了，可断断续续，快一年了俩人还扯络着。
    她逐渐感觉到了折磨，另一个她似乎正在体内苏醒，会思念、会计较、会贪心、会吃醋、会痴缠......，跟她最看不起的母亲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
    让她极度厌恶，害怕和惶恐。
    某次云雨后，王北羽终于开口，边穿衣服边平静地对刘晋辉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见了。
    刘晋辉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愕然，很快就若无其事，说尊重她的一切决定。
    王北羽的眼泪差一点下来，随即怨恨滔天：他竟然连“为什么”都不问。
    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呵呵，不过当她是个不需挂心的玩意儿而已。
    那次她发了狠，足足和他断了三个月。
    也只有三个月。
    19.谁不会找乐子？
    转眼要过年了，王北羽她妈似乎缓过劲儿了，连着向她示好了几次，这天还做了她最喜欢的酱牛肉送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放假，让她回去过年。
    王北羽还是很冷淡，说公司忙得很，不好说。
    她妈满腔幽怨，说再忙也得过年啊，让她别记恨她爸，说他知道错了，很久都没去跳舞了，改钓鱼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
    王北羽不想听，不等她说完就把她打断了，不耐烦地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她马上就得出门。
    她妈讪讪起身，说没事没事，那她走了。
    王北羽看着她慢吞吞地在门口换鞋，那是一双很长的靴，款式早过时了，她穿起来相当吃力，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努力打扮着，非要跟那些年轻人学，一大把年纪了还穿掐腰大衣、伞状半身裙和长靴，不伦不类，让人觉得心酸。
    她不是没纠正过她的穿衣风格，也给她买过昂贵的、更适合她的衣服，最后只换来一肚子闲气——老人的固执简直超出人类的想象。
    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索性撒手随她，但坚决不和她一起出门，嫌丢人。
    这么一想又有些愧疚，诚然他们不是合格的父母，她这个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要不她妈天天羡慕对门的刘慧英阿姨。
    王北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了过去，说里面有一万块钱，让他们备年货用。
    她妈受宠若惊，慌乱地拒绝，说她不是来要钱的。
    王北羽不习惯这种撕扯，粗鲁拉过她的包塞了进去，没好气地说她没时间和她墨迹，她还要出门办事。
    她妈立刻停止了挣扎，尴尬地笑笑，说：“那你，...你再忙，大年三十总得回来吃个团圆饭吧？”
    “再说！”
    王北羽被她的卑微和小心翼翼刺痛了。
    她并不需要一个看自己脸色的妈妈。
    话是那么说，大年三十那天，王北羽没接她爸妈的电话，也没有回去吃饭。
    她有阴影，觉得那里就像一张蜘蛛网，亲情的蛛丝看似细且单薄，其实无比坚韧，她一回去就会被黏住，越挣扎黏得越紧，最后又动弹不得。
    王北羽哪儿都没去，坐在自家没开灯的露台上，看外面万家灯火、普天同庆。
    隔壁家特别热闹，祖孙三代济济一堂在看春晚，欢声笑语和喜庆的歌曲一波波传了过来，对她是一种火辣辣的刺激。
    王北羽裹紧睡袍，感觉到了冷，不光是因为凛冽的空气，她心里的缺口处也冷飕飕刮起了风，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寂寞。
    热闹是别人的，她什么都没有。
    神使鬼差之下，她拿起手机，输入了那串怎么删都依旧印在脑海里的号码，打给刘晋辉。
    这个老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心狠，说消失就消失。
    消失就消失呗，她不稀罕。可今天过年，八百年前的小学同学都在给她发祝福信息，她给他说一声“新年快乐”，不过分吧？
    电话嘟嘟嘟，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她的心也莫名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会是什么反应，意外？惊喜？冷淡？
    王北羽想了一百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他连接都不接，直接挂了。
    她错愕地看着手机屏幕，脸上热辣辣的，像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不甘心自心底直冲大脑，主宰了她的理智。
    她不信，不信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在他心里一点痕迹都没，更不信自己像块破抹布一样说甩就被甩了。
    在她漫长的情史里，只有她甩别人的份儿。
    憋着一口气，她又打，再被摁掉，再打，又摁了，打第四次时，被拉黑了。
    奇耻大辱！
    王北羽盯着手机，手脚冰凉，浑身的血都倒流了，
    她居然让自己活成了舔狗！
    王北羽很快出门了，那个体院大四的小狼狗撩了她很久了，她也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苦守寒窑，守身如玉。
    小狼狗果然香，随叫随到，朝气蓬勃，直白热烈，在人声鼎沸的酒吧和她耳鬓厮磨，看她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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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微醺的王北羽感觉自己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和他似有若无地调着情，另一个则漂浮在半空，冷眼看着这一切。
    现在的年轻人也不单纯了，调情的手法太娴熟了些，不知道馋的是她的身子，还是她的钱。
    今晚的单肯定是她买，她愿意，她买得起，美好的东西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刘晋辉和她在一起时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来了精神，勾着小狼狗的脖子脸贴脸拍了张合照，发了朋友圈，配文非常暧昧：青春的肉体，到底有没有八块腹肌？等我今晚揭晓！
    然后微眯着醉眼把刘晋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设置仅他一人可见。
    酒越喝越淡，王北羽的兴致很快就灭了，起身去买单了。
    顶着小狼狗热烈期待的目光，她帮他叫了辆车，自己拦了另一辆。
    司机问她去哪里，王北羽脑袋空白了一瞬，报了她妈的地址。
    还不算太晚，繁华的街头川流着兴高采烈的年轻人，偶尔有鞭炮和烟花噼啪作响。
    王北羽半醒半昧地靠着窗，看着外面迅速掠过的街景，仿佛电影里回放的蒙太奇镜头，逐渐由陌生变得熟悉，那是她回家的路。
    不管她走得多远，飞得多高，有多少恨，多少怨，都有一根隐形的线在拉着她，是她最脆弱、最狼狈的时候想回去的地方。
    她爸妈看到她突然回来，欣喜若狂，又是张罗着给她拿各种零食，又要换她喜欢看的频道，不知道怎么稀罕才好。
    王北羽晕乎乎地靠在沙发上，看他们慌乱地、无意义地忙活着，嘴角露出一丝凄凉满足的笑意。
    这就是她始终斩不断、也离不开的原因，即便回娘家的路都是钱铺的，即便这些热闹都是虚假的，她疲惫的灵魂也需要这片刻的滋养和小憩。
    王北羽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她爸妈已经出去拜年了，怕吵醒她，留了张纸条，说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叮一下就能吃。
    王北羽并没有感动，相反，她觉得相当讽刺。
    她已经二十八了，他们却把她当小孩儿一样照看；可当她是小孩儿时，他们却经常缺席。
    小学三年级她就开始在脖子里挂串钥匙，自己泡方便面吃了。
    她现在的待遇，是靠钱砸出来了，也许多少也掺杂些别的，但她已经不敢相信了。
    这是让她最扎心的地方。
    叩叩叩，突然有人敲门。
    他们提前回来了？没带钥匙？
    王北羽没多想，直接走过拉开了门，瞬间石化。
    外面竟站着刘晋辉。
    他似乎来的很急，大冬天的额头挂了一层亮晶晶的细汗，喘着气，带着狼狈，和平时的气定神闲判若两人。
    20.先离开的那个一定不是我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王北羽非常诧异，他连她自己住的地方都没去过。
    他们见面，不是约在外面就是酒店，露水情缘的标配。
    “想找自然能找到。”
    刘晋辉面无表情地说，抬腿就要进来。
    “哎哎，干什么？私闯民宅啊？”
    王北羽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拦他。
    刘晋辉看她一眼，压迫力十足的一眼。
    王北羽立刻缩了一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只冲过清水的脸，还有身上那件软塌塌的旧睡衣。
    电光火石间，刘晋辉已经推开她走了进去。
    “这是我爸妈家！”
    王北羽徒劳地在后面喊了一声，与此同时，快速扒拉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意思咬了咬嘴唇，好让它看上去红润一些。
    刘晋辉不说话，慢慢在客厅里转了一圈，领导视察工作似的。
    他每走一步，王北羽的心就抽一下，内心的自卑就增加一分。
    她从没觉得这个家有那么拿不出手，被她爸妈堆得跟杂货铺似的。
    刘晋辉已经精确地辨认出她的房间，推门要进去。
    她慌了，赶紧追了进去，恼羞成怒：“你个老流氓，还想闯别人的闺房？！”
    “去报警啊！”
    话音未落，刘晋辉猛地转头，平时冷静自持的眼睛里燃着火焰，气场暴涨。
    王北羽被震住，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刘晋辉一脚踢上她身后的门，逼上去，把她抵在了墙上。
    王北羽的心砰砰乱跳，嘴上却色厉内荏：“你，你到底跑来干什么？”
    “捉奸！”
    刘晋辉一低头，掐住她的腰，吻了下去。
    王北羽只迷失了片刻，很快激烈地挣扎起来，对着他拳打脚踢，说：“你是不是有病？你捉奸，你捉什么奸，你有什么资格捉奸？”
    “昨晚在哪儿睡的？”
    刘晋辉捉着她的双手，恶狠狠地瞪着她，像要把她吃掉似的。
    “要你管？你不是连电话都不接吗？现在想起管这个了？晚了！”
    王北羽满脸挑衅，专往他的痛处戳。
    “我打回去时你已经把我拉黑了好不好？我还他妈的跟神经病似的，打了一次打，不知道打了多少遍！”
    刘晋辉第一次在她跟前爆粗口。
    “活该！”
    王北羽凶恶地说，两串眼泪却突然滚滚而下。
    刘晋辉顿时软了，还努力严肃着：“你还委屈？说不见面的不是你吗？是不是你？！”
    王北羽被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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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开始蛮不讲理：“对，是我！哪又怎样？你不是说尊重我的决定吗？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我贱！我贱行不行！”
    刘晋辉抱起她，一把扔到床上，开始脱衣服，边脱边飞快地说：“我也没想到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这么贱，年轻时都没这么疯过，大过年的连夜坐飞机飞另一个城市，飞来了连个好脸都看不到，不是贱是什么？！”
    这话王北羽爱听，带着泪花噗嗤一声笑了。
    刘晋辉又气又无奈，重重地压着她，亲了亲她脸上的泪痕，不依不饶：“你昨天没和他睡吧？”
    “不记得了，喝醉后的事谁还记得？”
    王北羽眼睛骨碌碌乱转，气他。
    “行！我帮你回忆回忆。”
    刘晋辉咬牙切齿，伸手脱她的睡衣。
    王北羽惊叫一声，说：“你还来真的？这是我爸妈家！”
    “我看着他们提着礼盒走的，没这么快回来。”
    刘晋辉嘴上说着，手也不停，很快就把她剥得精光了。
    “小狼狗就一定比我好吗？”
    “还敢不敢说分手了，还要不要见我？”
    ......
    老男人记仇，一边一下一下撞击着她，一边和她算旧账。
    王北羽早就缴械投降了 ，哼哼唧唧，胡言乱语，说哪有小狼狗？故意气他的，她只有他，以后也只有他，谁都没有他这个老登好。
    刘晋辉满意了，动得更卖力了，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滴到王北羽赤裸的胸口，滚烫，她忽地尖叫一声，一阵抽搐，抱紧和他不动了。
    事后，两人汗淋淋地抱在一起说话，久别胜新婚，说不完的话，前事突然变成了云烟，就那么轻飘飘地一笔勾销了。
    说着说着，刘晋辉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条样式复古的项链，郑重其事地给她戴上了。
    项链坠着一块沉甸甸、金灿灿的牌子，心形的，上面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
    王北羽开玩笑地送到嘴里咬了咬，说：“不错，足金的，分量还挺重，以后落魄了可以拿去当。”
    “有我在，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刘晋辉搂着她，轻描淡写又霸气十足地说。
    说完爱怜地在她头顶吻了一下，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王北羽眼眶一阵滚烫，“永远”这样隆重的词，居然也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两人在床上厮磨了好一阵才起来，穿戴整齐，一起下楼找地方吃饭。
    王北羽要带他去吃她小时候最爱的餐厅，臭鳜鱼做得一绝，全年营业，春节也不打烊。
    她还要指给他看她小时候爬过的树，上过的小学，走过的路...，恨不得把整个自己剖开，全都讲给他听。
    因为他什么都爱听，什么都有兴趣，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可亲可爱。
    他马上又要飞回去，他们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
    两人下楼，迎面碰到了走亲戚回来的王家爸妈。
    刘晋辉肉眼可见的紧张了一下，王贝羽却泰然自若，对他们说：“这是我同事，公司有点紧急情况，我现在就得回去处理。”
    她爸妈虽觉得哪里有点怪，但忌惮她的坏脾气，没敢多问，只礼节性地和刘晋辉寒暄了几句。
    告别他们，两人肩并肩往前走了一截，刘晋辉突然开口，先自嘲地一笑，然后说：“原来我只是同事！”
    对她刚才的称谓意见很大。
    王北羽不妨他还会在意这个，心里顿时灌蜜了似的，甜丝丝的。
    她亲热地挽起他的胳膊，撒娇里带着挑衅：“不然怎么介绍你？叫你老公你敢答应吗？”
    刘晋辉身体一僵，慢慢把胳膊抽了出来。
    “怎么了？”
    王北羽脸上的甜蜜凝固了。
    刘晋辉叹气，说：“早出生几年多好，这样就能早点遇见你，也不用担心配不上你了。”
    “我不介意，我就喜欢年纪大的。”
    王北羽又抱住他的胳膊，冲他甜甜一笑，“尤其你这样式的。”
    “傻瓜，”刘晋辉宠溺地捏捏她的脸，“那是现在，以后...，”
    他又叹气，“你还这么年轻，我能给你的，实在有限。”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想要的我自己都能挣到！”
    王北羽咬咬下唇，“我对你就一个要求。”
    “什么？”
    “当你厌烦的时候，想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一声。你放心，我绝不会纠缠你，我只是需要做个心理建设。”
    她认真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的眼睛深处。
    “先离开的那个一定不会是我。”
    刘晋辉觉得她的想法匪夷所思。
    “不说这个，我要你答应我，你能不能答应我？”
    王北羽罕见地执拗。
    “能！”
    刘晋辉受她感染，神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那拉勾！”
    “拉勾！”
    21.母女反目
    第二天一大早，王北羽刚睁眼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起来一看，林静果然在厨房忙碌。
    “天，这年头还有人做早餐？能抽空吃个早餐就不错了。”
    她满脸匪夷所思。
    “没费啥劲儿，就熬了点粥，摊了两张葱花饼，还有香椿炒蛋，最后一茬儿香椿了，赶紧过来吃点。”
    林静热情地招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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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王北羽摇头，打着呵欠去卫生间洗漱了。
    昨晚她把自己和老刘那点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折腾到后半夜才睡，到现在头还是晕的。
    往卫生间一钻，足足半个小时她才出来，出来时像换了个人似的，时髦前卫，明艳照人，把房子都衬得逼仄了。
    林静呀了一声，欲言又止。
    “怎么了？”王北羽一边戴圆形大耳环一边问。
    她那反应可不像是惊艳。
    “你现在这样……，还用这么多化妆品，合适吗？”
    林静期期艾艾。
    “我哪样？哦，你是说怀孕吧，没事，我化妆品都是国际大牌子的。再说了，都化脸上了，又没吃进嘴里。”
    王北羽浑不在意。
    “再大牌的化妆品也不行，如果你坚持要生的话，最好别用，或者买孕妇专用的，对了，你改主意没有吗？”
    林静试试探探地问。
    “没！”
    王北羽毫不犹豫地说。
    她只有更坚决。
    “那你吃没吃叶酸，还有孕妇钙片？都三个月了，该去医院建档了，以后得定期进行孕检。还有，你得抽时间去趟居委会，打听下未婚母亲生孩子的相关政策……。”
    林静如数家珍，说得王北羽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么麻烦？”
    “这只是开始，”林静轻轻叹气，“北羽，你真的要再考虑一下，生孩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又没生过。”
    林静沉默了一下，苦笑：“我是没生过，但打算生，备孕都备了大半年了。”
    现在想想，幸好没备孕成功，她还一度因此沮丧过，现在却只有庆幸。
    要是真成功了，她就彻底陷在泥潭里出不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想到这些烦心事，她的右眼皮就开始狂跳起来。
    这不是个好兆头。
    果然，林静刚上班，她妈刘慧英就找到单位来了，同行的还有雷明军。
    林静吓得魂都没了，赶紧找借口请了个假，带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咖啡馆刚开门，寥寥没几个人。
    林静努力装没事，张罗着点东西，问她妈喝什么。
    刘慧英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雷明军识趣，说他去看着点，起身去了点餐台。
    母女俩四目相对。
    虽早有心理准备，真到这一刻了林静还是紧张，紧张得胃都绞痛了，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你现在能耐了。”
    刘慧英终于开口，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地说。
    “妈，我...”
    “不要叫我妈，我不是你妈！哪有当妈的，全世界都知道她女儿要离婚了，她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你知道你婆婆给我打电话时我啥感受吗？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在你心里算什么？路边的小猫小狗都不如！”
    刘慧英积攒的愤懑排山倒海地发了出来，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激动。
    “我就是怕您这样，您血压高，我怕您受刺激。”
    林静理亏，小声说。
    “所以呢，我现在就不受刺激了？不飙血压了？”
    刘慧英咄咄逼人，眼神跟刀子似的。
    林静不吭声了。
    刚好雷明军端着饮料回来了，在她俩面前各放了一杯，温声说：“妈，别着急，有话好好说。”
    他倒装起好人来了。
    林静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刘慧英深呼吸，换了和缓的语气，态度却是强硬的，对林静说：“今天妈在，你们小两口，不管谁、有什么委屈，都尽管敞开说。妈倚老卖老，给你们做次主，该批评批评，该骂骂，完了就把篇揭过去！ ”
    “妈，这事都怪我，是我不对，我平时太忙了，对林静关心不够，因为沟通不够对她产生了误会，我反省，我反省就够了，她不用，她做得够好了！”
    雷明军态度极好，不仅谦和，还大气。
    刘慧英对女儿的怨气更重了，冲她说：“你看看人家明军！小夫妻过日子，没有不拌嘴吵架的，哪能一上来就要分啊离啊？过家家啊？”
    看林静依旧不语，大手一挥，替她做了决定，说：“那就这样，待会儿就跟明军回去！就当可怜可怜我，别让我一把年纪了还跟着你操心了，我还能活几年？！”
    说着痛心疾首地往自己胸口锤了几下。
    “离婚的事，我不是赌气。”
    林静突然开口，语气平静但坚决，“我知道这事对您来说很突然，需要时间消化，但我深思熟虑过，不会再变了。”
    什么？刚松了一口气的刘慧英不妨她这反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唇微颤：“你又犯犟是不是？你忘了上次不听话是什么后果了？你咋一点记性不长？！脑子一热就为所欲为，完了让别人给人收拾烂摊子！懂点事吧，你妈都快六十了，没那本事了，给你收拾不动了！”
    林静一哆嗦。
    她说的是曾让她俩大伤元气的那件事，是她最痛最在意的隐伤。
    她一直以为她妈懂，所以从来没提过，她也感激她的不提，没想到是她留到最后的致命武器。
    “你放心，我自己做的选择，我自己承担后果！”
    她的声音不知不觉硬了起来。
    “你承担后果？你拿什么承担后果？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一个月不咸不淡赚那四千块钱，养活自己都不够！林静我告你，明军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已经是你这辈子的顶配天花板了。也是你命好，作成这样他都没跟你计较，你就偷笑吧，别不识抬举，更不要不知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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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刘慧英的火也蹿了上来，音量猛飙，话也越说越刻薄。
    咖啡馆里的人，包括店员，闻声都遥遥望了过来。
    林静脸色煞白，双手不自觉握成了拳，指甲掐到肉里都不知道。
    雷明军打圆场，说妈你别激动，林静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林静差点气背过去，她妈说这话还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为了讨好他让他消气，他心里却实打实是这么想的。
    她在婚姻里的窒息、压抑，忧郁，并不是空穴来风，她曾感受到的轻慢都是真的。
    但他说到底是个外人，怎么样对她都有限，让她寒心的是她亲妈，关上门作践她不够，还要公开处刑。
    怒到极致她反倒笑了，语调古怪地说：“是，我无能，我窝囊，我配不上他这样的老公，更配不上你这样的好妈妈。我知道，所以才退出，我退了多好，少了眼中钉，你们一个好丈母娘，一个好女婿，不是过得更开心？”
    “这叫什么屁话？！有这么跟妈说话的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刘慧英不妨向来温顺的她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猛地拍了下桌子，声色俱厉。
    “您把我当过女儿吗？”
    林静不仅丝毫不惧，眼中还突然迸出了骇人的火苗，“您尊重过我，真正理解过我吗？在您眼里我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摆布的布娃娃，是个玩具傀儡！”
    “你，但凡你有点良心……，你十岁你爸就死了，怕你受委屈，我从没想过改嫁，又当爹又当妈，吃了多少苦才把你拉扯大？那会儿我一个月才五百八十块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你......”
    “你是恨不得代替我过日子吧！”
    林静恨透了她拿这套苦难来压她。
    这么多年后，她这套苦难史仿佛一副沉重的枷锁，不知道劈杀了她多少梦想、自我和欲望，她已经活成了行尸走肉，她却觉得还不够，还不够！
    她发现自己恶毒起来丝毫不逊于她妈，而且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你是恨不得代替我嫁给雷明军，攀上高枝，过上你羡慕的富足生活，可惜了......”
    “林静！”
    雷明军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威严地暴喝一声，试图阻止她。
    已经来不及了。
    啪一声脆响，刘慧英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林静脸都被打偏了，下一秒就浮现出五根鲜红的手指印。
    22. 撩回去
    林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咖啡馆的。
    她妈那巴掌一打下去，她双耳立刻轰轰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周围的人变成了电影里的蒙太奇镜头：她妈愤怒变形的脸，雷明军错愕的表情，旁人的指指点点，忽远忽近，突然都化作利箭，争先恐后扎向她的眼睛。
    只得仓惶而逃。
    出门后却不知道去哪儿，只是沿着路牙子机械地往前走，体内有把火熊熊炙烤着她，烤得她口焦舌燥。
    眼泪却一滴都没有。
    “没关系，早晚都有这一天，这一巴掌打下去更好，不用日夜悬心了。”
    她一边走，一边拼命安慰自己，拼命把涣散的理智聚拢在一起。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恢复了知觉，麻疼像一条线，顺着小腿直蹿上来，一步都走不动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兜圈，始终在图书馆附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
    即便崩溃至此，潜意识里她也知道，她现在唯一能握住的，只有这份被她妈鄙夷、一个月赚四千的工作，再把它弄丢了，她就真一无所有了。
    这会儿她才知道，原来她妈这么看不上她的这份工作，哪又为什么闹死闹活非逼她来这儿上班？
    仿佛一道闪电劈过脑子，她突然明白了：她妈看不起的不光是这份工作，还有她。在她妈眼里，这份工作和雷明军一样，都是她的顶配。
    这才是让她最痛的点。
    她曾以为自己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最起码能换得她妈的喜乐。正如她妈说的，她苦了这么多年，下辈子又一眼就能看到头，唯一的希望和慰藉只有她。
    可是她错了，错在盲目顺从她妈的摆布。
    她妈并不具备高屋建瓴指导她人生的眼界和格局，她连自己都活不明白，拧巴，偏执，满腔都是被这个世界辜负的悲愤和不满。
    这一瞬，林静像是开了天眼，把她妈，还有她俩扭曲的母女关系看得纤毫毕现。
    本是一件好事，可她却突然泪流满面，不光她的世界，她心里的某块地方也破碎了。
    林静没有马上进图书馆，她得缓一缓，缓缓她体内激烈的情绪，还有她脸上鲜红的手掌印。
    她走向图书馆背面，那里有一处属于她的秘密基地---一个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
    角落里放了把长椅，长椅后有一排半人高的灌木丛，前有一棵伞一样的树，刚好隔出一小方世外桃源，是她平时消化小情绪的好去处。
    她熟门熟路地钻进去，像躲在童年的毛毯里，重新获得了安全感。
    她需要这份安全感。
    现在的她就像被剥掉硬壳的蜗牛，还没来得及长出新的盔甲，柔软，手无寸铁，连太阳都不敢见。
    她万没想到程琛能找到这里。
    当他拨开枝叶出现时，她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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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呆呆地问，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程琛的眼睛却紧紧盯着她脸上的手指印。
    “他又打你了？”
    他皱眉，愠怒和凌厉在眼中一闪，仿佛变了个人。
    林静甚至在那一瞬看到与他不符的痞相。
    “没有，”林静摇头，“我和你说过，他没打过我。”
    “那是？”
    “我妈。”
    “谁？”
    程琛愣住了。
    “开眼界了吧。”林静轻抚那边脸，苦笑，“长到二十八岁还被妈妈当众甩耳光，全国应该就我一个。”
    “她还真下得去手。”
    程琛突然凑了过来，温柔地把她脸颊上的发丝夹到耳后，细细端详。
    林静身体僵了一半。
    她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的眼睛，是韩剧男主角才有的、漂亮的单眼皮，眼珠黑亮，清晰地映着她的脸。
    狼狈浮肿的脸。
    一股自卑涌上心头，她慌乱地垂下睫毛，她睫毛极长，似有若无地拂过程琛的脸，俩人同时一震。
    林静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的唇线也那么好看，棱角分明，一看就很好吻。
    电光火石间，她仿佛出现了幻觉，因为那唇离她越来越近，近到几乎与她鼻息相闻。
    世界突然变得非常安静，风声、虫鸣、时间，全都停止了，只有她擂鼓似的心跳，不合时宜地震耳欲聋着。
    她的睫毛又急剧扑棱了几下，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吵架，一个说：“怕啥？不就亲一下，你的世界都崩了，还守什么妇道？！”
    另一个声音却说：“你还没离婚，你还不清白，你不能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人。”
    只是第二个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虚弱到几乎没有声息。
    她闭上了眼睛。
    几乎同时，一抹温热带着酥麻的电流在她唇上飞快地掠过，快得像没发生过一样，她心跳都快停止了。
    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程琛的声音突然变远了。
    林静茫然的睁开眼，发现他已经站直了，正满眼关切地看着她，依旧是平时翩翩君子的温润模样。
    “哦？...哦。”
    她其实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觉得难为情，手不自觉地扣紧了长椅的边缘。
    “很快！”
    程琛的眼睛飞快在她局促的手上扫了一下，转身走了。
    刚走远几步，不轻不重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下。
    刚才居然差点情动亲下去。
    有个作家曾说过一句热辣辣的名言，说到达女人心里最快的通道是阴.道。
    他认同，必要时他也不排除以身殉职。
    但林静这种类型的女人不一样，要想让她死心塌地，必须得先征服她的灵魂。
    那么多事情都没头绪，他万不能因为这个乱了阵脚。
    林静讪讪地坐在长椅上，感觉自己不仅怂，还窝囊，如果是王北羽，他都撩到这种程度了，怎么可能放他走？
    早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回来了。
    可惜她不是王北羽，王北羽多勇，没结婚都敢一个人生孩子；她憋了这么久才提离婚， 不仅不被理解，还个个觉得她不识抬举、罪恶滔天。
    这就是做好人的下场。逆来顺受久了，个个都觉得你该，只要有一次不肯忍，就一无是处。
    这样一比，还是做坏人占便宜，不仅自己活得随心所欲，旁人也会自觉让ta三分，偶尔发一次善心，个个感激涕零。
    要不大家都最近在网上嚷嚷，说要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胡思乱想间，程琛回来了，果然快。
    林静提着气坐直了身体，但凡他再有任何异动，她一定义不容辞地撩回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程琛却正人君子得让她惭愧。
    他不仅给她买了冰敷的冰袋和消肿药膏，还体贴地当人肉支架，全程拿手机帮她照着，方便她往脸上涂，周到，坦荡，无懈可击。
    衬得她跟一春心蠢动的荡妇似的。
    23.咱俩换换？
    王北羽很晚才下班，进门时脸上写满了疲惫。
    林静赶紧上去接她的包，那包颇有些分量，拿到手上猛一坠。
    她忍不住叫起来：“ 你还敢提这么重的包？这里面是放了砖头吗？”
    “公司里的笔记本电脑，待会还得加个班。”
    王北羽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行尸走肉般换完拖鞋，倒在沙发上不动了。
    “不是吧？”林静看看表，“你都工作十个小时了，回来还要加班？”
    “这都是基操！别说这么个包了，早些年那么重的布料我都和工人扛过，一匹一匹地扛。”
    王北羽捏自己的眉心。
    “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孕妇最忌提重物，容易流产。”
    林静像小母亲一样操心。
    “真的假的？”
    王北羽的眼睛忽地睁开了，虽是半信半疑的语气，手却下意识地护在了小腹上。
    “真的。这些常识你得学起来了。这样，明天上班时我帮你借本书，待会儿再把你拉到那几个准妈妈群里。”
    “行吧！”
    王北羽没有拒绝，但也不热心，可有可无地说。
    “吃饭没？我炖了马蹄排骨汤，很清甜的，给你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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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林静问，不等她回答就去厨房盛汤了，一路走一路念叨，“非常时期，别过午不食了。”
    “不用端过来，我去餐桌那里。”
    王北羽看林静端着碗往这边走，赶紧站起来。
    身子却似灌铅了一样，有千斤重，起了两次身才站起来。
    汤炖得很见火候，一点油腻都没有，几口热汤喝下去，五脏六腑都熨帖了，王北羽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今天上班忙吧？”
    林静坐在旁边，找话和她说。
    “不是一般忙，是非常忙！”
    王北羽叹气，“几天不在，糟心事一大堆：刚培养出来的设计师被挖走了；工厂送的样板是错的，谁都不承认是自己的责任，查到最后竟是我助理下错了数据，奶奶个脚脚……；更要命的是，我们团队提的设计方案连着被毙了两次，傅子晴这个贱人！”
    王北羽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起来。
    林静听她说得粗俗又有趣，抿着嘴笑，说：“傅子晴是谁？”
    “我的头号竞争对手，仗着喝了几天洋墨水，人前装高知，转身就使阴招，要不是老板还念我几分旧情，我早就被她搞走了。”
    说到这里，王北羽的眼睛突然黯了一下。
    不光是因为老板念旧情，关键时要不是老刘点拨她，她怎么可能争得过傅子晴当上总监？
    “看来干什么都不容易。”
    林静感慨，“以前只看到你风光，没想到也有这么多烦心事。不对啊，你不都是设计总监了吗？怎么还要做这么多事？”
    “狗屁总监！”王北羽把勺子一丢，冷笑，“名头好听而已，其实是帮老板打杂、替设计师擦屁股的大冤种！”
    “最起码你在做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还能赚这么多，累就累点吧，还能都占全了？”
    林静羡慕地说。
    “那咱俩换换？”
    “我是没问题，只怕你不同意。”
    “那不一定。”
    “不一定？知道我每个月赚多少吗？四千！”
    林静自嘲道。
    “多少？”王北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老实不客气地说，“那我还是不换了。”
    林静大笑，牵动了挨了巴掌的那半边脸，吸了一口凉气。
    王北羽这才注意到，说：“你脸咋了？不是被打了吧？”
    “还能看出来？”
    林静对着镜子左右照了下，已经好多了。
    “哪个王八蛋打的？”
    王北羽的音量瞬间飙了上去。
    “我妈。”
    这，王北羽瞬间泄了气，片刻后悻悻地说，“她还真下得了手。”
    语气和程琛一模一样。
    “这样也好，头上悬的剑终于掉下了，再也不用发愁怎么和她摊牌了。”
    林静已经非常平静了，“现在只要谈离婚的事就行。”
    “雷明军什么态度？”
    “他应该是不想离，今天我妈就是他带来当说客的。”
    “你怎么想？”
    “肯定离！”
    林静一秒都没犹豫。
    王北羽点头，说：“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律师？”
    林静摇头，说她打算争取协议离婚，这样更快，也能省不少麻烦。
    “雷明军不是不同意吗？”
    “我先试着说服他看看。”
    雷明军比她妈好对付，只要她坦诚布公，表达出诚意，应该有松动的余地。
    雷明军正在家里心神不定。
    他和他丈母娘一直处得很好，在他看来，刘慧英虽经济状况一般，但性格开朗，爱生活爱孩子，还有点文化，比一般的老太太强多了。
    他今天请她过去，是想让她当和事佬把林静劝回来。
    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觉得他和林静只是有些误会，没原则性矛盾，顶多再加上婆媳不和。
    自古至今，有几个婆媳和睦的？不住同一个屋檐下就是。
    哪想到他丈母娘的介入不仅与事无补，反把事情彻底弄僵了。
    他从没见过刘慧英变脸后的模样，强势偏执，甚至疯狂，拦都拦不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巴掌就扇林静脸上了。
    那一刻，他的瞳孔都地震了，怒火腾腾升起，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打他媳妇？
    清醒过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回去后的他越想越不对，坐立难安，正想给林静打电话时她先打过来了，约他见面，他立刻答应了。
    林静有心，约他在他们第一次相亲的西餐厅见。
    雷明军去得早，选了老座位，靠着一面落地玻璃窗坐下了。
    餐厅的格局、布置和装饰几乎还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人也一样，心情和境况却截然不同，雷明军心中五味陈杂。
    他还清楚地记得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林静的场景。
    那会儿他已经不知道相了多少场亲了，人都疲了，来时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应付热心的长辈而已。
    那天他来得也早，百无聊赖地到处看，看到林静白裙飘飘从窗外经过时瞬间坐直了背，眼睛跟了她很远，心想：如果她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该多好。
    林静并不是顶漂亮那种女孩，但文静秀气，气质干净，工作好几年了还跟大一女生似的，稍一逗就脸红。
    特招他们这种身心沧桑的老男人。
    中间有些波折，但还好，最后他还是如愿娶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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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婚后林静是个很好的妻子，凡事都尽心尽力，他都知道。
    唯一的遗憾是她似乎总和他隔着点什么，每每他想走近一步时，她都会抢先后退三步，特伤他老爷们儿的自尊心。
    时间一长他也没耐心了，心想就这样吧，慢慢磨吧，反正一辈子那么长。
    他从没想过他们可能没有一辈子。
    林静最近提了好几次离婚，他都当她赌气——反过味后他也觉得她应该生气，直到昨天，她捂着脸破碎倔强的表情像一把利剑，直直插进了他的心口。
    他突然意识到她来真的，且势不可挡，不由地心惊胆战。
    他并没有做好结束婚姻的准备，他对婚姻本来就有恐惧，因为遇到林静才生出了试试的勇气。
    胡思乱想间，林静已经走过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非常素净的天蓝色棉布裙，涂了点口红，一扫之前总有些怯怯的神色，平静从容，分明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个给你。”
    林静一坐下来就推过来一张银行卡。
    “什么？”
    他没接，警惕地问。
    “里面有十八万八，是当时你给的彩礼。结婚时我妈让我全带过来了，我一分都没花。”
    当时雷明军本想给更多，被刘慧英拦住了，说她不卖闺女，给八万八讨个吉利就行，两人来回拉扯了几次，最后给了十八万八。
    那会儿的他，还有她妈，都还是爱她的吧！
    林静恍惚了一瞬，伤感地想。
    24.她的残忍
    雷明军生气了。
    脸上挂了一层寒霜，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睛也异乎寻常地明亮锋利。
    强烈又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林静的手在桌下悄悄握成了拳。
    与此同时，心底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看，这才是他，真正的他。
    这些天的温情和柔软不过是波光粼粼的海面，退潮后露出的冷硬和峥嵘才是真正的他。
    “你不用这么侮辱我，我雷明军虽没什么大本事，也不至于娶不起老婆，这点钱我还看不到眼里。”
    他缓慢开口，听得出在努力压着情绪。
    “我不是那个意思，……离婚是我提的，……你爸妈那里你也能有个交待。”
    林静解释，到底紧张，断断续续，每句话都没说到底。
    “你是真的想离婚？”
    雷明军紧紧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心底真实的想法。
    “是。”
    林静强迫自己和他对视，平静但坚决地说。
    “好！很好！”
    雷明军脸上飞快划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同样的话，神经质般地又说了一遍。
    突然话锋一转，“是因为那晚在酒店的事？”
    “事到如今，因为什么还重要吗？”
    林静有些烦躁，不想接他的话茬儿，那晚是她永远不愿再回忆的屈辱。
    “重要！你总得让我知道我死在哪里吧？”
    雷明军双眼喷出火焰，嗓子陡然粗了起来。
    “咱们之间，咱们的婚姻，一直都有问题，你难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哪对夫妻没有问题，不都得磨合吗？要不这样，我有什么问题，你说，我改！我改不就行了？！”
    雷明军粗鲁地搓了把脸，放缓语气，史无前例地放低了姿态，眼中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林静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心软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我不想再说那些车轱辘话了，没任何意义。”
    又说：“何必再纠缠下去呢？离了大家都解脱。我什么都不要，家里日常开销的银行卡在衣柜中间第二个抽屉里，里面的钱我基本没动。”
    “是因为那个男的？那个小白脸？”
    雷明军根本没听进去，突然脸红脖子粗地低吼了一句。
    “我再说一遍，咱俩离婚，和他没任何关系。”
    林静顿了顿，决定坦白，“但我必须得承认，他是我的理想型。不过我太普通了，配不上人家，即便咱离了，我也只能远远仰望着他。”
    这话像一枚子弹，正中雷明军的眉心，比原子弹的威力都大。
    他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整个人像被击碎了似的，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硬着声音说：“好，好，好，林静，你够狠！”
    腾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林静一个人在座位上坐了好久。
    她知道她残忍了，不仅全盘否定了她和雷明军的过往和婚姻，还摧毁了他男性的自尊。
    她没有选择，雷明军这架势，她如果不咬紧牙，前面所有的苦都白挨。
    破镜都难圆，她整个世界都碎了，怎么回头？怎么拼？
    王北羽听她讲了雷明军的反应，啧了一声，说他这会子深情了，有毛用，没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吗？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早干嘛去了？！
    “深什么情啊？”林静哂笑，“是自尊心受损了。在我们的关系中，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万没想到他还没说不要我，我竟敢先不要他，这口恶气咽不下去。”
    “他就这么甩手走了，接下来怎么办？”
    王北羽发愁。
    “还得谈，等他消化消化情绪再说。”
    林静倒比她还镇定，话风一转，说，“我昨天去看房了......”
    “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答应过陪我住一段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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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王北羽脸色顿变。
    “那也不能白住啊，我打听过了，这么好的路段和装修，你这一个房间租金至少两千起......”
    “得了吧，两千？你一个月才赚多少啊？！”
    王北羽快嘴快舌，说完才觉得不对，赶紧描补，“我就那么一说，你千万别敏感。”
    又说：“太敏感做不了朋友，太计较也一样，难道我还要付你煲汤收拾房子的费用不成？”
    哟，她抬咖了，由邻居变朋友了。
    林静莞尔一笑，说：“该算还是要算的，这样才是咱相处的长久之计。”
    “哎呀，你还没完了？好烦啊，好不容易今天不用加班，还要听你说这些没营养的废话。”
    王北羽捂着嘴打呵欠，怀孕后她动不动就想睡。
    “可是......。”
    “没有可是！林静，现在不光是你需要我的房间，我更需要你的陪伴。”
    王北羽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听着，咱俩现在都处在人生的动荡期，都是最艰难的时候，一个人很难熬的，得相互扶持。明白吗，姐妹？相互扶持！别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格局放大一点，咱要抓大放小，ok？”
    “ok！”
    林静被她那张总监的嘴说得晕晕乎乎的，不由自主就应下了。
    又过了两天，林静思忖着雷明军的情绪应该消化得差不多了，准备找他再谈一次。
    离婚协议书她都写好了，没孩子，没财产纠葛，只是感情破裂，办手续很快的。
    她妈一直没再搭理她，她难得耳根清净，也狠了心，没主动联系她。
    她们之间的问题根深蒂固又错综复杂，比离婚还难千倍万倍，得往后放一放。
    还没等林静鼓起勇气再找雷明军，两人就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猝不及防遇到了。
    这事还得从程琛说起。
    他突然约林静一起吃饭，林静觉得不合适，婉拒了。
    程琛打苦情牌，说他得火速回趟美国，隔段时间才能回来。
    他毕业论文都写得七七八八了，学校却突然通知他，说他有门必修课的成绩因某些原因被取消了，得赶紧回去补考，不然今年又毕不了业了。
    他看上去消沉极了，垂头丧气，说自己大概没那个命，博士毕业都延期两次了，还不如肄业算了。
    那多可惜啊！
    林静急了，刚想多劝他两句，一看身边全是人，又咽下了，忙完后给他回了个信息，说吃饭可以，但这顿得她请，就当给他践行，也感谢他一直以来的帮助。
    吃饭那天，林静破天荒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件月白色的改良宽身旗袍，怕太夸张，还去问了王北羽的意见。
    王北羽正歪在床上吃樱桃，挑剔地上下巡视了两圈，点头，说亏得是她，换个人穿就老气了。
    突然起了兴致，起身帮她把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低低的发髻，又翻出一个雅致的簪子给她簪上了。
    那簪子上有长长的流苏，一直垂到耳边，一晃一晃的，衬得镜子里的林静更加灵动了。
    林静照了又照，非常欢喜。
    王北羽冷眼看了会儿，突然幽幽开口，让她收着点高兴，程琛那样的人物，这一去未必能回来，绊他脚的人多了去了。
    林静轻轻叹气，说她都知道，所以才想给这段梦一般的缘分画一个美好的句号。
    哪想冤家路窄，雷明军竟也在那家饭馆吃饭。
    25.修罗场
    林静选了一家很有情调的饭馆，中式风格，随处可见高挑的红灯笼，墙上挂着写意的水墨字画，几架刺绣屏风闲闲隔开了用餐区，雅致幽静。
    程琛先到，看到林静进来时眼睛一亮，是遮掩不住的惊艳。
    林静努力面色如常，心里有些小得意：看吧，她并不总是灰扑扑的。
    直到她拉开椅子坐下，程琛的眼睛都没挪开。
    林静有些不自在，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我是不是太隆重了点？”
    “不不，刚刚好，是我草率了，早知道把衬衣穿上了。”
    程琛今天走休闲运动风，穿了件黑色体恤和浅灰色长裤，t恤有些贴身，隐隐能看出肌肉块的轮廓，应该没少跑健身房。
    “你这样就挺好啊！人长得帅，怎么穿都好看。”
    反正他要走了，林静主动了一把，打趣道。
    程琛猝不及防，有点接不住，转移话题：“咱还是别商业互捧了，免得别人听见了肉麻，点菜吧！”
    两人拿起菜单，头碰头研究了一会儿，点了几道特色菜。
    刚点完林静就说要上厕所。
    “急啥？我今天不跟你抢着买单。”
    程琛笑眯眯地说。
    林静心事被戳破了，讪讪坐下，笑：“那你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咱又不是那种需要客套的关系。”
    程琛熟稔又亲热地说。
    那是什么关系？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林静忍不住开了小差，心神动荡了一阵。
    好在服务员很快送上了第一道菜，是份牛油果沙拉，放了一点点芥末，他们的话题很快转到别处了。
    两人聊得非常投机，一顿饭不知不觉吃了一个多小时。
    林静最近情绪紧绷，乌云罩顶，很久没这么轻松愉悦了。程琛心情也好了不少，再谈起博士毕业的事时明显乐观了不少，让林静不用担心，他会尽全力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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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吃得差不多了，林静起身去买单，老板说她这一桌已经结过账了。
    林静一愣，不应该啊，难道程琛出尔反尔了？
    “喏，就是那位先生买的单。”
    老板看她一头雾水的样子，往右边指了一下。
    林静顺着望过去，脑袋轰地一响，那里俨然坐着雷明军和他那群狐朋狗友。
    那群人大都没啥正形，看到她望过来，立刻“嫂子”“嫂子好”“嫂子今天真漂亮”……叫了起来，一声叠着一声。
    林静完全笑不出来，费了好大劲儿才牵动嘴角强笑了一下，眼睛却在看雷明军。
    雷明军懒懒地靠着椅背，脸上表情莫测，嘴角似乎也带了点笑意，眼睛里却结了一层寒霜。
    林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作出热情和自然的样子和那群人寒暄打，雷明军极爱面子，这时万不能戳了他的马蜂窝。
    打完一圈招呼又专门给雷明军说：“那你们慢慢吃，我和我朋友吃得差不多了，先走了。”
    雷明军看着她不说话，嘴角似有若无地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意思是“你还挺能装”。
    林静已经长松了一口气，他没当场翻脸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刚要走，雷明军跟着也起身了。
    她头皮一麻，惊恐地看着他。
    雷明军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说：“难得遇到了你朋友，不过去打个招呼太不礼貌了。”
    林静很想说，没必要，真没这必要，但一圈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稍有不对只怕要惹毛他，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了。
    程琛见过雷明军，一看到他们走过来就意识到自己处在修罗场里了，但只错愕了一瞬，立刻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和他打招呼。
    雷明军没和他握手，也没接他那些寒暄的话，只管盯着他看，盯了很久。
    空气紧绷，像凝固了一样，隐隐还有火药的味道。
    林静心跳如乱鼓，呼吸都屏住了，身上的血都不流了。
    程琛心理素质却极强，神色如常，不见一点尴尬和狼狈。
    林静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时，雷明军撤回了视线，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
    林静松开手，手心里全都是汗。
    程琛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照旧和她说说笑笑走出了饭馆。
    林静却完全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她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老远了，还觉得雷明军那双锋利的眼睛在盯着她的后背。
    “不会又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走到无人处时，程琛突然问，显然早注意到她魂不守舍的状态。
    “不会，没事。”
    林静强撑，本能地不想和他聊她和雷明军的事。
    程琛心中百念齐转，很想问问她离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看看她的神色，又咽下去了。
    还是先别打草惊蛇的好。
    程琛走后，林静心神不定了两天，原本打算找雷明军再谈离婚的事，把离婚协议也带过去的，这会儿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和程琛吃饭的事，原本问心无愧的，这会儿突然就心虚了。
    王北羽不屑一顾，说她道德底线太高了，活得忒累，她就和她不一样，她向来我行我素，从不怕得罪人。
    “自己爽了再说，别人爱咋咋，关我屁事！”
    林静对她的处事哲学表示羡慕，但她做不到。
    离婚的事暂时这么搁浅了，程琛也走了，林静心里刚清净了两天，突然收到了袁桂平，也就是王北羽她妈，打过来的电话。
    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上班，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没接。
    晚点再打回去时如遭晴天霹雳，她妈刘慧英在家晕倒，被袁桂平送到医院去了。
    母女连心，林静心急如焚，瞬间把之前的恩怨抛诸脑后，风风火火赶去了医院。
    她去晚了，赶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刘慧英早就醒过来，检查也做了一轮了。
    林静进病房时袁桂平不在，刘慧英正半靠着枕头闭眼假寐。
    到底上年纪了，一病老态就出来了，脸色蜡黄，嘴角和眼角一起往下耷拉，两条法令纹深得像刀刻的似的。
    她平时不这样，平日她极好强，也极重视穿衣打扮。
    和袁桂平不同，她衣柜里的衣服就那几件，但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低调有质感，穿到五星级酒店都不掉价那种。
    早些年她们经济状况不好，为了买一件心仪的衣服她可以省吃俭用好几个月。
    林静有时候觉得大可不必，后来一转念，那是她妈的人生，她有权有她自己的生活理念和追求，这也是她日渐枯萎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快乐。
    想到这里，林静轻轻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仿佛有感应，刚走近刘慧英就睁开了眼。
    母女俩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都有一瞬的尴尬。
    林静嘴唇微动，正想说点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你来了！”
    她一惊，回头，竟是提着热水瓶的雷明军。
    “你怎么在这里？”
    “你的电话打不通，他不在这里谁管我？”
    刘慧英声音嘶哑干涸，一开口就语气不善。
    26.男人的自尊
    刘慧英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除了高血压高血糖这些基础病外，没什么大毛病，给出的诊断是美尼尔氏眩晕症。
    “美尼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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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林静非常意外。
    雷明军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
    “美尼尔氏眩晕症。”主治医生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一遍，说，“基本上都是老年抑郁导致的。”
    抑郁？林静心一紧，问：“那需要怎么治疗？”
    “我先给她开点抗抑郁的药和维生素吃着，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自己心胸得放开，还有你们这些做子女的，不管再忙，都得抽空关心关心老人，百事孝为先。”
    主治医生是个快到退休年纪的女医生，可能心有戚戚，不由就带出点说教和指责。
    林静心虚，微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关心，一直都挺关心的。”
    雷明军似乎感觉到了，抢在她前面说。
    “光给钱不叫关心，还得关心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和精神需求。”
    医生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对着林静说，“尤其是你妈这情况，守寡这么多年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哦，哦，......好。”
    林静被医生绵里藏的针刺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喏喏应着。
    心却缩成了一团，她妈随时找人诉苦博同情的毛病又犯了， 连第一次见面的医生都不放过。
    雷明军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窘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医生开完药刘慧英就可以出院了。
    林静去缴费办手续，发现雷明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办完了，心中五味陈杂。
    回来后看看他，欲言又止，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刘慧英看女儿女婿围着自己团团转，各种呵护，仿佛中间的风波并不存在，又回到了往日幸福的场景中，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林静不敢直视，因为她很快就会发现只是一场空欢喜。
    雷明军把车开到医院门口，下来接住林静手上的东西放到后备箱，把母女俩安排得妥妥贴贴的，一路开了回去。
    林静坐副驾驶也不是，和她妈坐后排也不对，僵硬得跟木偶似的，几乎没怎么说话，净听雷明军和刘慧英和乐融融、婿孝母贤了。
    那场景对她是一种极大的刺激，不仅让她心生恐惧，还有无力感。
    她之前的努力、挣扎和反抗仿佛只是吊在半空似有若无的蛛网。
    蜘蛛耗尽毕生心血吐丝、织网，以为终于有了自己的新天地，可别人只要轻描淡写地抬抬手，一切都荡然无存。
    好在家离得不远，雷明军今天格外殷勤，提着住院的东西一直把刘慧英送到楼上，安置得差不多后起身告辞。
    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主动和林静说。
    林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明确知道她妈的意思，只觉坐立难安，听到他要走才暗暗松了口气。
    偏刘慧英有意做鲁仲连，非要她和他一起走。
    林静不愿意，甚至有些恐惧，雷明军的有说有笑都是对着外人，只有他俩时脸黑得像锅底似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凌厉的气息。
    那天吃饭时他生的那场气，没那么容易咽下去。
    刘慧英劝了几句，看林静各种推托，明显变了脸色，顾及雷明军没当场发作，咬着后牙槽说：“你跟我进来一下。”
    把她叫到卧室里训话去了。
    刘慧英声音压得很低，但怒火和恨铁不成钢压都压不住，恨恨地说林静不懂事，她当妈的也是心贱，前事不计不说，生着病还给她搭桥铺路，她却不识抬举，非作死。
    林静被骂得恍恍惚惚，有一瞬的糊涂，她妈怎么前事不计了？之前被当众甩耳光的不是她吗？怎么现在倒了个个儿，她妈倒成了受害者了？
    纵满腹委屈，她也不敢在这时候刺激她妈，只闭嘴不语，任她怎么痛心疾首都一句话不接。
    气得刘慧英一根手指直戳到她额头上，把她戳出去老远。
    正当林静觉得受刑般煎熬时，雷明军在外面敲了敲门，说他公司有急事，得赶紧过去处理下。
    林静趁机逃也似地跟着他出去了。
    在这一刻，她曾经排斥害怕的雷明军也变得比她妈可亲一些了。
    俩人在刘慧英殷切的目光下走下了楼道，一脱离她的视线，他们之间的空气就紧绷起来，中间滔滔流着一条冰冷的河。
    走到停车的位置，四周无人，林静鼓起勇气先开口，对雷明军说谢谢，又问他要医院的收费单，要把钱转给他。
    “有必要做这么绝吗？别忘了，咱俩离婚证还没领，她还是我丈母娘，这点孝心我还是尽得起的。”
    雷明军冷冷地说。
    “一码归一码。”
    林静坚持。
    又趁机划线：“你不要受我妈的影响，我的想法是不会变的。”
    “放心，我没那么死皮赖脸，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你妈。”
    “早晚都得这一下，长痛不如短痛，你现在给她希望，后面更难办。”
    林静脸上露出痛苦和烦躁的神色，明显觉得他只是在找借口。
    今天的事让她的消极情绪达到了顶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一口黑暗的井里，井身漫长，四壁滑溜无着力处，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拼了命才爬到井口，还没来得及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就被人拽了下去，前功尽弃。
    “有必要这么迫不及待吗？”雷明军嘲讽地说，语气里带着苦涩。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试热脸贴冷屁股，不仅没感动别人，还成了被嫌弃的狗皮膏药。这让他的情感和自尊心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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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林静说不出话来，她的艰难和痛苦强烈又浓稠，无法用言语表达，更无法向他表达。
    在他和她妈眼里，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说话啊！”
    雷明军等不到她的回应，突然不耐烦地大吼一声。
    “说，说什么？”
    林静哆嗦了一下，车轱辘的话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了。
    “说你迫不及待，现在、立刻就想和我离婚。”
    雷明军紧盯着她，眼神幽深可怕。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林静心一横，寸步不让。
    “我要你再说一遍。”
    这次雷明军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十足。
    “是，我一分钟都不想再拖，现在，立刻，马上就想离婚。”
    林静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
    空气里似乎有火药在劈里啪啦地燃烧。
    雷明军可能气狠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点头，再点头，然后转身钻进车里。
    轰隆一声，车蹿了出去，卷起一溜灰尘，在太阳的光柱里飞舞、盘、轻颤，久久不息。
    林静以为这是一场持久战的开始，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雷明军的电话，让她带着证件和资料来民政局，他已经在那里等了。
    27.她眼瞎
    现在离婚变复杂了，多了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
    林静没像她期待的那样立刻拿到离婚证，领了一张离婚登记申请回执单，双方三十天后都不改变心意再来办最后一道手续。
    这已经让她足够欢喜了，松了一大口气，却强忍着没敢表现出来。
    怕刺激到雷明军，万一他又改主意就完了。
    雷明军早被刺激到了。
    刚才林静往外拿离婚资料时，他发现她连两寸免冠照片都准备好了，呵，迫不及待到这种地步。
    虽早知如此，他的心还是被刀又插了一下，彻底死透了。
    两人拿着回执单往外走，后面还排了好几对夫妻，这年头大家都想得开，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刚走两步，队伍中间出现了一阵骚动。
    一对夫妻在等待离婚的过程中又吵起来了，开始是小声吵，逐渐激烈起来，男的说着说着急眼了，猛地推了他老婆一把。
    他老婆往后踉跄几步，恼羞成怒，冲上来用包砸他。那男的不惯着她，把她像面布袋一样甩在了地上，哧溜出好远，差点撞到经过的林静。
    亏得雷明军反应快，猛地拉了她一把。
    电光火石间，那男的又骂骂咧咧冲过来，揪着她老婆的领子就想打她，被雷明军一把抓住了胳膊。
    “差不多得了。”
    雷明军说。
    那男的情绪非常激动，想挣脱，但雷明军的手像钳子一样，竟动弹不得。
    “松开！”
    他对着他吹胡子瞪眼。
    雷明军不松，说：“你冷静下。”
    “关你屁事！”
    “打女人就关我的事，那是你老婆，爷们儿点好不好？ ”
    “你爷们儿！你那么爷们儿你老婆为啥还和你离？操，自己一身骚还教育起老子来了！”
    男人满嘴脏话，吐沫星子差点喷到雷明军脸上。
    雷明军猝不及防又被插了一刀，噎得两眼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了。
    正在这时，两个保安赶过来了，把他解放出来，两人一边一个，摁住闹事男人的胳膊往外送。
    男人骂骂咧咧，经过雷明军时，雷明军突然反应过来了，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她和我离是因为她瞎。”
    男人已经走过去了，也许没听到，听到了也不在乎，他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
    旁边的林静却瞬间石化了。
    两人走出民政局的大门，太阳升得老高了，明晃晃地刺人眼睛。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侧的树木不知什么时候已郁郁葱葱、绿冠如盖了，夏天马上就来了。
    他们都有一瞬的恍若隔世。
    他们的生活已经山崩地裂面目全非了，世界却还在正常运转，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林静以为雷明军会提议吃个散伙饭，也打算到时圆一圆，夫妻不成还可以是朋友，至少别做仇人。
    掏良心说，雷明军做老公，纵然再多毛病，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尤其在刚才那个闹事男人的衬托下。
    之前为了逼他离婚，她没少撂狠话，有些说得特别绝，伤到他了，她心里都清楚。
    没想到雷明军理都没理她，一出门就掏出一副墨镜戴上，大步流星地朝左边走了。
    林静愣怔了一下，转身往右边走。
    右边的人行道非常宽，阳光穿过树的枝叶，筛了一路铜钱大小的金色光斑。
    她仿佛变成了童年的小女孩，爸妈还像山一样强壮，她的世界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是要背古诗三首。
    那会儿放学后她一点不着急回家，背着书包，一路走一路追着踩那些金色的圆点，步履轻盈，天地明亮开阔。
    办完手续回去林静才开始发愁，发愁怎么和她妈交待。
    她甚至生出了一丝愧疚，觉得自己自私了，为了追求自己快乐，置她生病的妈妈不顾。
    王北羽对此十分惊诧，说：“不然呢？难道为了让她不抑郁你再和雷明军复合？之前风平浪静时你们都过不好，现在中间隔这么多事，怎么能过好？只会每况愈下，还把人家雷明军连累耽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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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又说：“你妈又不是慈禧太后，为了她一人高兴，所有人都捏着鼻子按她指定的方式生活，这合理吗？为啥不能反过来，牺牲她一个，幸福一圈人呢？”
    “是，可她毕竟是老人。”
    道理林静也懂，但感情归感情，她还是于心不忍。
    “老人也得讲道理啊！”
    “主要是她刚刚确诊抑郁症。”
    “那更不能惯着她了！别的病你们还能装装样子，等她好差不多了再说，心理上的病可不是一会半会的事，她一辈子都好不了怎么办？你们能在她面前装一辈子吗？”
    不能，林静摇头，刚动摇的心瞬间又坚定起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找她谈这个事，怎么谈？”
    她开始愁另一件事。
    “不谈，有什么好谈的？！就这么耗着，等她主动找你，找你了再说下一步。”
    王北羽有一套她自己的处世哲学，“千万别预支烦恼！你这样想，在她找你前，你都是安全的，这时间用来发愁多亏啊，赶紧享受才对。”
    “啊？”
    林静被她新奇的观点震住了。
    “今天刚好我不用去公司，咱们去shopping怎么样？”
    王北羽兴致勃勃地提议。
    “现在？”
    “嗯，花钱去！有比花钱更能解压和疗愈的了，就当庆祝你离婚！”
    林静苦笑。
    “不幸的婚姻终于结束了，可不就得庆祝庆祝？我是最近太忙，不然也给你拉个红色条幅，跟网上那样，祝你脱离苦海，离婚快乐，从此顺水顺风顺财神，朝朝暮暮有男人。”
    林静被逗笑了，说：“我可吃不消。”
    当下两人洗漱打扮一番，高高兴兴去逛本市最大的那家shopping mall了。
    王北羽固定只买几家奢侈品店的东西，但这个购物中心刚开业没多久，她不熟，转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上次去的店了，只好打给店员。
    打完一回头，发现林静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
    王北羽好不纳闷，正准备再打电话，她突然冒出来了，面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
    王北羽问。
    “刚才我好像看到程琛了，本想看仔细些，一晃人就不见了。”
    林静走急了，人还微微有些喘。
    “你是想他想出幻觉了吧，他不是在美国吗？”
    王北羽调侃道。
    “胡说八道！”林静不好意思了，亲呢地打了她一下，说，“可能我眼花看错了，背影瞅着有点像。”
    28.他对我是有感情的
    王北羽想去看看包，都迈进那家奢侈品店了，老板突然给她打电话。
    事关商业机密，她边打着电话急急往外走，边用眼神示意林静，让她先进去。
    林静没多想，顺着脚步走了进去。
    店里冷气打得很低，凉气沁人，幽幽清香时隐时现，让人心旷神怡。
    里面没别的客人，两个妆容精致的店员都在刷手机。看到她进来，年轻点的那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好，欢迎光临！”
    林静没意识到自己遭到了冷遇，饶有兴致地看店里的天价包，心中暗自咂舌：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傻，花那么多钱只是买个包？
    看着看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包，不，不光是眼熟，和雷明军送她的那个包一模一样。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一下，想看看手感是不是也一样。
    “别上手！”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突然横空响起，年轻店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冷淡地说，“我们店里的包不能摸。”
    “啊？”
    林静愣了下，“不能看看细节吗？”
    “我展示给你看。”
    店员懒洋洋地戴手套，戴了一半突然顿住，说：“这个包是经典款，八万六，你确定要买？”
    “这么贵啊！”
    林静忍不住惊呼。
    那个包她只背过一次，后来一直放在衣柜里，雷明军这人还挺沉得住气，不提不问，没表现出一丝异样。
    店员误会了，脸露鄙夷，把戴了一半的手套脱下往柜台上一扔，转身就走。
    林静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双颊发烫，仿佛那双手套扔到了她脸上。
    偏那店员雪上加霜，用她刚好能听到的声音抱怨道：“买不起还乱摸，烦死了！”
    “你这什么服务态度？”
    林静气得满脸通红。
    “我什么态度？大姐，你来错地方了，你想买的东西这儿没有。麻烦出商场右拐，那里有个集贸市场，一百块钱能买仨包。”
    店员嘁了一声，阴阳怪气。
    “你怎么，怎么看不起人？”
    林静差点被她噎死，手脚发抖，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店员撇嘴，说:“那你也得让人看得起啊，一脸穷酸样！”
    “你不穷酸？不穷酸你出来卖！”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王北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逼视着那个店员，眼神犀利。
    店员被她气场震住，不由地站直了身体，刚要说什么，王北羽已经慢悠悠地把她的胸牌念了一遍，似笑非笑地说：“马小玲，就你这素质，你说我是投诉给你店长，还是商场经理？”
    “北羽姐，您来了！她新来的，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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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旁边年长点的店员认出她了，赶紧过来赔礼道歉。
    王北羽并不买账，冷冷道：“原来你不聋也不瞎，可以听见看见啊？”
    早干什么去了？
    那店员虽被抢白了，依然满脸堆笑，说：“可不就是瞎吗？刚才居然没看到您，不知道这个美女是您朋友。小玲，赶紧过来给客人道歉。”
    小玲到底年轻，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别别扭扭地对着林静说了句“对不起”，蚊子哼似的。
    林静并没有消气，错过半个身子不看她，也不搭腔。
    心中生起了对王北羽的羡慕和钦佩，她怎么气场这么足？一来就扭转了乾坤，她要有她的一半厉害就好了。
    年长的店员会来事，春风拂面地把她俩安置到贵宾区的沙发上，又端来两杯沏得醇醇的红茶，柔声细语地问王北羽今天想看点什么。
    王北羽依旧绷着脸，硬邦邦地说：“我们这种穷酸鬼，哪有资格买你们店里的东西？”
    “姐您又开玩笑，也就是小玲新来的没眼力见，谁不知道您是咱们店里的vip啊？”
    王北羽从鼻子里冷哼了一下。
    那店员顿了顿，眼珠一转，说：“对了，您爱人给您定的限量版包终于有信儿了，说是下周三到，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谁定的？老刘？”
    王北羽铁板似的脸这才有了裂痕，“什么包？”
    “就春节那会儿，你俩来逛，你看中嫌贵的那款淡金色鳄鱼皮包。第二天刘先生又来了，因为没现货，加钱让我们预定调货的，一下刷了三十几万呢！哎呀，我好像说漏嘴了，刘先生是不是要给你惊喜啊！？”
    店员作势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她当然不是无意中说漏的，不过要卖个人情，缓解王北羽的愤怒而已。
    “他还说什么了？”
    王北羽眼里蹿起了两簇火苗。
    “别的也没什么……”
    “想想，你再想想！”
    王北羽顾不上和她置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迫切地说。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是店长接待的，送走刘先生后羡慕地说你有福气，刘先生说难得你碰到个喜欢的东西，不管多少钱等多久他都要定。”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响雷，正劈在王北羽头顶，她跟魔怔了一样，脸色瞬变，似欢喜又似怨恨，最后连怎么和林静离开的都不知道了。
    “你没事吧？”
    林静一边走，一边担心地看着她。
    王北羽摇头，突然醒了过来，激动地对她说：“你看，我没骗你吧？！老刘不是渣男，他连这么贵的包都舍得给我买。”
    “舍得花钱就不是渣男了？你这逻辑不对。”
    林静不赞同。
    “怎么不对？你不懂，钱才是最好的试金石，男人舍得给你花钱不一定是真爱，不舍得花就绝对不是。”
    王北羽说着，露出一抹罕见、傻气的笑，“至少说明老刘对我是有感情的。”
    林静很想说“真对你有感情就不会玩消失折磨你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眼前王北羽的样子很少见，喜孜孜的，跟个讨到糖果的小女孩似的。
    何必戳破呢？
    随她吧，即便是虚假的、自欺欺人的欢喜，至少这一刻她是开心的。
    正胡思乱想，王北羽突然拽了她一下，说：“我怎么也看到程琛了？九点钟方向，穿白衬衣那个，是不是他？”
    29.爱情什么滋味
    林静心里一咯噔，还真和她之前看到的是同一个人，立刻丢下王北羽冲了过去。
    可惜晚了一步。
    那人走得极快，加上周末商场人流特别多，等她走近只能看到个背影。
    “程琛！”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背影似乎顿了下，又似乎只是她的幻觉，一晃就不见了。
    “到底是不是他？”
    王北羽追了过来。
    林静摇头，说没看清楚，情绪明显低落了，神色复杂。
    “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问问呗，说不定提前回国了。”
    王北羽觉得这事超简单，不知道她在千转百回什么。
    “算了，无所谓。你还逛不逛，不逛咱就回去吧？”
    林静装没事。
    人家回没回国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问？
    算起来程琛走了一个多星期了，除了到的那天给她报了个平安外，再没别的消息。
    这段时间她也忙，要应对她妈，还有雷明军，分身乏术，并没觉得怎么样，毕竟大家各有各的生活。
    但如果他真回国却没告诉她，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两人兴高采烈地出门，又各怀心事地回去了。
    王北羽依旧沉浸在老刘这个消息对她的冲击中，更加坚定地认为他肯定是遇到事了，早晚都会再来找她。
    车轱辘话说了又说。
    林静只能笑而不语。
    她万没想到，像王北羽这样聪明酷帅的女孩，也会恋爱脑上头。
    王北羽被她不以为然的笑刺激到了，瞬间来了情绪，一拍桌子，指着她，问她敢不敢和自己打赌。
    林静按住她激动的手，说她对打赌没兴趣，对老刘这人也没兴趣，她只想她开心点，做正确的、以后不后悔的决定。
    她语气平静又真诚，把王北羽从神经质的状态中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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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我做的当然是正确的决定。”她说，“如果他真是故意消失，我更得生下这个孩子，我要他看到长大的孩子时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说到后面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爱情是毒药，能让人的情绪顷刻间大起大落，一秒痴情女，一秒女罗刹。
    林静目瞪口呆， 打消了继续和她往下理论的想法，息事宁人，不管她再说什么，都只管嗯嗯啊啊。
    王北羽已经很久没提过老刘了，今天像洪水突然开了闸，絮絮叨叨个没完，最后还调出老刘的照片给林静看。
    林静看了一眼，感觉很难评，瞅了她一眼。
    王北羽秒懂，不高兴，说：“不是吧？你也是个以貌取人的？”
    “没有，我是没想到他年纪这么大了，得比你大十岁吧？”
    林静赶紧找补。
    王北羽微微一笑，说：“不止，十七岁。”
    林静差点晕倒，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他都四十五了？”
    “不行吗？”
    王北羽声音里都是不悦。
    “行，当然行！我就是有点意外。”
    林静汗都出来了。
    之前王北羽总“老刘”“老刘”地叫，她以为只是昵称，没想到是真的老。
    “你不问问我图他啥吗？”
    王北羽今天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非要把这事聊透了。
    林静为难地看着她，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这儿就咱俩，别搞虚头巴脑那一套！”
    王北羽有些不耐烦。
    “他是不是很有钱？”
    林静小心翼翼的问。
    一语封喉。
    王北羽瞪她一眼，突然又泄气，索性承认：“是！”
    但马上又说：“可我真不是图他的钱，当然，你可能不信。”
    “我信！”林静毫不犹豫地接话。
    就她那眼里揉不得沙子、一点委屈不受的性格，哪是被包养的料？她出钱包养小鲜肉还差不多。
    “但我必须承认，我喜欢财富和权势赋予他的眼界、自信、霸气还有从容，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时我什么都不用操心，甚至可以任性......”
