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霁》 第1章 [现代情感] 《盛夏之霁》作者:沁渔【完结+番外】 文案: 一场收并购案,风云变幻,她黯然离场,他是那恣肆的导致者; 一次赎罪之旅,几经波折,她独身上路,他是那疯狂的追随者; 一起家庭风波,再次选择,她回归职场,他是那失意的竞争者…… 【她的藐视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不想他成了那个被征服的人,那就做这该死的情种吧。】 第一章 我不相信感觉,我只相信博弈 三月初的花城广州,珠江新城,周一上班高峰期堵车,夏挽澜开车在这临江大道上,走走停停。 接近猎德村牌坊这一截,等了两个绿灯,她都没能过。杵在这近斑马线位置,她厌恶地扫了一眼前面那辆一路钻缝、赶尾而过的绿色出租车,又将视线转向左侧珠江边公园。 这个时候,别地还是寒冬,花城的春正热烈。江边绿化带上,木棉花和黄花风铃木已是满树繁花,看不见叶子,尽是炸裂的红或黄。 她眼露艳羡,艳羡那灿烂的光色。这座城市的春夏秋冬似乎与她无关。她的全部是工作,像个闭环,周而复始,密不透风。 绿灯又亮起,她回神踩上油门。手机有人打进,连了蓝牙,她按了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是她的上司,集团执行总裁李优雅。急躁、有压迫感的声音,充斥整个车空间。 “挽澜出差回来了?” “昨晚回了,李总。” “老板刚电话我,他想听听物业板块上市规划,重点想了解你这边收购进展情况。九点半吧,我办公室,你找上物业的宋志徳一起,我们先开个小会,下午例会后再向老板做个专题汇报。” 李优雅一个月前空降上任,和夏挽澜还在磨合期。夏挽澜主导完成了集团几项重大并购,是集团投资中心总经理,负责集团及下属板块的收并购业务,工作向李优雅汇报。 夏挽澜看了下时间,快九点,通完电话,随即联系起集团下属物业公司总经理宋志徳。 “早啊,夏总,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向你汇报个好消息。” 宋志徳大嗓门,广东音重。 “什么消息?” “‘纪幸多’公司的赵良伟,突然中风了,我得到的内部消息,他儿子回来接手了,可能会加速卖公司,大好事,夏总。” 她心里咯噔一下。 赵良伟是“纪幸多”公司的老板,“纪幸多”是她目前正谈着的一个优质并购标的,一周前她在上海出差,还和他电话约好这周回花城见面,谈谈核心收购条件。他这突发不幸,成了宋志徳这缺德鬼口中的好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不应该啊,他年纪不算大。”她已进公司大楼地下车库,恍惚了一下,开过了她的固定车位,把车往回倒上几米。 “有几天了吧,听说人都瘫了,我刚刚才知道,这不第一时间就和你汇报嘛。” “哪里出来的消息?” “我们物业不是有同事在他们项目上做尽调嘛,听他们员工说了一嘴。” “你刚说,他儿子,那个赵霁赫,回来了?” “对,听说回来了。你怎么知道他名字?你认识?” 夏挽澜没答他,停好车,揉了把眉心:“一会我联系下他助理吧,看能不能去医院看望下。” 她不认识赵霁赫,但对并购标的做尽调,包括标的企业负责人的家庭背调,她这种收购熟手是有渠道的。 接触“纪幸多”之初,她就打听到赵良伟只有一子,mit中途退学,一直在美国,前几年回了国,在云南玩起了茶山,捣腾古树普洱茶,不沾手“纪幸多”,这大概是赵良伟想卖掉一部分公司股权的原因吧。 “夏总,好机会,他那儿子,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赵什么赫?听说那就一吃喝玩乐的主,成日游山玩水,估计就想快点拿钱走人。你和他谈,我感觉比和老赵谈容易,咱们拿下的几率大。” “宋总,我不相信感觉,我只相信博弈。正好,李总裁找我们碰碰物业收购,九点半,她办公室,一会见面聊吧。” 夏挽澜挂了电话,对着车镜把锁骨发撩拨至耳后,光洁的脸有一丝丝水肿。她出差昨晚回家已是凌晨,还处理了些事务,顶多三、四个小时的睡眠,这淡淡的妆容掩盖不了眼里的疲惫。 她拉过一件白色西装披上,觉得口红颜色淡了些,又涂了一层,脱了脚上的平跟鞋,拿过车垫上的一双裸粉色浅口中粗跟鞋换上。 这车库里响起一阵快速、有韵律的 “哒哒”声,是她这一天“战斗”的前奏。 宋志徳在办公室接完她的电话,很不爽。 “扮晒嘢,乜都唔识,仲讲乜野唔信感觉,就信博弈哦,正废柴来嘅!”宋志徳把电话往茶几上一扔,讲粤语骂了她一通。他近五十岁,广州本地人,精瘦。 他的亲信,物业公司的财务总监陆鸣在一旁摆弄茶具泡茶。 “这夏挽澜,收成了几个项目,拿了块免死金牌似的,一天到晚六亲不认的样,也不怕栽!”陆鸣一副讨好样,给宋志徳倒上茶。 他和夏挽澜是十二年前同一批管培生进的公司,如今人家是集团总部高管,他还是下属企业一个财务,早看不惯她。 “这‘纪幸多’,要不是我和他们沟通得好,她插得进做尽调?门都没有!”宋志徳啜了口滚烫的茶。他曾推荐过好几个并购标的给夏挽澜,都被她在项目初步研判阶段给毙了。 第2章 “以前是邓总裁罩她,现在邓总裁退了,李优雅来了,那可是不好伺候的主,她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李优雅坐稳了位肯定会动刀嘛,她挨刀口近,被砍迟早的事。收并购那活,好干吗?那就是摆在刀口上的活!成就成,不成就死翘翘。她刀尖上跳舞,跳不了多长时间。上帝要她亡,先叫她疯狂!” “不过听说老板现在很器重她哦。” “论的是利用价值,论什么器重!” 宋志德把茶一口猛灌,“呦,快到时间了,我去楼上找她。” 他起身快速拿上了个笔记本夹腋下,捋了捋大背头,又捯饬了下领带。陆鸣快他一步,毕恭毕敬为他开好门。 夏挽澜回到办公室,把包往办公桌上一扔,立马打起电话给“纪幸多”的张权,他是赵良伟的助理。 “张总,我上周和赵总约了这周见面谈,我给他电话没联系上,您帮我约约他具体时间?” “赵总临时出差了,估计这两周都难回来,我帮你提醒他一下,确定了时间我再联系你?” “好。我们同事不正在你们项目上做尽调嘛,也快完成了,多谢张总支持,辛苦了。” “应该的,合作嘛!” 对方显然在回避她试探赵纪良伟的消息,估计出事是真,不想外传。会议时间也快到了,她赶紧准备起去李优雅那儿。 “李总。”她敲了门进来。 “来。” “我先接个投屏,一会把所有项目和您过一遍?”夏挽澜端着电脑。 “弄吧。”李优雅放下手上的咖啡,笑着上下扫了她一眼。 李优雅看上去四十几岁,脸盘圆润,大耳朵垂,细长丹凤眼透着精明,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小香风套装。 她眼前的夏挽澜则是另一类范儿,一张有辨识度的精致脸,一米七的瘦高个,白色廓形垫肩西装,焦糖色流光缎面长半裙,又飒又优雅。 李优雅扫她的这一眼,眼神复杂。 秘书小温连忙接过夏挽澜的电脑,弄起投屏。 这办公室内的小型会议区,原来摆放的是沙发和茶几茶具,李优雅上任第一天就叫行政中心的人来撤了,换上这张小会议桌,说哪里还有闲工夫泡茶聊天。 她这刚上马的开局动作,没发一纸一文,没动一兵一卒,就搅弄了整个集团风云。 那些有独立办公室的老总们,有的识风向,立马跟着新总裁撤了自己办公室的茶具,有的观望了几天才撤。也有没撤的,私下说李优雅这从上海过来的人,不尊重广东人的办公室文化,在广东,在办公室泡茶谈事那还不是很正常的事。 像宋志徳这种下属公司的,离总部隔了几层楼,知道这事,但想着李优雅手伸不了那么长,装作不知道。 夏挽澜当然知道李优雅此举意图,刚空降过来,就借此测试团队心态。跟着撤了茶具的,就是表态归化嘛。 她的办公室就从来没摆过茶具,客人来谈事,助理从茶水间泡茶送进来,李优雅在这件事上测试不了她。 她也不觉得李优雅此举有多高明,这大集团派系斗争常在,撤了的,没撤的,面具之下,谁又知道人心变换? 宋志徳进来后,夏挽澜打开ppt过了一遍她手上的并购标的情况,她手上有十几个并购标的在接触运作中,最后讲到“纪幸多”: “‘纪幸多’现在是我们重点跟进的项目。财务和法务的第三方尽调报告已出,我们投资口也做了尽调分析,各项数据符合我们的收购标准。他们的医院物业管理项目可以拓宽我们的物业管理业态,利润率也高,养老中心和团餐是去资本市场讲增值服务的好概念,可以助我们打差异化。现在宋总的团队正在做物业管理项目的现场尽调,这个星期得全部结束了,我们的收购方案差不多了,就等物业这个尽调报告补充上集团决策委员会了。”夏挽澜看向宋志徳。 “哦,正在做,正在做,我们做得很细,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走,还剩下几个医院的项目,这项目在不同的城市,太分散了,非常赶,这个月中吧,月中一定出项目报告。”宋志徳回应。他这块进度一直跟不上。 “月中肯定不行。我们可以等,市场等不了。”夏挽澜语气里容不得商量。 “按夏总的节奏,宋总你加快速度。”李优雅下了命令。 “行行,我们想办法弄出来,但也要看夏总协调对方项目上配合。”宋志徳点头服从,瞟了一眼夏挽澜。 “有试探过对方收购对价的预期吗?” 李优雅问夏挽澜。 “大家都跑马圈地,收购pe值有往上走的趋势,对方老板赵良伟自然是迎着浪把着收购节奏,想淘上这波浪尖卖个好价。我和他初步谈过一轮,他守着51%的股权出售底线,价格上,市场成交的pe值也是公开透明的,低于市场的话,怕是拿不下的。付款条件和投后管理等其他核心条款我会尽快和他再谈。我们有我们的策略,价格上也测算了个我们可接受的pe区间。”夏挽澜在ppt上指了个区间数。 李优雅看了点了下头:“好,尽快上会决策。” “我插一句,有消息说赵良伟中风了,现在他儿子接手,恐怕我们得尽快和他儿子接洽上。”宋志徳想显示自己项目跟得紧,让李优雅觉得夏挽澜跟进不力,明着踩她一脚。 夏挽澜没打算这么急抛出这个事,等了解清楚、有了新策略再说。她对着李优雅的一脸疑惑解释:“刚刚有这个传闻,这个情况还需要证实。” 第3章 “好,细节我就不过问了,你们赶紧吧。夏总,我们的在管面积、营收和归母净利润早就满足上市要求了,就缺这种优质标的去资本市场讲故事,上市递表时间不能动,倒推下来,时间不多了。现在第三方尽调这笔钱也花了,大家的精力也进去了,我希望不白折腾。争取这个月底有项目落地。”李优雅施压。 夏挽澜回到办公室寻思,这个赵霁赫该怎么接洽合适些。她想找她的老领导,邓琳,两个月前卸任了集团执行总裁职位。夏挽澜跟随她多年,“纪幸多”这个资源也是她的人脉推荐的,她大概率是有渠道帮助搭个线的。 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好后,夏挽澜翻看起她的微信动态。 动态里满屏都是她现在旅居的照片,已经连续发了十来天,显示在新疆伊犁。 花城现在繁花满城,屏幕里的伊犁还是冰天雪地。 [今天在“叶飞”学会了打掼蛋,老板老叶说我是新手中的高手,晚上奖励了我现宰羊腿。] 这是她最近的一条动态,配图是她和她先生等一群人在雪地篝火烤肉,昨晚发的。夏挽澜看了不禁笑了,她难得看到工作狂的邓琳有这样一面。 一个多月前邓琳做了甲状腺手术,夏挽澜去医院看她,她说:“挽澜呐,这职场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我这都斗出了甲状腺癌。管你什么高位,一离开那个位,卸了那个面具,什么都不是,你只能是你自己。” 邓琳这时也回了信息: 【我挺好。你最近怎么样?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念了,向您问声好。】 夏挽澜转念打消了和她提及工作的念头,心想她已如闲云野鹤,这摊子乌七八糟就不去烦扰她了吧。 第二章 学会了很多,就是没学会遗忘 “真行,不回来吃饭也不吱一声。” “小挽她忙嘛。” “忙到回我两个字的时间都没有哇?我都发信息问了。经常这样!” “算了算了,她指不定还没吃上饭。” 说着抱怨话的是夏挽澜的妈,艾春,她爸夏宏敏手上抱着外孙小宝搭话。小宝是夏挽澜的妹妹夏沁宁的儿子,四岁多。 姐妹俩把房子买在同一小区隔壁楼栋,艾春和夏宏敏帮夏沁宁带孩子,和他们一家三口同住。夏挽澜一个人住,回来吃饭的话就去他们那边。 今晚夏挽澜没回他们信息。两个人带着小宝来她这房子里看看,刚进门。 “小宝,下来,外公抱着累,来,沙发上玩会。”艾春伸手去抱小宝。 小宝精神不佳,头搭着外公的肩:“不,我就要外公抱。” “随他吧,宝宝都拉了一天肚子,没力气。” 小宝今天肠胃不适还低烧,没上幼儿园, 夏宏敏心疼外孙,就抱着他在这客厅里来回晃悠。 艾春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房间。 十点多夏挽澜才回来。 “呀,对不起对不起,公司事太多了,晚上临时有应酬,我忘记和你说了。”她进门见着艾春就道上歉。 艾春隔着几米都能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她被李优雅喊去一起应酬,喝了不少酒。 “又喝酒了?身体还要不要了?”艾春挑起眉,拉起一声尖锐的语调。 “工作嘛,没办法。”夏挽澜脱了外套,伸手去摸沙发上已睡着的小宝,“诶,宝宝怎么在这?” “你没洗手!别碰他!别碰!身上那么大的味,别熏着他!”艾春连喊。 夏挽澜伸出的手弹了回来。 “小挽啊,以后不回家吃饭的话,记得跟我们说一声,你妈煲了你爱喝的汤,做了不少菜,你这没吃到,她心里不舒服。我们抱小宝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酒还是少喝点。” 夏宏敏对女儿轻言细语。 “知道知道。小沁他们还没回来啊?” 夏沁宁、陈默夫妻俩创业开了个自动化工程公司,近期忙着外地一个地铁项目投标,这两天一起出差了。 “没,明天才回。呀,小宝怎么这么烫?”艾春摸了摸孩子额头。 “别动他,让他睡,量量体温先。”夏挽澜拿了个耳温枪来,“嘀”一声,显示41度。 “41度?别吓我!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烧过!他以前高烧惊厥过,得去医院看看。”艾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脸慌。 “赶快去医院!不是开玩笑,烧坏脑子就麻烦了,走,去看急诊!”夏宏敏抱起宝贝孙就要走。 “别慌。妈,你看小宝去医院要不要带什么东西,赶快回去拿,我和爸先去车库等你的东西。医院就我和爸去。爸,你一会开车,我喝了酒,开不了,我来抱小宝。” “你喝了酒的,明天还得上班,我去!”艾春口上埋怨,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 “你那膝盖才好没多久,肯定不行,别耽误时间了,快去拿东西!” 夏挽澜迅速披上刚脱下的外套,回家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抱上小宝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她和小宝在医院门口先下了车,抢时间先去急诊拿号,夏宏敏去找位置停车。 这小宝胖嘟嘟的,有些重量,夏挽澜抱着喘气疾走。走到医院内花坛位置,小宝突然喷射状呕吐不止。 “啊,小宝,小宝,怎么了?” 夏挽澜把他放下,搂住他,蹲下慌忙拍他背。她自己喝的酒正起后劲,头晕沉,也想吐。 第4章 “我不走,我难过,我要吐……” 小宝边吐边哇哇大哭。 “好好,你吐你吐,慢慢吐。” 没有做过妈妈的人,哪里有什么经验,她手忙脚乱,自己手上、衣服袖口上全是呕吐物。 她一手扶着小宝,一手去翻包拿纸巾,这花坛周边灯光暗,还翻上了好一会。 有个人在花坛边上晃荡,隔着几米的距离看了他们好一会,走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是个男人的声音。 夏挽澜翻出了纸巾,仰头看了一眼,看不太清人脸,只觉人很高。 “不用,谢谢。” “孩子怎么啦?你们去哪?” “高烧,看急诊。”她拿纸巾给小宝胡乱擦上一顿,也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该给他喂点水,漱漱口。” 夏挽澜没理会他,轻轻拍小宝的背,小宝缓过来了些,边哭边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要抱抱……” “我帮你抱过去急诊吧,你拿水给他漱漱口,他会舒服点。”男人又走近了一步。 “自己能抱!”夏挽澜一把抱起小宝躲过他伸过来的手,没理会,往急诊处疾走。 大晚上的,她哪里敢把孩子往这晃荡的陌生男人手上送,心想这没准是人贩子。 到了急诊处,护士给小宝量体温做登记,这时夏宏敏也赶了过来。 夏挽澜终于腾出手,甩了甩酸酸的手臂,去口袋里摸手机,没摸着,再翻包到处找,手机找不见! “你的手机吧?”又是刚才那声音,磁性低音炮,一下子穿透了她的慌乱。 男人一只手插裤兜,另一只手递上手机,年轻面孔,方脸,浓眉大单眼皮,身板高壮直挺,似笑非笑。 “对,我的,谢谢。”她接过手机,对他点头尴尬笑笑。 “你刚掉在花坛那的。” “刚蹲那儿的,刚才不好意思。” “你这里——”男人还站着,指着自己一侧颈脖。 “什么?”夏挽澜这会有些头昏脑胀,反应变慢。 “头发,你头发,这儿,有东西。” 她撩过头发,侧过面一看,发尾处沾了小宝的呕吐物。这下子她自己也快吐了,转身捂嘴小跑去找卫生间,狼狈不堪。 男人看了眼抱着小宝等叫号的夏宏敏,又望了望已跑到走廊尽头的夏挽澜,扯嘴笑笑,转背朝他以为的一家三口慵懒地挥了挥手,消失在急诊室外。 夏挽澜怎么也不会想到,白天她左思右想该怎么接洽的人,晚上竟会遇见,还被她怀疑是人贩子。 这个男人是赵霁赫,正在医院陪护赵良伟。 赵霁赫呆不住病房,这会赵良伟睡着了,他出来透透气,刚在花坛那溜达了一会,离开这急诊处后,又沿医院外的街边跑起步。 其实夏挽澜抱小宝离开花坛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了她掉的手机。见她那一副生人勿近、高度警觉的样,他知道自己的好心被当作了坏心肠。 看着她那避贼似的背影,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酒气,他脸上浮出一丝讪笑,这女人有意思,把人当坏人是吧,那就干脆使个“坏”! 他捡起手机跟在她后面,站在急诊室玻璃门外一直看她,等待她发现掉了手机后的惊吓,然后再给与她失而复得的惊喜。 赵霁赫并不是会随便发挥热心肠的人,他之所以提出帮忙,是因为夏挽澜抱小宝深夜跑医院的这一幕触动了他过往的回忆。 小时候他顽劣又多病,他妈妈李茉就常常深夜一个人抱他去医院。赵良伟搞生意全国各地到处跑,不着家。 李茉那会就常和他说,长大了千万别做赵良伟那样的人。 小宝看完医生回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夏挽澜感到要了命的疲惫,进屋摊在沙发上,困得两眼涩痛,闻到身上味好大,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冲凉,想起手机没电关了机,又折回客厅充上电,看了下手机。 一条信息像根针猛地扎入她脑心,瞬间挑起酸涩的神经,她困意全散。 陶惠茹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的信息: [小挽啊,阿姨办离婚了,现在一个人了。] 陶惠茹是她十二年前身故男友的妈妈。 她把淋浴花洒水量开到最大,闭上眼,任水流从头猛冲,那些过往的画面却怎么也冲洗不掉,循环了十二年的痛苦随着陶惠茹的信息再次袭来。 十二年前,她读研即将毕业,恋爱了四年的男友林臻本科毕业后在另一城市工作,两人正计划结束异地,一起在广州打拼成家。 那个六月初的晚,异地相思的两个人打电话到深夜,林臻有些反常,挂电话前突然说要马上过来见她,想她。 夏挽澜以为他逗她,说:“好啊,那你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她其实是卖个关子,说的是想去睡觉,梦里出现。 没想林臻是认真的,说:“等我。” 没等她来得及再说话,他就挂了电话。 夏挽澜意识到他来真的,马上发了信息过去,说五一节才见的,别过来,等周末再说。林臻没复信息。她再打电话过去,他不接听。 她在甜蜜和不安中等待。 那晚,她的梦里,林臻在她身边,她喊他,他不应,去摸他,总够不着,也看不清他的脸。 第二天起床她心神不宁,舍友说她说了好多梦话,不停喊“林臻”。 第5章 她感觉很不对,也没心思去上课,一直在宿舍打电话,手机无电状态,她越打越害怕。那会宿舍闷热,她却浑身发冷打颤。 中午等来了一个残酷的电话,陶惠茹打来的。电话里她失魂般抽泣喃喃道:“我的儿子没了,没了……” 林臻凌晨三点在高速路上冲出了护栏。 两个城市间六个小时的车程,他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如他短暂的一生。 这种痛不欲生,当时的夏挽澜是无法承受的,她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陶惠茹和她说:“你要好好生活,我可怜,以后常来看看我。” 陶惠茹是很可怜。林臻的爸爸早年就病逝了,她带着林臻和另外一个离异的带着三个孩子的男人重组了家庭。林臻走了,她这日子该怎么过,彼时的夏挽澜无法想象。 夏挽澜认为自己有罪,如果不是那晚的电话,林臻就不会出事。陶惠茹的话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她发誓要把她当妈妈一样看待,将来替林臻给她养老送终。 陶惠茹当年还提出一个请求,问夏挽澜能不能每年的六月初陪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这是个很残忍的请求,那个时间是林臻的忌日,意味着夏挽澜要一直活在过去。但她愿意,一口答应。这一承诺,就是十二年。 这些年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工作,强悍,拼命,想通过连轴转的工作来淹没痛苦。 她学会了很多,就是学不会遗忘,也无法遗忘。 林臻的一句“等我”,她在梦里等了十二年。凡是有人问她婚恋状况,或者有男人接近她,她永远一句:“我有男朋友。” 六月份又快来了,明天该电话问陶惠茹今年想去哪里了。雷都打不动的六月计划,这第十二个年头的“赎罪之旅”,她将又一次沉入过往。 第三章 这个赵霁赫就是那最大的风险 陶惠茹住在厦门,林臻走后,再婚老公老陈待她一直不错,她也辛苦扶持老陈的两儿一女成家立业。本来图个老来有伴,但到老了,这个日子却过不下去了。 儿女们结婚生子后,陶惠茹和老陈就开始了分居生活,一个得帮大儿子带孩子,一个得帮女儿带孩子,两个人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被儿女拖累,需要为他们带孩子,无奈相隔两地。 离婚的起因是陶惠茹身体不好,带不动孩子了,提出休息一段时间。继子认为自己和媳妇都要上班,请保姆也不放心,说你帮我带孩子,我就管你老。言外之意,你不管我的孩子,就别怪我以后不管你老。 陶惠茹这继母当得委屈,是他们口上的“妈妈”,实则在他们家做了近二十年的保姆,老了身体不好,还得被绑架着带孩子。 她看透了,继子继女都是自私、薄凉之人,以后她要是动不了,靠他们床前伺候是想都别想的。 她提出来的离婚,老梁起先不同意。挣扎了一段时间,在她和儿女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儿女。 陶惠茹心寒,终究是孤身一人,离就离了吧,至少可以过几天自在日子。 今天五点不到,她就起床收拾东西,今天搬走。 搬家公司一大早就来了,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也就搬了半个小时,一俩货车搞定。东西全是当年林臻房间的东西,他睡过的床,用过的书桌书架,坐过的椅子……多少年的东西,她舍不得扔。房产给老陈,她分了五十万现金,加上这拉走的东西,是她的全部了。 二十年的养育恩,继子继女无一人来送。老陈从另一个城市的女儿家昨天赶回来办的离婚手续。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埋着头,听陶惠茹和搬家师傅交涉,闷声不语。 陶惠茹拿上行李箱就要踏出门了,他拉起头,终于说了话:“惠茹啊,你非要一个人,我也没办法。孩子们上班都忙,都得挣生活,不搭把手带孩子怎么办?我得帮啊。” 陶惠茹并不恨他,知道他被儿女牵制,没有自我,话还是会和他讲的。 “搭把手可以,但老人也是人,也要把老人当人看不是?孩子感冒可以跑医院好几趟,我发烧卧床几天起不了,也没人送我去趟医院。我在你们家做牛做马二十年,你说我图什么?”她背对着他,意难平。 “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我照顾你三个孩子长大,现在还得照顾他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老陈应不上,又埋下头。 “这啃老,可不能啃到连骨头都不剩!我身体不好!老陈呐!人要有良心!” “我也老了,身不由己,也是得看他们脸色过日子的人了。”老陈一声长叹。 “你自己生的,看他们脸色活该!到底不是我生的,不把我当人看!” 陶惠茹揩了把鼻涕,拖起行李箱一脚跨出了门,把防盗门“哐”的一声带上,关上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老陈猛地起身追到门口,又隔着防盗门滞步,流下一行老泪:“惠茹,你不容易,我对不起你,保重些身体——” 陶惠茹到了车库,坐上搬家货车的副驾驶位。车开到了小区地面,熟悉的一草一木渐渐远去,她泪如泉涌,一切模糊。 命这种东西,她早已信透。 搬到的这八十来平方的老房子,是林臻爸爸去世前两年买的,她和老陈结后就租了出去,五楼,没电梯,破旧,空置了一年多没人租。 第6章 二十年前她带着林臻从这里搬出去,现在她一个人搬回。物不是,人也非。 搬家师傅帮她摆好大件物品走后,她在屋子里木然地转了一圈,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无从下手,走回客厅,在落满灰的木沙发椅上呆坐。 许久,她动手收拾,先拉开包,把林臻和他爸爸的照片拿出,摆在这客厅的低柜上,擦起这柜上的灰。 夏挽澜的电话这会来了。 “惠姨,对不起,我昨晚手机没电了。”到了中午夏挽澜才有这么一段清净时间,想着和她好好聊聊。 “忙吧?身子还好不?” “挺好的。你,你昨天信息上说,办离婚了?” “离了,离了清净。刚搬家呢!” “搬哪里去?” “我不是有套老破小嘛,以前和小臻住的那套。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那你一个人……”对陶惠茹,夏挽澜永远不晓得该说什么样的安慰话。 “我没事,我又不怕死。早点死也好,和小臻他们早点在一起。” “惠姨你别这么说。” “也别担心,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我目前也没空去看看你。我刚转了一点心意,你点了,给自己添些东西。把新地址发给我,我上个月香港出差买的鱼肝油和维生素那些,给你寄过去。” “钱我有,退休工资一个月还有几千块,手头上也有钱,你给的,我不会要。东西也别再寄了,都寄了好几年了,花了不少钱,六月份旅游不又得花钱了嘛。” “那到时见面我再拿给你。六月份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身体不如以前了,走不动了,就想找个地方呆呆。” “这次找个我们没去过的?” “我倒是想去趟新疆,年轻时就想去看看。就是太远了,小挽呐,不耽误你工作吧?” 夏挽澜顿了下。今年赶做上市,是她的并购关键期,又遇上新上任的李优雅,不确定因素很多。但无论如何,她不会调整这件事的时间,况且陶惠茹现在这个状况。 “不耽误。那,咱们这个六月就去新疆伊犁。到时我们在那找个地儿,好好呆几天,不奔波。” 夏挽澜刚放下电话,助理小路敲门端了餐盘进来。 “夏总,没见你去食堂吃饭,我帮你从食堂取了餐,都送了好几次,你一直在打电话,赶紧吃了吧,估计都凉了。” 小路是跟着夏挽澜干了两年的小姑娘。 “好,谢谢!” “明天上午人力约了三个来面试的,说是简历和面试安排都提前发你邮箱了,时间安排在十点到十二点,你这边没有变化吧?” “有一个简历不行,只见两个,已回邮件和人力说过了,怎么还有三个?我看人也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每个人半个小时以内结束。” “好,那我和人力反馈下。” “对了,有个事帮我办一下。” “好,什么事?” “哦,没事,回头再说,你去休息。” 夏挽澜想着去新疆的事,让小路帮研究一下攻略和住宿,又想想是自己的私事,还是自己来算了。 