    “你是不是有点恋父情结？”
    林静试探着说。
    王北羽愣了下，想想，非常坚决地摇头，说：“不，我俩是爱情。他带给我的不光是照顾和呵护，还有悸动，他看我时眼中的光也不是能装出来的。甜蜜、猜忌、忐忑、痛苦、思念，我们统统都经历过。你知道的，这些都是爱情才会有的滋味。”
    边说边热切地看着林静，想从她那里寻求共鸣和回应。
    林静沉默了一下，苦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还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王北羽万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愣住了，说：“真的假的？你初恋那会儿不闹得轰轰烈烈的吗？”
    林静当年为个男的、从三楼窗户往下爬的事她能记一辈子。
    “那不叫爱情，叫错付！”
    林静抽抽嘴角，自嘲地笑了下，是她眼瞎，青春喂了狗。
    “你不会只谈过这两段恋爱吧？”
    王北羽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林静认真地想了想，说：“不，就那一次，雷明军是搭伙过日子。”
    事实证明，连搭伙过日子她都搞不定。
    王北羽叹为观止，甚至把自己和老刘的风花雪月暂时丢到了一边，啧啧了半天，说她太亏了，这辈子白活了。
    说得林静脸都灰了才改口，说幸好还有程琛，这次她一定要勇敢点，好好体验下爱情。
    不说程琛还好，一提他林静就叹气，说：“这又不是我单方面勇敢就能行的事，有时候回头想想，他可能就是礼貌热情了点，更像是我一个人在做白日梦。”
    “总得试试啊，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怂恿完王北羽又吓唬她，说：“程琛这种人物，一旦错过你后半辈子都可能遇不到了。等你满脸皱纹时再想起这事，后悔不？想开点，大家都成年男女，大大方方的，千万别装矜持。”
    林静当时没吭声，其实听心里去了，回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程琛发信息，问他最近好吗？麻烦事处理得怎么样。
    程琛没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难熬。
    林静甚至还查了查时差，推算了下，这个时候美国还没到睡觉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理智慢慢回归，她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受王北羽撺掇，热脸贴冷屁股。
    正准备起身去洗澡时，对话框突然有了动静，程琛打视频过来了。
    她立刻扑过去，颤抖着手指点了接通。
    程琛精神奕奕地和她打招呼，说他正苦逼地在宿舍里备考，给她展示了他那本的英文原版书，密密麻麻画满了线，还有批注，又给她介绍他宿舍，尤其是他墙上贴的好莱坞电影海报。
    其实都不用，看到他的第一眼，林静所有的猜疑和担心都烟消云散了。
    视频里的程琛换了发型，理成了极短的毛寸，衬着雪白的牙齿和灿烂的笑，更显年轻了。
    商场她和王北羽看到的那个人，别的不说，发型就不对。
    程琛一挂视频就收起了笑意，笑得久了，腮帮子都是酸的。
    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起身去冲澡了。
    幸亏视频像素没那么高，不然林静再细心点，就会发现他脖子上还有几根头发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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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他刚理完发不到一个小时。
    在商场被林静撞见的那一瞬，他紧张得心脏都停止跳动了，幸好应对还算机敏，又预判了她的预判。
    她和雷明军正在离婚冷静期，这个阶段绝对得稳，不能出任何岔子。
    30. 找上门
    和雷明军办完手续后，林静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等她妈发难。
    老太太却一直没动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让她更心惊肉跳，一不小心就挂在了脸上。
    “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俩离婚的事？”
    王北羽问。
    “肯定知道，否则不会这么久了都没个电话。”
    林静更了解她妈。
    “你这样想，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要是气坏或崩溃的话，医院早给你打电话了。”
    王北羽宽慰她。
    林静一想，确实如此，放松了些，但心里始终是压着一块石头。
    这天，刘慧英终于找上门了，找的却不是林静，是王北羽。
    直接在午饭时间找到了她的公司。
    王北羽极为震惊，但很快冷静下来，什么都没问，领她去了附近的墨西哥餐厅，说请她吃点好的。
    刘慧英相当客气，说应该她请，林静在她那里住了那么久，要不是她妈说漏嘴她还不知道，太打扰她了。
    王北羽一笑，不置可否，等她说“但是”。
    果然，饭吃了一大半，旧情也叙得差不多了，刘慧英转入正题，让王北羽不要再收留林静了，说她之前还奇怪呢，林静那么胆小的人，怎么突然这么拗，原来是有退路有依仗。
    王北羽听这话头不对，立刻放下筷子，说：“阿姨，您的意思是林静离婚的事都怪我了？”
    刘慧英不妨她这么直接，尴尬了下，强笑道：“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多心？我是分析林静的心理状况。你不知道，她现在和我越来越生疏了，什么都不和我说，连离婚这么大的事都没打声招呼，我这当妈的，是真心寒...”
    说着说着声音哽住了，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眼角，边擦边说：“你林叔走得早，这么些年我......”
    “有没有这种可能，她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你都没当回事？”
    王北羽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幽怨和眼泪，一针见血。
    刘慧英愣了下，拿起水杯掩饰似地喝了两口，然后语气变成了推心置腹：“北羽，林静和你不一样，你是个有本事的，怎么都能活出精彩。她不行，她个性软弱，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天高地厚，等撞到南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你们要相信我，相信我对林静的心，也要相信我几十年的人生经验，雷明军真的是她这辈子最好的选择了。”
    “我相不相信不打紧，林静相信才行。”
    王北羽不咸不淡地说。
    “所以啊，”刘慧英如遇知音，语气更加热切，“我才让你别再收留她，让她在社会上吃吃苦、撞撞墙，只有这样她才会醒悟！”
    王北羽好气又好笑，说：“阿姨，她已经二十八了，不是八岁，更不是十八，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这种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行不通的，有这时间您还不如好好和她沟通下，了解了解她的真实想法。”
    “来不及了！他们的离婚冷静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再继续这么作，想回头人家雷明军都不干了！”
    刘慧英明显焦躁起来。
    “您怎么知道他们离婚了？”
    王北羽好奇，这段时间林静一直担惊受怕，并没有和她说。
    刘慧英叹气，说：“雷明军告诉我的。他俩办手续的第二天他就来找我了，怕我受刺激，话说得非常漂亮，说他和林静的缘分真尽了，让我别担心难过，说我永远都是他丈母娘，以后遇到犯难事只管找他，他绝不会说个“不”字。我哪有那脸啊？养出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女儿，把人家给坑害成这样！明军这孩子我了解，要不是林静作得不行了，他是不会轻易吐这个口的。”
    原来如此。
    王北羽非常意外，没想到雷明军还挺男人，怪不得刘慧英虽然生气，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怒火腾腾，原来他已经做了善后工作。
    她顺着说：“看，连雷明军都说缘分尽了，您也放手吧。别说林静不会听您的，就算她去挽回了，闹到这种地步人家也不会回心转意，还是接受现实吧！”
    这话说到了刘慧英的心坎上，她其实也觉得挽回的希望不大，但心里还有别的想法，说：“她铁了心要离我也没办法，离就离吧，但她真不能再在你那里住下去了。”
    “没事的刘阿姨，她住我那里一点都不打扰，我俩有个伴儿还好些。”
    王北羽看她终于松口，心里一喜，赶紧往回圆。
    哪知刘慧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她说：“我得马上给她张罗新对象了，住在你那里不方便。”
    “啊？这么快？”
    王北羽下巴都快惊掉了。
    “不抓紧点能行吗？她都二十八了，眨眼就三十，那就是高龄产妇了！女人一过三十，在婚恋市场上就跟大白菜似的，只有让别人挑的份儿，更何况她还是二婚。当然，不包括你啊，北羽，你是女强人。”
    刘慧英理智尚在，还知道安抚她。
    王北羽苦笑：“刘阿姨，您还是少操点心吧，林静十有八九不会听您的，这和住不住在我这里没关系。”
    刘慧英不想自己掏心掏肺说这么久，她还是油盐不进，瞬间炸了，说话也难听起来：“你咋还是听不懂话呢？不是，北羽，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为啥非要把林静留你那儿？是，你时髦、前卫、不想结婚，你不结就不结呗，为啥要拉个垫背的？为啥要干涉别人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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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王北羽怔了下，立刻尖牙利齿地怼了回去,说：“刘阿姨，你醒醒吧！林静是个独立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留在我那儿还是走，想过什么样的人生，不光我干涉不了，您也一样！您都把你们娘俩的关系弄成这样了，怎么还顽固不化？！”
    “顽固不化？”刘慧英差点气哭，又委屈，声音大了起来，“我还不是为她好？！”
    “她不需要！而且，刘阿姨，扪心自问，您到现在还不肯放手，是真为她好？还是为了满足您畸形的掌控欲？”
    王北羽措词越来越锋利，咄咄逼人。
    刘慧英震住了，嘴唇抖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这辈子都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王北羽看火候差不多了，放缓语气，说：“阿姨，您真该放手了，让林静自己过自己的人生吧，您也过过您的人生。您才六十来岁，完全可以再找个老伴，不找也行，跳跳广场舞，画画国画，您国画不是画得挺好的吗？像别的老人那样享受下退休时光，不好吗？”
    林静听到王北羽给她讲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真敢说，我妈没当场厥过去？”
    王北羽摇头，说：“她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她只是像被雷劈了一样，半天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到底母女沾心，林静明显露出了忧色。
    王北羽说：“放心吧，我特意让我妈去看了，她已经顺利到家了，我妈去的时候她正在做西红柿疙瘩汤，还给我妈传授了一下秘诀，今天见我的事一个字没提。”
    林静这才心安了些，叹气：“她怎么可能提？她在你妈面前最要面子了。”
    王北羽笑：“可不？俩人较大半辈子劲儿了。”
    “缓缓吧，过这几天，不，等我和雷明军把离婚证领了我再去看她，到时候随她怎么发作我都认。”
    林静到底松了口气。
    又郑重其事地谢王北羽。
    王北羽摆摆手，嫌她小题大做。
    林静却非常坚持，一脸认真地说：“真的，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替我发声，你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像从我心底掏出来的一样，都是我想说又不敢说的。”
    “哎呀，别肉麻了，我鸡皮疙瘩都起一身了。”
    王北羽抱着双肩，做恶寒状。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和雷明军领结婚证的日子。
    隔了这么久两人再见面，都平静了很多，全程友好、客气、配合，很快就领到了离婚证。
    事情这么顺利，林静心中充满了感恩，对雷明军的怨恨也淡了很多，尤其听到他找过她妈善后的事后。
    直到他们走出民政局。
    31.小看你了
    领完证后两人都没说话，一前一后默默往外走着，走出民政局大门林静才开口，心平气和地说想请雷明军吃个饭。
    也算是好聚好散。
    “没那必要。”
    雷明军看着远处，平平地说，并没有置气的意思。
    也没有握手言和的意思。
    林静心头一堵，点头，表示理解和尊重。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嘀嘀嘀，伴随着一串急促刺耳的车喇叭声，一辆拉风的越野车戛然而止，刚好停在他们面前。
    “军哥，上车！”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风情万种的脸，海藻似的长卷发，两片红唇涂得娇艳欲滴。
    雷明军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接你脱离苦海啊！赶紧，大家伙包厢都给你开好了，就等着你过去开香槟呢！”
    那女的像没看到林静一样，熟稔又亲热的催他。
    雷明军看了林静一眼。
    林静识相，客气地说：“那就不耽误你了。”
    转身走了。
    心中到底有些伤感，居然就这么结束了，连“保重”二字都没找到机会说。
    没走几步就听到轰地一声，刚才那辆越野车擦着她箭一般蹿了过去，地上刚好有一洼积存的雨水，溅了她半身泥点子。
    林静冷不防，吓了一大跳，赶紧低头看衣服。
    疾驰而过的车里传来了放肆嘲弄的大笑。
    她是故意的，故意替她军哥出头、示威。
    林静边想边拿出一包纸巾擦泥点，依旧非常平静，并没有什么屈辱愤怒的情绪。
    相反，有种解脱感。
    刚才隐隐的歉疚瞬间烟消云散，这样也好，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收拾好后林静打车回娘家，这段时间她一直没联系她妈，怕横生枝节，刘慧英可能还在气头上，也没找过她。
    现在事情办妥了，她也该付出代价，去承受躲不掉的暴风雨了。
    没想到刘慧英连门都没让她进。
    林静低声下气，在门口苦苦恳求，说知道自己惹她生气了，要打要骂都随她，但先让她进去，不然邻居看笑话。
    以前的刘慧英最要脸，最怕被人，尤其是邻居看笑话，今天却完全不吃这一套。
    她隔着门冷笑，说她哪有那个胆子啊？就这已经被人指着鼻子骂变态了。
    林静知道王北羽那天的话刺痛了她，赶紧替她解释，说王北羽说话就那风格，毒舌，人其实很好，而且她也不是这意思。
    刘慧英一听这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她好？她好你继续住她那儿啊，还回来干吗？
    林静并没有想过搬回娘家，回来是因为担心她妈，想安抚她的情绪，但听到她明晃晃地把她往外赶，心还是灰了大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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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喉咙突然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是有地方住，如果离婚后真没地儿住，回来投奔娘家，当妈的不应该无条件接纳吗？
    毕竟她妈到处标榜，标榜多爱她，连心都愿意挖给她。
    怎么能把她的窘迫变成变拿捏驯服她的利器？
    林静没再纠缠，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为了办离婚手续，她特意请了一天假，结果计划不如变化，不管在雷明军那里，还是在她妈这儿都碰了一鼻子灰，时间突然多出来一大截。
    她并不想去上班了，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荡。
    已经是初夏了，满街都是绿树浓荫，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光；爱美的姑娘们已迫不及待地穿上了短裤，俏生生地光着两条腿在街上晃荡；一群刚下课的孩子嬉笑打闹着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热气腾腾，朝气蓬勃。
    她却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世界碎了，她咬着牙关、硬着头皮打碎的。
    此刻，站在废墟上的她，解脱的同时，更多的是茫然，仿佛一艘黄昏出海的小船，触目所及都是茫茫的海水，孤独、惘然，找不到要去的方向。
    好在程琛回来了，一回来就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他给她带了点小礼物。
    林静婉拒了，说自己有事走不开，挂了电话后拿起圆几上的啤酒，一边慢悠悠地看西沉的红日，一边继续小口小口地喝。
    一旁的王北羽不懂，问她为啥不去见程琛，她前脚刚离婚他就回来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她要是她，一定和他不醉不归，然后度过一个激情四射的春宵。
    林静牵起嘴角强笑了一下，幽幽地说：“你不懂。”
    “我不懂？！”
    王北羽立刻炸了，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交过的男朋友......”
    “手和脚加起来都数不过来。”
    林静熟练地接话，熟练得过分了。
    王北羽一愣，随即大笑：
    “靠，才和我住了几天，就这么了解我了？”
    然后又说，“可惜我还不了解你，你说说你，这么辛苦才离了婚，不是为了这一刻，为了他，怎么临门一脚反倒怂了？”
    “真不是为了他。”
    林静看着天际线，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黄昏的光线半明半昧，人，好像在梦里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恍惚和失真感。
    王北羽切了声，觉得她嘴硬。
    林静无奈地叹气：“我知道，即便我否认过千遍万遍，所有人，甚至程琛，都不信。不要紧，随你们，但我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今天是属于我和雷明军的最后一天，虽然结局不尽人意，依旧值得一份尊重。”
    “整这么文艺？！意思是领了离婚证还不算，你还得喝着小酒，吹着小风，凭吊一番才算完？！晕，人家雷明军知道吗？”
    “他为什么要知道？他现在估计都恨死我了。我妈有句话说得对，某种程度上我也坑了他。没办法，有缘无份，只能各修各的业障。”
    林静说着又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头有点晕，脑子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那程琛算啥？”
    “不算啥。北羽，你这么聪明世故，怎么在感情上比我还天真？你真以为我离婚了他就会欣喜若狂吗？不不不，说不准他立刻就退避三舍了。勾搭良家人妻的恶趣味没了，我还可能跟狗皮膏药似地缠住他，不赶紧跑才怪！”
    林静嘴角浮出一抹自嘲的笑。
    这番话把王北羽干懵了，她呆呆地看着她林静，像不认识她一样，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半晌才说：“我之前真小看你了，敢情你才是人间清醒！”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恋爱脑？”
    “谁？我？”
    “不是你是谁，为了一个消失的老男人生孩子，你简直就是个大情种！”
    “你不懂，我家老刘值得，他会回来找我的。”
    “滚蛋！”
    “什么？林静，你疯了？你怎么也说脏话？！”
    “还不是跟你学的？别说，真爽！”
    ……
    天边最后一抹绯红的晚霞也消失了，暮色笼罩了大地，像苍茫、夜晚的大海，但没关系，还有路灯，万家灯火也亮了，为夜行人指引着方向，也温暖着这满目苍夷的人间。
    32.巧合
    林静第二天上班，出门前特意化了个淡妆，涂了豆沙色的口红，因为她心底隐隐有期盼，觉得程琛会去图书馆。
    并没有。
    而且不止那天，足足隔了三天程琛才出现。
    中间这段时间，他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没任何音讯，他俩的对话框安静得像休眠了一样。
    林静的心却无法安静，百念齐转、疑窦丛生，不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倒时差，还是因为那天被她拒绝了觉得没面子。
    程琛一出现，阅览室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因为他给常打交道的工作人员都带了礼物，一小盒包装非常精美的外国巧克力。
    一个接一个，发到最后才轮到林静，同样的巧克力，一视同仁。
    林静丝毫不见异样，微笑着像大家那样打开盒子，却很快又关上了，抬眼看了看程琛。
    程琛朝她眨了下眼，光明正大地和她共享同一个秘密，正大光明地表达他的偏爱，眼角眉梢都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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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她盒子里除了巧克力，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首饰盒。
    直到下班后，林静才有机会打开那个首饰盒，里面放了个很有异域风情和艺术气息的银手镯，她试着戴了下，尺寸刚刚好。
    不由地翘起了嘴角。
    程琛果然会送礼物，也够了解她，知道太贵重的她肯定不收，也知道她喜欢这种别致独特的小玩意儿。
    正左右端详时，有人在外面敲车窗。
    林静循声望过去，愣住了，边降窗户边疑惑地问：“你不是早走了吗？”
    “对啊！总不能和你一起走吧，对你影响不好。”
    程琛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眉眼弯弯，眼睛跳跃着碎芒星光。
    林静心一软，那是看到喜欢的人才有的姿态和表情。
    她很想说，没什么影响不好的，她已经离婚了，是自由身了。
    但不知为何，对着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林静举起手给程琛看手镯，程琛却被她圆润雪白的手腕吸引了，竭力克制着体内突然涌起的握上去的冲动。
    林静似乎感觉到了异样，飞快把手收了回去，说：“谢谢，让你破费了。”
    “就一句“谢谢”？我跑了好几家中古店，腿都快跑折了才选到的。”
    程琛叹气，作幽怨状。
    “不然，请你吃饭？”
    林静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以前顶讲风度。
    与此同时，心底又有些欢喜，这说明他们已经跳过了客套的阶段，更亲近了。
    “好啊！”
    程琛笑得鼻梁皱皱的，跟个小狐狸似的，“就等你这句话呢！”
    “那，明天中午，你想吃什么？”
    “明天中午？我现在就饿了！”
    程琛有些委屈。
    林静为难：“那怎么办？我最近减肥，好几天都过午不食了，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
    别说，王北羽这法子挺见效，她已经掉了两三斤了。
    “怎么这么不听话？你真不用减！”
    林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这语气忒暧昧了些。
    程琛又说，“要不这样，请吃饭免了，你捎我一程。”
    “你车呢？”
    林静非常意外。
    “送去保养了，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不嫌弃...。”
    “不嫌弃！”
    程琛不等她说完就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林静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怎么，委屈你了。”
    林静开的是当年她妈陪嫁给她的车，mini车型，程琛坐上去，大长腿都没地方搁。
    “不会呀，刚刚好！”
    程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林静抿嘴一笑，踩油门出发了，车快开出地下车库时，她无意间瞥了下后视镜，惊叫起来：“那辆黑色的奥迪不是你的吗？”
    “不是，同款而已。”
    程琛飞快又笃定地说。
    林静不疑有它，把车开到了大街上，让程琛开导航。
    程琛说不用，他住的地方很近，好走得很，一路指挥，变道、掉头、再右拐...。
    林静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看了程琛一眼，程琛神色自然，注意力都在前面的红绿灯上。
    她一转方向盘，车慢慢停在了人行道了。
    那里有一棵茂盛的榕树，路灯的光穿过浓密细碎的枝叶洒在她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表情。
    “怎么了？”
    程琛非常惊讶。
    林静侧头看他，眼神探究幽深，又像雪亮的探照灯，却除了“意外”什么都没从他脸上看到。
    “你住在这个小区？水岸公馆？”
    她声调都变了， 眼里都是警惕和狐疑。
    “对啊！怎么了？”
    程琛一头雾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住在这儿的？”
    林静眼神刀刃一样，语气也咄咄逼人，审犯人似的。
    “去年八月份，我叔叔移民到加拿大，让我过来给他看房子，你怎么了？”
    程琛奇怪地看着她。
    林静继续瞪着他，突然一笑，说：“说了你可能不敢信，我现在也住在这儿。”
    “真的假的？！”
    程琛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表情复杂极了，错愕、惊喜、难以置信，不似作伪。
    “真的，我现在住在北羽那里，12栋，北羽你有印象吧，那天酒吧你们见过。”
    “当然，她那样的人，很难没印象。”
    程琛风趣了一把，脸上漾起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又说：“我住8栋3单元2202，有时间你们来玩！”
    已经开始熟门熟路地开始搞邻里关系了。
    林静却沉浸在这个巨大的冲击里，久久没反应过来，直到把车开到熟悉的车位停好，还觉得在梦里一般。
    下车后程琛改主意了，对她说：“我想好了，明天不用你请客吃饭，我请！”
    “为什么？”
    “我有别的诉求。”
    “什么？”
    “在我的车开回来之前，捎我几天。”
    顺手人情，林静痛快点头应了。
    程琛非常有风度，一直把林静送上电梯才掉头回自己住的地方。
    一推门，先看到几个散乱放着的纸箱子，他把它们踢到一边，疲倦地倒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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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搬家的这些东西得赶紧收拾起来，以防林静心血来潮，想到他这里坐一坐。
    程琛用手捏着眉心，心中感慨：他大概功力退化了，曾经的他演技炉火纯青、信手拈来，现在却逐渐感觉到了吃力。
    小憩几分钟后，他一跃而起，抄起茶几上的手机和车钥匙又出门了。
    图书馆车库的奥迪车还需要找个地方妥善安置。
    有时候想想，他这简直不是人干的活儿，不仅消耗脑力、感情，还有体力。
    好在第一份成绩单金主还算满意，把林静的顺利离婚归于他的能力和魅力，不仅给了他一笔额外的奖金，还二话不说按他的建议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相关招呼也打过了，不怕林静深究打听。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林静死心塌地爱上她，然后在她最意乱情迷时甩掉她，越狠越好。
    他原本很有把握，现在却觉得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她居然那么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没告诉他她已经离婚的事。
    33.你不是一个人
    王北羽很快就知道程琛和她们住同一小区了，反应却没有林静那么大，一边对着电脑修改设计稿，一边浑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好琢磨的？如果是巧合，说明你俩确实有缘分；如果是人为，说明他对你是真上心，你就偷着乐吧！ ”
    “如果是后者，你不觉得可怕吗？”
    林静小心翼翼地说。
    “怕啥？”
    王北羽丢下鼠标，瞪她，“ 怕他骗你钱还是骗你色？”
    “我能有几个钱？！”
    林静讪讪的。
    “那就是怕骗色？ 说句你不爱听的，你俩要真搞一块儿了，单论颜值，不一定谁吃亏！人家不挑你就得了，你还瞻前顾后？”
    王北羽说话连珠炮似的，连损带打击。
    林静扎心，忍不住哎哎起来，问她到底和谁一伙儿。
    王北羽说：“我实事求是！忠言都逆耳。林静，你是结过婚的人了，不是黄花大闺女，别老扭扭捏捏的。最差的结果就是他确实馋你身子，滚床单后大家各奔东西，这样的优质男人睡一晚也够本。这是运气不好，万一运气好呢？说不定你俩就是彼此的真爱，那不皆大欢喜？！”
    “行了行了，别操这闲心了，赶紧忙你的吧！”
    林静越听越觉得不像话，强行把她的头扭过去对着电脑，又把鼠标塞到她手里，说，“今晚煲的是土鸡汤，我放了点山蘑菇，马上就好。我去看看，你赶紧把这一块弄完。”
    王北羽叹气，说：“我这胃口好像还真被你养起来了，现在到点儿不吃点喝点就难受。”
    “喝呗，又不是你想喝，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要喝。”
    林静笑。
    王北羽说：“你倒也喝啊！这边拼命给我贴膘，那边自己又减肥，一看就没安好心！说实话，是不是想把我的风头盖过去？”
    “我？放心吧！十个我也盖不住你一人的风头。我这不是刚离完婚吗？我妈又不搭理我，心里空荡荡的，就找点事做。”
    林静已经非常习惯她的毒舌了，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情绪没有一点起伏。
    “也是！不都说吗？连自己的体重都控制不住，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的人生？！就从控制体重开始，但我告你，减肥光靠饿可不行，还得加上运动。”
    “是，我看小区里就有塑胶跑道，明天晚上我去跑两圈。”
    林静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她已经走到厨房了。
    鸡汤还差点火候，瓦罐的盖子被水汽顶得噗噗直响，林静怕打扰王北羽，一直守在边上。
    王北羽工作量太大了，几乎每天都过了八点才回来，有时候还要熬夜，气得她一边干一边骂老板的祖宗十八辈。
    林静没敢说，说了又被她怼，她其实特羡慕她这个状态，羡慕她有事业，羡慕她能赚钱，羡慕她忙碌，羡慕她那么重要，公司哪件事没了她都不行。
    她却是个闲人，工作日复一日，闭着眼睛都会做，以前下班后得伺候雷明军，时不时还要应对下她妈，不觉得怎样，现在突然多出了大把时间，反无所适从了。
    鸡汤煲好了，林静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上晾着，过来看王北羽。
    王北羽正在收尾，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表情认真严肃，和平时的她大不相同。
    林静没敢出声，站在她后面看她忙。
    终于，王北羽长长舒了一口气，点了保存键，一抬眼看到了林静，吓了一大跳，说：“你怎么走路跟猫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软件？好神奇啊！”
    林静好奇地指着电脑屏幕问。
    “cdr，矢量绘制图软件，跟ai 一样，主要用来绘制服装款式图，操作特别简单，尤其是cdr的曲线工具，可以把细节处理得非常精细，版师和车版一看就明白。之前是这个，”
    王北羽点了几下鼠标，打开了一个新的软件，说，“这是ps，做效果图时用的，可以直观地看到服装穿在人身上的效果，但是对生产工艺和细节处理表现不强，设计选款的时候才用它......”
    林静似懂非懂，哦哦两声，眼中都是钦佩，说：“北羽，你好厉害，好专业啊！”
    “这算什么厉害？”
    王北羽啼笑皆非，“基础操作而已。”
    “我不懂，我就看一个个美女不停地换衣服，特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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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简单！你也可以试试！对了，读书那会儿你不是最会画古装美女了吗？那些长袍云袖、回字纹、不重样的发髻首饰，都被你画得栩栩如生，我记得全班同学都排着队求你画，你可以再捡起来啊！”
    王北羽突然想起旧事。
    林静有些心动，又有些自卑：“那都是用铅笔瞎画着玩的，比不了你这高科技。”
    “啥高科技呀？有手就会，你不是有ipad吗？我给你推荐个绘图软件，procreate，画着玩呗，就当打发时间。”
    “好啊好啊！”
    林静眼睛都亮了。
    “我现在就发给你，你直接在ipad上搜索下载，不会用就多刷刷小红书，上面有很多保姆级入门教程，再不会了问我。”
    王北羽说着拿起了手机。
    “不着急，你先喝汤！”
    林静过意不去。
    “已经发过去了！”
    王北羽放下手机，扶着椅背艰难地站了起来，捶了捶酸疼的后背。
    林静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说：“不能再拖了，马上就四个月了，这个周末我就陪你去医院建档吧！”
    “建！”
    王北羽这次异常痛快，走到餐桌旁端起汤，小口小口地喝起来了。
    林静纳罕，这事她提好几回了，王北羽一直不接话，今天怎么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还能为什么？想通了呗！”
    王北羽一边喝汤一边说，“我就当老刘死了，把肚子里的宝宝当我一个人的孩子，别人有的ta得有，别没有的ta也要有。”
    “不是你一个人，把我算上，我当ta的干妈！”
    林静边说边温柔地摸了摸王北羽的小腹，已经有点凸了。
    “后面可怎么办啊？下个月肚子就藏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又心慌起来。
    王北羽却很镇静，从汤里挑出一个鸡腿撕着吃，说：“瞧把你愁的，等藏不住了再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车到山前必有路！”
    “北羽，你真勇敢，又乐观，我要有你一半就好了。”
    林静由衷地羡慕道。
    王北羽呸吐出一根骨头，大大咧咧地说：“不用给我贴金，姐只不过是脸皮厚，外加有钱而已！”
    林静莞尔。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34.尴尬人遇尴尬事
    周六，林静陪王北羽去医院建档产检。
    王北羽选了一家口碑非常好的私立医院，花费自然不菲，金额大到令林静咂舌。
    但医院的环境、氛围、柔声细语的护士、让人如春风拂面的医生，又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具像地觉得：钱真tmd是个好东西！
    即便如此，王北羽还是紧张，不知不觉把她的胳膊捏得生疼，好在头几项检查顺利，才慢慢放松下来。
    最后一项是监听胎心，护士请林静在外面等。
    林静坐不住，顺着走廊溜达，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护士和医生急急擦过她跑了过去，可能是去平息争端，但动静还是越来越大，而且声音有些熟悉。
    林静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
    走廊尽头，拐角的地方，一个浓妆艳抹的中老年女人正跳着脚撕打一个大肚子的年轻女人。
    一个衣着体面的老男人在中间左挡右拦，却明显不支，突然发躁，使劲推了老女人一把。
    老女人往后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心碎，紧接凄厉地尖叫起来：“你打我？你竟敢打我？！你这个不要脸的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拈花惹草，把那个贱货搞怀孕，不仅不知羞，还敢打我？！”
    林静的心一咯噔，真是尴尬人偏遇尴尬事，竟是她前婆婆和前公公。
    那个大肚子的女人非常年轻，大不了她几岁，应该就是雷明军说的小三。
    奇怪，之前不是说搞定了、孩子都打了吗？......
    高丽娟刀片般的声音又响起了，仿佛是给她解惑：“你个老骗子，不是说孩子打了、和那个婊子也断了吗？这算啥？你现在是一点b脸都不要了，都当爷爷的人了！”
    说着又蹿过去拽那女人的头发。
    那女人低着头，怯生生地往她公公雷建成身后躲，一句话都不说。
    雷建成气得老脸煞白，抓住高丽娟胡乱挥舞的胳膊，骂她是个神经病，说要和她离婚，说哪个正常人能和她这样的疯子过日子？
    高丽娟气得嗓子都劈叉了：“咋，现在我人老珠黄就成神经病了？！当初谁天天在我屁股打转，哭着喊着要娶我？你个老不死的，白眼狼，陈世美！”
    “你再骂？还骂是不是？”
    雷建成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高高扬起了手。
    “你还要打我？打啊，打不死我你就不是你娘生的！”
    高丽娟血里的农村泼妇复活，哭着喊着拿头往他怀里撞，真疯了一样，现场掀起阵阵惊呼，还有人悄悄举起了手机。
    林静原本打算悄悄走开的，一看这情景，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去。
    恰巧雷建成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了高丽娟脸上。
    啪一声脆响，还带着回音，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连雷建成自己都惊了，嘴巴却很硬，说：“我都说了别逼我，你非逼我！”
    高丽娟嗷一声，扑过去和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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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雷建成可能有愧，没躲也没反抗，脸上被抓了好几条血道子。
    高丽娟犹嫌不足，她眼珠子都杀红了，胳膊却突然被拽住了。
    “妈，你冷静点！”
    情急之下，林静都忘改口了。
    癫狂的高丽娟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还有同情的眼神，像看到久违的亲人，眼泪哗就下来了，颤声道：“林静，你看看，你看看他怎么对我？我这些年当牛当马.......”
    哽着声音说不下去了。
    雷建成冷不防看到自己的前儿媳，到底要面子，脸涨得跟猪肝似的，还努力做出平时的威严状，说：“你来得正好，赶紧把你妈带走，她脑子有病！”
    林静不答话，目光凉凉地从那女人的脸打量到她高高的肚子，又打量回去。
    这竟比大吵大闹更有威慑力，那女的原本面有得色，在她的注视下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发疯。”
    林静冷冷地对她前公公说，看他的眼中早没了之前的敬重，取而代之的是鄙夷。
    雷建成脸一僵。
    林静又温声对高丽娟说：“走吧，别闹了，狗咬你一口你还非咬回去啊？！”
    说完旁若无人地拨开人群，搀着哭得气噎难平的高丽娟往外走。
    高丽娟不知是闹累了还是需要个台阶，格外温顺。
    走出医院，林静拿手机，说：“我打给明军，让他来接你。”
    “别！千万别！”
    高丽娟反应特别大，连哭都忘记了。
    “为什么呀？”
    林静不懂，出了这么大的事。
    为什么？高丽娟愣了下，突然悲从中来。
    这段时间，自打他俩闹离婚开始，雷明军就对她异常冷淡，给他打三五个电话能一个都不接。
    她心里清楚，他心里早把她怨恨上了。
    他们老夫妻的事，刚开始他还两边劝和，后来但凡她开口诉苦他都是那一句话：离婚，财产他帮她争取。
    是她不想离。
    今天这番屈辱全是她自作自受。他来了能有什么好脸色？！
    想起他和他爸几乎如出一辙、冷若冰霜的眉眼她就心灰意冷，她是造了什么孽啊？！
    “明军最近忙，不用他接，我喘口气自己走。”
    高丽娟给了林静一个非常牵强的理由。
    林静看着她，看她脸上被泪水冲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脂粉，纵有再多话也只能先咽下去，带她去了离她们最近的一家咖啡馆。
    高丽娟去卫生间收拾自己。
    趁着这个功夫，林静给王北羽打了个电话，问检查得怎么样。
    王北羽非常兴奋，说刚结束，她孩子的生命力旺盛得很，心跳声轰轰隆隆的，差点没把她耳膜震破了。
    林静顾不上和她多说，简单交待了下自己的处境，让她别等自己，先一个人开车回去。
    王北羽知分寸，立刻克制住滔滔不绝地分享欲，应了。
    刚挂了电话，高丽娟就从卫生间走出来了。
    她的脸被洗得干干净净，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五六十岁的女人，处处都是衰老和疲倦的痕迹，配着她富丽堂皇的衣服，说不出的心酸，美人迟暮的心酸。
    不仅如此，精神气也没了，仿佛体内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一屁股坐在林静对面，说：“今天的事，谢谢！”
    “您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我请你喝咖啡，最贵的！你再看看喜欢什么甜点。”
    高丽娟似乎良心发现了。
    林静说不用，她正在减肥。
    “减什么肥啊？女孩子胖点才有福气。”
    高丽娟不由恢复了以前和她说话的口吻，充满优越感的、略不耐烦的语气。
    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说：“点吧！以后咱都别省了，省下来也没人念你的好，全便宜外面的婊子了！”
    说着自顾自拿起金碧辉煌的菜单，咬牙切齿地点了好几样贵的。
    35.多管闲事
    咖啡馆客人不多，没一会儿精美的甜点就送上来了，错落有致地摆在一个五六层的架子上。
    高丽娟热情地让林静吃，让了这个让那个，跟个慈祥和蔼的邻家阿姨似的，以前的跋扈和刚才的凄惶都在她脸上了无痕迹了。
    林静盛情难却，捡了一两样小口小口吃着，心里着实佩服她的复原能力：怎么跟个橡皮人似的？
    高丽娟则大快朵颐，吃得又快又急。
    甜食确实能抚慰人的情绪。
    她逐渐平静下来，心满意足地放下了叉子，幽幽地说：“这世上最靠得住的果然还是钱。”
    林静不好接话，只能尴尬地笑。
    高丽娟并没有放过她，很快说到她身上了，说：“你这孩子，平时看着糯米团似的，竟是个心肠硬的，说离就离了，连明军都没拦住你。”
    林静又扯了扯嘴角。
    这个话头儿她不能接，不接她们还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一接她们又得变成天然的对立方。
    偏高丽娟不依不饶，问：“说实话，离婚后你后悔过吗？”
    “没有！”
    林静毫不犹豫地摇头。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高丽娟脸露诧异，继而古怪地笑了下，欲言又止。
    “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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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林静不想她把雷明军扯出来——好不容易才尘埃落定，迅速转移话题。
    “我倒也想像你那么潇洒，可惜早没那个资本了，别说什么青春、美貌了，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吗？我的翅膀早就被斩断了。”
    高丽娟叹气。
    林静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了过去。
    上次雷明军拒收后，这卡一直在包的内袋里。
    “这里有八万八，彩礼钱，离婚前我给雷明军，他没收。”
    “什么意思？给我？”
    高丽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睛瞪得溜圆。
    “嗯，希望它给你一点力量，和底气。”
    林静满脸满眼的真诚。
    高丽娟手都碰到卡了，突然又缩回去了，说：“不不不，明军知道会骂死我的！”
    “我不告诉他不就行了？”
    “为什么要帮我？我之前待你，”
    高丽娟顿了下，艰难地说实话，“并不算太好。”
    岂止不太好？
    “快收起来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对了，密码是雷明军生日。”
    林静不答，拿着包站了起来了。
    她并不打算和她回忆往事，一笑泯恩仇。
    她曾被她刺下的伤口，或大或小，依旧没结痂，她只是麻痹自己，暂时无视它们而已。
    她帮她是有私心的，一来不想亏欠雷明军任何东西；二来，与其说帮她，不如说帮曾经的自己，帮那个同样被当众一巴掌扇得两眼发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自己，帮那个曾和她一样连离婚勇气都没有、只能在烂泥里徒劳挣扎的自己。
    走出咖啡馆的林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下，隔着玻璃窗，高丽娟老态毕现。
    她耷拉着肩，颓然低头盯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有几分风烛残年的凄凉。
    她想了想，终归有些不放心，拿出手机，给雷明军打电话。
    电话嘟嘟嘟，一声接一声地响，她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紧张地想着待会怎么措词。
    手机响了很久，最后有个机械的女声说“暂时无人接听”。
    林静一想，他不接自己的电话也正常，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平静下蕴着的无声怨恨到现在她还触目惊心。
    伸手在路边拦了个出租车。
    车开动好一会儿了，她眼前还晃着高丽娟失魂落魄枯坐的模样。
    到底没忍住，又给雷明军打了一次，这次电话响了三四声就被摁了，说“您拨打的用户在忙”。
    她猜得没错，他不是忙，是不愿接她电话。
    罢了，她尽力了。
    林静收起电话，自我安慰。
    手机收起来不到一分钟，就在包里剧烈震动起来。
    雷明军打回来了。
    林静猝不及防，赶紧点接通，刚才想好的话全乱套了，只干巴巴地喂了一声。
    “什么事？”
    雷明军声音里的生疏和寒意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
    林静看了看前面的出租车师傅，脑子出现了瞬间的短路，有点磕巴地说：“没，也没啥事。”
    “没事你打电话？”
    雷明军不客气地说。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是这样，我今天碰到你妈了，还有你爸。”
    林静怕他挂，顾不上别的了，把事情尽可能简单地说了下，最后说：“她这会儿状态很不好，我发位置给你，你过来接她一下吧？”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一声轻微的嗤笑，说：“给我打电话就这事?”