她叉起餐盘里的水果,边吃边拿着手机在某平台上查伊犁的攻略,瞄到一家“依山”民宿,点开了民宿的号,里面的图片一下子吸引住她。她又打起民宿电话先探探情况,和对方加上了微信。 这餐盘里的东西凉透了,她也吃不下,计划着这六月出行前,一定要按计划搞定“纪幸多”和另外一个上海项目的并购签约。 上海那个标的落地可能性很大,只是这“纪幸多”突生变,令她心里没底。 她发了信息给她属下梁青来办公室。 梁青风风火火地进来。她三十出头,清秀的面孔配着大背头式的超短发,整个人的气质和穿着中性风。她是夏挽澜带出来的得力干将,任并购总监,负责华南区收并购项目组,“纪幸多”这个项目由她具体跟进。 夏挽澜收拾起餐盒,问:“消息探得怎么样?” “找到了知情人,赵良伟确实中风住了院。还挺严重。” “他那儿子,赵霁赫,接手了?” “说是这么说,说暂代,但他没在公司露过面。我也打了电话给赵良伟助理张权,他还在装,说赵良伟出差了。” “正常,出了事,得用点时间先缓一缓。你怎么看?” “我觉得吧,人中风哪有那么容易康复,赵霁赫暂代,他不打算长期运营的话,那不就是必卖咯,只是时间问题,张权不是说了个两周后的时间嘛,到时总得有个说法。” “那你们就老老实实等他这两周后的时间?” 夏挽澜这一问,梁青也意识到得有些行动,“我们和他们白纸黑字签订过项目推进计划表的,我以我的方式天天找张权,给他制造些压力。” “梁青,这里不仅仅是时间风险的问题,是人的问题,现在的“纪幸多”,人的风险难测。这个赵霁赫就是个最大的风险。” “我们和他老子打的底不错,尽调都做完了,他要是代他老子操作这个事,怎么样他得和我们谈吧?赵良伟老谋深算的,这种不靠谱的富二代,说不定很容易对付。” “你怎么和宋志徳一样,是什么让你们觉得他容易搞定?靠传言?靠臆想?赵良伟再怎么老谋神算,算盘打得再怎么响,那也和我们在一个算盘内打,他这儿子,要是轻轻飘飘一个想法,跳出他老子的算盘,逆着来,和别家谈呢?” 第7章 “是有这个可能。” 夏挽澜起身走到窗边,拨弄了下窗边护养的绿植,看起今天有些灰蒙的珠江面,“我们得尽快和赵霁赫对接上。” 这个难得的优质标的,她势在必得。 第四章 这个人没什么料,还自大狂妄 如夏挽澜担忧,这个时候的“纪幸多”,确实面临人的风险,人心都乱了。 赵良伟一中风,核心团队便传开了。 赵霁赫从外地赶回来,一看这情况,找了几个核心人员碰了头,硬说赵良伟的症状并不严重,治疗一两周有望缓解,对内他暂代做决策,但先不要外传,确保运营照常。 他想有个缓冲期,想想接下来怎么弄。 大中午,高级单人病房,两个护理员在细致照料赵良伟。 赵霁赫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看手机,眉头紧锁。 赵良伟半边手脚麻木,语言表达不清朗,但头脑意识清醒。他躺在那时不时瞟瞟眼前这“逆子”。 赵霁赫个性自由不羁。 以前赵良伟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读上了mit计算机科学专业, 赵霁赫却逆着来,临近毕业还主动退了学。父子俩关系本来就冰,因这事冰又开了裂。他在美国创的什么业,亏了钱还是赚了钱,老赵一无所知,因为没找他要钱。三年前他突然跑回国,赵良伟主动缓和关系,叫他承上这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他不干,而且三十好几的人了,催他结婚,他声称不婚主义,便就成了赵良伟现在开口闭口的“逆子”。 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赵良伟和他所奋斗的一切都命运,得靠这个“逆子”主宰。 病房外两三下轻轻的敲门声,是“纪幸多”的几个核心成员来了,三条业务线的总经理和董事长助理张权。 按赵良伟的意思,赵霁赫喊了他们过来开会。 “赵总,您恢复得不错,气色很好。” “您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就安心养病。” “现在医疗康复技术发达,做做康复训练,很快就康复了。” “对,您就安心养病,公司都好着呢,一切运转正常,放心。” “……” 几人一进门就围着赵良伟说起宽慰话,看原本生龙活虎的老大现在这个废了的样,这里边,有人内心唏嘘不已,也有个别人幸灾乐祸。 护理员扶赵良伟坐起半躺,他咿咿呀呀,说不清朗话,抬起动得了的那只手,指向坐在沙发上的赵霁赫。 赵霁赫清了下喉咙,起身走到窗边,手插裤袋,斜靠窗,一副吊儿郎当样,“跟说不了话的人说这么多话,不就变成了废话?各位坐下聊聊正事吧。” 几位哑口,笑笑,早就听说这赵霁赫无规无矩,果然狂妄。 “我先说明三点哈:一是你们也看到了,他不算严重,治疗一段时间,会回公司,各位要稳定人心;二是我暂代他决策,你们有什么需要决策的事,就在这说了,以后无特殊情况就每两周碰一次,还在这病房,他要参与,出院就另定。三是我刚在手机上看那些破流程,屁大点事就别来请示了,一个普通员工请半个月的事假也报过来?这种能不能批公司就没个制度?你们老总多担当些。张总你回去重新梳理一下流程,该报的报过来,其他的报到你那里做最终审批。” 张权是赵良伟栽培多年的心腹,年轻,上进,做事靠谱。赵霁赫虽狂妄,但人极聪明,这个时候,就要抬起这种靠谱的人,内部做相互牵制。 “好,公司是有规范的制度流程的,我回去马上完善,三天之内在oa上完成调整。”张权在本子上记下。 几人各自汇报了工作,抛出了些事项征询意见,有些赵良伟点头和摇头能决策,有些就不是这肢体动作能表态的事了。 张权提到公司拟出售部分股权的事。 “来公司做尽调的那家公司,把我们翻了个底朝天,最近尽调也快结束了,按原先约定的推进计划表,进入对价和核心条款谈判,那个夏总昨天还电话我,催着和赵总见面,我说赵总出差了。这拖着也不是个事,我的建议是和他们说明赵总身体欠佳,小赵总对接上,我怕拖下去,对方看我们这情况会压价,再说,资本市场也会生变的嘛。” “我刚说了,我暂时代理,对外就不出面了。人长期康复不到位的话,到时全卖呗,我又不干这一行。你们不都占着股权激励的嘛,也不希望卖不了好价的吧。”赵霁赫说完眼睛瞥向窗外。 赵良伟这个时候涨红脸,哼哼唧唧,能动的左手使劲拍打床铺,情绪上头了。他不满意赵霁赫这个说法。 “你别激动。我暂时出面去帮你谈好吧?按你原计划的进行行吧?”赵霁赫怕他二次中风,立马安抚下。 赵良伟闷哼一声,指着离他最近的张权手上的笔。张权立马知道他的意思,便把笔递给他,双手捧着本子摆在他面前。老赵用左手在本子上歪歪斜斜地写了蚯蚓一样的字:“只卖51%,最好不卖,霁接手运营。” 张权把本子正过来瞅了一眼,拿给赵霁赫看。其他三人瞄眼窥看。 赵霁赫看了一眼,瞅瞅他老子那副可怜样,走到床边,用手衬住床尾,俯身说:“别想太多,你这辈子就干成了这件事,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山,倒了多可惜。你好好配合做康复训练,快点好,快点回公司!继续干!”这话里有话,他一直怨恨赵良伟眼里只有事业,家庭搞得一团糟。 第8章 其他人面面相觑。大家知道,赵良伟回归公司可能性很小,也料定赵霁赫长期不会接手,也没那个能力接手。大家对他是半点信心都没有。 除了张权会站在赵良伟的角度考虑问题,其他人想都卖,全卖掉就最开心,事关他们自己的钱袋子。像赵霁赫说的,他们都占了一点股权激励,可以套现一笔不少的钱。 “赵总什么时候有空谈?我回复下他们。” 张权问赵霁赫。 “我要回趟西双版纳,明天走,我那山上的事还晾在那,得回去处理下。” “您什么时候回来?” “两周后,有事电话沟通!” “两周的话,那家集团的夏总又会追我问了。那我还是先拖着吧。” “他们急什么?要急就去茶山上找我!没什么其他事就散了吧!” 赵霁赫已极度不耐烦。 几人从医院出来,各走各路。其中负责医院物业管理的总经理杨波打起电话给宋志徳。他们是前同事,关系很不错,之前宋志徳获得赵良伟中风的消息就是他透漏的。 “喂,兄弟啊,上次和你说的事,你没和你们收购团队说吧?” “说了,兄弟你可没叫我不要说的。怎么了?” “我们老板的事,本来是要求不外传的,你可别说漏嘴了说是我说出去的。” “那我肯定是有脑子的,怎么会泄露我们老铁的关系。” “哎呀,你们快点谈上,项目上的尽调我给你开绿灯。” “行行,多谢了!这周不得结束了嘛。你那边有什么消息随时分享。” “反正目前赵霁赫掺和,放心,这人没什么料,还自大狂妄,这盘子他哪有本事接得住,还得是你们这大集团接上我安心。你们和他往全卖方向谈呗!” “给力啊,兄弟,到时合作成功,投后管理我可要拉着你一起干的,我向集团大力举荐,你继续发光发热,做项目投后总负责人。” “那我可就听上心了,宋总多关照!” 两个人各有私心,一个想探这边的收购节奏,故意扇扇风,巴不得卖了拿钱装口袋,日后还能占个好岗位。一个则想获得内部信息,在新总裁那里显能耐,显示自己能力比夏挽澜强,上市后拿点股权激励,也早点布局投后管理的自己人。 第五章 敢上茶山找我的人,是什么人 “澜总,忙呢?” 有人推开夏挽澜办公室门,探进了个头,是集团法务中心总经理关旻,男的,三十来岁,中等个,浓眉小眼。 “关总。”夏挽澜打了声招呼,她正准备去面试候选人。 “就三分钟。方便?” “来,坐。”她应付式笑笑。关旻的法务口对于收并购来说,就太重要了,她不得不和他沟通紧密。 “就是问你一下,上海那家公司的业绩对赌,你这次去谈了没?” “谈了,对方接受。付款节点也按我们商量的谈了,我还没和你说,是因为我在第一笔付款条件上加一个他们劳动关系的合规,咱们上市,合规性这方面可不能含糊,也省得关总你操心。对方要先做人力合规成本测算,等他们回复我再和你碰并购合同。” “还是挽澜总厉害,这个对赌,谈起来不容易。” “对赌的业绩标准我们也没有设太高嘛,给人套紧了脖子,后面咱们自己也动不了,投后管理不是容易的事。” “‘纪幸多’呢?我们团队可是已经在和第三方律所在谈,帮你做并购合同准备了。这个标的,从我们法务的角度看,是风险最小的一个,应该是并购市场的香饽饽。” “这个再等等吧。” “行,需要我一起谈的话,你就吱一声。挽澜总,对你这边,我们法务可是全力配合啊。” “知道,太给力了,谢谢关总支持。” “谢个啥,一起奋战了这么长时间,什么时候我请你吃个饭呗?” “那怎么行,该我请,等签约落地,我们投资团队请你们法务团队。” 关旻常有意无意表露他对她特殊的好。夏挽澜对他并无好感,常规避他个人邀约,只想谈公事。 招聘经理已经在门口等了一阵,关旻一走,就进来递上简历。 “夏总,候选人的简历都给您打印出来了,这个是我们人力的面试意见,他们人都到了。” 见摆在第一位的简历是她淘汰掉的,夏挽澜不悦:“这是收并购总监的岗位,这个人不适合,我不是邮件回复了你吗?而且小路也和你们说了吧,怎么硬往这里塞呢?” 招聘经理面露难色:“不好意思,夏总,我以为梁总和您沟通过,他可能搞忘记了。这人都来了,态度非常好,都等了很久了,要不您见见先?” 夏挽澜意识到这份简历来处特殊。 “这简历哪里来的?” “这个,这是内部推荐的。” “谁推荐的?” “具体谁我也不知道,梁总拿给我的。” “你刚说这个人态度好是吧?那好,那你让他再等等,我先见另外两个。” 夏挽澜倒不是容易妥协的人。这梁总是集团hr老大,来了大概半年,在人员配置上还算支持她的工作,和他较真倒犯不着,就给他个面子,和那王姓候选人随便聊聊。 那人专业能力实在不行,夏挽澜随便聊了几分钟便结束了。人走后,她回办公室正准备在面试表上写意见,人力的梁华就来了。 第9章 “夏总——” “梁总,正想去找你。” 梁华五十来岁,面上极具亲和力,实际鬼精,眯笑,说话不紧不慢:“怎么样,给到你的这批人质量还行吧?” “挺好,能过得了梁总火眼金睛的,那还能差,谢谢!诶,这个,这有个四大出来的,有cpa,也在甲方干过并购,综合素质挺好,专业能力也不错,这个最适合。”她抢先表态她的倾向,抽出一份简历递上,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 “那就他了!挺好挺好,你写上录用意见,我们往李总裁那里送,她签字录用,赶紧帮你把人到位。” 夏挽澜不屑别人玩弄权术,从不做损公司和损人的事,但这集团“妖魔鬼怪“群舞中,她也早已戴上适合自己的面具。面具下,别人难识她,她却很能识人心。她感觉接下来梁华要提那个王姓候选人,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个叫王列的候选人,也很不错吧?”梁华不出她意料,还是饶不开这个王列。 “他呀,挺好,综合素质挺强,尤其是沟通能力。但从业务角度来说,他的经验和专业支撑不了并购的活。他做了好几年地产营销老总,职位也不低,跨界到咱们这从0开始,他也没那个心态。”夏挽澜还是照顾他面子,先扬后抑。 “夏总,你当年不也是从地产投资口转过集团来的嘛,你看你,不照样干得优秀。” “刚不是确定了人选?这个王列你是想——”夏挽澜笑着直盯他的眼,看他到底是什么个操作。 “你上周出差,我还没来及和你说,李总裁找过我,她对你评价非常好,想大力支持你的工作。你这长期出差劳累的,她体恤,交代我在人力上给足你支持,除了刚才你看中的收购总监,再给你增个副手,给你解解压,打打下手。这王列我看就挺合适。” 夏挽澜听完往沙发背靠了靠,笑笑。李优雅果然开始干涉她的团队,要安插自己人进来。这王列就是她找的人吧。职场上新领导玩这套路,她倒觉得正常不过,只是梁华这老狐狸说的这话,就过于把她当傻子了。 “梁总,既然是李总的想法,她想安排什么样的人就安排,我完全尊重,绝对服从。如果是副总经理级,得到老板那里批了吧?他会不会责怪我们投资中心的人力成本太高了?”她故意提出这个问题。前不久她想给几个属下涨工资,梁华掐着她这边的人力成本,死活不同意。 “人力预算可以申请调整一下,我支持你们!” “那好,既然要调整了,把上次我和你提的那几个人的工资也调了?这拨人干活挺拼命的,尤其是那两个收购总监,突然空降个没干过收并购的,职位还在他们级别之上,我怕人心不稳。” “行吧,一起调!”梁华这下没拒绝,爽快答应。 夏挽澜起身拿过王列的录用申请表,没写任何面试评语,直接在意见栏写上两字:同意,笑着递给梁华:“谢谢梁总支持。” 她拎得清。即使她不同意,按李优雅的风格,人最终还是会进来。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有斗过去的空间,邓琳以前就常和她这么说。 不管怎样,为跟着她拼命干的兄弟姐妹们争取了涨工资,她心里多少舒服点。 下午她又和“纪幸多”的张权打了电话。她想把赵霁赫给“剥”出来,看看他到底什么想法。 “张总,我有几家标的在外地,下周我又得出差了,赵总不是也出差了嘛,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周我们可以去他的出差地找他,帮我问问他能不能见个面?也就个把两个小时的事。” “夏总,是这样,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们赵总最近有点小问题,身体不是很舒服,需要调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儿子小赵总管着公司运营,并购的事,也由他来接手操作,我帮你和小赵总约两周后再谈吧,他那会才有空。” “赵总不舒服?我去医院探望下他方便吗?” “不用,他小问题,静养个把月也就回公司了,谢谢夏总关心。” “那就不打扰他了,麻烦替我向他问候一声。你刚才说你们那小赵总可以谈?” “对,两周后。” “我们约定的计划要往后推了,我这边原计划这个月上内部决策委员会,内部难交代啊。” “没办法,他今天去了西双版纳的茶山。除非……” “怎样,张总有解决方案?” “如果你愿意去趟茶山的话,我可以和他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在那先谈一下。” “行,这周我可以过去。” “先别急着定,我要问问他,晚些复你。” 张权和夏挽澜接触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团队印象非常好,在目前争着和“纪幸多”谈并购的几家里,他个人倾向和夏挽澜合作。 他和赵霁赫电话沟通这个事时,赵霁赫正在西双版纳的某大山深处的山路上颠簸,他擦着鞋上的尘土,回应张权:“敢上茶山找我的人,是什么人啊,行,不怕山路颠簸,那就来吧,我接待!” 第六章 跟着姐姐们披荆斩棘,我愿意 夏挽澜出发西双版纳带了三个人,关旻、梁青和阮一言。 项目中间谈判阶段,虽然她自己的团队财务,法律等专业知识全能,但她一般会请集团法务中心的人一起,一方面方便法务回去准备合同,另一方面避嫌。收购涉及的交易资金大,一个部门全揽责不说,还容易被人使坏说暗箱操作。她是请关旻派他的手下来的,关旻表态全力配合,要亲自来。 第10章 关旻这种已婚男人对她暧昧,过于贴,令她很不适,碍于合作,又不能搞僵了关系,她圆融周旋,保持距离。 阮一言是从会计事务所跳槽来的一年轻小伙,原来做上市审计,转型过来给梁青打下手。 周五清早,四人在白云机场会合上,赶这趟七点准时直飞西双版纳嘎洒机场的航班。 夏挽澜和梁青的位连在一起。关旻和阮一言坐和她们隔上了好几排的前面。夏挽澜特意交代小路这么订的票。 “这谁选的位?夏总你们怎么坐后面那么远?小阮你给你领导让个坐嘛!”关旻够着脖子看夏挽澜往后面机舱走,用胳膊肘推了推阮一言。 阮一言总得给点反应,站了起来往后面看了看,挠了挠头,又坐下:“算了吧,关总,这过道上正挤着人,我看夏总她们都安顿下来了,就不折腾了吧。” 关旻给了他个脸黑,没再说话,双手交叉抱胸,仰面闭起眼睡觉。 梁青拿出护手霜,往夏挽澜的手上挤上,再给自己挤了点,揉着手,“我们去这深山老林,也够拼的。” “头一遭吧,估计路不大好走。” 夏挽澜看了眼张权发来的地址,西双版纳某山头的一个哈尼族古寨。 “这赵霁赫也是奇了,跑去那深山老寨做什么茶。” “总有些原因。现在很多大佬喜欢玩这个,搞古树茶山嘛,把各路人脉往那茶山一拉,游山玩水的,再把茶一喝,讲的是故事和情怀,实际谈成的是生意。” “咱们这次谈判目标,把对价和核心条款谈下来?” “先接触上,摸摸这个赵霁赫的性情,融合合作理念先,一下子谈好我也不抱太大希望。”夏挽澜拿出一个便携式u型护颈枕套上脖子,闭上眼睛,静思,她心里没底。 出了嘎洒机场,他们马不停蹄地上了阮一言提前预定的车,按张权发的定位上山。 这个哈尼族村寨在某座大山的半山腰,山路崎岖,车子一圈又一圈地绕行,爬升几百米。沿路能看到大片的香蕉林,不知名的野花树,还有壮观的梯田,景色非常好,但这车坐得就实在不舒服。 四人挤一辆车,坐在副驾位的关旻还晕车,司机师傅给他递上一个塑料袋,他摆摆手不要:“小阮,你这车订的不对,也该搞个商务车,你看你们都挤一排,把夏总挤那不合适吧?” “我这糊涂脑子,没办好,领导,下次我注意。”阮一言忙检讨上。 夏挽澜笑了笑,这阮一言情商还挺高。车是她交代他这么订的。要是订商务车,按坐车礼仪,关旻和她会坐一块,离太近,她总起鸡皮疙瘩。 “关总,您是看美女看晕的吧?”梁青打趣道。这山路边,时不时有漂亮的少数民族姑娘背着竹篓去采茶。 “外面的美女能有车里的两位美女好看?”车后视镜里,关旻睨笑。 “我也有些晕,主要是空腹,刚飞机餐没吃,睡觉去了。这山路十八弯的,太绕了。”阮一言坐一侧靠窗,为了不挤着两位上司,紧贴车门,收着长胳膊长腿的。 夏挽澜笑问:“周末老出差,小阮你那小女友有意见了吧?” “有意见我也不管!跟着姐姐们披荆斩棘,我愿意!” “你们小年轻,谈情说爱,羁绊在身。无情爱才一身轻!”梁青坐的中间,悠悠来上一句。她单身无男友,和夏挽澜一个风格,工作往死里拼。 这“无情爱才一身轻”夏挽澜听进了去,自己已无情爱,但可不是一身轻,这些天她总担心陶惠茹。 她把车窗开到最大,任风吹散头发,深吸了把这山野间的新鲜空气。远处梯田云海,寨子的黑色大屋顶零落山间,在路边的树杈间时隐时现。 车已行至一段土路,有些坑洼,颠簸得厉害。 “哎呀妈,我天,颠得我也晕车了。”梁青话音刚落,车子在这急拐弯处躲避一辆摩托车,猛地一晃,以三、四十来度的倾斜度陷入路边的基坑。 集体尖叫,大家都吓得不清,后排的三人几乎叠一起。梁青整个人倾倒在阮一言身上,她没啥,阮一言还红上了脸。 四人小心翼翼下了车,杵在这路边心有余悸。 司机说倒霉,车是开不出来了,电话叫了拖车,等拖车得一个小时。 阮一言看了下导航:“近了,就两公里。” “徒步吧!”夏挽澜看了看手表。她想时间安排紧凑点,争取明天能回去。 “行,反正大家都晕车,走走歇歇还舒服点!”关旻去拿行李箱,阮一言迅速跟过去接上:“关总,我来我来!” 四人拖着行李箱,滚轮碾过尘土,发出颠簸的“咔哒”声。关旻去帮夏挽澜拿行李,她说不需要,单肩背只包,拖着行李箱走最前面。梁青心疼她那新买的白色行李箱,不肯给阮一言拖,自己小心翼翼拉着,时不时拎起来。 已是大中午,日头正盛,气温上升了,夏挽澜戴上墨镜,脱下杏色针织外套往腰间一扎。 走了百把来米,张权打来电话。他早一天到的山上,提前和赵霁赫商量好他们的谈判底线。 知道他们情况后,张权问正悠闲泡茶的赵霁赫:“赵总,您这边有没有车可以安排下?他们的车掉坑了,现在徒步上来,这爬山路,还拖着行李箱,难走。” 山头上正值头春茶叶采摘季,几辆车都开出去采摘茶叶了。他瞅了眼外面那辆破旧小皮卡:“我去接吧。” 第11章 “您亲自去不合适,我去接!” “路况你不熟。你和他们就说,你安排了人去接,别说是我去!我看看这帮人素质。” 约摸十来分钟,夏挽澜他们看见车来了,隔个几十米挥手。 赵霁赫按了下车喇叭,经过他们时把头探出车窗外,“等等,我掉个头。” 他戴着墨镜,夏挽澜是认不出来人,几人都以为他是张权安排的马仔。 等车掉好头,他头探出车窗:“上车!” “小伙子,我们这还有女士,也不下车搭把手装下行李啊?帮帮忙!”关旻觉得他不礼貌,对他摆上谱。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可以!”夏挽澜把墨镜往头上一拉,箍住发,把行李箱拉近后车斗。 还没开始谈,关旻的这开局第一句,在赵霁赫这里就没了好印象。墨镜后的眼睛已露出鄙夷不屑。他按捺住性子,闷声下了车,一把跳上后车斗,从上面接过夏挽澜托起的行李箱。 “辛苦了!谢谢!”夏挽澜对他笑笑。 一个站车上俯身,一个车下仰看,赵霁赫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人,这不是几天前在医院遇见的那个抱孩子看病的妈妈嘛!太像了!他想摘掉自己的墨镜确认,又顿住,去接过梁青提起的行李箱。 他站车斗里把四个行李箱摆放了一下,阮一言也跳了上来:“哎呀,敞篷的好!我就坐这车斗了,感受下这山野气息!谢谢你,帅哥!”阮一言机灵,怕坐车里挤着领导。 赵霁赫跳下车斗,拍拍手上的尘,对正欣赏山色的另外三个说:“上车吧!”转身走去前面,把路中间的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快踢到边上。 夏挽澜扫了扫他高大直挺的身形,单手插兜拽拽的步,穿着休闲但质感讲究,言行傲慢,不像这山上的马仔。她马上反应过来,这该不会是赵霁赫吧! 几人上车,赵霁赫透过后视镜看了好几眼夏挽澜,确认是她,那天在医院自己的判断没错,那气质装扮,就是一混职场的,身上酒气熏天,手忙脚乱,照顾不好孩子。 夏挽澜看他墨镜下冷漠紧绷的脸,看了眼他握方向盘的手腕上的表,正想开口问他身份,坐副驾的关旻又开始嘴臭,一脸嫌弃样,扬起调子:“小伙子,你们这破路,开慢点,人都快颠出去啰。” “路是不好走,您为什么非要来走这条路呢?”赵霁赫声音低沉,丝毫没有减慢速度。 关大律师竟一时无言以对。 夏挽澜听两人这么一怨一怼,和梁青互看了一眼,就判定这人准是赵霁赫。 “您是赵总吧?”夏挽澜笑着直接问。 都问上了,也没什么好掩饰,赵霁赫对着后视镜的她,嘴角扯出一丝笑:“我是赵霁赫。难为你们了,这山路,不好走!” 关旻刚刚一副懒散样,这会身子猛然前倾:“您是赵总啊,怎么亲自来接,我还以为您是司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就是司机。这茶山,我常开车送人上山去摘茶,老司机。怎么,您不放心?” 关旻尴尬样:“赵总老司机,好车技!我们放心,放心!” 第七章 这做茶得看火候,合作也一样 车停至一栋两层楼的院子门口。 “夏总,你们辛苦了!” 张权一直在这候着,见人下了车,热情接应上。 夏挽澜打上招呼,介绍了关旻。梁青和阮一言前期都接触过他,都认识。 “张总昨天来的?”夏挽澜问。 “对!昨天就和你说我们安排人去机场接,你不让,非得客气上。” “今天还不是有劳赵总了。”夏挽澜看向赵霁赫。 他停好车后压根就没凑过来,吹着口哨逗起一只卧在院子门口香蕉树下的大黑狗,不理会这摊子人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这正式的商业接洽,他没个正经样。张权见大家面露尴尬,连忙打圆场,“我们赵总,在这山上自由如风,大家也别客气,随性些。赵总,我来正式做个介绍……” “不用了,刚车里夏总已经做过介绍,都认识。”赵霁赫走近了来,这才取了墨镜,看着夏挽澜。 “对,刚车里——”夏挽澜张嘴哑住,脸上商务礼仪式笑容瞬间凝固,转为讶异。几天前医院里那个男人的脸和眼前的脸重合,同一副似笑非笑的样。 她下意识把单肩包往肩上再送送,脸上重新挂上笑,透着点红,试探问:“我们……是不是几天前见过?” 关旻见状,故意清了声嗓子,手上旋转着行李箱,露出八卦样。 其他人都一脸疑惑。 他故作姿态:“是吗?我不大记得。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我想想……前几天?晚上?在医院?” 她看得出他装,“真是您啊!我就觉着有点像。”她给一旁听愣了的几个人解释上,“前几天晚上,我在医院丢了手机,多亏赵总帮我捡上。” 张权他们几个连称有缘分。 “张总,午餐给客人安排好,几位路上累了,好好休息,我就不作陪了。”他转身又去逗狗,令人无语。 夏挽澜看他那副拽样,使劲回想医院那晚,也没说什么得罪他的话,看他这态度,融合理念怕是难,心里更加没底。 这两层楼的后面,还有几栋独栋小木屋,张权安排他们一人住一栋。四人回房间放下行李,休息了片刻,又按张权的指引回这楼房里吃午餐。 第12章 这座楼房是新盖的,木结构,屋顶和远处那些蘑菇屋不同。院子里花草各异。一楼的一侧是一间开放式茶室,茶架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普洱茶饼和各式茶罐子,木墙上挂着多彩的哈尼族刺绣和编织品。另一侧是用餐区,摆了两张厚厚的圆木桌。 “三哥,辛苦了。”张权对一个出来招待的哈尼族中年男人说,又向夏挽澜他们做起介绍:“这是三哥,我们赵总的朋友,这寨院是他家的。” 这位被称为三哥的黑实汉子身着哈尼族特色的黑色立领对襟短衣,宽口裤,很憨厚,对他们礼貌点点头,笑呵呵。 一个哈尼族姑娘端了菜出来,张权说是三哥的女儿,叫拉英。她一身黑底长衣短裙,袖口、领口和裙摆上,都是漂亮的彩色几何图形刺绣。 拉英约摸二十来岁,甜美羞涩,给大家分好汤,说着顺溜的普通话:“炭火瓦罐鸡,请慢用。” 已近下午两点,大家着实饿了。 “夏总,来点这里的苞谷酒?”张权指了指拉英手上的酒。 “苞谷酒,听说过。” “哈尼族特色,玉米酿的,我昨晚第一次喝,挺不错,来点?” “不了,我们下午不还要谈事的嘛,谢谢。” “行,那咱们晚上喝!” 午餐后,夏挽澜回房间洗了个面,换了身衣服,把这极简的男友风白衬衣扎进阔腿黑色裤,半扎了个丸子头,化了个淡妆,精神很多。 其他三人先出了房,在外面等她。 “夏总,这个赵霁赫痞里痞气的,和他谈靠不靠谱啊?”关旻凑过来。 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能在这深山老林呆得住的人,不会那么简单,谈谈先。” 大家按约定的时间再回这二层楼,进屋就看见赵霁赫在茶室泡茶,拉英也在,坐他侧边,两人有说有笑,打着趣。 张权坐另一侧。 “夏总,喝茶。”张权起身招呼。 “进门就闻到茶香了。我们尝尝赵总的好茶。”夏挽澜在他对面坐下。 “古树纯料,悬崖峭壁的千年野生古茶树,这棵树前年产了多少来着?”赵霁赫侧过身问拉英。 “两斤三两。”拉英飞快回上。 “对,两斤三两,比上一年少了半两,我弄了一饼去拍卖会了,一茶友拍下,50万成交,他有眼光,存上个十来年,估计能值100万。剩下的料做成了这茶珠,刚泡上一珠。尝尝!”赵霁赫边说边给大家分上茶杯,倒上茶。这会他倒有些礼仪。 “今天长见识了,赵总的茶有金融属性,我们今天一口不得喝掉好几百块?”夏挽澜笑着捧起茶。 “果然不一样。”关旻竖起大拇指。 “茶香很特别!” “有回甘。” “……” 梁青几个平时不怎么喝茶,都不懂茶,胡乱一通赞。 夏挽澜把茶先放鼻尖下闻闻,喝了一口,又接着喝第二口,还没说话。 赵霁赫盯她问:“夏总感觉怎么样?” 她哪里懂茶,喝进去她也没尝出个特别,在茶餐厅喝过的那些加了香精的茶肯定是比这个香。接下来的谈判要个好的沟通氛围,她怎么也得装一装。 她喝完,拿空杯子再嗅嗅,“像是花香,感觉现在吐出来的气里,有一种很自然的花香。” 来的路上,她做了些功课,查了查这茶山的古树茶。手机里的古茶树上寄生一种红色的花,特别漂亮。她想到了这花。 “兰花香,古树上的野生寄生兰,夏总尝出来了,和这茶有缘!”赵霁赫笑笑,给她再添上。 “合作有缘!梁总,给赵总做个我们南则惠集团的整体介绍,赵总边喝茶,边对我们有个了解,对我们的合作多些信心。”夏挽澜借这话切入正事,提醒梁青干活。 “好的。赵总,这里我投不了屏,我拿这电脑挨您边上先为您做个企业介绍?”梁青端起电脑问。拉英这边马上腾出她的位置来。 “你们集团都知道,不用介绍了吧。”他不想听企业宣传那套花里胡哨的虚东西。 “好勒,企业就不做介绍,那我重点说说我们物业这块的战略规划,包括上市规划,这块毕竟关系到投后管理的方向,也涉及到我们合作后怎么相互赋能。”梁青随机应变。 “行,重点讲讲怎么赋能。” 梁青把事先准备好的ppt打开,同他讲述起。 拉英这边给大家继续泡茶。 夏挽澜面上淡然喝茶,赵霁赫的情绪变化全在她眼里,他压根就没认真听。 梁青思路清晰,目的性强,会察言观色,很快便从物业的上市规划过渡到收购计划,自然地提到“纪幸多”的收购方案。 “赵总,这是按照之前你们51%的股权出售意愿做的交易核心方案,初稿。我们也打印了几份,给各位一起看看。” 阮一言给每人递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 梁青看了眼夏挽澜,示意她的任务就完成到这了。夏挽澜笑着朝她点了下头。 接下来是她和赵霁赫之间的博弈了。 “赵总,这个交易的pe值我们拟设了一个区间,按照市场类似标的成交的pe值,再结合纪幸多的实际情况估的,9到11倍之间,暂时是个不定数,也想听听您的想法。” 夏挽澜评估了集团内部能接受的上限是13,先抛出一个低于这个数的区间,有个谈价空间。她给自己设定拿下来的目标值是11,不能超过12。 第13章 “夏总,不大对吧,最近市场成交的那几单,平均pe值都去到11点多,和我们类似的标的,有13的成交数据,而且我们的各项指标比他们优质。”张权提出了质疑,他也做了市场功课。11是赵纪伟写给他的一个底线,目标是13,昨天他一来也和赵霁赫交流过,请赵霁赫按13表态。 张权这么一说,夏挽澜自然就明白了他们的底线和目标值。 “张总,收购市场本身有波动性,资本市场也一样,我们统计的是去年加上今年这两个月的平均数据,而且,按13成交的那个标的,他们设置的支付条款在业内是最严苛的,相匹配的业绩对赌,有大概率实现不了风险,不具备可参考性。” pe值多一个点和少一个点,对成交金额的影响可就大了。最终的并购交易额是年净利润乘以这个pe值,再乘以出售的股权比例。“纪幸多”的净利润可不低。 “你们这个业绩对赌设的数也很高啊!”张权看着手上的纸。 “市场中等水平,设太低,团队也没有冲业绩的驱动力。小阮,你把收集的一些市场数据拿出来给赵总和张总看看。” 小阮又飞快地给每人发起资料。 赵霁赫架起腿,这会面无表情地喝他的茶,不看资料,也不做声,好像这事和他无关。 “赵总,这收购对价,您表个态吧。”张权提醒他。 他把手上的茶喝了,轻飘飘一句:“全收呢?你们考不考虑全收?” 张权下意识扶了下眼镜,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表情。这哪叫谈判,主动问人全收,这不非常被动了嘛,而且全卖的话,赵良伟肯定接受不了。 夏挽澜笑笑,她不是没做这个准备,全收方案她其实备好了,但全收风险性太大,她不想马上把方案抛出来,这种重大变化,她想留些余地考虑,而且赵霁赫主动提出来,她还不得抓住机会收紧价。 “赵总,我和老赵总接触那么久,知道他做起这个企业不简单,我们的合作初心就不是一锤子买卖,大家都想基于信任共同赋能,一起发展。51%收购的话,我们团队评估出11的pe值,是对双方老板得利益都公平考虑到的,我们还得上集团决策委员会争取。如果100%收购,意味着我们收后的风险更大,我回去要征询决策委员会意见,当然,对价也相应会调低……” “11倍吧,全收购11倍。往下调就不谈了。”没等夏挽澜说完,他一声干脆,表明态度。 这个pe值是夏挽澜他们能接受的。张权就觉得是底线了,没有达到目标值。 “全收购的话,这收购核心条款就得做大调整了,支付时间,支付条件我们重调一版。”关旻插上话。 “不急,下个月我们再谈都行。” 他说不急是想给赵良伟多些时间,等他病情缓解,看是否有回归公司的希望。如果最终人回不了公司,那就只能全卖,反正他不会接手。 下个月对于夏挽澜来说就太晚了,物业要赶着上市前能实现财务并表,否则收购这个项目对上市的意义就完全不同。 “赵总,这样,晚上我们就在这赶做全收方案,明天上午继续谈,好吗?”这个pe值是可以的,夏挽澜想了想,趁热打铁,以免生变。 “明天我有事。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方案就等我回广州再谈。这做茶得看火候,合作也一样。”赵霁赫说完朝楼上喊:“三哥——” 三哥跑了下来。 “生火吧,三哥,一会炭烤五花肉招待客人。”赵霁赫和这三哥说话是格外亲近。 第八章 苞谷酒是烈,醉了是人比酒烈 三哥和拉英在院子里生上炭火,摆上烧烤架,为晚餐做准备。夏挽澜几个出来这院子外走走。赵霁赫和张权继续在屋内喝茶。 “赵总,这全卖,您深思熟虑的吧?”张权问。 “别急着告诉老头。另外,公司里那些人,签约前就不和他们说了,省得乱了套,回去你找个做并购交易的律所介入。” “董事长他肯定不同意。当初他和他们谈,首要就是保留‘纪幸多’这块牌子和团队稳定。这全卖了,他这拼了一辈子的产业一下子化0,不是他想的。董事长栽培我这么多年,对我有知遇之恩,叫我不告诉他,我做不到。”张权这会也顾不上得罪他,直说。 赵霁赫摆弄着茶具:“对,他是很拼,拼得都瘫床上了,命都差点搭上,还顽固不化,你说我该不该替他卖了?” 张权不再吭声,坐这儿叉着手摁手指关节,茶也不喝,郁闷。 他难做,不告诉赵良伟,先不说感情,单说职责,他就过不去。告诉他,他正在康复关键期,受不得刺激,事关人命的责任,他也背不起。世事无常,人倒如山倒,这做企业,主心骨出了事,没个能传承得起的人,也确实困境难脱,卖了总比破产好,他只能这么想。 赵霁赫看了他一眼,“这茶叶,都泡了几十泡,多经泡。这不也淡了。茶好,总不能一直喝。我们换换口味,吃肉去!”他拿起茶壶,把已经淡了的茶叶往垃圾桶里一倒,起身两手往裤兜里一插,往院子走。 张权懂他这话意思,茶淡了,就是公司不运营了,吃肉,就是卖了公司拿钱。 夏挽澜几个这会在院子后面的竹林道上走走。高高低低的石板路两侧,都是密匝的绿竹,夹杂着一些认不出的树木。 “赵霁赫在这茶山一准烧了老赵不少钱。”梁青摘了片竹叶,闻了闻,“夏总,这人对接上了,对价也谈了,咱们这趟跑得值。” 第14章 “全收的风险是大了,但赵霁赫这个pe值给的倒也不过分,从尽调上来看,他们的服务合同大部分都是长期的,短期到期的很少,有可持续性,咱们的收购资金也充足,我们全接上问题不大,夏总。”关旻说。 夏挽澜想得比较多,她想的是投后的风险。全收购的话,对方的利益捆绑不了在一起,资本市场变化起来又很难说,她也不相信宋志徳的团队有能力全接管。她转头对梁青说:“开个专业评审会。梁青你回去安排下,关总的法务口,集团的财务和上市口,物业口,还有两家做背调的第三方团队,加上我们投资口,大家一起评估全收购,投票,通过再上报集团决策委员会。” 院里,三哥搬了桌子椅子出来,堆了篝火,烧烤架下的炭火正旺,赵霁赫和拉英在烤肉,架上的东西已“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差不多了,吃肉!”赵霁赫瞥见夏挽澜他们进了院子。 “怎么这么香!”夏挽澜凑了过来。 “三哥家自养的猪,这深山老林的小黑猪,正!”赵霁赫拿起一把烤串,一旁的拉英配合默契,立马递上碟子。 “请上桌子先吃吧,边吃边烤。”拉英招呼。 赵霁赫陪大家坐下,侧过身对拉英说:“英子,把蚕蛹烤上!” “好嘞!”拉英回应赵霁赫的眼神,是羞涩含情的。夏挽澜看了出来。 “支宝都!”三哥拿出酒。“支宝都”是哈尼族语,喝酒的意思。 “三哥请你们尝尝他酿的苞谷酒。”赵霁赫说。 夏挽澜笑笑,心想,这传言也不是没个缘由,他老子的产业他不上心,这吃喝玩乐,他倒是兴致很高。 三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个碗。关旻用手指比了比碗口直径,“这么大碗呐!” 三哥给每人倒上小半碗。 “谢谢三哥,这一碗满上的话得有个几两了吧?”夏挽澜问。 “三哥,给夏总满上,夏总是能喝的。”赵霁赫笑着接她话。他想起那晚医院里碰上她满身酒气,调侃下。 “不是,我是好奇这碗能装多少酒……”夏挽澜正说,手机响。她看了一眼,是陶惠茹,“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离桌匆匆往院外走。 天还未全黑,起了微风,离开院子里那堆篝火,夏挽澜觉得冷,打了个寒颤,接通电话。 “小挽,下班没?” “惠姨,我出差了,来了云南。” “怎么老出差,说话方便吗?我回头再打给你?” “方便的。”夏挽澜感觉那边情绪不大对。 “我没什么事,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孤单,想找人说说话,小挽,我觉得我快……快撑不下去了,这几天一个人,大门不迈,走不出来。” “你要多出去走动走动,别老呆家里。” “晚上老做梦,昨晚又梦见小臻了,总是看不清他的脸,他也不说一句话。我就是太想小臻了,我太想他了……”陶惠茹抽泣起来。 这情绪一下子传染了过来。这种梦,她也常做。 远处陌生的大山,暮色笼罩,那些蘑菇屋的灯火零星亮起,炊烟升腾,缭绕似雾,本是静谧美好,此时在她眼里是昏黄下的孤寂。 “我给你报个旅行团,你自己先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我哪里也不想去。那些白眼狼,我养了他们二十年,电话都没给我打一个,我现在只有你可以说说话了,我可以常给你打打电话吧?你不嫌我烦吧?” “你想打就打。” 她安抚了一会陶惠茹,挂完电话,站在这院外调整了下情绪。 院内谈笑声传来,那是另一个世界。她吁了口气,重新戴上“面具”,走入院里。 “夏总,三哥可是给你满上了。” 她人还没坐下,赵霁赫温笑提醒。 “我们刚喝了一轮,夏总您随意。”张权说。 “夏总她从来不喝酒,以茶代酒吧!”梁青连忙给她递过来一杯茶。 “夏总的酒量在我们集团是出了名的。今天谈得也很愉快,夏总,喝一个!”关旻坐她旁边,手去碰她肩,起哄。梁青和阮一言互看了一眼,心想这人才喝几口就喝晕了,自己搞自己人。 夏挽澜躲开关旻的手,笑笑,站起身,捧起大碗,看着赵霁赫:“赵总,合作愉快!” 她把碗捧到嘴边,定定地看了一眼,一口一口地灌起。这抬起的大碗几乎盖住了她的半个脸,对面的赵霁赫看不到她痛苦的表情,梁青和阮一言从侧面可就看得一清二楚。 “夏总……慢点,少喝点。”梁青急了,她知道她有些酒量,但从来没见过她开局就这么猛。 她一饮而尽。她是把刚才电话里的情绪全部注进了这碗酒里。 赵霁赫愣了,半张着嘴点头笑笑。他从不劝女人喝酒,刚只是稍微开个玩笑,想着她喝上一口尝尝就行,没想这女人这么烈。 关旻鼓起掌:“我就说嘛,我们夏总喝酒能的。” “夏总好酒量,快吃点东西。”张权知道这一碗下去胃受不了,连忙给她递上烤肉串,又给拿了烤茄子和烤玉米。 三哥和拉英也没想到她一碗全干了,两人用哈尼族语嘀咕了两句,这酒是新酿的,有些烈。 “这里的烤蚕蛹可是绝了,夏总尝尝!”赵霁赫指了指那些个烤得发焦的小东西。 第15章 “这个能吃?” “特香,夏总一定要试试!”他站起,特热情地给她拿上了一串。 她接过,瞅瞅这一串四个的东西,一节一节的昆虫纹路油亮,可怕。都搁手上了,对面的人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她豁出去咬了一个,外面的壳倒是脆的,没想里面爆了浆,比喝那碗酒更痛苦。她硬吞了进去,觉得恶心。 梁青没敢吃,也没敢看,想着老大好惨。 “怎样?香不香?”赵霁赫坏笑,等她评价。 她拿起茶猛灌,想冲掉那带点腥味的浓稠感 ,“对不起,不习惯。” 张权捧了酒碗过来,“夏总,敬你一个!我喝不了多少酒,我们都意思下,诚意到,酒多少不重要。”他算谦谦君子,不敬酒又不礼貌,敬了又怕她喝多。 拉英给夏挽澜倒上了一点点。 “帮我再多一点点,谢谢!”她对拉英说。 拉英看了眼赵霁赫,他对她微微摇头。 “请倒上吧,三哥酿这么好的酒,难得喝上,我敬张总!”夏挽澜把碗端了起来。 拉英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又添了一丁点。夏挽澜笑了,这是她应酬过的局中,最淳朴善良的倒酒人。 这口酒喝了,她微醺。 天已全黑,篝火正旺,院子里亮起了地灯,沿墙还亮起了一长串彩色的灯,一闪一闪的。 赵霁赫看着她的脸,忽明忽暗下,是美丽自然的轮廓,那双漂亮的杏眼不时露出些迷蒙,又清醒地克制和掩藏,竟令他有感觉。 他认为这不过是酒精叠加男人荷尔蒙作祟,这就是个逢场作戏的职场人,还是个妈妈,他怎么会对这种女人心动。他收回眼神,埋头啃上烤玉米。 山上白天和夜间温差大,有些冷了。关旻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不声不响地披夏挽澜身上。她吓了一跳,“我不需要,谢谢。”把外套塞回他手上。众人眼下,他也不觉得尴尬。 赵霁赫看在眼里,觉着这男的对这有家室的人明着暧昧,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夏挽澜说去上洗手间,梁青跟了去:“我陪你。” “没事吧?”梁青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搀住她。她们在外常应酬,早已惺惺相惜。 “胃很不舒服,开始头痛,酒还真烈!” “你也是的,平时教我们喝酒不醉酒的那些方法哪里去了,这一大碗呐,端起来就干。” 她没吱声。刚电话里陶惠茹的哭泣声一直在她脑子里荡来荡去,无法消散。 关旻见她们回来,摇摇晃晃站起身,他刚又和张权喝了半碗酒,喝醉了,红着眼,直盯夏挽澜:“夏总,我们喝一个!” “自己人,不客气。我们就免了吧!” “咱们也合作愉快!”关旻端酒硬杵着。 “关总,夏总喝多了,我代她和您喝!”阮一言看不下去,端起酒插到两人中间。 “小阮你这就太不懂事了,你怎么能代表得了夏总。” “关总,我和小阮一起敬您,您辛苦了,谢谢您对我们团队的支持。”梁青也端了碗过来。 “梁青啊,你的小伙伴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我敬夏总酒,和你们没关系。一边去!”关旻摇头晃脑,横竖赖着。 色眯眯的眼,心思不正尽显无疑,赵霁赫看了露出鄙笑。 “关总,你们自己的团队,有的是机会喝,我们喝一个,一口干!”赵霁赫拿过拉英手上的酒,亲自给关旻再添了些,也给自己倒上,各有大半碗。 关旻晕乎乎,但还能看人行事,“好,先和赵总喝,再和夏总喝,赵总的茶好,酒也好,合作愉快!干了!” 这一碗酒下去,关旻趴桌上起不来。 “小阮你扶他去休息,照顾一下。”夏挽澜手扶额头,头痛,看不下去自己人在外人这里出洋相。 她还能清醒地感激赵霁赫刚才的解围,“谢谢赵总。这酒还真烈,我是有些醉了。” “苞谷酒是烈,醉了是人比酒烈。”他站起微晃,去往篝火堆里添了根柴,拉英紧张他,想去扶一把,他脱开说没事,转头又对她说:“孩子生病还出差,夏总真是敬业。” 这话,非酒话,似酒话。 梁青一旁听了憋不住笑,心想,这人酒喝大了,胡乱扯,夏挽澜什么时候还生上了孩子。 第九章 霁赫哥呀,他是我们家的贵人 第二天一早,夏挽澜在手机闹铃声中醒。 一下子起不来,她翻了个身,回想昨晚赵霁赫提及小宝,她当时回应:“没事,孩子已经好了。” 这会她人特清醒,想起这事想笑。 张权发来短信: [夏总,赵总一早有事,他就不送你们了。拉英准备了早餐,你们慢用。] 阮一言订好了今天下午的航班,几人上午该出发下山了。 她洗刷整理好,到这主楼餐厅,拉英一个人在。 “早上好,拉英。” “夏小姐早!” “三哥呢?” “他和霁赫哥去茶制厂了。” 拉英进厨房,麻利地捞起一碗颜色偏红的米线,搭了些配料端了过来,“这是我们哈尼族的红米线,您尝尝。” 她转身又端来紫色的糯米饭,搭配黄白相间的咸鸭蛋,下面垫了芭蕉叶。 夏挽澜往厨房里瞄了一眼,有个昨天没见过的大婶在里面忙乎。 “怎么还有紫色饭,好漂亮的紫色!” 第16章 “是白色的糯米,我们用密蒙花和紫蓝草给蒸染的。” 厨房里头的大婶又捧了一堆东西出来放夏挽澜面前,有藠头煎蛋,小米粥,彩色的馒头,她手擦擦绣花围裙,满面笑容,淳朴热情。 “谢谢,这位是?”夏挽澜问拉英。 “我小姑姑。她家在附近,有客人就来帮忙。”拉英帮拿了根勺子放粥碗里,“准备的早餐简单,请慢用。” “谢谢,好丰盛。” 昨天赵霁赫逗的那只大黑狗这时跑了进来,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她紧张避让,已和姑姑进了厨房的拉英听到动静,又跑了出来撵狗,两人聊起天来。 “我们住的那几间木屋,你们是用来做民宿的吧?”夏挽澜问。 “嗯,去年霁赫哥帮我们新盖的,常有来客人来住,霁赫哥的朋友们就常来。” “赵总他常年累月在这里?” “不,他每年三月份到五月份春茶季才在这。” “你们相处得很好。” “嗯,霁赫哥呀,他是我们家的贵人。”拉英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贵人?”夏挽澜一点一点地掰着彩色馒头,好奇心使然,往下问。 “嗯,他承包了我们这的一些茶树,还支助了我们这寨子里好多孩子上学。我弟弟妹妹也是他支助的,现在都在城里读高中。” “你还有弟弟妹妹?” “对,我还有个哥哥,在帮霁赫哥管制茶厂,这几天头春茶杀青,他在茶厂忙,没回来。” 没想到赵霁赫在里还做起了慈善,她听了愈发好奇,“你们和赵总怎么认识的?” “因为周伯伯。” “周伯伯是谁?” “阿爸说他是台湾来的,来我们这探秘,那会我还小,我也不太记得,反正他喜欢上我们这的茶,特别喜欢。我妈走得早,家里穷,周伯伯资助我们,阿爸每年都给他做茶叶。” “真好。现在他还来吗?” “他后来去美国了,前几年去世了,然后霁赫哥就来了,他和周伯伯是好朋友。” 夏挽澜有意无意地问上一大堆,拉英这姑娘特单纯,问啥回啥。 她看了眼拉英那双清澈干净的眼,再往下问,就过于探及隐私了。她就此打住,吃起红米线。 “夏总,这么早!”梁青来了。 “早!” 拉英又进厨房给梁青拿早餐。 梁青挨她坐下小声问:“昨晚赵霁赫喝多了没把我笑死,他胡言乱语,说你有孩子。” “我那是带我家小宝,我妹的孩子,去医院撞上他的。” “你也不更正下。” “婚育与否,影响收购成交?我们来谈生意,谈什么私事。” 拉英捧了东西过来,梁青收了声,心想这人天天骗人说自己有男朋友也就算了,还挂上了个“妈妈”的牌子,太绝了。 “关旻和阮一言怎么还没起床,一会可别误了机。” “阮一言起了,我刚看见了他,我让他去喊声关旻的。” “一会告诉阮一言,把房费给拉英,张权一会不是和我们一起回广州嘛,下山的商务车他已经叫好了,也叫小阮抢先付个车费,咱们按规矩行事,不花合作方的钱。” 下山路上,夏挽澜礼貌性地发了条微信给赵霁赫: [赵总,我们下山了,谢谢款待!] 赵霁赫在茶初制厂,站在一斜口大锅旁,和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起看三哥给茶叶手工杀青,不时说笑。 这男人不是哈尼族的,叫林海,负责赵霁赫注册的茶叶公司运营,长期帮他蹲守这儿。 厂屋很大,一群哈尼族人,有男有女,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头发也戴着套子罩住,每人一口斜口大锅,不停手工翻炒茶叶,满屋子都是新鲜茶叶加温后的清香。 “赵总,这一批还做些散装红茶吗?”林海问。 “少量做点,我送人,有朋友爱喝。” 他看了眼夏挽澜的信息,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往牛仔裤袋一插。晃荡了几步,想了想,又把手机掏了出来,回复了条:【不客气】 拉英这会得闲了,也来茶厂看看。她从身上背的花布包里掏出了一瓶她自制的柠檬蜜蜂饮料水,从一侧走过来先递给赵霁赫, “霁赫哥,喝饮料。” 林海见状扬起调,调侃,“呦,我怎么没份啊?” 拉英的脸腾地通红,又从包里拿出一支递给他:“林海哥也有的。”她转背对正忙着做茶的其他人说:“包里还有好几支,我搁门口,一会谁想喝谁去拿。” “英子真是体贴,谢啦!”林海接过饮料,手机响了,他转身去接电话。 赵霁赫笑着旋转开饮料瓶, “你怎么跑来了?这两天招待人辛苦吧?” “客人都下山了,我反正也没事,过来看看。” 这么多大锅同时运作,虽有降温设施,但整个厂间温度还是有些高,赵霁赫仰头大灌起饮料,拉英见他滚动的喉结和脸上沁了汗,羞涩地给他递了块刺绣手帕:“霁赫哥擦擦汗。” 他愣了下,头一遭见女孩子身上带手帕,他意识到些什么,转而眦嘴笑笑:“不用,哪用得上。”说完出了这厂门,拧开外面水槽上的水龙头,用手接水猛洗了把脸。 这次回山上,他感觉到她的不一样。少女怀春,心思明显。两人年龄相差近十好几岁,他对她没那方面念头。这手帕递过来,他意识到要保持距离了。 第17章 第十章 您放心,我绝对不给我姐添烦 夏挽澜这周六晚还在路上颠簸,艾春过来她这边房子搞卫生,想整理一间房出来。夏沁宁带着小宝也跟了来。 “妈,你先别收拾,你答应小姨让圆圆住进来,还没和我姐商量的吧!”夏沁宁在一边劝说。她和夏挽澜长相相似,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姐妹俩的那种,稍圆润些。 “你小姨都和我开口了,也知道你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我好意思拒绝?圆圆明天就该到了,我还等到什么时候收拾?”艾春手上不停歇,见小宝“哧溜一下”爬上床蹦跶,一巴掌打他屁股上,“快下来!” 圆圆是艾春的妹妹艾珍的小女儿,大学毕业快一年了,在老家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工作,也想来这边看看机会。艾珍开了口问能不能暂住家里,姐妹情分深厚,艾春一口答应了下来。 极度疲惫的人总算是晚上九点多到了家。 艾春笑着接过行李箱:“累吧?这长年累月的,什么时候有个停歇。” “累惨了。你怎么在这?”夏挽澜进来客厅看见夏沁宁,“躲小宝来我这寻清净?” “姨妈——”小宝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猴一样往她身上窜。 “我小暖宝也在这儿!”夏挽澜笑起,托住小家伙胳肢窝举了举,“好沉呐,生病好了,肉肉长回来了。” “一边玩去,姨妈外面回来的没洗手,脏!病刚好,又惹病菌!”艾春把小宝牵走。 “怎么都跑这儿了,有事?” “妈叫我过来帮忙。”夏沁宁不安地看了看艾春。 “帮什么忙?” 艾春拉上夏挽澜在沙发上坐下:“和你商量个事。那个,圆圆,想来这边找工作,你小姨说想让她跟着你多学习,暂时住你这一段时间,没问题吧?” “有问题!妈你不能应下来。”夏挽澜反应挺大。 “怎么就不行,你这都三间房,又不是住不下。” “不是住不住得下的问题,我不习惯和不熟的人同住,圆圆我都没接触几次。” “自己的亲表妹有什么熟不熟的,有血缘关系!我和你说,这个忙你得帮!” “不是,我可以帮忙,给她帮找个房子,我出钱都行,怎么就非要一起住?” “你怎么这么人情淡漠的!” “我怎么人情淡漠了?我在外面够累了,回到家我只想彻底放松,不想说话。和不熟的人把生活搅和在一起,我不习惯。” “在外面能说会道的,这回家就不想说话了?” “在外面是工作,由不得你真性情,我得戴面具,不高兴也得装高兴,不想说话也得说话,回家我还得装吗?” “你不想说话,就和她少说嘛!” “我总不能把她当空气人吧,小姨那个人你也知道,特敏感,特用心,回头又说我这样那样,还不是照样得罪她?” 夏沁宁看这都激动上了,忙说:“妈,我和姐一起给她租个小房子得了。我理解姐,她这除了工作都不怎么交朋结友的人,一个人清净惯了,硬塞个人和她共处一室,她难受。” “租?不要钱?有现成的房子住段时间怎么了?这还天天出差不着家的。我反正是答应了,不能变挂!我回老家看亲戚还不要张脸啊,你把我回老家的路给拆了!对个外人都比对我好。” “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你和我一起去旅游过一次吗?你陪过我吗?你对那个女人比对自己亲妈好!” 夏挽澜痛苦地撇过头,不解地直盯夏沁宁。林臻的事她只告诉过夏沁宁,每年陪陶惠茹出去一趟也只告诉她。夏沁宁涨红了脸:“姐……我……” 小宝在一边听了,跑过来站队姨妈,“外婆,你老强迫人,你强迫姨妈不对,你强迫我吃鸡蛋也不对!你天天强迫我,不对!” 艾春气不打一处来,屁股在沙发上一挪,换了个面向,掉起眼泪。 “三个月吧。妈,你和她提前说清楚,三个月后搬出去。我累了,想休息了!”夏挽澜妥协,扯到陶惠茹的事,她是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了。 出了夏挽澜家门,夏沁宁就埋怨起,“妈,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答应我不说这事的吗?” “我不是一时急嘛,你姐那个倔脾气,刚把我气得!” “你叫我怎么和她解释!” 夏挽澜不恋爱,工作之外不社交,也很少陪伴家人。艾春一直对她不理解,平常少不了怨气。去年六月初,艾春在医院做个小手术,撞上了夏挽澜陪陶惠茹去了三亚,本来说是出差了的,结果小宝说露了嘴,说姨姨去了三亚玩。小家伙听到了姐妹俩的通话。艾春说怎么生了这么个不孝女,去玩都不来医院看一眼。 以免日后积怨太深,夏沁宁忍不住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艾春,劝说她平日要体谅夏挽澜。艾春知晓后也同情这陶惠茹,但心里一直搁着这事不舒服,觉着哪怕是有一纸婚姻,也总不能把一辈子栓在这故人身上,何况只是谈了个恋爱。她接受不了。 这周日上午,夏挽澜收拾起书房里的一些旧物,包括林臻曾送的一些书和小物摆件,省得不熟悉的表妹翻到。 她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一个收纳箱,盖上箱盖,又忍不住再打开,抽出其中一本书来。这本书是她和林臻读大三那年暑假去西北旅行的火车上一起看过的,里面夹了张两个人在翡翠湖的合照。她定定地看着书封面许久,缓缓打开,刚看到相片的一角,她又快速把书合上。 第18章 那张脸在她脑子里就从来没有模糊过。她红着眼眶,把书放回收纳箱,压了压盖子,迅速走出书房,把收纳箱放到她卧室衣柜的最底下。 这个房子去年新装修,全屋极简冷淡风,她弄了全阳台封闭,无电视,无茶几,浅麦色侘寂风布艺沙发,地上是一张灰色系手工羊毛地毯,靠墙摆着一张大大的拉满墙的橡木书架和几个高低柜,柜上摆着大大的装饰画,偶尔会摆上一捧网购鲜花。封闭阳台的大玻璃窗边,是一张她极爱的白色羊羔绒单人沙发椅和脚凳,旁边是一盏复古工业风台灯,另一侧有一株近两米高的广红樱,棒棒糖形,光照充足,一年能开上了几轮,此时绿绿的枝桠缀着红白混合的花,在这屋子里有不一样的生机。 艾春一直看不惯这种装修摆设,说连个电视都没有,就没考虑过她和夏宏敏过来住,为此也有意见。 下午圆圆就到了,夏沁宁去高铁站接的,艾春把她领进门,她对着夏挽澜就是一声甜甜的“姐”。 圆圆二十三岁,相貌可人,和夏挽澜年龄相差十二岁,家各一方,总共也就见过几次面,互不了解,没有感情基础。 艾春带着圆圆屋里走了一圈,安顿好房间,轻言细语地说:“圆圆呐,这就是自己家。你姐工作压力大,她喜欢安静,平时言语少,你别太在意。” “我知道,大姨,您放心,我绝对不给我姐添烦,谢谢我亲爱的大姨!”圆圆一把搂过大姨的手臂,嘴巴抹蜜。 当晚夏挽澜出门健身,她在这客厅里拍起照,发朋友圈配上文:[刚到广州,广州的家],屏蔽了些人。她平日热衷玩直播和拍视频发号。见有人回应点赞,她脑子一热,打开自己的号,又弄起直播,主题是我的家居生活。 等夏挽澜回来,她已洗完澡呆在房间,听到外面声响出来亲密一句:“姐,我先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你简历回头发一份给我,我帮你留意留意机会。”夏挽澜笑笑,她虽不适应,但小表妹来这异乡找工作不易,她自然是能帮则帮。 回自己房间,夏挽澜又给陶惠茹打了个电话,劝她多出去活动活动,前天在西双版纳通话后,就一直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陶惠茹听她劝,第二天下楼买菜,顺便在这小区里的凳子上坐会,晒晒太阳。 “这是……惠茹?”一穿着旗袍的大妈盯着她问。 “呀,亚平!” 这个叫亚平的狠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呀,还真是你!好多年没见!” 两人认了出来,以前的老同事,还是邻居,那会常打交道,关系很好。 亚平挨她边坐了下来,两人聊上了一番。 “小臻的事,我都听说了,唉,多好的孩子,可惜了。