    “啊！”
    这事还不够大吗？林静没想到他会这种反应，只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接不了！”
    雷明军简单粗鲁地说，还有一丝不耐烦。
    “你自己家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林静有点来气，她也是，脑子抽了，热脸贴冷屁股！
    “军哥，小心！一群羚羊跑上来了，操！这里的高速可真够乱的！”
    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他某个小弟的声音，以前来家里吃过两次饭。
    林静正在琢磨，电话被挂了。
    她握着手机愣怔了好一会儿，最后讪笑了下。
    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人家妈都说了，他最近忙，她倒好，上赶着把脸凑过去让人家打。
    不管怎么样，她尽心了，问心无愧了。
    林静一回到家，王北羽就一脸八卦地凑上来问她啥情况，林静突然失去了分享欲，只含糊说了两句。
    她有种非常奇怪的心理：虽已经离婚了，前婆婆前公公的不堪依旧是长在她脸上的黑点，贬低或背后蛐蛐他们也会让她跟着丢人现眼。
    再不堪也是曾经的长辈，是雷明军的亲生父母。
    王北羽人精儿似的，虽有点不高兴，也没再往下追问，两人的话题转到她今天的产检上。
    “吓死我了，幸好指标都正常，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医生让多吃一点。”
    她靠着沙发，摸着还不是很明显的肚子，像所有准妈妈一样，幸福且烦恼着。
    “对啊，平时说你还不听，今天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煲汤。”
    林静说着就要起身。
    因为察觉到她刚才的不悦，又格外殷勤些。
    “别！”王北羽赶紧阻止她，“我这两天喝得够够的，你一提煲汤起来我胃里就泛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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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那我做点别的？”
    “真不用，林静，干嘛呀？你又不是我保姆！”
    王北羽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饭总得吃吧！”
    “别管了，折腾一上午了，歇歇吧！我今天突然特别馋西安的擀面皮，带油辣子的那种，刚点了外卖，也给你点了一份儿。”
    “好啊，我咋都行，就是怕你营养不够！”
    林静意意思思地又坐下了。
    “不在这一顿！”
    王北羽大大咧咧。
    “对了，这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叔叔阿姨说？”
    林静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叔叔阿姨？你说我爸妈呀？”王北羽切了一声，“干吗要和他们说？屁用没有，我还得安抚他们的情绪，不够麻烦的！拖着吧，肚子藏不住的时候他们自然知道。”
    “估计也是一场轩然大波。”
    林静替她忧心。
    王北羽却完全不觉得，冷笑了下：“那是你不了解他们，只要钱给够、不给他们添麻烦，我死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带眨眼的。”
    “不至于！”
    林静听得心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王北羽伸了个懒腰，说：“怎么又困了？我去房间眯一会儿，外卖到了叫我。”
    林静应了一声，扶着她站了起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未必真的困了，只是但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不愿说出口的伤痛，再亲密的关系都不行。
    王北羽进去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林静怕吵到王北羽，急急冲了过去，门一开，愣住了。
    36.心照不宣
    门外站着穿黄马甲的外卖员，怀里却抱着一大捧香味馥郁的白花。
    这种品种的花生活中很少见，茎长长的， 全是含苞待放的大骨朵花蕾。
    林静没多想，先伸手接过来，又找他要擀面皮。
    “什么擀面皮？我送的是花。”
    外卖小哥一头雾水。
    花？林静愣住了。
    对方也有些狐疑了，对了下单子，说：“您是林静女士吗？”
    看她点头，又问她手机的后四位数字，也对上了，松了口气，说没那就没错，转身就走。
    林静这才反应过来，在他身后哎了一声，难以置信地问：‘这花，是送我的？’
    “对啊！不是和你对过信息了吗？”
    外卖员头都没回，急匆匆地往电梯冲，还要争分夺秒送下一单。
    谁送的？
    林静只好把这句话硬生生地咽下去了，问也是白问。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花束侧面插了一张非常精美的卡片，便抽了出来，拿到屋里慢慢看。
    刚打开卡片，王北羽就从卧室出来了，看到这束花也啧啧称叹，问谁这么有品味。
    “不知道，正准备看看这个。”
    林静把卡片展示给她看。
    王北羽凑过来一起看，卡片上是手写的、极漂亮的钢笔字：“鄙人不才，想恭请林静女士和你美丽的室友明天中午拨冗来敝舍聚餐，不知可否赏光？”
    署名程琛。
    林静脸一烫，竟是他送的。
    她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收过花了，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和雷明军结婚时的新娘捧花？
    王北羽哎哟了一声，酸溜溜地说：“果然是你们两人的爱情电影，我连个名字都不配有。”
    “怪我，那天在酒吧太匆忙了，没给你们好好介绍一下！”
    林静赶紧解释。
    其实她介绍过，甚至头两天还和程琛又提过一次，但他不知有意无意，竟那么粗心，连王北羽的名字都没记住。
    这点粗心却非常微妙地取悦了她。
    她和王北羽一起出去，耀眼的永远都是王北羽，她是大家第二眼才能看到的陪衬。
    虽说她早就习惯了，但当世上真有一个人，一个那么优秀的人，不喜欢太阳喜欢月亮，永远把她当焦点，内心深处还是不可免俗地有丝窃喜。
    “这程琛，该不会生活在上个世纪吧？约你就约呗，非要这么迂回曲折，还把我给捎上。我可不去！老娘我一向都是主菜，从没给人当过饶头！”
    王北羽愤愤道，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样。
    林静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有点无措，干巴巴地说：“他不是那个意思。”
    “反正我不去！”
    “那我也不去。”
    林静顿了顿，下了决心似地。
    “干嘛呀？”
    王北羽嚷嚷，“难得这么好的机会，你去你的呗！”
    “又没认识多久，直接去别人家的，不太好。”
    林静思虑重重。
    “这还叫没认识多久？天！你俩还真般配，都是古代人！这都什么年代了，换我的话，恋爱流程早走完了，说不定已经开始谈分手了。”
    王北羽一脸不可思议。
    林静只是一味地笑，不肯改口。
    皇帝不急太监急。
    王北羽在房子里转了两圈，一横心，说：“行行行，去！我也去，去当电灯泡，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北羽你真好！”
    林静眼睛都亮了。
    “别啰嗦了，成年男女了，谈个恋爱还唧唧歪歪，非要找个陪衬。”
    王北羽嘴上吐槽，身体却非常诚实，进房间选衣服去了。
    出来差点没把林静的眼睛闪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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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她穿了条订满银色闪片的裙子，领口开得很低，几乎露出了三分之一的胸。
    她自己满意极了，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说：“别说，怀孕也是有好处的，乳沟不用挤就有，老娘这辈子都没这么火辣过！”
    看林静瞠目结舌，又说：“你啥表情？怕我勾引程琛？那我不去了！”
    “不不不，这件很好，就穿这件！”
    林静赶紧表态。
    “你呢？你穿什么？”
    “我？我也找条漂亮裙子穿。”
    可她最漂亮的裙子也不过是从棉布裙换成了真丝裙。
    看着王北羽鄙夷的目光，林静突然不自信了，忍不住又看了看镜子，说：“还行吧？这是我最贵的一条裙子了。”
    虽然剪裁简单，但黑色的布料柔软轻薄，无风自动，让她的身段若隐若现，更重要的是，衬得她皮肤莹白胜雪。
    “算了，就这吧，没时间换了！”
    王北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到底没忍住，又指挥她：“把口红再涂一层，穿得这么素，口红得艳一点。”
    林静虽不敢完全认同，为了息事宁人，还是拿出口红涂了涂。
    两人出门，林静本打算在门口超市买点礼品，被王北羽阻止了。她带上了瓶自己珍藏的红酒，说已经够体面了，除非程琛不识货。
    程琛没让她失望，看到她亮出的红酒后哇了一声，说太破费了，又急急请她们进去。
    王北羽挑剔地在他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无可挑剔。
    房间不大，家具东西也不多，但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对于一个单身男士来说，已经蛮可以打一百分了。
    她回头想夸他两句，却发现他的视线全在林静身上，眉眼含情，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笑了起来，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是一样，便识趣地打住了。
    程琛准备的是西餐，谦虚地说他厨艺有限，请她们多包涵，却连前菜和甜点都有，除了精致的牛排摆盘外，还煮了一小锅浓郁的牛尾罗宋汤。
    大家吃得非常尽兴，王北羽心中的芥蒂也松了些，和他碰杯时又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了一下，说：“王北羽，这次记住了！”
    “当然，必须！”
    程琛彬彬有礼，喝完这一杯又倒满，专门敬她，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林静的照顾。
    王北羽不动，阴阳怪气地说这话不对，你为啥感谢我，用什么立场感谢我。
    林静脸刷地红了，求饶似地叫了她一声：“北羽！”
    “怎么了？”王北羽不懂，“你不都离婚了吗？他又没女朋友，大家都自由身，这点玩笑还不能开？”
    程琛听到“离婚”二字，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静一眼，林静迅速移走了视线，不和他对视。
    王北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当他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拿起纸巾沾沾嘴角，说她吃饱就犯困，要回去睡午觉了。
    林静放下刀叉，说跟她一起回。
    王北羽给了她一个“得了吧”的眼神，说：“你急什么？人家程琛忙了半天，你帮着洗洗碗啥的呀！”
    不由分说地走了。
    程琛和林静把她送到门口，关门时两人对视一眼，都莫名有点面红耳热。
    “你朋友真有个性！”
    程琛找话说。
    “王北羽！你再记不住她的名字她真和你急！”
    林静抿嘴一笑。
    程琛也笑，说：“你俩这么不一样的人，是怎么交上朋友的？”
    “说来话长，我们是门对门长大的，但也是最近才亲近起来的。”
    林静径直往厨房走，“我吃好了，帮你收拾收拾吧！”
    “不用不用！”
    程琛明显有些慌，却没拦住，林静已经看到厨房的一片狼藉了，是他做完饭后没来得及打扫的战场。
    “见笑了。”
    程琛很不自在。
    林静笑笑，什么都没说，直接拿起了洗碗布。
    程琛试图去拦她：“我来我来！你是来做客的。”
    “不用这么客气。”
    “你出去喝点茶。”
    “很快就好！”
    ......
    两人撕扯撕扯着，突然没了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林静被程琛圈在了怀里，手上还滑稽地拿着洗碗布。
    她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了。
    夏天衣服单薄，成熟男女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凸的凹的，软的硬的，温热的、滚烫的，触感鲜明，哪还经得起一点摩擦？
    “放开我。”
    林静声音虚弱得像呓语，更像是诱惑。
    程琛不放，抱她的胳膊还紧了些，眼神炙热危险。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离婚的事？”
    他柔软的唇落在了她的耳边，似有若无地轻擦着，暧昧着，声音暗哑性感。
    “为什么要告诉你？”
    林静双手抵在他胸前，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胸口肌肉的温度和形状，心跳如鼓。
    “你之前不是要我等吗？怎么，又不认账了？”
    “谁让你等了？”
    林静身体早麻了一半，却莫名恼羞，矢口否认。
    “ 骗子！”
    程琛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去，仿佛在惩罚她的心口不一。
    37.意乱情迷
    林静回去的时候已经尽可能轻手轻脚了，还是把王北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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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她像在她身上装了雷达，立刻从房间探出了头，一脸促狭地坏笑：“这么快就回来了？程琛的体力也太差了吧？”
    “又胡说八道！”
    林静极力想板起脸，耳尖却不争气地红了。
    “在我面前还装？”
    王北羽绕着她转两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林静觉得她的眼神有刺，非常不自在，说：“快别闹了！”
    “谁闹了？瞧你这满脸春色，算没滚床单也亲了吧？”
    王北羽猛地往她跟前一凑。
    林静吓了一跳，说：“哎呀，你怎么这么无聊？”
    “甭废话，他接吻的技术怎么样？”
    王北羽眼睛亮晶晶的。
    “不和你说了，我去洗澡！”
    林静逃也似地去了卫生间。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不是说没和他睡吗？”
    王北羽继续逗她。
    “王北羽，你给我闭嘴！”
    林静终于受不了了，声音气急败坏起来，紧接着砰一声，是卫生间门撞上的声音。
    王北羽哈哈大笑，像是得了什么恶趣味一样，笑着笑着突然停住了，用手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拉扯到了，那里突然有些不适。
    她的心也跟着扯痛了一下。
    她跟个恶霸似地调戏揶揄林静，看似占尽上风，其实早一败涂地。
    林静终于苦尽甘来，迎来了春天，此刻就站在爱情的大门外，只要伸手一推就能看到花团锦簇、良辰美景。
    她王北羽的爱情却像一朵怒放的牡丹，在开得最华美时一夜入冬，瞬间枯萎，连挣扎的余地都没给她留。
    要不是肚子里的这个小人儿，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她还没心没肺，去捉弄调侃人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最可怜可悲的那个。
    想着想着，一滴冰冷的眼泪突然从右眼流出，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王北羽抬起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安慰自己：“都过去了，快好了，看，连眼泪都没那么多了。”
    淋浴间里，温热细密的水柱哗哗地冲刷着林静的身体，她心里的火苗却争先恐后地起伏攒动。
    刚才王北羽的问话不合时宜地在她耳边响起：“程琛的接吻技术怎么样？”
    当然好。
    他吻上来的那一瞬，她第一次体会到爱情小说里描述的、触电的感觉，只觉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酥麻，双腿软绵绵的，似乎不是自己的一样。
    动情后的程琛完全不见平时的绅士风度，非常霸道，不容她一丝一毫的反抗，却又会在她几乎窒息的时候突然放慢节奏，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
    一个吻而已，她竟无法自持，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颤栗和欢愉。
    直到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她的裙子里、内衣里，如饥似渴地抓住了她的沉甸甸的浑圆。
    肌肤相接的那一刻，微凉，她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手在她衣服里蠢蠢欲动的形状，一把摁住了他。
    “林静，好林静！”
    程琛呼吸急促，用滚烫的唇吻她，吻她的眼睛、鼻头和嘴巴，哀求地、眼巴巴地看着她，像个馋嘴的孩子，那一刻她差点心软，但还是坚持住了。
    太快了，也太稀里糊涂了！
    他们虽或明或暗地暧昧了这么久，但也只是暧昧而已。
    她急急推开他，不敢看他震惊、受伤的眼睛，整理好衣服，开门就走了。
    可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还依旧飘飘然，腾云驾雾一般。
    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门。
    没想到进来后还要应对王北羽。
    她当然知道她没恶意。
    她素来思想开放，把”性”当作吃饭喝水一样，从不避讳，觉得那只是无伤大雅的打趣和玩笑。
    但林静接受不了。
    在她的价值体系中，男女的亲密关系永远都只是黑暗中的隐秘和欢愉，放不到台面上，更不适合拿出来八卦。
    也许应该找机会和王北羽谈谈，谈谈彼此的边界线都在哪里。
    她想。
    可能搬进来后的新鲜期已结束，出于对彼此的信任，她们都毫不忌惮地露出了本色。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觉被冒犯和唐突了。
    程琛坐在杯盘狼藉的餐桌旁，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一边慢慢小酌，一边回味和复盘。
    吻林静并不是预谋，预谋的话应该是在一个更浪漫的地方，比如花前月下，绝不是乱七八糟的厨房。
    但气氛莫名其妙就到那里了，吻了也就吻了。
    他万没想到结过婚的林静在情事上竟还那么生涩和害羞。
    他一度以为她演技太好， 但她害羞地紧闭双眼、在他怀里微颤沉醉的模样又不是能装出来的。
    难道这是她研发出来的，对付男人的独门武器吗？
    至少对他是有杀伤力的。
    想到这里，程琛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大口。
    心中暗暗懊恼，懊恼他后来的失控。
    她香软丰腴的身体，比丝绸还光滑的肌肤，让他体内的情欲叫嚣疯涨，竟一度压过理智，差点坏事。
    实在没有必要，事成之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程琛正在努力劝自己，手机响了，仿佛冥冥中有感应似的。
    对方如往常那样，开口第一句话就问他有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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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当然，今天我俩约会了，”程琛顿了顿，说，“她对接吻并不抗拒，应该是个良好的开始。”
    “接吻？你把这叫进展？”
    对方不屑地嗤笑了一下，明显非常不满。
    “不然呢？把她睡了才算有进展？”
    程琛突然烦躁起来了，随手扯开衬衣最上面的那几粒扣子，“你要这个吗？你要这个的话就简单多了，酬金退你一半都行！”
    对方大概察觉到他情绪不对，立刻不说话了。
    程琛缓了缓，换了个略温和的语气：“你得有耐心，她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见过那么魑魅魍魉，还常觉得看不透她。让她失身很容易，失心却是另一件事。”
    “她当然不简单，她简单的话能......，算了，不提这茬儿了！我可以有耐心，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给个痛快话，你还需要多久？”
    “一个月！”
    程琛沉吟了一下，下保证。
    “好，一个月！你最好说话算话，别忘了你签过的协议。咱们可以合作双赢，也可以两败俱伤。”
    对方冷冷地撂下威胁，把电话挂了。
    程琛在椅子上呆坐了一刻，抬手拿起酒瓶，对着嘴，把剩下的那点红酒咕嘟嘟一饮而尽。
    暗红的血液残留在他的唇角，配着他英俊的脸庞，陡然阴沉的眼神，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吸血鬼似的。
    他用大拇指的指腹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擦去酒液，心中发狠：确实不能拖了，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林静很奇怪，从她离开到睡觉，程琛一直没给她发任何消息，甚至没告诉她第二天还要不要搭顺风车。
    难道还在生她的气，气她的拒绝？
    他不像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她惴惴不安了一夜，拿起手机又放下，踌躇了很久，决定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的结果是第二天早上，程琛没像往常那样在小区门口等她。
    38.咱们算什么？
    林静把车停在小区门口等了很久，眼看要迟到了，依然不见程琛的身影，悬着的心这才死了。
    不光如此，整整一天，程琛都没去图书馆。
    她也心烦意乱了一天。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还在因为她昨天的拒绝生气？
    如果那样的话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她赌气地想。
    那天阅览室的人特别少，中午同事去吃饭，林静昏昏欲睡，又郁郁寡欢，为了打发时间，用一只铅笔无意识地在废纸上勾画着。
    等她意识到自己在画什么时，脑子瞬间就清醒了，连背都坐直了。
    下一秒脸轰地烧了起来。
    她竟不知不觉画出了昨天程琛吻她的场景。
    虽然只寥寥画了个轮廓，但两人亲密的姿态，脸上的沉醉和缠绵，皆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林静向来以遗传了她妈的绘画天分而自喜，平生第一次因此感觉到羞耻，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把那张纸三两下团成一团，扔到了垃圾篓里。
    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捡出来塞到了自己包里。
    真没意思，她羞惭地想，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搞得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
    终于熬到下班回到家，王北羽还没回来，家里空荡荡的。
    林静没再像往常那样煲汤，王北羽最近一口都不肯喝了。
    她和了一团面，让它醒着，又摘了把小青菜，等王北羽回来给她做西红柿鸡蛋手擀面。
    这个她相当拿手，是雷明军会盛第二碗的水平。
    疯了，怎么拐个弯儿想到他了？
    林静摇摇头，赶紧摆脱这个念头。
    王北羽很快回来了，但神色非常疲倦，说她不饿，直接进屋躺着了。
    林静攒了半天的劲儿立刻泄了，仿佛握着拳头打了个空，心中有些失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空虚。
    刚才王北羽的表情和语气似乎不对，难道还在因为昨天的事不高兴？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这个人的性格是不是有问题啊？之前过得不好，离婚搬出来了还这样，身边一个人都维系不住。
    想着想着，巨大的沮丧和挫败感像乌云一样笼住了她。
    夜幕不知不觉降临，房间没有开灯，更觉凄惶。
    枯坐的林静突然弹了起来，不行，不能这样内耗下去了！
    她换了衣服和鞋子，下去跑步。
    王北羽住的这个小区绿化特别好，正逢初夏，草木茂盛，花香幽幽，林静顺着塑胶跑道跑了几圈，累得气喘吁吁，微微出了层细汗，但身心明显变得轻盈了。
    路过小广场时她收住了脚步，擦擦汗，活动活动手脚，发现刚才几乎把她压垮的烦闷消散了不少。
    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了她一下。
    她一回头，愣住了，竟是同样一身运动装备的程琛。
    程琛却一点不见异样，只是多了些突遇熟人的惊喜：“远远看着就象是你，没敢认。怎么，你现在也开始夜跑了？”
    林静没他那么大方，相反，看到他那一刻她脑袋轰就响了，空白了好几秒。
    但她很快克制住了，牵牵嘴角，尽量风轻云淡地说：“这不是想减肥吗？光饿肚子还不行，得动一动。”
    真的像邻居一样和他攀谈起来。
    昨天那个激情缠绵的吻仿佛从没存在过一样。
    程琛指了指不远处，说：“累不累？那儿有个长椅，过去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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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坐就坐，林静硬着脖子跟他走了过去。
    两人肩并肩坐下，有那么一瞬，突然都没说话。
    小广场上稀稀拉拉有几个锻炼的人，还有俩孩子，闲聊笑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听上去那么远，又那么近。
    少顷，程琛打破沉默，说：“其实我平时不咋跑步，去健身房比较多。”
    林静哦了声，没有问为什么。
    程琛主动提了：“主要昨天晚上失眠了，太难受，想着今天跑一跑，累一点能睡好些。”
    林静又嗯了声。
    她高估了自己，她终究不是他，心中依旧有介怀和委屈，无法像他那样若无其事、侃侃而谈。
    “不问我为什么失眠吗？”
    程琛突然往她跟前凑了凑，眼睛黑亮，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为什么？”
    林静干巴巴地问。
    程琛不答，定定看着她，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气我？”
    “谁敢气你啊？”
    林静微酸，第一次在声音里带出了情绪。
    程琛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你看你，又这样，一定要看到我受折磨才高兴吗？”
    林静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一阵酸胀，这话不应该反过来吗？到底谁在折磨谁？
    程琛继续：“你昨天就那样走了，我真的很慌，从来没这么心神无主过。本想打给你道歉的，又怕你更生气，等你的消息又等不到，在床上翻了一晚上，天快亮才睡着。”
    “所以今天才没去图书馆吗？”
    林静的声音明显缓和了些。
    程琛没回答，看着她，顿了下，说：“其实我很早就不用去图书馆了。”
    啊？
    林静这下是真吃惊了。
    “毕业论文的实验数据我早就有了，去图书馆是为了查文献、修改文稿和修改句法，不需要那么久。”
    “那你怎么还天天......”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但林静不敢信。
    “不去怎么能看到你？那时我还不知道你已经离婚了，更不知道你和我住同一个小区。你都不知道得知这些时我有多高兴，感觉上天终于眷顾了我一次，可是，”
    程琛的声音突然沮丧起来，“我竟因为一时冲动，弄砸了这一切，你昨天一定吓坏了吧？”
    林静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我是有过一次婚姻的人，不是小女孩，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又抬眼看他：“我只是有些混乱，不知道咱们这样，算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到现在还在说这种傻话！”
    程琛非常激动，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看她的眼中燃烧着灼热的火焰，“我的心意还表达得不够明确吗？”
    “不够。”
    林静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冷静，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所以，程琛，咱俩，到底算什么关系？”
    程琛没回答，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声音低哑却清晰：“当然是“我爱你”的关系。”
    这一句石破天惊，林静心尖一颤，眼底似有泪光，喃喃道：“ 原来不是我自作多情，可是……，没道理呀，你怎么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程琛把食指竖在她唇前，制止她继续猜疑下去，说，“你什么时候见过爱情是讲道理的？不要钻牛角尖，遇到了，庆幸，感恩，享受，就够了！”
    “可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这样呢！”
    程琛又低头吻了她一下，微微用了点力，说，“还像做梦吗？”
    林静回去的时候王北羽正饿得嗷嗷叫，到处翻吃的，看到她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问她怎么跑步跑了这么久。
    林静赶紧洗手进厨房，没一会儿就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王北羽大快朵颐，吃得无比满足，边吃边对她竖大拇指，说自己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德，遇到她这么好的室友。
    林静抿嘴笑，心里的乌云彻底散了。
    人家王北羽哪有那么多事？是她草木皆兵而已。
    收拾完回到房间，林静怎么也睡不着，突然来了灵感，拿出了ipad，用刚下载没多久的procreate开始创作第一幅画：她和程琛在杯盘狼藉的厨房旁若无人亲吻的场景。
    怕太直白，换成了漫画的形式。
    39.突飞猛进
    这几天，林静肉眼可见地容光焕发起来，眼角眉梢全是春意，就连拖地擦桌子都在哼小曲。
    王北羽忍无可忍，拍着桌子抗议：“收着点，收着点！你是一点都不怕刺激我这个被断崖式甩掉的怨妇啊！”
    “我哪有？！”
    林静立刻板住脸作严肃状，下一秒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你咋又成了怨妇了？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老刘对你比珍珠还真，只是被绊住了脚？”
    王北羽叹气：“偶尔不也有骗不了自己的时候吗？！”
    又突然警惕，说：“你不会很快就搬他那里去吧？”
    “当然不会，我俩才谈多久？半个月而已！”
    林静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对熟男熟女来说，半个月已经很漫长了，我就不信程琛能忍住！”
    “他说尊重我的意愿。”
    “怎么可能？哎，他该不会身体有啥毛病吧？”
    王北羽突然贼兮兮地压低声音。
    “当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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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林静斩钉截铁，反驳得飞快。
    这段时间他们耳鬓厮磨，自然也有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她是结过婚的人，不可能连这个都判断不出来，看程琛忍得那么辛苦，她对他的感激和好感更强烈了。
    真的是君子，说不勉强她就不勉强她。
    “那你们天天泡在一起干啥呀？”
    王北羽不懂。
    “可干的事多了，我们每个人都写了50件“希望另一半陪自己做的事”，作成签，每天一抽，抽到哪件做那件。”
    林静虽然很小心，还是流露出了喜滋滋的表情。
    “他写的难道不是在床上大做特做吗？！”
    王北羽坏笑。
    “哎呀，你真是！你也太小看他了。今天抽到的就是他的愿望，晚上十二点前一起拼好乐高，那种小颗粒的积木拼赛车，超难！我们一大早就开始拼，到现在还有三分之一。你赶紧吃吧，吃完我洗了碗还得过去，要不就完不成任务了。”
    林静突然想起来了，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
    王北羽的牙都快酸倒了，说：“啧啧啧，我还真碰到中年纯爱天花板了，赶紧去吧，我还能连个碗都不会刷？不仅如此，以后这些家务你也都别干了，把你家程琛心疼坏了怎么办？”
    “哪有什么家务？那我真走了啊！”
    林静嘻嘻一笑，伸手解身上的围裙。
    这些日子她心情明媚、阳光灿烂，甭说这点儿酸话了，更多分的她都可以包容原谅。
    就连她妈，那么难搞，最近也被她磨得软化了不少。
    唠叨指责自然还是少不了，但至少肯让她进门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顺心如意了，林静发现她的神经大条了很多。她妈那些曾经会刺痛她的话，现在都变得轻飘飘的，一股风似的，这个耳朵进了那个耳朵就出，连条划痕都不会留下了。
    她妈说啥她都说好，但自己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几次三番下来，她妈也被她弄得没脾气了，说她在外面好的不学，阳奉阴违倒是掌握到精髓了。
    林静知道她是在含沙射影王北羽，搁以前，早急不可耐地为她辩护了，现在却装没听到，拿别的话题打岔儿。
    但有件事是怎么都逃不掉的：她妈非要让她去相亲，说她二舅帮她遇到的好媒茬儿，错过太可惜了。
    林静一听这个就头疼，赶紧推说要加班溜了，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回去。
    刘慧英却锲而不舍，这不，她正忙着帮程琛组装车灯，电话又打过来了。
    又不能不接。
    林静好不容易才把那几个零件找全捏在手上，怕一松又不见了，顺手点了免提。
    果然，刘慧英没说两句就转入正题，让她明天不管多忙都要回去一趟。
    林静拒绝得非常利索：“回去可以，我不相亲！”
    旁边的程琛立刻停止了拼装动作，看了过来。
    刘慧英听不得这话，劈里啪啦、老生常谈地分析了一大堆目前的二婚婚恋市场，信誓旦旦地保证她二舅介绍的这个对象有多优质，错过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齐大非偶，我可配不上人家。”
    林静嘲讽地说，她妈这话术和当年劝她嫁给雷明军时一模一样。
    刘慧英却当真了，立刻热切地说：“配得上配得上！他经济条件确实好，拆迁后分了三套房一个店铺，但年纪大，大你七八岁呢，离婚后身边还有个女儿，好在还小，听你二舅说才三四岁，还不记事，只要你好好待她，将来还不跟自己亲生的一样？......”
    说得跟她还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林静一阵无语，准备放下手里的零件，把电话挂了。
    有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程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的手机拿了过去，对着话筒彬彬有礼地叫了一声阿姨，说：“您不用再操心了，林静已经有男朋友了。”
    林静瞠目结舌，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了。
    刘慧英也被惊到了，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十秒，突然激动起来，说你谁呀，又一连声叫林静接电话。
    程琛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林静已经把手机抢过来，关了外放，对着话筒匆匆说：“您别激动，没啥可激动的！等我明天回去，回去我再跟您说。”
    说完就挂了，一脸惊惶地看向程琛：“你疯了？这下好了，捅下马蜂窝了！”
    “不然呢？让你嫁给那个老男人、帮他养儿子？你妈还真敢想！”
    程琛脸上依旧有愤愤之色。
    虽然理智一直在提醒他，冲动了，但另一个声音又同时在心底响起：怕什么？够坦荡她才会放下最后那点戒心。
    他师出有名。
    林静知道他在替自己不值，也可能是醋意作祟，心里甜丝丝的，伸手亲呢地摸摸他冒出胡渣的下巴，甜蜜地叹气：“你看你，不过痛快痛快嘴，我就得去面对一场血雨腥风，你是不知道我妈的战斗力......”
    “别怕，我和你一起去。”
    程琛被她温柔地摩挲着，那丝隐隐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了，在她掌心轻轻啄了一下。
    “不用不用！”
    林静更惊惶了。
    他们正式交往还不到一个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程琛听了很不爽，作出生气的样子：“怎么？觉得我拿不出手？”
    “我哪敢啊？”
    林静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哄他，眼波流转，“你可是钻石王老五！可惜遇上我这么个离婚妇女，暴殄天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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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啊，夸我还是损我呢？”
    程琛心神摇荡，一把掐住了她细软的腰肢，作势要吻下去。
    林静笑着往后躲，两人站立不稳，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林静以为“去她家”只是俩人情到浓处调笑的话，没想到程琛真上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跑过来敲门，说他本人和礼品都已经准备完毕，只等她出发了。
    竟铁了心要去回 他未来的丈母娘。
    40.狭路相逢
    回娘家的路上，林静心慌意乱，程琛和她说了好几次话她都像没听见似的。
    一个强势的妈，一个脑子发热的新男友，马上就要彗星撞地球了。
    她夹在中间，充分体会到了赶鸭子上架的滋味。
    程琛似乎感觉到了，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她别担心，有他呢！
    林静这才慢慢定下了神，与此同时，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程琛有备而来，衣冠楚楚，儒雅英俊，还带了重礼，是每个丈母娘都挑不出毛病的金龟婿。
    刘慧英却不是一般人。
    她对这个突然闯入她母女生活的年轻男人充满了戒备，且毫不掩饰，两眼像探照灯似的，自他一进门就灼灼打量起来。
    好在程琛经得住打量，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尴尬难堪的是林静，简直如坐针毡。
    好在刘慧英很快就完成了她的盘问。
    程琛进门不过十分钟，她对他的了解比林静还多，知道程琛大林静一岁，无婚史，父母是邻市a大学的教授，在她们这个城市龙头国企的研发部工作，目前带薪攻读海外博士，即将毕业。
    是一份无可挑剔、金光闪闪的女婿履历。
    她攒了一晚上劲儿，此刻竟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沉默了几秒后，她又开口：“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会看上林静？！”
    满脸不可思议。
    林静扎心，眼瞪得溜圆，却破天荒地没阻止她，反一起看向了程琛。
    这个问题，夜深人静，热潮褪去时，她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
    程琛微微一笑，说：“阿姨，您这是在谦虚吧？林静这么好的女孩子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才受宠若惊呢！”
    “不说这些客套话！”
    刘慧英不吃这一套，略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真说不出她具体怎么好，在我心中她样样都好，我一看到她心里就欢喜。我俩在一起，喝口水吃碗面都觉得开心。”
    程琛说着，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旁边林静的手。
    林静心里虽甜，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妈还看着呢，挣了下，没想到他握得更紧了。
    刘慧英只能装没看见，清清喉咙换了话题，问他博士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又问他爸妈会不会介意娶个二婚的儿媳妇。
    “这个阿姨您放心，我爸妈非常开明，又一直为我的婚事头疼，只要不娶个男的回去他们都没意见！”
    程琛幽默了一把。
    林静抿嘴笑了笑，刘慧英的脸色也明显和缓了些，又问他在本市有没有房子，多大面积，计划什么时候结婚。
    没完没了！
    林静忍无可忍，噌地站了起来，突兀地对程琛说：“你还没参观我房间吧？”
    边说边飞快地看了刘慧英一眼，让她适可而止的意思。
    刘慧英现在多少对她也有些顾忌，加上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也跟着打哈哈，说：“你们去你们去！我给小程洗点水果沏点茶。”
    待遇立刻提上去了，可见初试通过了。
    程琛跟着林静来到她房间。
    她房间不大，十平米左右，还摆着二十年前旧样式的实木家具，窗户下放了张写字台，正对着外面绿色的树冠，景致倒不错。
    林静有些不好意思，说：“其实没什么好参观的，我是怕我妈继续和你啰嗦下去。她这人，就那脾气，你担待点。”
    很无奈的样子。
    “她也是关心你。”
    程琛善解人意。
    他在房间转了一圈，被书橱里摆得整整齐齐的书吸引了视线，突然又发现上面还几张她不同时期的照片， 拿在手上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笑道：“你之前长这样啊？”
    林静赶忙去抢，说：“快别看了，土得要命。”
    “不会，多可爱，多清纯！”
    程琛护着不肯给她，突然指着一张她坐在教室里对着镜头笑吟吟的照片，说：“这是你读大学时照的？一看就是乖乖女，白白净净的，当时一定很多男生追你吧？”
    “还行！”
    林静翘着嘴角骄矜地笑。
    “说实话，谈了几个？”
    程琛眸色一闪，笑着审她。
    林静脸上的笑立刻凝固了，仿佛被戳了一刀，少顷，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太傻，应该多谈几个的。”
    “哦？有故事？”
    程琛还在笑，眼睛却紧紧盯着她，里面都是探究。
    林静却不愿多提，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早不记得了。”
    “还哄我？肯定特刻骨铭心！”
    程琛靠着书架，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办法，谁让你出现得这么晚！”
    林静被他看得有点恼羞，索性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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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程琛中枪，用手作势往自己胸口一插，作喷血状。
    林静不妨他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笑。
    两人正闹着，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声音特别大。
    林静刚探头出去，就看到她妈湿着两只手急匆匆从厨房出来了，说：“我来开！”
    “谁呀？”
    “不知道啊，抄水表的吧！”
    刘慧英说着把门打开了。
    看清门外是谁后，她双耳轰地一响，呆呆地看着对方，话都不会说了。
    雷明军还没改口，亲热地说：“妈，好久没来看您了，最近还好吧？”
    “好，好好！”
    刘慧英一脸慌乱，语无伦次。
    “那就好！前不久接了个大单，我不放心，也跟着车队去青海了，一来一回整了个把月。我给您带了点冬虫夏草，从藏民手上弄的，比市面上卖的好多了。”
    雷明军一面说一面熟门熟路地往里面走。
    刘慧英赶紧用身体堵住门，说：“我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爸妈吧！”
    “您就别和我客气了，他们也有，您看我给您放哪儿？”
    雷明军不明所以，只当她是谦让。
    “真不用！”
    刘慧英却依旧岿然不动，一脸尴尬。
    “怎么了？家里来客人了？”
    雷明军这才觉着哪里不对，正奇怪，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妈，是谁啊？怎么在门口说这么久？”
    林静从她卧室出来了。
    雷明军有日子没见她了，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两眼。
    她罕见地穿了条大红色的裙子，衬得肌肤胜雪，眉眼笑得弯弯，看上去状态相当不错，只是........。
    雷明军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怎么看到自己一脸惊恐，跟见鬼了似的？
    下一秒，他浑身的血刷地冲到了头顶，一个男人也从她卧室里出来了。
    41.里外不是人
    众人骤然数目相对，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雷明军先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对刘慧英说：“原来您已经有新姑爷孝敬了，那就算了！”
    提着虫草礼盒转身就走。
    刘慧英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掴了两耳光，急急追出去，说：“不是那样，明军，明军......”
    雷明军已经在楼梯消失了，咚咚咚，把楼板踩得震天响，是激愤受辱后的应激反应。
    刘慧英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胸口像堵了块石头一样。
    不管林静和雷明军最后闹成什么样，雷明军对她这个丈母娘真无可挑剔，她却这么快就就给新姑爷洗水果沏茶了，还被看到，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双重背叛。
    又迁怒林静，死妮子放着好日子不过，瞎折腾，她们这些老辈人，最讲礼义廉耻，她这辈子从没这么无地自容、里外不是人过。
    回去时，虽碍于程琛没发作，却明显挂了脸，她一声不吭地钻进了厨房，把林静和程琛晾在那里。
    林静受到的冲击比她还大，心中掀起来惊涛骇浪，不知道老天为什么和她开这种玩笑，之前雷明军就怀疑她和程琛有事，现在真铁证如山了。
    其实婚都离了，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林静却有种说不出的憋屈，刚才差点像她妈那样冲出去给他解释了。
    好在理智拦住了她，怎么解释？解释什么？那些微妙的东西只会越描越黑。
    好在程琛还比较镇定，又体贴，一句话都没多问，只是揽住她，一下接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帮她舒缓情绪。
    “他当然体贴了，他现在是上位者，既得利益者。”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林静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
    做饭的功夫，刘慧英的那口气慢慢缓过来了，已经都这样了，总不能丢了棒子再丢西瓜吧？
    再出来时又变成了和蔼的模样。
    三人围着餐桌团团坐，边吃边聊，都默契地不提刚才的小插曲，倒也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林静一直在撑，碗筷刚放下就提出要回去，说程琛单位有事。
    刘慧英知道是托词，但也没强留，客客气气地把他俩送出了门。
    眼看着他们双双离去，心中又不免生出些伤感和唏嘘。
    过去这段时间里，她不知道这样目送过林静和雷明军多少次，一夜之间就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了。
    林静无暇关注她这些小情绪，直到下了楼，她自己都还在一波接一波的冲击中没出来呢，双腿软绵绵的，跟晕船似的。
    程琛似乎觉察出来了，因为一离开刘慧英的视线他的笑和俏皮话就收起来了，只是搂着她的腰慢慢往前走。
    林静很不自在。
    家属区都是老熟人，她和雷明军离婚的消息说不定都还没传开，她就心急火燎地带了个新对象回来了，行为举止还这么亲密，被看到只怕会有嚼不完的舌根。
    走着走着，她突然蹲下，假装系鞋带，顺势把程琛搂自己的胳膊摆脱了。
    程琛多聪明一人，立刻察觉到了，很自然地把双手插到了裤袋里，脸色却有些不对。
    林静一阵头疼，不知道今天哪儿出了问题，她怎么谁都对不住？
    起身后主动找话和程琛说，试图缓解下气氛，程琛却不咸不淡，看不出情绪。
    两人走到程琛车旁，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林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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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林静一惊，难以置信地抬眼望去，雷明军竟还没走！
    他正靠着他那辆越野车，边抽烟边等她，大概一直在等，脚下乱七八糟扔了好几个烟头。
    林静的心一阵锐痛，像是被针猛扎了一下。
    他们在上面连做饭带吃，怎么也得两三个小时，他居然一直在这里等？！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楼下等一个陌生男人和他前老婆、前丈母娘一家人似地在上面和乐融融的？
    如果她没下来的话，他还要等多久？
    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残忍，简直就是个坏人。
    分开这段时间，她也反省过，这段不幸的婚姻并不完全是雷明军的错，某种程度上他也是受害者 。
    “林静，”
    雷明军看她没有回应，冷着声音又叫了她一声，“你过来一下！”
    说着把手上吸了一半的烟掐了，站直了身体。
    林静脚一动，被程琛拉住了胳膊。
    “别去！”
    他看着她，声音很低，但蕴含着力量，眼睛幽深，喜怒莫辨。
    林静愣住了。
    “林静！ ”
    雷明军不耐烦了，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这次明显带着不悦和警告。
    往日对他的忌惮迅速在林静血液里苏醒了，以他那脾气，看这架势，她如果还磨蹭着不过去，一定不会善了。
    两人万一打起来，程琛是书生，肯定吃亏，真要在她娘家的小区弄出动静，爱面子的刘慧英女士不把她杀了才怪。
    想到这里，她挣脱了程琛的手，说：“我很快就回来”，急急朝雷明军走了过去。
    从头到尾都没敢看程琛的眼睛，可即便如此，走了老远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几乎要把她的后背烧出两个窟窿来。
    雷明军看她过来了，脸色略缓了下，似笑非笑地说：“怎么，怕我吃了你？”
    “有什么事你打给我就好，没必要一直在这里等。”
    林静看他。
    出去这一趟，他明显被晒黑了，也瘦了一圈，五官的轮廓更明显冷硬了，胡子拉碴，一副落魄相，眼睛却异常明亮，翻滚着让她心惊胆战的情绪。
    雷明军不置可否，从鼻子里哼了声。
    林静听出了不屑和嘲讽，没敢兜惹，言归正传：“叫我过来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叫你了？”
    雷明军眼神和语气里都是挑衅。
    “没事我走了！”
    林静转身就走，这叫什么事啊？程琛还在那边看着呢！
    雷明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干什么？林静心肝一颤，惊恐地看着他。
    雷明军摸出一张银行卡，往她手上一拍，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过，我不缺这仨核桃俩枣，给了你就是你的！”
    林静急急缩回手，竟是她给高丽娟那张卡，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我......”
    她嘴角微动。
    雷明军举起一只手，制止她往下手，说：“不用着急和我切割得这么干净，你结过婚，有过老公的，他和你在一起前就知道，如果连这个都忍不了，趁早让他滚蛋！”
    说完转身拉开车门上去了。
    车门被甩上，嘭一声，震天响，仿佛这个时候才把心里窝的火和憋屈发了出去。
    雷明军走了，林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去，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盒，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程琛看看她手上的银行卡，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
    林静赶紧把卡收起来，装没事，
    不是不给他解释，一来她现在心情杂乱，二来真的说起来话长，得从彩礼说起。
    还有就是，她自内心深处觉得这是她和雷明军两人的事，不需要给第三方交待，哪怕那人是程琛。
    程琛瞳孔猛地一缩，腮帮子鼓了下，似乎在咬后牙槽，终是没忍住，说：“林静，你们已经离婚了！”
    “啊？”
    林静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了，能别再和他拉拉扯扯了吗？”
    “没拉扯，我离婚后都没见过他，今天这事......。”
    “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程琛不听她解释，自顾自伸手拉车门，突然又顿住，深深看她一眼，“也就是你，我才能忍这一次。”
    林静心乱如麻，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是王北羽。
    她声音非常焦急，说：“林静，我出血了！”
    “什么？”
    林静如五雷轰顶，魂都没有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打了120 ，在去医院的路上。”
    这，那倒也不用。
    林静噎了下，问：“还是之前那个医院吗？我马上过去！”
    “不用，这里有医生护士，哪个都比你专业！我工作上有件十万火急的事，必须立刻办，你得帮我跑一趟！”
    王北羽心急火燎的是另一件事。
    林静收了电话走回来时，程琛已经坐在车上了。
    林静让他先走，说她有点急事要处理。
    程琛大概真动了气，脸上淡淡的，一句话都没问，踩下油门，车嗖地蹿出去了。
    42.机缘巧合
    王北羽是在去工厂取样版的路上出的事。
    原本这种跑腿的活儿都是助理干的，但她这次请的这个00后助理，实在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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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比如上次她下错数据出了纰漏，错就错吧，死不承认。王北羽护短，为了她梗着脖子和全世界吵，吵到最后铁证如山，差点把她的老脸丢尽。
    就这她都没开除她，只关上门狠狠训了她一顿。
    不想人家还记上仇了。
    今天是周末不假，但客户是上帝，他们突然改时间，明天就要看到他们这组爆款情趣内衣的样版，她这个乙方只有满口答应的份儿。
    王北羽打电话给小助理，想让她赶紧往工厂跑一趟，万一样版哪儿不合适还可以调。
    不想她死活不接电话，好不容易接了，一句话差点没把王北羽噎死，说她不去，她和公司签的是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契。
    王北羽忍住气劝她，事出紧急，这个客户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拉来，好不容易才磨合到现在，就差这一哆嗦了，让她咬咬牙坚持下，别那么计较，她自己不也没休息？！
    “您可千万别拿我和您比，您一个月拿多少钱，我拿多少钱？！”
    小助理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了。
    王北羽气得七窍生烟，又放不下手上的活儿，只好背着笔记本电脑急匆匆冲向车库。
    车开到一小半她就觉得不对，小腹隐隐有些疼，咬牙又坚持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下面黏黏的，像是来例假的感觉，顿觉不妙，赶紧靠边停车，找了个公厕。
    脱下裤子一看，脑子轰就响了，内裤上已经有一小片刺眼的鲜红血迹了。
    她两腿发软，混混沌沌爬到车后座躺下，先打120 ，又打给林静。
    等救护车的这会儿，她双手轻抚小腹，躺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心中非常自责懊悔。
    她这几天心浮气躁， 偶尔会突然冒出念头，觉得留下孩子是个负累，虽然只是一瞬，但肯定是被孩子感觉到了，觉得她不是个合格的妈妈，不想要她了。
    跟ta该死的爸爸一样。
    想着想着，眼角不知不觉沁出两颗硕大的眼泪。
    林静从王北羽那里拿到工厂的地址，十万火急地上路了。
    刚上车一会儿王北羽又打来了电话，说她已经在医院了，抽过血吊输上液了，打电话过来是要给她交待注意事项。
    林静大急，让她别再操心了，说她出血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加班加太多了，她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只是不敢多劝。
    王北羽让她别废话，自己就交待两句，说她已经把样版验收标准发她微信上。
    这家制版师是个老油子，惯会偷奸耍滑，让她该厉害就厉害点，别软绵绵的，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了，该改就让他改。
    林静听得头皮发紧，却不敢表现出来，说知道了，催她赶紧休息，不光身体得休息，心也要静，静不下来就听听养胎音乐，她可以给她发链接。
    王北羽笑，说她才叫瞎操心呢，让她别管这些，帮她把这事办好比听一万遍安胎音乐都管用，说完把电话挂了。
    林静压力山大，走到了制衣厂门口时突然收住了脚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接待她的制版师姓谢，四十多岁，留了一撇小胡子，微微腆着肚子，问清她的来意后啪地把一个纸袋子甩在桌上，不耐烦地敲着一张纸，催她签字。
    林静没被唬住，不紧不慢地打开手机里的验收标准，把纸袋里的情趣内衣取出来摊平，用软尺一样一样测量起来。
    谢师傅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抱着双臂靠着桌子看她瞎忙乎，像看一个土包子一样。
    那样的眼光相当分量，林静虽没有抬头，鼻尖却慢慢冒出了细汗。
    手上却没停。
    量完尺寸她又把情趣内衣拎起来细看。
    这款情趣内衣其实是一个大红色的蝴蝶结造型，取“把自己当礼物打包奉上、供君拆”的意思。
    她忍住脸红心跳，认真检查细节，还真发现了一些问题。
    第一个问题还好说，图纸上蝴蝶结镶的有钻，实物没有。
    谢师傅说他是为他们公司着想，公司要打造爆款，加上了这些没必要的辅料和人工，制作成本会大幅度增加，受众人群就窄得多了。
    林静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面上一点都没流露出来，强硬地表示钻必须得按图纸设计的那样烫上去，爆不爆的，让王总自己看着处理，
    谢师傅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这简单，叫了一个老工人拿去加工了。
    林静又指出第二个问题，他们做版前没有对蝴蝶结的面料做预缩，导致尺寸有细微的差异，肉色的网状打底衣隐隐露出来一点，虽然只有一丁点，但非常妨碍视觉效果。
    谢师傅立刻不干了，吹鼻子瞪眼，问她是从哪个山窝窝跑出来的外行，居然在他跟前班门弄斧充专家？！有弹性的面料才需要洗水预缩，王北羽指定的面料是丝绸，怎么预缩？为了把丝绸蝴蝶结的立体感做出来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不仅不感激，反来挑剔这点微不足道的尺寸差异，改不了，不行她们可以另找他人！
    林静被他说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她的确是外行，面料预缩这个词都是根据王北羽给她的信息生搬硬套的。
    空气立刻僵住了。
    林静给王北羽打电话，不知道她是在看医生还是睡着了，打了两次都没人接听，而这边，谢师傅正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烦躁和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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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恰好此时，工人把烫过钻的蝴蝶结情趣内衣送回来了，林静拜托她把它套在塑料模特上，慢慢转着看了一圈。
    谢师傅以为她差不多要妥协时，她突然开口，柔声细语地和他商量——仿佛刚才被呛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说：“谢师傅，我怎么觉得不要这肉色打底衣效果更好，不把蝴蝶结固定在别的料子上、直接在胸口打个结不行吗？”
    谢师傅眼睛亮了下，这想法和他给设计师的反馈是一样的，可惜当时就被打了枪，让他不要多事，照做就是。
    设计师在制版师前一直有隐隐的傲慢和优越感。
    他却没有附和林静，反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是设计师，你们说了算，你想拆我现在就拆，这不简单？!”
    林静吓了一跳，笑着说她可不是设计师，就一跑腿下苦力的，做不了主，不得已处请谢师傅多包涵包涵。
    谢师傅脸色这才缓了点，解释了两句，说网状打底衣本来就没什么承受力，那么大的蝴蝶结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他们反复试过最好的一版了，拆了再做肯定不如现在，劝她别那么死板，就当没看见，拿回去看王总怎么说。
    林静如果真是个苦逼的打工人也就应了，偏又不是，只能陪笑给他说好话。
    谢师傅却一再摇头，满脸为难，看来真没什么余地。
    林静灵机一动，说实在不能改就算了，能不能按她说的再做一版？这次不用打底衣，她回去也好交差。
    “怎么做？”
    谢师傅语气有松动。
    林静不假思索：“蝴蝶结版型尺寸和图纸一样，但不用丝绸，用红丝绒面料，去掉打底衣和丁字裤，垂下的蝴蝶结丝绦宽一些，长一点，刚好遮住的下面的隐私部位。”
    一番话表述流畅、思路清晰，说出来自己都愣住了，她什么时候这么有主意了？
    谢师傅多看了她两眼，说：“倒也不难，但你得多等一会儿了，都快下班了。”
    “没问题！辛苦谢师傅和大家了！”
    林静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
    她做人向来乖巧，趁大家忙的时候出去了一趟，给他们买回了晚餐和饮料，还给谢师傅带了一盒中华烟。
    谢师傅脸色好看多了，叮嘱大家多费点心，又和林静攀谈，问她是不是王总新招的助理，比她之前找的那个小年轻强多了，又夸她有想法和设计天分，他心里其实也觉得她改的这版更好。
    夸得林静受宠若惊。
    晚上八点左右，林静终于不辱使命，把两版样衣都送到了王北羽的病房。
    王北羽住vip病房，看着状态还行，面对林静的关切只轻描淡写地说是黄体酮偏低，加上最近操劳，才导致出血，医生开了药，让卧床静养至少一周。
    她的关注力全在林静带回来的样衣上。
    林静把两件内衣一一拿出来给她展示，又详细地汇报了自己和谢师傅的交涉过程。
    王北羽脸色认真严肃，盯着看了半天，久久没有说话。
    林静以为自己办事不力，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不想她突然语出惊人，说：“林静，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去卫生间试穿一下！”
    什么？
    林静仿佛见鬼了一样，眼瞬间瞪得溜圆，然后小声但坚决地说：“不！”
    43.失控
    王北羽以为她保守不好意思，切了一声，说：“怕啥？这里除了我没别人！”
    又双手合十作拜托状，说：“好林静，帮忙帮到底！明天这一战对我太重要了，简直生死攸关！傅子晴这贱人仗着连胜两局，现在在公司里几乎横着走，这个客户再不拿下我就没站的地儿了。时间紧迫，我得看看上身效果才能决定提交哪一套。”
    林静却继续摇头，说她真不穿。
    “为什么呀？”
    王北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她不懂，那么辛苦颠簸的事她都义不容辞地帮自己做了，怎么换个衣服就这么费劲儿？
    当下使出各种磨人手段，死缠烂打。
    林静却出乎意料地固执，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松口，说急了就让她找别人。
    王北羽最后都有些恼羞了，硬着声音说都大半夜了，她找谁去？
    “以前谁帮你试穿的？”
    “公司的模特。这不来不及嘛？！再说了，哪有把人往医院叫的？她一来我住院的事整个公司都得知道，我还怎么混？算了，不求你了，我自己试！”
    王北羽说着赌气似地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
    她以为林静会拦她。
    她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向比她自己都紧张。
    没想到林静像变了个人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她的眼睛风平浪静，淡淡地说：“随你，孩子真掉了也不一定是坏事，你再也不用苦恼要不要了。”
    这一刀正插在王北羽最痛的地方，她一哆嗦，眼睛忽地睁大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内心最隐秘处，确实会突然冒出这个阴暗的想法，但都刚露头就被她硬按回去了。
    疼痛和狼狈让她的声音不受控地尖厉起来：“ 这叫什么话？林静，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再好的朋友也有界线。”
    林静丝毫不为所动，镇定地说。
    试穿内衣在王北羽看来只是举手之劳，对她却是难以启齿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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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被雷明军逼着去酒店卫生间换情趣内衣的耻辱和恐惧，因此受的伤，并没有结痂，依旧在热辣辣地淌着血，她只是尽量不想它而已。
    其实她大可直接说出来，王北羽未必不能理解，但她就是不想说。
    这是她奇怪而脆弱的自尊，落在王北羽眼中却是不可理喻。
    她被林静突然长出的刺扎痛了，静默了一会儿，僵硬地说：“好，我知道了。”
    房间的空气瞬间紧绷压抑起来。
    林静起身，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了，明天还要上班。”
    王北羽似有若无地嗯了声。
    林静知道她心里有气，但她管不了。
    今天这一天对她来说格外漫长，一波接一波的冲击，奔波和劳累，让她身心交瘁，她只想回去躺着。
    临睡前，林静还是没忍住，拿出手机看了看，程琛没给她发任何消息。
    倒有两个她妈的未接电话，但她并不想拨回去。
    每次和她妈通完电话她的心都是皱巴的，要过好几天，消耗很多能量才能把它熨平。
    她只回了个消息，说她今天事情特别多，明天给她打回去。
    她妈自然是不高兴的，好一会儿才回一个干巴巴的“哦。”
    和程琛的对话框依旧安静。
    林静有些不安，程琛动这么大气虽然让她意外，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从他的视角看，她确实有脚踏两只船的嫌疑。
    冲动之下，她点开他的电话，想打给他解释，突然又停住了。
    缓缓也好，她想，最近他俩的感情浓度太强，进展也太快了，让她有坐过山车的眩晕感。
    到现在她都还没想明白，怎么就到见家长这一步？！
    她放下手机，翻个身，又想到了王北羽，想到了刚刚和她的龃龉。
    虽然一想起来胸口就像堵了块石头一样，但她并不后悔。
    这条线她早就想划了。
    她不想像以前那样，只一味隐忍，忍到极限再突然爆发，闹得玉石皆裂、两败俱伤，反没有收场的余地了。
    如果王北羽无法接受，她搬走就是，虽有些不舍。
    有王北羽的这个小房子，仿佛是她生命里的乌托邦，让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自在。
    林静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虽然没把三千烦恼丝捋顺，但至少自洽了些，慢慢睡着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王北羽就打过来了，若无其事地说她决定选她改的那版情趣内衣，但觉得缺点装饰，问她让模特戴同色红丝绒发带怎么样。
    语气自然家常，仿佛昨天的不愉快没发生过一样。
    林静原本接电话时心还提着，闻言浑身的血液瞬间畅通了，说她觉得戴顶俏皮的圣诞帽更合适。
    圣诞帽加蝴蝶结，更能凸显出礼物的寓意，就是时间太紧，可能来不及。
    王北羽说来得及，公司有现成的圣诞帽，但大小不一定合适，她准备提早过去打点打点。
    林静一惊，说医生不是让你躺够一星期吗？
    “不差这半天！”
    王北羽顿了下，有些艰难地说，“拿下这个客户我才好开口请假。”
    她的年假早就休完了。
    林静心中五味陈杂，谁的生活容易？光鲜都是给外人看的。
    王北羽又试探着问她几点上班，能不能顺路帮她把今天穿的衣服鞋子和化妆包送过来。
    “当然！”
    林静义不容辞，一口就应了。
    挂了电话，林静匆匆收拾了一番，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出发，一开门愣住了。
    门外站着程琛。
    他半举着手，大概正准备按门铃，看到她立刻笑了，眉眼弯弯，清朗温润。
    随后举起了一个外卖袋，说给她买了她最喜欢的蟹黄小汤包。
    林静的心一阵酸软，她还在琢磨怎么哄他呢，人家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昨天的事他完全有资格生气。
    可惜今天事情太多。她抱歉地对他笑，说太不凑巧了，她刚吃过，现在有急事，得赶紧出去一趟，下次，下次她请客。
    程琛问她什么事，说他可以开车送她去。
    林静想了下，决定算了。
    王北羽怀孕的事最后还不知道会怎样，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摇头，说不用了，她已经叫好车了。
    急匆匆走了。
    程琛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袋里目送她离开，脸上的笑早就褪得一干二净，变成了若有所思。
    昨天踩下油门蹿出去的那一刻他就清醒了：他的人设应该是温暖宽容的翩翩君子，不是吃醋闹性子的毛头小子。
    这一出闹下去，不知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修好他们这道裂痕。
    但看到雷明军牵她的手那一刻，他的本能反应还是占了上风。
    他本以为昨晚她肯定会找他聊这事，打算到时顺手推舟，避重就轻，把那点醋意变成他们爱情的调味品，但她没有。
    他又以为当他主动上门求和时，她会满心欢喜、尽释前嫌，她也没有。
    她说她有急事，一个图书管理员能有什么急事？
    总不会又和那个姓雷的有关吧？
    想着想着，程琛的手不知不觉握成了拳头。
    44.跟着我干吧
    医生不同意王北羽离开医院，话说得特别重。
    王北羽却非常坚持，和医生嬉皮笑脸，说她就是换个地方躺着，不会累着自己的，顶多开会时露个面。那会议非常重要，不露面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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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医生瞪她，问她赚钱和孩子哪个更重要。
    王北羽愣了下。
    她倒不全是为了钱，还为了她在公司岌岌可危的地位，为了跟着她加了一个多星期班的下属，为了前面的努力不功亏一篑，更为了在傅子晴面前出那口恶气。
    林静一看僵住了，赶紧出声打圆场，说她会全程跟着，确保王北羽不会累到。
    医生不高兴，说那是她们自己的事，她管不了了，转身走了。
    林静心里惴惴的，王北羽却不怎么当回事，至少面上没当回事，一边对着镜子化妆一边说：“你今天不还得上班吗？”
    “事有轻重缓急，我想办法请半天假。”
    林静帮她把要穿的衣服一件件拿了出来。
    王北羽要见重要客户，让她带了一套宝姿的职业套裙，还有一双尖头高跟鞋。
    林静自作主张，另外给她带了一双平底鞋。
    王北羽一看到就笑了，说：“还是你贴心！”
    “小心点总是好的。”
    林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出了医院。
    她已经提前叫好了车，一辆空间很大的专车，王北羽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后排。
    王北羽乖乖躺着，眼睛无意识地盯着车顶，耳边是林静嘱咐司机“慢一点”“再慢一点”的唠叨声，感觉怪异又窝心。
    她打小就无人可靠，早习惯了自己挽起袖子往前冲，人人都觉得她是铁娘子，她爸妈更是拿她当超人，第一次被人当瓷娃娃般照顾。
    不，不是第一次，之前还有老刘。
    但老刘又不一样，老刘更了解她，知道她耐摔打，更倾向于逼出她体内那个更好的自己，是知己，也是严父。
    林静却是慈母，主打溺爱。
    这么一想，昨晚和林静的那点小芥蒂简直不值一提。
    王北羽一点都不生气了，反换了想法。
    她想，其实林静提醒得也对，她只是善良温柔，并不是没脾气，更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她之前也太不拘小节了一些。
    到公司门口下车时，王北羽出乎意料地固执，非要穿高跟鞋。
    林静只得随她。
    然后惊讶地发现穿上高跟鞋的王北羽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气场暴涨，职场精英范儿立马出来了，一路走来，意气风发，保安、前台、同事，无论是谁，无论在干什么，看到她都会立刻站住，毕恭毕敬地和她打招呼。王总早”此起彼伏，她却只微微点个头，脚步一下都没停，一阵风似地刮进了她的办公室。
    林静女仆似地帮她提着包，也一路小跑跟了进去。
    一进去王北羽就让她把办公室门关上，然后重重瘫在老板椅上，找她要平底鞋。
    林静好气又好笑，说：“你这又是何必？”
    “觉得我特装吧？”王北羽了然地笑，又叹气，说，“没办法，职场就这样，到处都是踩低爬高的人，你把自己当回事了，别人才不敢随便欺负你。”
    林静不懂，这和她单位的生态环境完全不同。
    但她很快发现，王北羽根本不可能像她说的，只在会议上露个面，从一进办公室她就没闲过。
    先是打电话叫早来的设计师进来商讨提案，设计师和她意见一致，也觉得林静改的那版更好。
    俩人又研究圣诞帽，公司确实有现成的，但太大，不够俏皮，且颜色和红丝绒蝴蝶结有色差，急得王北羽鼻尖都出汗了。
    好在设计师翻出来一块差不多的红丝绒边角料，两人说干就干，竟现场动手做了一顶圣诞帽。
    林静插不上手，好奇地看她们忙碌，又打量王北羽工作的地方，宽敞、时尚、气派，跟电影里演得一模一样。
    好不容易把圣诞帽搞定，约好的模特来了，王北羽又马不停蹄地安排她试穿。
    林静的眼睛越张越大，那模特身材极好，前凸后翘，皮肤雪白，把这套情趣内衣穿得香艳无比，连她一个女的看了都脸红心跳。
    模特却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王北羽她们也早习以为常，只当她是工具人。
    模特走后，王北羽又打开了待会要展示的ppt，样版变了，有些措词也得修改。
    林静从没见她这么认真严谨过，新奇的同时心中又不由地生起羡慕，这才是她小时候期待自己长大后的模样。
    又隐隐为王北羽揪心，因为她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疲惫了。
    好在没多久王北羽就合上了电脑，问几点了，客户十点过来。
    林静看了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心想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没想那设计师又喋喋不休地告起了状，说起了头两天她在傅子晴那儿受的气，话里话外撺掇王北羽替她出头。
    王北羽暴脾气，又有心结，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脸上戾气横生。
    林静看得心惊肉跳，赶紧站起身打断她们，说她有事想单独和王北羽说。
    设计师识趣地出去了，王北羽惊讶地看着她，问她是不是得走了。
    林静摇头，说：“没啥，你该躺一会了！”
    整理好沙发，示意她躺过来，又起身把办公室门反锁了。
    一回头，王北羽已经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说：“看到没？一忙起来就跟陀螺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你是能者多劳。”
    林静恭维她。
    看冷气开得太低，又把老板椅上搭的披肩拿过来，搭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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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王北羽非常感动，本来正闭着眼睛养神，突然心念一动，忽地睁开了，说：“你有没有兴趣跳槽？”
    “啊？”
    林静猝不及防。
    “到我这儿，跟着我干，工资我给你翻一倍，怎么样？”
    王北羽越想越觉得可行，声音逐渐热切起来。
    林静却笑了，说：“我妈会杀了我的。”
    为了把她安排进图书馆吃这口公粮，她妈几乎搭进去了她一辈子的人脉。
    “你怎么到现在还那么在乎她的看法？”王北羽皱眉，“人生是你自己的，大好青春，漫漫岁月，你真甘心一直耗在那个活死人墓里，月月做一样的事、领四千块钱的工资？”
    林静被戳中要害，怔了一下，但还是摇头。
    王北羽却看出了她的松动，趁热打铁，说：“来吧，林静！给我做助理只是暂时的，等你对这个行业熟悉了，可以往设计师方向发展。我看出来了，你有这方面的天分。到时咱姐妹俩双剑合璧，一定能在公司里所向披靡！不，到时候还得看公司的表现，表现得好咱凑合干着，只要不顺心咱姐俩就出去单干！”
    越说越兴奋，差点坐起来。
    林静当她痴人说梦，一把把她按了下去，说：“快别再劝了，真把我劝动了，我妈要追杀的就不止我一个了，还得加上你。”
    “我才不怕她呢！你俩不已经撕破脸了吗？你赶紧趁机做自己啊！我不理解，为啥你到现在还要看她的脸色？就那么怕她啊？”
    王北羽人躺着，嘴巴却没闲着。
    “倒不完全是怕她。”
    林静慢悠悠地说，“我也怕到时候咱俩这朋友就做不成了。”
    45.心有戚戚
    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北羽的努力没白费，终于把客户拿下了。
    她也顺利从老板那儿拿到了四天假，准确来说是四天居家办公的机会，加上周末，应该能恢复个差不多。
    林静和她都长舒了口气，好歹把这一关过了。
    后面怎么办？别的不说，肚子马上就藏不住了。
    林静忧心忡忡。
    王北羽让她别扫兴，这次胜利的喜悦她还没享受呢，就又开始发愁？！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百年之后咱都得死，难道现在就不活了？”
    她振振有词。
    林静听着也有道理，笑，小心翼翼地扶她往病床上躺，说：“你人都在医院了，还能怎么庆祝？待会护士就过来给你扎针，可不敢再乱动了！”
    “花钱呗！现在网络多发达，不出门也能花钱。说吧，你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王北羽豪气冲天。
    林静摇头：“不用，你知道的，我这人物欲很低的。”
    “那倒也是，一个月赚四千块还活得这么津津有味的，也只有你了......”
    王北羽口无遮拦，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收住了，看了她一眼，说，“我实事求是，你可别多心啊！”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林静往她背后塞了个枕头，说：“等你扎上针我就得走了，刘姐帮我顶着班呢！”
    “不用等，你赶紧去吧！”
    王北羽催她，又说，“你好好想想，实在想不出来我就直接给你转钱！”
    “疯了！”
    林静的眼睛忽地瞪圆了，“这么计较的话，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房租啊？”
    “你瞧你，一码归一码，咋又转到这儿来了？！算了，不问你了，我自己看着办。”
    “真不用，我又没做什么。”
    “那是你对自己的价值一无所知！我说真的，林静，如果你是公司员工的话，单改版这事，就能拿一大笔奖金，至少抵得上你小半年的工资。”
    “不许再劝我，也不要诱惑我，我不会辞职的！”
    林静非常警觉，也很坚决。
    正说着，王北羽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下，脸瞬间晴转多云，就让它那么响着，不挂也不接。
    林静好奇，瞥了一眼，立刻会意地笑了，是她妈打过来了。
    这种接电话前的压迫感和窒息感，她太熟悉了。
    终于，王北羽深呼吸了一下，点了接通键，问她妈什么事。
    袁桂平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在上班，放不方便接电话。
    王北羽最烦她东绕西绕了，真怕她不方便就不会直接打过来了，说：“有啥事就直说吧！”
    “也没什么事。”
    袁桂平还是铺垫了一下，然后石破天惊，“你爸住院了。”
    这还叫没什么事？王北羽忽地坐直了，“他怎么了？”
    “血脂有点稠，输点液软化软化血管，住院的话可以报销。”
    “那就住几天呗，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王北羽这才松了口气。
    “嗯，已经住两天了，他人没啥问题，就是情绪不太高。北羽，你要不忙的话过来看他一趟吧。”
    “我...，我这几天不行，走不开。”
    “再忙也得吃饭吧？你就趁吃饭的功夫来一趟呗，又不费啥事！人家隔壁床的闺女不要太孝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贴身伺候，连尿壶都给她爸倒，我瞅着你爸眼热得很，一个劲儿说人家有福气。”
    “倒尿壶？隔壁床是啥病？”
    王北羽听出了不对。
    “脑梗，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星期，刚转到普通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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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袁桂平顺口说。
    王北羽顿时火起：“那他眼热个什么劲儿？也想去重症监护室住几天？”
    “你看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爸这不是想你了嘛？那可是你亲爸！”
    “想我他倒是来看看我呀！”
    “他不是在医院躺着吗？”
    “我就没......,”
    王北羽气愤交加，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对，赶紧刹住了，换了个语气，说，“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待会我给你转点钱，你给他买点营养品补补吧！”
    “你看你这孩子，我们是惦念你这点钱吗？”
    袁桂平不高兴。
    王北羽已经把电话挂了，对着林静冷笑，说：“听见了吧？不是惦记我的钱？可我现在能给他们的也只有钱了！但凡我心软点，立刻蹬鼻子上脸，给我搞亲情绑架那一套！”
    林静心有戚戚，轻轻叹了口气，说：“虽然咱两家长辈情况不一样，但我完全能理解你的感受，真的，感同身受。但也就是咱俩，外人看咱肯定都是大逆不道。那些能说出“天下无不是父母”的人，原生家庭一定特别幸福。”
    “所以啊，你得支棱起来，不能再被你妈牵着鼻子走了！”
    王北羽一边忙着在手机上转钱，一边见缝插针地教育她。
    叮一声，钱转过去了，8888。
    林静看到了，暗中吐了吐舌头，有钱就是大气。
    去图书馆的路上，林静给刘姐买了份小龙虾和奶茶，当作下午茶。
    刘姐眉开眼笑，嗔怪她太多礼，她又不是没帮她顶过班，她儿子已经上大学了，婆婆又不在身边，有的是时间。
    林静这点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陪笑，说是自己吃着味道不错，顺手帮她打包了一份，没费心。
    “知道不？那个帅哥今天又来了。”
    刘姐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边亲亲热热地和她说。
    “哪个？”
    林静一愣。
    “那个姓程的啊！好几天没来了，都以为他不来了呢！喏，就在你九点钟方向。”
    刘姐用胳膊撞了她一下。
    林静顺着看过去，可不就是程琛。
    他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原版书，神情专注，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她来了似的。
    她的嘴角不由地翘起来了。
    刘姐走了好一会儿了，程琛还是没动静，林静心痒痒，给他发信息：“论文不都提交了吗？怎么突然又这么用功了？”
    程琛很快就回复了，非常幽怨：“不用功行吗？连自己的女朋友都见不到。”
    林静抿嘴一笑，给他发了个攥起拳头加油打气的动画小人。
    “这就把我打发了？”
    “不然呢？”
    “至少得告诉我今天去见哪个男人了吧？”
    林静笑意更深了，看不出来啊，还是个醋缸！
    故意逗他：“那得看你的表现。”
    正聊着，有人过来咨询，林静赶紧收起手机站了起来，俩人的对话也戛然而止。
    一直到下班。
    程琛的车停在车库，顺理成章地接上了林静，俩人都装没事，东拉西扯地聊晚餐聊天气，谁都不提他们在微信上聊的事。
    遇到红灯时林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王北羽发过来的信息。
    她说她目前状况平稳，让林静下班后不要再来医院了，把时间留出来和程琛谈情说爱，可以夜不归宿那种。反正她在医院，她不用觉得难为情，最后才说重点：夜不归宿前一定要先喂饱她的猫seven。
    林静看她言词有趣，忍俊不禁，笑了下。
    下一秒下巴突然被捏了起来，程琛一探身，不由分说地吻了过来。
    与此同时，绿灯亮了，后面的车把喇叭摁得震天响。
    程琛却丝毫不为所动，看她的眼睛幽暗危险，令人心悸：“到底去见谁了？”
    他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你先开车！”
    “姓雷的又来找你了？”
    程琛异常执拗。
    嘀嘀嘀嘀，后面的喇叭声又高了一浪，还有人探出车窗骂骂咧咧。
    “当然不是！是北羽，北羽住院了！哎呀，你快走吧！”
    林静循规蹈矩惯了，顾不上再和他逗了，急得直冒火。
    46.花堪折时直须折
    林静没有夜不归宿，但和程琛腻歪的时间比以往都久。
    小别扭是热恋情侣的催化剂，能帮他们试探出平时难以启齿的在意，爱情之火不仅不会因此减灭，反烧得更旺了。
    那天晚上，他们按约定一起在家看电影，林静选的爱情港片，黎明和吴倩莲演的半生缘。
    老电影故事节奏慢，但温情细腻，林静看得眼泪汪汪的， 程琛的心思却在别处。
    房间只开了盏暖黄的落地灯，他把她拥在怀里，时而漫不经心地瞟两眼电影，时而俯首轻吻她，吻她的发顶、额头、耳朵。
    平时他也会这样，但今天格外缠绵。
    林静刚开始也十分享受这样的温馨和甜蜜，偶尔抗议下，让他好好的，但逐渐发觉不对，很快连电影都看不下去了。
    “别闹，正看电影呢！”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软绵绵地嗔怪道。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比我还好看？”
    程琛俯首吻了下去，深吻，紧压着她的身体滚烫，迅速起了变化。
    手也不顾阻挠地开始在她身上游走，霸道又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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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不行，你答应过我的。”
    林静抗议的声音非常虚弱。
    “好林静，月底我就得去美国答辩了。”
    “我还没准备好。”
    林静真急了。
    却惹来程琛一声轻笑，“你还要做什么准备？”
    说话间，手一点都没闲着，到了它想去的地方，兜住了，颤巍巍，软绵绵，又沉甸甸。
    指腹的粗粝划过丝绸般的肌肤，两人不约而同地唔了声，带着情欲的呻吟。
    “真不行！”
    林静身体像触电了一样，酥麻四起，却还有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你真狠心！”
    程琛挣脱不开，在她耳边急促地喘息，气息喷到她裸露的肌肤上，滚烫，肉眼可见地由白皙变成了粉红。
    他又情不自禁地吻了过去，吻得她在他怀里抖作一团。
    她分明也情动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拒绝了他。
    这让程琛挫败的同时，又生出了非常复杂的情绪。
    等两人平静下来时，半生缘已经演到了结尾。
    电影里，顾曼桢定定看着男主：“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她绝望又悲凉地说。
    依偎着程琛的林静被击中了，眼底又泛起了泪光。
    “太残忍了！”她喃喃地说，“他们曾那么相爱，那么笃定会永远在一起，不过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傻不傻啊你？那都是假的！”
    程琛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顶。
    “故事可能是假的，爱情却是真的，你不相信爱情吗？”
    林静爱娇地抬头质问他，迷濛的眼睛闪着动人的光芒。
    “当然！是你不相信我！”
    程琛一脸幽怨，见缝插针地控诉她。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慢热，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你从美国答辩回来再说好不好？”
    林静理亏，柔声哄他。
    程琛不接话，看着她哼笑了两声，意思是“你就糊弄我”吧。
    “我说真的！”
    林静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却被握住了。
    “不说那么远的事，”
    程琛灼灼看着她，“先说这个周末，陪我去清泉山露营看日出好不好？”
    林静立刻语塞。
    成年男女一起露营过夜，当然不止看日出这么简单。
    “这还能自己提呀？不都是抽签决定做什么的吗？”
    她不想再得罪他，笑嘻嘻地避重就轻。
    “好啊！抽签，交给老天决定！”
    程琛这次出乎意料地爽快，立马松开她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把签筒拿回来了，大方地交给她，让她摇。
    签筒里有很多竹签，每根上面都贴着他们一笔一划写下的愿望，此刻正在林静的晃动下呼啦啦地响着。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它。
    很快，一根签从筒里蹦了出来。
    林静迫不及待抓了起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要不要这么巧？上面赫然写着：清泉山，露营，看日出。
    “老天助我！”
    程琛兴奋地一把抢过去，举得高高的，唯恐林静抢过来，“铁证如山，不许反悔！”
    林静没法反悔，
    好在还有一周时间让她进行心理建设，可直到王北羽出院她都没建设好。
    “要不要赞助你一套情趣内衣？我有一款调情香水也不错，你试试？”
    王北羽眼睛贼亮，比当事人还兴奋。
    “别瞎说，就是去露营，看日出。”
    林静欲盖弥彰。
    “看个屁日出！你这是糊弄我，还是糊弄你自己呢？”
    王北羽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还是别去了。”
    林静一天一百个念头，这会儿又想回来了。
    “不是，”
    王北羽恨铁不成钢，气得直锤床，说：“大姐，你到底在矛盾什么挣扎什么呀？搞搞清楚，你是二十八了，不是十八！男欢女爱，情到深处，这不都水到渠成的事吗？！”
    “没水到渠成，有点快了。”
    “这还叫快？你去酒吧看看，喝一杯酒就搂着出去的比比皆是，那才叫快！”
    “万一以后.......”
    “谁能保证以后？怎么保证？结婚吗？你和雷明军结了不也照样离？”
    王北羽毒舌起来快准狠，差点没把林静噎死。
    看她双目忽地睁大，王北羽又放缓了语气：“林静，时代不同了，你的观念也得变了。生理需要不光男人有，女人也一样，没必要羞于承认这一点，更不需要避讳。趁着你们正柔情蜜意，在漫天星光下酣畅淋漓地进行一场高质量性爱，多浪漫啊！怕啥？他享受了你的身体，你也享受了他的啊！”
    “你.......”
    林静从没听过这么露骨的话，直直瞪着她，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王北羽语重心长地说：“珍惜当下，享受当下！这样的冲动和欲望你并不是对谁都会有，就算你和程琛，也不会一直这么有激情。你看看那些结婚七年以上的夫妻，摸对方的手跟左手摸右手似的，一个月都没一次性生活，难道他们就不相爱了吗？不，只是没激情了……。”
    “花堪折时直须折。”
    最后，她用一句文绉绉的诗句，结束对林静苦口婆心的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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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这番话没白说。
    周六下午，林静把自己打扮得跟含露的荷花似地，水灵灵、羞答答地和程琛出发去露营了。
    她想通了。
    但这世上的事，从不会那么容易让人称心如意，计划也永远赶不上变化。
    47. 爱他这个烂人干什么？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躺在山上，沐浴着习习凉风仰望夜空时，这句诗突然蹦进了林静的脑子里。
    夜晚的天空不是黑色的，是很深的暗蓝，星星如同撒在天鹅绒上的水钻，亮晶晶、此起彼伏地闪烁着，仿若梦境。
    “以前看言情剧，女主要和恋人看星星看月亮，我还觉得牙酸，笑话人家矫情，现在才知道无知的是自己。”
    她忍不住感叹。
    “怎么？以前没人带你看过？”
    程琛来了兴致，撑起头看她。
    “你看雷明军像是浪漫的人吗？”
    林静轻轻叹气，又一转，“当然，不妨碍他是个好人。”
    “哦？怎么个好法？”
    程琛的声音不可控地酸溜溜起来。
    林静抿嘴笑，伸手摸摸他的下巴，哄小孩儿似的：“又说傻话！”
    “如果十年前我就认识你该多好！”
    程琛又躺回去了，双手枕在脑后，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
    “那些黄毛小子小子就没机会了。”
    “哪有什么黄毛小子？那时我妈管得特别严，我胆子也小，收个小纸条都要交给班主任，现在想想，真楞！”
    林静想起往事，微微笑了起来。
    “你初恋什么时候？”
    “大学，大二。”
    “哦，校园爱情，怎么分了啊？”
    “校园爱情不都这样吗？无疾而终。”
    林静依旧无意深聊。
    “后来呢，遇到雷明军之前？有再谈过吧？”
    程琛貌似云淡风轻地问，神经却绷得紧紧的。
    “干嘛呀？查户口？怎么突然对我过去的事这么感兴趣？”
    林静娇嗔地横他一眼，眼波流转。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你的一切，就连过去，都应该和我有关系。”
    程琛声音幽幽的。
    林静侧头，在苍茫的夜色中看他的脸，依旧英俊的五官染了点淡淡的忧郁，更觉迷人，心头一阵温柔的触动，凑近轻吻了他一下，柔声说：“别这么贪心。”
    “我贪心了吗？”
    程琛看着她，乌黑明亮的瞳仁掠过一丝茫然。
    “嗯。”林静和他对视，说：“这界那么大，有那么多人，有些人光遇见就花光了一辈子的运气。
    比如我和你，不久前还是人生轨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现在却穿越茫茫人海走到了彼此身边，这并不是理所应当的，是概率非常小的巧合，是老天的眷顾，要感恩的！”
    “我怎么听出一点悲观的味道？”
    程琛的眼中有光闪了下，又变成了柔情，“不光遇见，咱还有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一辈子呢！”
    “我可不敢想。”
    “对我没信心？”
    “不，是对我自己，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可能从小没有爸爸，我骨子里一直悲观，胆子也小，尤其在感情这块儿，特别怕受伤害，每次都跟蜗牛似的，先悄悄伸出触角试探试探，确定安全了才会一点一点露出头来。
    和你在一起，应该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了。”
    林静第一次对他敞开心扉。
    “你这样说，我会骄傲的！”
    程琛嘴角翘了起来，很受用的样子。
    也是最让她心动的样子。
    一股温热在心间悄然涌动，林静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抚摸他浓黑的眉毛，好看的眼睛，挺拔的鼻子，薄薄的唇......
    她的，都是她的，不是在做梦。
    程琛有些意外，又受宠若惊，她从没这么主动过。
    体内的悸动和欲望被勾起来，他忽地一翻身，把她压在下面，紧紧盯着她，眼中的情欲呼之欲出。
    林静却挣脱了他，说：“我先去洗漱。”
    “我陪你！”
    程琛也跟着坐了起来。
    林静却拒绝了，说她习惯一个人，很快就好。
    清泉山的这个露营基地运营好几年了，配套设施齐全，安全更不是问题，且洗漱间就在视力可及的地方。
    程琛便没有强求，等她走开后，点了一支烟，试图压压内心的烦乱和躁动。
    林静态度的松动肉眼可见，他费尽心思要抵达的目的只有一步之遥，马上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愉悦，反五味陈杂。
    也许是刚才林静流露出的天真和脆弱，让他的良心第一次有了知觉。
    他能感觉到她平时的谨小慎微，也知道这样的她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说服自己，从心到身体，全面接纳他。
    就像她形容的那样，她像一只怯懦的蜗牛，一步步试探后，决定相信他，爬出了硬壳，把所有的柔软和命门毫无防备地摊在了他的面前。
    他反手软了。
    正胡思乱想间，身边的手机响了，林静的。
    程琛立刻被拉回了现实，扔掉吸了一半的烟，抓起来给她送了过去。
    林静正在刷牙，划拉开看了下，是骚扰电话，又毫不在意地递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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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程琛的心怦怦乱跳，却强作镇定，握着手机急急回到了帐篷，手心微湿，都是汗。
    他终于遇到了一直求之不得的机会——她的手机屏幕是解锁状态。
    一进帐篷，他就急切地翻看起来，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林静的手机和她的人一样，干净有序，很难想象她曾会作做那样荒谬的事，也是，如果不是那么荒谬，她也不会到现在都讳莫如深，连一丝口风都不露。
    直到打开相册，他才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相册了存了很多性感，甚至情色的照片，活色生香的女人们衣着或暴露或狂野，表情蛊惑，姿态诱惑，他甚至还看到了百度搜索页的截图，问题露骨，“和男友野外露营地注意事项”“露营做爱会被发现吗？”......。
    他的眼睛瞬间冷硬起来，刚才的那丝愧疚荡然无存。
    果然，高端的猎人都会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我好了！”
    林静的声音突然传来，愉悦中带着点紧张和害羞。
    程琛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心中冷笑：她到底是从哪儿学的演技？这么自然逼真，连他这个老江湖都差点栽了。
    脸上的表情还没调整过来，林静已经把帐篷门的拉链拉开了。
    刚洗过澡的她长发微湿，瀑布似地披在肩上，越发衬得小脸如瓷似玉，眼睛里似乎也含着水汽。她换了条细肩带的短睡裙，布料极薄软，被夜风吹得贴在身上，愈发显得胸大腰细，两条腿又细又直，白得发光。
    是她擅长的纯欲风。
    程琛眼眸幽暗，神情莫辨，看着她不说话。
    “是不是......”
    林静被看得很不自在，刚开口就眼前一黑，被硬拽了进去。
    六月份，山上的夜晚还有些凉，帐篷里的空气却滚且烫，仿佛喷薄的岩浆。
    林静发现男人动了情欲都和野兽差不多。
    黑暗中的程琛像换了个人似的，平时的温存体贴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癫狂的急切和霸道，甚至还有一点恨意，但也许是错觉，因为她的意识很快就被席卷全身的酥麻冲击得涣散无存，突然颤着嗓子，低而媚地叫了一声。
    伏在她身上的程琛头皮立刻麻了，额角的汗珠一颗一颗滴下下去，滴到她雪白的丰满上，她一抖，起了一波让人头晕目眩的荡漾，理智瞬间土崩瓦解，他眼珠子都红了。
    “程琛！”
    林静柔若无骨的双臂搂住了他，双眼迷离，喃喃叫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扣住她细软的腰肢，一边疯狂地大动，一边悲哀地想，明知道她在做戏，怎么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生出不合时宜的疯狂和怜惜？！
    夜深了，风吹树梢的沙沙声，草丛啾啾的虫鸣声，并着帐篷悉悉簌簌地摩擦声，急促地喘气声和极力压制的呻吟，形成了一曲暧昧的乐章，持续了很久很久。
    终于，程琛从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大汗淋漓地栽在林静地胸前，不动了。
    林静已经近乎虚脱。
    程琛的体力和疯狂简直出人意料，甚至有些粗鲁，但她一样觉得满足和喜欢，和爱的人一起做爱的事原来是这样快活，每个毛孔，连脚趾头都在颤栗和痉挛。
    她生出了满腔柔情蜜意，爱恋地摸着他汗湿的后脑勺，低声唤他：“程琛。”
    “嗯？”
    程琛无意识地应了下，身体却一动不动。
    “我爱你！”
    林静突然说，语气满足又凄凉。
    程琛身心大震，瞬间清醒了。
    这三个字，刚才无论他怎么哀求她折磨她引诱她逼问她，她都羞于出口，却在他始料未及的时候突然说了出来，仿佛三记滚滚响雷，把他耳朵都震聋了。
    尽管她只是个工具人，尽管她城府那么深，尽管她劣迹斑斑，虚伪、装模做样，尽管她得到什么惩罚都是活该，但他心里明镜似的，她对他说的这三个字，绝对发自肺腑。
    他不仅悲从中来，紧紧抱住了她。
    爱他这么个烂人干什么呢？不过像往前那样，空欢喜一场。
    这一刻，他倒前所未有地希望，她依旧在和他逢场作戏。
    手机突兀地响了，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谁都不想动，但它响了又响。
    程琛懒洋洋地看了眼屏幕，忽地翻身坐了起来。
    “谁呀？”
    林静的声音娇憨慵懒。
    “我导师！”
    程琛急急套件衣服，冲出去接电话了。
    他选了一处离帐篷很远的地方，对着一片黑魆魆的树林，耐着性子听着那边长篇大论。
    听着听着，脸色大变，仿佛被雷直接劈到了头顶。
    “你说什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你再说一遍？！”
    下一秒歇斯底里地飙起了脏话：“什么叫弄错了，操，这事还他妈的能弄错？！你玩老子呢？！”
    48.秘密
    温秀雅第一次在自家别墅接见程琛。
    管家一直在门口等，毕恭毕敬地把他送到了书房。
    那书房陈设极奢华，却没有暴发户的气息。一式典雅的黄花梨家具，光泽温润；墙上挂着古琴和水墨画，博古架上随意摆着珍宝，最打眼的是一个粉彩镂空转心瓶和长着绿锈的铜鼎；脚下铺的土耳其地毯厚实绵软，走上去一点声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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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程琛没心思端详，他喷火的目光全在温秀雅身上。
    温秀雅却气定神闲。
    大概在家里的缘故，她没像之前见他时那样盛妆以待，只闲闲穿了件珠光灰的宽身旗袍，头发低盘成髻，脸色还是不正常地苍白着，两颗绿汪汪的翡翠耳钉格外抢眼。
    “坐！”
    她一边轻抚着怀里雪白的长毛波斯猫，一边淡淡地说，头都没抬。
    程琛没动。
    她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到底是年轻人，火气这么大！也没让你白做啊，该给你的钱不都按合同转给你了吗？”
    “所以，这就完了？”
    程琛讽刺道。
    “不然呢？你做这事不就是图钱吗？当然了，还有你那点黑历史。放心，我温秀雅说话算话，说不提以后就不会再提，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过去？”
    程琛被她的轻描淡写激怒了，声音猛一高。
    “对啊！是，我这里是出了点问题，没达到预期目标，但你也没损失啊，钱照拿，还提前结束了任务，真算起来，你还占便宜了呢！”
    温秀雅不紧不慢地说。
    这…，程琛的一肚子怒火竟被她三言两语封住了。
    细想似乎是这个理儿，那他的满腔忿忿之意又是打哪儿来的呢？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问：“林静怎么办？”
    “她？”
    温秀雅一怔，似乎很奇怪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然后毫不在意地说：“她该怎么过就还怎么过呗！”
    竟那样轻巧。
    程琛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冷笑：“敢情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人家好好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你竟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亏你天天吃斋念佛……”
    “放肆！”
    温秀雅被戳到了痛处，突然厉声打断了他。
    手上一使了劲儿，那波斯猫吃疼，喵呜一声从她腿上跳了下去，一溜烟不见了。
    程琛看她面色阴鸷，五官都气得微微变形了，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立刻收住不说了。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少顷，温秀雅缓过来了，凉凉地说：“要不怎么办？你以身相赔？还是再回去一趟做做善后工作？”
    程琛被噎住了，他只擅长闯祸后一走了之，从不知道什么是善后。
    而且这种情况，怎么善后？
    一想到送他离开时，林静充满依赖和爱恋的盈盈双目，他就头疼。
    “那不就行了？实在良心上过不去，你编个分手理由应付应付她就是了。”
    温秀雅盯着他表情瞬变的脸，笑了下，知道他翻过劲儿了。
    他也是既得利益者，这场乌龙事件唯一的受害者只有林静。
    事情变成这样她更郁闷，白扔了一大笔钱不说，她还投入了那么多心思、精力、以及情绪。
    无数个失眠的漫漫长夜，她都是靠这个信念，亲眼看到那个女人痛不欲生的信念，坚持下来的。
    就差最后一步了，她的刀都磨好了，却突然发现打头儿起就错了，错大发了，她的愤懑怨恨一点不比程琛少。
    好在她有的是钱，还有时间，可以慢慢从头布置，只是程琛这颗棋子，已经废了，越早打发了越好。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程琛的冷冷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林静不是你要找的人的？”
    “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她讶然。
    “对我有意义。”程琛脸色肃然，“我不喜欢当冤死鬼！”
    “好，我告诉你。”
    温秀雅点头。
    一来，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程琛。他并不是一枚听话的棋子，相反，他是个危险不可控的因子，当初用他是兵险奇招，不得已而为之。
    另一方面，独守着暗黑秘密的她，憋得难受，也需要找个出口。
    事情很简单，她最初锁定林静是因为她老公的一个寄件，快递人员上门取时她才知道他要把一整件茅台都寄出去。
    那批茅台年份非常罕见，有市无价，单拎出来一瓶就令人咂舌，他竟要整件寄到a市的一个破旧小区里。
    她立刻起了疑心，想办法托人查那个小区大门的监控，看到他的车出入过好几次，里面恍惚还有个年轻女孩，心里就有谱了。
    旋即又花钱请私人侦探查收件地址的那户人家，林静的照片很快送到了她眼前，年轻、清纯、无害，的确是会引得她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公失去理智、老房子着火的模样。
    怒火、妒火和复仇之火在体内熊熊燃烧，她立刻开始部署这一切。
    讽刺的是，事实再次证明，她对她那个腹黑的老公一无所知。
    那个地址写错了门牌号，真正的狐狸精是对面人家的女儿。
    “对面？”
    程琛神色大震，那不就是王北羽吗？
    但很快就掩饰住了，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再找人继续实施美男计？”
    “那就和你没关系了。”
    温秀雅突然警觉，收口，冷漠地说，“你可以走了。”
    当他是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程琛脸皮一僵，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了。
    “你最好消失得彻底点，如果敢搅我的局、坏我的事……，别怪我翻脸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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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警告的、阴恻恻的声音。
    程琛顿了下，没回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深夜，豪华的酒店大床房里烟雾缭绕，程琛靠着床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里已经横七竖八丢了好几个烟头了。
    这件事带对他的冲击力依旧强劲。
    手机突然一闪，是林静的信息，问他到了没有，导师有没有为难他。
    程琛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难为她了，专门算着时差发过来的。
    他心中好不烦恼，随手把手机一丢，猛地吸了一大口烟。
    半截烟没吸完他就后悔了，急急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把手机抄了起来，飞快地给她回了一句：都好，勿念！要提前答辩，会忙一阵，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灭顶痛苦迟早会来，迟点总是好的，至少这几天她不受折磨。
    林静几乎秒回，是个动画表情，一个眨巴着大眼睛乖乖点头的小女孩。
    别说，和她还有几分相像。
    他无意识地翘起嘴角，笑了下。
    新的信息很快又来了：答辩顺利，加油，程博士，等你凯旋归来！
    笑意瞬间凝固了，手机突然变得烫手，被他狠狠扔了出去。
    他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烂人，答什么辩啊？！
    49.他没有心
    林静这几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右眼皮老跳，人也有些魂不守舍。
    王北羽知道她的心病，说：“人家不都说了，要提前答辩，特别忙！”
    “是！”
    林静也努力劝自己，说，“他上次也这样，一去美国就忙得顾不上回信息了。”
    心里却知道，不是那回事。
    回一条信息不过几秒钟。
    上次他没动静是因为她还能克制自己，一直没主动联系他。
    这次不同，每天睡前她都会给他发消息，有时分享下心情，有时道个晚安。
    他却一个字，一个表情都没再回过。
    王北羽不知深浅，听她这么说，以为她想通了，开玩笑：“怎么就忙成这样了？不会在美国藏了个未婚妻吧？”
    林静的脸色立刻变了，纸一样白，拿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王北羽吓一跳，赶紧找补，说：“开玩笑，程琛恨不得心都掏给你，怎么可能？”
    又试图缓和气氛：“就算有咱也不怕，又没结婚，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呗，结了还能离呢！”
    林静并没有被安慰到，反更加烦乱，放下碗筷，找了个借口进房间了。
    偏那么巧，刚进去她妈就打电话过来了，说她舅舅这个周末过六十生日，让她一定带上程琛出席。
    “看你舅妈她们还嚼不嚼舌根了？”
    刘慧英笑，掩不住地自得。
    “去不了，他不在！”
    林静更觉扎心，生硬地拒绝了。
    “不在？去哪儿了？林静，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分了吧？”
    到底是亲妈，一句话而已，刘慧英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直击核心。
    “他去美国答辩了，妈，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
    林静强撑着顶了一句。
    刘慧英在电话那边叹气：“妈就你一个孩子，怎么会不盼你好呢？但齐大非偶，门当户对这些古话不是说说而已，小程这条件，离你实在......”
    “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晚点我再和你聊！”
    林静听不下去，不等她说完就狼狈地把电话挂了。
    挂了好一会儿还坐在原处发怔，心里一阵接一阵地发寒：不会被她妈说中了吧？！
    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惊动她，现在好了，又落下一话柄。
    “我早就给你说过！”
    “我是亲妈，还能害你不成？！”
    “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
    熟悉的话，紧箍咒似地盘旋而来，让林静的心一阵发颤。
    当初怎么就头脑发昏了？八字还没一撇就带程琛回去了。
    她心乱如麻，懊悔不已。
    与此同时，那天程琛陪她回娘家的殷勤，还有看到雷明军吃醋的模样全都浮现在眼前了，她反又理智起来了。
    如果程琛只想和她一夜情的话，应该离她娘家越远越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程琛的体贴和柔情，潮水一般回来了。
    林静自我批评，她应该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才对。
    她重新打开和程琛的对话框，对话框还停留在两天前她发给他的晚安动画表情上。
    发那条时她就在心里发狠了，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条，如果他还不回复她永远都不会再发。
    可她现在又想回来了，异国他乡，提前的答辩任务，严苛的导师，可能还有同学故交要应酬，忙不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她飞快地给他又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下周二前能不能回来。
    下周二是他的生日。
    他从没提过，她有心，一早就留意了。
    时间流水一样淌过，那么快又那么漫长，程琛没回来，连信息都没回。
    林静再也无法自圆其说，遍布裂痕的心终于在那一天咔嚓碎成了粉末。
    她再次打开两人的对话框，转发了一个关键词为生日快乐的网络链接。
    然后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电话、qq、微信，甚至支付宝账号全部拉黑了。
    王北羽也非常不安，又觉得诡异，她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奇葩男、风流事，从没见过事情会往这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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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你就当免费叫了次鸭！”
    她粗着嗓子安慰林静。
    林静看上去平静多了，淡淡地说：“这事过去了，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了。”
    说完，换上运动鞋出去夜跑了。
    王北羽欲言又止，想拦她，终是没吭声。
    她早就不需要减肥了，脸瘦得只有小孩儿巴掌大，但她需要发泄和转移注意力。
    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并不只有跑步。
    王北羽觉得，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做点什么。
    如果不是她看走眼和拼命怂恿，林静不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虽然在她看来没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当一场春梦好了。
    但林静不是她。
    她为此受的煎熬肉眼可见，因为要面子又要假装没事，每天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王北羽的良心，被无形的鞭子抽得生疼。
    同时又对程琛咬牙切齿，但凡他有点心，就不能这样把林静撂半路！
    林静哪能和她比？她是橡皮人，林静是个瓷娃娃。
    程琛仿佛有所感应，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他在千里之外的夏威夷，正戴着太阳镜靠着躺椅，一边小酌冰爽的啤酒，一边欣赏海滩上身材火辣的比基尼美人。
    他赚的是快钱，花起来也毫不手软，仿佛不这样就对不起他曾经的忍辱负重。
    出来之前他去了一趟疗养院，给他妈续交了半年的费用，金额大到令人肉疼。
    他妈的状态一如既往地稳定，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人也胖了些。
    护理人员笑容可掬，给他分享他妈平日的点点滴滴，他并没什么耐心听，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些话里的水分。
    但没办法，这已是他能给他妈提供的、最好的生活了。
    从疗养院出来，他又去了一趟监狱，看他同母异父的大哥。
    曾经跋扈的程纲现在跟木偶似的，表情温顺迟钝，对谁都点头哈腰。
    他把带去的那包东西一放就走了，不想再看第二眼。
    人各有命，他只能点到即止。
    灰暗压抑的心情跟随了程琛一路，直到躺在夏威夷海滩上才明亮了些，这才是他该过的生活，也是他应该得到的犒赏。
    程琛看风景，不知不觉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一个端着鸡尾酒的华裔姑娘突然走过来对他说嗨，用生硬的汉语问他是不是中国人。
    程琛不说话，从墨镜后面打量她。
    紧绷光洁的小麦色肌肤，前凸后翘的身材，雪白整齐的牙齿，灿烂得让人眩晕的笑容...，年轻热情，跟她手上五颜六色的鸡尾酒一样诱人。
    “你猜！”
    他勾起嘴角，驾轻就熟地露出了一抹迷人的微笑。
    50.偏航
    五星级酒店的浴室里，程琛正在冲澡，微凉细密的水柱急急冲击在身上，生疼。
    他却觉得痛快极了。
    就像他的人生一样，只求冒险和刺激，拒绝平淡无趣。
    很快，程琛关了淋浴，用一条雪白的浴巾胡乱擦自己的身体。
    浴室的镜子水汽氤氲，模糊映出他的模样：打湿后微卷的黑发，英俊的五官，结实的胸肌，还有不驯的表情，性张力十足，对女性，尤其年轻女性有本能的吸引力。
    比如外面的米娅。
    她不仅身材傲人，还极热情奔放，没聊两句就迫不及待要跟他回酒店，他也乐得坐享其成，他需要一个放纵沉沦的春宵。
    程琛一伸手，拉开浴室门出去了。
    外面的灯光已经被调暗了，音乐细细，是一首缠绵悱恻的西洋歌曲。
    米娅靠着床头，身体半裸，摇着一杯红酒，眼神直白火辣地看着他。
    程琛喉头一动，只觉一股燥热迅速冲向了下腹，往前快走了两步。
    下一秒却僵住了，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谁让你穿这件衣服的？”
    他面无表情地问。
    “这叫男朋友衬衫，喜欢吗？”
    米娅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从床上起来，袅袅婷婷地朝他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的是程琛的白衬衣，衬衣下摆刚好遮住屁股，露出两条性感的长腿，衬衣扣子只胡乱扣了两三颗，结实的胸部在里面一步一颤，若隐若现，充满了诱惑。
    “脱了！”
    程琛的声音却冷得像冰霜刀刃一样。
    米娅顿住了，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惊愕地问：“你说什么？”
    “把我的衬衣脱了，get out！now！”
    程琛不耐烦了，指着酒店门厉声道，俊脸阴沉，完全不见之前的柔情蜜意。
    米娅受到奇耻大辱，立刻龙卷风似地冲进卫生间，换上自己的衣服，把衬衣狠狠往地上一掷，骂了声psycho（神经病），夺门而出。
    程琛慢慢蹲下，捡起那件白衬衫，痛惜地在手里握了好一会儿。
    这件白衬衣林静穿过。
    那晚在山上，他那个电话打了很久，回去时刚好碰到她清洗完穿着他的白衬衣从洗漱间出来。
    看着他复杂幽暗的眼神，她白皙的脸泛起了红晕，不自在地说她的吊带裙被撕坏了，只能穿这个，问他介不介意。
    他有什么资格介意？那会儿他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刮子。
    他也是眼瞎，这样的天真单纯怎么可能演得0出来？偏他刚才把她当荡妇，只顾狂风骤雨地发泄，一点不知道怜花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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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那天晚上他们又做了一次，这次他极尽温柔之能事，把她送上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那是他唯一能给她的快乐和补偿，
    可怜那件衬衣，被揉搓得跟腌过的咸菜似地，皱巴巴的，几乎不能看了。
    他本打算丢掉的，没想到收拾行李要走时林静又把它带过来了。
    她把衬衣洗得雪白喷香，大概也知道它旖旎，拿出来时未语脸先红，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程琛心中五味陈杂，眼睁睁看着她用纤纤素手把那件衬衣叠得板板正正，放在了他行李箱里。
    刚好有一抹阳光照了进来，给林静镶了一道虚虚的金边，并着她幸福娇羞的表情，深深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只是和这件衬衣一样，被他埋到了最深处，不愿触及。
    刚刚米娅扒拉出来的不光是衬衣，还有他极力压制麻痹的情绪，此刻如同刚出闸的洪水，滔滔不绝，瞬间把他淹没了。
    程琛把叠好的衬衣郑重其事地放到了行李箱里，突然碰到一部手机，被他关机丢在那里好久的手机。
    他一时妇人之仁，没及时销毁的手机。
    神使鬼差，他拿起了那部手机，摁亮了屏幕。
    这天王北羽下班回家得早，叫住又想往房间躲的林静，说有事和她商量。
    “什么事？”
    林静这才缓缓坐下。
    程琛已经快一个月没音讯了，傻子都知道她被耍了，栽了，且栽得极难看。
    旁边没人还好，自己哭一会儿，爬起来，贴上创可贴，又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活下去。
    最怕的是有观众，还有他们同情怜悯的目光。
    哪怕那人是王北羽。
    这几天，林静不仅变得沉默寡言，还总有意无意躲着她。
    王北羽很郁闷，她不过嘴巴毒些，心又不毒，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最近怎么不见你用平板画画了？”
    她先委婉地铺垫一下。
    瞧瞧，连她王北羽都会委婉了。
    但林静还是猛地抖了下，被蛰了似地，眼神也警觉起来，说：“最近有点忙。”
    王北羽心想你忙啥呀，忙着用渣男的错折磨自己？
    语气却更加温和了，说：“这个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递过去一张制作精美的宣传单。
    林静接过来细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花体字标题：“活香”杯情趣内衣设计大赛，下面简明扼要列着比赛要求和流程。
    “什么意思？”
    她疑惑地看向王北羽。
    “字面意思，考不考虑参加比赛？这个大赛在我们这个行业认可度非常高，商业转化率也特别好，往年的获奖者都会遭到哄抢，提供的offer相当优厚，很多从这里出去的设计师一出道就是巅峰。”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连业余选手都算不上，哪能参加这么高大上的专业比赛？”
    林静觉得她痴人说梦。
    “不专业，这个比赛主要比创意和灵感，越是新人越有胜算，很多资深设计师都思维固化了。你可以的，林静，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浪费太可惜了！”
    王北羽一脸认真。
    “什么天赋？上次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啥也不懂，就本能地觉得应该那样改。”
    “要的就是这个本能！试试吧，林静，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王北羽不遗余力地鼓动她。
    林静似乎有些心动了，又低头仔细看了遍比赛要求，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可不光是画设计效果图，还要做ppt，宣讲设计构思和灵感来源，标明结构图、面料小样，工艺和流行元素。天！还得有成品制作和模特展示.......。”
    “成品制作进了复赛才需要操心。放一百个心，有现成的设计总监帮你坐镇呢！”
    “你可别傻，这样的机会业内多少设计师都梦寐以求。”
    “退一万步，就算没入围，你也没任何损失......”
    王北羽看着林静的表情，逐步加火。
    “我参加！”
    林静没让她多费口舌，突然打断她，异常爽利地应下了。
    51.旧人重见
    林静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在面料市场碰到雷明军。
    报名参赛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忙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资料找灵感。
    其实王北羽操这个心久了，很早就给她发过海量的情趣内衣模特照——让程琛误会的那些情色照，试图潜移默化地勾起她的兴趣。
    那会儿林静盛情难却，得空也翻一下，却只是外行看热闹。
    报名后王北羽觉得不够，又给她发了这个比赛历年的获奖作品资料，供她一并参考。
    那资料图文并茂，非常详尽完整，内部人士才能拿到。
    林静知好歹，静下心埋头研究，越研究越泄气，对王北羽说：“天，连情趣内衣都卷成这样了？！”
    获奖作品风格各异，纯欲、狂野、火辣、若隐若现...；款式材质也百变：绳带式、开档式、燕尾式，甚至还有各种情趣制服：女仆装，jk套裙，兔女郎装，sm装......，只有她想不到，没有设计不出来的。
    “所以才需要你们这些新鲜血液来刺激一下啊！”
    王北羽说，“这些是让你了解潮流和市场用的，不是让你效仿的。你得有个人特色，把你脑洞充分打开，只要能达到“神秘，性感，挑逗”的效果，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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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我？”林静苦笑，“我活得跟一团面似地，哪有什么个人特色？”
    “那不正好？趁这机会把你的棱角找找！”
    王北羽是会劝人的，这话立即击中了林静的心坎，却又有心无力，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啥特色。
    “你擅长读书啊！你本来就是个文化人，又天天泡在图书馆。”
    王北羽脑洞清奇。
    林静被气笑了，说：“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荒谬不？让读书人去设计情趣内衣？”
    “读书人就不是血肉之躯、就没七情六欲了？食色性也！”
    王北羽振振有词，“不都说吗？就怕流氓有文化！”
    她这样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倒还真把林静混沌的脑子劈出了一道缝。
    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
    直到第二天上班时遇到刘姐。
    刘姐趁人不多给林静讲八卦，说她刚才看到常来她们这儿的方教授还书，好心给他打招呼，他却像见鬼了一样，逃也似地走了，出于好奇，她看了下他还的书。
    “你猜是什么？”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林静。
    “什么？”
    林静的好奇心被她成功吊了起来。
    “金瓶梅，无删减的那个版本！”
    刘姐噗嗤笑了，“难怪他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又撇嘴：“平日道貌岸然的教授，居然也爱看这个？”
    “教授也是人，有七情六欲，食色性也！”
    林静用王北羽的话回她。
    下一秒腾地站了起来，问刘姐：“在哪个还书区？我去看看书还在不在。”
    什么？
    刘姐愣了下，坏笑，“就在一楼。真没想到，小林，你也有兴趣？”
    林静不好辩解，虚虚笑了下，说她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刘姐善解人意，“年轻小夫妻，正如胶似漆，难怪！”
    没忍住，又促狭地加了一句：“你家老雷还怪有福气的！”
    林静只当没听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苦笑：真是不知有汉、何论魏晋，她都死去活来好几次了，她还以为她和雷明军是美满夫妻呢！
    这样也好，免了不少口舌。
    林静顺利借到了那套无删减的金瓶梅，倒不是真有什么癖好，她突然对情趣内衣的设计有了灵感，想往古色香艳的方向走。
    这次参赛作品要提交一个系列，至少三个款式，除了大家熟悉的肚兜造型，她觉得可以从金瓶梅里找找别的想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天读到对李瓶儿的一段描述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
    说她：“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影中玲珑剔透，露出玉骨冰肌，惹得西门庆淫心顿起。”
    这种含而不露的性感和销魂，正是她想要的，只是不知道半透明的大红纱现在能不能买到。
    王北羽说这不简单？给了她几个本市面料市场的地址，让她抽空去逛逛。
    想一想，又给了她一个贴满面料小样的设计稿，手把手教她怎么和欺生的摊主交流，有看中的可以让他们把面料、色样跟名片钉一起给她，又教她怎么挑面料，先看成份，再看纹路，还要试试弹力大小。
    此时的她和平时完全不同，专业权威，知识渊博，是前辈，更是老师。
    林静非常上心，求知若渴，说一句点一下头，十足的好学生。
    准备就绪后，林静兴致勃勃地出发了，这一去就闯进了一个美丽新世界。
    面料市场其实很拥挤，嘈杂吵闹，空气也差，但林静喜欢。
    那里什么样的布料都有，香云纱、印花雪纺、桑蚕丝、绢丝、丝绸、真丝...,一匹匹码得整整齐齐，美丽耀眼、琳琅满目。
    林静一进去就觉得自己属于这里，仿佛鱼儿终于游进了大海，满心欢喜。
    逛面料市场其实是体力活，大半天下来小腿都能逛肿，她却乐此不疲，抽空就泡在那里。
    这天，她终于结束了市场调研，开始买样布了，却没经验不知道带行李箱，大包小包挂了一身，好不狼狈。
    在这么狼狈的时候，她碰到了雷明军。
    面料市场附近的路口非常拥挤，很不容易叫车，林静等了半天才遇到个空车。
    她刚摸到门把手，那边的门就被一个突然冲过来的年轻女孩子拉开了。
    要以前林静就让了，今天的她实在太累了，脚掌都快断了，和她理论，说车是自己招手拦下的，司机可以作证。
    “你谁呀大姐，你说你先就你先？”
    年轻女孩根本没把她夹在眼里，一边没好气地呛她一边飞快坐了进去，又招呼后面的同伴，“军哥，这里！”
    急赤白脸的林静一抬头，正好和雷明军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雷明军很快反应过来了，皱起了眉头，说：“你怎么在这里？这大包小包都什么呀？”
    “要用的东西。”
    林静努力云淡风轻，心里却在嚎叫，老天为什么这么为难她，光鲜的时候他从没见过，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时却遇到了，跟离了他活不成似的。
    “我在对面国税局办了点事。”
    雷明军自顾自地说。
    林静并没有兴趣，哦了一声，说：“那就不耽误你了，你快去忙吧！”
    “要不还是你来......”
    雷明军的目光在她身上的大包小包上转了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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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不用！”
    林静拒绝得飞快。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怜悯。
    “哎，到底走不走？”
    司机等的时间长了，不耐烦，粗着声音喊了一嗓子。
    “军哥，你快上来啊！”
    那女孩也探出头催他。
    雷明军走过去，麻利地把那女孩往车里一塞，嘭地甩上了车门，对司机说：“走吧！”
    52.全世界都知道他还在意
    雷明军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林静反应过来时出租车已经走了，只在空气里留下一股呛鼻的汽油味。
    “给我吧！”
    雷明军伸手拿她身上的大包小包。
    “不用！”
    林静往后躲，被他瞪了一眼。
    “有必要这么避嫌吗？是谁说离了还是朋友？”
    他说，到底把东西拿过去了。
    林静似卸掉了千斤负重，长舒了口气，低头一看，雪白的手腕已经被勒出了几圈红印子。
    雷明军也看到了，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会，说：“这个地儿一时半会很难有车，先找个地方凉快凉快去！”
    不等她说话就大步往前走了。
    林静只好一边擦汗一边跟着，中午的大太阳非常毒辣，白花花的，她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雷明军就近找了个永和豆浆店，把东西和她安置好后，起身去点餐台。
    “我不饿。”
    林静赶紧拦他。
    “我饿！”
    雷明军很快回来，把一杯冰豆浆放在她面前。
    林静心中五味陈杂，以前的他可从没这体贴过。
    “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不开车呀？”
    雷明军罕见地和她拉起了家常。
    “这里停车特费劲儿，本来也没打算买这么多的，一买就停不住了。”
    “这都是些什么啊？”
    雷明军皱着眉头，嫌弃地看着地上的大包小包。
    “就是一些布料。”
    “怎么？要改行做裁缝？”
    “闲着没事，闹着玩儿呢！”
    林静轻描淡写。
    心中纳罕，什么时候他对这些琐碎的事感兴趣了？以前忙得跟国家总理似的，啥都入不了他的眼。
    雷明军也不过寒暄了这两句，下一句就单刀直入：“那个小白脸呢？”
    什么？林静正在用吸管吸豆浆，闻言差点喷出来。
    “咋？新鲜劲儿过了，不舔了？”
    雷明军幸灾乐祸。
    林静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恼羞成怒：“关你屁事！”
    雷明军往后一靠，不怒反笑，说：“行啊！这婚没白离，长出息了！”
    都能和他飙粗口了。
    林静不吭声，放下豆浆，弯腰提包就要走。
    雷明军拦她，说：“急啥？刚子在路上，马上就开车过来了，三五分钟的事。”
    “不用了，谢谢！”
    林静冷若冰霜，执意要走。
    “我还有话没说完。”
    “那就别说！”
    林静被得罪了，突然长出了刺，逮哪儿扎哪儿。
    “是我丈母娘，不，前丈母娘，她头两天找我......”
    “我妈？！”
    林静立刻顿住了，脸色变了又变，“她找你干什么？”
    “我这不正想给你说吗？你也得给机会啊，坐，先坐下！”
    林静心乱如麻，身不由己地坐下了，声音紧绷：“她找你什么事？”
    “聊聊天、叙叙旧而已，你紧张什么？”
    雷明军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别听她胡说，她这段时间精神不太对，说话有时不经脑子，......她不会是找你办什么事吧？”
    林静还是很紧张。
    她之前还奇怪呢，怎么她妈最近这么消停，不再追问她和程琛的事了，原来把劲儿都用在这儿了。
    “真没有，就是表达了一下关心，问我最近有没有遇到合适的对象。”
    林静一阵无语，又生气，敢情她到现在还不死心，还想让他俩复合呢！
    “你别理她！我会和她说，不会让她再打扰你的。””
    她说，明显带着怒气。
    “你还没问我怎么回答她的。”
    雷明军 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眼睛紧紧盯着她。
    “那是你的隐私。”
    林静飞快地说。
    他还能闲着？结婚时的那些蛛丝马迹就不说了，离婚后，加上领证那天，她拢共见过他两次，每次他身边都是不同的年轻女孩。
    雷明军显然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豆浆店的门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
    是刚子。
    他一边转着手上的车钥匙一边四处张望，看到雷明军后惊喜交加，一边朝他招手，一边响亮地叫：“军哥！”
    雷明军没动，只点点头，说：“来了？”
    “必须的，难得军哥用得上兄弟......”