你现在怎么搬回来了?” “离了,一个人了。” 这亚平听了鼻子一酸,拉住她的手: “别怕,一个人也要活得好好的,我老头也走了好几年了,儿子媳妇在北京,从来就没吭过声接我过去,一年见不上一次,我也是一个人。惠茹啊,想通些,生老病死,每人就一程,咱们这把年纪,只要身体还行,腿脚能动,咱不怕!” 陶惠茹笑笑,看了看她这身打扮:“你这是跳舞去?“ “是,你有空和我一起去不?” “我都没跳过。” “可以学啊!” “那以后跟你学学。” “那肯定好,我们有一支舞蹈队,我回头带你认识认识我那几个老姐妹。我和你说,我们过几天出去玩呢,要不要一起?” “去哪里?” “去汕头,旅行团收我们每人500,包车包吃包住,玩三天,一起去吧!” “这500块住一晚酒店都不够钱吧,还包吃包住三天,有没有问题啊?” 陶惠茹不是没听说过,一些不法旅行团专骗老人出去购物。 “哎呀,第一次出去,我们也是这么担心的,这都跟他们出去五次了,放一百个心!他们主要是组织我们出去参加一个舞蹈表演比赛,得奖了还给我们发奖金。那些年轻人对我们体贴得很,当地购物也有,都是好东西,想买就买,不想买也没人强迫,咱们也不傻嘛。省吃俭用一辈子,钱有那么容易骗得出去。” 亚平确实是好心,她很享受这种旅行团,她也可怜陶惠茹一个人,纯属热心推荐。 “我回头看看。”陶惠茹有些犹豫。 “惠茹啊,我们那群老姐妹们可都是看透了,这出去就是遇见个陌生人,和咱们说的话,也比自己生的说得多,说得贴心。咱们该多出去走走,自己给自己找点乐。” “行,回头你带上我。”陶惠茹倒不是想去旅行,这好不容易遇上个说话的,想着搭上她这个伴也好,应了下来。 第十一章 干自己的事,别消耗在是非上 这出趟差回来,梁华就安排王列来夏挽澜的投资中心入职报到了。 行政中心给他配了个独立办公室,和夏挽澜的办公室差不多大。办公室政治敏感度高的人议论说还大一点点。 招聘经理带着王列在办公室走了一圈,给大家做个介绍。梁青和另外的一个即将离职的收购总监王智都冷面打了个招呼,另一个收购总监李志超倒是非常热情。 收购总监的工位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王智和梁青的工位相邻。趁前面的李志超走开,王智滑动这办公椅,拉近和梁青的距离,压低声问:“有猎头推荐职位给你的吧?”猎头挖了他去一家公司做收购负责人,他正在办离职手续。 第19章 “在哪干不是干,我就跟夏总干。”梁青正埋头赶做夏挽澜交代的专业评审会资料,哪有工夫闲聊。 “这人往高处走,很正常嘛,有好机会你也别错过。我觉得夏总在这也干不了多长时间。” 梁青噼里啪啦打键盘的手停了下来, “王智,这话可不能乱说,好歹夏总带了你那么长时间,对你不薄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夏总应该会辞职,她会另有高就。” “为什么啊?” “你看,咱们部门有必要设这个副总岗吗?没必要吧?刚那个王列,都传是李优雅安排进来的人,没干过收并购的活,一来就做夏总副手,明面上给夏总添手添脚,实际就是来捆手捆脚的嘛!他就是李优雅安插进来的一只手,一只眼,咱们夏总自尊心强啊,以她那个性,能接受不被信任?我可是听猎头说过,有人挖她,她犯得着在这受这个气?”王智说得一套一套的。 “夏总有韧性,这个事干扰不了她!” “不一定,打个赌呗,我赌夏总三个月内会离职。” 梁青捡起掉地上的一支笔,在手上转来转去,“这李优雅,个老巫婆,屁股还没坐稳,干这蠢事!瞎整事!” “就是说嘛,所以啊,我是好意提醒你,提前做打算,有机会就撤撒。”王智一副人间清醒样,庆幸自己走对了时间。 小路这时过来喊梁青,夏挽澜找她问“纪幸多”专业评审会的事。 “夏总,已口头征询过时间了,明天下午大家都能参加。我们一会在oa上发个正式的会议通知。会议资料弄得差不多了。”梁青坐下就汇报上。 “好,你把全收购的风险因素及对应措施在会上挑出来重点讲。另外,弄个会签表,现场就请大家进行意见会签。” “行——”梁青起身准备走,又顿住。 “怎么?还有事?”夏挽澜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看她,知道她有想法。 梁青重新坐下,身子往前倾了倾,不吐不快。 “夏总,这突然新来个副总,职责上他负责什么的啊?” “这个我自有安排,影响不到你们珠三角这组的工作。晚一点我会跟你们开会说。” “大家都传他是李优雅带来的人,这种不专业的人安插进来,不是注浑水的嘛。” “干自己的事,别消耗在是非上。” “可是这对你也太不尊重了……” 夏挽澜打断她,“梁青,现在收购压力大,聚焦工作吧。” 为稳定团队心态,夏挽澜面上风轻云淡,但这人怎么摆,是令她棘手的事。她征询过李优雅关于王列工作职责的意见,心想你的人,我看看你怎么用呗。李优雅则笑面回应,你下面的人,你安排就是了。 李优雅精于阴柔权术,她现在不安排,不代表明天不安排,权力在,随时都可以安排,不如先面上给你夏挽澜一个安排权限。 夏挽澜怎么会看不明白。 她找来了王列来办公室谈。 这王列比夏挽澜大个几岁,一身暗格纹灰西装笔挺,春风满面,看上去极具职业素养,进门就一副躬身入局的样:“夏总好,很荣幸加入您的团队,向您学习,以后多多指教!” “欢迎。来,坐。”夏挽澜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上次见面,我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和你详聊,这工作安排上,你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我刚来,先学习,先熟悉,一切听夏总安排。”王列语气里尽显随性和服从。 夏挽澜笑笑,“我们都是项目工作制,分了三个并购组分别跟进三个区域的项目,有一个组的总监离职,新招的总监下周才来。目前这个组拓展的项目少,标的资源不够,但这个区域是我们拓展的重中之重,你地产人脉广,刚好发挥你的优势,拓展些新标的,你就负责这个区域吧。” 夏挽澜不会凉他一边,也不会把他摆在她和三个并购总监中间扑腾添乱,直接让他切入业务,背上一个区域的考核指标,这可不是可以混日子的,干不干得下去,很快就可以见分晓。 王列也是有备而来的。 “听夏总安排。不瞒您说,我没有项目,我都不好意思加入您的团队。” “你手头有项目?” “对,目前有好几个可以接触上。” “那很好,我们尽快做初步研判。” 夏挽澜有些意外。 王列是李优雅的老部下,他说的项目,其实是李优雅的资源。李优雅有私心,想自己人来对接,往后有操作空间。 第二天“纪幸多”的专业评审会,参会的一致通过了全收购方案。夏挽澜会上一再强调,在合同没有签订之前,双方的合作意向属于高度保密内容,仅限参会人员知晓。 宋志徳不以为然,开完会就迫不及待和“纪幸多”的杨波透漏了双方全收购意向。 杨波自是非常高兴,他无意在“纪幸多”内部宣扬,毕竟他也想闷声发个财,卖个好价,他也就可以分多些钱。但他告诉了被他安排在“纪幸多”上班的小舅子,叮嘱了千万不能说出去。 这个小舅子可就没什么脑子,和同事喝了几杯酒就把这事说了出来。人传人,两天内公司传透。 “纪幸多”可就大乱了。原来赵良伟在公司开大会公开表态过,坚决只出售部分的股权,且交易的必要条件是确保团队稳定。现在赵良伟病倒,这又传出公司股权全卖的消息,大家谁都怕丢饭碗,人心惶惶。 第20章 张权头疼了,在内部极力维稳,先否认全卖一说,及时联系了赵霁赫,劝他考虑早点回公司露个面稳定下局面,和赵良伟沟通好这件事。 赵霁赫这傍晚正和林海他们吃饭,也收到了夏挽澜的微信: 【赵总好!全收方案我们已经做好了,就等您回广州见面聊了。】 末尾还给了一个“手握手”的微信表情符号。 去了趟茶山回来,夏挽澜对赵霁赫的印象是不差的。 她感觉他内里是有阅历和深度的,并非外表看上去的那般轻狂。她好奇是什么令他在那深山老林和质朴的哈尼族人缔结感情,从很多细节里,她能辨识到他“善”的一面,对他们的合作不像去之前那么没底,也有了些信心。 他对她的信息,一个字都没回,倒是对她这个微信风景头像停留了好几秒。那是青海翡翠湖的蓝绿色湖面图片。 他点了进去,又点了朋友圈。 内容一片空白。除了头像下的签名,写着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初夏之祭”,下面无任何内容,连“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类的字眼都没有。 他下意识把手机往往桌上一扔,免不了自嘲,我赵霁赫竟对她起了窥探心思。 第十二章 他拥有的是寄宿人生,没有家 赵霁赫把茶山那边的事交代给了林海和三哥他们,比原计划提前了几天回花城。 他一进病房,赵良伟眼睛就亮了,嘴上“啊啊呀呀”,脸上难得露了笑。 这些天张权从他们公司的养老机构调出了两个最好的护理员,悉心照顾,帮助做肢体和语言康复训练,他脸色红润了许多,扶着床能走个两三步。耐着性子听的话,还能从他的“啊呀”声中听出个大概意思。 赵霁赫和他老子言语不多,见他这副样子,想说句关心话,又说不出口,说了个“恢复得不错”还是对着护工说的。 在病房里呆了一小会,他跑出来找住院部的医生询问治疗情况。 “再住个半个月可以出院吧,恢复得算不错,回去坚持做康复训练。训练得好的话,一年吧,后遗症会逐渐缓解,拄拐走路肯定没有问题,能否恢复正常走路就看他个人情况。说话就只能慢慢来了,很难说。他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得维护好,不能二次中风。”医生说。 赵霁赫一听心里也有数了,照这个恢复速度,说什么回归公司,想都别想了。 他转身回病房,没走几步,听见有人问:“你好,请问赵良伟住这一层吗?” 是两个六十几岁的男人,出了电梯急匆匆过来问前台护士。 赵霁赫停住步子回头一看,这问话的两人都穿着朴素,老实巴交的样,其中一个有条断臂,不像是和赵良伟有生意来往的人。 “你们是?”护士问。 “我们是赵良伟的朋友,来看看他,请问他住哪个病房?” 护士望向赵霁赫:“赵先生,你看……” 那两男人也随护士看向赵霁赫。 他走回了几步,问:“你们怎么称呼,找他有事?” “你是,是小赫?”断臂男人试探问。 另一个男人愣了下,认了出来,脸露笑:“是,是小赫!” “小赫,我们是……哎呀,你肯定不记得我,你刚出生那会我还抱过你,我是你爸爸以前的跟班,我叫林平。”断臂男人说。 “我给你爸爸开过十几年的车,以前是他司机,那一年你去美国读大学,我送的你,我也姓赵,你那会叫我赵叔叔。有印象不?” 这个司机赵叔叔,赵霁赫倒是想起了来,他老了很多。那个林平,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些印象。”赵霁赫微点头,挤了点笑。 “我们听说了你爸爸生病,着急,来看看他。” 赵霁赫朝病房那边望了眼:“你们先在这等一下,他这个病,不方便见人,我先向他转达一下。” 他回病房关上门,和赵良伟说了。 赵良伟立马点头咿呀,很高兴。 他把人带进病房,那两人还煽情上,尤其是林平,热泪盈眶,说:“赵总,好多年没见呐!你辛苦了!” 赵霁赫看不下去,出了病房,环着手臂靠这门口墙自个呆着,隐约听见里面一些宽慰之词: “身体第一”、 “好好康复”、“让儿子顶事,别操心”…… 他看了看手表,人差不多进去十来分钟了,便入了房内提醒:“不好意思,他这个,正在关键康复期,不宜费神太久,两位今天先这样吧。” “哦哦,对对,要好好休息,我们看一眼也放心了。” 两人也就立马道别,赵霁赫送他们出了房。 “小赫,能借几步和你说几句?”林平小心翼翼地问。 赵霁赫跟着他们往外走。 林平边走边小声说上:“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讲,但今天难得遇上,不说我心里堵。”他顿了下,继续说:“你爸爸辛苦拼了一辈子,不容易啊,了不起啊,他可不是只想他自己啊,他……” 赵霁赫停了步子,伸了下手,打住了他的话:“两位这人也见上了,我就不送了。”他转身就往回走。 “就占用你几分钟,看在我这条手臂没断前抱过你的份上,听我讲完,可好?”林平喊住他。 他无可奈何地发笑,点点头,转过身:“行,我倒是听听,听听他怎么个不容易,怎么个了不起!” 第21章 林平垂下面:“你爸爸他一步步怎么做起来的,过了多少坎,我最清楚。他当年不是不愿意回家,是因为……”他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唉,这个事不提了,那会你还小。你爸爸和我说过,他给不了你一个正常的家,但能拼命给你打一个业,将来给你好的生活。后来他干出名堂来了,还能瞧得上我们这些穷兄弟。我出事故没有了手臂,谁都不要我这残疾人,是你爸爸给了我饭碗的啊,我儿子现在都在公司里干呢。” “对,小赫,我跟随他那么多年,知道他的艰苦,有一年他陪客户喝的酒,胃都穿孔了,是我送的医院,这做企业,这么一大帮子人跟着他后面吃饭,他有担当的嘛。这突然中风了,累得。”这赵叔叔也一声叹。 “你们这是,到底想表达什么?”赵霁赫一听过往那些就烦躁。 “我们没有别的用心。多少知道些你们的情况。我儿子说你现在想把公司全卖了,唉,我觉得可惜。好好照看他……他当年有苦难言。” “你们这说的什么话,现在照看他的不是我吗?还有,当年我们这个家,最苦的,绝对不是他!不送了,两位慢走!” 赵霁赫说完为他们按了电梯,自己扭头就走。 他应了张权下午来公司里露个面。张权在公司楼下迎上他。 “赵总,您多回公司露露面,我这和大家做思想工作可就有抓手了。” “有什么用,虚把式。”赵霁赫手一脸不屑。 张权倒是习惯了他这副样,也不生气。 赵霁赫一进公司大门,这些个员工面上若无其事地干手头上的活,等人走过,远的,近的,双双眼睛从各个角落聚拢到他的身上。 张权直接指引他进了赵良伟的办公室。 这是他第二次进赵良伟的公司。第一次进,还是三年前他回国那会,赵良伟要求他来公司看看,聊聊他接手公司的事。结果父子俩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他出门时猛摔了这扇门,赵良伟怒骂一声“逆子”,外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权你先去忙你的,我在这坐坐。” “行,有事您喊我。” 赵霁赫扫了眼这间不算大的办公室,视线落在办公台后面书架上摆放的两张照片上。 他走近拿起其中一张,那会他才三、四岁吧,在珠海海边,赵良伟抱着他,父子俩头挨头,笑得幸福灿烂。 另一张也是父子俩的合照,他十九岁那年,赵良伟送他去美国,机场上他被赵良伟硬拉着拍的,他一脸淡漠,不情不愿,头偏向另一边,保持着距离,赵良伟却神采奕奕,一脸骄傲。 两张照片隔着的这十几年,是他痛恨的十几年。 李茉和赵良伟离婚前的那几年,赵良伟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李茉在他面前没完没了地抱怨,长期情绪崩溃,哭泣。 他便跟着她恨。 两人离异后,李茉二婚,再生子,那年他才刚上小学四年级,小小年纪,被安排去读寄宿学校。后来初中,高中,再到美国,一直在寄宿。 他认为他拥有的是寄宿人生,没有家,至今。 许久后,他把手上的照片扣放在这办公台,坐在办公椅上,仰面闭眼,随椅子打着转。 上午那个林平的话里,似乎悬着些过往是非。可又如何,他屏蔽过往,那些过去的是是非非,他是丝毫都不想进入。 张权敲门进来。 “赵总,需不需要我带您公司里走一圈?” “去项目吧,我去看看你们的项目,先看看养老中心。” “什么时候?” “现在。” “好!我马上安排。”张权自是高兴。 “纪幸多”在珠三角几个城市里有好几个高端养老机构,都品牌和规模化了,张权带他来的是他们公司在花城做得最好的一个。 负责养老机构这块业务的总经理陈劲陪着他俩走了一圈。 “赵总,咱们这个的床位是非常紧俏的,今年有不少人等房,养老市场未来可期啊。”陈劲介绍。 “你们现在做这个最大的优势是什么?”赵霁赫问。 “硬件和服务都有优势,特别在医疗资源引入上,我们有那么多的医院物管项目,有医疗资源接入。而且咱们有团餐业务板块,饮食资源共享,运营成本也就能控制得很好。做养老机构嘛,最核心的不就是医疗和伙食嘛!” “痛点呢?”赵霁赫又问。 “最大的痛点还是人吧,优秀护理人员短缺,人员成本也大。” “有应用ai技术吗?” “这个没有。有需要用ai吗?这个成本更大吧?” “ai还可以应用在养老中心?”张权很感兴趣。 赵霁赫笑笑没再吭声。 当年他差半年就毕业,从mit任性自主退学,跟着一周姓美籍华人创业,在美国做了十多年的ai开发,应用领域侧重医院和养护机构,拿了不少专利,也拿下了美国和欧洲很多医院和各类养护机构的单子,几年前狠赚了一大笔美金。这是赵良伟不知道的。 第十三章 那么大的公司,怎么会有问题 明天一早又出差,夏挽澜在房间收拾起行李。 今天她给张权打了电话,约上了赵霁赫几天后碰合同核心条款,这趟去上海,那边的标的基本上能敲定合约内容了,一切进度如她计划,圆圆跑到房间找她,她心情不错,能多聊几句。 第22章 “姐,你要出差啊?”圆圆问。 “对,三天后回。” 夏挽澜回头笑笑,拉开衣柜门,挑着衣。 “姐,你给我介绍的那公司,他们今天电话我了,叫我明天去面试,你帮我看看呗,我明天穿这一身去合不合适?”圆圆从房门口往里走了走,大方地转了个身。 夏挽澜搁下手上的衣服,转过身看了小表妹这一身,白色纱质无领衬衫有些透,里面的小背心太显眼,领口细细的抽绳系成的蝴蝶结看上去很杂碎,搭配的黑色醋溜面料半身裙有一斜圈荷花边。 “你面试的是行政岗吧?” “对,行政专员。” “你有更正式一些的衣服吗?” “是不是一定要穿那种全套西装?” “倒也不用一定西装。就是看上去要职业,大方些。这面试,穿着合适可就太重要了。” “那我再去换一身!再看看?”圆圆立马跑回了自己房间。 这又换了一身回来,姜黄色带领连衣裙,系着带金属扣的宽腰带,亚麻材质,显皱。 “再换一换。” 夏挽澜觉得还是不行。 “啊?这也不行?那我就没衣服了。但我觉得比那些老气的西装好看。” 圆圆显然对表姐的眼光不服气。 夏挽澜估计她也没做什么面试准备,看她这个子,和自己差不多的身形,便转身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浅蓝色真丝衬衫,再拿出一条简单但质感很好的黑色半身裙。 “来,试试这套。” “呀,姐,穿你的衣服不大好吧?怕穿坏了。” 圆圆瞟了瞟柜子的衣服和包包。 “没事,你看看合不合适先。” “行,我去试试,谢谢姐!”圆圆心里不服气,嘴上还是甜的。 这换了回来,人就不一样了,简单,干净,得体。 夏挽澜帮小表妹把这衬衫飘带系的蝴蝶结解开,换了系法,再上下看了一看,非常满意。 “刚好合身,挺好,这套衣服我其实没怎么穿过,你不嫌弃就送给你。” “真的啊?我也觉得好看耶,谢谢姐!” 第二天一早,圆圆起床后就没见着夏挽澜,餐桌上留了她写的纸条: 【厨房有麦片,水果。面试顺利!】 圆圆往沙发上仰面一倒,甚是欢喜,这三天表姐不在,她可以自由自在。妈妈艾珍这时来了电话。 “圆呐,吃早餐没?” “没,每天早上不是面包牛奶就是麦片,吃得想吐。” “中午和晚上呢?” “中午和晚上去大姨那边吃,早上挽澜姐弄啥我就跟着吃啥。” “你也那么大个人,勤快点,自己来整啊。” “我这还没去上班,起那么早干嘛,她是要起很早赶上班的。” “在那里还适应不?” “唉,寄人篱下,不得看人脸色。妈,我和你说,这个表姐吧,傲哦,冷冰冰的,在家和我说不上几句话,还嫌我哦。”圆圆抱怨上。 艾珍听了这话可就当作一回事的,扬起声:“她怎么嫌弃你的?” “大姨吧,叫她在她公司帮我找个工作,她那个公司多好啊,她偏给我找了个不知名的小公司,应聘个什么行政专员,还嫌我衣服穿得不行。就上次,来这之前,你陪我一起商场买的衣服,她就嫌不好。她自己一把年纪,那才叫一个老气。” “她三十好几的人,一直嫁不出去,你大姨多烦心呐!性格多少有些怪,你也别太在意。” “她比我大一轮呐!我还得嬉皮笑脸哄着她。” “那你就争口气,找到工作好好干,以后干得比她好!比她有能耐!” “行了,妈,我上午还要去面试,挂了!” 圆圆一通收拾,给自己画了个浓妆,背上个黑色包包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这包包和这身衣服不搭,想起昨晚看到的表姐衣柜里的包包。 她进来这房间,拉开衣柜门到处翻了翻,拿上了个棕色手袋。想着什么时候还可以在这直播或者录个视频分享“我的衣橱”。 走到这小区门口准备打车,她撞上了开车回家的夏沁宁。 两个人打了招呼,夏沁宁一眼就看见了她侧身背的包包是夏挽澜的。 夏沁宁回到家,进门就和艾春说起圆圆。 “妈,这圆圆,在姐那里住着不能太久,我觉她不是很懂事,姐肯定看不惯,我还是给她租个房吧,我出两个月租金,你和小姨说说?” “怎么不懂事?她比你们小,可比你们懂事多了。别和你姐一样,没个人情味。你姐现在没提,你还提上了?别提了!”艾春把手上正搞卫生的抹布往玄关柜上一扔,不理会。 夏宏敏在客厅练着肩颈操,问:“你这刚出去上班的,怎么跑回来了?” “我不舒服,可能感冒了,回来躺一会。”夏沁宁神色异样,迅速进了房间。 “你要是感冒了,等小宝放学回来你可得戴个口罩啊,别传给他。”艾春对着她房门喊,回头看玄关那儿,女婿陈默正换着鞋,“欸,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们这是,这是有啥事了?” 陈默有些胖,估计刚路上走得急,微喘着气:“没啥事,我回来拿点东西。”说完拿着个文件袋也匆匆进了房。 夫妻俩刚在公司吵了一架。 他们感情一直很好,一起弄了个小公司,这几年生意过得过去,拿了些地铁、电厂的单做,最近陈默准备签下一家地产公司的单子,供货智能化设备,涉及的货款金额比较大,手头上的资金不够,他想拿这套房子做贷款抵押,夏沁宁不同意。 第23章 陈默挨着盘腿坐在飘窗台上的老婆坐下,语气软了下来,继续劝:“老婆,这个单子我难得拿到,能中标,是大好事,利润我都算好了,有钱为什么不赚?这年头生意难做,我再不和他们签上,明天就是别人的了。” “我问过我姐了,她对这家公司评价很不好,她说他们家现金流是有问题的,风险很大,知道吧?”夏沁宁躲开他的手,撇过身。 “这做生意,哪有没有风险的?畏手畏脚,什么时候做得大?上一单你也是问你姐,最后呢,错过了吧?天天你姐的,可别老让你姐来做我们家的决策啊。你要相信自己老公不是?” “你实在要签这单,也不能拿家里房子来做抵押啊,家庭资产和公司经营做风险隔离,这个我们一直都遵守的呀!” “不是现在我们账户上的资金不够嘛!” “你要是不做那个鬼期货,能不够吗?” “别提期货了,我现在又没有做。” “你要是还做,你就是猪,都被强平了那么多次,你还敢做!” “小声点,别被外面他们听见。” “我告诉你,做生意有风险我认,但你要是再做期货,我们这个家就散了,你就不配让小宝喊你爸爸。” “知道知道,我早就不碰期货了。这单子,按他们合同,资金三个月就可以回笼一大笔,那么大的公司,怎么会有问题,短期肯定不可能!我们拿到钱就马上把银行钱还上。快,老婆,签上字,银行的人还在公司等,我赶紧的,回公司好好干活。” “陈默,你记住,我信你最后一次。要是有什么闪失,这个家就得散!” “这正常做生意,出不了问题,相信我。” 夏沁宁奈何不了陈默,签上了字。 第十四章 你都这样了,保命重要不是吗 圆圆这边面试一结束,夏挽澜在外地就接到面试人电话,说圆圆在几个候选人里不算突出,但给夏挽澜个面子,可以录用。夏挽澜对人一通感谢。 表姐那边欠了人情,圆圆这边嫌工资低、要求高,hr电话和她说准备入职体检,她回复说要考虑考虑。这深夜,又录制起视频发号,这次跑去夏挽澜的房间录制,分享“我的衣橱”。 她没有边界感,把这衣柜翻了个遍,挑出了些衣服,抽屉也一个一个地被拉开。 在抽屉里看到个黑色笔记本,她窥探欲作祟,拿起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那是夏挽澜好几年前写的,全是纪念和林臻的过往。 隐私被这小表妹扒了个精光,夏挽澜哪里想得到。 出差回来当晚,她问圆圆入职的事,圆圆含含糊糊,说想考虑两天,她也没精力劝说,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下楼和夏沁宁在小区里一起散个步聊聊天。 夏沁宁几次找她,她没空,昨天又电话问她某个地产公司的事,她也是匆匆说了几句。姐妹俩感情非常好,平日有什么糟心事,彼此总会说说。 “姐,对不起,你还怪我和妈提那件事的吧?”夏沁宁碰上面就道歉。 “说就说了,省得她天天唠叨,这催婚我也听烦了。” “那个陶阿姨,这年年陪不必了吧?这么下去……” “这个事就不要再提了。你昨天怎么一回事?那个地产公司的单你们不拿的吧?” 夏沁宁正为这事心事重重,慢下脚步:“陈默他签了,房子也抵押贷款了。” “房子都抵押了?”夏挽澜下意识地拉了把她的胳膊肘,停住。 “这生意也难做,陈默他拿下这个单子也不容易,总得做些投入。” “不是,你们这么糊涂,这家庭资产和公司运营搅和一起,公司要是倒了,这家里也跟着翻啊?你们怎么想的?”夏挽澜急了。 “姐,你能不能把话说好听点儿,什么倒了,翻了的,不至于吧。” “不是我要说难听的话,那家地产公司,我知道些情况,他们现金流有很大问题,这工程款后面能不能支付,真是不一定。抵押房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说就办了?” “我怎么就不想和你说说?我昨天打你电话,你说你忙,没说上几句就挂了,我也不想老让你操心。陈默这边,那个合同也不等他啊!他又急,那我怎么办嘛!”夏沁宁压力很大,她也不是不知道有风险。 “我当时是忙,我现在这不是……”事已至此,夏挽澜再说已无用,她后悔后来没再回个电话,看夏沁宁一副心慌不定的样,只能安慰起: “事都办了,就盼顺利吧,说不定没事,咱们都别想太多。” 这会花城回南天,空气又暖又潮,走点路出点汗,皮肤就有黏糊感,姐妹俩绕着这小区的中心花园走了两圈后就分头回家,刚分开走几步,夏沁宁转背又喊住夏挽澜:“姐……” “怎么了?” “这圆圆,没给你添乱吧?” “还行,我给她找的工作,她好像不感兴趣。” “我明天劝劝她。” “我们也不适合说教她,她也不是孩子,别费那个劲。” 夏沁宁是想起了那天撞见圆圆背她的包,想问问,又怕生是非,想着她住个两三个月也就搬出去了,忍了忍没提。 第二日夏挽澜按回公司,给张权又打了电话,再次确认具体面谈时间。张权按赵霁赫的意思推迟了两天,都到这个节点了,赵霁赫需要时间和赵良伟好好谈谈。 第24章 赵良伟不是不知道自己情况,医生也亲口告诉过他的康复需要。这一天天的,身体动不了,脑子反反复复想,他也有个心理准备,这几天郁郁寡欢,常发呆,很少“啊呀”。 赵霁赫这天一早推他到医院绿化带边走走。 绿化带有几株小棵木棉树,花期刚过,地上零落几朵被踩踏过的木棉花。 赵良伟木然盯着眼前光秃秃的木棉树,如同审视自己的一副残态。 赵霁赫把他的轮椅又调整了个位置,看了一眼医院门口正发出刺耳声的救护车,转身看了看自己的老子,开了口。 “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美国卖过自己的公司。知道我为什么卖吗?” 赵良伟眼睛闪动了一下,这“逆子”只告诉过他在美国创业,从来就不肯告诉自己详情。 “我搞了几个专利,认识了一个人,姓周,台湾人,他找人投资我搞公司,他负责拉资金、做管理,我做技术研发、销售应用。我们一起干得很好,做了十年,团队越来越大,准备纳斯达克上市。” 他顿了下,看了眼开始有些晃眼的日头,走了几步,背对他老子,继续说: “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们常都在一起,喝茶,聊天,什么都聊,他像是,像是父亲一样的人。” 赵良伟认真听着儿子的一字一句,生怕漏掉一个字,混沌的眼睛渐渐生光,“父亲一样的人”这几个字把他这眼里的光又折了回去。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赵霁赫也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父亲。 “准备上市的前一个月,他人没了。那天晚上我就在他家,和他谈上市后的宏伟计划,我们聊得很晚,他也很开心……” 赵良伟看着儿子的背,嘴上咿呀了两声,想说些什么。 “半夜他心梗突发……我至今都会想,如果,那段时间,我们没有为上市拼命,那天晚上,如果我不和他搞那么晚……” 赵霁赫转过了身,弯下腰来,两只手扶住轮椅,盯着赵良伟的眼睛: “你都这样了,保命重要不是吗?我不会为你所谓的事业去拼命,我不会。你的纪幸多,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我劝你也别把公司当做命。” 他松开轮椅往后推了一步,侧过身,冷声说:“卖了吧,全卖。还是你之前谈的那一家。我明天要跟他们谈了。” 赵良伟垂下面,不发声。许久,他伸出一只手朝儿子方向晃了晃,抖得厉害,又垂下,嘴歪向一边发颤,发出断断续续的“啊呀”声。 赵霁赫勉强听得出,他是说,“我同意。” 第十五章 碎了一地儿的渣,也不吉利啊 赵霁赫按约定来了夏挽澜公司,除了他和张权,还带了两位第三方并购律师来。 