    刚子大大咧咧地，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看到了林静。
    “嫂，嫂子...？”
    他明显磕巴起来。
    “叫姐就行。”
    林静纠正他。
    刚子挠着后脑勺尬笑，看雷明军。
    雷明军不接这茬儿，说：“今天辛苦你跑一趟，开车把她送回去。”
    “没问题！”
    刚子一口就应下，眼珠子却咕噜噜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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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下一秒突然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说：“什么？现在？你怎么这么会找事？！行行行，知道了！”
    挂掉后气急败坏地对雷明军说他那个大肚子老婆不争气，突然肚子疼得厉害，他得赶紧回去。
    “只能麻烦军哥自己送一趟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车钥匙塞到他手里，一溜烟地跑了。
    林静和雷明军对视一眼，都很无语，这演技也太拙劣太刻意了吧？
    已经这样了，再推辞就矫情了，林静上了雷明军的车。
    雷明军熟门熟路地往她娘家的方向开，被叫住了，林静导航了王北羽小区的地址。
    雷明军眉头一跳，说：“哟，小白脸还挺有实力。”
    那是著名的高档小区。
    林静知道他误会了，却抿紧嘴唇不说话。
    她不觉得能解释清楚——程琛确实住那个小区，更不觉得有必要给他解释。
    雷明军似乎动气了，接下来黑着脸一句话都没说，一直把她送到楼下，然后撑着车门，看她大包小包把东西往下搬，终是没忍住，阴阳怪气：“不叫人下来接一下？”
    “没多少东西。”
    林静把东西都堆在台阶上，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客气疏离。
    雷明军哼了一声，等她一搬完就钻上车，把车开走了。
    车都快要拐弯了，后视镜里还能看到林静，正吃力地把那些东西往电梯门口挪。
    她看上去至少瘦了十斤，胳膊腿儿都细得跟麻秆似的，不知道哪来的犟劲和力气。
    雷明军猛一刹车，换档，车又慢慢退了回去。
    林静看到突然又出现的他，非常惊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雷明军不理她，劈手把那些东西夺过去，大步朝电梯走去。
    林静感觉到了熟悉的压迫感，不敢惹他，低眉顺目地跟了上去。
    雷明军一声不吭，一直把东西送到她门口，瓮声瓮气地说：“行了，自己进去吧！”
    “谢谢。”
    林静干巴巴地说。
    雷明军摆摆手，不和她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转身要走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王北羽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说：“这是啥情况？”
    “哦，没什么，东西买多了拿不住，刚好碰见他，帮我送回来了。”
    林静含糊地说。
    “这样啊，那谢谢了，师傅！”
    王北羽爽快地说。
    雷明军的脸更黑了，问林静：“这谁啊？”
    “王北羽，我朋友，我现在住她这儿。”
    林静硬着头皮介绍，“这是雷明军。”
    原来如此！
    王北羽和雷明军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两人只在电话上交过手，对彼此都久闻大名，但从没见过面。
    雷明军走了。
    王北羽对林静挤眉弄眼，说：“行啊你，无缝衔接，丝滑转换！”
    林静脸刷地红了，说：“别胡说，就是撞见了！”
    又说：“人家身边早就有小姑娘了。”
    王北羽撇嘴：“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没看他知道你是和我住时的表情？都爽翻了！”
    53.原来他的良心也会痛
    林静心里有事，坐不住，下午回了趟娘家，问刘慧英到底找雷明军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刘慧英被兴师问罪，不仅不恼，还格外兴奋。
    林静一阵头疼，说：“今天无意中碰见，听他说的。”
    “这么巧？在哪碰到的？有没有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刘慧英眼中闪着希冀、期待的光。
    “没有，人家身边有女孩子！”
    林静没好气地说，觉得力度还不够，又加了一句，“从来也就没缺过！您快把您那些小算盘收起来吧，谁傻啊？何必让人家白白笑话咱呢？！”
    “这就有对象了？不能啊！”
    刘慧英眼中的光刺啦一声熄灭了，又不甘心，喃喃自语。
    “就当我求你了，以后千万别去找他了！”
    林静满脸烦躁。
    刘慧英脸上挂不住，抱怨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姓程的？当时我就觉得他不可靠，这下好了，到底闹了个鸡飞蛋打！我这才想着探探明军的口风......”
    “探什么口风啊？您也太拿我当回事了！雷明军亲眼撞见咱们的事您忘了？您是怎么好意思去打探的？他是那没脾气的人？我要能和他过，当初就不会离了！您就接受现实吧，别那么执着了！”
    林静对她妈的脑回路非常无语。
    本来挺精明一老太太，怎么一碰到这事就分寸大乱？竟做出这种贻笑大方的事。
    刘慧英幽幽地叹气，说：“我还不是为你好......”
    “千万别！”
    林静现在听不得她这样的语调和言辞，已经有应激反应了，说，“您可千万别再为我好了！凡事多想想自己，为您自己好，行不行？！”
    刘慧英更不高兴了，脸比锅底还黑，说：“你怎么和北羽一个口气？怎么，现在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就开始嫌弃我、想把我甩一边去了？”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不想让你钻牛角尖，想让您开心点！”
    “想让我开心你就听话啊，你要听话我哪会有这么多烦恼？！”
    刘慧英愤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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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说不通，根本就说不通！
    林静两眼发黑，怎么鬼打墙似地，又转回来了？
    “那不可能！”
    她斩钉截铁，第一次把话说得钉是钉铆是铆，“我听您的话听了二三十年了，也没见您有多开心，还不照样对我这里不满那里看不惯？以后的日子我要按照自己的意思过！”
    “好！好！好！”
    刘慧英受到刺激，气得直打战，“我倒要看看你能过多好！你要真有能耐，……有能耐的话还会被程琛涮了？！林静，你不是王北羽，得有自知之明！”
    专往她最痛的地方戳。
    “我怎么被涮了？！不就谈了个恋爱吗？成就成，不成拉到，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我的把柄和罪证了？”
    林静本就敏感，一听这话浑身的血刷都冲向了天灵盖，腾地站了起来。
    刘慧英凉凉一笑，满脸嘲讽，说：“是吗？没关系，你能自己哄了自己就好！”
    到底是亲娘俩，弹无虚发，刀刀致命。
    林静惊诧地看着她，看着她剑拔弩张、微微扭曲的脸，自心底往外丝丝冒寒气，那不是她妈妈，是恨不得把她踩在脚下、致于死地的宿敌。
    她抓起包，旋风一般冲了出去，冲到楼下双手还在微微发颤。
    连王北羽这样荤素不忌的，这几天都知道看她脸色，尽量不提这事，她妈却恨不得明晃晃写在脸上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她女儿因为不听她的话下场有多惨，有多活该！
    她真的是她最爱的女儿吗？不，她只是她妈向世界证明自己智慧和能力的工具。
    这让林静愤怒之余，内心又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悲哀，为她，为她妈，也为她们畸形又无解的母女关系。
    程琛非常后悔打开了之前的手机，仿佛打开了再也关不住的潘多拉之盒。
    不出意料，林静给他留了很多消息，从刚开始的欢喜、热烈、思念，逐渐变成担心和惊惶，然后是追问和质疑，最后是灰心和绝望......。
    程琛一条条翻看，仿佛眼睁睁看着一朵鲜花在他面前盛放、枯萎、凋谢。
    他从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残忍。
    林静那样一个自尊、自爱，羞于表达的人，居然不吝言辞，把自己完全摊在了他面前，最后却只收获了一场空欢喜。
    最后一条消息是那条“生日快乐”的链接，在他生日那天发给他的。
    其实那只是他身份证上的生日，他到底哪一天出生的，他妈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以前不懂，同样是儿子，为什么他哥就是掌中宝？含在嘴里他妈都怕化了。而他，一生下来就被送到了农村姥姥家，要上小学了才知道自己也有妈妈。
    长大后才知道原因，他和他哥不是一个爸爸，他是孽种，当年不是被送走的，是她妈想掐死他时他姥姥硬拦下的一条贱命。
    农村生活条件艰苦，姥姥脾气也不好，当他文雅体面的妈妈从天而降，要接他走时，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终于从地狱迈进了天堂，万没想到那才是苦难的开始。
    他妈一点都不爱他，不仅如此，还恨他，却因为摆脱不了，又不得不带着。
    当然，他那个挂名的爸爸和以欺负他为乐的哥哥待他也极凉薄，但都没有他妈伤他，他妈是软刀子割肉，一步步吞噬了他曾经的向往和依恋。
    他终于心硬了起来。
    他发现，自从他心硬起来后，他几乎无往不利。
    能混到现在，除了脑子灵光，主要靠他心硬。
    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规则，没有道德，也没有黑白对错，只有他想达到的目的，和钱。
    祝他生日快乐？快乐？他配吗？
    程琛一边点林静发给他的链接，一边自嘲地想。
    他和林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虽也经历了一些磨难和沧桑，但归根结底，还是生活在童话里的。
    链接打开后，程琛呆住了。
    林静不知什么时候把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画成了漫画，做成电子音乐相册，变成了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里面有他眼熟的场景：厨房里的热吻，月光下的谈心，地毯上一起拼的乐高，在她的狭窄的房间头碰头看照片，山上的帐篷和星星……
    也有他不知道的：图书馆她害羞的窥视，收到他短信时的欢喜和慌乱，还有那次，冬青树下他给她脸擦消肿药，目光温柔宠溺，头上有圈光环，身后还长了对天使的翅膀……。
    多傻啊，这样就被骗了！
    她是那时候开始对自己动心的吗？
    程琛心中百念齐转，五味陈杂。
    相册播到了最后一页，是一行花体字：多幸运此生能遇到你，哪怕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和勇气！
    打这行字的时候她应该还是甜蜜的，因为字体是浪漫的粉红色，还飘着许多心形的小泡泡。
    哪想竟一语成谶！
    程琛定定看着屏幕，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一把利刃插在上面翻搅，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54.峰回路转
    王北羽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她已经到了孕中期。一般孕妇到这个阶段会舒服很多，她不！恶心呕吐不仅不减，还更剧烈了，黄胆汁都吐出来了，且嗜睡、尿频、健忘、精神不济，饶是她再好强，工作上还是状况频出，摁下葫芦又起了瓢。
    公司关于她的传言早就满天飞了，茶水间、卫生间，但凡她转个身，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眼神随处可见，但她心理强大，没人说到眼前只当不知道，直到上周她老板——黄总，单独招见她，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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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王北羽也不藏着掖着，问了她就认，但信誓旦旦，说一定不会对工作有任何影响。
    黄总五十多岁，是个精干的女强人，也是笑面虎，并没有接她这一茬儿，而是热情地对她表示了祝贺， 又回顾起当初她们一起创业的艰辛，充分肯定了她对公司的贡献，这才话锋一转，亲呢地嗔怪她，说她还是太要强了，这个阶段应该以孩子和身体为重，把她肩上的担子分出去一部分才对。
    王北羽心一沉，强笑，说她知道，但目前还顶得住。
    黄总笑而不语，伸手给她倒了一杯功夫茶。
    茶是好茶，顶级大红袍，刚泡到火候，茶汤澄黄醇厚，热气升腾，扑在王北羽脸上。
    她突然明白了，黄总并不是在和她商量，而是礼貌地通知她，能不能顶住她已经做了判断。
    老刘以前说得对，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万不能头脑发热，分不清次序。
    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换了语气，说就算她想把工作分出去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千头万绪的事太多，她得理一理，还得想想找分给谁比较合适。
    黄总立刻接话，说：“这还用想？不现成的吗？
    “谁啊？”
    王北羽心猛地一跳，明知故问。
    “傅子晴啊，让她先帮你代管一阵，等你生完孩子在把这一摊还给你。”
    黄总笑容可掬、和蔼可亲地说。
    王北羽也笑，嘴唇却几乎沾到牙龈上，喉咙像被沙子堵住了一样。
    也许不光是傅子晴，黄总也在等这个开口的契机。
    但她面上并没有拒绝，只说回去斟酌斟酌。
    这一斟酌就是一个星期，已经不能再拖了，黄总这两天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了，王北羽却还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案。
    她想过了，如果她坚持，倒也不一定非得让权给傅子晴，对老板来说，只要工作运行顺畅，用谁都一样，关键是她扒拉来扒拉去，却找不到一个靠谱的人。
    她手下有五六个用熟的设计师，但有能力的太浮躁，还没怎样就开始暗戳戳踩她了，哪还敢重用？！那一两个抱她大腿的，能力又实在有限，扶都扶不起来。
    所以她才会不遗余力地怂恿林静参赛，只要她在一个月后的评比中拿到奖，即便只是新人奖，她就能想办法把她安插到公司，那才叫两全其美。
    论忠心谁也比不上她，论能力，倒不是哄她，林静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只需要再多些经验、历练和点拨，而这都是她拥有且擅长的。
    想通其中关节后王北羽去找黄总，说她手头上还有点收尾的工作，交给谁都不放心，让她再给自己一个月的缓冲时间。
    黄总不说话，嘴唇紧抿，明显不虞。
    可能是觉得她不识抬举，都给梯子了还不往下走。
    王北羽一直在等，度秒如年，她却迟迟不表态，顿觉压力山大。
    与此同时，反骨忽生，她为公司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如果连一个月的缓冲时间都争取不到的话，不如趁早辞了！
    她向来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这点决绝立刻在眉眼间流露了出来。
    黄总与她共事多年，立刻看出来了，在心里迅速权衡了一番，觉得倒也没必要因为这损失一条臂膀。
    公司做强后招兵买马，人才济济，王北羽这种野路子出身的价值明显不如当年，但战斗力还在，而且她也用熟用惯了。
    便点了头，说那就再给她一个月时间，但只有一个月。
    王北羽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湿凉，全都是汗，转过身又拿小鞭子抽林静。
    林静最近有走入歧途之嫌。
    她似乎把所有兴趣和精力都放到她淘来的样布上了，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索性买了台电动缝纫机，跟着网上的教程，哒哒哒哒哒做起了裁缝。
    很快就有了第一件成品，用墨绿色的香云纱做的中式偏襟上衣，古朴文雅。
    她做了两件，一件给自己，另一件给王北羽，说是姐妹装。
    王北羽不要，嫌弃得不得了，说她的孕妇装都比它时髦有型。
    林静并没有被得罪，自己高高兴兴穿着去上班了，哪知刘姐看到后喜欢得不得了，拉住她问来问去，又捻那布料，说咋也得四位数吧？
    林静成就感爆满，干劲十足，马上开始研究第二件。
    那些让她烦心的人和事，都被她按了暂停键，封存起来了。
    王北羽本以为她只是小打小闹，发现她竟开始裁剪旗袍时急眼了，发了一通脾气，说自己投入那么多心血帮她，她却搞这些歪门邪道，截稿时间越来越近了，她却连初稿都没弄出来。
    又说她要真喜欢做衣服，等比赛结束了，她可以请车间那个有三十多年经验的老师傅亲自教她，比网上的那些半吊子强多了。
    林静虽然不知道她激烈的情绪打哪儿来的，但看她急赤白脸， 眼角都红了，赶紧应下，把这一摊暂且收了起来。
    程琛离开夏威夷后又去美国其它地方逛了一圈，但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轻松愉悦。
    那会儿也未必真的轻松，只是还可以麻痹自己而已。
    现在的他，像着了魔一样，无论走到哪里，看到什么，都会拐个弯儿想到林静。
    逛中古店，看到那里有复古的镯子，比当初在机场买给林静的精致一百倍，他心中百感交集，心想也就是她好糊弄，送个银镯都能欢天喜地；看到景区湖边有情侣依偎着喂黑天鹅时，他也会想起林静，觉得这地方幽静怡人 她肯定会喜欢。说来她也够可怜的，快三十的人了居然从没出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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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他甚至还顺着自己的脚步逛到了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的西北大学——他给自己杜撰的那所名校。
    偏偏那么巧，一群学生正穿着袍子带着方顶帽子在拍毕业照，嬉笑打闹，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程琛不由地收住了脚步，站在旁边凝视了他们很久，眼中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羡慕，还有苦涩和辛酸。
    有一瞬他甚至生出了奢念：如果他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该多好，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回去找林静了。
    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滩烂泥。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林静喜欢的从来不是这个暗黑复杂的他，而是他根据她的喜好亲自打造出的完美男人。
    胡思乱想之际，温秀雅突然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兴趣再赚一笔。
    55.病魔
    收到温秀雅电话时程琛正一肚子邪火无处发，一听这么离谱的提议，立刻爆粗口，说她神经病。
    不知道她是太看得起他，还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林静和王北羽可是闺蜜，他又不是嫪毐，还能勾搭完这个再去勾搭那个？
    温秀雅这会儿情绪倒稳定，让他稍安勿躁，听她把话说完。
    她已经找过私家侦探了，据反馈回来的信息看，美男计肯定走不通。
    一来王北羽的肚子遮都遮不住了，哪有心情在这个时候谈恋爱？二来她的个性和林静截然不同，爱情对林静大过天，在她那儿不过是游戏和调剂品。
    程琛听得不耐烦了，说：“你给我说这些干吗？关我什么事！”
    “怎么会没关系？”
    温秀雅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一直良心上过不去吗？这也是你返场补救的机会。后来我也想了，你说得对，林静的命是也是命……。”
    这话程琛一个字都不信，冷笑：“怎么补救，在她面前装一辈子？”
    “至少可以好好和她告个别，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话成功地拿捏住程琛了，他立刻不说话了，很快又恢复了清醒，说：“直说吧，这次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帮我查出王北羽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不是我家老刘的。”
    “就这？”程琛一愣，难以置信，“这还需要我出马？”
    简直是在侮辱他的专业和能力。
    温秀雅叹了口气，难得说了句实话：“但凡有点办法，我又何尝想和你打交道？”
    要价高又不受控，真翻起脸她还得让三分。
    “那个贱人情史太丰富了，还有一夜情，孩子爸爸到底是谁的真不好查，除非她亲口承认。”
    温秀雅不知不觉又咬牙切齿起来。
    “是老刘的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就和你没关系了，这次，我给你开这个数……，”
    温秀雅气定神闲地报了个常人无法拒绝的金额。
    程琛立刻心动。
    这趟出来，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自己需要被安慰，吃住行全是最好的，手上的钱已经挥霍得七七八八了。
    倒也不是没有别的赚钱法子，但终究不如这个来得快、来得便捷。
    他沉吟了片刻，说：“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么久，说出现就又出现，她们能不起疑？”
    已经换成了商量的语气。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温秀雅胸有成竹。
    最近刚出了个社会新闻，一批因黑心中介导致签证过期的中国留学生被美国当局扣押了好久，中国大使馆多番出面，才得以解救。
    这是一条很不起眼的新闻，出于隐私考虑，对那些学生也只是一带而过，反给了他们操作的空间。
    程琛想了想，觉得确实有可行性，交待温秀雅，务必要铺垫好，安排得自然些，不要太突兀了，林静和王北羽都是聪明人。
    温秀雅说这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他只要尽快回国就行。
    说完把电话挂了。
    然后困兽般地在她近四十平带八角窗的卧室里走来走去，边走边习惯性地啃起了指甲，已经没有什么可啃的了，十个手指都光秃秃的了。
    直到家里的阿姨在外面敲门，说来客人了，她才从神经质的状态里惊醒，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后出去了。
    来的是她大哥和嫂子。
    哥嫂都大她十多岁，自小把她当小孩惯着，现在她都四十好几了，还一样为她操不完的心。
    她大哥到底是个男的，老成持重，她那嫂子却绷不住，一见面就亲热地拉住了她的手，关切地把她从头看到脚，问她最近怎么样。
    温秀雅牵起嘴角笑了笑，说好多了。
    脸上病态的苍白和眼下的青晕却让她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大哥训话，说这叫好多了？天天窝在家里不动弹，连太阳都不晒，没病都要捂出病了！
    她嫂子也接话，问她想不想出国散散心，他们下周要去澳大利亚看她侄子，三人可以结伴出游。
    温秀雅摇头，说她哪都不想去，也不想动，连说话都嫌烦，只想躺着。
    “这就是抑郁的症状啊！小妹，我上次给你介绍的心理医生你没去看吗？”
    嫂子一听就急了。
    温秀雅皱眉，她最讨厌的就是心理医生，凭一张营业执照光明正大地窥探别人的隐私，然后再给些不痛不痒的建议。那些套话谁不会说？
    “要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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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大哥语重心长地劝她。
    “是啊，小妹！你得把胸怀放开，情深不寿，过刚易折，太执着了不是好事。”
    大嫂也说，不愧是大学教授，劝人一套一套的。
    温秀雅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事实上她已经开始烦躁了，恨不得他俩立刻从她眼前消失，甚至为了尽快打发走他们装起了乖巧，说她下周就去。
    哥嫂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无可奈何，大哥甚至搬出了他们八十多的老母亲，说她一直非常牵挂她，就是腿脚不方便，来一趟不容易，让她有时间回去看看。
    温秀雅从善如流，说好。
    眼睛却茫然空洞，连焦点都没有。
    哥嫂没办法，强撑着又交待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温秀雅把他们送出大门，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大口气。
    再进卧室时，她突然看到了她和刘晋辉旧日的合照。
    那时的他们多年轻啊，皮肤紧绷光洁，亲热地头碰着头，笑得像花儿一样。
    他们是鲜少从校园走向婚纱的情侣，曾被无数人羡慕过，结局却一样俗气。
    温秀雅不知不觉把相框拿到了手上，仔细端详上面的刘晋辉。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眼睛清澈明亮，不像现在，深潭井水一样，别说旁人了，连她都分辨不出他真实的喜怒哀乐。
    现在想想真可笑，这就她还一直自作多情，觉得他们和别的夫妻不一样，是灵魂伴侣。
    她实在太自负太武断了。
    她并没有那么了解他，她甚至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都不知道，自信地觉得肯定是林静那样的乖乖女，哪想他口味那么刁，竟选了王北羽这种前卫叛逆、野性难驯的坏女孩。
    是因为新鲜和刺激吗？
    真这样的话她还没这么痛苦，可他竟为了她和自己提离婚！
    是的，他们在一起快三十年了，他竟为了这么个野女孩和自己提离婚，甚至连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
    是铁了心要离，除了他自己公司的股份，他俩这些年积累下的财富他一概不要，几乎等于净身出户。
    温秀雅心如刀割，这对她来说，不光是打击，还是奇耻大辱。
    她一直觉得他们是相爱的，所有的人都说他们是神仙眷侣，她也觉得自己幸运，遇到了世间少有的好男人。
    没想到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如果连这个都是假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无法遏制的怒气突然喷涌而出，温秀雅猛地举起相框，狠狠摔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四溅，划伤了她的胳膊，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照片躺在一堆玻璃碎渣里，依旧完好无损。
    刘晋辉还在笑吟吟地看着她，是嘲笑，嘲笑她也就这么点本事。
    温秀雅大受刺激，不顾一切地抓起照片，嚓嚓嚓几下，撕得粉碎，手背被玻璃渣扎出血都没感觉。
    家里的阿姨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不敢进来，一直在外面探头探脑，直到看到她手背上的血像蚯蚓一样蜿蜒而下，才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一边按住她还在痉挛的胳膊，一边大声叫管家。
    56.ta会不会突然出现
    周六，王北羽出去和她爸吃了顿饭，回来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怎么了？”林静小心翼翼地问：“吵架了？”
    王北羽冷哼一声，说：“我就知道他无事不会登三宝殿，偏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以为他终于想起我这个女儿了，贱不拉几地往上凑。”
    “到底怎么回事？”
    “要钱呗！”
    王北羽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说，“但凡他主动找我，基本就这事。”
    “你前两天不刚给他们转了一笔钱吗？”
    林静奇怪。
    王北羽对她父母的原则是，能不见就不见，给他们钱却从不手软，仿佛是种弥补。
    “不是要生活费，要捐款。”
    “捐款？”
    “嗯，刚开始还挺正常，说老家村里修路，号召大家捐款。”
    王北羽喝了一口林静帮她沏的蜂蜜柚子水，压了压情绪，说，“我一听，这也算是做好事，同意了，问他一般捐多少，他说差不多点的都捐一万。我还傻不啦叽地高姿态，说那我们家捐两万，钱我出。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嫌少！”
    “啊？那他想捐多少？”
    林静不理解，她妈再难搞，经济上从没难为过她，还总想补贴她。
    “哼！”
    王北羽无奈又气愤地哼笑，“你都不知道他口气多大，说他和村长喝酒时已经把话撂下了，要捐十万。”
    “多少？”
    林静眼珠子都快惊掉了，“十万？…他自己能出多少？”
    “他？他出张嘴！”
    王北羽刚压下去的火又嗖地蹿了上来。
    “这，…不合适吧？十万，又不是十块，谁赚钱也不容易啊！”
    “他不这么想，他觉得我赚钱容易得很，弯腰从地上捡就行！说这点钱对我不过九牛一毛，劝我格局大点，别小家子气，气得我肚子都疼了！”
    “你给他解释呀！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后面又要养孩子，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赚钱怎么不难？身体这样了都不敢请假，他也应该心疼心疼你啊！”
    “心疼我？”
    王北羽的眼圈忽地红了，说，“说了你可能都不信，我跟我爸连吃饭带谈判，前前后后快俩小时了，他愣没看出我怀孕了。最后我都绝望了，忍不住问他有没有没发现我哪儿不一样，他看我半天，问我是不是头发又换颜色了，我都被他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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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林静不妨她这个钢铁女侠也会这么敏感脆弱，赶紧圆场，说：“主要是你太幸运了，肉全长肚子上了，胳膊腿儿还那么细，穿得也宽松。”
    “幸运啥啊？那是我每天严格控制饮食、坚持练孕妇瑜伽的成果。”
    王北羽的注意力果然被转走了。
    “嗯，”林静对她竖大拇指，“你真的，自制力强得可怕！”
    “必须的，我要做辣妈！”
    王北羽的情绪明显高涨了些。
    “这么想就对了，先有能力独善其身，再考虑兼济天下。”
    “说人话！”
    王北羽朝她翻白眼，又掉书袋！
    林静抿嘴一笑，说：“我的意思是，捐款的事别太受你爸影响，力所能及就行。”
    “嗯，我已经明确表态了，捐我只有两万，随时可以转给他；不捐就拉倒，我还省了呢！”
    “唉，老人家都这样，爱面子，你们现在还经常回老家吗？”
    “回啥呀？别我了，他们也只是清明节回去给我爷爷奶奶烧烧纸！肯定是被人灌迷魂药了，两句好话一听就不知天南地北了，在那儿充大头。”
    王北羽说着说着又烦躁起来，话一转，说，“不说这个了！你设计稿改得怎么样了？”
    “哪有那么快呀，老大！你昨天才把第三版给我打回来，我不得琢磨琢磨？”
    “空琢磨有啥用？没灵感时对着效果图硬改，改着改着感觉就来了。”
    “真的假的？要不你帮我改得了，一步到位！”
    林静最近改稿改得想吐。
    “不用将我的军，以后你就知道了，干我们这行的，审美能力大于专业能力很正常，难道乐评人就一定比歌手唱得好？”
    王北羽振振有词。
    林静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老老实实拿出平板和 apple pencil开始改稿；王北羽则靠着沙发有一下没一下地刷手机解闷儿。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能听笔尖划类纸膜的沙沙声，还有小猫seven的呼噜声，是令人觉得舒适惬意的安静。
    突然，王北羽咦了一声，看向林静，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呗！”
    林静没抬头，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意图。
    王北羽讪笑了一下，说：“也没什么，这条新闻我连刷了好几次了，说近期一批中国留学生因为黑心中介在美国留滞了很久，刚被解救出来。”
    “这强大的大数据算法，我昨天也刷到过。”
    林静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程琛，有没有可能是其中一员？”
    王北羽试探着说。
    林静的笔一下子顿住了。
    难怪她欲言又止，程琛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在这个房间出现过了，仿佛变成了禁忌。
    “怎么可能那么巧？！”
    林静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淡淡地说，笔又开始在屏幕上游走了。
    王北羽也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不过那么一提，又摁下了。
    事实上林静的云淡风轻只是表面，她好不容易平静的心犹如热油锅里溅了一滴水，噼噼啪啪沸腾了很久，直到睡觉都没平息。
    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话所有的事都解释得通了。可怎么会那么巧？他会不会突然打电话过来，或者突然出现……
    她心乱如麻，在床上翻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是周六，林静本打算多睡一会儿，闹钟都关了，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个电话。
    林静从梦里惊醒，盯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迷瞪了好一会儿，从来没有人在这个点儿给她打电话，难道真的是……
    她的心不受控地狂跳起来，立刻点下了接通键。
    对面是一道陌生的声音，自报家门，说他是雷明军的兄弟王斌。
    “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静仿佛被兜头被泼了一桶冰水，瞬间清醒，慢慢坐了起来，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是坏消息。
    昨晚雷明军再次喝得不省人事，早上公司有急事，王斌打不通他电话，找到家里，发现他居然吐血了。
    他吓得半死，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雷明军拽到了医院。
    医生要雷明军做胃镜，他却怎么也不肯。王斌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向她求助。
    林静沉默了一下，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知道！”
    王斌粗着嗓子说，“可嫂子，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军哥待你不薄，能帮你还是帮一把吧！”
    “怎么帮？我又不是医生。”
    林静为难。
    “你劝劝他啊，劝他配合医生，该检查检查，该治疗治疗。他情况很严重的，不能再拖了……”
    “你们都劝不动，我说了能管用？”
    “能！嫂子，你不知道……”
    “操！谁让你给她打电话的？！”
    王斌说了一半，手机突然被拽走了，是雷鸣军气急败坏的声音。
    下一秒，电话被粗鲁地挂掉了。
    57. 一夜夫妻百日恩
    林静赶到医院的时候，雷明军还在和王斌闹腾，可又扛不住身体难受，跟受伤的猛兽一样，只能虚弱地嘶吼，看得她好气又好笑。
    王斌抬头看到林静，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说：“您快劝劝他吧，住院手续我都办好了，非闹着要走。”
    雷明军没想到林静真来了，立刻点了哑穴似地悄无声息了，大概觉得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把头拧向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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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林静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走过去轻声说：“都来医院了，还是听医生的吧！”
    “嫂子，你们慢慢聊，我出去抽根烟。”
    王斌识趣，立刻闪人。
    “我的身体我知道，没那么多事！”
    雷明军瓮声瓮气地说。
    “你不是害怕吧？”
    林静激他。
    “我怕？当年我在部队出生入死的时候......”
    雷明军果然上当，猛地扭过头，一脸不忿。
    说了一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收住了，说，“你又何必跑这一趟呢？”
    “你之前不是说了吗？离了也是朋友，怎么，现在又不是了？”
    林静把包放在他的床头柜上，顺手拿起医生开好的检查单，说：“走吧，人都来了，不差这一下了。”
    “我说没必要就没必要，以后少喝点酒就是了，吐两口血怕什么，以前.......。”
    “别啰嗦了，赶紧走！”
    林静索性动手，把他硬拽起来了。
    王斌在走廊尽头抽烟，刚吸了两口就看到雷明军和林静出来了，赶紧掐灭了。
    他知道林静来了肯定管用，但没想到这么有用，不到三分钟就把固执如牛的雷明军搞定了，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他本打算跟上去的，想一想，又收住了脚步。
    做无痛胃镜得打麻药，需要陪同亲属签字。医生例行公事，问林静和雷明军什么关系。
    林静看看不远处别扭的雷明军，决定不要节外生枝，飞快地说：“夫妻关系。”
    雷明军进去接受检查了，林静在外面等，时间突然变得漫长又难熬，简直度秒如年。
    他不会真有什么事吧？千万不要！就算做不成夫妻，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她也想他在地球的某个角落好好活着。
    林静的心不知不觉提到了嗓子眼，紧握双手，默默帮他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林静迫不及待的地冲过去，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反应冷漠，说检查结果找主治大夫看。
    可雷明军还没从麻醉中苏醒，林静只得忍住心急如焚的心情，守在他身边等着。
    失去意识的雷明军完全不见平时的强硬，连胡子都没刮，一脸落魄相。
    但愿，但愿他没什么大事。
    林静的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雷明军悠悠醒来时，先看到了林静那双充满焦虑和忧郁的眼睛，心像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虚弱地说：“放心吧，死不了！”
    林静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字，简直心惊肉跳，立刻条件反射般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胡说。
    雷明军是真不惧，嘴角在她手心里无声扬了起来，居然还有心情笑。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虽不致命，但已经是很严重的胃溃疡了
    主治医生非常严肃，要求雷明军至少住一周的院。
    林静长松了一口气，感觉膝盖发软，几乎站不住，也顺着医生的话劝他。
    雷明军这次倒没怎么犟，乖乖回病房输液去了。
    林静不好马上走，坐在病房陪了一会儿。
    也就走走形式，两人基本没话，雷明军可能太难受，加上麻醉药的后劲儿，一直在闭目养神。
    等第二瓶也输得差不多时，王斌进来了，给他们买了点吃的。
    林静不饿，但对他表示了感谢，不光感谢他买的东西，也感谢他这么照顾雷明军。
    “说反了，一直都是军哥罩着我们，我这条命就是他捡回来的。”
    王斌说，又试图替雷明军说好话，说：“军哥这人就吃亏在嘴上了，永远都是说得少做得多，这套对兄弟还行，对女孩子就......”
    “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林静不想往下听，打断他，起身告辞。
    “急什么？待会我送你！”
    雷明军突然睁开了眼，眼神明亮锐利，原来并没有睡着。
    “不用，没多远，打车很方便的。”
    林静一边拿包一边推辞。
    王斌也说：“军哥你躺着吧，药还没输完呢，我送。”
    雷明军没接话，坐起身，噌地把针头从手上拔了，说：“走吧！”
    林静被他的简单粗暴震住了，连王斌都目瞪口呆，这是唱哪一出啊？
    “你干什么？！赶紧的，王斌，叫护士！”
    片刻后，林静反应过来了，急得声音都劈叉了。
    雷明军却混不在意，只顾满身摸口袋找车钥匙，找不到又向王斌要。
    王斌说：“没人和你抢！先输完药，输完了你送！”
    “哎呀，还动，快别动了！”
    林静紧张地抓住雷明军的手腕，拔针拔太猛，手背上淋漓都是血。
    慌乱间，护士进来了，要给他重新扎针。
    雷明军不同意，一脸不耐烦，林静真生气了，吼他：“雷明军，你怎么回事，生个病还成小孩儿了？王斌不说了吗？输完液你再送我，没听到啊！”
    雷明军就欠这一声吼，立刻老实了。
    坐在雷明军车上，林静突然叹气，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不该让你跑这一趟的，王斌打电话的时候我不知道，知道的话我不会让他打的。”
    雷明军专心看着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解释。
    所以才非要送她回去，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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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林静想。
    但她并没有开口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都不过徒增惆怅而已。
    雷明军也没再说话，两人在沉默中度过了十五分钟车程。
    直到把林静送进小区，停好车，雷明军才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天，布料市场门口，你碰到的那个女孩是公司新招的财务，刚毕业的大学生，报税的流程不太熟，我带了一趟。”
    好好的说这个干吗？
    林静怔住了。
    雷明军自顾自继续往下说：“还有领离婚证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女孩，是我战友的妹妹，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已经结婚了。 ”
    顿一顿：“离婚前更没有什么花花事，顶多是躲不掉的应酬，我没你想得那么有魅力。”
    林静突然听明白了，脸轰地烧了起来，恼羞成怒，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妈她是不是又去找你了？”
    还把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他了。
    58.他走了，他来了！
    雷明军看林静气得厉害，脸发白，手都在抖，做好人：“你妈也是好意…。”
    “我妈？我看是你妈才对！在她眼里，你才是亲生的！”
    林静嘲讽道，情绪激烈，声音也尖锐起来。
    “这话能胡说？！”
    雷明军板起脸，突然威严起来，像教训任性的孩子。
    林静现在不吃这套，重重哼了一声，满脸愤怒和倔强，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模样。
    雷明军叹了口气，说：“知道我为啥和她处这么好吗？”
    “我怎么知道？你俩投缘呗！”
    声音里都是不忿和火药味。
    “是因为你。”
    雷明军郑重其事地说。
    林静怔了片刻，又不屑地哼了声，意思是“你就扯吧”。
    雷明军继续：“是，你妈待人热情，对我也非常体贴周到，但如果她不是你妈，最多也只是个见面点下头的阿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么说我还得承你的情了？”
    “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雷明军无奈地叹气，说，“自然是你在前，她在后，有个词叫“爱屋及乌”，听过没？”
    林静一阵牙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雷明军现在也会拽词了？
    “说实话，我之前真不知道她对你那样。那天她打你那一巴掌，我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不好发作出来。”
    他还皱着眉在一本正经地解释。
    林静不说话了，少顷，苦笑了下，说：“没那必要！咱们已经离婚了，没关系了，她和你就更没关系了。老太太糊涂偏执，找你一次两次，你敷衍她是你仁义，我都知道。但不要再给她任何希望了，那是在害她，我们母女也会因为这个更难相处！”
    摊上样偏执的妈，她真的心力交瘁，实在经不起更多风雨了。
    雷明军点头，说：“知道，这次她找我的时候，我就明说了，说我和你怎样是咱俩自己的事，希望她有些边界感，不要再干涉了。”
    “哦？她气疯了吧？”
    林静很意外他能讲出这样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不至于，但脸色确实不好看。”
    雷明军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不对，什么叫咱俩以后会怎么样？离都离了，还能怎么样？你得给她说实了，这老太太现在魔怔了，一点缝儿都不能留。”
    这话雷明军不高兴听，脸立刻黑了，说：“咋？还没和那个小白脸分？”
    “程琛不是小白脸！”
    “我问的是分了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分？”
    林静要脸，嘴也硬得不得了。
    “下去！”
    雷明军突然侧身过来，一伸胳膊，把副驾驶的门推开，面若冰霜地说。
    下去就下去！
    林静立刻拿着包下去了。
    雷明军一踩油门， 车轰地冲了出去，转眼就不见影子了。
    林静一肚子气，再想想又觉得好笑，怎么整得跟小学生吵架似的？
    顺着脚步去坐电梯了。
    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电梯里就她一个。
    她顺手按下楼层键，然后无意识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电梯门又缓缓打开，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像见鬼了一样。
    竟是多日未见的程琛。
    他拉着行李箱，看上去风尘仆仆，正英俊又憔悴地对着她笑。
    不可能！
    林静闭上眼睛，再睁开，不是幻觉！
    程琛看着她稚气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伸手，把她从电梯里拉出来了。
    “是你，真的是你？！”
    林静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
    “当然是我！”
    程琛牵着她的手，健步如飞地往他住的地方走。
    林静六神无主，被他拉得跌跌撞撞，脑子里一片空白，依然觉得是梦，可他牵着自己的手分明是温热有力的。
    终于到家了，程琛一进门就丢掉行李箱，给了林静一个大大的拥抱。
    林静依旧木登登的，只会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
    程琛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极了，像只懵懂的小鹿，心一热，又要低头吻她。
    林静却清醒了，往后一躲，用手抵在他胸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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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你看到新闻没？我被坑了！”
    程琛打开行李，拿出一系列盖了红章的文件给她看。
    林静看了很久。
    几张薄薄的纸，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慢慢接受了现实，竟真的是她和王北羽刷到的那条新闻，这么巧？！
    与此同时，眼底不知不觉浮起了一层水雾。
    似悲又喜。
    程琛的心像被狠狠蛰了一下，捧着她的脸，温柔地用指腹帮她擦泪，说：“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噩梦已经结束了，只要我能回来，见到你，其它都不是事。”
    “怪不得你瘦了一圈？他们关了你多久？有没有难为你？”
    林静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多少还是受了点罪，这都没什么，只是我那博士答辩，命运多舛，只能又错过了！”
    程琛叹了口气，肉眼可见地沮丧起来。
    “啊？你准备了这么久！你这是特殊情况，不能和导师说说吗？”
    林静一听急眼了。
    程琛摇头，说人家学校有规章制度，导师也做不了主。
    “那怎么办啊？”
    林静满脸焦虑，感觉天都要塌了。
    “只能再延期了。没事，其实我都恨不得申请个博士肄业，免得老因为这个烦心。”
    程琛安慰她。
    “那你接下来......。”
    “继续上班呗，啥也不影响，放心！”
    林静还是不放心，即便在沙发上坐了好久都还惊魂未定。
    程琛忙着收拾行李，一会儿一趟，又问她想吃什么，说他实在没力气出去了，叫个外卖算了。
    她统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再问，茫然地“啊”一声。
    程琛笑笑，伸手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顶，像安慰一个迷路的小孩一样。
    直到外卖送到，林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来帮着张罗，却惊奇地发现这么久没住人的房间出奇地整洁。
    “我叫家政提前过来收拾了。”
    程琛一边开外卖盒一边解释。
    林静“哦”了一声，心中有些异样，他自由后的第一个电话居然不是打给她的。
    程琛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了，笑道：“我特意不联系你的，想给你个惊喜，没吓到你吧？”
    林静摇头，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惊喜，太煎熬了，几乎要了她一半的命。
    他知道吗？他肯定不知道，他都自顾不暇了。
    程琛细心地把筷子掰开，递给林静，两人吃饭。
    吃着吃着，他好像有些过意不去，说：“太简陋了！这样，等这两天歇过来了我请你吃大餐，有家五星级酒店的海鲜自助就挺不错，到时候把王北羽也叫上。”
    林静边吃边听他兴致勃勃地规划着，食不知味，直到听到王北羽的名字才抬起了头，疑惑地说：“叫上她？”
    “对啊，谢谢她这段时间替我照顾你。”
    程琛很自然地说。
    又顺手给她夹了块香煎带鱼，贴心地说：“就你这小胆儿，联系不到我的这段日子，一定吓坏了吧？你看看你瘦的！”
    原来他都知道。
    “还好！”
    林静飞快地低下头，掩盖她瞬间的热泪盈眶。
    59.微妙
    陈琛给林静带了个礼物，方方正正的一个淡蓝色首饰盒，里面放着一个手镯。
    林静很惊愕，说：“我有手镯，你已经送过我一个了，忘了吗？”
    说着举手让他看，她一直戴着那个藏银手镯。
    “换着戴呗！”
    程琛很随意地说。
    林静没多想，看这手镯式样简洁大方，和之前那个确实不太一样，高高兴兴地收了。
    王北羽却识货，看到盒子先哇了一声，说：“程琛对你真够意思，下血本了啊！”
    “啊？很贵吗？”
    林静有些懵。
    王北羽拿起手镯左右端详了一番，下定论：“嗯，真货，蒂凡尼的。”
    “名牌？”
    “当然！你不会连蒂凡尼都没听说过吧？”
    她的惊诧让林静羞惭畏缩了一下，她真不知道。
    “很贵吗？”
    林静不安地问。
    王北羽点头，说：“还行，这款黄金窄款的手镯，市价大概三万六左右。”
    “天！”
    林静愣了片刻，把手镯急急从她手上夺过来往盒里装，说：“那我可不能收，得赶紧还给他。”
    “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家子气？！”
    王北羽恨铁不成钢，“你俩都交往到这阶段了，你还为他担惊受怕一场，他送你个像样的礼物怎么了？人家巴巴从国外大老远带回来，一番苦心，你又傻不拉几地还回去，不跟打他脸一样吗？”
    “太贵重了。”
    “你可以找机会通过别的渠道还他人情啊！这个时候大大方方收下，说句谢谢就行。你这样巴心巴肝对他，收个手镯怎么了？送套房都能收！”
    林静心虚地笑，说，“你也太高抬我了！”
    “是你太低看自己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虽然傻傻的，还挺有福气，竟真碰到个靠谱的。遇到那么糟心的事，程琛都不忘给你买礼物，对你是真用心了。”
    说到后面，王北羽的声音不由地泛着酸味。
    林静说：“我并不是太在意这些物质的东西，我和他在一起不是图他的钱。”
    “话虽这么说，舍得在你身上花钱不是更好？行了，把你那不值钱的笑收收，回你自己屋偷着乐去，别在这儿扎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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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这句话一半是开玩笑，一半却是真心的。
    王北羽真的觉得扎心了。
    程琛突然失联，林静倍受折磨，她虽然也愤慨也同情她，但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却有种微妙的平衡：看，不止她一个这么倒霉，也并不是只有她会遇到断崖式分手。
    虽然有些缺德，但有另外一个天涯沦落人确实让她的痛苦减缓了一两分。
    这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身体的不适也越来越多。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把生孩子这事想得太简单了，工作和生活节奏全被打乱不说，生活质量也一落千丈。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问自己：后悔吗？
    没有答案！也没有意义！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别的选项了，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坚定的。但内心深处，她依旧有渴望和幻想，幻想有一天老刘突然从天而降，像以前那样笑笑看着她，抱着她，随她拳打脚踢，温柔地哄她。
    可惜她并没有这么幸运，这原本也没什么，但林静怎么就那么幸运？
    这对她造成了火辣辣的刺激。
    夜深了，王北羽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不通，也很不甘：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对林静那么偏爱，对她却万般捉弄。
    她摁亮台灯，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了老刘送她的那条复古项链，把那枚花纹繁复华丽的金牌紧紧握在手心。
    老刘失踪后她去了解过，这并不是一枚普通的项链吊坠，而是从中世纪法国皇室流出的古董，老刘从拍卖会拍到的，价格高得令人咂舌。
    她刚对林静振振有词，说送一套房子也收得气，就是它给的底气，它的价值不止一套房。
    握得太紧了，牌子硌到了肉，生疼，王北羽却在疼痛中感觉到了一丝甜蜜和安心。
    她再一次告诉自己：老刘对她是真心的， 如果是骗她或玩玩而已，以他的精明，绝对不会下这么大血本，更不会轻描淡写，从头到尾都不告诉她它的价值。
    这个想法让她火烧火燎的心略微平息了一些，并生出了新的希望：早晚有一天，老刘会像程琛一样，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的，到时候她一定不会轻易饶过他，最起码得在他脸上抓五条血淋淋的指甲道。
    他不常说她是小野猫吗？那她就亮出爪子让他看清楚，她才不是猫，她是母老虎！一定要把那个泰山崩顶都不变色的老狐狸吓一跳！
    王北羽想着老刘狼狈的样子，把金牌贴在胸口，甜蜜地笑了。
    无论如何，她要等到那一天！
    程琛发现他这次回来后，林静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虽然只是很微妙的变化，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最大的变化是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他了，说要忙着准备一个比赛，但他明白，是她体内的防御机制启动了。
    这让他心中五味陈杂。
    最大的感觉反倒是庆幸。
    “这样也好，”他安慰自己，“至少他下次抽身时她不会那么痛苦了。”
    但内心的最深处，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他清晰又悲哀地意识到：他打碎了一件宝贵的东西。
    他变得更加小心周全，就连请林静和王北羽吃饭的事都往后推了几天，免得太迫切了露破绽。
    温秀雅却等不得，几乎隔一天打一次电话问进度。
    问到后面程琛发了通脾气，说他们是人，不是机器，有血有肉，不可能按个键就当前面什么都没发生，他得重新取得她们的信任，又说她要实在等不得了可以换人，他无所谓！
    温秀雅这才消停了两天。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程琛终于找到了机会，再次提起了吃饭的事。
    王北羽刚开始不怎么乐意去，不想受刺激，嘴上虚伪了一下，只说他俩小别胜新婚，她去当电灯泡不合适。
    林静却特别想让她去，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程琛回来后他俩单独相处总有些不对劲儿，需要她这个润滑剂。
    王北羽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王北羽发现程琛相当沉得住气。他离开时她肚子还没大起来，他对她怀孕的事一无所知，再看到现在的她时竟没一丝异样，全程体贴、周到、绅士，把她和林静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散场后王北羽识趣先回去了，林静和程琛在小区的林荫道上溜达消食。
    程琛终于没忍住，疑疑惑惑地问：“王北羽怀孕了？”
    林静点头，反正已经瞒不住了。
    而且王北羽也没打算瞒，她的心脏超级强大，无论是去社区办手续还是去产检，面对那些异样的眼神和指点，自始至终都坦坦荡荡。
    按她说的，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程琛像是被吓到了，说：“这也太突然了吧？都没听说她有男朋友。”
    林静的嘴巴还是很严，含糊地说：“有也不能告诉你呀？！”
    “那倒也是，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缺男人追？”
    “哪样的女孩？”
    “当然是有魅力的女孩子，现在鲜少见到这么有个性有想法的女孩子了。”
    程琛不遗余力地恭维道。
    所以呢，他也被折服了吗？明知不应该，林静的心还是咕嘟嘟地冒起了酸泡。
    程琛浑然不觉，顿了一下，又问：“孩子他爸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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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居然对这个感兴趣！”
    林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神色有些不对。
    程琛赶紧打圆场，说：“这不是话赶话聊到这儿了嘛，早知道她有另一半的话，咱们应该来个double date的。”
    “什么？”
    “两对情侣一起约会的意思，国外很流行。”
    “那倒不用。”
    林静回答了，却又像没回答一样。
    60.只差一步
    林静的情趣内衣设计稿终于出来了。
    前前后后改了六次，最后一版出来时，她和王北羽都有些热泪盈眶。
    “一笔都改不动了，能不能进复赛都这样了。”
    林静精疲力尽又心满意足地说。
    “进不了就是评委眼瞎。”
    王北羽挑剔她的时候刻薄，吐槽评委的时候更刻薄。
    林静的设计走古风香艳路线，一共有三套，类似角色扮演。
    第一款是洞房新娘装，绣鸳鸯的红绫肚兜加半透明红纱开档式亵裤，上面还有一顶红盖头；
    第二款是性感舞娘装，长长的头纱，赤裸光洁的胴体，关键的三点被金色的长流苏遮住，又不全遮，略一走动，春光若隐若现；
    第三款更绝，尼姑禁欲装，头戴尼姑帽，身穿浅灰色尼姑缁衣，貌似裹得严严实实，却又能清晰看到里面的黑色性感比基尼，禁欲又诱惑。
    王北羽尤其赞赏最后一套，把林静夸了又夸，夸的话却让她哭笑不得，说自己的眼光没错，果然她这种表面清纯的女人才够闷骚。
    又教育她，说：“ 不要扭扭捏捏，做咱这一行的，尤其是设计师，第一件事就是克服职业羞耻感。”
    林静听着稀奇，笑：“咱这一行？怎么，我这就算入行了？”
    “不止！”
    王北羽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个好苗子，只要好好干，一定会在这一行大展拳脚，大放异彩。”
    “我信你个大头鬼！”
    林静拒绝画饼，“这三张设计图已经画得我命都快没了。”
    “咱们走着瞧。”
    王北羽胸有成竹，信誓旦旦。
    林静确实还不能克服羞耻感，尤其在程琛面前，不管他怎么央求都不肯给他看自己的设计图。
    程琛倒也不生气，相反，某种程度上他颇享受她新长出的这点脾气和别扭，就像乖巧的猫咪偶尔亮出爪子抓他两下，略有疼痒却不会伤筋动骨，另有一番新鲜的刺激。
    面上却作委屈状，幽幽地叹气，半真半假地说他不该去美国，碰到那么一档糟心事不说，她还和他生疏了。
    林静心虚，她确实小心眼地、暗戳戳地生了些微妙的间隙。
    这样不对，她告诉自己，爱情应该是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顺利或失意，都无条件爱对方、安慰对方、尊敬对方。
    不能像惊弓之鸟那样，被怯懦绊住了脚。
    她赶紧安抚他的情绪，说要不这样，她满足他最近的一个愿望。
    程琛心中大喜，却作沉吟状，然后说这样不公平，还是老规矩，抽签。
    林静更惭愧了，之前这些不过是寻常，现在却变成了他的愿望。
    立刻热烈响应。
    两人拿出签筒，很快摇出一根签：叫上三五好友，一起体验桌游。
    林静愣了下。
    程琛非常体贴，说：“没关系，咱可以再摇一次！”
    “不行！”
    林静立刻制止了，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程琛就喜欢她这股较真劲儿，眉开眼笑，说行行行，都听她的，又问她都玩过什么桌游。
    林静非常惭愧，因为她一次都没玩过。
    但这不是问题，刚让她犹豫的是“三五好友”。
    “说了你可能都不信，我原本朋友就不多，从读书起，略走得近些的都得过我妈的眼，结婚后那几个朋友更是越走越远了，误打误撞，现在只有北羽一个了。”
    林静说着，有些唏嘘，她以前居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圈子这么窄。
    “没关系，知己不在多，一两个就够了。强者独行，弱者成群，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程琛安慰她，林静听着夸张，抿着嘴笑，说：“倒也不用这么给我贴金。”
    突然发应过来了，说：“你该不会也没什么朋友吧？”
    程琛仿佛被戳中了，讪讪的，但马上又强撑：“怎么可能？我只不过这段时间没空搭理他们而已。”
    “最好是！”
    林静刮着鼻子羞他。
    程琛作恼羞状，说：“敢不敢打赌，这个周六要是谁约不到朋友玩桌游，谁就是小狗？！”
    “赌就赌！但小狗太小儿科了，赌个大的？”
    林静眼睛亮晶晶的，明显来了兴致。
    “说！我还怕你不成？”
    程琛盘腿在沙发上坐正了，严阵以待。
    “罚......”