阮一言下楼在公司大楼门口接上,带到这大会议室,夏挽澜和梁青、关旻等人已在等候。 这次赵霁赫倒是穿正式了些,质感非常好的白衬衫,灰色西装裤,单手插裤袋,走在张权和两位西装革履的律师前头,头微扬。 夏挽澜见了自是热情招呼,一番商务礼仪式介绍,大家都入座,双方面对面。 她主持局面,一套薄荷绿收腰西装裙,双排扣金属扣,枪驳领,精致干练,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直接进入了主题,讲述了下整个交易框架,再让梁青把核心交易条款投屏出来。 梁青正准备开始讲述,赵霁赫往椅子背一靠,伸了只手, “不好意思,你们这有茶喝的吧?” 大家都愣了,谁家老板在别人家台面上会问这种话。况且每个人面前各有一个印有南则惠集团logo的白瓷茶杯,里面是会务专员刚倒的茶,还腾着热气。 夏挽澜马上反应过来,他应该指的是用茶具泡茶,正准备回应,赵霁赫笑着对她先说上:“夏总,带我去办公室泡泡茶喝?我这边,张总,李律师他们先谈就好。您这边,需要守着?” “好啊,那,去我办公室吧。” 夏挽澜故作爽快,笑面回应,心想这是个极其不好应付的家伙,刚开局就下了一步怪棋,“将”和“帅”都挪移了,这剩下的,就在这“楚河汉界”试试水呗。 梁青也腹诽,这人天天茶茶茶,摆什么茶谱 ,喝什么不好非要喝茶。她拿起她自己带进会议室的咖啡喝了一口。 夏挽澜起身对张权和他的律师说:“那辛苦各位。”又侧过面把视线落在梁青和关旻脸上,笑着给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们先谈。” 关旻一本正经地哑笑,想说些啥又憋了住。 梁青自然是懂她的,那眼神告诉她要守好底线。 上这谈判桌,谁还不是内部早就商量好了策略。事也绝不是这一轮就能谈成的事。这第一轮,往往双方只管往己方最有利的方向谈,试探彼此的底线。而你让我退,是两个老大最后博弈的事了。 他们出了这会议室,夏挽澜走前面带路。两人都是走路带风型,这走一起,穿过这大大的开放式办公区域,“风”太劲,惹来了所有工位上的眼睛。 小路在自己工位上见老大带人走了过来,迅速去拉开她办公室的门等候,对着赵霁赫礼貌一声:“您好!” “小路,去把茶水间的茶具搬进来,给赵总泡茶。”夏挽澜说。她办公室是没有茶具的。 “好勒。” “赵总,我这办公室简便,也没个茶具,不好意思啊,茶倒是有一罐好茶,上次去上海出差见到同学,他送的,西湖龙井。你先请坐。” 第25章 她请他在这两人位的沙发坐下,本来侧边还有一张单人座沙发的,沙发脚坏了,行政搬走了几天,新的还没到货,她拿了一罐茶叶出来,再移了办公椅过来在他侧面坐上。 这沙发是矮式,办公椅要高很多。她勾手去调了调椅子高度,还没调动。 她今天穿的这种西装裙,站着长度合适,坐着就后缩,这边大部分人是不穿丝袜的,这椅子高这么一节,她坐得不自在,得防走光。 喊着要来喝茶的人,却没看一眼她的茶。 他随意靠坐沙发上,一只手搭着沙发侧边扶手,审视起这办公室。 这办公室里和她身上的香水一个味,淡淡的木制调花果香。 窗外是珠江,广州塔在江对面能看见大半截,办公桌的侧边插了一大束白色的马蹄莲鲜花,书柜上那两排书,大部分是“金融”、“资本”、“战略”等字眼。他扫到靠里有三本厚厚的《基督山伯爵》,夹在那堆所谓的专业书籍里显得另类。 这年头谁会在办公室里放上这种书。 “夏总平时看书啊?” “大部分摆设,装饰。”夏挽澜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看了一眼书架,笑说。 “你还看《基督山伯爵》?”那是他年少时喜欢的复仇故事。 她脸上泛起一丝微妙,“也是摆设。” 那是林臻曾喜欢看的,她以前和他说不感兴趣。记不清哪一年,她却在网上买了,寄到公司就干脆放在这里,那会中午休息时,她偶尔会翻一翻。 她感觉这氛围不大对,怎么对着这人突然套路不起来,平时都是随便装,随意谈,职场狐狸哪还能被绑住尾巴,随便找件事也能谈笑出一朵花来。 磁场这种东西很玄妙。 赵霁赫微调了下自己松散的坐姿,两手交叉放在敞开的膝盖之间,身子微前倾,有些注意自己的姿态。 “不好意思,赵总,这茶具来得慢。老赵总现在恢复得怎么样?好久没见他了。”她找找话题。 “还行。”他的视线一直在这办公室里游弋,这会落到她脸上。 “我们推进合约的计划是这样,谈完我这边还需要上个集团决策委员会……” 她切入合同的话题。 小路这会总算搬了东西过来。她找了另一个女孩帮忙,那个女孩儿拎着一小桶水在前面进来,她自己捧着茶盘茶具在后面。 一个放好东西转头走,一个正准备放东西,两个人碰到了一起,小路一声“啊!”,手上的茶盘倾斜,“哗啦”一声,瓷性的茶壶和两个茶杯全砸落在这木制茶几上,茶壶和一个茶杯破裂,另一个茶杯在茶几上打了个转,滚落到地上,还硬往赵霁赫脚边跑。 小路一手捧着茶盘,一手还保持着去捞的姿态。她可就吓傻了,眼见着脸色煞白转通红。 “你没事吧?” 赵霁赫捡起茶杯,倒是一脸淡然。 小路连忙清理起残片,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赵总,夏总,对不起对不起。” 另一个女孩也吓傻了,呆站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路你别拿手弄,去清洁阿姨那里去拿个抹布,小心划到手。”夏挽澜站起身,看小路这慌乱不堪的样。 小路把大瓷片拿开,“好,我去拿个抹布。” 两个女孩踩着又急又慌的步子出去,小路眼睛都红了。 “不好意思,赵总,我这边吧,她们常说要给我摆个茶具什么的,我硬是没让,我让她们再去找套茶具来。”她很尴尬,准备出去再找人。 “不用了吧,”他也起了身,温笑,这才瞄了一眼茶几上的那罐茶叶,“夏总的好茶,留着吧,下次有机会我再尝尝,留些期待。”他咧嘴笑开,两手又往裤袋一插,“我们还是去会议室看看吧。” 他看那女孩儿都吓成那样了,也懒得再生事。喝不喝到茶他其实无所谓。 她微微一笑,“赵总的古树茶太好了,我这茶吧,不一定入得了您口味。那行,下次吧。” 两人又移步会议室。 小路在这办公室清理起碎片,刚帮她搬东西的女孩随后也进了来,“刚才怪我太慌了,小路,对不起,我一见长得帅的我就紧张,那个人是谁啊?好型哦,没见过啊,和夏总走在一起两个真是绝了,超有感觉。他们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合作关系!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合作方,夏总很重视,这下完了!她那么重视,完了完了,这人茶没喝上,被我砸跑了,弄砸了弄砸了……”小路又检查起地毯上有没有碎渣,慌得有些语无伦次。 “夏总一会回来不会骂你吧?” 小路又红起了眼,“她骂一顿我才好受!这么重要的合作,这碎了一地儿的渣,也不吉利啊!” 第十六章 现在一切顺利落定,只等签约 一个收过公司,坚守内部并购原则又懂得变通;一个卖过公司,清楚交易核心又极度聪明,夏挽澜和赵霁赫的合同沟通势均力敌,反倒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双方团队碰了两轮就基本达成一致,进入合同小修小改阶段。 夏挽澜将“纪幸多”和上海那个标的一起上的集团决策委员会。 这决策会开下来可不容易,尽调分析、收购方案及投后管理等一讲完,委员会成员便轮流提出问题轰炸,尤其是老板,过问得很细,毫不含糊。连开了好几个小时,会议最终形成了同意收购的重大决策。 第26章 会议一结束,关旻在走廊上快步赶上夏挽澜:“夏总,恭喜,两个项目都成功过关,得请客啊!” “行,等签约落定。”夏挽澜这会步子轻盈,迈得很快。 “怎么样,今天老板提的那个问题,我回应得不错吧?”关旻也跟得快。 “关总专业,谢谢支持!我先和团队开个会,回头聊。” 夏挽澜回头指了指跟后面的梁青和另外一个收购组总监李志超。 关旻停住,冲他们笑笑,一本正经地走开。 “夏总威武!辛苦了!”李志超跟着进了夏挽澜的办公室,抑制不住开心。他负责跟进的上海那个标的,签约落地的话,他能拿到不少奖金。 “老板刚问的问题简直了,每次抠得真细。”梁青也一脸兴奋。“纪幸多”交易额大,按交易额折算,她拿到的奖金会比李志超多得多。 奖金是一方面,这成事了,他们工作的价值感自是不言而喻。 “他当然要问细。企业是他的,投资决策失误,我们都能跑,他怎么跑?得站在他的立场,提前把他会考虑的问题想透想细。”夏挽澜往办公椅上一坐,靠了靠背,脸上成就感显现,驾驭这种复杂场面,虽累但享受。 “签约日定什么时候?”李志超问。 “尽快吧,我直接协调双方时间。你们俩跟进好财务资金计划,签订合同后的首付款得提前准备好。” “好,没问题。我一会就去找财务说这个事,到时及时走流程请款。” “到签约那天,事才叫成,在这之前,你们俩跟进紧密些,不能放松,出不得差错。”夏挽澜边说边拿起一瓶喷雾补湿水往脸上喷了喷。她喷雾倒不是补水,她习惯在压力大的时候来点丝丝凉凉的感觉,当作一种舒缓。 “夏总,这次签约会,老板会参加的吧?”梁青问。 “上海那个不一定,但纪幸多这个他肯定会参加。欸,你们等我一会。” 夏挽澜拿起手机打给赵霁赫。 “赵总,我这边刚过完决策会了,非常成功,现在一切顺利落定,就等签约。签约时间我想安排下周,你们时间合适?” “随便,你安排。”电话那头语气平淡,就像卖出的是一颗大白菜。 “行,那我协调好我们这边老板的时间,具体我和张权对接,那,赵总,签约见。” 她挂了电话,喜上眉梢,对梁青说:“这事基本上稳妥了,纪幸多签约安排下周。我估计老板会喊拨人来参加,有面子嘛,你们做好签约仪式的准备工作,弄妥当些。” 小路也在一旁,眼见一切顺利,这喝茶弄砸了的心理阴影也就此消散了。 王列也参加了决策委员会,他以为两个项目上会,怎么样也会毙掉一个,没想全通过。三个并购组,其他两个都有货收入囊中,现在就他这个收购组一无所获。 他手上的几个标的,夏挽澜安排了部门内部专业小组进行初步研判,已经毙掉了两个,质量确实不大行,他又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这会见夏挽澜他们几人在办公室里开会,听到里面不时发笑,他落寞,来找李优雅。 “李总,您推给我的几个标的,夏总已经摁掉了两个,剩下的我暂时都不敢拿出来,她这投资价值判断也太武断了,您给的项目可都是好项目啊。” 李优雅这私下给他的标的,其中两个标的是她朋友推荐的公司。夏挽澜今天上会的两个项目,她也大力支持。她刚入职不久,做成也会挂入她的业绩,助她坐稳位置,后面才有机会运作自己的项目。她想先大吃一口肉再吐骨头。 “她怎么个内部判断法?按内部收购准则判断的?”李优雅倒是神色淡定,悠悠地问。 “对,集团有个收并购管理办法,她按规定,投资中心内部几个人一起开会,在投资价值初判表上打分。我这也不好逆着这管理办法和他们论事。” “管理办法又不是死的,可以改的嘛!” “那,改办法?夏总会改?” “她不改,换人不就可以改了。这制度,动态完善很正常,改完走个审批流程,我通过,再给决策委员会一批,按新的来。”李优雅淡淡一句。 “啊?”王列能马上领会她的意思,故作不明白。 “王总,我找你来做这个岗位,你应该心里有数,她的活你能干,你做事我信任。” 李优雅哪来什么信任,她只认谁更好利用。 王列也不傻,笑笑:“她这干得好好的,这又收成了两个好项目,也不好让她走吧?” “谁让她走了,这马上就签约了,签约完,我会和老板谈,调她回地产板块,平调任个副总裁,或者给她升一级。你这边,尽快熟悉并购业务,接上手。她一变动,她下面那路人多少会有些变动,你也做好找你自己人的准备。” “好,谢谢李总信任!” “我专门把她这位置挪给你,你好好干。那两个毙了的项目,你别断,私下和他们保持沟通,时机一到,说不定你能运作起来,你的业绩,我肯定会支持。” “明白明白。”王列面上积极回应,心里也打起鼓,担心李优雅后面逼他违规操作。他只想挤走人落个好位子,有个权力掌控感,违规搞钱他倒欲望不大,那是葬送自己职业前途的事。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第27章 第十七章 我就觉得,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几天后,上海的标的落实了签约,“纪幸多”的签约也临近。 赵良伟已出院回到家。张权来家里探望,顺便和赵霁赫商量明天合同签约的事。 张权进来这别墅庭院,就看见赵良伟坐轮椅上,对着这堵灰黑色水帘墙发呆。 他已经几天未“咿啊”,康复师陪他做语言训练,他也不配合。张权喊了一声董事长,他也没反应。 张权是他校招进的公司,性格稳实也聪明,进来了一开始做他的秘书,他手把手带出来,一路成长到现在。无论是企业层面,还是个人层面,张权都很有感情。见赵良伟这副颓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赵霁赫走了出来,他刚从跑步机上下来,喘着气,游牧灰色运动t湿透前胸后背,粘贴着壮实的胸肌一起一伏,拿了条白毛巾拭着颈脖的汗。 “赵总,”张权从包里拿出合同,“第三方团队和我们内部已经核对过了,最终版。您再看看?签字确认后,明天签约仪式上,我们就按这个版本了。” 赵霁赫把毛巾往旁边木椅上一扔,接过合同靠在这椅子上架起腿,随便翻了翻,拿过张权递过来的笔,一个字未说,笔飞速滑动,签了字,给回他。 “明天签约仪式,上午11点30,在他们那边会议室。我和您司机也说了,您从这边11点出发赶上就行,我们几个提前去。”张权再次提醒。 “我就不去了。你代表。” “这不大好吧?得签字。” “让律师出个委托书,拿来签字,委托你签。” “那行,那我就代表。印章我直接随身带着,签完现场校对一下就盖印章了。” 张权看了看还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赵良伟,万般不是滋味。 明天交易过后,“纪幸多”可就不姓赵了,这见面机会就少了。 “董事长,我……”张权朝他走了过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蹲下,杵在他这轮椅前。 赵良伟一声沉闷的哼声,摆摆手,张嘴艰难表达,意思大概是他已不是什么董事长,别再叫他董事长了。 “你永远都是我的董事长,你就好好做康复训练,好好休息,会好的!不嫌我烦的话,我常来看看。” 赵霁赫看不下去他老子这副样,从椅子上起身,环起手臂斜靠轮椅后面的一株凤凰木。 这个时候是花城凤凰木的盛花期,他仰头看了眼那一树的红,冲着赵良伟的背说: “那个,我和张权商量着,以为签完约再告诉你,现在还是和你说一声,张权建议给你留个‘纪幸多慈善基金会’,这个分离出来了,不涉及交易,我同意,和对方谈得很妥当,写进了合同。你也别想着以后没事干了,基金会有活干。” 赵良伟微侧过面来,对儿子的话有反应。他心里确实舒服了些。 赵霁赫继续说:“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投些干慈善吧!积德!”他把这“徳”字拉了个长音。 赵良伟听了点了点头,没再吱声。 这个“纪幸多慈善基金会”是几年前以纪幸多为发起单位,在民政厅注册成立的,时常做些公益捐献。 张权就一头雾水,“纪幸多慈善基金会”分离出来不涉及交易是真,赵霁赫叮嘱他先不和赵良伟说也是真,但留下这么块慈善的牌子可不是他想出来的,他可没提议。他就一直不明白了,这父子俩到底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一句正常不过的话,都说不敞亮。他也不好多话。 “那,董事长,赵总,我走了,签字的委托书我回去找律师弄好,让他今晚之前拿过来签字。明天的事,我办好,放心!”张权起了身,和父子俩道了别,离开出了院门。 “喂,张权——”赵霁赫出来喊住他。 “这段时间,辛苦!”赵霁赫对他微微笑了下,语带真诚。 这段时间公司正常运营,张权做了极大的付出,人品和办事能力俱佳。这一签约,收拾好场子交接给人家,他何去何从也难说。 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年轻人,赵霁赫看在眼里,很是欣赏。 “客气了,不辛苦。”张权笑笑,挠挠头。这傲慢的人,换了副面,突然来上这客气话,他还不适应,转身去开车。 张权前脚走,后脚又来了人,是上次来医院看过赵良伟的那个断臂男人,林平,在另一幢别墅院口往这边探望。见赵霁赫出来了,立马小跑过来。 赵霁赫这会认得了,迎面问:“您又来看他?” “小赫,我,我来找你。我就不进去打扰你爸了,我估摸他心情也不好。”林平佝着背,喘着气。 “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林平够起脖子往院内探了探,把赵霁赫往外拉了几步,压低声说:“还是上次我儿子和我说的那事,你卖公司的事,我这一直难受啊,憋得慌。” “这事,和你有关系?哦,你儿子现在在公司干,你怕他丢工作?” “不是。他丢工作没关系。我是觉得你不应该。” 赵霁赫皱眉讥笑,“你还管这事?那你说说,我怎么个不应该。我听听。” “你是不是恨你爸爸,非要这么做?” “我怎么做,要你干涉?” “那可是他给你拼的产业,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当年他有苦衷的啊!”林平急上了。 第28章 “不是,你到底什么人!这当年当年的,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揪着不放?你别瞎整事!”赵霁赫火了,转身走人。 林平一把拉住他:“就冲你爸爸给了我们全家饭吃,我要替他说句公道话!我就觉得,你这样对他不公平,他当年为了维护你受那么大憋屈。” “什么个憋屈?你把话说明白了!”赵霁赫猛地脱开他的手,一脸厌恶。 “是你妈做错了!他不回家是因为你妈……我和你爸爸一起亲眼看见的,人就是她现在的老公……” 赵霁赫脸色瞬间铁青,抚了把额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走!” 林平往后退了一步,嘴里还要说,“你爸爸受打击,苦于那会你还小,离不开你妈,是你妈求他,怕你受伤害,他才隐忍的。他和我喝酒说的,说要给你拼事业补偿你!” “我叫你走!”他声音低沉克制,眼里冰冷,也掩盖不了愤怒。 “唉……”林平狠跺了一脚,垂头丧气地走开,那条断臂衣袖,随着沉重的步子空荡荡地摆来摆去。 第十八章 过去的事很复杂,和你讲不清 签约日,梁青带着她那组里的几个人一早就在这集团大会议室做签约准备。 亮眼的签约背景板,大簇鲜花摆台,每个位摆上了名牌、精致的小碟水果和依云矿泉水。这重大收购,夏挽澜的老板高度重视,集团所有的核心高管都会出席。 离签约还有一个多小时,夏挽澜穿过这大大的开放办公区域,脚下生风。今天她特意挑了个喜气色,穿了件淡紫色西装式连体衣,高级,飒爽。整个办公区域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神采飞扬。 她进来这会议室,满意地看了看签约背景板,又扫了一圈桌上的名牌。 “赵总不出席,他委托了张权签约,把赵总的名牌拿掉吧。” “好嘞!”阮一言轻盈飞快地撤了赵霁赫的名牌。 她又拿起签约台上已装订好的几本合同,翻了翻。 “是最终审批版吧?每一本你们都仔细核对了的吧?可别搞错了版本。” “放心,我和小阮两个人一本一本地检查了好几遍了,法务也核对了,出不了错。”梁青自信利落地回应。 “很好,张权和我说他们会提前到,他们的法务也会现场再核一遍。” 夏挽澜说完打起张权电话。 “张总,我们这边一切准备就绪。你们过来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我们离得近,刚刚出发,差不多十分钟后到。” “那一会见!” 这人都快到了,就没什么可担心了,夏挽澜彻底放下心来。 “夏总,不容易啊,几经波折,还是拿下了。”梁青吁了口气。她平时中性风穿着,今天还穿上了修身的藕粉色定制套装,大背头短发今天打理得精致帅气。 夏挽澜笑盈盈,“这个‘纪幸多’,是我收得最满意、最安心的标的,你们都辛苦了!” “我们什么时候搞庆祝宴?青总弄了几瓶茅台都放办公室好几天了。” 阮一言笑得合不拢嘴。 “对,我就等着拿出来,开怀畅饮!”梁青一脸痛快。 夏挽澜搭了搭她肩,“喝什么茅台,我那有几支特好的红酒,奖励你们!” “那今晚?” “今晚不行,李总裁说了,今晚估计老板会安排,他高兴嘛,梁青你到时和我一起去。” “好!谢谢老大!他们差不多快到了,我去楼下接上来。”梁青暗喜。哪个员工不想去老板那里露露脸。 张权这边过来了四个人,一路上有两个人聊这付款节点的事,说对自己方不是很有利。张权一路沉默,心情复杂。 他们到了南则惠集团楼下,梁青对接上,一行人抵达这大会议室。 夏挽澜在门口喜面迎上,伸手逐一握上手:“感谢,感谢几位,辛苦了。” “不好意思,夏总,赵总来不了。”张权说。 “谁来都是贵宾。来,各位请坐!”夏挽澜亲自给他们指引座位。 张权坐下瞅了瞅这签约布场,安排了一起过来的律师再去看一遍现场打印版的合同。 “这合作成功,张总操了不少心,向张总学习到了不少!辛苦了辛苦了!”夏挽澜是真觉得张权不错,职业素养很高。 “哪里。挽澜总辛苦。今后‘纪幸多’纳入你们体系,相信会越来越好!” 两人聊起一番。 赵霁赫此时正在香港中环石板街上的一家茶餐厅,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李茉。 李茉再婚后随老公移居香港,后又生了一儿一女。母子俩见面少,这两三年一年见一面的频率。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早,今早来的?还是昨天来的?来这边办事?”李茉见着儿子还是开心的,连串问。 “一早过来的。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赵霁赫挪了下椅子,把刚刚歪斜的坐姿调正了些。他眼前曾经哀怨度日的母亲,现在依旧看不出松弛和平和。 从以前的亲密到现在的隔阂,母子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竟都有些不自然。 “上次电话你说你爸爸的事,怎样?他身体恢复得还行吧?” “就那样,慢慢来呗。” “他让你接管公司的吧?” “不接了,卖了。” “卖了好,个破公司,他看得比天大。” 第29章 “你是看不上他的公司,还是看不上他的人?” 赵霁赫这么一问,李茉听了一愣。 “唉,不提他了。那你自己呢?你回国都这么长时间了,到底怎么个打算?要不回美国吧,这老东跑西跑的,哪里是个事。你这不稳下来,我……” “我的事你别操心了。” 赵霁赫冷面冷语打断,眼睛瞟看餐厅门外,沉默了一会,终将满腹心思拉了个口:“妈,我这次来,就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 “当年他,他不回家是有原因的吧?” 这一问,李茉脸顿时煞白,下意识拿起奶茶,手微抖,喝上了一口。 赵霁赫也不看她,低头搅弄手上的咖啡,平静地继续问:“你做错了事在先,是这样吗?” 李茉垂下眼,微摇了下头。过往的不堪,费尽心思掩饰了那么多年,怎么好这个时候在儿子面前剥开。 儿子一看她这副慌了神的样,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当年确实对婚姻不忠,出轨对象是她现任老公,两人牵手轧马路去宾馆,被出差回来的赵良伟和林平路上撞见。 赵良伟深受打击,苦于那会赵霁赫还小,离不开她的照顾,她苦苦哀求,便隐忍维持婚姻。后面她出轨的男人离了婚,她自己又提出了离婚。 那些年,她一直在小赵霁赫面前宣泄自己的不满,用无休止的埋怨和眼泪掩盖自己的过错,误导他去憎恨赵良伟,不曾想过,这对当时的一个孩子有多残忍。 而赵良伟面对儿子的憎恨,几次想解释,又难以启齿儿子最信任的母亲的不堪,他知道儿子的世界坍塌的已经够多。 “过去的事很复杂,和你讲不清!”李茉把手边的奶茶推一边,一脸愠色。 “妈,那老头,现在都这副残样了,健康没了,企业也没了,他只剩下一个记恨了他整整三十年、还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恨下去的混蛋儿子!而你现在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不是吗?”赵霁赫眼眶微红,盯着她,一字一句里全是失望。 “我先走了。在我面前提这些,你不觉得不孝吗?”李茉怒气反问,拿起她的包,猛地起身就走,慌乱的步子,撞上这餐厅的铁艺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异响,周围三三两两凑一起的人受扰,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赵霁赫痛苦地垂下面,脸上露出鄙视自己的笑。鄙视自己一直以为赵良伟眼里只有钱,没有老婆孩子,鄙视自己恨他、厌恶他的公司…… 他一个人静坐了一会,从茶餐厅出来,走入这中环热闹的石板街上。这石板街很长很长,两边档口都是人间烟火,地面石板凹一块,凸一块,他沿着倾斜往上的石板块走,没入这人来人往。 第十九章 暴风暴雨,总会有人落坑滚泥 这边的签约仪式准备开始。 老板带着一群高管进来,在夏挽澜的介绍下,笑眯眯地和张权几个握了个手。 老板五十几岁,广东人,坐下就和张权说:“今天好日子啊,不好意思,调了你们时间,小夏啊,她想安排昨天,我找人看了下日子,今天上午这个日子好啊!” “没事没事,我们时间都能安排得过来。好日子重要!”张权回应。 几天前夏挽澜协调双方时间,本来定好了昨天,后来老板叫他的风水大师再看了下日子,大师说昨天日子不好,老板又特信,叫她调到了今天。 夏挽澜笑面接上话:“好日子,好项目,大吉大利!老板,那我这边就开始?”她站起身请示。 老板听了喜笑颜开,“好!” 夏挽澜亲自主持签约仪式,连续做成了几项重大收购,在集团内业绩瞩目,她低调谦虚,开场表达了各位领导的支持和各个部门的共同努力。 老板欣赏眼前这个猛将。刚入公司那几年,她年年主持集团年会,那会以为是个花瓶,没想成长到今天,独当一面,为他开疆辟土。 李优雅坐老板旁边,脸上挂着猜不透心思的笑。 宋志徳一会将代表甲方进行签约,被收购的“纪幸多”将纳入他们物业板块的管理体系,他自然是如了愿,看着主持台上夏挽澜的风光,也想象着一会他签约的风采。 夏挽澜请老板讲话,他心情好,拉开了话匣子,首先就肯定了这项收购的战略意义。 张权是如坐针毡,脑子里总浮现赵良伟昨日那副苍凉的样。他瞥了一眼手机,有来电,调的静音,显示是赵霁赫。他侧过身正犹豫是否出去接通,那头已挂断,又马上发了短信来:【回电话!】 老板正讲着话,这台面上打电话也没个礼貌,他面露难色,想听人把话讲完再打过去。 电话又来了,他只好向夏挽澜示意了下要出去接个电话。 夏挽澜看了眼正讲到兴头上的老板,很是为难,迅速过来凑他耳边提醒:“麻烦尽快,一会想请你讲几句,讲完就签约了。” 他压低身,迈着小碎步迅速出了会议室的门,站在这门口接上。 “签了吗?” 赵霁赫开口就问。 “还没有,马上签。” “没签……没签,天意吧!那就不签了!” “什么?”张权惊诧。 “我说,不签了,不卖了。”赵霁赫一字一顿。 张权背脊猛起灼热,回头看了看会议室这扇门,慌乱地往门侧边走了几步。 第30章 “赵总,不签?您是认真的吗?” “不签,最后决定。” “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人都在签约台上,摆在这台面上的事,人家老板正讲着话,一大帮子人都在,我怎么个弄法?我这怎么说啊!” “我不管你怎么弄,张权,那边你处理好。就这样,挂了。” 张权脑子轰乱,握手机的手全是热汗。这折腾了一番,公司被人家翻了个底朝天,现在这签约进行中,人家老板还坐在那里激情高昂,踌躇满志,他随意轻巧一句“不签”,偏偏这个时候提。这简直是儿戏,是商业笑话。面对这会议室的门,他无法举步。 会议室门开了,出来的是夏挽澜,她着急了。 “张总,打完电话了?快进去吧!” 面对眼前这张脸,张权难以开口,这种事她兜上了该多倒霉。 都这个时候了,已没有周旋的意义,他狠下心开口:“夏总,赵总……他这边有点紧急状况,不能签了。” “什么意思?”夏挽澜脑子猛冲上一股血。 “对不起,赵总的意思是,公司他不卖了。” “不卖了?这个时候?张总,你们是开玩笑的吧!”夏挽澜极力压住自己的声音,脸涨通红。 张权已不敢看她:“你辛苦了,难为了,但,确定不签了。” “不是,张总,什么叫‘确定不签了’?这都正在签!” “夏总,字不是还没签嘛。”张权硬着头皮。 “都坐上台了,你们最后一秒说不签?您不觉得太儿戏了吗?这是哪门子游戏?” 张权无言以对。这种进了人家门,坐上人家席,当场掀了人家台面的事,他是不敢想自己会干得出来。 夏挽澜压低的声音里已克制不住焦急:“张总,里面坐着我的老板,我的上司,我们公司的高层,这么一大堆人怎么下这个台面?大家陪着你们玩?商业诚信呢?这是我干的这活啊!张总啊,我怎么做?请你告诉我,这里面的人,我该怎么面对?” 里面感觉不对劲了,梁青跑了出来,一脸慌色。 “夏总,您赶快!