    林静想了好一会儿，娇俏地笑，“罚输了的人叫对方姐姐或哥哥一个星期。”
    程琛咬牙切齿，说：“行，没问题！”
    又伸手去挠她，说：“不占我这个便宜你是不死心啊！”
    他明明大她一岁多。
    “还不一定谁赢呢！”
    林静咯咯笑着乱躲，还是被他抱了个满怀。
    晚上十点多，林静要走，说第二天上班，不能太晚了，又说上次回去晚了王北羽都笑话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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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程琛不舍得放手，随口说：“她自己都怀孕了，有什么资格笑话你？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吗？”
    林静听了有点不舒服，推开他，正色道：“不要这么说北羽！”
    “怎么了？我说什么了？”
    程琛一脸懵。
    林静也说不出什么具体内容，但确实感觉到自己朋友被不尊重了，认真辩解道：“北羽只是嘴巴厉害，人很好的！怀孕的事，她其实比大部分人都勇敢，也更有担当，不应该被嘲笑。”
    “我怎么敢嘲笑她？”
    程琛大呼冤枉，“我讨好她还来不及呢！对了，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心怦怦乱跳，感觉自己马上就探到秘密的核心了。
    林静却见好就收，说：“一言难尽，你也别多想，可能是我敏感了。”
    不顾他的再三挽留，到底走了。
    关上门后，程琛脸上的恋恋不舍瞬间消失了，变成了阴郁挫败。
    他走回客厅，重重倒在了沙发上。
    好几次了，明明马上就能搞定，都被林静轻描淡写含糊过去了。
    她以前不这样的，以前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给他。
    一烦躁，把地毯上的签筒踢翻了，里面的签散落了一地。
    每根签的内容都一样：叫上三五好友，一起体验桌游。
    他弯腰把它们捡起来，走进卧室，拉开衣柜的暗格，哗啦啦丢了进去。
    里面还有别的签，也是一模一样的内容：清泉山露营看日出。
    61.马脚
    林静以为说服王北羽去玩桌游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她立马就应了。
    “我得找些乐子，”
    王北羽幽幽地说，“最近明显有些不对，看到太阳落山我都能掉眼泪。”
    “是孕妇荷尔蒙在起作用。”
    林静说，“你这样是对的，是得分散下注意力，不能一直陷在情绪里。”
    周六很快到了，林静临时被叫去加班，打算结束后直接去桌游店——那店离图书馆特别近。
    她特意打电话嘱咐程琛，让他出发时务必把王北羽捎上，她肚子越来越大，开车不方便。
    程琛求之不得，自然一口应下，然后和她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只请到了王北羽一个朋友。
    林静哼哼，说：“你也太小看我了。”
    又问他怎么样。
    程琛叹气，说他可能要输了，见色忘义的不光他一个，他那些朋友要么陪女朋友，要么帮丈母娘搬家，一个两个都没空。
    林静哈哈大笑，说没关系，准备好接受惩罚就行。
    “那不一定，我能叫来一个就不算输，你也收着点，别以为有王北羽这个免死金牌就嚣张。”
    程琛逗她。
    “别说，免死金牌这个形容还挺精辟的！你不是嫉妒我吧？”
    林静和他嘻嘻哈哈。
    ……
    可惜只能聊两句，林静很快又忙起来了，匆匆把电话挂了。
    程琛给王北羽打电话，确认了出发时间，然后对着镜子审视自己，特意练习了一下待会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
    这次错过很难再有更好的机会了。
    王北羽是个爽利人，说几点就几点，一秒都没让程琛多等。
    程琛坐在车里遥遥打量着她。
    她虽然已经怀孕了，但依旧是个顶时髦的孕妇，聪明和厉害劲儿锋芒毕露，会让路人自避三尺、不愿招惹她的程度。
    和林静截然相反，俩人能做朋友简直是奇迹。
    王北羽越走越近。
    程琛作出刚看到的样子，急急下车帮她开车门，还绅士地扶了她一把。
    王北羽也没客气，把自己在座位上安置得舒舒服服的，说：“今天辛苦你了，程博士。”
    “快别戳我的痛处了，我这算哪门子博士啊？永远都毕不了业了的博士！”
    程琛一边自嘲地笑，一边缓缓转动方向盘。
    路上两人闲聊，程琛发现王北羽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咋咋呼呼，而是该收收，该放放，极有分寸，绝不是三两句能套出话的人，只好把原先准备的话憋回去了。
    打草惊蛇了更不划算。
    林静已经到了，笑吟吟地在店门口迎接他们。
    程琛先下车，一看到她就扬起眉坏笑起来，说：“怎么？就你一个？”
    “这不还有北羽吗？你呢？”
    林静不甘示弱。
    说着去扶艰难下车的王北羽。
    她倒也动过念头，想叫上单位的小姑娘或有段时间没联系的老同学撑场面，但一想到还得向她们解释自己的婚姻状况和感情新进展就头疼，不如少一事。
    “我有俩朋友，马上到，你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输了耍赖。”
    程琛羞她。
    王北羽不高兴了，翻白眼，说：“够了啊，你们这些酸臭的小情侣，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
    “对不起对不起，赶紧进去吧王总，包间都订好了，看看喜不喜欢。”
    林静脸一热，急忙转移话题。
    没一会儿，程琛的朋友也到了，说是朋友，其实是他单位新招的同事。
    刚毕业的年轻人活力满满，非常放得开，王北羽又是个超级e人，妙语连珠，大家很快打成了一片。
    他们玩了狼人杀和剧本杀，林静虽第一次参与，但兴致勃勃，非常有兴趣，仿佛一个懵懂的小孩突然发现了宝藏，只觉处处都好，处处都璀灿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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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很久之后她还会想到当时的场景和心情：新鲜刺激的游戏，宠她、给她兜底的恋人，时不时调侃她的故友，风趣幽默的新朋友，气温适宜，光线柔和，无一不让她放松和愉悦。
    完全不知道暗处匍匐的危机随时会蹿出来。
    结束后程琛请大家一起吃饭，席间每个人都很开心，因为前面游戏的破冰，聊天也越来越随意，除了中间出的那点小插曲。
    程琛邀请的那个年轻女孩非常活泼，聊着聊着突然关心地问王北羽什么时候生，怀的是女孩还是男孩……，这本来也没什么，王北羽前面应答得还算得体礼貌，但大家似乎都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没完没了。
    她就有些不耐烦，当同行的男孩突然问到了孩子的爸爸，问他是不是工作忙，怎么没一起来事，王北羽的脸立刻垮了，说：“他死了！”
    全桌的欢声笑语顿时戛然而止，像是被人骤然掐住了脖子。
    林静亲呢地拍了她的胳膊一下，嗔怪道：“又胡说八道！”
    又笑着给大家解释，说王北羽只是最近和孩子爸闹了点小情绪。
    程琛也帮着打圆场，很快把这段不和谐的小插曲掩过去了。
    但程琛后半场的俏皮话明显变少了，还会在大家不留意的时候默默打量林静和王北羽。
    他已经分不清哪个信息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了。
    中间林静拉王北羽上了个厕所，问她为什么这反应。
    “不好意思，下你家程博士的面子了。”
    王北羽一边对着卫生间的镜子补妆，一边没什么诚意地道歉。
    林静说：“我是说这个吗？我是问你为什么咒人家老刘？”
    “心情不好！再说了，他现在对我来讲不就跟死了一样吗？”
    王北羽啪一声把散粉盒子合上了。
    “我本来还以为你今天挺开心的？”
    林静很意外。
    “大部分时间还行，但某一瞬，说down（低落）就down下去了。你说的，孕妇都这样，别和我计较啊！”
    王北羽后知后觉地描补。
    大概那股劲儿已经下去了，回去后王北羽肉眼可见地开始积极起来，插科打诨，幽默风趣，把大家敷衍得非常好，这场聚会也算是宾主尽欢，愉快收场了。
    晚上要睡时又出了一件事，王北羽突然推开了林静的门，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
    床上的林静奇怪地看着她，
    “你家程博士刚加我微信了，我可以通过吗？”
    “当然，为什么不？”
    林静说，一副她小题大做的模样。
    “看来程博士给你报备过了，是我小心眼了。”
    王北羽笑嘻嘻地关门走了。
    林静脸上的笑却瞬间凝固了，他并没有。
    随后的日子里，他也一直没和她提过这事。
    62.你在扮猪吃老虎吗？
    林静陪王北羽产检，完了王北羽请她喝贵妇下午茶。
    “上次请过了，见过一次世面就够了。”
    林静一想到昂贵的金额就咂舌，急急拒绝。
    “不一样，这家新开的，更贵妇！”
    王北羽非常坚持。
    “真没必要，咱又不是外人，整点实惠的就行。”
    林静不好意思再让她花钱。
    王北羽不高兴了，说：“林静你看不起谁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说我还没塌台呢，就算塌台了，一顿下午茶我还是请得起的，别扫兴！”
    林静拗不过她，只好应了。
    她开车，王北羽导航，地址出来时她愣了下，竟在雷明军公司附近。
    上次两人的不欢而散犹在眼前，她本能地想避开，看看王北羽的脸，又决定算了。
    怎么会那么巧？
    这家店在一栋外墙为清水红砖的民国老建筑里，室内装饰复古、文艺又时髦，有各式咸甜口的糕点：巧克力松露酥饼、芒果焦糖杏仁球、正山种小司康、玫瑰腐乳玛德琳......, 一样比一样精致，盛在红木托盒里，由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井然有序地一样样往桌上送。
    王北羽怀孕，林静开车，两人没要香槟和鸡尾酒，都选了醇厚的英国红茶。
    落地窗外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店内的音乐细而缠绵，两人靠着椅背看雨闲聊，只觉松弛愉悦，每个毛孔都透着惬意。
    王北羽感叹：“偶尔还是要不实惠的，虽然不实惠，但它迷人、治愈啊！”
    林静也这么觉得，除了费钱，没毛病。
    两人聊起超声图像里的宝宝，林静说像王北羽，额头饱满，鼻头微翘，大耳垂，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王北羽闻言脸色一沉，突然不笑了，捧着茶杯愣了好一会才说：“连爹都没有，有什么福气？！”
    林静被噎住了。
    王北羽最近越来越情绪化了，即便她一再迁就，也有接不住的时候。
    “后悔留下ta了？”
    她试探着问。
    “后悔有用吗？没有！那就笑着往前走！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年，跟开盲盒似的，要的就是体验。虽然有时候也会丧，但再想想，也是难得的体验。”
    王北羽飞快地劝好了自己，话锋一转，问她：“你呢？怎么样，程琛还没消息？”
    林静摇头，说：“没有，估计他妈凶多吉少。”
    那天下午，两人正在厨房忙着煎牛排，程琛突然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手抖得差点握不住手机，直着声音说：“告诉医生，不用考虑钱，全力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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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挂了电话后他六神无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他妈在医院，他得赶紧去一趟，没容她说话就慌慌张张冲出去了，这一去足足三天都没有音讯。
    “你不打电话问问？”
    王北羽奇怪。
    林静摇头。
    她不愿意在亲密关系中太黏人，之前雷明军应酬她就从不主动打电话。程琛出事那段时间她倒是主动了，得到的只有一遍遍的失望和自尊的挫败，都有阴影了。
    何必去碰一鼻子灰呢？他想找她随时都可以找到。
    两人刚聊几句，茶点还没上齐，王北羽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手下的设计师遇到了麻烦事，摆不平向她求助。
    王北羽勃然大怒，发了一通脾气，说这是休息时间，她是个孕妇，问对方除了会吃饭还会干啥，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么点破事都得她去擦屁股......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要多刻薄有多刻薄，听得林静在旁边心悸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等她挂了电话，林静抚着胸口感慨：“太可怕了，幸好你不是我领导。”
    简直令人窒息。
    王北羽骂归骂，骂完后立刻张罗着要走。
    林静讶然，说：“现在？茶点都还没送齐呢，而且外面还在下雨！”
    “碰上这样的废物点心我有什么办法？你替我多吃点就是了。”
    “我哪吃得下这么多？要不打包带回去？
    “打什么包啊？别土了，下午茶吃的就是氛围和心情，打包回去算什么？我得走了，你好好享受独处时光，就不算浪费了。”
    王北羽说着，拿起店里给顾客备用的雨伞，急急往外走。
    “那我也不吃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林静赶紧跟上，
    王北羽瞪她：“又丢了西瓜捡芝麻！打个专车，二十块钱就舒舒服服把我送到了，今天这顿下午茶多少钱？让你享受你就享受，甭废话！ ”
    说话间司机打电话过来，车已经到门口了。
    林静还是扶着她，把她送到车里，交待司机开慢一点，目送他们走远后才回来。
    回来后发现店里又来了新顾客，一群穿金带银的阿姨正嘻嘻哈哈地研究菜单，动静特别大。
    林静也没在意，直接坐回去了，她们点的套餐还没上完，服务员还在络绎不绝地给她上新品。
    太奢侈了！
    看着满满一桌，她幸福又烦恼地叹气，
    “林静？”
    阿姨那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她猛一抬头，看到个熟人，她妈舅舅的女儿，叫表姨的。
    表姨已经走过来了，看看她，再看看桌上的东西，一脸难以置信，“真是你啊！”
    “表姨好！真巧，我和朋友约着出来坐坐，她有事先走了。”
    林静赶紧礼貌地站了起来。
    她表姨年轻时嫁了个开厂的老板，财大气粗，一直位于她妈亲戚圈的食物链顶端，最喜欢指点江山。
    这不，看着这桌茶点她莫名就不高兴了，皱着眉说：“朋友再重要能比你妈更重要？我可听说你有时段间没回去看她了，还以为你多忙呢！就忙这些？”
    居高临下，教训小辈的口气。
    林静听着刺耳，但大庭广众，还是决定给她个面子，没顶嘴。
    表姨却没完没了，说：“林静，年轻人要脚踏实地，不要虚荣攀比，这种高消费的地方是你该来的？你爸去的早，为了把你拉扯大，你妈苦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你倒好......，有这钱，给你妈存着多好，可怜你妈.....。”
    “我妈确实不容易，我上大学那年学费不够，她还到处凑，我记得还问了表姨你，你那会儿是不是手头紧啊？我记得没借给她。”
    林静忍无可忍，开口反击，语气虽淡淡的，却一剑封喉。
    表姨的表情立刻僵住了，磕巴着说：“那阵儿刚好你表姨夫遇到点麻烦，周转不开。”
    “是，三千块钱呢，不是小数目。”
    林静发现自己跟着王北羽学坏了，骂人都不用脏字了。
    表姨万没想到她现在嘴巴这么利，脸上立刻红一块白一块，恼羞起来，说：“年纪轻轻的，要有点精神追求，别三句两句都离不了钱。你妈早年丧偶，硬熬了这么多年，一想起来她受的罪我就坐立不安，现在她年纪大了，真该享点福了，你......”
    “表姨说的是，听说你家又换了新房子了，表弟去上大学了，那么大的家空着也是浪费，不如把我妈接过去住几天吧，让她跟你享几天福。免得你总挂念。”
    林静不紧不慢地说，绵里藏针，每个字都长着刺。
    “你!”
    表姨气结，偏她的话冠冕堂皇，竟挑不出错来。
    还是她那群咋咋呼呼的同伴帮她解了围，招呼她赶紧走，说这家简直是黑店，一块蛋糕卖那么贵，就差抢钱了。
    她趁势重重哼了一声，龙卷风似地跟着她们刮出去了，引得店员顾客纷纷侧目。
    林静微微一笑，用小银叉优雅地叉起一朵牡丹花样式鹅肝冻糕，慢条斯理地送到嘴里。
    啪啪啪，一阵低而清晰的拍手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含着笑，更像是嘲讽：“精彩！真精彩！”
    林静循声望去，发现斜对面竟赫然坐着雷明军，大爷似地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不知道看了多久好戏。
    她双耳轰一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面上还强撑着，淡淡地说：“你怎么在这儿？ 什么时候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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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你没注意的时候。林静，你是今非昔比，还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咱们好歹夫妻一场，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你。”
    雷明军盯着她，眼睛深渊似的，翻卷着几道无声的波澜，是一闪而过的锋利和探究。
    63.昨日种种
    林静一愣，嘴角浮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倒把我问住了！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有一点我挺高兴，那就是我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哦？”
    雷明军姿势不变，深潭似的眼睛却继续盯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的话是真是假。
    林静随他打量，还慢悠悠地叉了一颗松露巧克力球送到了嘴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气场已经失去了对她的震慑和压迫了。
    “你呢？怎么会来这种店？”
    林静觉得需要礼尚往来，也真心奇怪，他一个洗面奶都不肯用的糙汉，居然会来喝下午茶？
    “你猜？”
    雷明军端起一个水晶高脚杯，里面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林静额角跳动了一下，瞬间换了呵斥的语气：“还喝？不吐血了？！”
    人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都等不及伤疤好。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了下。
    雷明军慢慢笑了，说：“这就轮不到你管了。”
    “对，是我多事。服务员，”
    林静扬声招呼服务员给她打包。
    王北羽说得对，下午茶喝的就是心情和氛围，这里已经没有她待下去的意义了。
    “你还没猜我为什么在这里？”
    雷明军像是没注意到她压抑的愠怒，锲而不舍。
    “还能为什么？不是约会就是相亲呗？”
    林静淡淡地说。
    “你还挺聪明。”
    “谢谢夸奖。”
    “女人太聪明了，不一定是好事。”
    雷明军放下酒杯，懒懒地说。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林静拎起打包好的袋子就走。
    雷明军正要说什么，她突然看着不远处微微一笑，打断了他，说：“你喜欢的美丽笨女人来了。”
    一个女孩正推门进来，出于女人的直觉，林静立刻认出来是雷明军的约会对象。
    斯文、白净、眼神懵懂，仿佛以前的她。
    雷明军一震，回头去看，她趁乱走开了。
    宛宛类卿，其实也不能说人家像她，也许她也像某人，都是雷明军白月光的一个影子。
    理智归理智，林静还是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昨日种种譬如一死，她已经大踏步往前走了，何必还要为故人旧事而情绪波动呢？
    林静劝好自己，踩下油门，缓缓转动方向盘。
    几乎同时，一辆越野车从停车场另一端开了过来，和她擦肩而过。
    电光石火之间，她看到了驾驶座上的司机，竟是雷明军。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林静勾勾嘴角，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看来约会并不顺利，这么快就撤了。
    那女孩没在他车上。
    雷明军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挑衅，眉头一皱，却来不及有更多反应，车已经开过去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停车场，在银丝般的濛濛细雨中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渐行渐远。
    睡到半夜的时候，林静突然接到了程琛的电话。
    她几乎怀疑是梦，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与平时格外不同。
    “林静，”他低声叫她，口齿缠绵，像是呓语，又像是喝醉了。
    林静应了声，他又不说话了。
    长时间的沉默。
    林静突然嗅到了沉默里的破碎和悲伤，瞬间清醒，心揪了起来。
    “程琛，”她小心地唤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那里能看到月亮吗？”
    他却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我这边只有星星，很少，最多三四颗，和清泉山上看到的根本不能比。”
    “你在哪儿？”
    “不重要。林静，谢谢你，清泉山上，你陪我看到了最美的星星。”
    “嗯。”
    “人这一辈子，有这么几个moment（时刻）已经足够了，你说呢？”
    “程琛，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那你还是不了解我，放心，我是被扔到狼群里都能回来的人。好了，不吵你了，快睡吧，做个好梦！”
    程琛声音疲倦又温柔，说不出地动人。
    林静还想再说什么，电话被挂了，然后再也打不通了。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突然起身，刷地拉开窗帘，觉得不够，又去露台上张望。
    果然没有月亮，隐约有几颗黯淡的星星在疲倦地眨着眼睛，不知道和程琛看到的是不是同一批。
    程琛丢掉手中捏扁的啤酒罐，从荒野的草丛中爬起来，戴上头盔，骑上机车风驰电掣地往前冲。
    午夜的荒野空旷凄凉，车速太快，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裸露的皮肤，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反有种自虐的快感。
    就在刚刚，两个小时前，他没有妈妈了。
    这本是件好事，自他哥入狱后她就精神失常了，活着和死去饼没有太大区别。
    他应该庆幸，再也不用帮她交一昂贵的费用了，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对那些护理人员威逼利诱，好让她的日子更好过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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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可是他的心，怎么会那么疼？像被活生生剜掉了一块。
    他妈是自杀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藏了一个刀片，割腕，下了死手。
    可能清醒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不堪，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程琛倒也不意外，她一直有这份要强和骄傲。
    医院已经用尽了全力抢救，可也只拖到了他赶来和她告别。
    临终的时候她是清醒的，从看他的眼神就知道。
    她已经非常虚弱了，嘴唇微动，说的话却是气音。
    程琛附耳过去仔细辨听，竟还是指责：“谁让你救我的？让我走！”
    他瞬间暴怒，眼珠子都红了，说：“你倒是痛快地走啊？闹这一出算什么？就算再不待见我，你那个宝贝儿子还在监狱呢，你就不管了？”
    他的激将法并没有用，因为她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双眼紧闭，嘴角却挂着一抹微笑。
    医生说她陷入了重度昏迷，也就两三天的事。
    这两三天程琛形同困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力一点点流逝，却无能为力。
    他咆哮，指责，甚至谩骂，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母子角斗中，她还是轻易而举地赢了。
    临死都还在怪他。
    程琛知道那时的她是清醒的，因为她眼中有清晰的恨意。
    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她跋扈的大儿子入狱不是自作孽，而是他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儿子设计陷害的。
    他就这样被嫌弃了一辈子。
    程琛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疾驰，体会着失重的刺激、虚幻和快乐。
    这就是人生，索然无味，了无意义。
    除了那晚清泉山上的星星。
    那是他能拥有的为数不多的真实和快乐。
    却注定转瞬即逝。
    是他永远都握不住的流沙。
    想到了这里，他不由地加大了油门。
    他恨自己的清醒，不然他还能快乐得更久一点。
    64.不爱就不爱
    程琛又过了三天才回来。
    林静接到电话时正在车间跟罗师傅学做衣服。
    王北羽说话算话，等她交了设计稿后果真在工厂找了个老师傅带她。
    那师傅虽然经验丰富，却是个闷嘴葫芦，不善言辞，教她总教不到点子上。
    亏得林静在这方面多少有些悟性，又肯吃苦，就这么磕磕绊绊学了好几天。
    罗师傅一直冷眼旁观，不知是看不过去，还是触动了哪根筋，突然把教林静的活儿揽了过去。
    王北羽知道后惊诧又羡慕，酸溜溜地说林静命真好。
    那罗师傅脾气孤拐，但相当有本事，多少人求他他都不肯教，她竟能入他的眼。
    嘱咐她珍惜机会，好好学。
    林静受宠若惊，自此得空就往那里跑，图书馆的工作倒成了副业了，反正都是些驾轻就熟的活儿。
    程琛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静正在学着用丝绸做一朵玫瑰花，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时跑了神，指尖被刺出了一颗血珠。
    她顾不上擦，心急火燎地接通了电话。
    这三天，她坐立难安，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程琛在电话里倒挺正常，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说没别的事，就是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仿佛那晚等失态只是林静的幻觉。
    林静察觉到了异样，却不好多问，叮嘱他先休息，晚上到她那里吃饭。
    今天是王北羽的生日，她不想出去庆祝，准备在家做一桌。
    程琛应得非常爽快，说没问题，晚上见。
    林静却等不到晚上，再回来时失魂落魄，那朵玫瑰花越做越不像样。
    罗师傅忍无可忍，一把抢了过来，说：“行了，回吧，人在曹营心在汉，能做好才怪！”
    林静被戳穿了心事，讪讪的，顺势告辞了。
    回去路上她拐到超市，大包小包买了很多食材，买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对，今天主角是王北羽，她怎么净买些程琛爱吃的了？
    更觉得没意思了，都这岁数了还跟个陷入热恋的少女似的，别人家笑话，自己也觉得不像。
    想到这里，她刻意按耐住找程琛的冲动，先回去备餐了。
    傍晚，程琛按时过来了，带了两支香槟给王北羽当生日礼物。
    王北羽眼睛一亮，说东西是好东西，可惜她怀孕中，不能享用。
    “度数很低，喝一点点应该没问题。”
    程琛劝她。
    “对，就尝尝味道，没关系的。”
    林静帮腔。
    “不许诱惑我！”
    王北羽意志坚定，又说,“也不许在我面前夫唱妇随秀恩爱！”
    林静的脸立刻红了，都没敢看程琛，瞪了王北羽一眼，找借口去厨房端菜了。
    不知什么时候程琛也跟着进来了，说要帮忙。
    两人数日未见，第一次在狭小的厨房里独处，竟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腼腆。
    林静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他介绍自己做的菜。
    程琛笑而不语，似听非听，从她手上接盘子时，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林静的心猛地一跳，看向他，他又松开了。
    林静却因此欢喜了一晚上，整个晚上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下去。
    王北羽坚持开了一瓶香槟，自己不喝，劝他俩喝，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该乐就乐，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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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这话似乎击中了程琛的某根神经，破天荒地对她竖了下大拇指。
    他明显有心事，菜吃得不多，香槟却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就微醺了。
    林静没拦，还帮他倒过一杯。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按门铃，王北羽去开门，在门口待了好一阵，隐约还有交谈声，回来时提了个非常精致的竹编小篮，盛着刚出炉的红豆松饼。
    对面新搬来这邻居送来的。
    王北羽对她印象很好，说她挺多礼，上次不过在电梯里相互点了个头，今天就来送东西了，也有分寸，怎么让都不进来。
    林静附和，说她也碰见过一次，人特别有气质，一看就特有修养。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结束了饭局。
    林静看程琛那状态，主动提出送他回去。
    程琛很高兴，可能喝了酒，不像平时那么沉得住气，那点欢喜流淌在眉眼间，照得一张脸都熠熠生辉，仿佛给一颗糖就满足得不得了的孩子。
    也格外黏人，一到出门就拉住了林静的手。
    林静随他拉。
    她今天对他非常纵容，即便他一回去就嚷嚷着头疼想躺会儿，也随他。
    “你也躺会儿。”
    他变本加厉。
    林静立刻脱掉鞋躺在他旁边，还应他要求关了灯。
    那晚的月亮特别好，幽幽地透过窗户撒了一房间皎洁的月光。
    房间特别安静，安静得林静以为程琛已经睡着时，他突然开口唤她：“林静，”
    “嗯？”
    “我没妈妈了。”
    他终于说了出来，声音低而平，破碎和悲伤是水面下的暗流。
    果然，林静心一紧，翻身抱着他。
    “并不是那样，”
    她温柔但坚定地安慰他，“她永远和你同在，只是换了个方式陪伴你，可能是空气，是一朵花，也可能是天上的星星，每晚都在默默注视着你。”
    “她不会的。”
    程琛顿了下，说，“她并不爱我，相反，她讨厌我，甚至恨我。”
    语气疲倦、虚弱。
    林静本想说怎么可能，想想又咽下了，他的痛苦那么深沉，不像误会那么简单。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说：“不爱就不爱，不稀罕，自有别人爱你。”
    “会吗？”
    程琛声音飘忽，明显并不相信。
    “当然！程琛，你今天太累了，先睡一觉，睡醒了咱们再聊，好不好？”
    程琛在黑暗中点头，口角也有些含糊：“嗯，我好几天没怎么睡了。”
    “睡吧！”
    林静轻轻拍他，像拍孩子一样。
    程琛的眼角突然无声地淌出了泪，那是他自孩提时期就极度渴望、但从没得到过的温柔。
    林静感觉到了，却装不知道，只是一下接一下，轻轻拍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程琛的呼吸逐渐平稳均匀起来。
    林静以为他睡着了，蹑手蹑脚地下床，刚转过身，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你要走了吗？”
    “不，我去下厕所，马上回来。”
    林静说。
    “你别悄悄走，走的时候告我一声。”
    “今晚我不走，你放心睡，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飞快地说。
    程琛不说话了，他恳求过她那么多次，她从没松口留下过。
    “你不怕王北羽笑你了？”
    他轻轻地问。
    “你更重要。”
    林静俯身，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睡吧！”
    这是程琛睡得最平稳的一晚，连梦都没做一个，仿佛要把这几日缺的觉全补上。
    第二天早上，当他睁开眼时，林静正在起床，说她得回去了，今天还要上班。
    程琛也立刻坐了起来，要送她回去。
    林静不好意思，说：“还真成小学生谈恋爱了，就这几步路，还送来送去！”
    程琛不听，一直把她送到王北羽门口，
    到门口了，还牵着她的手不放。
    正难分难舍，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林静先看到，立刻站直了身子，露出社交的微笑，说：“秀雅姐，早上好。”
    “早上好啊！”
    对方的声音从程琛背后飘了过来，温和又不失热情。
    程琛却像被一记响雷从头劈到了脚，心脏骤停，整个身体都麻了。
    65.我等不及了
    程琛站在隐蔽处，看林静和王北羽都去上班了才坐电梯上去。
    去的是她们住的那层楼，按的却是对门的门铃。
    温秀雅似乎专门在等他，门铃刚响了一声就把门打开了。
    程琛闪身进去，两人都神色不善地看着对方，空气里似有火花噼啪作响。
    “你在发什么疯？”
    程琛声音冷硬，脸色更是阴厉。
    温秀雅冷笑：“这话不该我问你吗？我说呢，怎么光拿钱不办事，原来在公费谈恋爱呢，这两天索性电话都不接了。”
    “这两天我家出了点事……”
    程琛试图解释。
    “和我没关系！”
    温秀雅却没兴趣知道，声音冰冷无情，“我只知道我花了钱，没看到结果。”
    程琛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瞬间清醒了，他脑子进水了吗？居然试图和资本家讲人情。
    “所以，你想怎样？”
    他压住气，极力心平气和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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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我等不了了，你不行我就自己上，你打辅助！”
    温秀雅开门见山。
    不是商量，是下通知。
    程琛不干，说他这辈子没给人打过下手，不知道怎么辅助，她非要自己上阵的话他两就拆伙。
    温秀雅抽抽嘴角，讽刺地笑了下，说：“拆伙？你舍得你的心上人？”
    “你别乱来！林静是无辜躺枪，和你老公一点关系都没有，某种意义上，她甚至是受害人。”
    程琛目光一凛，充满了警告。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城门失火时，乱糟糟的，真殃及池鱼我也没办法。”
    温秀雅慢悠悠地说。
    “你在威胁我？”
    程琛瞳孔紧缩，“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抖出来，让你鸡飞蛋打一场空？”
    “你不会。”
    温秀雅胸有成竹，眼中充满蔑视和讽刺，“你这种人，有利才起早，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双赢不好吗？”
    “怎么个双赢法？”
    程琛的话里出现了松动。
    “井水不犯河水，你谈你的恋爱，我找我要找的人。说好的报酬你照拿，活儿不用干，帮我打打辅助就行。”
    温秀雅轻描淡写，避重就轻。
    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几句话就捏住了程琛的命门。
    程琛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来回变换，最后是浓浓的自嘲：“谈恋爱？我哪有那资格？”
    “最起码你能体面收场。”
    温秀雅察言观色，“她永远不会知道你的真面目，不会恨你一辈子。”
    “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见机行事，让那贱人尽快接受我，和我做朋友。”
    “这并不容易，王北羽和林静不同，她极机敏，警惕性非常高。”
    “所以需要你配合。”
    温秀雅说着，递给他一个装着红酒的水晶杯，“合作愉快！”
    程琛不接，眼中都是质疑：“如果你做不到怎么办？我就一直这么陪你耗着？”
    “那不更好？你的这场恋爱就可以永远不结束。”
    温秀雅眨眨眼睛，不怀好意地揶揄他。
    就像一只猫，高高在上地逗一只早晚都会死的老鼠。
    程琛心生厌恶，却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个月，我最多奉陪一个月，到时成不成事我都撤！”
    “成交！”
    温秀雅把酒杯塞到他手里，强行和他碰了一下。
    林静和王北羽不知道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她们都正在自己生活里的喜怒哀乐里挣扎。
    王北羽的无力感越来越重，老板虽同意她再坚持一个月，明里暗里却都在削她的权，那些宵小之辈也趁机蠢蠢欲动，争着往她头上踩，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稳住大局，每天都焦头烂额、心力交瘁，肉眼可见地焦虑暴躁起来。
    好在东边不亮西边亮，林静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她的设计稿顺利进了复赛，据王北羽拐弯抹角的熟人传来的消息，评委她的设计稿颇有好感，曾热烈讨论过。
    王北羽这才精神一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林静身上，这几天一门心思地帮她张罗着准备样衣了，决赛那天模特要穿着走秀。
    事情却没那么容易，光选布料和辅材配饰就折腾了好几波。
    罗师傅还算给面，虽没亲自出手，一直帮林静把控着，就是性子古怪，每次都等她出错了才开口，热嘲冷讽，言辞刻薄，让她拆了重做。
    林静情绪极稳定，也能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改了又改。
    这种情况下，温秀雅很难找到接近她们的机会。
    她和王北羽虽比之前热络了些，但也只是见面时比往常多聊了几句，从天气聊到了她肚里孩子的预产期而已。
    温秀雅这才发现程琛并不是推诿，王北羽棘手得很。
    她是那种很早就在社会混的女孩子，顶聪明顶厉害，把吃过的亏撞过南墙都化成了精乖，该笑笑，该拉脸拉脸，绝不委屈自己的主儿。
    漂亮自然是漂亮的，倒也不至于到绝色，老刘见的女人多了，论姿色她顶多占个七八分。
    他到底爱她什么呢？
    她又输在了哪儿？
    每次见过王北羽后，温秀雅都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凝视良久。
    她年轻时也是校花，是全校男生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即便现在，因为保养得益，依旧肤如凝脂，风姿卓然。
    输在了年龄？老刘他不是这么庸俗的男人！
    温秀雅日思夜想，百思不得其解。
    每晚都在琢磨第二天怎么自然地邂逅王北羽，邂逅后怎么说话、怎么举止，用什么表情，把它当件正儿八经的工作去研究了。
    可能是有了具体的目标和动力，她意外地发现自己深度抑郁的症状缓和了不少，晚上甚至能一口气睡三四个小时了。
    程琛很快就得知林静在忙什么了，意外之余，大为赞叹。
    林静还有点不好意思，像王北羽说的，她还没能克服职业羞耻感。
    程琛却特别支持她，说认真做事业的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真的假的？”
    林静半信半疑，心头却涌起了一股隐秘的喜悦。
    在他们这段亲密关系里，她一直在仰头看着程琛，患得患失，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从他眼中看到熟悉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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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当然是真的！”
    程琛低头轻吻她的头顶，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还有悲伤。
    他每天都在练习怎么和她说再见。
    这场注定悲剧结尾的爱情，因为深到骨子里的绝望，更加凄美悱恻。
    程琛不光口头和精神上支持林静，行动上更是不遗余力，围着她跑前跑后，帮她排除万难，随叫随到。
    看得王北羽酸溜溜的，说日久见人心，林静还真有点福气，遇见了对的人。
    林静心里也甜丝丝的，整张脸都迸发着异样的光辉。
    她们都不知道，烟花在燃尽前的那一刻最璀璨绚丽。
    温秀雅忍无可忍，私下找程琛，让他这两天无论如何给她创造一个和王北羽亲近的机会。
    “再这么耗下去，她孩子生了我还没摸到边儿呢！”
    她明显焦躁起来，脸上出现了熟悉的、困兽般的神经质表情。
    程琛不敢惹她，立刻去做安排了。
    66.搞出人命了？
    那天王北羽水逆。
    先是在公司因为一点小纰漏被傅子晴大做文章，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下班又碰到下雨天，堵了一路。
    她逞强，咬牙把车开了回去，哪想往地库停车时碰到个不长眼的，把她的车位占了。
    她给对方打电话，打了三次才接，说马上到，等了半天来了个肥肉乱颤的男人，一开口，说话比她还冲。
    王北羽憋了一天的火，自然不肯饶他，两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呛起来了。
    王北羽嘴巴刀子似的，那男人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之下竟往前蹿着想动手。
    王北羽这才有些后怕，后悔不该意气用事和人渣论长短，嘴巴却不肯认输，气势汹汹地说：“怎么？还想打我？你可真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我告你，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说着把自己的大肚子往前送了送，赌他多少还有点人性。
    没想到真碰到个混不吝。
    对方脸气得脸涨红，横眉竖目地说：“打你又怎么样？臭娘们，吓唬谁呢？”
    伸手就要推她。
    王北羽大惊，急急往后退了两步，哪想后面的地上刚好有水，脚一滑，竟自己摔倒了。
    这一下摔得极重，肚子立刻有了反应，她忍不住捂着呻吟起来了。
    那人刚开始还以为她装的，说：“少装蒜！老子碰都没碰你一下！”
    看她脸色惨白、表情痛苦得几乎狰狞才知道害怕，慌乱地丢下一句：“这是你自己摔的，和我没关系”，拔腿就跑了。
    王北羽肚子疼得更厉害了，一阵紧似一阵，还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流。
    她情知不好，奈何一时动弹不得，偏手机和包都在车上，远水解不了近渴，便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叫起来。
    一辆白色的宝马正好开了进来，就停在不远处，女司机听到动静，急急停好车冲了过来。
    竟是对门刚搬来的新邻居——温秀雅。
    看到地上的王北羽，温秀雅也一脸震惊，赶紧搀扶她起来。
    王北羽已经疼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别！别！我羊水好像破了，你打120。”
    “打什么120啊？等他们来你都生车库了，你咬咬牙，我送你去医院，这样更快！”
    温秀雅特沉着，吃力地把她搀扶到自己车上，问她在哪个医院产检。
    王北羽疼得在后座打颤，好一会儿才把完整的地址报给了她。
    温秀雅一踩油门，车像子弹一样蹿了出去。
    外面还在堵车。
    温秀雅一边开车一边给哀嚎的王北羽打气，让她一定坚持住，医院马上就到。
    王北羽又疼又怕，脸上泪汗纵横，已经失去了理智，颤声说：“怎么办？怎么办啊，秀雅姐，我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才七个月！”
    “别胡说！七活八不活，七个月能生，顶多在保温箱多待几天，放心，肯定没事！”
    温秀雅的声音无比镇定。
    像一枚定心丸，让惊惶脆弱的王北羽得到了瞬间的缓解。
    等那波宫缩过去后，大汗淋淋的她虚弱地说：“谢谢你，秀雅姐，幸好有你，你有经验，我信你！”
    温秀雅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其实我没有，但我有引产的经验，那个时候孩子都八个月了。”
    语气艰难苦涩。
    “怎么会这样？也是摔倒了？”
    王北羽大惊。
    “没有！好好的就没胎心了，大概和我们没缘分。”
    “没再要一个？”
    王北羽小心翼翼地问。
    温秀雅摇头：“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再没怀上过。”
    “对不起，我.....”
    伶俐如王北羽，也有些结巴。
    她并不是善解人意的人，但同为女人、同为母亲，她对这件事给温秀雅带来的打击和痛苦感同身受。
    同时又生出了感激，为了给她鼓劲儿，人家连自己的伤疤都揭给她看了。
    “别说傻话了，都过去了，你和孩子没事最重要。”
    温秀雅非常善解人意。
    宫缩又来了，这次更剧烈也更持久，王北羽疼得脚趾头都蜷起来了，再顾不上揣摩她的心情了。
    好在医院很快到了，医生说已经开了三指，让马上去产室。
    私立医院有陪生服务，温秀雅一直紧紧拉着王北羽的手，给她打气，鼓励她，帮她擦汗……，可折腾了两三个小时还没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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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王北羽几乎虚脱了，嗓子都喊哑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淋淋的。
    医生说她这情况不行，出血太多，立刻转剖腹，往手术室推。
    温秀雅满脸焦急，紧跟其后，但被拒之门外了。
    临进去前，王北羽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叮嘱她给林静打电话。
    林静二十分钟后才赶到。
    这二十分钟，温秀雅守在手术室外，心神不宁，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
    前尘旧事、新仇旧恨，走马灯似地在她脑子里不停旋转，身子热一阵冷一阵。
    林静很快到了，一起来的还有程琛。
    程琛和她迅速对了下眼神，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林静问温秀雅情况，吓得双腿发软，声音都是抖的，亏得程琛一直揽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抚她。
    温秀雅简单地说了下情况，林静一听大出血更害怕了，六神无主，还是程琛提醒她，让她赶紧打电话让孩子他爸过来。
    林静惊慌失措，脱口而出，说孩子爸爸找不到，一直都是失联状态。
    程琛迅速看向温秀雅，他们想要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温秀雅却没理会，提醒林静，说还可以给王北羽父母打电话。
    林静这才恍然大悟，走到走廊另一边打电话去了。
    她刚走开，温秀雅就压着声音朝程琛吼了起来，说：“你在干什么？真搞出人命怎么办？这可是一尸两命！”
    程琛也满脸焦躁，说：“谁能想到她会自己摔倒？本来只打算吓唬吓唬她，好让你仗义出手。”
    又问：“她情况真的很严重吗？”
    “你最好祈祷她母子平安。”
    温秀雅阴森森地说，“尤其是孩子。”
    “什么意思？你怎么确定孩子.....。”
    “我当然确定！她宫缩的时候，提着我老公的名字骂了一晚上。”
    温秀雅木着脸说，声音平平的
    ，
    听不出任何情绪。
    67.我比她幸运，我有你
    林静打完电话走了回来，程琛和温秀雅神色一变，空气立刻和刚才不一样了。
    林静没心思关注这些，王北羽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她的心像被油煎着一样。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太久，手术室的门突然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急急叫王北羽家属。
    三人几乎同一时间起身，冲了过去，神情都非常紧张。
    医生带来的是好消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男孩，四斤二两，抱在她怀里跟小猫一样，得马上转到保温箱，让去一个人办相关手续。
    “产妇呢？产妇情况怎么样？”
    林静略扫了下孩子，面目都没怎么看清楚就急急问王北羽。
    “出血止住了，正在做剖腹产缝合手术，再耐心等一会。”
    林静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两条腿却是软的，怎么都挪不动。
    程琛自告奋勇去帮新生儿办手续，温秀雅也跟着，留她一人在产房外等王北羽。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王北羽被推出来了，因为半麻，人还是清醒的。
    但脸纸一样白，嘴唇干裂，头发乱糟糟的，满头汗，大概太虚弱了，眼皮似睁非睁。
    林静冲过去，握着她冰凉的手，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俯身温柔地说：“恭喜你啊，北羽，你当妈妈了！”
    不知不觉双眼含泪。
    王北羽抽抽嘴角，还没成弧度就又耷拉下去了——实在没力气，气若游丝地咬牙切齿：“这小王八蛋也太丑了！”
    不愧是她！
    林静含泪笑了。
    王北羽转到病房，输上药，很快沉沉睡去了。
    医生护士非常尽责，陪护也是之前请好的金牌陪护，一个电话就来上工了。
    一切稳妥，之前的心惊肉跳、惊心动魄仿佛只是场噩梦。
    林静坚持让程琛和温秀雅先回去了，然后给王北羽的爸妈打电话，简单说了下她的情况，让他们不用再担心了，然后问他们走到哪里了。
    王北羽的妈妈支支吾吾，说她爸睡前点喝了点酒，怎么也叫不醒，两人刚准备出门。
    不等她说话又如释重负地说既然没什么事，他们就不折腾着过去了，大半夜的不好叫车，明天再说。
    林静只得五味陈杂地应了。
    挂了电话，看看在病床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王北羽，林静心中不由地生出了悲伤和怜惜。
    虽然她打这个电话的本意就是让她爸妈不用再跑了，但由对方嘴里抢先说出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连她都觉得心寒。
    王北羽生孩子加大出血，等于在鬼门关走了两遭，他们怎么就这么放心？
    不应该赴汤蹈火、迫不及待赶来看看她吗？
    王北羽输液输到后半夜，拔针的时候醒了，人似乎精神了些，看了看强撑着却一脸疲惫的林静，催她赶紧去睡。
    病房里还有一张陪护床，林静终于躺下了，只觉浑身酸疼，原本困得要死，这会儿反没啥睡意了。
    今晚的月光很好，透过窗帘缝洒进来长长一条，银色的。四周万籁俱寂，偶尔听到几声婴儿的啼哭，感觉像在梦里一样，有种失真的恍惚感。
    前后不过大半年而已，她的人生却如同一条小溪，骤然拐了个弯儿，流向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
    林静以为王北羽已经睡睡着，轻轻翻了个身，没想到她突然开口，问：“你没通知我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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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通知了，刚又打电话让他们回去了。你情况已经稳定了，没必要大晚上的让他们再折腾，都那么大年纪了。”
    林静赶紧解释、遮掩。
    可能语气太迫切，也可能王北羽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母，她明显是不信的，轻而冷地嗤笑了一下。
    林静心虚，没敢接这个话头，转而问她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王北羽说还行，有镇痛泵，催她赶紧睡。
    林静没睡多大会儿，仿佛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病房里很快忙碌起来了，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打饭过来的陪护、扎针的护士、巡视病房的医生......，你来我往。
    王北羽父母却一直没来，林静看着明显越来越失望的王北羽，深切地感觉到了她隐秘的期待、隐藏的失望、还有越来越强烈的愤怒，感同身受，如坐针毡。
    先来的是温秀雅。
    给王北羽买了一大包产妇的必需品，还有一锅乌鸡汤，说补气血。
    王北羽看到她非常高兴，满脸亲热和感激，完全把她当亲人看。
    温秀雅要盛汤，林静拦住了，说王北羽还没排气，晚点再说。
    王北羽过意不去，让温秀雅吃水果，两人说起昨天的事，都心有余悸，又庆幸有惊无险，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同一条战壕共生死过的战友。
    过了一会程琛也来了，带了一捧鲜花和一个很大的水果篮，祝贺王北羽喜得贵子。
    王北羽脸上已经有了些颜色，还有力气调侃，说：“还得是程博士，仪式感拉得满满的，多谢了！”
    程琛有些狼狈地笑了笑，假装没看到温秀雅讽刺的眼神。
    大家又说起保温箱的宝宝，昨天温秀雅他们去看，被医生拒绝了。
    医生说晚几天才能探视，但请他们放心，保温箱模拟子宫环境，有专业的护士24小时照顾，孩子在那里肯定比在他们身边好。
    又安慰他们，说四斤二两对早产儿来说已经不算瘦，孩子的呼吸和肺功能也测过，没什么问题，一个多月就能出保温箱。
    话虽这么说，毕竟母子连心，王北羽的脸还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林静赶紧扯开话题，说昨天她虽没仔细看，但孩子额头饱满，鼻子高高的，和王北羽很有几分相像，长开了肯定是小帅哥。
    王北羽说她鼻子可不高，像也是像他那个王八蛋爹，有什么好的，看了就让人心烦。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林静讪笑。
    程琛则飞速看了眼温秀雅，她也在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垂下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她拼了命都留不住的男人被别人视若粪土、弃如敝履，跟一耳光呼她脸上有什么区别？
    又聊了一会儿，王北羽催林静回去，说她得上班，不能老请假，还有情趣内衣样衣的事，必须抓紧定下来，后天就是最后提交期限了，不能再拖了。
    林静犹豫，说要不还是等等，等她爸妈来了再说。
    王北羽冷笑，说：“等他们干啥？来了还不如不来！别唧唧歪歪了，赶紧走，时间和精力应该用在刀刃上！”
    程琛也劝林静回去休息，王北羽让他们把温秀雅顺道捎回去，温秀雅不干，说她老公常年在海外工作，她回去也是孤单单一人，不如在这里陪她说说话。
    到底留下了。
    程琛一路走一路打量林静的脸色，问她昨晚是不是没怎么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言语间不由地带出些心疼。
    只有他们两人在，林静明显放松下来了，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说：就睡了俩小时，现在感觉站着就都能睡着。昨晚真把我吓坏了，亏得北羽母子平安。”
    “你啊！”
    程琛把她揽得更紧了些，无奈又宠溺地责备道，“就是太实诚，别人对你略好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去！”
    “别这么说，北羽是我朋友，她，...其实挺可怜的。”
    林静又打了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
    “别总可怜这个那个了，先心疼心疼自己！”
    程琛打开车门，安置她躺下，细心地给她垫了个枕头，又拿出一条薄毯。
    车里的冷气一向打得低。
    林静受用，疲惫地闭上眼睛，甜甜笑了下，口齿不清地说：“我比她幸运多了，我有你呢！”
    这话子弹一样，正中程琛的心脏。
    他在原地僵了好几秒，满心满口苦涩，吃了黄连一样。
    68.我还在等他
    林静走了好一会儿，王北羽的爸妈才赶到医院。
    俩人都来了，进病房的却只有袁桂平一人。
    那会儿刚好陪护不在，温秀雅也出去买东西了，病房里只有王北羽。
    她口渴得厉害，因为伤口不能大动作，吃力地伸着胳膊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就差一点儿，却怎么都够不到。
    袁桂平从没见过她这般狼狈，到底母女连心，立刻惊叫着冲了进去，帮她拿起了水杯。
    王北羽原本充满怨恨的心因为她这瞬的真情流露软了下，嘴上却还在吐槽：“多大点事啊？大惊小怪的！”
    袁桂平说：“林静不是说你有陪护吗？人呢？”
    “陪护也有事要办，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贴身！”
    王北羽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身心舒泰，突然想起来了：“我爸呢？他没来？”
    “来了，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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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怎么不进来？不会还记恨我没帮他捐款吧？”
    “不是，他……，怕你不方便。”
    袁桂平期期艾艾。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王北羽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他是怕产妇的病房有血光之气，冲到他吧？！”
    声音猛地往上一拔，愕然又愤怒。
    “你爸老脑筋，一向忌讳这些，你别和他计较。”
    袁桂平陪笑。
    “再忌讳也不能忌讳到自己亲生女儿身上啊！”
    王北羽气血乱涌，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你看你嘴唇干的，剥个丑橘给你吃吧？我买的这个特甜，水分也多。”
    袁桂平转移话题。
    王北羽悲哀又寒心地看着她。
    她妈还是和以往一样，能躲就躲，绝不掺和他们父女的纠葛，生怕溅自己一身血。
    “快吃！”
    袁桂平殷勤地剥了一瓣橘子，细心地撕净白色的经络，一直送到她嘴里。
    王北羽不吃，凉凉地说：“你不应该先问问我排没排气，能不能吃东西吗？”
    “啊？为什么要排气？”
    袁桂平一脸懵懂。
    “算了算了！”
    王北羽突然灰心，抢过那瓣橘子粗鲁地塞到了嘴里。
    她怎么突然矫情起来？居然和她妈计较起这样的细节来了。
    还排没排气？她妈来这么久，连她是剖腹还是顺产都没想起来问，更没问过孩子，哪会注意这个？
    丑橘确实挺甜，王北羽要吐核，袁桂平眼疾手快，托着一张餐巾纸伸到她嘴边去接。
    “已经不错了！”
    王北羽劝自己，“不要对她期望太高，她能这样已经算体贴了。”
    吃到第五瓣橘子时，袁桂平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一看屏幕，立刻慌张起来，也顾不上帮王北羽接核了，赶紧接通了。
    她手机通话音量很大，不隔音，王北羽听到她爸在那边不耐烦地催她，问她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再不出他先走了。
    袁桂平一听魂都没有了，瞬间从病床上弹起来，一叠声地说：“你再等我一下，我这就出去！”
    王北羽急了，呜呜叫了好几声，示意她妈她嘴里还有核没吐。
    袁桂平却像没看到没听到一样，抓起自己的包就要往外冲。
    气得王北羽呸一声把核直接吐到了地上，对着她怒目圆睁：“走什么走？你进来有十分钟吗？你就这么忙啊？亲闺女刚生孩子，喂她吃完一个橘子的功夫都没有？”
    “是你爸，你爸那脾气你知道，他催我！”
    袁桂平一脸为难。
    “他催你你就走？他的话是圣旨？”
    “不是，他这一生气走了，又好几天不着家，不知道又去哪儿鬼混。乖，听话，待会陪护回来你再吃。”
    袁桂平魔怔了似地，嘴上说着，脚一下都没停，伸手去拉病房门。
    王北羽气得浑身打颤，发狠：“好！你走！你今天只要出这个门，咱们的母女关系就一刀两断！”
    袁桂平这才从她的心急火燎中回过神，猛地收住脚步，吃惊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说：“你发什么疯？”
    “我怎么就发疯了？我生孩子大出血，刚从鬼门关回来，想让自己的妈妈多陪一会儿，这要求过分吗？你说，过分吗？！”
    王北羽捶着床，声嘶力竭地吼道。
    双眼不知不觉含满了泪。
    她身体里蛰伏的那个“一直渴求父母关爱但永远得不到的孩子”突然跑了出来。
    委屈像滔天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袁桂平被震住了，却不肯认这罪名，喃喃道：“怎么转了一圈怪到我头上了？！又不是我让你生孩子，我让你大出血的。我天天让你去相亲，找个好人家嫁了，你听吗？挑了半天挑个老男人，都快赶上你爸的岁数了，玩玩也算，你倒好，还上赶着给他生孩子！图啥呀？”
    “你管我图啥？我图自个高兴，不行吗？！”
    王北羽被戳了肺管子，说话跟吃了枪药一样。
    “行行行！你厉害！你有个性！路是你选的，非这么自轻自贱我拦不住，那这会儿你也自己受着，甭朝我撒邪火！”
    袁桂平也生气了，拽开门就往外冲，差点和外面的温秀雅撞个满怀。
    温秀雅不知被撞到哪儿了，哎哟了一声，袁桂平却不管不问，铁青着脸一阵风似地刮走了。
    温秀雅走进病房时吓了一跳，王北羽怔怔地坐在床上，脸色灰白，满脸满眼都是泪，像个破碎的布娃娃。
    “和你妈吵架了？”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买的东西，柔声问道。
    王北羽不说话，响亮地抽了一下鼻子，狠狠用手背擦了下眼泪。
    “可不敢再哭了，再哭刀口裂开就要留疤了，到时比基尼就穿不了了！”
    温秀雅哄她。
    王北羽凄然一笑，说：“不留疤也穿不了比基尼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
    王北羽刷地把自己的衣服下摆掀上去，露出了一个丑陋松弛的肚子，上面紫红色的妊辰纹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和她平日的精致光鲜判若两样。
    温秀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觉着不对，又赶紧安慰她：“没事，还没做产后修复，过段时间会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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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王北羽摇头：“很难，尤其是我这的妊娠纹。”
    温秀雅默然了一刻，说：“要不人家说呢，母亲是最伟大的。”
    “不，我一点都不伟大，我是蠢！”
    王北羽松开衣服盖上肚子，眉眼间露出一抹阴郁，“我妈刚才骂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多少听到两句...，我不是故意偷听，来不及躲。”
    温秀雅尴尬地说。
    “不用躲，有什么好躲的，你又不是外人！”
    王北羽往后一靠，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其实她骂得也不是没道理，我可不是就犯贱？跟了个比自己大十七岁的老男人，钱、车、房，啥都没图上不说，他人间蒸发了，我还上赶着给他生孩子，把自己的工作、生活都搅得乱七八糟。”
    温秀雅沉默，长久的沉默，然后开口，声音干涩，腔调有些怪异：“你又不是傻子，总归图他点什么吧？”
    王北羽冷笑了下，又笑，这次是有点神经质的笑：“是啊，我图他什么呢？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信，甚至觉得可笑，我图他...，我图他爱我。”
    “哦？你真这么觉得？到现在还这么觉得？”
    温秀雅的眼神一凛，突然长出了刀刃，锋利、冰冷，充满压迫感。
    王北羽愣怔了一下，她明白她的意思，连生孩子都没出现的男人，怎么可能对她是真爱？
    “我还真不敢确定。”
    她无意识地低语，“我只确定一件事。”
    “什么？”
    “我还爱他！我也一直在等他，他会出现的！”
    她越说神色越坚定。
    69.别溅她一身血
    温秀雅找了个借口，急急冲出了医院。
    再多待一秒她就绷不住了。
    当王北羽满脸破碎地说她生孩子是因为爱老刘时，她如同万箭穿心， 控制不住地想冷笑、想尖啸，想把病房砸个稀巴烂，想冲过去揪她头发挖她一脸血道子。
    搞了半天他俩才是真爱，是爱而不得的苦命鸳鸯牛郎织女，那她算什么？万恶的王母娘娘？！
    她宁愿王北羽是个拜金女，图老刘钱、图老刘权、图他能给她荣华富贵，杀猪盘也行，她却和她谈真爱？
    呵!
    也是，她要是那种庸脂俗粉，阅人无数的老刘也不可能陷那么深，一把年纪了还为她要死要活，不惜净身出户也要离婚。
    温秀雅恨得眼珠几欲滴血，心被熊熊烈火烤了一路，回到小区时在楼下碰到了程琛。
    他是专门在那里等她的。
    温秀雅没好脸色，现在的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程琛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谈事的好时机，但内心的急切还是占了上风。
    “什么事？”
    温秀雅阴着脸问。
    “事情变成这样，我想确定下咱的合同，算不算已经履行完了？”
    “这么着急要恢复自由身？怎么，谈恋爱谈腻了？”
    温秀雅讽刺道。
    程琛心知肚明：“你不用在我身上撒气，只要回答“算还是不算”就行。”
    温秀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算，怎么不算？正主都亲自认了！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程琛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又面有得色，说：“命好，没办法！”
    “得了吧！缺德事做尽，弄得人家差点一尸两命，还命好？等着吧，报应都在后面呢！”
    温秀雅自己不爽也见不得别人高兴，恶毒地说。
    程琛被刺中了，脸色顿变，好一会儿才冷笑出声，说：“你又比我强多少？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我和你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只是个工具而已，邪恶的是你，你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程琛咄咄逼人。
    “我邪恶？”
    这话让温秀雅大受刺激，嗓子都尖利了起来：“你别忘了，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我做什么都无可厚非！”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事情摊开了谈？假惺惺地和人家做什么好姐妹？你也不嫌恶心！”
    程琛一语封喉，温秀雅被噎得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程琛！”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咬着牙说：“我早知道你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怎么，现在是打算和我翻脸？”
    “我说错了吗？”
    程琛摊手作无辜状，“抓小三的多了，打她、骂她、让她丢人现眼的比比皆是，从没见过上赶着讨好她和她做姐妹的，你敢说你没有见不得人的企图？”
    “我当然有企图！”
    温秀雅恼羞成怒，恨恨道，“我想知道这个贱人凭什么把我老公迷成这样？我想看看我老公的另一幅面孔，我想知道他背后是怎么说我，我，......我和他的这么多年，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我更想知道半年都和我没一次性生活的他，是怎么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奋力耕耘让她怀孕的？！他们用的是什么姿势，爽的时候她嘴里是不是也在叫老公，他听到时对我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儿愧疚？”
    她越说越气愤，越说越不像话，双眼喷着痛苦和偏执的火焰，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
    程琛被震住了，怔了会儿，终于说了句人话：“你这又何苦？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天下这么大，好男人多得是......”