老板已经讲完话了,脸黑了都。你们快进去吧!” “他们不签了。”夏挽澜脸撇向一边,冷声。 梁青吓傻了:“啊——” 再和张权说什么已无用,夏挽澜忙拨赵霁赫的电话,提示关机。这是故意整这出?为什么呀!她气得咬牙切齿, “去他的,离了大谱了都!” 她看了一眼已撇过面不敢正视她的张权,再看向会议室的门,这会议室里满满的人,都在等,她没办法迟缓,得去面对。 这几步路,定是她职场生涯以来最艰难的几步,身心压着大山,却走在薄冰层上。 进来会议室,她迎上所有疑惑的眼睛,走到已面露不满的李优雅身边,附她耳边说两句,李优雅脸色顿时大变。 她又走到老板身边,同样躬身解释。 老板毕竟是老板,大风大浪里趟过,面上倒是波澜不惊,一笑置之。 夏挽澜知道,极其重面子的他,该有多么不满。事后将会是一场暴风暴雨吧。 暴风暴雨,总会有人落坑滚泥,一切她来承担。现在,她得先收拾残局。 她站回了主持台,从慌乱中抽离,冷静从容:“各位领导,因双方都临时提出更优的合作细节,合约内容预计有调整项,所以,合约签订延迟。谢谢!” 不知情的人都面面相觑。 第二十章 老板他会要你走人,马上就走 会议室里除了投资中心的几人,其他人散尽。 夏挽澜还站在这主持台上,正对着的那块大大的红色签约背景板,之前有多亮眼,现在就有多刺眼。 梁青和阮一言几个默默收拾起桌上准备签署的几本合同。 “夏总……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不签啊?这怎么就突然的……”梁青又急又气。 “赵霁赫,临时变卦。” “他为什么变卦,理由呢?” 夏挽澜没吭声,冷笑,对,理由,她需要他给个理由。 她垂头取下别在胸前的紫色礼仪鲜胸花,这花是小路帮她用小别针别上去的,她一个恍惚,针扎到了手指腹,生痛,瞬间出了小血眼。 梁青和阮一言对视了一眼,两个都气炸,开骂: “他妈的,这赵霁赫,果然不是靠谱的人,太邪气了!” “他耍人啊?简直了,个疯批!” “变卦你也正常点啊!提前呐!怎么就不能早一点,早一个小时不行啊,偏要在签约台上变脸!” “这传出去,谁敢买他的公司!毫无诚信!” “……” “行了,都散了吧。”夏挽澜打住他们,走下主持台,把刚取下的胸花往垃圾桶一扔,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出了会议室。她去找李优雅,知道风暴在等着她。 李优雅的秘书小温在门口拦住她,使劲使小眼色,捏声说:“挽澜总,李总这会心情不好,我刚进去,莫名其妙被她暴骂了一顿,这会吧,你还是别进去了,先避一避。” 夏挽澜抚了下她背,苦笑:“你都替我先挨上一刀啦?辛苦了!”说完敲了门进来。 “夏挽澜,你给我个解释!你这办的是什么破事!”李优雅把手上的咖啡杯往桌上一猛挫,咖啡撒了一桌。 “对方在签约仪式之前没有任何不签的信号,临时不签也没有给理由。我会去找他们问清楚不签的原因。”夏挽澜站在她面前,也只能陈述事实。 第31章 “你也是了解市场的吧?整个市场有这种事发生吗?老板、全集团高管都坐上了你的签约台,结果你让老板大失颜面!你这找的是什么破合作方,你们整个投资判断有问题!这事可大了,我和你说,你的投资取向有大问题!不专业!投资大忌!老板他会要你走人!马上走!”李优雅失控了,她坐的那带点弹性的皮办公椅,随她激烈的肢体动作一摇一晃。 “我可以走。”夏挽澜一声干脆。她知道,李优雅借机动刀的时候来了。她能有什么可辩解?事实就是事实,事砸她头上了。 这都提了走人了,也发泄了一番,李优雅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珠江面,平复下来,酝酿起接下来的打算。 刚说老板,老板的秘书这会就来了,喊了两人过去。 老板脾气更火爆,也是直接一通骂,连着李优雅一起骂,说自己的公司运转了快二十年,头一次遇上这种事,也没听说过别家老板遇上这种事,他成了第一人,拜她们所赐,干得真是漂亮!质问以后怎么信任她们干的活。 夏挽澜和老板接触这么久,他对她一直是和颜悦色的,这是第一次见他暴跳如雷。她无言以对,内心充斥强烈的挫败感和愧疚感。 这件事在公司传得很快。上午发生,中午传遍。 踩踏者冷眼看她在暴风雨中落坑滚泥。有的还起谣言,说她私下得罪了对方老板,被摆了一刀。 这些谣言没有一点依据和逻辑性,说的人前后都不过脑,但很多人跟着津津乐道,还在这基础上发挥出无限的想象,衍生出多个版本,有一个版本令人咂舌,说什么夏挽澜为了达成业绩色诱,吊了对方老板胃口,又把着防线,对方老板一怒之下要卖给别人。 宋志徳回到办公室就立马打了“纪幸多”杨波的电话,探他们那边不签的原因。 那个杨波一头懵,他还愤懑不已:“你们那个投资负责人水平不行!太蠢了,连赵霁赫这种人她都搞不定!” 宋志徳咬牙切齿,骂骂咧咧:“他妈的,个废柴!硬被她整黄了!” 夏挽澜“淋了一身湿”,狼狈不堪,回到自己办公室,瘫坐椅子上,使劲捏着眉心,闭眼消化,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想屏蔽一切,太累了,就像是刚跑了场越野马拉松,拼尽全力,冲刺过线,然后裁判告诉她犯规了,一切为0,她坐泥坑里,精疲力竭,累得都没有头绪思考自己到底哪里犯了规。 小路给她弄了杯咖啡送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夏总……你没事吧?” “放着吧。” “要不你骂我吧?” “骂你做什么?” “我……我那天把茶具弄砸了,会不会是他生气了……那天东西弄砸了,我就很不安,就怕不吉利。” 夏挽澜把手从脑门拿开,“你还真是迷信,老板的大师还看好今天的日子呢!怎么就没看好?对方那人是个异类,但不至于为了你那小茶壶,别幼稚了。忙你的吧,我想静一会。” 关旻这时敲了门推开,露了个头:“夏总,聊会?” 夏挽澜给了小路使了个眼色,小路机灵,“夏总,刚约的视频会对方在等了。” “行,我马上。”她应上,然后对关旻说,“关总,我这马上视频会,不好意思。” “我就两分钟,两分钟。”关旻不管,直接进了来。 小路皱着眉头先出去。 “夏总,到底怎么回事啊?”关旻坐下急问。 “就是对方临时有调整,还得再谈谈,谈完我再和你说好吧。” “他不会是临时卖给其他公司吧,其他公司出了更高价?” “这个不清楚。我认为可能性不大,对他们做过尽调的只有我们一家。” “当初我就说吧,他痞里痞气不靠谱,你们还不信。我们这法务口估计也得被老板骂了。”这会他倒不贴她了,露出了一副怕受牵连的怂包样。 “关总,有什么事我夏挽澜一人承担。我还有会,先这样好吧。” 小路又敲门进了来,“夏总,你快点哦,对方催。” 关旻啥都没探到,悻悻走开。 下午夏挽澜接到张权电话,同是打工人,张权知道这事对她影响会很大,过意不去。 “夏总,真是对不起,晚上有时间的话,想请你吃个饭,向你道个歉。” “张总,饭就不吃了。都这么个局面了,咱们一起吃饭,我还能吃得下吗?” “夏总,知道你不容易,难为了,但只能想开一点,这商业合作,有变化也……也正常。” “正常?你们赵霁赫正常?他真是绝了,奇了,上午电话关机,下午打通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张总啊,帮约下他吧,我想当面问问他,我这死也要死个明白!” “他现在人在香港,明天上午吧,他会回公司开会,夏总要是有空,到时来公司坐坐。” 第二十一章 这个女人,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第二日,赵霁赫交代张权安排的会议,所有“纪幸多”的核心管理人员都参加。 赵霁赫晚了一个小时才来。 这一折腾,人心都散了,大家都沉默不说话,一脸茫然,等着他安排,看这公司何去何从。张权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进了这会议室也不坐,走到这赵良伟以前坐的位置,一只手把着这椅子背,抬眼扫了一圈人,开了口: 第32章 “来吧,我们来投个票。希望公司卖了的,举个手。” 大家听了瞬间都做出了身体反应,你看我,我看你。 杨波看了一圈,试探地举起了手,他是第一个。 跟着有第二个,第三个…… 赵霁赫连点着头,把视线落在没举手的人身上,大概一半,包括张权。 “势均力敌,放下吧。” 张权开口问:“赵总,这是……” 赵霁赫伸了下手,打住他的话,这会才坐下来,收起了刚才散漫的样,双手衬住会议桌,身子往前倾,眼睛犀利地扫了这一大圈人:“你们刚才举手的人,我没看脸,但没举手的人,每张脸,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论举了手的,还是没举手的,都紧张起来,不知道举不举手有个怎么样的结果,个个调整了坐姿,危襟正坐。 “我先和大家说明,公司不卖了,公司会一直姓赵,还是赵良伟的,我赵霁赫来替他管!”他掷地有声。 这话一出,那些举了手的,开始紧张了。 “我来管,我有我的方式,和赵良伟不一样。公司的战略会优化调整,时机成熟,我会采用职业经理人制,内部有合适的,内部人上,内部没有人,外部人进。人事上,我做个调整,张权,从今天起,职位从董事长助理调整为总裁。职责上对所有业务线进行管控。”他看了眼张权,“张权你搞个管控模式出来,我审批执行。” 所有人的目光投在张权脸上,三条业务线的老总脸上都有明显的反应,尤其是杨波,大写的不服。 赵霁赫看在眼里,继续说:“医院物业管理、养老机构和团餐,三条业务线资源能共享,赵良伟布局得很好,各条线的核心管理人员劳苦功高,年终根据绩效调整激励制度,在股权激励上做相应调整,奖励权重大幅加大,也由张权提案。当然,对公司没有信心的,要退,现在提,自便。” 大家听了心态有变化,有人意识到赵霁赫不是没有料。这几步棋,即拿捏了人心,又钳制住了局面。 养老机构线的总经理陈劲更滑头些,带头表态:“我相信赵总,相信公司的发展。” 大家都跟着一顿积极表态,不管是刚没举手的,还是举了手的。 这时夏挽澜给张权来了电话,她到了公司。他小声提醒了下赵霁赫。赵霁赫叫他先安排她去办公室坐,他这边再说几句就散会。 他知道她杀过来了。 张权安排完,夏挽澜便坐在这办公室里等。 她环顾这办公室,看到那两张赵良伟和赵霁赫的合照。 在她眼里,这三、四岁的赵霁赫,在海边穿着小裤衩,一身肥嘟嘟,露着小白牙张嘴大笑,天真烂漫,漂亮可爱,怎么就长成了现在那副死相。还有那十几岁的机场照,那副死相初显露。 她现在想起他那副样就真真切切的头痛。 “夏总来啦?”赵霁赫推开了门进来,“一个人?今天没带你那位靓女小伙伴?” 夏挽澜腹诽,这人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时候还插科打诨。 她冷笑站起身:“梁青靓女啊,被赵总昨天一棍子打懵了,现在还发晕,起不来,我这强撑着,死之前来问您个明白。” “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好,坐,我给夏总泡茶喝!” 赵霁赫在她对面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茶珠。 “我们老头这间办公室,我就看得上这套茶具,适合泡我这古树普洱,你看,这茶珠,就是上次,你在我茶山上喝过的,好茶,我再给你泡!”赵霁赫若无其事般,麻溜地弄起茶具。 “不必了,可别浪费了,您这么好的茶,在我这嘴里,又苦又涩,不如喝白开水。”夏挽澜端坐着,不苟言笑。 “又苦又涩?口味变了?上次,我记得上次,茶山上,你不是说,喝了吐气都是兰花香吗?” “是啊,上次是兰花香,现在口味变了,我怕喝了会口吐芬芳!” 赵霁赫抿唇笑笑,连连点头,在茶壶里倒上了开水:“口吐芬芳,行啊,夏总口味变了,口吐芬芳。” “赵总,您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我需要个原因。”她看不下去他装。 “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想卖了。”他面上轻飘飘一句。一提原因,就触碰了他的痛苦点,他自然会回避。 从香港回来他哪里有什么好心情,这种家事怎么可能会对人敞开说。 “那你当初提出全卖干嘛?这段时间大家忙得团团转,在干嘛?人都摆到签约会台面上了,又在干嘛?”她一句一顿,直盯他的眼睛。 他竟然在乎这双漂亮眼睛里的情绪,被她眉目间隐忍的委屈破了防,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些许歉意:“不好意思,我恰好就在那个时间,不能卖了。” 她怎么能理解得了,“不能卖了,恰好……赵总,您真是恰好,很会挑时间,最后一秒,掐秒表,很会!您很会!” “你那签约会搞得也太大张旗鼓了吧!有些事,不能太高调。你看,我这茶叶,75度左右的水泡才能泡得好,这汤色多好,100度的话,太过了,泡出来的汤可就不是那个味了。”赵霁赫泡开了第一泡茶,慢悠悠洗着茶杯。 “赵总,我不是来听你讲什么茶茶茶的。我对你的茶没有丝毫的兴趣。”她拉升了语调,憋不住火。 “夏总是不是太激动了?这没有签字盖章,一切都会有变数,您也是见过场面的精英,这点应变和承压能力该有的吧?”赵霁赫给她倒上茶。 第33章 “对,您说得对极了,签字盖章之前,那是君子协议,没办法,这君不君子呀,最后一秒才看清。”夏挽澜腾地起身,拿包准备走。今天她一身黑色装,显得此时的脸色异常苍白。 “你等等!”赵霁赫也站起了身。 “是,我不是什么君子,你不是早把我当坏人的吗?我记得,我们第一次遇上,在医院那晚,你不就没把我当个好人嘛。您怎么后来就看走眼呢!” 他被撒了把火,也腾起了火。 “对对,我眼神不好,您眼神好,您看见我带个孩子去医院,就胡乱八道,在我同事面前说我是孩子妈妈!您没有去签约会现场,什么也没见着,就说我搞得大张旗鼓!”她气得胡乱捋了把头发,鄙视地看着他:“不是,您难道就不知道,不知道您太狂妄自大了吗?您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您的好茶啊,您慢慢喝,可别凉透了!” 夏挽澜说完转身就走,那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在他听来都是尖锐讽刺的。 她在公司遭受了暴风雨,满身是泥,在这里把泥甩了一地。 赵霁赫站在这里直愣愣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全是她藐视的眼神,情绪被她给牵着走了。 歉意他是有的。家里的往事乌云,令他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痛苦挣扎起。事在他心里越重,他就越想掩饰,想表现的越轻。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别人理不理,他无所谓。但被她看扁了,他没想到会极不甘心。他窝着火坐下,猛地一口喝了茶。 这个女人,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第二十二章 就因这一件事没成,翻落下马 夏挽澜走后没多久,赵霁赫找了张权来办公室。 “刚开会的决策,你形成文件下发执行。” 他沉着脸色。刚给夏挽澜泡的茶,他给张权倒了一杯。 “行。三条业务线,之前老赵总一直是一手抓,操作型管控。现在调整管控模式的话,赵总,我建议战略管控模式。”张权拿起茶喝了一口,是凉的。 “老头抓那么紧,自己累个半死,也绑了人手脚,松松绑吧,适当给些权限,狠抓他们的财务指标。不过,人你得换换。” “换谁?” “那三个业务负责人,你拿得定他们吗?” 张权面露难色,“他们三个都是跟着老赵总打天下的老员工,又掌控着业务一线资源,我这边需要些时间。” “三只老狐狸抱团,你就是头猛虎,也干不过的。你得想些招打散他们。他们有两个吧,我会观察,那个杨波,得换。你先花些时间把他手上医院的资源接上,稳住,时机一到,把他挪出去,换人。” “明白。”张权有了些底气。他现在是干劲十足。 赵霁赫自己喝了口茶,茶凉透了,邹上眉头,也懒得再烧水泡了,往沙发椅上松散一靠,脑子里还是夏挽澜那张脸,那不屑他的眼神消散不去。 “那个,夏挽澜,什么个履历?” “哦,她呀,之前第一次和他们面谈,他们做过高管团队介绍,她法律、金融双硕,什么保荐代表人、律师证、cpa的她好像都有……” “不是这些,她在哪些企业干过?”赵霁赫烦躁打断,他对那些证不证的没有兴趣。 “她也很简单,一直在南则惠干,干了十来年了吧。”张权回想昨天签约仪式上她的惨状,憋不住,“赵总,她刚走我也没赶上送送,我昨天可是眼见她下不来台,要是我我还真扛不住……” “天又没塌下来。”赵霁赫用手抹了把面,脸更沉,站起身,“我有事先走。” 夏挽澜人刚回自己办公室,梁青就跟着她进了来。 “夏总,人见着了吗?” “他,没有原因,就是不想卖。”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 “个混蛋!” “这个项目,就此结束,这个人,就此翻过!” 夏挽澜走到窗边,猛地拉开这半卷的百叶窗帘,把窗推了个半开,仍感觉不到风透进来。 五月初的花城已入夏,闷热又潮湿,最近每天都会下点雨,黏黏嗒嗒,下得不利索。这窗外的珠江江面有游艇游弋,和那跨江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相比,静止了般。 “有个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梁青试探着,她觉得是敏感信息,说得有些吞吐,“是……王列那边项目的事。” “他怎么了?” “王列那个组的同事私下和我说,王列让他们继续跟进上次他推荐的那两个淘汰了的项目,还准备下周和对方碰面,现在就催他们做收购方案,说是,可以替代‘纪幸多’。应该没向你汇报吧?” 夏挽澜听了并不意外,“那两个项目不需要做第三方尽调就能判断不适合,现在做收购方案,就是做方案如何去收购空气,空气产权没有归属,毫无意义。她瞎来。” “王列这也太不专业了,瞎搞。” “我不是说王列,他不过是粒棋子。” 梁青反应了过来,她指李优雅。 那两个项目,其中有一个夏挽澜去年就接触过,中介推荐的,对方托中介暗示她,成交价高于某个数就给她提成。她不会干这种抛开了职业道德谋私利的事。 有人轻轻敲门,是李优雅的秘书小温。 “夏总,李总她找您。”小温语气格外轻软,小心翼翼,神色和以往不同。 夏挽澜感应到,李优雅应该是喊她过去谈走人的事了。 第34章 她是动了念头自己提辞职走的,更多是因为挫败感和对老板的愧疚,并非惧于李优雅趁这个机会扛着刀。 如她所料,李优雅逼人走,一刻都等不了。 昨天的怒气已全然不见,夏挽澜一进门,她和颜悦色:“挽澜呐,来,坐。” 夏挽澜正对着她端坐着,看她开始表演。 “昨天老板骂的话,你也听见了,他都已经不信任投资中心干的活了。这个事吧,我想给你挡,也挡不住。我不也一起被骂了嘛。” 夏挽澜平静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等她把话说下去。 “你做事一向很稳,我也很看重你,这个项目怎么就办糊涂了,影响太大了。老板既然都说不信任了,那投资中心的工作,我就要按他的意思做调整了,你把现有项目都移交给王列吧。你的个人去向问题,你自己要考虑了。”李优雅用温和的语气说着狠戾的话。 夏挽澜听了往沙发背靠了靠,笑了。她是了解老板的,他骂得再难听也不会炒了她。李优雅总把老板抬出来说事,身居高位,敢做不敢当。 为这个企业做牛做马整整十二年,一直都是亮眼的表现,上海的标的几天前签约落的地,就因这一件事没成,翻落下马,被人踩踏,她心寒。 这职场的妖魔鬼怪,她也不是没掐过招,硬刚她也会。但她真累了,真倦了,一切意兴阑珊。 看着李优雅这张脸,她已不愿花多一秒钟和她周旋。 “李总,我昨天说过了,我可以走,今天我会提交辞职申请。”她冷冷地说。 李优雅以为她怎么样也会和自己交涉一番,给自己争取个赔偿什么的,这一声干脆倒是令她意外。 “挽澜呐,你非常优秀,好好吸取这次的教训,未来会前途无量。” 夏挽澜笑笑起身,想马上走,又顿了下:“李总裁,这件事我确实该负责,我认,所以我走。您说吸取教训嘛,我还真是有个感触,这做投资也好,其它事也罢,最大的风险,还真不是那么几个数字的事,是人,人心。” 她把“人心”两个字说得特重,意指李优雅的套路,转身离开,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过她这间办公室。 第二十三章 我帮她看其他机会,再等一等 圆圆窝坐沙发上打电话,对方是她在老家的男友,两人要断没断的状态,这几天她在这边呆着无聊,时常打打电话,两个人黏黏糊糊。 “你还是回来吧,我们一起干点啥事呗。”男友劝。他也无业状态。 “我不回,回去我妈把我给杀了。” “那你就别回家,到我这住。” “住你那猪窝,我不去。” “要不,干脆我去广州找你?一起找工作。” “别,就你那懒散样,能找什么工作。” 她听到开门的声响,“挂了。” 这大概是夏挽澜这些年下班最早的一次,不到六点就到了家。 “欸,姐,今天这么早下班?” “嗯。”夏挽澜应了下,今天尤其不想说话。 圆圆拒了她推荐的那份工作,想找更好的,自己去网上广撒的简历无一回应,石沉大海,这会急了。艾珍给她出主意,叫她再磨磨表姐,给帮再找一份。这些天夏挽澜很晚才回,都没机会说上。 “姐,上次那个公司,都怪我,我也不懂,要不我还是去吧,你帮我再说说?看还有机会不?” 圆圆见表姐钥匙掉地上了,忙去帮捡起来。 “他们有人了,后面再看其他机会吧。”夏挽澜直接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表姐这脸色难看,圆圆受不了,转身也回了自己房间,给艾珍打电话,抱怨住不下去了,要回老家。 艾珍可就急了,她一直对圆圆老家的那个男友很不满,嫌他不务正业,好不容易让她来广州找工作避开,这跑回家又黏搭上,那可不行。她对圆圆一顿安抚,然后打起艾春电话,向老姐诉苦。 艾春又打电话给圆圆,叫圆圆喊夏挽澜一起过去吃晚饭,想着说说这事。 “姐,大姨喊我们过去吃饭。”圆圆敲了敲房门。 夏挽澜已经冲了凉,换了身宽松衣,门都没打开,在里面应:“我不去了,和她说一下,我吃过了。” 这晚饭后,艾春可就跟着圆圆一起来了。 “小挽,你开门。”艾春发现门还反锁了,敲门急躁。 “我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夏挽澜坐在飘窗台上,靠着抱枕,双臂环抱着双膝,看着对面珠江新城的夜色放空。 一旁放着电脑,她刚刚打开公司oa系统里的离职申请程序,点开了,写了个标题,正文部分还是空白。 “你开门,我就和你说几句。”艾春不说上话,她是不会撤的。 夏挽澜皱眉把电脑合上,打着赤脚来把门打开。 艾春进来顺手把门又关上,“小挽啊,你这一天到晚忙,都看不见你人,刚圆圆说你在家,你听我几句。” “你快说吧,我很累。”夏挽澜坐回飘窗台,艾春挨着坐下。 “你小姨说圆圆想回家,唉,你小姨的情况你也知道,也不容易,这圆圆让她操心呐,你想办法帮她找个工作,找好工作稳定下来,不就能搬出去住了嘛。” “我不是给她找了吗,她不愿意去,人家也不可能等她。我帮她看其他机会,再等一等。” 第35章 “就去你们公司啊,你们那么大的集团,你安排进去她还有个照应,多好,自家的亲表妹,费些心!” “我说了,我再给她留意机会,为什么非要盯着那公司呢?” “她觉得好嘛!” 夏挽澜心烦意躁,想想还是说开了,“妈,我和你说了吧,我要辞职了。” “这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辞职了,你跳槽去哪家?” “我没找公司,我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 “你不会是为了陪厦门那人去玩吧?” “不是!” “那是出什么事了?” “我就是特别累,想休息一段时间。圆圆的事,过几天我推荐她给其他公司,我辞职了有的是时间,我帮她搞定,你先回去!” 艾春没再出声,这好端端突然辞职不干,她第一反应是和陶惠茹挂钩,忧心忡忡地出了这房门。 夏挽澜重新把电脑打开,这辞职申请写得并不洒脱。 这十二年,最好的年华全在工作上,她的快速成长期,恰好是公司的快速发展期,对公司,她是有感情的。老板对她的赏识曾是她最大的激励。只是她越来越不懂他现在的用人理念,把李优雅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她徳不配位。用人失误,终会是老板自己买单,她只能惋惜无奈。 投资中心这伙人,除了个别,个个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伙伴。她离职了,她这一手搭建起来的团队必定会有动荡,尤其是跟进“纪幸多“的梁青那个投资组,他们不被炒,也会被逼着走。她多少为这事沉重。 飘窗台外,那高高低低的住宅楼的窗,如密密匝匝的小格子,透出来的光昏黄,在远处广州塔高耸的璀璨下,显得渺小平淡。 她的视线落回了电脑,在这空白处敲下几个字:个人原因提出离职,飞快点了“提交”。 第二天早上八点,投资中心的办公室,平时这会是空的,人都在上班路上,今天大部分人不约而同地早到了。 她昨晚九点线上提交的辞职申请,李优雅半个小时后就签了同意,人力中心有几个人能看得到流程,迅速传出了消息。这你传我传的,投资中心已无人不晓,大家都想早点回公司探个真实。 茶水间,小路冲着咖啡,梁青进来洗水杯。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挂了张苦瓜脸。 “小路,你也知道的吧?”梁青背靠这茶水台,靠近她小声问。 “嗯。” “这么快,唉。” “她走我也不干了!”小路带着情绪,用勺子猛搅咖啡杯,发出一阵凌乱的声响。 “一会她来了,你喊我一声。我问问她去哪。” 梁青这还没找上夏挽澜,就被王列找上了。王列按李优雅的指示,召集投资中心所有人开会。夏挽澜已被除外。 她的辞职申请,人力总梁华是紧跟着李优雅批的,李优雅昨晚就电话了他,要求快速处理,两天之内完成交接工作。现在差最后一步,老板签批。 李优雅的动作如此之快,是她忌惮老板那边的想法。现在这个事还没过,正在发酵期,夏挽澜这辞职申请一递,老板还在气头上,他肯定也就签了。等他火气消散,她想挪开夏挽澜恐怕就难了。 第二十四章 我们吃散伙饭,你说我们狂欢 夏挽澜回来见办公室空荡荡,往会议室瞅了一眼,也明白怎么回事。她开始整理交接资料,老板秘书这时来喊人了。 李优雅料得没错,老板火气未散,但没料到的是,他气上加气,气得可不是夏挽澜一个。 企业做这么大,他整天脑子里三件事:人、钱、项目。人事制衡,他才是高手,这些人整的什么事,他心里明镜似的,也总有他了解的途径。即便常做些别人不能理解的糊涂事,那也是抓大放小。 “怎么,骂你几句还受不了?还是小姑娘啊?矫情上了?” 老板板着脸开问,示意她坐。 “提辞职,是因为家里有事。” “家里有事,”老板哼了一声,“有事那就停薪留职,什么时候办完家里的事,什么时候回公司!” “老板 ,很羞愧没把事做好。我家里的事,一时半会处理不完。感激公司这么多年的培养。辞职的事,我是认真考虑过了。谢谢老板。” 既然已决心走人,事也到了这一步,省得事情更复杂,她找了个没有回旋余地的离职惯用借口,语气坚决。 老板笑笑。这夏挽澜要是在他面前提下李优雅,那还有留下的心思,这在他面前不说一句李优雅的不是,不做任何牵扯,这是铁了心要走了。他看得透她。 李优雅是他高调引入公司的,短期内灭了她的威信,自己面子上也过不去。事已至此,再挽留就失面子了,权衡过后,他是一句废话都不会多的人。 “行吧,小夏啊,那,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老板!您多保重。” 夏挽澜起身离开,走出老板办公室的这一刻,她红了眼眶,与企业十二年的联结就此斩断。 老板转背又喊了人力梁华来。 “夏挽澜的离职申请,你们批得倒是挺快的,没留留人啊?”老板不悦。 梁华可就如实抬出了李优雅来,“老板,李总裁下面的人,她都批了,我人力肯定要尊重她的用人意见。” 老板皱起眉头:“夏挽澜来多少年了?” “快十二年了。”梁华早上还看了她的档案信息。 第36章 “来了多少年就给她多少个月的补偿,上海那个项目的收购奖金全部结算给她。” “老板,不用吧,她这是自己引咎辞职,自己提的,咱们按劳动法办事,不用补偿。” 梁华脑子里迅速计算了个大概,不少钱。 老板一声冷笑:“引咎辞职?梁华啊,谁给她的“咎”?在我这里能有韧性拼上十二年的人,我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流失了,也是你们人力部的责任。喊了我十二年的老板,这样被弄走了,我还能让她看低我这当老板的格局?” 梁华意外,连连点头:“是是,我考虑欠妥,我办好。” 夏挽澜晚上请投资中心所有人吃饭。 小路在珠江新城找了地儿,订了一个大房,人坐得满满当当。王列没好意思来,找了个借口说下次单独请夏挽澜吃饭。 这顿饭,大家吃得可就不是滋味。前天还在说一起吃饭庆祝签约,现在吃的却是散伙饭。 夏挽澜带了几支红酒,举着酒杯笑面开了个局: “来,大家一起干成不少事,都辛苦了!一起喝一个!” “我们一起敬夏总!”梁青拿起酒杯先碰上。 “夏总辛苦了” …… 阮一言一饮而尽,他年轻气盛,憋着气,难受,“夏总,我们都觉得不公平,公司这也太……” “小阮,”夏挽澜打住了他的话,“今晚就开开心心喝个酒,其他事,不提了。” 夏挽澜这定了调,大家也就没再抱怨,个个来敬她的酒,她喝了不少。 梁青那是闷着头喝,郁闷和不甘全在脸上。 圆圆这时打来电话。 “姐,我刚和这边工作的老同学见了个面,托她帮介绍工作,就在珠江新城这边,你公司附近,我出门把钥匙落屋里了,你今晚大概几点回?要是晚的话,我去找你拿一下钥匙?” “你在哪个位置?” “博物馆这边。” “那很近,我发个地址给你,你走过来也就几分钟,一会一起回吧。” 夏挽澜这边也差不多了,大家一起下楼在这国金门口打招呼散去。 梁青喝得最多,醉醺醺,不肯散,拽着老大的手臂说着满腹不甘心的话,夏挽澜被拉得也有些重心不稳。小路也在一旁。 “老大,我他妈也不干了!明天我就提辞职!” “你们稳一稳看情况再说。” “我不甘心,那个王列他懂个屁!那开会说的是些啥玩意,不专业啊!我不甘心呐!还有啊,那姓赵的,他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说姓赵的,赵霁赫还真就出现了。纪幸多和南则惠集团都在珠江新城这一块地方,离得不远,赵霁赫晚上从办公室出来去健身,正好经过这国金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夏挽澜她们。 “呦,夏总,梁总,是你们。”赵霁赫贴了上来,离她们侧边两三米的距离,打起招呼。 夏挽澜几个都愣了,骂他刚落音,就见他一身白色polo衫、黑短裤,两手插着裤口袋,眦着嘴对她们笑。夏挽澜抚住额头,头痛,侧过面往别处看。 “赵霁赫?哈哈哈,是赵霁赫,还是神了,刚说你呢!你就从天而降,老天有眼嘛,说你就把你落我手上,哈哈哈……是赵霁赫啊,哈哈哈……”梁青手指着他,弯腰狂笑。路过的人都侧目盯她看。 赵霁赫看她这副醉酒疯癫样,皱眉问:“你们这是,狂欢?又喝大了?” “狂欢,对,狂欢!哈哈哈……”梁青直起身,朝他靠了一步,“赵霁赫啊赵霁赫,拜你所赐啊,我们吃散伙饭,散伙饭呐!你说我们狂欢,哈哈,你真是搞笑……太搞笑,哈哈,今天你落我梁青手上,我拍不死你……”她摇摇晃晃上前去拽他。 “行了,梁青!该回去了!小路,来,她喝多,送她上车,你送她到家。”夏挽澜一把拉住,和小路左右架住她。 圆圆刚好也到了,迎了上来,“姐——” “你等我一下,我送下人。”夏挽澜对圆圆说,和小路拉扯着梁青去打车。 赵霁赫看了看圆圆,刚听她喊姐,便问:“你是夏挽澜妹妹啊?” “嗯,表妹。” “和她一个公司?” “不是,我外地来的,还在找工作。”圆圆以为他是表姐的朋友。 “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啊?” “我问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想找……适合的工作呗!” “我留个电话给你,你明天给他电话,他正招人。” “啊?”圆圆顿了下,面露喜色,丝毫未犹豫,“好呀!”忙拿出手机记号码。 赵霁赫给的是张权的手机号。 圆圆看赵霁赫这高大帅气的样,一脸羞色,问:“您贵姓啊?” “赵。” “方便加你一个微信?” 赵霁赫看了看已送梁青坐上车的夏挽澜, 拿出了手机加上。 夏挽澜返回,没看他一眼,“圆圆,走了。” 圆圆礼貌地和赵霁赫说再见。他嘴角扯了扯笑,从裤袋里抽出手挥了挥。 这痞帅男人的搭讪,圆圆想得就比较多了。她上了车点上手机自拍当镜子照,借着车里飘忽不定的暗光,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又捋了捋头发,满意自己甜美的形象。 “姐,刚那人说……” “我想睡一会,一会到家了喊我。”夏挽澜打断了表妹的话,提那人就烦,她喝得也多,头痛欲裂,上了车就想闭目养神。 第37章 圆圆看她这副清冷疏离的样,刚才赵霁赫给电话她找工作的事,也就懒得继续和她提了,打算明天电话问问,看是什么公司再说。 第二十五章 夏总的表妹,我们会好好关照 第二天上午张权就接到了圆圆来的电话。赵霁赫交代过,他自然重视,告诉了圆圆公司信息,并安排人力马上和她对接面试。 圆圆在网上查了下公司官网,感觉不错,人力告诉她有多个岗位可以考虑,约个时间见面聊。圆圆急,当即说下午就可以。 这下午人力面谈上,感觉她一般,但形象很不错,又是张权亲自安排的,想着准是硬关系户,便和圆圆谈了公司前台的岗位。圆圆这次怕错过机会,不管喜不喜欢,一口确定了下来。 面谈完,人力的招聘小伙送她出办公室,帮她按好电梯。她一只脚跨进了电梯又退了出来,想想还是打探清楚些。 她翻出张权的电话号码,问:“这个张先生,是你们公司什么人啊?” “他是我们总裁。”小伙微微笑。 “那这个呢?”圆圆又点开赵霁赫的微信给他看。 “哦,这个是我们董事长,赵董。” 圆圆这下子心花怒放,昨天还和老同学抱怨找不到工作,今天就拿了offer,还是老板和总裁亲自安排的。 电梯又来了,出来的正是赵霁赫和张权,后面还跟三四个同事,他们刚从项目上回来。 人力小伙连忙问好。圆圆脸起绯红,也跟着打招呼:“赵董好!” 赵霁赫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径直走过。 “刚那人是夏挽澜的表妹。”进了办公室,赵霁赫对张权说。 “夏挽澜?她托您的?气消了?”张权很是诧异。 赵霁赫挠了把头,话题一转:“云南那个茶叶公司,我考虑了一下,我也没精力两边倒腾,纳入这边统一管理吧。” “行啊,战略规划上,我们整合下,把茶业和现有的业务融合。” “那边负责人是林海,我安排了他下周过来,你们见面谈谈。我在云南有一些个人支助的项目,也挪到这边慈善基金会统一来运作。这个你重视一下。” “没问题。今天看的团餐这块的中央厨房,您提的加入些ai应用的话,我这边去找些资源。” “找什么资源,我给个人你,他在国外,不光是中央厨房,还有养老机构,医院那块,都捆绑一起谈,让他带人来一趟,给你出个方案,报个价。他们那我还有些股份。” “好。我们团餐涉及那么多学校和医院的供餐,内检机制我也在完善,成本上可能会拉高一些。” “你弄。饮食上出不得问题。另外我打算设个投资板块,做些关联业务投资或者并购。回头得配置些人。不着急吧,先把现有业务梳理好,后面再做详细规划。还有……” “什么?” “没事了。你先忙吧。” 赵霁赫心里一直搁着昨天梁青说的“散伙饭”,他想叫张权弄个清楚,想想算了。等张权一走,他坐这椅子上旋转来旋转去,过了一会,直接打起电话给夏挽澜。 她工作交接清朗了,正在办公室整理私人物品,今天是最后工作日,一会就走人了。 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这响铃都异常刺耳,她把手上的资料夹往桌上“啪嗒”一扔,抓起手机走到在窗边接上。 “夏总——忙呐?”赵霁赫斜靠椅子,刻意扬起调,手上不停地翻捣着一张名片。 “忙。您什么事?”夏挽澜冷声。 “没什么事,关心下夏总,昨晚又喝了不少嘛。” “您是有多无聊,关心这个?” “怎么老喝酒,喝酒多伤身。” “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吧,以酒取乐,不像您,您喝好茶,您高雅。” 赵霁赫把手上的名片扔一边,笑着从椅子上抽起身,“昨晚吃的散伙饭?怎么,你那边团队有人走?” “这事您也关心?” “我就好奇了,你们团队,到底是谁被你给砍了,不会是梁青吧?我看她昨晚恨不得把我撕了。” “是梁青又如何?” “那我得对她负个责,我去问她来不来我这干,我这边正需要人。” “您真是有责任心的企业家!” 她讽刺意浓。 “对了,你表妹,徐圆圆,我可都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什么意思?” “她来我们这儿聊过了,录用了,怎么,她没告诉你?” 她一头雾水,隔空无语。 “喂,夏总,你听得到吧? “你是说徐圆圆去你们公司应聘了?这小姑娘吧,涉世未深,好坏多少辨识不清,我怕学着了坏,比如,不诚信,你们这公司,她肯定是不去了。” “夏总格局大点嘛,别框死你表妹的前程。放心,夏总的表妹,我们会好好关照。” “请你,别再喊我夏总,从今天起,我就不是什么总,麻烦您把我夏挽澜号码删掉,不谈商务,没有必要。” 她轻语说重话。 挂了电话,她皱着眉头删掉了他的号码。 赵霁赫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手指勾起衬了衬头,搞明白了,夏挽澜为这事走了人。 秘书这时进来,“赵总,司机在楼下等了,差不多出发了。” 撞枪上了,他烦躁:“催什么?敲门的礼仪你没学过?” 第38章 接近下班时间,小路进来夏挽澜办公室,情绪低落:“夏总,这王列,今天安排了应酬,现在喊我走。咋整,我想送送你的……”她现在成了王列的助理。 “你干你的活,没什么好送的,回头我约你吃饭。” “夏总……你不嫌弃的话,去哪把我带着吧。” “我现在还没地儿,回头再说,你别空档等,先干着。” “嗯……那我先走了。”小路眼睛发红。 梁青和阮一言也进了来,中午阮一言已帮搬了一些东西下去放车上,只剩一个收纳箱,夏挽澜不让,说自己来。阮一言一言不吭,端起箱子就走。 夏挽澜对丧着脸的梁青笑了笑,“沉住气,你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得罩着点。”然后扫了一眼办公室,一个转头,“走了!” 阮一言送她到这地下车库。 “夏总,那……”阮一言抓了把头,平时能说会道,这个时候口拙。 “谢谢你!小阮。” “夏总保重!” “都保重!”夏挽澜不是滋味。小伙当初离开事务所进来甲方,很大程度上是受她感召,信任她,愿意和她大干一场。现在他的前景也模糊。 和阮一言道别后,她坐这车里静坐了一会,感慨万千,久久才开动。 驶入这临江大道,她开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慢。熟悉的每一个红绿灯口,这下班高峰期,依然每一个都要等待,看那数字逐变,倒数成1,平时漫长,这个时候她觉得怎么就那么快。 她曾预想过,如果有一天离开集团,那一定是一次优雅的转身。而现在,不过是黯然退场。 第二十六章 有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圆圆从夏沁宁家吃晚饭回来,还带了小宝来,夏挽澜蹲在玄关整理东西。 “姨妈——”小宝窜进来。 “你怎么跑来了?” “小宝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要跟我过来玩。姐,大姨说你怎么又不过去吃饭呢。”圆圆进门说。 “我和她说过,我最近不过去。” 她把从公司带回来的高跟鞋一双双擦干净放进鞋柜里。 “姨妈你老惹外婆生气,你没有我妈妈听话。”小宝两脚踩进一双杏色高跟鞋。 圆圆瞄了瞄表姐的脸色,“姐,我听大姨说你辞职了?” “嗯。” “那你明天在家啊?” “在。”夏挽澜把柜子门一关,见小宝踩着高跟鞋在玄关来回走,起身捏了捏他耳朵,把他拉到客厅。 圆圆暗自庆幸自己明天要上班了,要不然整天和表姐在家呆着,她不自在。 “姐,有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就昨晚遇见的那人,赵董,他找我去他们公司,我今天过去谈好了,体检都不用急着做,明天就可以上班呢。那个赵董是你的朋友吧?” “不是。不熟。” 夏挽澜拿出了上次出差在机场给小宝买的乐高,给到他一边去玩,看表妹的一脸欢喜,劝起,“圆圆,那个公司不适合你,你别去了。” “为什么?” “他们公司的发展会很有问题,你去了没前景。”她随便找个说法。 “我就想我眼前有份工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他们那行业,我还挺有兴趣的。” “我给你找其他公司,找更合适的,明天就找人!” “姐,我就觉得那公司合适,我都已经答应他们了。再说,你现在也在家的,我这再拖着不去上班,也会烦到你嘛。以后实在不行,我再辞职另找就是了。姐,你就支持下我呗,我去尝试一下!” 圆圆对表姐撒起娇,她可不是愿意听表姐的人。 “姨妈,你是被老板炒鱿鱼了吗?我爸爸对妈妈说,你突然不上班,一准是被炒鱿鱼了。炒鱿鱼是什么意思啊?”小宝边拆乐高边问。 “你别在这弄了,拿回家拼。”夏挽澜沉了脸,没答小宝,转头去书房,“圆圆你把小宝送回去。” 第二天大清早,设置的起床上班闹钟忘了关,夏挽澜醒来的那一瞬间还恍惚上,像是做了场梦,几秒后才意识过来,今天不上班。 圆圆在厨房弄早餐,手忙脚乱,餐具弄得 “哐铛”响。 “你赶上班是吧?我来吧!”夏挽澜把头发随意绑扎了起来,看了眼表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鸡蛋,煎锅里已倒上了油。 “谢谢姐。” 圆圆刚还在置气,怪表姐对自己上班不重视,早餐也不闻不问,这会露了笑,飞快洗了个手,去卫生间捯饬起自己。 等她弄好,夏挽澜也把早餐端上了桌。她很少做早餐,弄得简单,煎鸡蛋,牛奶,燕麦,水果。 “具体什么工作啊?”夏挽澜接了杯温水过来,在圆圆对面坐下,淡淡地问。 “公司前台,面试的人说这是公司的门面,得挑形象出众的。”圆圆涂了大红色的口红,小小口地喝着牛奶,怕毁了色。 “前台是很重要,那你好好干。”夏挽澜喝了口水。小表妹的个性她看得明白,这会也不再浪费口舌劝阻。 “昨天人事和我说了一下,工作内容还挺简单,我干好没问题。” “把前台做好可不简单。做得好和做不好,都很容易被人看见。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微软女高管,就是从前台做起的。” “是吧,嘿嘿,那我加油!姐你多教教我!” 第39章 “我们那公司这些年前前后后该换了十几个前台了吧,只有一、两个令人印象深刻,有一个现在好像是大公司管理层了吧。” “她是怎么做的?” “全公司第一个早到,第一天上班就记住了所有领导的面孔和称呼,见到领导就致意问好,前台电话不超过三声铃响就接,衣服每天都端庄大方,礼仪做得比谁都到位,活干的可不仅仅是前台的活……” “一个前台才拿多少工资,犯不着吧,这也太夸张了。”圆圆没等表姐说完,忍不住插话。 夏挽澜笑笑。 “哎呀,姐,我得走了。” 圆圆看了下时间,慌里慌张,起身拿起刚挂在餐桌椅上的包就往玄关疾走。 夏挽澜扫了一眼她休闲的一身,紧身针织衫,半身牛仔裙,匆匆忙忙换的皮鞋后跟,有明显的污渍未擦净。 她摇了摇头,收拾起表妹留在桌上的食物残渣和餐具。 这第一天上班日不上班,她还浑身不适应。六月将近,她想起上次加上的伊犁民宿的微信,翻出人家发的图片来看,一片自由辽阔在召唤,想着该订房了。 她打开某航空公司app,看了眼自己的航程总结,出差飞行线密匝匝,里程积分多得可以兑换机票。这次出去就不用赶了,她想着在新疆可以呆长点时间,打起电话和陶惠茹商量。 陶惠茹在买菜的路上,把手上刚买好的菜和一袋米搁路边,接上她的电话,两人商量好六一出发,去呆个半个月。 陶惠茹自上次遇见了旧交亚平,最近天天和她在一起,结交了一群老姐妹,每天一起跳跳舞,打打牌,时不时结伴出去玩玩,状态好了很多。 “阿姨,早啊,买菜?”一阳光小伙见着陶惠茹,跑了过来。 “小张啊,早。” “我来我来。” 小张伸手就来接陶惠茹手上的米。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 “顺手的事,麻烦个啥子呦。”小张把菜和米都一把拿了过去。 这小张是一家小旅行社的,亚平介绍她认识上的。他常活动于各个社区,组织大爷大妈们出去旅游,平时和跳舞队的大妈打成一片,常来这边走动,最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陶惠茹帮她拿东西了。 “阿姨,我就住这附近,以后要买什么米啊油的,交代我一声,这些重物,我去给你买!” “谢谢小张,我在手机上买,也有人送的,我这出来活动活动手脚也好,没事呢。” 这五层楼没有电梯,拎着东西一口气上来,小伙子还出了一身汗。 “进门喝口水吧,小张。” “不了不了,阿姨你忙,明天不是得起早坐车嘛,好好休息,做好旅行准备。” “早就准备好了!” “那阿姨,明天见,行程和注意事项我发您手机了,您慢慢看。” “好,明天见,辛苦了,小张。” 这小张近期陪她们跳舞队已经多次出游了,陪着吃好喝好玩好。大妈们都说他人特好,比自己儿女都贴心,特喜欢他。 陶惠茹看着他一阵风一样跑下楼梯,热情阳光,想起自己儿子,感慨这原本陌生人的暖心,生活总还是有些寄托的。 第二十七章 他们是特别好的人,应该没事 夏挽澜又给陶惠茹电话,想告诉她住宿和机票全部订好了,叮嘱她做些物品准备,这会陶惠茹正和老姐妹们一起去旅行的路上。 大巴车里人坐得满满当当,导游小张正拿着小喇叭,放着音乐,领着大家唱起《好日子》。 “惠姨,我听不清,你那边声音很杂。” “小挽呐,我在车上,我这边听不清,晚点,晚点再电话。”陶惠茹捂住嘴大声说。 “行,我晚点再打。” 这车里老人们嘻嘻笑笑,好不热闹。导游一男一女,卯足了劲搞气氛。 陶惠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 到了首站目的地,一大型养老项目。导游带着参观一番,盘子够大,配套完善,老人们看看房间,又去看看食堂和其它配套,心生喜欢。 陶惠茹看得尤其认真,她想着自己一个人的,未来能进一家好的养老机构是最好的。 看完养老项目,导游又把人拉到一个大酒店。 到了晚上,酒店最大的多功能厅,大家聚集一堂,像搞晚会似的。 陶惠茹进来一看,哪里止他们这一车人,这各地来的老人,得有两百多人的规模,这大多功能厅全坐满了,大部分是一些社区的广场舞大妈,以跳舞队的形式参加。 组织方给老人们提供大舞台,展现广场舞的魅力,还提供表演奖金。 陶惠茹她们穿上了艳丽的舞蹈服,请人精心化了妆,个个精神焕发,上台表演了两支舞蹈,经过当场评比,还拿了个特等奖。领到了2000元的奖金,老太太们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表演结束,到领导讲话环节了。一个儒雅精英面貌男子站在舞台中央,讲人生,讲道德经,讲中国传统文化,还讲老人的尊严,讲老人的孤独,讲老年人应该拥有的精彩生活,一会激扬,一会煽情,至真至善,搞得很多老人无比动容,落泪共鸣。 讲到最后,切入正题,推出老年人的理财话题,大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老人一辈子的辛苦钱,是该交给子女,还是自己理财养老? 台上的人故弄玄虚,说:“我想这个话题的发言权不在我,而是在座的叔叔阿姨们,你们盛满人生智慧,我期待能听到你们智慧的分享。哪一位愿意上台为我们讲述你的理财故事?” 第40章 这一发问,满座的老人中,竟有几十人举手,争着分享。 台上的男人故作惊喜状,请出其中的五位,每人三分钟。 这五个老人的自我介绍,个个背景不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就是医生和公务员干部。讲述起来那是口才极好,一套一套的,极具渲染力,大意是把钱交给子女那就是的一个字——惨,依赖子女,不如自己理财,自己给自己养老,然后过渡到已经买了好几年组织方的理财产品,年年高收益,还能入住高端养老机构做兜底。最后,都不忘感叹自己的正确选择,和感恩组织方。 原来组织方在推销理财产品,高收益率,为老人们考虑的风险防控机制是,未来兑现收益时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现金回报,另一种是入住今天参观过的养老机构,房费可做抵消。他们还在屏幕上展示了和养老机构签订的合同,盖了双方红印。 台下很多老人心动了。 陶惠茹的手机响了,夏挽澜又打过来了。她看了看台上的人,起身佝着背一步步移出了这排座位,想出去接上电话。 前后两个门,都站着导游,这后门就站着好几个,和陶惠茹很熟的导游小伙小张也在。他见陶惠茹拿着手机,挡住她,一脸关切:“惠姨,您怎么了?” “哦,我有电话,我出去回个电话,马上回来。” “惠姨,台上那领导正在讲话,这中途出去吧,不大好,不大礼貌,还有啊,一会有特别重要的活动,您可别错过,我建议您活动结束后再打。”这小张伸手抚了扶她的肩,语气温柔。 这时电话已挂断,陶惠茹想了想,还是晚点回房间回电话算了,在小张呵护备至的陪同下,又回到了座位上。 此时台上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大字呈现的15%、12%、10%三个级别的年收益率。 主持人的大意是,15%和12%的收益率产品不是人人能买得到的,先登记先得,当场签合同和转账成交的先享。 听到这,陶惠茹不是没有疑虑,她对亚平说:“这么高,能兑现吗?” 亚平说:“我怎么觉得现场就签合同这太急了。” 不少人互相之间商量。这时陶惠茹听到两个坐她后面的人聊起。 “这个收益率我去年就抢到了,今年兑现了,后悔买少了。”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老人说。 另一个说:“唉,我去年就是犹豫了,后来找他们买,他们就没有了,不给买了。” 有人已走向舞台,兴奋地说:“我要一个名额!” 陶惠茹看了一眼,是刚才上台做分享的那个退休干部。紧跟着,又有几人簇拥着上台。 “亚平,你买吗?” “我没什么钱,能活动的也就五万块左右。你买吗?” “我还蛮想买的。”陶惠茹动了念头。 “我也想买一点。”另一个同行的老姐妹也心动了。 “买一点吧,15%呐!即使钱兑现不出,那养老机构总在那里的嘛,跑不了的。有兜底的,担心啥子呦!”后面有人出主意。 这一行来的三十来个老姐妹,商量一番,就有七、八来个想买了。陶惠茹想着离婚分的那五十万,一直还没去银行存个定期,她想拿出来三十万买一年的,一年下来几万的收益,很是吸引人。 已经在倒计时了,主持人在喊着锁定最后的名额,这一下子几十个老人全部拥了上去。 陶惠茹这边排队,又是签合同,又是转账的,忙到晚上十多点才回到酒店房间。 “惠姨,你没什么事吧?怎么没接电话,刚急死我。” 夏挽澜接上电话急问。她一直在等电话。 “我没事,和老姐妹们出来旅游,就周边玩两三天。刚在搞活动,一直在忙。” “什么活动?” “组织我们活动的公司,他们有很好的养老机构合作,还有些很不错的理财产品,15%的年收益率呢,我刚抢了些。” 夏挽澜一听就觉得不对头。 “你买了?” “买了,我们好几个姐妹都买了。” “这准是骗子,借旅游骗老人钱,非法集资。” “那你就想多了,现场人家教授,医生的,都分享了,他们都买了,都买好几年了。” “那些套路随便玩,都是做局,都是托,压根就不是真实的。你转钱了?把公司名字,合同发给我看看?”夏挽澜急了。 “合同签了,他们说要盖好章再返给我,回头我再发给你看。哎呀,你别担心了,人家组织我们出来玩好几次了,从来不计较钱,他们是特别好的人,应该没事,我这也累了,搞了一天了,先去休息了,回头再联系。” 陶惠茹挂了夏挽澜的电话,没把她的话放心上。 第二十八章 十几年的事,谁像你这么傻啊 圆圆上班后一直没见赵霁赫在公司出现,忍不住同和她交接工作、准备调岗的女孩小黄打听起来。 “赵董不常在公司吗?” “他接手公司不久,上班时间不定。” “他多大年纪啊?” “三十几吧。” “结婚了吗?” “没呢。” “有女朋友吗?” “这我就不知道,条件那么好,我觉得不可能没有吧。” …… 这会赵霁赫从电梯出来,进了这前台大门,两人同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第41章 圆圆微微躬身,甜甜地道了声:“赵董早上好!”,看他在面前带风走过。 他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刚走过前台,步子又突然停住,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说:“那个,徐圆圆,十分钟后,你来下我办公室。” 圆圆脸热红,没来得及应上一声,他转头就走。 小黄看了一眼圆圆,眼露羡慕,小声问:“哇,你和赵董认识啊?” “嗯,他找我来的。”圆圆一脸春风得意。 这几分钟时间,她迅速拿了化妆包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服,补了层粉,口红也再润了下色。 到了赵霁赫这办公室门口,她心跳加快,轻轻敲上门。 秘书在给赵霁赫泡茶,他喊了她进来,示意秘书出去。 “坐。”赵霁赫给了个笑脸。 “哦。”圆圆羞涩坐下。 “你上这里上班,夏挽澜不知道?” “知道啊,她还挺支持的,叫我在这里好好做。”圆圆随口说。她哪里知道表姐和他之间的恩怨,更不晓得他的心思。 “她离职了?现在做什么?” “嗯,突然就不上班了,现在在家呆着,说是想休息一段时间。” “喝茶吧。”赵霁赫笑笑,给她倒了杯茶,他就想探探夏挽澜的情况。 圆圆拿起茶杯,手紧张微抖,他看在眼里,“这里你还适应吧?” “适应,谢谢赵董关照。” “前台吧,干个一年半载的,到时转个好一点的岗。有什么困难,你就找我。” “嗯嗯。”她小口抿着茶,有种幸福眩晕感。 “忙去吧。” “好。”圆圆倒也知道表现,见茶几上有几滴水,起身顺手抽上张纸巾细心地擦了擦再走。 她在门口遇见张权,打了个招呼。 张权扫了一眼她的穿着,包臀裙太短,上衣休闲衬衫v领过低。 他哪里看得下去公司前台上班时间穿成这个随便样子,回到办公室就喊了行政的人来,交代给她订做两套职业套装,要求上班时间必须穿。 夏挽澜在家做新疆行的准备,刷起某书,竟刷到了圆圆的脸,点进去一看,视频里,圆圆在她的衣帽间,手上拿的是一件她的防晒衣,做着户外衣物分享。 她再点她的其他视频,震惊不已,小表妹把她的衣物都晒了个遍,连抽屉里的墨镜、饰品都搬了出来晒,包括当年林臻送她的一条围巾。 她意识到抽屉里的笔记那些东西也许被她翻过,跑到房间拉开放置旧物的那个抽屉。笔记本里夹的林臻写的一张便签放的位置就不对,很明显被动过了。 晚上圆圆下班回来直接去艾春那吃饭,除了陈默在外应酬,其他人都在。 夏挽澜本来说不来,也来了。 “圆圆呐,上班感觉怎么样?累不?”艾春给外甥女盛上一碗汤。 “有点,也还行,谢谢大姨。”圆圆今天心情特好,脸笑成一朵花。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夏挽澜一声不吭,脸色难看。 吃得差不多,她开口解决问题了。 “圆圆,我看到你发的那些视频了,把关于我的东西都删了吧。”夏挽澜也不看她,喝自己的汤,平静地说。 圆圆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刷地通红,一直以为他们不可能看得到,她还特意做了些规避熟人的设置,被看到也不好意思起来,放下手上的碗筷,支支吾吾做些解释:“姐,不好意思,我吧……我就是没上班时闲得慌,太无聊了,一直做号,也没什么流量,就是一时兴起,拍点视频,想做点流量。你工作那会忙,也……也就没和你说上,对不起。” “现在就删掉!” 表姐语气强硬。艾春和夏沁宁心都拎了起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啊?我那号吧,好不容易起来些……”圆圆不情不愿。 “你私自暴露我的隐私你觉得合适吗?” “不是,姐,这都什么年代了,很多人都分享她们的衣橱……”圆圆还有理杠上。 “圆圆,做人呢,懂得边界很重要的,你要清楚,那不是你的衣橱,你要分享,分享你自己的东西,私自分享别人的东西,那叫窃。”夏挽澜盯着她的眼睛。 圆圆是心虚的,垂着头,不吭声。 夏沁宁听明白了,她自然理解夏挽澜的情绪,也劝起:“圆圆,你小挽姐向来重视自己空间隐私,这你就做得很不对了,你删了吧。” 圆圆死犟,还是不吭声,也不动,红了眼眶,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副委屈样。 艾春可就看不下去了。 “小挽,你怎么回事嘛,圆圆都说了对不起,不就是些衣物分享,分享就分享了嘛!圆圆自己的号,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别干涉。” “妈,你觉得我的隐私是小事吗?她做的可不是简单的衣物分享,她可是把我的房间,把我的抽屉里的隐私翻了个底朝天!你可别瞎维护!” “什么瞎维护?你那隐私,藏着掖着,早该过去了!十几年的事,谁像你这么傻啊,还不放啊!我看你是鬼上身了,你就该一把火烧掉那些东西!” 艾春这气头上的一句,可是直戳夏挽澜最痛处。 “妈!你怎么说话的!过分了!”夏沁宁大声斥责艾春,脸色大变,她知道这话对夏挽澜的伤害力有多大。 小宝被妈妈吓了一跳,瞪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第42章 夏宏敏本不想吭声,平时母女之间有什么争执,他常一边呆去。听艾春这话,他也对她一声吼:“够了!说的什么混账话!”牵起外孙的手:“小宝,走!我们去楼下!” 夏挽澜浑身微颤,咬住下嘴唇点点头,一声不吭,拿起手机和钥匙回家。走到门边她回头看了眼表妹,冷冷地说:“圆圆呐,你搬出去吧!” 