    “刘晋辉只有一个！我们十九岁就认识，一起走过那么漫长的人生路，闯了那么多难关，早就枝蔓交错、血肉相连了，哪能说剥离就能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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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温秀雅露出凄然的表情，“他一直是大家交口称赞的好丈夫，是品行端正的君子，处处迁就我、呵护我、照顾我，连我生不出孩子都能包容，怎么一夜之间就爱上别人了？我到底输在了哪儿？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说到后面又激动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我也不懂你们这些女人！”
    程琛头大，“现在木已成舟，生米也煮成熟饭了，你非钻牛角尖有啥用？搞清楚这些又能怎样？”
    “那就和你无关了。程琛，你自由了，可以退场了。”
    温秀雅慢慢缓过来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总之，合作愉快！”
    程琛还是想好聚好散。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那也和你没关系。”
    “确实！不过安分点，别挡我的路。”
    “只要你不碰林静。”
    “我也想，但保证不了，你最好把她弄远点，即便这事和她无关，溅她一身血也不好。”
    温秀雅阴恻恻地说。
    “你以为我不想？可她这人心眼太实，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的好姐妹？”
    程琛露出烦恼之色。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仿佛有所感应，正在制衣车间埋头奋战的林静突然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半个小时后，参赛的样衣终于做出来了，别说她了，连罗师傅都累够呛，说再也不能了，只能精益求精到这个地步了。
    林静把样衣套在塑料模特身上，远近围绕着端详自己的劳动成果，感到无比神奇。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本事，把一个破碎的灵感变成了活色生香的实物，心里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成就感。
    王北羽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帮她安排了个资深内衣模特，让她火速联系对方看看真人上身效果，要是哪儿不行还有调整的空间。
    林静很感动，又埋怨她太操心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还惦记这个。
    王北羽说那是必须的，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这样不管后面事情成不成，自己都问心无愧。
    林静觉得有道理，心中对她的钦佩之意更甚，谁的成功都不是凭空而来的，找她要模特的联系方式，又问她今天感觉怎样？
    王北羽满心烦恼，却一字不提，只说好得很，让她这几天不许再去医院，把心思放在赛前准备上，之前做的那个关于设计理念ppt还得精修，让她弄好了再发给自己过过目。
    林静拒绝了半天，还是拗不过她，不由地感叹：“你说说你，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这么拼干嘛？”
    王北羽愣了下，然后苦笑，说：“我现在能抓住的也只有工作了。”
    70. 人生的高光
    林静的作品在决赛时大出风头。
    当身段窈窕的模特穿着她设计的情趣内衣出场时，原本喧哗的会场瞬间安静了几秒，评委们不知不觉坐直了身体，其他参赛者也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小声打听是哪个设计师，纷纷用眼睛四处找她。
    林静自然感觉到了这些微妙的反应，心潮激荡，却坐得笔直，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认真看着台上。
    很快到了设计师讲解作品的环节，准备充足的她口齿清晰、落落大方，因为凡事都亲力亲为，回答评委的提问、甚至刁难时也不卑不亢、言之有物。
    回到座位后她给王北羽发信息，说不管结果怎么样，她都给自己打90分。
    王北羽让她别乌鸦嘴，那么多奖项，怎么也能轮到她一个。
    那会儿她俩都没想到她会拿金奖。
    评委商议了很久才揭晓结果，奖项从低往高宣布，林静非常紧张，几乎无法呼吸，心跟荡秋千似的，忽上忽下。
    她和王北羽想的一样，觉得自己最可能拿的是新人奖和特色奖，没想到都另有其人。
    奖项继续宣布，被叫到的得奖者一个接一个上台，身边的人越来越稀落，林静逐渐绝望起来，双手冰凉，竟什么都没捞着？！怎么回去见操碎心的王北羽，还有罗师傅？
    哪想峰回路转，她竟拿了金奖！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刻，林静以为自己幻听了，久久没敢动，直到聚光灯和所有的眼睛都投了过来，她才迟疑着站了起来。
    当她像踩着棉花一样走上台时，掌声雷鸣般响了起来，金纸雨在她头顶漫天飞舞，所有的摄像机和照相机都对着她，咔嚓按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是她这辈子从没享受过的荣耀和高光。
    接下来的一切都像在做梦，主持人和评委代表对她的那些溢美之词在她耳边忽远忽近，一句都没听清。
    抱着奖杯和鲜花的林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比赛场地，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被拉在了后面。
    颁奖环节一结束一群人就围住了她，有同行设计师，有评委，有记者，还有几个老板...，那些闪闪发光、高高在上的人都突然变得非常亲切，抢着和她交换联系方式，不知不觉拖到了最后。
    会场外，夜幕已经降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点小雨，地面湿漉漉的。
    程琛一边百无聊赖地抽烟一边等林静，看到她走出来把吸了一半的烟一掷，大步迎了上去，待走近点，看清她捧着鲜花和奖杯不禁满心欢喜。
    林静面上带着梦幻般的微笑，看到他后笑意扩大加深，整个人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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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我得奖了，程琛！”
    她声音微颤。
    “恭喜恭喜！说实话，我并不是意外。”
    程琛笑道。
    他向来不受世俗条文约束，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冒，但架不住林静高兴，她高兴他就高兴。
    “我拿的是金奖，第一名！程琛，你敢相信吗？那么多资深大牌设计师参赛，我居然能拿金奖？天呢，我运气也太好了！”
    林静依旧沉浸在亢奋的情绪里。
    金奖？程琛也有些意外，但很快纠正她，说：“什么运气好？是你有实力！当然，这个比赛还算公正，评委眼不瞎。”
    “你不要有滤镜，我可是新人，这是我的第一个正式作品！”
    林静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是难以置信。
    “天才都一鸣惊人，谁耐烦磨磨蹭蹭？再说了，设计这个行业比的本来就不是经验，是创新和灵感，新人倒更有优势。”
    程琛说。
    觉得她孩子气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揽过来在她头顶轻吻了一下。
    林静软软依着他，说：“谢谢你，程琛！”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陪伴和鼓励，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你自带滤镜，但你那些肉麻的鼓励对没自信的我真的很重要。程琛，我好幸福啊，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我不仅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身边还有你！”
    林静双眼闪闪发光，第一次坦然大方地直抒胸臆。
    她并不是天生害羞退缩，以前是因为自卑没底气。
    “主要是前者，我就是个搭配。”
    程琛笑眯眯地谦虚。
    “不，缺一不可！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觉得在做梦，不，以前做梦都没敢做这么大！我甚至有强烈的不配感，平庸如我竟也有这一天，不仅有鲜花掌声，还有你，不仅遇到了，还能和你相爱，我的好运似乎都是你带来的！”
    这话让程琛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本想趁机教育她要做大女主，不要把男人和爱情看那么重， 终是没舍得破坏气氛，只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了句：“别傻了！”
    林静带着奖杯和鲜花直奔王北羽。
    王北羽已经出院了，现在住在提前订好的月子中心。
    她不肯亏待自己，订的是最好的日子中心，一个月的费用要小十万。
    这段时间她严禁林静过来，让她专注比赛的事，陪着她跑前跑后的是温秀雅。
    不知温秀雅太闲还是天性热心，还是真和她投缘，几乎天天来，送吃送喝陪聊天不说，还每天拍保温箱的宝宝给她看。
    王北羽出院时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宝宝，刚强如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哭了，太可怜了，小猫似的，插着管子在保温箱里挥舞着细细的四肢乱哭，连哭声都那么虚弱，还没猫叫的声音大。
    温秀雅安慰她，说他在早产儿中已经算是强壮的了，听护士说短短几天就胖了一斤，喝的奶比别的新生儿都多。
    王北羽含着泪笑，说：“小王八蛋还挺能吃！”
    温秀雅提议她给他起个名字，最起码起个小名，不能天天叫人家“王八蛋”“臭小子”。
    王北羽为难，说她打小就讨厌看书，最怕这种咬文嚼字的事，突然灵光一闪，让温秀雅帮忙取一个，说她是文化人，又是孩子的贵人，有这个缘分。
    温秀雅看着她满眼的期待和信赖，心中五味陈杂，又不得不应，说那她可太荣幸了。
    想一想，说这孩子命硬，福气在后头呢，就叫小石头吧！
    王北羽拍手叫好，说就叫这个，看温秀雅神情复杂、似有难言的隐痛，体贴地劝慰她，说她其实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照顾自己，一定是想起她没留住的孩子想弥补遗憾，让她不要伤怀，那是缘浅。
    温秀雅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的频繁接近不再戒备，除了被救的感激之情外，还把她视为了心有戚戚的天涯沦落人。
    这样也好，免得她再找借口来解释自己的反常。
    林静还是第一次来月子中心，进门连着惊叹了好几声，钱果然是好东西，处处温馨、敞亮、舒适，简直就是五星级酒店。
    几天功夫王北羽的气色就补回来了，看到她进来眼睛一亮，说：“恭喜你啊，冠军小姐！”
    “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打算给你个惊喜呢！”
    林静笑盈盈地把奖杯递给她，说：“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
    “算你有良心！”
    王北羽喜滋滋地对着奖杯看了又看。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林静好奇地问 。
    “看直播啊！”
    “啊？还有直播？”
    林静差点惊掉了下巴。
    “当然，不过受众不多。放心，你表现杠杠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真的，你太牛了，我衷心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自豪！”
    王北羽看她的眼神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跳跃着欣赏的光芒。
    “那是你栽培得好。”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王北羽突然问她后面是怎么打算的。
    “打算什么？”
    林静一头雾水。
    “今晚之后肯定会有很多行内的大公司给你抛橄榄枝，高薪邀请你去做设计师。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能不能优先考虑我？待遇福利都可以谈。”
    王北羽语气轻松，眼神却是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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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林静是她的最后一张牌，是能帮她扭转在公司颓势的关键棋子。
    “你是说换工作？”
    林静非常意外，“我从没想过......。”
    “那你现在可以认真想一想了,”
    王北羽打断她，郑重其事地说：“是一辈子做份一成不变收入微薄的工作，还是趁年轻燃烧自己的热情和才华，过更丰富更灿烂的人生。”
    又警告似地加了一句：“这种的机会你这辈子可能只有一次。”
    71. 交手
    正如王北羽所料，林静很快就收到了络绎不断的工作邀约，开的条件都非常优厚。
    她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值钱，受宠若惊，却又下不了决心辞职。
    图书馆的工作虽食之无味，却是她妈费尽心思给她谋取的铁饭碗，是她可以蜷缩起来躲避风雨的硬壳。
    程琛支持她出来闯一闯。
    在他看来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冒险，只有不停探索才有乐趣，更何况这个赛道上的的林静明显更快乐，且闪闪发光。
    林静还是有些犹豫，说：“现阶段肯定没问题，可咱俩这年纪，最多一两年就得要孩子了，到时候家庭工作一起来，可能两头都顾不好。”
    俨然把他们结婚生子当做一件非常自然而然的事规划了。
    程琛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立刻闭嘴。
    与此同时，心底响起了一道严厉的声音，警告他赶紧抽身，拖越久她的梦做得越大，到时候就越痛苦。
    踌躇的这几日，林静收到了两通意外的电话。
    第一通是雷明军打过来的，开口就恭喜她得奖。
    林静吓了一跳，问这么小众的赛事他怎么知道的。
    雷明军说凭缘分刷到的。
    其实是他一个喜欢看擦边视频的小兄弟刷到的，认出林静后，赶紧汇报给他，他立刻抢过手机，从头看到尾，一秒都没浪费。
    这话不好接，林静只有沉默。
    雷明军误会了，好心劝她，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凭脑子和手艺吃饭，不用不好意思。
    林静立刻反唇相讥，说他想多了，现在都啥年代了，她从没有他说的羞耻感。
    当然是强撑，她一直有，但很奇妙，抱着奖杯被鲜花掌声包围的那一刻，突然就克服了。
    雷明军说那就好，这么看是他耽误了她，现在的她光彩照人，连头发丝都在发光，和以前判若两人。
    顿一顿，又略带苦涩地说，她离开自己是对的。
    林静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赶紧说她过成啥样主要是因为自己，他不需要什么锅都揽。
    又问他打电话还有没有别的事。
    雷明军说就这事，又说离婚前后他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了，一想起来就觉得惭愧，想借这个机会重新和她表达一下，祝她爱情事业双丰收，幸福美满。
    林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真的假的？
    第一次听他提起程琛时不咬牙切齿地骂“小白脸”。
    雷明军说当然是真的。
    林静表示感谢，然后礼貌地恭维他，说他不愧是做大事的，格局大。
    雷明军意外沉默了，突然爆粗：“大个屁！老子是没办法！”
    林静一阵无语，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前后割裂得像两个人。
    “我也不知道，”
    雷明军明显烦躁起来，说，“你就当我有病吧！”
    不由分说把电话挂了。
    搅得林静好半天都心浮气躁。
    第二个电话是她妈刘慧英打过来的。
    可能感觉到了林静这段时间对她的疏离，她言辞非常客气，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林静纵对她再多情绪，也无法拒绝母亲想和女儿吃顿饭的要求，立刻爽快答应，说带她去一家新开的淮扬菜馆吃点好的。
    装修高档的餐厅里，刘慧英异常安静地看自己的女儿点菜，特色菜、硬菜、荤素怎么搭配，井井有条又老练地和服务员交涉，感觉她熟悉又陌生。
    到底是知根知底的母女，林静点的菜非常合她的口味，她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多吃了好些。
    林静看到很高兴，问她这家是不是很不错，喜欢的话她们可以经常来，好些菜这次都没点上。
    刘慧英不领这个情，立刻放下筷子，说：“尝尝味道就行，这哪是咱平头老百姓能常来的地方？”
    “我有会员卡，可以打折的。”
    林静没意识到她情绪的微妙变化，兴致勃勃地说。
    “之前和小程来过？”
    刘慧英故作平淡地问，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窥伺的神色。
    林静的热血立刻冷下来了，熟悉的戒备瞬间回到了体内。
    “嗯，”
    她给她夹了一筷子鸡汁干丝，说，“这个做得尤其地道，你再尝尝。”
    摆明不想和她深入探讨自己的感情生活。
    刘慧英非常后悔。当初她万没料到程琛还能再回来，一厢情愿地撮合林静和雷明军，可能用力过猛被发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林静都没再回去过，后来可能情面上过不去，一周提着东西回去一趟，做客似的。
    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刘慧英无论如何是不肯放弃的，马上又追了一句：“你们也谈了半年多了，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以后的事？年纪都不小了，能结早点结吧，拖久了夜长梦多，高龄产妇不是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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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这事林静其实也想过，但从她妈嘴里说出来却不是那个味，让她本能地反感，当下轻描淡写地说：“您也说了，我们年纪都不小了，自己有分寸，别操心了！”
    刘慧英幽幽叹气，说：“没办法，当父母的都心贱，明知道人老了讨人嫌，还是忍不住多嘴。”
    林静愧疚了一秒，这段时间，她确实对她妈的所作所为格外敏感排斥。
    但很快又硬了心肠，不接她的自怨自艾，扯开话题，说：“这个软兜鳝丝似乎凉了，让服务员再热热吧？”
    “不用，我早就吃不下了！”
    刘慧英赌气道。
    “那咱结账走吧，我刚好待会还有点事。”
    林静现在一点不惯着她，快刀斩乱麻。
    “你等一下，我还有事没说！”
    刘慧英看她已经站起来了，急急道。
    “什么事？您说。”
    林静又好脾气地坐下。
    就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她不提她就不问。
    母女交手这么多次，这点本领她还是练出来了。
    刘慧英也不再兜圈子了，原来她不知道打哪儿听说林静比赛得奖的事了，却并没有什么喜悦自豪之意，反一脸痛心疾首，觉得她误入了歧途，
    连声音都是恨恨的：“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搬出去的，王北羽什么人？没结婚都敢生孩子，自己的亲生父母，说不让上门就不让上门！跟着她能学什么好？只会一路把你往下三滥领！”
    72.我想活得更有底气
    这话听得林静浊气乱涌，却又不得不先按着，试着和她妈讲道理：“妈，我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十八，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什么脏水都往人家王北羽身上泼！再说了，情趣内衣不是下三滥，它是再正常合法不过的行业，苏北灌云县的东王集镇，全民都在做情趣内衣，每年利润十几个亿......。”
    “正常啥？哪个好人家的女孩接触这种下流色情的东西？别和我说钱的事，赚再多也说不起嘴，怪不得你袁阿姨之前只敢说王北羽在服装公司。”
    刘慧英没好气地打断她。
    “那是你们认知有问题，情趣内衣、情趣用品，甚至性，都是健康的，是人正常的生理需求，我们要正视它，而不是谈之变色。”
    刘慧英如五雷轰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还是她那个引以为傲、清纯乖巧的女儿吗？她知不知道自己正不知羞耻地说什么？
    “快闭嘴吧！”
    她狼狈又恼羞地斥责她，“公共场合说这些，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我从小就这么教你，你怎么……？”
    “您不愿意听我可以不说，但我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这个比赛也是，它是我付出大量心血和努力才得到的荣誉，不是耻辱！”
    林静丝毫没被她的情绪裹挟，反坦荡荡看向她，眼神清澈坚定，和以往判若两人。
    刘慧英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林静，别听王北羽给你洗脑！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了多花，少了少花。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名声。你看我，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你爸走了这么多年，我一句闲言碎语都没招过，为什么？因为我洁身自好，行得正坐得端......”
    “那你快乐吗？”
    林静轻声打断她，看她的眼神非常复杂，有反对、有不解、也有痛心和怜悯。
    刘慧英立刻怔住了，神情茫然，仿佛平生第一次被人问这样的问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语气明显不似刚才那么激昂了，虚弱了不少：“我都这把年纪了，快不快乐的有什么要紧？”
    “当然要紧！”
    “我无所谓，只要你过得好，我再苦都是值的。林静，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世上唯一真心为你的，只有妈！”
    刘慧英越说越动情，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咱娘俩为什么不能一起过得好？不得不吃的苦你吃，不该吃的苦你又何必硬吃呢？说实话，你这种自我牺牲对我并没有帮助，反会变成非常沉重的负担。”
    林静依然非常清醒，语气镇静，甚至无情。
    刘慧英立刻变色，声音也冷硬起来：“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听劝，非要和王北羽搅一起搞那些下三滥的事是不是？好！你可以不在意我这个当妈的，不在意亲戚朋友的指指点点，你想过你们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吗？他们会怎么看你？那可是体制内的工作！”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决定辞职了。”
    林静说。
    这一刻才下的决心。
    刘慧英气得眼前一黑，噌地站了起来，指着她手指乱颤了半天，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是不是疯了？！”
    看她就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失足少女。
    “妈，您别激动，也别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的，比以前都好，我向您保证！”
    林静不敢再刺激她，满脸满眼都是真诚和祈求，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
    刘慧英理解不了，一脸匪夷所思：“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这么折腾图什么啊？”
    “当然有所图！我希望我能活得更有底气，不喜欢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不，喜欢敢倾尽全力去争；我希望活到你这个岁数回头看时没那么多遗憾；我希望我给你买三四万的金镯子时不用考虑那么久，希望我生孩子时也可以住王北羽那么好的月子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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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林静边想边说，越说越流畅，越说越坚定。
    犹豫了这么久的事就这么戏剧化地拍板了，在那一瞬，她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心。
    最开心的要数王北羽了。
    她立刻火速安排林静和她老板面谈，并促进敲定了她进自己公司的事。
    在此之前，她千嘱咐万叮咛，让林静一定不要透露和自己的关系，职场最忌讳裙带关系。
    所以林静进公司，王北羽两面都落了好。
    林静感激她的栽培、提携和指教，还有帮她争取到的优厚待遇。
    老板也一扫之前的皮里阳秋，看她的眼睛里再次迸出了光亮，说还得是她，坐着月子都能给公司拉来这么抢手的新锐设计师，丝毫不像那些嫉贤妒能的人，格局够大。
    王北羽一出之前的恶气，神清气爽，给老板下军令状，说既然林静是她拉来的，后续的工作交接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会帮她尽快适应公司。
    当下宾主尽欢，老板留下水果篮和一个大红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月子中心。
    这边敲定后，林静去图书馆办辞职手续。
    虽说已经下了决心，真走到这一步时她依旧不可避免地有些唏嘘和伤感。
    虽说这工作一个月只开四千多的工资，却足以让她糊口，给她尊严和底气，并支撑她离开和出走。
    体制内工作是麻烦些，辞职手续就办了大半天，林静和同事们告别完走出图书馆时，正值落日西坠。
    那是一个响晴天，西边的天空铺满了红的、紫的、金的晚霞，像天女的织锦，绚丽多彩。
    林静站在图书馆门口，贪婪地环视四周，最后看了一遍她再熟悉不过的风景。
    一阵凉风拂过，树梢被吹得飒飒作响，一片杏黄色的叶子突然飘飘忽忽落到了她身上。
    她伸手接住，心中涌起一股惆怅之意，已经是秋天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却又这么漫长。
    这段时光她经历的跌宕起伏几乎是她前面小半生的总和，是她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好在走的每一步、流的每一滴眼、每一颗汗珠，都是值得的。
    林静长长吐出一口气，丢掉那片叶子，毅然转身，迈向了属于她的新生活。
    虽不像以前那样按部就班、固若金汤，但正是因为那些不确定性，才会让人充满希望、活力和奋斗的热忱。
    自己的人生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73.幸好有你
    童话故事里，当王子和公主排除万难终于在一起时，大家都默认他们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现实生活中，情侣历经坎坷走进婚姻殿堂、年轻人苦读数载考上大学时，他们也会有类似的错觉，觉得人生已经圆满，浑然不知这只是另一段新旅程的开始。
    林静也不例外， 她鼓起勇气，大刀阔斧给自己劈出了一条新路，这条路的入口处鲜花锦簇，但也不妨碍它后面荆棘密布。
    好在她够幸运，有王北羽。
    林静得奖后王北羽一扫之前的恹恹之气，瞬间振奋起来，跟嗅到血腥的战狼似的，后颈的毛全都抖擞起来了，对林静进行了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的包装和培训。
    先是挑剔她的发型、妆容、着装和配饰，哪哪都不行，没一样合格的，全都得推倒重来。
    她向来雷厉风行，林静被她狂轰乱炸得眼花缭乱、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弱弱提点意见也被她不客气地瞪回去了。
    王北羽苦口婆心：“林静，你不是坐办公室的文员，你是设计师！可以低调，但绝不能乏味，你的穿着打扮是你最好的名片，代表你的品味。再现实一点，这个社会向来都先敬罗衫后敬人，你必须得先声夺人，免得招那些没必要的闲气和麻烦。”
    林静听着有道理，点头如捣蒜，一一照办，无所不从。
    直到王北羽说起车。
    林静那辆代步车实在开不到人前，别说客户了，连办公大厦的保安都会翻白眼的程度，她那辆保时捷又太打眼，一眼就能被同事认出来。
    “最好是开辆三四十万的女性车。”
    这话差点让林静跳起来，说：“三四十万？不如你把我骨头拆了，看能不能卖到这个价？”
    “别这么大惊小怪，小心秀雅姐笑你！三四十万而已，又不是天文数字，你只要卯足劲儿干，以后不过分分钟的事。”
    王北羽嗔怪她，也是在温秀雅帮她撑面子的意思。
    旁边的温秀雅但笑不语，好脾气看她俩折腾，偶尔也给点可有可无的意见，就像一个慈爱纵容的长辈看精力充沛的孩子瞎闹腾。
    王北羽最终还是放弃了让林静买车的想法，建议她打车上下班，立没驾照、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说回头帮她再找老板争取争取车补。
    林静很不安，说她不喜欢撒谎。
    王北羽说这怎么能叫撒谎呢？这叫能屈能伸，什么时候想开车了就说考到驾照了，一点破绽都不会有。
    然后给她画了一张密密麻麻公司人物关系图：谁是势利鬼，谁是笑面虎；谁有几分真本事但恃才傲物，谁社交能力大过业务水平；这个部门的谁和那个部门的谁看似不熟其实是大学同学，前台和工厂的小老板在谈恋爱。不能轻易得罪......
    条理分明，纤毫毕现。
    这下不光林静，连温秀雅都大开眼界，说她真是个人才。
    王北羽自豪又凄然地笑，说她俩一看就没被社会毒打过，这是社畜必修的职场指南，是用她的血、泪和踩过的雷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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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林静恻然，说你到底受过多少苦啊。
    王北羽谈兴大发，说这算什么苦，当年她跟老板陪客户喝酒，白酒都是当水干，喝完赶紧找机会冲去厕所，用手指抠喉咙把酒吐出来，再装没事回去。
    听得林静温秀雅齐齐变色。
    王北羽怕吓到林静，赶紧描补，说那是创业期，现在早没这事了，而且林静是当红炸子鸡，起点比她高多了，让她放一万个心。
    就这样，林静虽内心战战兢兢，还是作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去公司上班了，在新环境里处处留心，事事在意，对谁都客客气气，多余的话却一句都不肯说。
    第一天顺利度过，她惊喜地发现比想象中容易多了，长舒了一口气。
    王北羽却敲她的警钟，让她不要轻敌，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狐狸尾巴没那么容易露出来。
    以前她不肯让林静来看她，现在却下了死命令，让她每天下班先来月子中心报道，汇报她今天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手把手地教她。
    林静聪明又肯学，像海绵一样吸收王北羽给她的养分，一周后就渐入佳境了，不管是同事还是老板，她都能应对有度，完全看不出来是职场小白。
    她适应良好，程琛也松了一口气，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
    林静满足地叹气，说这样已经很好了，有爱人有朋友有奔头有前程，再惦记别的就太贪心了，老天爷会惩罚她的。
    程琛微笑，用微笑掩盖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和遗憾：为什么他年少时、还有路可选时，没碰到这么干净美好的女孩子？
    他并不是天生坏种，但凡他能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看到一丝光、对这个世界和人性没那么绝望，他都不会笔直地一路往下沉沦。
    他很坚持，迂回曲折地问了又问。
    林静戳破他，问他是不是送她生日礼物——她的生日在下下个月的月底，然后眼睛亮晶晶地说了句情话，说什么都不用送，他就是老天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程琛的心又被插了一刀。
    赶紧掩饰着说不一定是生日愿望，也可以是别的心愿，让她尽可能想得大一点。
    林静开玩笑，说多大啊，名车豪宅？
    不等他回答自己先笑了，说这么久了他还不了解她？她物欲非常低，生日那天他能陪她一整天她就心满意足了。
    程琛只得作罢，临睡前，打开日历，在她生日那天缓慢又郑重其事地写下一句英文：“bye，my love!”
    长痛不如短痛，就那天吧！
    时间过得飞快，王北羽坐完月子回家了。
    十万块钱没白花，她的气色肉眼可见地调养回来了，精神也好，尤其和林静探讨工作时，挥斥方遒、神采飞扬，跟打了鸡血似的。
    温秀雅开玩笑，说她常听人说工作狂，真人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开眼了。
    林静凑趣，说王北羽是女强人体质。
    王北羽一肚子话没法说，只能笑。
    她爱的哪是工作？是工作带给她的金钱回报和荣耀！当然，她也爱林静，但对她倾心倾力到这种程度，更多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出月子不到一周王北羽就接到了医院的通知，说小石头状态良好，可以出院了。
    74.崩溃
    婴儿是很神奇的生物，他什么都不会做，却可以让你什么都做不了。
    王北羽现在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她万没想到，职场上无往不利的她会栽在这个小阴沟里。
    首先是月嫂的问题。
    因为需要提前上岗，她使出浑身解数，和家政公司激烈交涉了好几番才抢到一个金牌月嫂。
    林静知情识趣，提出搬走给月嫂腾地方。家就那么大一点儿，有她住的就没有月嫂住的，王北羽却坚决不同意。
    说林静还没在公司站稳脚，离不开她。
    林静说这个好办，她每天按时过来就行，很方便的。
    王北羽还是不同意，说她不习惯生人住在家里，已经和月嫂商量好了，她上班的时间是早八晚八，晚上这段时间她自己顾孩子。
    林静还是觉得不妥。
    王北羽便说了实话，家里突然多个婴儿，她表面没什么，其实心里直打鼓，急需她这个定海神针，她对她的作用远大于月嫂。
    程琛是不赞同的，说以前归以前，现在大家的关系变了，人也多了，搅合在一起早晚会起纠纷，一力劝林静搬出来。
    林静笑他趁火打劫，想把她拐到他那里住。
    程琛顺水推舟，笑，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其实他还真不是这想法，他只有一个念头：林静离王北羽越远越好。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温秀雅忍不了多久了。
    都是成熟男女，又稳定交往了这么久，住一起也无可厚非。林静已不像之前那么介意和排斥了，却丢不下王北羽。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不搬了，新来的月嫂还不知道可不可靠，过了这段过渡期再说。
    一切就绪，小石头被接回来了，月嫂也按时上岗了，王北羽却有了新烦恼：她的奶水不够。
    小石头人不大，却死犟，自从吃上母乳后，饿死都不肯再喝奶粉了，喂进去就吐，关键还贼能吃，一晚上要醒三四回，吃不够就哇哇乱哭。
    三天功夫王北羽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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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精神崩溃加睡眠不足，让她面如菜色、双眼呆滞，别说管林静在公司的事了，连日常说话都跟梦游似地，恍恍惚惚，甚至还出现了幻听，明明小石头睡得好好的，她却突然惊呼，说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林静和温秀雅给她整了很多催奶的方子，乌鸡汤、猪蹄汤、鲫鱼汤、通草、黄花菜……轮番上阵，吃得她想吐，为这个还专门请了个阿姨做饭——月嫂只管小石头。
    又高价请了个催乳师帮她疏通乳腺，按得她嗷嗷叫唤。
    王北羽埋天怨地，说自己连最基本都尊严都没了，跟头奶牛没什么区别。
    好在功夫没白费，她的奶水逐渐多了起来，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林静刚跟着松了口气，又出了新幺蛾子，月嫂嫌小石头难带，脾气上来的时候偷偷拧他，被王北羽逮住了。
    她那刚烈脾气哪能忍？立刻闹得天翻地覆，不仅把她退了，还和家政公司闹掰了。
    祸不单行，新月嫂还没找到，小石头又得了新生儿黄疸，不得不去医院照蓝光，整整住了一周，回来时孩子倒白嫩了，王北羽坐月子长的那点肉全瘦没了，满脸满眼的疲惫。
    温秀雅说她太逞强了，人家生个孩子，夫妻俩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六个大人一起上阵，都还忙得人仰马翻，她一人怎么扛？不仅苦了自己，孩子也跟着遭罪。
    说得王北羽瞬间变色。
    林静赶紧给温秀雅使眼色，让她别再戳她的痛处。
    小石头出院后王北羽她爸妈可能翻过劲儿了，大包小包地带着东西上门来看，王北羽却非常决绝，门都没让他们进。
    “他们不配！”
    她冷冷地对林静说。
    王北羽连着面试了好几个月嫂，没一个满意的，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最后是温秀雅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温秀雅人脉广，到处打听，寻到了一个口碑特别好的资深月嫂，价钱自然也不便宜，几乎是之前月嫂工资的两倍。
    王北羽已经没精力再折腾了，牙一咬，眼一闭，就她了。
    程琛得知后似有微词，眼中有暗光一闪而过，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林静当他非礼勿言，也没当回事。
    新月嫂上任，果然给力，王北羽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前后这么一折腾，半个月也过去了。
    这段时间不光她焦头烂额，林静也在公司自顾不暇，却没敢打扰她，靠自己的本能摸索着往前走。
    王北羽之前舍不得交出去的项目和客户都交接给了她，她知道利害，每一个都亲自跟进，丝毫不敢松懈。
    除此之外，她还要做本季度的总设计规划，推最新爆品，和老板新同事搞好关系，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回到家只想洗个澡栽在床上一睡不起。
    两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因为各有各的崩溃，能三天都打不上一个照面。
    有天半夜，小石头又莫名其妙地爆哭起来，林静实在太累了，睡得跟木头一样，毫无察觉，最后是温秀雅在隔壁听不下去，冲过来按门铃。
    门铃和婴儿的啼哭轮番震天响，林静这才一激灵，猛地醒了，赶紧爬起来去开门。
    温秀雅满脸焦急地进来了，王北羽却依旧没一点动静，卧室门紧闭，小石头的嗓子都哭劈叉了。
    她俩以为出什么事了，急急闯了进去，发现王北羽也在哭。
    小石头在婴儿床上挥舞着四肢声嘶力竭地哭，她靠着床头无声地流泪，泥塑一般，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温秀雅扑过去抱起孩子，“乖乖”“心肝”地哄了起来，林静则去看王北羽，问她出什么事了。
    王北羽人已经崩溃了，眼睛都是直的，说：“天天哭！白天哭了晚上哭，睡的时间还没有哄的时间长。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我的仇人，来找我索命的！”
    “别胡说！”
    林静拧了把热毛巾给她擦脸，温声道：“不行咱和月嫂商量商量，让她住进来吧？何必这么辛苦呢？！”
    “你还不明白吗？”王北羽摇头，魔怔了似的，“这和月嫂没关系，这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还会冒出来的，打地鼠似的，永远都没完。我错了，林静，我当初不该把他生下来，我没资格把他生下来。我满心都是怨，还有不甘和恨，我做不了一个好母亲，我根本就不是做母亲的材料！”
    说着疯了一样，劈头盖脸地打起了自己的脸。
    小石头原本在温秀雅的臂弯和柔声哄睡中已朦胧有了睡意，一听这动静又哇一声大哭起来。
    温秀雅赶紧抱着他出去哄。
    林静极力安抚王北羽，劝她躺下好好睡一觉，她就是太累了，今晚她来搂小石头。
    王北羽说不行，他醒了要吃奶，找不到自己还是一样哭，然后满脸绝望地问林静怎么办，说她已经被拴住了，跑也跑不了，死又死不掉。
    林静急忙呵斥住她，说什么跟什么啊，孩子再闹腾也就一年半载的功夫，断奶就好了。
    好不容易才哄她睡下。
    开门出去时，小石头也睡着了。
    客厅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可能怕他睡不稳，温秀雅保持同一个姿势抱着他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敢动。
    林静很感动，也很自责，这段时间她忙公司的事，对王北羽母子的关心还没一个邻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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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把他放我床上吧，老这么抱着，胳膊多累啊！”
    她小声说。
    温秀雅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而是说：“带北羽去看看吧，她应该是产后抑郁症，挺严重的那种。”
    75.芥蒂
    白天，恢复理智的王北羽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抑郁，说她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屁孩整抑郁？最多就是短暂脆弱了一下，看不起谁呢？
    谁劝她看医生和谁急。
    林静没敢硬劝，想着再观察观察也行，特意拜托温秀雅，说她刚入职场分身乏术，让她见缝插针多开导开导王北羽。
    温秀雅满口答应。
    随后的日子里，林静冷眼旁观，发现王北羽状态确实好些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暴躁、怨气满天了，暗暗松了口气。
    万没想到王北羽只是好强，不想被人可怜，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藏起来了。
    其实林静最近在公司里也不顺，新手期的光环已经褪去，密集且高强度的工作把她专业和人际交往的短板都慢慢暴露了，时不时还有人故意添乱、等着看她笑话。
    她都咬牙挺着。
    每每王北羽问她在公司怎样时，她都避重就轻，说好得很，王北羽追问细节，她也会轻巧地含糊过去。
    她得学会断奶，自己走路。
    她万没想到，自己的这番善意在极度敏感的王北羽眼里却有了别的意味。
    王北羽虽嘴上没说，心里逐渐有了芥蒂。
    微妙的情绪慢慢积累，加上养孩子带来的疲惫、浮躁和挫败，王北羽仿佛掉进入一个阴冷的大水缸，看不到天光又爬不出去。
    温秀雅常来串门，她似乎格外喜欢小石头，一看到他就笑，对他的习惯个性比王北羽都熟悉。
    得空她也会劝导王北羽想开些，月嫂也跟着劝，但似乎适得其反，明明是好意的话，王北羽却越听越绝望，越听越觉得她的人生黑暗无望，觉得谁都别有用心谁都靠不住、终于爆发。
    导火索是一本书。
    那天林静罕见地没加班，一边吃面一边翻看一本英国设计师写的书：《服装和时尚简史》。
    王北羽看到后脸色立刻就不对了，问林静怎么想起看这书了。
    林静刚开始还没听出她不高兴，一边急急往嘴里扒面一边说自己不像她科班出身，得恶补一下，要不在同行和客户面前露怯。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这本书的？”
    王北羽面无表情地说。
    “同事推荐的，怎么了？”
    林静这才听出她语调异样，抬头看她。
    王北羽冷笑：“哪个同事？傅子晴？”
    傅子晴就是在英国留学的。
    林静一窒，发现她看她的眼神鄙夷又咄咄逼人，仿佛妻子强压愤怒审问背叛了她的丈夫。
    “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讶然道。
    “你先回答我！怎么，敢做不敢认？！”
    王北羽语气锋利又挑衅。
    熟悉的、被人操控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林静顿生反感，声音也开始发硬：“是她怎么了，不是又怎么了？”
    王北羽只听到“是她”二字，体内的炸药包瞬间被引爆，抓起她的书就往墙上砸，她正在吃的牛肉面也被打翻了，汤汁从餐桌一直流到她身上。
    “你干什么？”
    林静尖叫着弹跳起来了。
    月嫂还没走，正抱着小石头在客厅走来走去，一看这场景立刻躲进了卧室。
    王北羽还觉得不解恨，捡起那本书就撕，边撕边咬牙切齿：“白眼狼！都是白眼狼！傅子晴那贱人是我的对头、死敌，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和她搅在一起？怎么，翅膀硬了？不把我当回事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了？！”
    “别撕，那是图书馆的书！”
    林静冲过去抢，却来不及了，花花绿绿的内页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封面是过塑的，王北羽撕不动，但也扭曲得不像样了。
    就这她也不肯松手，怒气滔天地使劲一甩，林静没刹住，重重摔在了地上。
    嘭一声闷响，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停止了。
    王北羽也立刻清醒了，看看自己，又看看地上的林静，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似乎在奇怪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林静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换上鞋子，拿着手袋开门出去了。
    王北羽本想叫住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被强烈的自尊心阻挡，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林静只有一点擦伤，但非常生气，她生气时和别人不一样，不吵不闹，只是格外沉默。
    王北羽向来强势，她早习惯了，偶尔被刺伤也默默咽了，人无完人，但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太出格了，已经触碰了她的底线。
    别说她看那本书并不是因为傅子晴，是又怎样？需要愤怒成那副模样吗？仿佛她杀人放火、犯下了滔天大罪。
    程琛劝林静趁这个机会搬出来算了，又不是没地方住，何苦受那窝囊气？
    林静摇头，王北羽正处于非常时期，孤儿寡母，身边一个信得过、靠得住的人都没有，她在这关口甩手走了，真成白眼狼了。
    程琛劝不动她，叹了口气。
    林静趁机撒娇，问他是不是烦自己了。
    程琛摸摸她的头发，说真不知道王北羽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那么乖戾的性格，居然可以交到她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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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林静说那是他没看到王北羽的好，她现在是产后抑郁，所言所行不受控制，不能真和她一般见识。
    程琛替她不平，说抑郁也不能拿朋友当出气筒啊！她怎么不去大街上拿壮汉和警察出气？还不是当她软柿子好捏？！
    又说：再好的朋友也应该有边界，有最基本的尊重。
    这话林静非常赞同，但她还是回去了。
    回去时已经半夜了，林静怕吵到小石头，开门时蹑手蹑脚的。
    门开后吓了一跳，王北羽还没睡，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黑暗的客厅里。
    看到林静进来她非常意外，盯着她看了很久，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石头睡了？”
    林静问，语气自然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北羽顿了好一会儿，喉咙似乎被哽住了，清了下嗓子，哑着声音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还在生气？那本书我......”
    林静照顾她的自尊心，试图解释。
    “对不起！”
    王北羽没让她说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痛苦又无奈，“对不起林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会儿我跟疯了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你是生病了！”
    林静心一软，轻轻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眼睛清澈明亮，充满了关切，“每个人都会生病，你也一样。北羽，你不是超人，更不是钢铁之躯，生病了很正常，不用有羞耻感，去治就行。明天我就陪你去看医生，好吗？”
    76.干就完了
    王北羽被正式确诊为产后抑郁症，中度。
    医生说这情况很常见，和荷尔蒙变化、失调、家庭关系和产后婚姻问题有关，中度抑郁可以吃药，但会对哺乳有影响。
    如果产妇心理素质还不错的话，医生建议先通过产后修复和合理饮食缓解症状，平时多和信任的朋友谈谈心、合理分配婴儿保育和生活时间，丈夫、家人和周围亲戚的理解和支持尤为重要。
    王北羽听完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巧了，丈夫、家人、亲戚，她一个都没有。
    硬梆梆撂下一句话，说她不吃药，梗着脖子出去了。
    林静过意不去，赶紧对医生陪不是。
    医生见怪不怪，说他不会和病人一般见识，又提醒林静，说王北羽一看就心高气傲，过刚易折，让她多加留意。
    林静一叠声地应下，冲出去找王北羽，一直找到楼下。
    秋风飒飒，王北羽正对着一棵叶子快落光的老银杏树抽烟，背瘦得只有窄窄的一溜儿了。
    林静想起她以前元气满满、意气风发的模样，鼻根一酸，走了过去，轻声说：“怎么又抽了？”
    为了孩子，王北羽已经戒烟很久了。
    王北羽不看她，继续吞云吐雾，说：“你不用教育我，我都知道，哺乳期抽烟对孩子不好，是不是？但好歹胜过吃抗抑郁的药吧？你就当我吃药了，这根烟比吃抗抑郁药更有疗效。”
    林静满肚子的话都被堵回去了，沉默地和她并肩站了一会儿，说：“北羽，你辛苦了！”
    王北羽一愣，嗤地笑了，拿指间夹着的半截烟点她，说：“林静，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什么？”
    “即便到现在，你都没说那句话。”
    “哪句？”
    “i told you so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这样做)！”
    说完，王北羽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白烟。
    她决定生小石头之前林静不知道拦过多少次，让她不要冲动，可自从她做完决定，直到走到现在这一步，她都没一句微词，都是无条件地支持。
    “知道为什么吗？”
    林静淡淡地笑。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妈最常说、但我最讨厌的一句话，当然，她说的不是英语。”
    说到最后还开了个玩笑。
    并不好笑，王北羽给面子地抽了下嘴角，然后叹气，说：“林静，咱们也才二十八岁而已，我怎么就觉得这么累呢？跟七老八十了似的！”
    “生孩子太消耗元气了。”
    林静安慰道。
    当然不止，孩子的意外早产、生孩子时的疼痛和恐惧、生完后层出不穷的问题和焦虑、淡薄的亲情、冷漠的父母，还有一直都没出现的老刘，交织在一起，让她身心俱疲，对自己曾经的信仰还有这个世界充满了失望。
    “你觉得我能熬过去吗？”
    王北羽的声音前所未有地迟疑和虚弱。
    “靠！多大点事儿啊，卷起袖子干就是了！”
    林静突然爆粗口、从没有过的、不屑一顾、轻狂的口气。
    王北羽呆住了，不认识似地看看她，突然笑了，这次是真的笑。
    然后把吸了一半的烟狠狠往地上一掷，一边用脚碾一边说：“对，干就完了！”
    又过了两天，林静领到了她换工作后的第一笔工资。
    看着账户上的数字，这段时间的辛苦、煎熬和压力瞬间都化为了乌有。
    第一件事就是领她妈去买金子。
    金镯子还要等等，先买金项链和戒指。
    刘慧英百般推辞，说她和一般的老人不一样，不喜欢这些金的银的，俗！
    林静难得强势一把，说不喜欢你可以不戴，买回来放家里看，反正别人有的你也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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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这话刘慧英相当受用，嘴巴还是很硬，问她是不是想用几个臭钱腐蚀她，她绝不会改变她之前的想法。
    林静笑，说知道，知道她革命意志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即便接受了她送的礼物，还是可以保留对她职业的反对意见。
    她现在学聪明了，不在嘴上和她较真。
    母女俩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高高兴兴出门了。
    出门前刘慧英还不松口，说她只是不想扫兴，跟着她去逛逛，但绝不会买。
    “行行行，就看看！”
    林静像哄小孩一样哄她，然后亲亲热热地挎上了她的胳膊。
    刘慧英立刻软了，她这女儿已经大半年没和她这么亲热过了。
    刚下楼就碰到了王北羽的妈妈，袁桂平一脸羡慕，说：“林静又回来看你妈啊？”
    “可不是，孩子这么忙，我不让她老回来，不听话！”
    刘慧英熟练地谦虚着，炫耀着。
    林静却丢开了她的胳膊，对袁桂平说：“袁阿姨，我正巧有两句话想和你说。”
    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
    刘慧英不高兴，心想啥话那么金贵，连她都不能听，死妮子越来越不给她搂面儿了。
    林静却顾不得她这些微妙的情绪，她找袁桂平是因为王北羽，让她不忙的时候过去看看她。
    袁桂平很为难，说：“又不是没去过？上次她咋对我们老两口的你都看到了，把她爸气得倒仰，说再不管她的闲事了。”
    “那会儿她正在气头上，一次不让你们进门，再来两次不就行了？！你们还真丢下她不管啊？说句不太好听的，这会儿她在难关你俩不管她，以后你们老了，她那脾气，能往你们跟前去？”
    林静现在也学坏了，说话会绵里藏针了。
    这话正撞在袁桂平的心坎上，她面色尴尬地变了好几个来回，说：“她难啥呀？又不缺钱，她不是请了月嫂了吗？比我年轻也比我能干，还专业，我去有啥用？还不够给她添乱的。”
    “不一样！月嫂再能干也是外人，北羽是纸老虎，表面厉害，其实非常脆弱，也孤单，孩子爸那情况…，您也知道。她嘴上不说，心里苦得很。您毕竟是她妈妈，关系再僵也比我们强。哪怕去了什么都不干，只陪她随便扯两句闲话，她心里也能舒坦不少。”
    林静苦口婆心，终于说得袁桂平点了头，说她明天就过去试试。
    回去后，刘慧英满脸好奇，问林静和袁桂平说了什么，嘀咕这么久。
    林静嘴巴却紧得很，问东答西，一点口风都不漏，气得她牙痒痒。
    两人很快来到了商场，在首饰柜台专区闲逛起来，正有说有笑，突然遇到个很久没见的熟人：林静的前婆婆高丽娟。
    77.他这个人有问题
    高丽娟变化很大，不再像以前那样脂光艳粉、非绷着劲儿做迟暮美人了，只涂了一点口红，穿平底船鞋，衣服宽松舒适，反比以前更年轻了。
    她先看到刘慧英，非常热情，像见到久违的亲人一样，立刻抓住她的手不放了，问东问西。
    刘慧英很不自在，她俩做亲家时都没这么亲热过，不露痕迹地把手抽了出来，说真巧，你也来逛啊。
    “可不是嘛？”高丽娟满脸春风，问她最近身体好吗，又问林静在忙什么。
    “挺好，都挺好！今天就是林静拉我出来的，非要给我买金子，不要还不行！”
    刘慧英无奈地幸福着。
    “林静也在啊？”
    “在，刚去那边接电话了。她老板打过来的，说要修改什么设计稿，我也听不懂！”
    “林静换工作了？”
    高丽娟非常惊讶。
    “嗯，前不久参加了个设计比赛，拿了金奖，好几家大公司抢着要她！”
    刘慧英眼角眉梢都是自豪和喜色。
    “这么厉害！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本事！”
    “这孩子自小就有这方面的天分，是我把她耽误了。现在赚是赚得挺多，可也累啊，瘦了不少呢，整天风风火火的！”
    刘慧英继续低调地凡尔赛。
    林静刚好打完电话过来，把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头五味陈杂。
    原来她看不到地方，她妈是以她为荣的。
    她怕她妈发现了尴尬，假装没听见，大大方方地和高丽娟打了个招呼。
    高丽娟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你妈说得没错，你现在真像换了个人一样，成女强人了！”
    “阿姨过奖了。”
    林静没法像她那样心无芥蒂，不咸不淡地说。
    “真好！”
    高丽娟看着她，由衷地赞叹，突然又叹气，说，“你说翻篇就翻篇了，可怜我那个傻儿子，到现在还把你们的房间锁着，谁都不许进，里面的一桌一椅、连铺的床单都还和你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林静尴尬地笑了，这话没法接。
    亏得刘慧英突然一指，说：“是你朋友吗？”
    林静跟着看过去，迎面走过来一个时髦老头，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polo衫的领子竖着，捏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叠收据，笑容可掬地对高丽娟挥舞，说：“都付过了。”
    高丽娟应了声，和她俩急急道了声再见，跟着他走了。
    刘慧英啧啧出声，问林静：“这是她找的新老头？”
    “看着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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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林静也很意外。
    刘慧英撇嘴，说：“速度可真快！”
    “哪有雷明军他爸速度快？还没离婚就让小三怀孕了，亏他还有点良心，离婚时没亏待她，听说分了很大一笔钱，还有房产。”
    出于女性之间天然的同仇敌忾，林静还是站她前婆婆。
    刘慧英说：“她现在是活出来了，有钱有闲不用伺候老伴，还有老头追着帮她付款，怪不得那么滋润，你看看她那气色！”
    林静听出了羡慕的意思，抿着嘴笑，说：“您也可以啊，只要您点头，想给您买单的老头能从咱家门口排到玉潭公园！”
    “胡说八道!”
    “真的，我打心眼里希望您能找个伴，老伴老伴，老来伴，比我们这些子女强多了。”
    “没大没小！这是你能说的话？！”
    刘慧英亲呢地给了她一巴掌。
    好不容易把刘慧英女士打发满意，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林静突然收到了雷明军的电话。
    雷明军语气非常匆忙，说有事想见她一面。
    林静想起上次两人通话时的微妙，还有今天高丽娟的话，没同意，说不方便，让他有事电话里说。
    雷明军说不是电话里能说清楚的事。
    林静狠心，说那就算了。
    要挂电话。
    她和他纵有再多遗憾，再多意难平，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经有了程琛，一点缝儿都不能给他留。
    雷明军急了，赶紧阻止她，说是和程琛有关的事。
    “程琛？他怎么了？”
    林静非常意外。
    “你俩分了没？”
    “当然没有！为什么要分？！”
    林静被他气笑了。
    “那他这人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今天看到他和一个有钱的女人、老女人在一起，举止言行非常不正常，绝不是一般关系，你最好小心点！”
    雷明军声音严肃且凝重。
    林静却一阵无语，
    少顷，换了柔和点的语气，说：“明军，别再眷恋过去了，大步往前走吧！”
    “啊？”雷明军一愣，“什么跟什么呀？”
    “我是说，”林静深吸一口气，“把我这一页彻底翻过去吧！我早就大步往前走了，我和程琛很好，会一直好下去。你不要操没必要的心，也不要因为我蹉跎了，我一点都不会感激，只会觉得有负担！”
    雷明军胸口顿时中了一箭，本来已死透的心又死了一遍，片刻的彻骨疼痛过去后，他冷笑：“我明白了，你觉得我在诋毁他，我想通过诋毁他挽回你。呵，呵呵！林静，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雷明军了！我只是不想你被骗而已！”
    “哦？那就谢谢了！”
    林静声音冷淡，还带着嘲讽。
    纵有再多的话也没法再说，雷明军立刻把电话挂了。
    这下算是把他彻底得罪了。
    林静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回过神，起身翻出换洗衣服去外面洗澡。
    一出门就看到了王北羽，正对着一杯冒着细小气泡的香槟发呆，立刻惊呼：“你还不能喝酒！”
    “知道！”
    王北羽一脸无奈，“我就看看，闻闻味道。”
    “看看？看看有啥用？”
    林静啼笑皆非。
    “没用，就是过过干瘾。”
    王北羽往椅背一靠，“我哪还还敢犯禁？上次没忍住吃了顿火锅，第二天小石头的眼睛就睁不开了，火太大被眼屎糊住了。秀雅姐和月嫂把我劈头盖脸一顿好训，训孙子似地，仿佛我是世界上最黑心肝、最糟糕的妈妈，偏我理亏，一声都没敢吭。”
    林静哈哈大笑，说你也有今天，又说月嫂就不说了，秀雅姐对小石头是真上心。
    “她也是可怜人，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因为胎停被引产了，后来四处奔波求医，一直都没能怀上，有执念。”
    “怪不得，疼小石头疼成那样，跟自己眼珠子似的。我还嘀咕呢，觉得太不正常了，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林静恍然大悟，又说，“小石头今天倒睡得早。”
    “睡得早也没用，你看吧，一点半到两点，准醒，不闹腾到三四点没完。”
    王北羽捏着眉间苦笑。
    “那你也赶紧睡，要不怎么熬得住啊？”
    “开玩笑，好不容易才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睡觉多浪费啊！对了，上次你说的欧洲客户，最后选谁了？”
    一说到工作王北羽的眼睛就炯炯放光，换了个人似的。
    “你怎么还在操心这个呀？”
    林静一脸无奈。
    “别废话，说！”
    “选了傅子晴那组的设计方案。她在西方国家生活过，对欧洲人对性的态度和情趣更了解。没关系，咱吸取教训，再接再厉。”
    林静故作轻松。
    王北羽却瞬间黑了脸，说：“职场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那么多“下一次”？我不是特意交待过你吗？定稿前拿给我看看，你怎么没听到似的，自己就做主了呢？”
    “不是我自己做主，是我们组全体成员投票的结果。”
    林静弱弱地分辩。
    “投票？就那群蠢货？所有脑仁加起来都没一个核桃大！你和她们讲什么民主啊，对付她们得用铁腕手段！我给你说多少次了，咋就听不进去呢？！”
    王北羽声音骤然尖锐起来，刀片一样，刻薄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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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林静并不这么认为，但不想和她争，嗯嗯啊啊应了两声，拿着换洗衣服逃也似地去了卫生间。
    78.反目
    王北羽给林静带来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从见客户穿什么衣服，到怎么和同事相处、怎么和老板说话，到设计稿的修订、客户的选择，事事都要插手，事事都得她说了算。
    恨不得拿着林静的手替她做事。
    林静初进职场，刚开始对此是庆幸和感激的，但很快就觉得不对了，她越来越喘不过气，甚至有强烈的窒息感。
    王北羽工作时是铁娘子，非常专制，说一不二，因为刚生完孩子情绪不稳定，还多了一些刻薄和粗暴。
    林静不愿和她起冲突，尽量躲，工作上的事能不说就不说，躲不了就忍， 反复告诉自己她是病人，不和她一般见识。
    王北羽自然能感觉到她的闪躲和敷衍，心里更加浮躁，出于一种扭曲的心态，更和她较劲儿，有时甚至没事找事。
    两人之间那根无形的弦越绷越紧，终于断了。
    起因是林静。
    她在工厂和罗师傅学制衣时无意间发现傅子晴犯了大错——那宗欧洲大单下错了数据。
    客户要得急，她来不及亲力亲为，下属出的纰漏，林静发现时，那批货已经赶出了三分之一。
    林静非常犹豫，拿到这个订单后，傅子晴在她这组人面前的颐指气扬藏都藏不住，原本非常看重她的老板也受了影响，这几日竟有把她们这组并进傅子晴那组的想法，让她如履薄冰，压力山大。
    哪想老天有眼，突然把翻盘的机会送到了她手里。
    公司非常重视这一宗订单，为此付出了极大的财力和精力，希望能借此打开海外市场。如果她坐视不管，公司损失的不仅是金钱，还有名誉、口碑和市场，但对傅子晴来说绝对是致命一击。
    事情太大了，心慌意乱之下，她告诉了王北羽。
    王北羽再让她有压迫感，也是自己人。
    王北羽听后欣喜若狂，哈哈大笑，说她一直都在等这天，看傅子晴以后还敢不敢在她们面前狂。
    林静非常不安，说公司怎么办，还有为了这个订单忙了这么久的设计师和工人，所有的努力都会化为泡汤。
    王北羽听出了她的犹豫，声音立刻严厉起来，让她不要妇人之仁，自己都快被人家踩在脚底下了，还管别人的闲事？又不是她下错的数据，谁做错了事谁担，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林静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终究过不了良心这一关，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老板办公室，把这事摊牌了。
    没敢告诉王北羽，她那沾火星就爆的性子，知道了能把她吃了。
    缓缓吧，林静想，等她情绪再稳定些的时候说。
    王北羽还是知道了。
    她从林静嘴里问不出来，动用自己在公司的人脉知道的，勃然大怒。
    这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多的林静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刚一推门，一只玻璃杯就劈头飞了过来，没瞄准，砸到墙上了，碎玻璃渣子乱溅。
    吓得她一激灵，瞬间精神了。
    一抬头，发现王北羽正脸色铁青、怒气冲天地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小石头又气你了？”
    林静小心翼翼地问。
    “他可没你这阳奉阴违的本事！林静，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你拿我当什么？跳板？！用完就丢？！你瞅瞅你办的是什么事，卸磨杀驴也不能这么杀吧？”
    王北羽声音里都是寒意。
    林静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了，说：“你说的是欧洲订单的事吧？是，我后来告诉老板了，想来想去，良心上还是过不去。不好意思，没当下就给你说，主要怕刺激到你，打算找个合适机会给你慢慢解释的。”
    “不用和我口蜜腹剑！光这一件事吗？你自己算算，你最近糊弄我多少次了?！怎么，翅膀一硬眼里就看不见我了？”
    “当然不是，北羽，我知道你生气，但别这么说话，我对这样的话、有阴影。”
    林静脸色也难看起来。
    “什么阴影？”
    “我妈带来的阴影！北羽，你不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很耳熟吗？和我妈以前常说我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别拿我和她比！我能和她一样？！”
    “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
    林静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然后是决绝。
    她决定挑破了这个脓疮：“北羽，我是你的朋友，某种意义上也是你的学生，但我不是你的芭比娃娃，更不是你的傀儡，你对我的提携和栽培我非常感激，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判断，有些路你得允许我自己走，我是个有独立人格的人，不是你指哪打哪的武器！”
    “谁拿你当武器了？我拿你当最信任的朋友好不好？”
    王北羽心虚，因为心虚声音更尖利了。
    “我也一样，你也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我不觉得，好朋友应该无条件站对方，你呢？”
    “再好的朋友也应该彼此尊重，欧洲订单这事我真没法像你说的那样做，我有做人的底线。”
    “意思是我是个没底线、没道德的烂人喽？”
    王北羽恼羞成怒，“林静，你少在老娘面前装好人，婊子做了还想立贞节牌坊，好事都让你占全了！”
    “王北羽！”
    林静忍无可忍，“注意下你的言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竭力体谅你、忍耐你，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我、伤害我，忍耐也是有极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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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谁让你忍了？忍不了你走啊？谁拦你了？！怎么，给你地方住还不够，我还得提供情绪价值啊？”
    王北羽被刺痛了，什么难听说什么。
    林静寄人篱下，本来就有些敏感，这话像刀子一样，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好！”她气得脸发白，手脚微颤，声音也有些发抖，“我走！我现在就走！”
    绕过那堆玻璃渣，冲到自己的卧室里收拾东西去了。
    王北羽毫不相让，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嘭一声把门摔上。
    下一秒，被惊醒的小石头嗷嗷哭了起来。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会哭！”
    王北羽暴躁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似乎还打了孩子两下。
    一墙之隔，林静听得清清楚楚，却管住自己，没去多管闲事。
    她手脚飞快，很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
    原来她不知不觉添置了那么多琐碎的东西，来时的行李箱已经装不下了，她只捡了最重要的拿。
    她和王北羽真的需要缓缓了。
    最近的她们仿佛两根紧紧绞缠在一起的藤蔓，越绞越紧，再这样下去只怕要两败俱伤，昔日的情分全都会耗尽。
    79.收网
    程琛看着大晚上拉着行李箱来投奔的林静，一脸愕然。
    “不好意思，没提前打招呼，吓到你了吧？”
    林静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敏感，她从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怎么会？求之不得，快进来！”
    程琛这才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林静在公司忙了一天，回来又折腾到现在，身心俱疲，坐下去就不想起来。
    程琛熟知她的习惯，赶紧给她倒了杯温水，她端起了喝了几口，恢复些力气，把自己搬走的原因简单说了下。
    程琛自然站她，说她搬得好，早就该搬了，又说王北羽，原本性格就强势，生了孩子后更是变本加厉，都有些病态了，也就是她，换个人不可能忍到现在。
    林静不肯接话，她和王北羽的恩怨是她俩的，不足向外人道，即便那人是程琛。
    程琛聪明，立刻感觉到了，换了话题，问她要不要洗澡，水温现在刚刚好。
    “好啊，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林静满脸疲惫，对着他软软地笑。
    “这叫什么话？！”
    程琛亲呢地摸摸她的头发，去张罗了。
    林静洗了多久，程琛就在外面叮叮当当收拾了多久。
    她洗完出来时，程琛正在卧室换床单和被罩，一反往日的气定神闲，手忙脚乱，笨拙得可爱。
    林静倚门看了一会儿，除了甜蜜，心里还有安稳和温馨，仿佛看到三十年后两人相处的场景。
    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真的可抵岁月漫长。
    “整这么隆重干吗？还专门都换成新的。”
    她笑道。
    “隆重什么呀？单身男人的家要啥没啥，太委屈你了，你先凑合凑合，明天咱就去买！”
    程琛抓住被子角使劲抖，却不得法，薄被在被罩里蜷成一团，怎么都不平展。
    林静忍住笑过去帮忙，术业有专攻，三两下就好了。
    程琛好看的眼睛睁得老大，说：“你是不是会魔法？”
    “这叫熟能生巧，你得先这样 ......”
    林静认真地给他演示。
    程琛并没有兴趣听，突然隔着薄被把她抱了个满怀，黑亮的眼睛近在咫尺地看着她，散发着灼热危险的光芒。
    “我今天特累，真的，站着都能睡着。”
    林静秒懂，求饶。
    “那就睡呗，现在就睡！”
    程琛是个牛人，从善如流，立刻把欲望若无其事地忍回去了。
    只忍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林静就被弄醒了，云雨后，两人大汗淋漓又心满意足地依偎在一起，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程琛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耳朵，还有鬓边的碎发，说：“知道吗？我一直希望能有这一天，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你，就差把它写到咱们的签文里了。”
    “说起来，咱好久都没抽过签了。”
    林静想起他们之前的情侣小游戏，有些怀念。
    “是，你每天累成那样，我都不好意思提。”
    “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新工作会这么忙，过了这阵子应该会好些，委屈你了！”
    林静歉意地伸手捏捏他的下巴，她习惯性的小动作。
    “不委屈，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开心还是开心的，虽累得半死，但特充实，这段时间学到的东西比我过去几年学的都多，都是我喜欢的！”
    说起这个林静的眼睛都亮了。
    “那就好，都值了。”
    “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咱们还年轻，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程琛脸一僵，差点没维持住嘴角的笑意。
    他没有“来日方长”，他能拥有她的日子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几点了？我去冲个澡，今天还有个早会，不能迟到。”
    林静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裹着薄被起床了。
    林静搬走两三天温秀雅才知道，她来看小石头，月嫂神神秘秘告诉她的。
    “她人呢？”
    王北羽不在跟前，温秀雅收起了她的和蔼，居高临下地问，还带了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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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自己在小露台上坐着呢！外面正在下雨，劝她进来也不听。不知道她这几天是不是凉着了，小石头又有点拉稀，我刚把他哄睡，准备把衣服洗洗......”
    月嫂毕恭毕敬，还不自觉有些讨好。
    温秀雅却理都不理，径直朝小露台走去。
    时光飞逝，已经是深秋了，秋雨连绵，下了好几天了，雨倒不大，银丝似地斜斜在空中交织着。
    王北羽坐在露台的靠椅上，怔怔看着远方，被濛濛烟雨笼着的她，连背影都是孤独和寂寥的。
    温秀雅收住脚步，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心中百感交集。
    她也算大仇得报了。
    现在的王北羽众叛亲离，精神接近崩溃，离“生不如死”差不太远了。
    但还不够。
    她轻轻走过去，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关切地说：“你还好吗？”
    “你说呢？”
    王北羽没看她，伸手抹了一把濡湿的脸庞——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你得振作起来，北羽！你才二十八，花一样的年纪，不要总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的，我们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着急和惋惜。”
    温秀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真诚且沉痛。
    “你这语气真像我妈，不，我妈要能像你这样就好了，至少有个长辈的样子。”
    王北羽自嘲又凄然地笑了下。
    温秀雅叹气：“你呀，父母缘太浅！没办法，摊上，只能自己想开点，及时止损，收起对娘家的痴心，对自己好点，比什么都强。”
    王北羽点头，说：“嗯，你上次劝我的话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有爱的血缘关系才是家人，没有爱的血缘关系是捆绑自己的绳索，我不会再被束缚了。上次我妈又来，我就没让她进门。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够乱了，哪还经得住她搅局？”
    “林静她，…搬走了？”
    温秀雅试探着问。
    王北羽不接话，直直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秋雨，表情难辨。
    雨似乎下大了点，整个世界都湿淋淋的，老天也有伤心事吗？怎么那么多眼泪？
    温秀雅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
    她早就知道，王北羽和林静的亲密远不是她能及的，即便她俩已经反目，也没她能插进去的缝儿。
    她很快换了别的话题，劝道：“别烦了，看着孩子过吧，至少你还有小石头，多可爱的孩子啊！”
    王北羽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冷笑：“看着他？不看他我还能活得长久些。现在回头想想，他根本就是我的劫数，我原本轰轰烈烈的人生，就是从决定要他那一刻开始脱轨的。”
    大半年前她还是光鲜潇洒的夜场女王，开着拉风的保时捷到乱处蹿，喝香槟像喝水一样，现在却灰头土脸、满心沧桑，成了名副其实的欧巴桑。
    她已经很久不敢照镜子了。
    “实话告你，我一看到他的脸就觉得绝望，仿佛撞到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里，怎么也挣脱不掉！”
    王北羽喃喃道，“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一点都不爱他，我心里只有滔滔不绝的怨怼和恨意。我也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可我真控制不住。”
    “你怨恨的应该不是他，是他爸吧？”
    温秀雅沉思片刻，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80. 破绽
    “你说老刘？”
    王北羽沐浴着雨丝的脸上露出梦幻的神色， 眼神悠远迷蒙，声音也幽幽的，仿佛在说一个非常遥远的人，“当然恨过，有段时间恨得肝肠寸断，但现在不了。”
    “为什么？”
    温秀雅万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答案。
    “想通了。为什么要恨他？他虽然赠了我一场空欢喜，到底让我欢喜过。再说了，人家是讲究人，从头到尾都没许过什么未来。这条路是我自己非要走，愿赌服输，与人无尤。”
    温秀雅一愣，她居然到现在还有这份硬气。
    “那你的怨恨......”
    “我怨的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闯下乱摊子却收拾不了的自己......”
    王北羽苦笑：“怨自己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其实我一直好奇，但没好意思问，他，孩子的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秀雅斟词酌句。
    “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男人！霸气，仗义，有本事。他很宠我，允许我张牙舞爪，但绝不溺爱！有时候像爸爸，不管我闯多大祸，都会给我兜底，有时候又非常孩子气，一把年纪了还乱吃年轻人的飞醋，有次闯到夜店抓我，差点和别人打起来。”
    王北羽说着，不自觉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温秀雅的心却刀割似地疼，泰山崩顶都不变色的他，居然会为女人和小毛头争风吃醋，他的稳重呢？体面呢？
    王北羽沉浸在回忆里，自顾自地继续：“...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不需要盔甲和武器，才能做回没心没肺的孩子。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从七岁开始就没做过孩子了。只可惜我自始至终都没看懂他，连他什么时候对我、对我们这段关系开始厌倦都没察觉。女人还是不能动情，一动情就会变蠢。可乐早就没了气，我还守在原地，苦苦等他给我答案，现在想想，真傻呀！”
    “你觉得他是什么情况？”
    温秀雅声音木木的，听不出情绪。
    “还能有什么情况？回归家庭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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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故作轻松却难掩苦涩的语气。
    “这么说你知道他有家庭？！”
    温秀雅没控制住，音量猛地往上拔了一截。
    王北羽摇头：“我不知道，我没问过，他也不提。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不可能闲着，除非天下女人都瞎了。”
    温秀雅沉默一刻：“那你还...，你就没想过他妻子？”
    “没有！”
    王北羽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仿佛她问了个极荒谬的问题，“我为什么要想她？他妻子关我什么事？”
    “如果没有你的介入......”
    “没有我，也还会有张北羽，刘北羽，周北羽！他们的婚姻如果固若金汤，有十个我都没用！”
    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厚颜无耻！
    温秀雅恨不得抡圆胳膊扇她一耳光，还是咬牙忍下了，只在喉咙里古怪地笑了下声。
    王北羽明白她的意思，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正宫视角，觉得如果没有狐狸精，男人永远是都会是好丈夫好爸爸，觉得那张结婚证就是保命符，有了它就可以永远政治正确，永远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越说讽刺意味越重。
    “北羽，你是不是对婚姻，少了点敬畏之心？”
    温秀雅第一次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确实，一点都敬畏不了！从小到大，我就看我妈握着那张保命符，一边咬牙切齿地看我爸小三走了再来小四小五，一边自己哄着自己过了一辈子，活成了我眼中最失败的人，也是我最讨厌的人。我不懂，不爱走开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一棵树吊死，非要哭哭啼啼地用那张纸勒住丈夫的脖子，逼他和自己在无爱的婚姻里苟且下去，天下男人那么多！”
    “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又为什么非老刘不可呢？”
    温秀雅眼中忽地迸出锋利的光，一语封喉。
    王北羽被噎住了。
    “人是感情动物，哪能个个都女战士似的，手起刀落，说斩情丝就能斩得一干二净？洒脱如你也没做到吧？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温秀雅缓缓往下说，“人家夫妻俩并不是没有爱情，只是少了点儿刺激和新鲜感，你如果没出现，他们咬咬牙就把这一关跨过去了；你出现了，他们才会分崩离析、无可救药。 ”
    王北羽不说话了，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
    她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少顷，她烦躁起来，说：“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我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现在不流行这么一句话吗？尊重他人命运，享受缺德人生。”
    又玩世不恭起来了。
    “所以， 你享受你的缺德人生了吗？”
    温秀雅轻声问。
    声音虽轻，杀伤力却巨大，王北羽被击中要害，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少顷，气势全消，虚弱地说：“没有！我应该是遭报应了。”
    她倒是个真小人，卑劣，但坦白，
    温秀雅体内乱蹿起来的火焰略下去一些。
    她长长叹了口气，作出愁苦的样子，说：“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子，我在旁边看着发愁。养孩子不比养小猫小狗，小猫小狗也不是有吃有喝就行，还需要爱和陪伴，你这四不靠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一番话说得王北羽更灰心了，眼里最后的那点光也彻底熄灭了。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小雨的沙沙声。
    “真不行，就像月嫂说的，找个好人家把小石头送出去算了。跟着我这个情绪不稳定、性格有缺陷的母亲，他也不会幸福。”
    王北羽裹了裹披肩，坐直身体，眼中突然掠过一丝决绝。
    “送走？”
    温秀雅心中大喜——终于水到渠成走到这步了，脸上却是愕然，“你疯了？！”
    “没疯！前天我和老板见了个面，告诉她孩子一满百天我就回公司，她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反支支吾吾，说公司现在运行良好，让我别着急。看那意思，即便勉强回去公司也没我的位置了，当时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好在还有另一个机会，公司开拓海外市场，准备在洛杉矶设个分公司，缺负责人，待遇非常优厚，等同副总。她说她第一个就想到了我，论闯劲儿论忠诚，谁都不如我，奈何我节骨眼上突然去生孩子了。
    这两日，我思来想去，与其和孩子这么相看两厌，相互耽误前程，不如给她找个父母双全的家，让他在更健全更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等事业有成了，我再回来助他一臂之力。”
    王北羽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坚决。
    “确实，对于孩子来说，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强人妈妈，肯定胜过一个情绪时刻处于崩溃边缘的怨妇母亲，只是，你真舍得吗？”
    温秀雅心花怒放，面上却是迟疑和为难。
    “舍得！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长痛不如短痛。”
    下了决心的王北羽脸上焕发出了新的光彩，“你说得对，我才二十八岁，人生还那么漫长，不能烂在这里了。”
    林静不知道她闺蜜做了这么惊人且疯狂的决定，她自己也正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她没上班，一人在家休息时社区工作人员突然来敲门，说要统计租房人员信息。
    林静还以为他们搞错了，说她这房子不是租的，是住亲戚的房子——程琛表哥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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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工作人员说那他就不知道了，他这里看到的是租房协议。
    林静依旧没多想，心想难道程琛不想白住，和他表哥走了个过场？但分明又清晰记得程琛说他和他表哥感情非常好，对方非让他来看房子。
    直到工作人员把拍的租房协议展示给她看。
    她随意瞟了下眼，瞟到签合同的日期时呆住了，像被雷击中了似的。
    她揉揉眼，定睛再看了一遍，并没看错。
    “你这租房合同是不是有问题啊？”
    她还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是原始资料，合同上是你们自己签的名字。”
    社区工作人员不接受质疑。
    确实是程琛的笔迹。
    林静心乱如麻，机械地顺着他的意思签字，送人，表示感谢。
    一关门就给房东打电话。
    刚才她灵机一动，把合同上的手机号码记住了。
    房东是个女的，一头雾水，说她没什么表弟，这房子是中介帮她租出去了。
    林静头皮都炸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双耳轰轰作响。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信誓旦旦，说他因为帮表哥看房子一直住在这里，她才是后搬来的那个吗？
    她还曾因为他们奇妙的缘分窃喜了很久。
    签合同的日期却在她搬进来之后，还有那个所谓的表哥，竟完全是子虚乌有。
    程琛为什么要撒这么大的谎？她居然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他们的缘分和邂逅难道都是人为的？
    六神无主都林静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急急起身往卧室冲。
    81.求助
    林静冲进卧室，打开衣柜，猛地拉开深处的暗格，
    空的！
    她难以置信，伸手摸了摸，确实什么都没有了，颈后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头两天她帮程琛整理房间时发现了这个暗格，当时里面散放着很多竹签，她顺手拿了几根看，惊奇地发现竹签上的内容几乎一摸一样，都是他们交往中值得铭记的事件：一个是去清泉山露营看好友，一个是叫上三五好友体验桌游。
    当时她第一个想法是程琛做签时写重复了？马上又否掉了，不可能重复这么多！那，是他特别想和她一起做这两件事，做了手脚？
    露营做手脚还可以理解，玩桌游有什么值得作弊的？
    那会儿她正沉浸在刚同居的喜悦和满足中，虽有些疙瘩，但马上劝自己算了，谁还没在爱情中耍过傻乎乎的小心机？说明他在乎自己。
    转身就把这事忘了。
    这些竹签现在还在就罢了，顶多是恋人间的小把戏，偏被清得这么干净，说明程琛心里明白，它们是见不得光。
    他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林静脊背一阵发寒，心慌意乱起来。
    她突然想起来，她搬进去那天可能没看错，程琛眼里并不是惊喜，是惊吓。
    她洗澡时，他在外面乒乒乓乓收拾什么？怎么收拾那么久？
    疑心的种子一旦播下，就如野草一样，遇风疯长，林静开始满屋翻找。
    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筋疲力尽的她瘫坐在沙发上，诡异的感觉更加强烈，怎么可能这么干净？
    别的不说，连他学习的书籍、工作的资料都没一份，他仿佛一个拎包住酒店的客人，随时能拎包走，一点痕迹都不留。
    林静忽然想起了雷明军，想起不久前他给她打的那通电话，说看到程琛和富婆在一起，没说完就被她不客气地堵回去。
    可现在，她脑海中却浮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难道是真的？
    立刻拿出手机给雷明军打电话。
    雷明军不接，打了好几个都不接。
    林静心急如焚，索性拎着手袋冲出去找他。
    雷明军的物流公司在郊区，门口停了好几辆大卡车，工人们正忙碌着卸货搬货，乱糟糟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林静小心翼翼地在其中穿行，突然听到有人招呼她，难以置信的声音：“嫂子？”
    是晒得黝黑的柱子。
    “柱子，”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顾不上纠正他的称呼了，急急问：“雷明军在吗？”
    “在，军哥在里面，我领你进去！”
    柱子非常热情。
    雷明军在一辆支起的大车底下，听到柱子唤他，嗖地滑出来了，人躺在一块板子上，只穿了件黑背心，肌肉贲张，嘴里咬着螺丝刀，脸上有块乌黑的油污。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都愣了片刻。
    “嫂子找你！”
    柱子不明就里，殷勤地说。
    雷明军却非常冷淡，一句话都没说，蹬了下地面，又滑到车底下去了。
    柱子和林静都很尴尬。
    好在柱子会找补，说：“军哥今天正忙。这车大伙儿整了好几天了，都找不出毛病，只好让他亲自出马了，很快就好，你先坐！”
    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个凳子，用袖子擦了又擦。
    林静赶紧接过来，说：“谢谢，我等会，你快去忙吧！”
    这一等就等了很久。
    雷明军倒是很快就从车底钻了出来，却正眼都不看她一下，粗声招呼几个修车师傅，大家分工合作，叮叮当当，又是敲打，又是拆，最后还要装上去，忙得热火朝天。
    林静知道他记仇，上次也确实把他得罪狠了，耐着性子在旁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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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不知等了多久，腰都僵了，林静看看手表，准备起身活动下。
    刚一动雷明军就冒出来了，一边往身上套衬衣一边不耐烦地问：“什么事？”
    “能换个地方说吗？”
    林静刷地站了起来，满眼满脸的急切。
    “跟我来！”
    雷明军转身就走。
    两人从后门走到一个堆满了纸箱的小院子里，刚站定雷明军就问她什么事。
    “程琛的事！你上次不是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吗？能和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林静心急火燎，开门见山。
    雷明军一愣，平平地说：“没情况，我看错了。”
    林静一堵，知道他那口气还没咽下去，恳求道：“上次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这事对我非常重要，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天他和谁在一起，是什么情况，拜托了！”
    雷明军并不领情，慢条斯理地掸掸手上的白手套，说：“真想不起来了。”
    当他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
    林静原本就心浮气躁，等了这么久，又处处赔小心，结果还是被刁难，浊气瞬间冲到了头顶，哽着声音说：“那就算了！”
    转身就要走，却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雷明军说：“之前和我说话时候刀子似的，怎么，自己听两句就受不了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还是软了。
    林静呆呆地看着他拍的视频，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只觉手脚发凉，几乎站立不住。
    视频是在一个高级西餐厅拍的，只有画面，听不清声音。
    和程琛在一起的是温秀雅。
    两个平时不过点头之交的邻居，在视频里熟得不得了，都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温秀雅一看就是富婆，除了穿衣打扮，表情和姿态都是有钱人特有的高冷和傲慢，程琛也不再是她认识的温润君子，坐得吊儿郎当的，不知道谈到什么不对盘的东西了，眉毛一扬，一脸痞相。
    视频大概有五六分钟，僵持到后面温秀雅似乎屈服了，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了程琛。程琛收起了刚才的狠厉，接过来轻佻地在嘴边亲了一下，给温秀雅送了一个飞吻。
    “没冤枉他吧，是不是不对劲儿？”
    雷明军把手机抽走了。
    林静却像没魂了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雷明军这才觉得不对，急急叫她，问她怎么了。
    叫了好几声林静才有反应，幽魂似地嗯了声，脸煞白，眼睛像失焦了一样，茫然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哆哆嗦嗦叫了声他的名字，“明军！”
    这一声情绪极复杂，恐惧、脆弱、绝望，还夹杂着她没意识到的托赖，像子弹一样，正中雷明军的心脏。
    曾经的恩怨情仇瞬间化作了云烟。
    “我在！”
    他握住她的胳膊，声音坚定、充满力量，“有我呢！”
    82.我信你
    片刻的天旋地转之后，林静的理智回来了些，对雷明军说：“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帮我？”
    “好说，咱先找个地方坐下。”
    雷明军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看上去非常虚弱，好像随时都会栽倒一样。
    “嗯，找个酒店吧，事情搞清楚之前，我先住在那里。”
    那个“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回了。
    两人去了一家离他们最近的酒店。
    雷明军向来豪爽，让前台开了间最贵的房间，护送林静上去。
    林静心乱如麻，迫不及待想找个安静的歇脚处，急急走在前面，可刚推门进去就又往外退，飞快又坚决地说：“我不住这间！”
    “怎么了？”
    雷明军一头雾水。
    “没怎么。”
    林静不解释，只管往外走。
    雷明军匆忙中瞥了一眼，心念一动，那是间情侣房，鲜花、圆床、罗马帐，和他们离婚前住的那间非常像。
    应该是那晚给她留下了阴影。
    不仅到现在还没散，还形成了生理性排斥。
    满心懊悔的他快步赶上林静，说没关系，不想住就换一间。
    前台说只剩双人标间了，林静毫不犹豫，说双人间就双人间。
    当下就调换了。
    双人间条件差多了，只能勉强算得上整洁，林静不愿和雷明军共处一室，一进去就说自己很累，想单独待一会。
    雷明军二话没说就走了，离开前还不忘帮她关上房门。
    林静软软地倚着床头，房门关上的那刹，双眼一阖，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滚滚而来下。
    一夜之间从天堂跌入地狱，就是这感觉吧？
    其实她也曾惶恐过，怀疑过，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不仅遇到了最理想的男人，而且那么巧，耀眼优秀的他对平凡的自己也有感觉。
    她的惊惶和自卑是被他无处不在的宠溺眼神，数不胜数的呵护慢慢抚平的。
    她刚开始接受并享受这份梦幻般的爱情，甚至热烈地憧憬起他们的未来：新房的购置，孩子的教育，老夫老妻的生活......，一桶冰水却从天而降，告诉她：假的！
    人是假的，爱情是假的，幸福也是假的！
    她拼尽全力冲破樊笼，冲破枷锁，跌跌撞撞奔向的那束光，只是幻觉！
    她的努力，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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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还有比这更诛心的吗？！
    林静拿枕头压住自己的脸，试图压住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心口一阵接一阵的绞痛，痛得连呼吸都上不来了。
    手袋里的手机响了又响，不知道是谁打来了，她一个都没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雷明军又回来了，拎了个大袋子，吃的、喝的，还有用的，一应俱全。
    他现在倒细心了。
    雷明军一边往桌上放东西，一边似有若无地瞟了眼林静，虽然刚洗了一把脸，哭过的痕迹还是非常明显。
    他只当没看到，一边拆饭盒一边说：“皮蛋瘦肉粥，多少吃一点。”
    又说：“再大的事也得先吃饭，放心，天塌不了！”
    他以为还得哄一会儿，林静却没给他机会。
    她默不作声地接过盒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胃口——皱着眉头硬逼着自己吃的。
    雷明军略松了口气，她比想象中坚强多了。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那场痛哭，还是温粥下肚，吃完饭的林静平缓了些，开始筹划下一步。
    还是急切，连珠炮似地问雷明军有没有渠道，能不能查到程琛单位的人事名单，还有他美国大学的学生名单，还有前不久因为护照被滞留美国的那批留学生的姓名...。
    雷明军好气又好笑，说：“大姐，你也太高看我了，你当我是谁啊？”
    林静这才刹住了她的滔滔不绝，低头用餐巾纸擦桌面，擦了又擦，说：“对不起，我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她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让他帮忙？
    “倒也用不着对不起！”
    雷明军顿了顿，“你放心，虽然保证不了结果，但我一定尽力！”
    “让你看笑话了。”
    林静还是没有抬头。
    雷明军看出了她的窘迫，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咱们的夫妻白做了，认识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当然。我也不够了解你。我雷明军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别说你了，就算普通朋友碰到这种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管，你不用有负担。”
    林静点头，说：“谢谢！”
    雷明军不接这话，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已经向公司请假了，这事搞清楚之前我什么都没法做……”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程琛打过来的。
    林静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神色快速变幻，数次深呼吸后接通了。
    程琛一如既往地温柔，说她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不在家？
    “老板临时让我去上海参加个展会，走得急，还没顾上告诉你。”
    林静咬紧牙关，作出平常的模样、 平常的语气。
    程琛很意外，问她去几天，周六能不能回来，那天是她的生日。
    “可以！”
    林静说，不可以也得可以，她拖不起。
    程琛似乎松了口气，又体贴地交待了半天，林静嗯嗯啊啊应着，好不容易才把电话挂了，
    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一抬头，发现雷明军正盯着她看，眼神意味不明，不由地自嘲：“是不是觉得女人很可怕？”
    她自己都惊叹自己变脸的能力，仿佛天生就是演员。
    “早点休息！”
    雷明军不予置评，起身走了，顺手把那袋垃圾也带走了。
    林静在酒店住的这几天，把和程琛相识、相爱的过程从头到尾复盘了一遍，惊奇地发现，去掉滤镜、不再上头后，其实到处都是不合常理的蛛丝马迹。
    雷明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陆续打听到了消息，时不时传过来，让她的心一寸一寸往下沉，一直沉到无底的深渊。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程琛为什么这么做？他花了这么多时间财力精力、布了这么大的局，图什么？
    图钱？林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分一毫的损失；图色？林静再恨，这话也说不出口，以他的外貌条件，找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易如反掌；就算是图色把吧，早图上了，怎么还没收手？
    雷明军有个更荒唐的想法，说会不会是冲他来的？他外面朋友多，树敌也多，但怎么也琢磨不出哪个对手这么看得起他，肯为他花这么多心力。
    两人仿佛置身于迷雾笼罩的八卦阵里，见招拆招，只差最后这一步就能拨云见日，走出迷障了，偏就是解不出来。
    直到王北羽突然打电话过来。
    这是林静和她闹翻后的第一通电话，两人都似含着千斤重的橄榄，心口酸涩，呐呐难言。
    最后还是王北羽打破了尴尬，说没想到林静还肯接自己的电话，她打这个电话是向她告别的，下个月她就去美国了，这几天已经开始办签证了。
    林静如遭晴天霹雳，急急问她为啥突然要去美国，小石头咋办。
    “我决定把小石头送人了，已经找好人家，只剩办收养手续了。”
    王北羽淡淡地说，像说天气吃饭一样随意。
    林静却瞬间挺直了背，声音急得差点劈叉：“送出去？送哪儿去？”
    “说来有些好笑，这几天我到处打听合适的人家，还面试过几对想要孩子的夫妻，最后却发现最好的选择就在身边。无论是经济状况、个人教育和修养、家庭氛围，还有对小石头的感情，都没有比秀雅姐更合适的了。”
    “温秀雅？！”
    林静失声，“她说她想收养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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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一道闪电忽然在脑子里闪现，这几天苦苦追寻的答案呼之欲出。
    “不，她原本没这想法，是我拜托她的。幸好她答应了，我终于可以放心上路了。”
    “北羽，你不要冲动......”
    “别劝我！我没冲动，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林静，你不觉得这段时间的我已经不是我了吗？我得先找到迷失的自己，才有资格、有能力给小石头做妈妈。”
    王北羽打断她，语气非常坚决。
    林静知道她误会了，心里大急，千言万语争着往外冲，最后说：“你过来找我一趟，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和你说，说完你再做决定。”
    语气前所未有地郑重和严肃。
    “现在？”
    王北羽非常惊讶。
    “对，现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月嫂。”
    “这么严重？”
    “是！你信不信我？”
    “信！”
    王北羽毫不犹豫地说。
    83.鸿门宴
    这几日一直秋雨连绵，傍晚时突然狂风大作、滚起了响雷，雨丝变成了激烈的雨柱，把伞打得东歪西斜。
    原本很短的一段路程，可程琛进电梯时半个肩膀都是湿的。
    林静回来了，直接去了王北羽那儿，打电话让他过来吃饭。
    女人之间的友情微妙又诡谲，吵归吵，好归好。
    程琛回忆了下，幸好他还算识趣，没在她们冷战时说太多不该说的话，这才放心出门。
    刚出电梯就看到了推门出来的温秀雅。
    两人四目相接，夜空刚好划过一道紫白色的闪电，紧接着喀嚓一声炸了个极响的雷，近得仿佛在他们耳边一样。
    程琛眼皮一跳，神经莫名紧了一下。
    “也叫你了？”
    温秀雅看到他很意外。
    “我也没想到你会在。”
    程琛懒洋洋地说。
    “放心，咱俩很快就不用相看两厌了。”
    温秀雅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
    “王北羽松口了？”
    “这你就别管了，待会说话注意点！”
    温秀雅一摔门，先去按门铃了。
    林静和王北羽准备得非常隆重，鲜花、佳肴、红酒，仪式感十足。
    看到他俩一前一后进来，林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又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笑意盈盈，说：“要么不来，一来来俩，咋，你俩约好了？！”
    “约什么啊？我开门时他刚好出电梯。”
    温秀雅解释得又急又快。
    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静心里冷笑，嘴上却轻快地说：“快坐，马上就开饭！”
    转身去厨房端菜去了。
    程琛跟了过来，熟练地接过她手上的盘子，亲昵地责怪道：“才出去几天啊，怎么就瘦了一圈似地？”
    “有吗？可能太累了，简直连轴转！”
    林静无法正视他，借着摸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两人出去时温秀雅正在和王北羽聊家常，问小石头什么时候睡的，睡前喝了多少毫升奶，闹没闹觉。
    王北羽不如林静藏事，脸明显是僵的，林静放下手上的那碟麻辣香肠，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
    四人都各怀心事，面上却都是欢喜的，团团坐下吃饭。
    林静提杯，说叫大家过来吃饭，是为了庆祝王北羽高升，以及小石头和秀雅姐的缘分。
    王北羽补了一句，说还有林静的生日，为了不喧宾夺主，今天提前庆祝。
    温秀雅心想事成，格外殷勤，说那真是双喜临门，可惜知道得晚，没来得及给林静准备礼物，端了一杯，说先干为敬。
    林静和她碰了下，一饮而尽，热辣辣的液体入喉，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程琛赶紧给她夹了一筷子卤牛肉，一直送到她嘴边，让她压压。
    林静机械地嚼着，像嚼纸一样。
    王北羽酸溜溜，说他俩有又晒恩爱刺激人，又说林静真有福气，问程琛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程琛猝不及防，出现了一瞬的僵硬，但很快掩了过去，宠溺地看向林静，说：“这得问你闺蜜，我反正随叫随到。”
    林静淡淡地反将一军：“哪那么快？我们连双方父母都没正式见过呢！”
    “对啊，什么时候带林静到你家去看看？”
    王北羽立刻接上。
    所有的目光刷地射了过来，就连温秀雅都放慢了夹菜的速度，嘴角浮起了似有若无的讥笑，是看好戏的姿态。
    林静看在眼里，凭着女性敏锐的直觉，飞快地排除了他俩的不正当关系。
    程琛笑，说：“那不是分分钟的事，要不咱明天就去？”
    笑笑看着林静，面不改色。
    心理素质果然强大。
    林静点到即止，作害羞状，说：“哎呀，话题怎么拐到这儿了？秀雅姐，你和北羽才是今天的主角，北羽哺乳不能喝，咱俩再喝一个！”
    温秀雅很痛快，一饮而尽。
    刚放下杯子，就听林静说：“听说你们后天就要去办领养手续了，到时姐夫也会来吧？”
    温秀雅被扎中了要害，阴翳在眼中一闪而过，声音微微发僵：“他在波兰，赶不回来。”
    “啊？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回来？北羽，收养可不是小事，秀雅姐肯定不用说，你问过姐夫的意见吗？”
    林静转向王北羽，脸色和语气都变得十分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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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王北羽动动唇，还没开口温秀雅就抢着说：“他当然是支持的！你们姐夫向来以我为主，家里的事都是我说了算，这个你们可以放一百个心！”
    越说越快，慌乱溢于言表。
    怕到嘴的鸭子飞了吗？
    林静看了眼王北羽，示意她施压。
    王北羽秒懂，脸上露出了犹豫，说：“是啊，我太仓促了，也可能对秀雅姐太放心了，都没想过和姐夫通个话什么的。”
    “那不简单？秀雅姐你明天安排一下呗！”
    程琛看着明显开始无措的温秀雅，慢悠悠地帮腔。
    随便拉个人当她老公不就完了？
    就差最后一哆嗦了，真出岔子了他也没好日子过。
    温秀雅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堆了一脸的笑，道：“是是是！要不是有时差，这会儿都能给你们连上视频。”
    他俩你来我往，全落到了林静眼里，心里的猜测更落实了几分，只觉心如刀割。
    即便不是男女关系，两人也绝对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她没有穷追不舍，转了话题，先评了几句桌上饭菜，又说起自己出差的事，然后才闲闲聊起温秀雅的老公，半开玩笑地说羡慕他俩的感情，一般中年夫妻像他们这样长期两地分居，早出事了。
    温秀雅额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下，说：“我俩和一般夫妻不一样，十九岁我俩就在一起了，也像你们那样看过星星月亮、浪漫过；也同样在刚入社会时经历过现实的残酷，一起啃过方便面、扛过债。创业初期，他身无分文，我把我爸妈的棺材本都弄出来给他了。他也没辜负我，成功后事事顺着我，尤其头几年，我怎么都怀不上，到处求医，差点魔怔，他流着泪抱着我，求我保重自己别再折腾，说别说孩子了，全世界都没我重要……”
    说着说着神情恍惚起来了。
    程琛掩口咳嗽了一下。
    林静像没听到一样，满眼星星地表示羡慕，说他俩是神仙夫妻，姐夫太难得了，不像有些男的， 有点钱就开始烧包，在外面搞小三小四。
    温秀雅被戳到了肺管子，立刻从温柔的回忆中惊醒，心中苦涩愤恨，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林静：“怎么？姐夫也有过那种情况？”
    程琛碰了她一下，示意她今天话多了。
    林静一反往日的温顺，毫不客气地把矛头转向了他：“秀雅姐又不是外人，我问问怎么了？咋？也戳到你的痛处了？”
    “我有什么痛处？你今天咋了？搞无差别攻击啊！”
    程琛一脸无奈。
    温秀雅可能心有戚戚，也可能是多喝了两杯，火上加油，
    对林静说：“难说？你小心点也好！我告你，男人没有不贱的，外面的屎没吃过都是香的！”
    这下不光程琛，连王北羽也被扫射到了，她的脸瞬间变了色。
    林静统统不管，她看牢温秀雅的眼睛，说：“假设，假设姐夫真在外面有情况的话，秀雅姐，你会怎么办？”
    温秀雅没说话，微微眯起眼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会像电视剧里的大女主那样，把男人这个罪魁祸首摘出去，专攻小三，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吗？”
    林静步步紧逼，锋芒毕露。
    “林静！”
    程琛察觉到不对，伸手拉她，“你喝多了。”
    “别碰我！”
    林静一把甩开他，霍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厌恶和鄙夷，“我嫌脏！”
    回头继续逼视温秀雅：“秀雅姐，你还没回答我呢？！”
    温秀雅的那点酒意刷地褪下去了，静静和她对视了一刻，
    她
    突然勾起嘴角，阴阴一笑，说：“这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吧？！”
    84.揭谜
    此话一出，房间一片死寂，安静得能听到外面的风雨声。
    餐桌上吊了盏璀璨的水晶灯，把在座每个人的神色都照得明晃晃的：惊恐、绝望、惊愕、躲闪，了然.....。
    林静又在桌下踢了下王北羽，示意她加把劲儿，温秀雅已经在自爆的边缘了。
    “那我呢？我应该有资格吧？”
    王北羽开口，嗓子暗哑，目光似刀刃，一直看到温秀雅眼睛最深处。
    温秀雅一凛，慢慢放下了手上的酒杯。
    这是要打明牌了？她怎么敢？
    程琛不容她开口，抢着说：“秀雅姐也没少喝，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大家都回去休息，睡醒了再聊。”
    强烈的冲击后，他迅速反应过来了：林静她们应该发现了什么，但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然就不会有这个饭局，更不会有席间此起彼伏、暗流涌动的刺探。
    情况虽对他们不利，但只要温秀雅不认，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就还有描补和转圜的余地。
    可惜女人永远都是情绪动物。
    温秀雅这段日子极力压制的怨毒和愤恨已成功被勾起来了，她还没和她们算账，她们还委屈上了，竟跟受害者似地控诉审问自己起来了？自己做过什么恬不知耻的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窗户纸还没戳破，满腔怒火全撒向了试图圆场的程琛，冷冷道：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还能睡得着？！”
    毫不掩饰她的轻慢和嘲讽。
    程琛气得磨牙，说：“行行行，是我多管闲事！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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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你好心？”
    温秀雅眉毛一竖，说，“你敢把这话对着林静再说一遍？”
    竟非要鱼死网破。
    程琛惹不起，霍然起身，说：“要疯你自己疯，别乱咬人，我先走了！”
    “去哪儿？”
    林静阻止他，看他如看仇人，眼神锋利冰冷，如利剑出鞘，“今天这事没了之前，谁都别想走！”
    程琛心中大痛，如被针扎，流露出痛苦和祈求的神色，说：“林静，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咱俩单独聊，不掺和她们这些烂人烂事，好吗？！”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期待的结局是浪漫、悲壮，凄美的，有漫天星光，还有遍野烟花，这几日他一直在筹备了那，憋着劲儿要给她一场盛大的生日和告别，哪想情况急转直下，竟这样混乱、狼狈和不堪。
    温秀雅受了刺激，立刻尖着嗓子反击：“我们烂？再烂能烂过你？表面是人，背后鬼都不如！林静我告你，这个男人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信，他不仅是个感情骗子，还是敲诈犯！”
    前几天他竟然又找她，说要走了找她讨点路费。那会儿小石头收养的事正在关键处，她怕节外生枝，忍气吞声给了。钱多钱少且不说，她温秀雅久居人上，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耿耿于怀至此。
    “为什么？”林静虽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却依旧无法承受，五脏六腑刀绞一样疼，一边问一遍怔怔地看着程琛，眼底不知不觉汪出了泪，“为什么要骗我？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骗的？！”
    “对不起！”程琛满心羞愧，不敢看她，只会说对不起。
    他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他比世上任何人都希望这场骗局是真的，他们能像她憧憬的那样，攒钱买房，结婚，生儿育女，白头到老.....，可他没那个资格。
    “演！继续演！”
    温秀雅阴阳怪气，“不愧是你，到现在还在演深情。”
    “闭嘴吧，你！”
    程琛暴怒，恶狠狠地看着她，两只眼睛仿佛在喷火，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心理扭曲的老妖婆？！不是你出钱让我去勾搭你老公的小三？不是你刚开始弄错了人、指使我接近勾引的林静？不是你在发现错后理直气壮地说是林静命不好、和你无关？这会儿倒充起好人来了！”
    “我当然不是好人，我什么要当好人？！我就是要报复，怎么了？！”
    温秀雅大受刺激，眼中充满了血丝，神情如癫似狂。
    “天下老公出轨的女人多了去了，没有像你这么变态的！这边假惺惺地做人家的知心姐姐，背过去就害人家早产，表面装模做样、嘘寒问暖，其实一肚子坏水。你敢说王北羽的产后抑郁症不是你和月嫂诱导出来的？挑拨人家的母女关系，破坏人家闺蜜关系，差点把她逼成神经病不说，还要抢人家的儿子。抢就抢吧，还装模作样，让别人上赶着求你才答应，世上还有比你更阴暗龌龊的人吗？”
    “你还好意思说？车库害王北羽早产的那个流氓不是你找的？”
    “我找的又怎么样，是你指使威胁我这么做的！”
    ......
    一时之间，俩人仿佛都失去了理智，你一言我一语，专往对方最疼的地方戳，斗鸡似的。
    “闭嘴！”
    林静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一起乱跳。
    她恶狠狠地看着他们俩，指着门外，一字一顿地说：“滚，现在、立刻马上从这个房子里滚出去！”
    程琛猛一激灵，理智回来了，说：“林静，你听我解释......”
    “我让你们滚！”
    林静抄起红酒瓶往桌上使劲一砸，酒液并着玻璃渣乱溅，然后拿着残留的那一半指着他俩，说：“滚不滚？！”
    眼珠子几乎要滴出血来。
    程琛立刻举起了双手，说：“你别激动，别扎到自己了，我走，我这就走！”
    边说边倒退着出去了。
    “还有你！”
    林静又拿酒瓶对准了温秀雅，“你也滚！北羽即便欠你什么，也千倍万倍地还你了！”
    温秀雅这会也从癫狂里回了魂儿，看着满屋狼藉，心知大势已去，对着王北羽神经质地笑了两声，说，“你倒是个有福的，不管男的女的，都肯护着你！”
    “老刘呢？”
    一直没说话，痴傻了一样的王北羽突然开口，脸白得像纸，眼睛却燃着异常明亮的火焰，“他为什么不来？你让他来，这是咱们三个人的事，要解决也是三人一起解决！”
    “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缩头乌龟干什么？你就当他死了！”
    林静恨铁不成钢，气急败坏。
    王北羽却不管，继续直直看着温秀雅。
    温秀雅木木地，说：“他不会来的。”
    “让他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一句话。”
    向来高傲刚硬的王北羽近乎乞求地说。
    温秀雅眼珠子动了动，对准她，凄然一笑：“真来不了，他，...他死了！”
    什么？
    林静和王北羽同时目瞪口呆，像被雷击中了一样。
    “大半年前的事了。那晚他和我提离婚，我俩闹了一场，他去书房睡，心梗，第二天早上发现时，人已经硬了。”
    温秀雅语调平平，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已经被痛苦浸泡得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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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北羽！”
    下一秒，林静突然惊恐地大叫起来，王北羽一口鲜血喷到她脸上，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85. 你还有我
    林静吓得魂飞魄散，冲过去一叠声叫王北羽的名字，王北羽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偏这个时候卧室里的小石头惊醒了，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孩子，孩子醒了！”
    原本愣怔的温秀雅一惊，瞬间换了个人似的，满脸母亲的焦虑和担心，还想往卧室冲，被林静一把推开了。
    “走！你走！不用你管！”
    悲愤之下，林静力气奇大，一直把温秀雅推到门外，嘭一声把门关撞上，又颤抖着手反锁了。
    小石头依旧在卧室不依不饶地哭，王北羽则晕倒在地上，生死未明。
    林静心如油煎。
    幸好最基本的理智尚在，她把小石头手忙脚乱地抱在怀里，一边晃悠着哄他一边急急打120，让医护人员赶紧过来救人。
    挂了电话后小石头还在哭，怎么都哄不好，林静急得也想掉眼泪，实在没办法，喂他喝了点温水。
    含着奶嘴的小石头慢慢安静下来，又睡着了。
    林静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回来看王北羽，她依旧歪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在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性命应该暂时无忧，只是脸上、胸前，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触目惊心。
    林静拿块温热的毛巾帮她擦拭——她那样爱美要面子的人，边擦边掉眼泪，说：“你这傻子，怎么这么傻，他值得你再赔一条命吗？”
    王北羽似有知觉，眼睫毛轻微动了下。
    救护车还没到。
    林静心急如焚，去露台上看动静，外面依旧寒风凄雨，点缀着万家灯火，隐隐还有谁家开派对的欢笑，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小石头倒还好，这会儿已经睡得呼吸匀净了。
    林静盯着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发愁，待会怎么办？总不能带他去医院吧？
    她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打给雷明军。
    雷明军电话接得非常快，应得也很痛快，说他马上到。
    林静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比救护车还快。
    可能没来得及带伞，进门时雷明军浑身湿淋淋的，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乌黑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硬朗的脸上满是焦急，说不出的狼狈。
    林静却如同看到救命稻草，又像是异乡看到了亲人，本想开口招呼他，嘴一张，两行眼泪先直直下来了。
    “不要怕！不会有事的，先让医生看看。”
    雷明军一闪，救护人员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原来他们前后脚到的。
    医生和护士检查地上王北羽的情况。
    雷明军抓住林静的手，感觉她整个身体都在抖，知道她受刺激不小，又说了一遍：“不用怕，有我呢！”
    王北羽血压脉搏都没问题，暂时应该没生命危险，昏迷原因却不明，医生建议立刻送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林静要跟着去，让雷明军在家守着小石头。
    雷明军非常为难，说他哪弄得了婴儿啊？不如他和王北羽去医院，她在家。
    林静说不行，王北羽得近身照顾，他一男的不方便。
    两人正在争执，王北羽突然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叫林静，说：“你给我妈打电话。”
    “什么？”
    林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我妈打电话，让她过来照顾小石头。”
    王北羽小声但清晰地说。
    她妈再不靠谱，也是她妈。
    事情就这么定了，林静跟着王北羽和救护车去医院，雷明军等王北羽妈妈过来后再去医院和她们会合。
    王北羽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交待完林静，一上救护车就又晕了过去。
    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又继续做检查，连胃镜都做了，除了贫血偏瘦，目前没发现别的问题，但王北羽一直没精神，不吃不喝更不说话，永远都是是恹恹昏睡的状态。
    医生给她输了营养液，说观察两天，再不见好可以挂个精神科的号，更像是受了重创的躯干反应。
    林静一直守在她身边，衣不解带，也不怎么吃喝，甚至不洗漱，同她一起枯槁、憔悴，仿佛一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雷明军看不懂，但看不过去，几次三番催她回去休息，他可以请个护工。
    林静摇头，再摇头，反催他回去。
    狂风骤雨已经过去，她和王北羽的世界被摧毁得残垣断壁、满目苍夷，站在废墟里的她们需要时间接受现实、消化痛苦，只有经过这一番才会有力气收拾残缺、重建家园。
    王北羽昏昏沉沉，睡得多醒得少，有天突然明白了些，哑着着嗓子叫了林静，林静赶紧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王北羽凹陷干涸的眼中突然滚下了泪，说：“老刘死了。”
    “你还有我，有小石头。”
    林静握紧她的手，心中大痛。
    王北羽眼皮一阖，又昏睡过去了。
    中间断断续续醒过号几次，一次满脸忧愁地看着林静，说：“你可怎么办啊？”
    说的是程琛的事。
    林静面无表情地帮她掖掖被角，说：“放心，天塌不了。”
    还有一次催她去公司，替她心急如焚，说怎么能请这么多天假，回去就没她位置了。
    林静让她放心，上次她卖给老板一个人情，老板不会轻易开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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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王北羽这才欣慰地点了点头，虚弱地说：“看来还是得做好事。”
    “是，好心一定会有好报。”
    第四天，王北羽突然缓过来。
    那天突然放晴，下了大半个月的连阴雨停了，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金灿灿的阳光撒满了整个病房。
    王北羽迎着阳光缓缓睁开眼睛，恍惚看到了彩虹的光晕，然后是俯身看过来的林静的眼睛，乌黑明亮，满满都是关切，她的心顿时安定下来，神智也清明了，说：“咱得回家了。”
    林静眼眶一热，说：“是，小石头还在家等你。”
    王北羽点头，为人父母就这么惨，连崩溃的时间都得算好。
    “你呢，你还好吗？”
    “我们都会好的！”
    林静沉默了一下，因为痛苦而消瘦的脸上满是坚毅。
    打不倒她们的会让她们更坚强。
    王北羽出院了，林静送她回去，发现她爸妈都在，正围着小石头忙得满头大汗。家里乱糟糟的，门口到处都是鞋子，纸尿裤丢在餐椅背上，但烟火气满满。
    王北羽眼尖，问小石头喝的是什么奶。
    袁桂平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手足无措，磕磕巴巴地说是母乳。
    “母乳？”
    王北羽惊愕，“哪来的母乳？”
    她原本奶水就不够，因为精神受到重创，住院这三几天直接憋没了。
    袁桂平不敢说话了，求助地看向林静。
    林静便说了实话，母乳是温秀雅想办法弄来的。
    这几天小石头哭闹不已，饿死都不肯喝奶粉，她爸妈急得没办法，熬小米，用上面那一层米油喂他，这个他倒肯吃，但不饱腹，总是饿得嗷嗷叫。
    温秀雅知道这情况后急得跟热锅上得蚂蚁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母乳，放在她家门口，按了门铃就走。
    刚开始袁桂平听林静的，坚决不要，但温秀雅锲而不舍，天天送。
    有次袁桂平实在被小石头磨得受不了了，咬牙取回来热了给他喝，小石头如饥似渴，抓住奶瓶不放，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打哪儿起，她也顾不得王北羽生不生气了。
    “大人的恩怨归大人，没必要折磨孩子，可怜的，都三四个月了，还跟个猫娃似地。”
    袁桂平抹眼泪。
    “她还放了张纸条。”
    林静递给王北羽，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注意事项，小石头晚上几点会醒，瞌睡时会怎么闹觉，拉粑粑了啥表情，喜欢被怎么抱着......
    王北羽沉默地盯着看，看了很久，眼睛黑沉沉的，分辨不出情绪。
    86.大步往前走
    安置好王北羽，林静回程琛那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熟悉的路，熟悉的环境，她的心却已沧海桑田，和之前大相径庭。
    林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倒不是忐忑，更多是疲惫，现在的她一丝力气都没有，既不想和程琛复盘清算，也不想质问纠缠，只想一刀两断，越快越好。
    门打开了，里面非常安静，一室一厅，还是之前简洁大气的陈设和格局，就连沙发上的毛毯都搭在原来的位置上，在午后迷离日光的照射下，默默地岁月静好着。
    程琛不在。
    林静松了一大口气，迅速走进去，快手快脚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突然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牛皮纸袋，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字：给林静。
    程琛的笔迹。
    她疑疑惑惑地拿起来打开，先抽出一本大红的房产证，这套房子的房产证，户主一栏却写着她的名字，还有个一并买下的车位，地下一层108号，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宝马mini的车钥匙和发票，发票上也是她的名字。
    翻到最后，飘飘扬扬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寥寥几个字，也是程琛的笔迹：对不起，忘了我，大步往前走，要幸福！
    林静捏着那张薄薄的纸，一阵天旋地转，心里明白：他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其实程琛早该撤了，早撤了也许还能有份体面。
    但他起了贪念，贪恋她给他带来的快乐，宝贵而辛辣的快乐，纯金，却又夹杂着痛苦的钢刺，就像一个渴得快死的人，明知道自己爬近的泉水已经下了毒，却偏要俯身去喝。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林静告诉自己，可她的心，为什么还那么疼？刀绞一样。
    一个月后，a市城郊依山傍水的陵园里，王北羽终于在林立的墓碑间再次看到了刘晋辉，确切地说，是看到了他的照片，熟悉的眉眼，狡黠的微笑，仿佛在和她打招呼，说：你终于来了。
    她瞬间泪如雨下。
    温秀雅已经没有泪了，一边给他摆贡品，一边和他拉家常：“老刘，别牵挂了，我带他们娘俩来看你了。你若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石头，让他健康平安长大。”
    然后递给王北羽三支香，抱着小石头一起给他鞠了三个躬。
    祭拜完毕，王北羽不肯走，哑着嗓子说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温秀雅不勉强，和保姆一起抱着孩子出去了。
    陵园门口停着一辆高级房车，他们还没走近，另外一个阿姨并着管家还有司机就殷勤地迎了过来，车里的温度、湿度，摇篮，还有音乐都已调试得当，专等“小少爷”回宫。
    温秀雅把孩子交给他们，遥遥看着王北羽匍匐在刘晋辉的墓上哭得浑身瘫软、天昏地暗，心想到底年轻，她早就没有这样的气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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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倒是便宜老刘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对着空气说：“你这辈子，也算值了。”
    她和老刘的婚姻在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也许就在他们失去这份气力和激情时；也许是她走火入魔、把怀上孩子当作人生的唯一追求时；也许是她把老刘作为模范丈夫供在高台上不肯让他下来时候....，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肯定比她意识到时早得多。
    现在想想，她未必就真的一点都意识不到，只是潜意识里在躲而已。
    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慧眼识珠，嫁了个优秀的丈夫，拥有众人羡慕的爱情和婚姻，不能有一点闪失。可很多时候，越想抓紧一样东西，就越抓不住。
    尤其是爱情，只有当它是自由自在时，才会叶繁花茂，认为爱情是某种义务和责任，只会置它于死地。
    死就死吧，人生那么宽阔广袤，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比如阳光，自由，希望，以及一点花的芬芳。
    一阵凉凉的秋风袭来，轻柔地抚摸着温秀雅表情柔和的脸庞，摆弄着她两鬓的头发，她突然就想通了，释然地笑了。
    又过了一周，林静送王北羽去机场，来早了，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喝咖啡，话别。
    林静说：“真没想到，你还是要去洛杉矶。”
    “当然要去！”王北羽微笑，“我才二十八岁，一辈子还长着呢！”
    “也对，到现在我才懂你说的那句话：这世上永不会背叛我们的只有工作，那是咱的底气。”
    “不，还有爱！”王北羽看着她，“亲爱的，虽然咱都吃足了爱情的苦头，还是要相信爱。工作的确是咱的底气，爱，却是咱人生的意义。”
    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怜惜的语气。
    林静鼻根一酸，低头看手里的咖啡，老刘虽然死了，她却比自己幸运，她得到了爱，也重新树立了信念。
    片刻后，她压下澎湃的情绪，生硬地换了话题，说：“我更没想到，你还是把小石头给温秀雅了。”
    “没有人比她适合，也不会有人比她更能把他照顾好、栽培好。”
    王北羽再说起温秀雅，已经能心平气和了。
    “为什么？”
    林静不懂。
    “因为没有人比她更需要小石头，也因为，她真的爱刘晋辉。”
    王北羽放下杯子，卷起袖管，比划着胳膊说，“她这里，有三道血肉翻飞的疤痕，紫红色的，都是割腕自杀未遂的痕迹。
    当初老刘不惜净身出户也要离婚，她被剜了心一样，恨意滔天，还没来得及发泄，他就死了。
    双重打击之下，她整个人都空了，一直都是重度抑郁，不知道看了多少名医，直到遇到小石头。小石头是她余生的光和希望，也是她的解药。”
    “可她那样折磨你......”
    “那是我应得的，是我应该为我的年少轻狂、目中无人付出的代价。”
    王北羽顿一顿，说：“说到底，刘晋辉亏欠她，我也是。”
    这场摧天毁地的暴风雨不仅使她更坚韧，还让她以前更成熟更平和了。
    林静沉默，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是！”
    王北羽起身，伸开胳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得走了，你好好的！”
    “必须的！”
    林静紧紧地回抱她。
    在这条泥泞裹足、艰难前行的路上，她们至少还有彼此。
    王北羽进闸了，林静在原地待了好一会儿，直到隔窗看到一架银色的飞机展开双翼冲向了天空，越飞越高，越飞越小，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
    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而她们已飞过。
    走出机场大厅的林静一眼就看到了雷明军，正靠着他那辆霸气的越野车吸烟，看见她遥遥就开始招手。
    林静：“你怎么在这里？”
    “接你啊！”
    雷明军麻利地掐灭烟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她上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知道自然有办法。”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说废话。
    “谢谢，不用了！”
    林静按了下自己的车钥匙，一辆耀眼的红色保时捷应声而响。
    她对着惊诧的雷明军微微一笑，说，“我有车！”
    雷明军早就知道现在的林静已不是以前的她了，但还是瞠目结舌。
    林静把保时捷开得风驰电掣，轰轰烈烈的长卷发并着红色纱巾被猎猎的风吹着，也在空中飞舞了一路，肆意张狂，一路都是焦点。
    雷明军紧随其后，心中生起了新鲜的刺激，以前的林静总让他有强烈的保护欲，现在的她，却可以和他并驾齐驱、策马啸西风。
    林静知道雷明军的车一直跟着，却并不打算减速，但也没能甩掉他。
    快开到她的小区门口时，左边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声，她扭头一看，雷明军已经追上来了。
    看她看了过来，戴着墨镜的雷明军隔着车窗对她酷酷地点了下头，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这是他的分寸：默默守护，但绝不打扰。
    林静一路把车开到车库，王北羽现在不仅是她的房东，还是她的债主。这辆车已经卖给她了，价格非常优惠，但对她来说依旧不是一个小数目，得努力工作，分期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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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锁好车离开，经过一辆罩着银色车罩的宝马mini时，林静忍不住放慢脚步，看了它一眼，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它的钥匙，和那个牛皮纸袋，被她永远留在了程琛住过的那套房里。
    他还是不懂她。
    豪车房子只是顺口的玩笑话，并不是她最想要的，因为这些她自己也能赚。
    但王北羽说过，当男人舍得给你花钱时，对你肯定有几分真心。
    有吗？林静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他带给她的疼痛已不再剧烈和尖锐，更像一个蛀空的牙齿，麻木木的，平时并不觉得什么，只是风来的时候，才会隐隐有一点酸痛。
    他们那段荒谬的爱情，仿佛一场黄粱梦，一觉醒来，所有的恩爱情仇、楼台亭阁都跟着化作了空无。
    但他们至少共同拥有过一段空间和时间，
    至少在那段时空里，他们相爱过。
    林静心酸又惆怅地想。
    【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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