艾春瘫坐椅子上,刚那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来气就管不住嘴。 “大姨,别气坏了身体,我搬出去就搬出去,明天我就搬出去,不给您添堵,您身体最重要。”圆圆伸手摸摸大姨的手。 夏沁宁看不下去小表妹体贴样拿捏大姨,转身也出了门,去楼下透口气。 第二十九章 我这个表姐吧,和别人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圆圆回公司,问行政主管公司有没有员工宿舍可以安排。行政主管说有是有,但少量,是安排给特殊员工的,按公司制度没有名额给她。 表姐家她是不好意思再呆了,一天都住不下去,她想着昨天赵霁赫和她说有困难就找他。 他一来公司她就找上,想请他协调一下公司宿舍。 “赵董,有个困难想和您请示下。” “说。” “公司可不可以帮我解决下住宿?” 赵霁赫一听,往办公椅背一靠,这可就趁机打探开了。 “你现在住哪儿?” “我表姐家。” “住哪一块?” “天河。” “怎么想搬出来了?” “就是想搬出来嘛。” “她家不方便?她还没成家的吧?” 上次误会她生了小孩,他对她真实的感情状态有强烈的探究欲。 “没成家,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我大姨就说她嫁不出去,她以前……”圆圆对夏挽澜赶她出来还一肚子气,心情差,心里没个数,想吐槽,想起之前偷看的日记,差点说出夏挽澜和林臻的事,还知道收了收。 “她一个人住?” “嗯 “那你搬出来干嘛,你们住一起有个照顾多好。” “我在她家住了一段时间了。她那个人吧……”她意识到些什么,又打住, “您不了解她的吧?”她试探。 “我怎么会了解她。”他邪魅一笑。 “我这个表姐吧,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反正,她性格很怪,她被他们公司炒了,这两天在家,心情更不好。我和她相处有代沟,住一起,两个人都不方便。” 小表妹给了这么多信息量,单身无男友的,赵霁赫心情大好,立马喊了行政总监过来。 行政总监说宿舍目前一张空床位都没有,需要点时间,看近期有没有人员变动,到时挪一个出来或者再另租。 赵霁赫倒也没催她,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办好,就叫她出去了。 “这样吧,你如果实在没地方住,我有套房子空着,就这附近,你可以暂时住一下。” “这不太好吧,这不给您添麻烦了嘛。” “住个两三个月,到时搬回公司宿舍,你过渡一下没问题。你什么时候需要?” “我今天就想搬出来。” “我给个地址和门锁密码给你。” “那……那麻烦赵董了,谢谢。” 圆圆也不推辞,内心狂喜。 圆圆当晚就回来搬行李,没去艾春那吃饭。艾春匆忙赶了过来,在这客厅里拉住她。 “圆圆呐,你小沁姐正帮你看着房子,再等几天,就等几天,帮你租好房你再搬,你现在搬走太急了呀。这能搬去哪?”艾春边说边狠狠瞪了一眼夏挽澜。她坐在沙发椅上弄电脑,无动于衷。 “大姨,我搬去珠江新城,离公司很近,您放心啦。” “这么快就找好了?珠江新城租房很贵的吧?大姨给你付两个月租金!多少钱和我说!”艾春没办法,这个时候想着用钱解决问题。 “不要钱。我们公司老板他器重我,免费给我住的。”圆圆故意拉高音,说给夏挽澜听,高调炫耀。 “老板?你这才上几天班,别遇上老板坏心眼。你这一个女孩子的,不安全。”艾春手拉得更紧。 “哎呀,大姨,没事啦,放心放心。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走了。”圆圆脱开了大姨的手,把箱子一拉,在玄关换起鞋。 艾春劝不住,朝着夏挽澜一声急:“你倒是留妹妹多住几天啊!” 夏挽澜背对着她们,仍旧不理睬。 圆圆也懒得看她一眼。她现在有底气和失业落寞的表姐硬杠,转头就走。 艾春“唉”的一声,只好跟着出去,把她送下了楼。 十几分钟后,艾春回来,黑着脸,一屁股在餐桌椅上坐下,把这餐桌连拍两下,“啪啪”响,“这下好了,人是你赶走的,我怎么和你小姨说这个事啊!升米养恩人,斗米养仇人,你说这都住上这么长时间了,再忍一段时间不就可以搬出去了?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 夏挽澜把电脑“啪”的一声合上,进了房。 今天陶惠茹发了那旅行社和理财公司名称来,她刚刚在电脑里一查,旅行社压根就没有经营许可证,很早就被吊销了。理财公司更是没有金融牌照和业务经营资质。她正忧心这个事,哪有心思再去管圆圆。 她电话劝陶慧茹马上去报案。陶慧茹也不懂什么牌照不牌照的,电话里犹犹豫豫,还在说她是多虑了。 第43章 这就麻烦了,这老年人被洗脑了,深陷骗局不自知。她马上订了机票,准备明早飞厦门,去帮陶惠茹处理这个事。 正收拾行李,老领导邓琳来了电话。 “邓总你回来广州?” “早回来了。你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今天电话老板,他和我说上这事我才知道。”邓琳和南则惠的老板关系很好,她是因身体原因离职的,两人经常联系。 “纪幸多签约,弄砸了,这几天的事,以为你没回来,没想打扰你。” “我听老板说了。赵良伟那儿子,我是没见过,但苏先生和他很熟,他们原来在美国认识的,苏先生对他评价非常高,我觉得应该是事出有因。你走就走了吧,挪挪地儿也好。” 邓琳口里的苏先生是她老公,一个知名厉害的公众人物。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去看看你。” “有这么个事,我吧,和苏先生作为发起人正筹备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想组个小型酒会,我们认识的一些朋友都会过来,苏先生想表达下基金会的创建初心,也筹集筹集基金。你有时间的话也来?就后天晚上,人多,你过来帮帮忙,帮我一起应酬下。” 邓琳嘴上说是喊她过来帮忙,实际她有心想和夏挽澜见面聊聊,看她是否想在基金会兼个职,顺便介绍些人给她认识。 她对夏挽澜有栽培之恩,她交代的事,夏挽澜向来都很重视,何况是她筹建慈善基金会的大事。夏挽澜一口应下来,“做慈善,大好事,谢谢邓总,回头我过去。” “地址我一会发给你。” “行,后天见。” 第三十章 这些天杀的,欺负我们老人啊 第二天到厦门高崎机场,夏挽澜下了飞机才电话告诉陶惠茹。 这座城市她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但林臻以前住的旧房子她是没去过。 厦门正下小雨,她也没带把伞,下了出租车,就按照陶惠茹给的地址找楼栋,问路恰巧问到了买菜回来的亚平。 亚平一听是找陶惠茹的,自是非常热情,举过自己的伞和她共撑,说带她过去。 “小妹,你是哪里过来的?” “广州。” “呀!你不会是广州那个吧?以前小臻那个……” 夏挽澜垂面默认。 “哎呀,小妹呀,她常和我说起你,你真是有心了,大老远的来看她。我和你说,惠茹她可怜……” 一路亚平嘴巴就没歇过。夏挽澜点头或者笑笑回应,没怎么说话。走进这林臻曾生活过的地方,她的思绪在那些过往的画面里切换。 “小挽,你还真来了?”陶惠茹开了门。 “来了,惠姨,我刚碰到这位阿姨,她带我上来的。”夏挽澜指了指后面的亚平。 “快进快进。”陶惠茹挽住她的臂膀往里带,对亚平说:“谢谢亚平,进来坐会不?” 亚平好奇心使然,还真跟着进了来:“好嘞,那我进来坐会,坐会。” 夏挽澜进了客厅,一眼就看到林臻的照片,墙上是遗照,柜架上还有几张过往的生活照,张张露着大白牙笑,那一脸阳光,是她无法抹去的记忆。 她怔怔看了几秒,酸涩喷涌而出,撇过脸避开陶惠茹和亚平,红着眼眶往阳台走,装作到处看看。 心情平复了些,她又走回客厅,挤出笑找话题:“外面下雨,今天厦门和广州天气差不多,广州早上也下雨了。” “是啊,这几天天天都下了雨。” 陶惠茹倒了水来放茶几上,挨着她在沙发椅上坐下。亚平拉了个凳子坐另一侧,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小挽啊,你这憔悴了不少啊。忙累的吧?”陶惠茹关心道。 “我还行。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大毛病,你亚平姨天天带我去跳舞,运动嘛,减肥了。”陶惠茹对亚平笑笑。她一脸憔悴,明显精神不济。昨晚电话说那个理财有问题,她面上说没事,深更半夜仔细想想,感觉确实有些不对劲,纠结了一晚,不敢面对。 “那挺好,就该多户外运动。惠姨,我这次来……” “小挽呐,你先坐,我去做几个菜,这都快饭点了,饿了吧?”陶惠茹有些逃避,知道她要提理财的事,又问亚平:“亚平你也在这吃饭吧?” “行行行,我反正也是一个人吃饭,我这菜就在这里烧了,刚买的活鲈鱼,我来帮你,一起做!”亚平直爽人,起身去提挂门把上手的菜,和陶惠茹一起进了厨房。 “这姑娘长得真是好看!我看心也善,好姑娘啊!”亚平凑陶惠茹耳边小声说。 “嗯。” “她一直没结婚吗?” “没有。” “唉,那也是……是个痴情的孩子,对小臻有情有义。唉,太可惜了。” “她是很好,是我当年糊涂了啊,我该死啊!”陶惠茹重一刀轻一刀地切着菜。 “啊?你糊涂什么?什么意思?”亚平没明白。 “没什么。”陶惠茹神情恍惚,“那个,那个我们买的理财可能有些问题,她来是劝我去报案。” “啊?应该没问题吧?” “我也不知道,心慌慌的。她说一准有问题。” “我那儿子知道了不也说我是被骗了嘛,我才懒得理他。平时没个温暖,这个时候钱钱钱的,那个小张和我说得没错,我买理财啊,我那儿子媳妇生怕我的钱没了,都惦记着到他们口袋!” 第44章 “你儿子媳妇惦记你的钱,我呢?她能惦记我什么?她可是好心帮我,大老远的跑过来。我这左思右想,这事不对劲,我们可能真被骗了。” “那咋办?我那可是五万块啊。” “我是三十万,棺材本。” “不能啊,小张他们人那么好,都那么长时间了,没坑过咱们,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这顿饭吃得就特别沉重。吃得差不多,陶惠茹主动问:“小挽,你来是为昨天说的那事吧?” “对,把合同给我先看看?” “行,我这去拿。” 陶惠茹拿出合同,和亚平互看了一眼,两个人心悬了起来,像是等待宣判。 夏挽澜第一时间去看合同后面的印章,三方协议,除了那家公司,还有一家养老机构,她迅速查起这家养老机构背后的公司,在某查查上查看到,这倒是一家正规公司。她又在网上搜索了这家公司的官网,刷到他们公司新闻里有一条动态消息,关于考察“纪幸多”的养老中心。 她想到张权,连忙电话他打听这个事。 张权非常重视,说马上帮她问问。 电话几分钟就打过来了。夏挽澜开了扬声。 “夏总,问过了,有很多旅游公司带老人去参观,他们倒也愿意接待,毕竟做宣传,但和什么公司合作做金融的事,那是绝对没有的事。” “合同上他们盖章了,那就是伪造章?” “对,伪造,他们也会追究,赶紧去报案吧!” 陶惠茹和亚平两人听了瞬间奔溃,无措慌乱地看着夏挽澜。 “这……”陶惠茹丧气地拍打起自己的腿。 “先别着急,抓紧时间去报案,下午就去,还有追回的希望。” “我们这一群好多人都买了呢!这些天杀的,欺负我们老人啊!”亚平急得跺脚。 “那就找上大家一起,带上东西,身份证、转账凭据,银行卡,还有合同什么的,都带上!我陪你们一起去报案。” 夏挽澜心里不是滋味。对陶惠茹这样的老人来说,不仅仅是钱没有了的问题,精神寄托和信念也瞬间崩塌。 这下午夏挽澜带上陶惠茹她们来了当地经侦,有些老人跟着一起来了,也有一些仍不愿意相信。 经侦拿到资料,说先受理调查再立案,让大家先回家等后续消息。 第三十一章 这一次,和小臻真正告个别吧 夏挽澜原打算当天晚上飞回去,看陶慧茹这状态,也不放心走,带她和亚平在外面吃了顿饭,在她家附近的宾馆开了间房,把她送到家门口。 “惠姨,我就不进去了。你就好好睡个觉,钱的事是小事,身体可不能倒。我会帮你处理好,相信我。” “你也累了,休息去吧。”陶惠茹眼神涣散,像是被抽了魂,说完关上了门。 这楼梯间的灯特别昏暗,夏挽澜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下楼,疲惫的人,脚踩楼梯的声音又钝又无力。 “小挽,”陶惠茹又打开了门,追了出来。 “怎么了?惠姨。”夏挽澜已下到了四楼,又往回快速爬了几级楼梯。 陶惠茹迟疑了一会,缓缓地说:“小挽,明天陪我一起去看看小臻吧,好不好?” 夏挽澜往楼上昂起的头猛然一晃,衬住楼梯墙面的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层破旧的墙漆面,她低头看了看脚下,往上再爬了两个台阶,抬起头冲她笑笑:“好。” 回到宾馆,夏挽澜洗漱上床,辗转无法心宁,这是一个彻底沉入过往的痛苦之夜。 这临时订的宾馆,房间正对着大马路,路边是大排档,近凌晨,一群人还在那里宵夜,男男女女的嬉笑声夹着谩骂声,还有啤酒瓶的碰撞声,隔窗都刺耳。 林臻的墓地,她还是十二年前去的。 她逃避了很多年,一直不敢去。她宁愿想象他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也不愿看见他在那沉郁的墓园。 她拿起手机想在网上订一束鲜花,筛选了发货地,输了这家宾馆的收件地址,直接搜索她想要的花种。 可能太晚了,找了很多家,都没有客服回应是否明天清早能送到。她就拿着手机,眼巴巴地等待客服回复,好不容易有一家回复了,人家说太早了,送不了,她说加钱,磨了好一阵,对方终于肯清早给她跑送。这个时候已是凌晨两点。 以前林臻从厦门来广州看她,每次必买鲜花。最后一次见面是那年五一节,他拿着一大捧粉色郁金香穿过校园来找宿舍接她。 她远远见他走来,阳光温润,一身晴朗……后来多少恍惚的时候,这一幕总是浮现她眼前。 多少个深夜,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缠绵……一直都在她的恍惚间。 第二天清早下了一阵暴雨,上午九点多,阳光晒着湿漉,陶惠茹带她一步步走近。 她戴着墨镜,捧着大捧鲜红的玫瑰花,低着头只看自己脚下。直至站到他的墓碑前,她才敢抬眼面对他所在的这个世界。 陶惠茹把墓周边雨打落的树叶捡了捡,清明节她来时带过来的一捧白菊早已发干残落,她腾开清理了一下,把拿来几个苹果一个个摆上。 夏挽澜取掉墨镜,缓缓走到他前面,弯身把玫瑰花放下,挨着相片上的笑脸摆。她对他温柔地笑了,任泪水流淌。 陶惠茹定定地站在那,许久,转过头看了一眼她:“小挽呐,这一次,和小臻真正告个别吧!” 第45章 说完她一把跪在地上,抚摸起墓碑:“小臻,妈妈没有用,我以后去找你了,我怕没脸见你,今天我带小挽来了,我要当着你的面,我要向你和小挽道歉认罪,我的儿子……” 陶惠茹嚎啕大哭起来。 夏挽澜去扶她:“惠姨,你起来,别这样……” 陶惠茹脱开她的手,不肯起身,边哭边说:“他走的那天,那天是我和他吵架了……我说我不想他离开厦门去广州工作,我劝他和你分手……他不愿意……他不愿意啊……那天晚上,我猜他应该是心情不好,才和人喝的酒……他说不能离开你,说要去找你,去找你啊……”她泣不成声。 夏挽澜已蹲在地,泪流满面,心阵阵抽痛。十二年前的痛是失去,是自责,现在的痛是无尽的思念,是狠命的遗憾…… “十二年,我害了你整整十二年,每年忌日我都拉你陪我,我那是惩罚你!我就是要惩罚你的啊,我害怕你忘记了小臻,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他,我就是要你痛苦,和我一样痛苦,我糊涂,对不起,小挽……我害了你们……我要受到报应,我该一个人孤老去死……” 她语无伦次,哭了一阵,终于起了身,望望天,喃喃地说:“该结束了,该忘了,忘了,忘了吧……” 夏挽澜缓缓站起,靠着墓碑蹲下,伸手轻轻触摸相片上的脸:“林臻啊,总该有个梦,开个口和我说说话吧。” 夏挽澜送陶惠茹回到家已近中午,她赶晚上邓琳的慈善基金会晚宴,得马上去赶飞机。 陶惠茹进了屋子就呆坐,和刚回家路上一样,木然的沉默。 夏挽澜翻出昨天去报案的路上加的亚平电话,打了个电话她,托她帮照看下陶惠茹。 对一个活在悔恨中痛苦折磨自己的孤身母亲,她怨恨不起来。人已经走了那么多年,纠缠过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惠姨,我买了下午的机票,我就先回广州了。理财的事先别放心上。立案调查需要时间,我拿了经侦电话,会跟进那边的情况,钱要是回不来,也没多大事,那笔钱我有,咱养老不怕。” 夏挽澜拿起包,从里面了拿出几瓶东西放到茶几上,一些鱼肝油、维生素、钙片类保健品,“你记得吃,别过期了。” 陶惠茹没反应,不看她,还是不说话。 夏挽澜看了下手表,赶航班时间有些紧了,“六月份,很快了,还是老时间出发,机票已经买好了,回头我们在高崎机场碰面,我来接上你,我走了。” 等她去开门,陶惠茹突然站起,“我不会去的!都叫你忘了啊,以后别再联系了!” 夏挽澜停住,把已半开的门又关上,侧过面:“惠姨啊,你叫我忘记,那这一次就算陪陪我,帮帮我,我试试?” “你恨我好不好?你不恨我吗?为什么呀?” 陶惠茹又哭起来。 夏挽澜的手从门把手上滑落,转过头看了一眼墙上林臻的照片,对她笑笑:“因为你是他的妈妈。” 第三十二章 我和夏总可是老相识,非常熟 她半下午到的家,收拾起在厦门的悲伤情绪,冲了个凉,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挑了件适合酒会的黑色修身礼服款长裙上身,披了条茶歇色薄披肩。 出门时,她习惯性地把名片夹往包里一放,顿了下,又取了出来,把名片夹里她在南则惠的曾用名片全部取了出来,扔在玄关柜上,又将空名片夹塞进了银色手包。 没有职务了,名片也成了废纸片。 她看时间来得及,便先去常去的造型工作室弄个头发。 “难得哦,周五来弄头发。” 熟悉的“tony”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啧,漂亮!姐气质就是绝!” 她找他弄了七、八年的头发,他换了几家店,她就跟了几家店,不是他弄头发有多好,就是习惯了,聊天都随意,老朋友一样。 “今天有活动,帮我简单吹个造型。” “你今天这条裙子挑得真是好,很配你身材咧,我给你弄个高颅顶蓬松盘发怎么样?搭这条裙子。你也别总万年不变,你这发际发,可是非常稠密漂亮,盘高些,那绝对靓。” “做这种发型太复杂了吧,我赶时间。” “不复杂,我弄起来很快,相信我,效果会很好。” 这一弄完,靓是靓,显得她面庞弧线更优美,精致的五官更突出。但没有头发垂下来遮住露出的背部和锁骨肩位,平时保守穿着的她还有些不适应,她拉过披肩围了围。 “哎呀,拜托,就不要围披肩啦,太累赘了好不好!这还遮住了漂亮的肩位和颈脖,浪费了这个造型。” “tony”哥对着镜子里的她极力游说。 酒会地点在珠江新城某酒店的小型宴会厅。 到了这酒店停车场,停好车,她换了双细高跟下车。对着车镜看了看,也觉得披肩累赘了,还是给掀了,往车里一扔。 到了这酒店一楼电梯厅,她见着了个人,可就像撞着了个鬼。 那站在电梯口的,是赵霁赫。他穿着浅蓝衬衫,灰色西装裤,习惯性两手插裤袋。 她下意识地收住脚,想着往回走避一避。不想电梯口的人已瞄到了她。 “夏总啊。”他眼露意外,微扬头对她笑。 她嘴角勾出了一点点表情,拉起脚走了过来,和他并排站,盯着电梯门,也不看他。 电梯马上也就来了,赵霁赫先进,一只手按住了里面的按钮,另一只手抬起准备帮她按楼层:“夏总几楼?” 第46章 “不劳您。”她冷淡无表情,自己伸手去按楼层,然后往电梯门的另一侧靠了靠,离他远些。 赵霁赫收回手往裤袋里一插,笑笑,往后退了退。 两人去同一楼层。 他们同时都想到了,去的应该是同一地方,邓琳的酒会。 这电梯中途也没停,没来个第三个人,两个人都不说话。 她站的稍靠前些,侧后方那人的视线令她浑身不自在,穿得又露,电梯空调风又大,她感到一身鸡皮疙瘩。 他无法不直视眼前的曼妙,白皙光洁的背,肩颈线倔强又柔美。这安静狭小的密闭空间里,能听见她尽量压抑的气息声,她身上平和明媚的玫瑰香,在空调风的吹送下,直沁人胸膛。 他面一阵热,拿出手机瞟了瞟,转移了下视线。 从1楼到15楼,她的漫长电梯时间。 电梯门一开,她就快速迈脚先出了来,赵霁赫后面紧跟上。 “你是认识苏先生还是他太太?”赵霁赫问。 “我认识邓总。” “我认识苏先生很多年了。圈子小啊,这兜兜转转,不还在一个圈子里嘛,夏总,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我们确实挺有缘分,孽缘嘛。麻烦您下次碰上绕个道。” “缘分天注定,我也不能逆了天不是。” “您干的逆天事还少哇!” 赵霁赫被呛了一口,慢了些步,对着她疾走的背影咬唇笑笑。 两人一前一后已进了这宴会厅。里面已来了一些人。 正和人聊天的邓琳看见了夏挽澜,朝她挥了挥手。 邓琳已年过五十,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中等个头,常年健身的好身材,超短发,面容大气利落,一身白色礼服式西装,一直是夏挽澜眼里那个精明干练、智慧圆融的上司。 “小夏。” “邓总好!” 邓琳伸手过来挽住她,再往后看到赵霁赫,笑盈盈地问:“这位怎么称呼?” “霁赫!来啦!”苏先生快步走了过来。他头发花白,气质儒雅,夏挽澜在媒体上见过,第一次见真人。 “苏先生。”赵霁赫伸出手和他握上,这会倒是彬彬有礼。 “老苏,做个介绍吧!我先介绍,”邓琳挽过夏挽澜,“这位是小夏,夏挽澜,和我共事多年,我全面认可的得力干将!” “你就是小夏!有那么几年,我可是经常听着你的声音入睡的!”苏先生幽默卖着关子。 邓琳大笑,解释:“哎呀,小夏跟着我这种工作狂干活,是挺惨的,我以前常深更半夜电话追她工作,有时商量起事来,没个完,这个人呐,在旁边听到就有意见咯。” 苏先生哈哈大笑。 “终于见到您真人,太荣幸了!敬苏先生。”夏挽澜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一杯红酒,礼貌地和苏先生碰了个杯。 “能和邓琳磨下来,可不容易啊。辛苦了辛苦了!”苏先生说。 “哪里,跟着邓总是我幸运。” “该我来介绍了,”苏先生侧身指向赵霁赫,搂住他的肩,“赵霁赫,这家伙,天才,ai专家,企业家……当年我们这个代表团去美国考察,他那ai公司技术可是令我们大开眼界。哎呀,我还是最喜欢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我的普洱茶茶友,我的那些好茶可是常年由他供应的。” “原来我家的好茶都是你的啊,我也沾光了,常喝呢,欸,纪幸多的赵良伟赵董和你是?”邓琳是知道的,故意笑问。 “他是我父亲。”赵霁赫也拿上了酒,礼貌碰上邓琳的杯。 “对嘛,对上了对上了,你父亲,是我朋友介绍我认识上的,特别实干的老板。欸,挽澜你是认识赵总的?你们不是……” “哦,我们老熟人了。”夏挽澜立马接上邓琳的话,对赵霁赫露出了个笑脸,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场面上的事,她得装。 赵霁赫配合她,点头眦嘴笑,“是,我和夏总是老相识,非常熟,夏总,我敬你——”他向她举过酒杯。 “客气了,不敢当!”她碰上,一声脆响。 第三十三章 我说过要给你介绍个大靓女的 宴会厅陆续有人来。邓琳和苏先生一直周旋于介绍。他们夫妇俩人脉广,尤其是苏先生,一些企业老板和高管都会给他面子。 夏挽澜基本都是跟着邓琳走圈。 赵霁赫被苏先生拉着认识了几个人。他只给苏先生面子,其它无用的社交,他懒得虚套,后面一个人跑到角落位喝酒,时不时向夏挽澜那边瞟瞟。 慈善链接起这五六十来号人,气氛还是非常放松、闲适的。邓琳和苏先生轮流上台发表了些许筹建慈善基金会的初心和感言,对大家的支持感谢一番。后面大家自行聊天吃点心、喝酒。 邓琳和夏挽澜找了个位置坐下,单独聊上了一会。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邓琳问。 “最近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那歇歇吧,别拼太猛,你看看我这儿,”邓琳指了指自己喉下方,项链遮掩下的一条甲状腺癌手术后的细小疤痕明显可见,“这就是教训!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回头你有需要就和我说,我给你介绍介绍机会,跟着我邓琳干过的人,搁不着!” “谢谢邓总,哪里干都比不过跟您干。”夏挽澜说的是心里话。邓琳虽然对工作要求极高,但人品很正,和她一起干活很有成就感,她跟着她学到了不少。 第47章 “跟我没被虐够。”邓琳晃了晃酒杯,一脸释然,“苏先生支持我弄起这个慈善基金会,做做善事,是我的职业归途了。对了,你要不要做个理事?兼职,后面你上班的话,也不影响你的工作,有时间就跑跑慈善项目,一年开个两三次理事会,开会就参加一下。” “那当然是特好的事。谢谢邓总给机会!”她举起酒杯敬自己的贵人。 赵霁赫这时晃着步,拿着酒杯凑了过来。夏挽澜把脸撇向一边。 “邓总,祝基金会越办越好!”他敬邓琳,姿态难得文雅。 “谢谢赵总,有赖支持。” 另一个男人也过来找邓琳,“琳总,对不起,今天出差赶回来,飞机延误,晚到了。” “海总你能来够给面子啦。辛苦了辛苦了!刚好,我说过要给你介绍个大靓女的,”邓琳指向夏挽澜,“呐,夏挽澜。” 夏挽澜起身礼仪式点头微笑,“您好!” 眼前的男人站在赵霁赫一起稍矮些,看上去四十左右,精干气质,意气风发型,内双眼里透着敏锐。 “这位是何江海,海总,也是我们基金会理事。他个人捐赠两百万给我们基金会做原始基金。海总慈善胸怀!”邓琳介绍。 何江海和邓琳是多年前代表各自的企业在政府组织的一次扶贫捐赠会上认识的,两人挺投缘,交了好友,常打交道。 邓琳准备为他介绍赵霁赫,“这位是……” “哦,我和赵总刚被苏先生介绍认识,我们还说好像在哪里见过,想起来在家那块网球场,打网球遇见过,我们同住一个楼盘。”何江海说。 “是嘛,巧了。来,大家一起干一个。”邓琳提起酒杯。 “何总,夏总也加入我们基金会,任理事,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要找投资团队的人嘛,她这可是块宝。你们多多交流。那边他们要走,我去送送。”邓琳说完又和赵霁赫打招呼,“赵总,失陪。” 何江海递上自己的名片给夏挽澜:“幸会。” “幸会何总。”夏挽澜接过,“原来您是‘梁一铭正’的何总裁。” 她在业内早就听说过这个人,很有能耐,是个狠角色。 “夏总方便给张名片?” 她这会哪里有什么名片。赵霁赫听了都尴尬,撇过头,端起酒喝了一口。 “不好意思,我现在失业。” 她直说。 “那刚好,邓总和我说了,夏总也在业内做投资,我那刚好要找个负责人,有兴趣谈谈?” 之前有个文旅并购项目,他的团队和邓琳的团队都有接触,结果他们操作失败,邓琳那边并购成功。有次聚会提起,他说笑,说邓琳这轮拼杀厉害,间接干掉了他的团队,邓琳说不关她的事,是手下夏挽澜办成的事。那会他就有个印象,叫邓琳有机会介绍认识认识。 被凉一边的赵霁赫转过身坐下,背对着他们,听他们的热聊,独自郁闷小酌。 “谢谢何总给机会,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会去趟外地,回来就去拜访您。”夏挽澜拿起酒杯敬了他一个。 从厦门那边奔波回来,那边的事还压在心上,很疲惫,酒又喝多了,头晕晕沉沉,她硬撑应酬,环顾了一下宴会厅,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对何江海说:“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你怎么回去?”何江海问。 “我叫了代驾。” “车让代驾开回去吧,我司机就在楼下,我们送你,安全些。” “不用不用,我没问题。”夏挽澜已挪脚走。 “择日不如撞日,刚好路上聊聊我那边项目情况。一起吧。” 何江海拍了拍背对着他的赵霁赫的肩,“赵总,我们先走了,回头找时间一起打网球。” 赵霁赫懒得转过身,微侧了个脸,扔了句:“再见。” 何江海快步跟上夏挽澜,一起去和邓琳他们打招呼走。 剩下的人起身,冷冷看他们的背影,抽出手一把扯了扯衬衫最上面的扭扣,猛晃了晃酒杯,准备一口干了,一看只剩一点点渣底,把酒杯往台面一挫,也走人。 他是看着夏挽澜坐上何江海的车走的,站这停车场内心嘲笑了一番,这个女人酒后随便。 计算着时间,约摸过了半个来小时,他坐车上鬼使神差地拨了她的电话。 “哪位?”夏挽澜刚和何江海道别,在小区门口下的车,脚一深一浅地往家楼栋走。 “我,赵霁赫。夏总是删了我的电话吗?” “删了。” “到家了吧?” “你干嘛?” “就问你到没到家。” “管闲事!有病!”她挂了电话。酒正上头,烦上心头,骂得出来。 他哪里受得了被骂,极不爽,摇下车窗,外面潮热,吹的是热风,更是煽起了火,一看快到家,冲司机一顿发泄,“谁说回家的?我和你说了要回家吗?” “啊?不回家吗?”司机一脸懵,小心翼翼探问,放缓了车速。 酒气混合火气,他电话了个叫蓝宏宇的朋友,两人约了个地儿打了一晚上的台球,他打得特烂,局局输。 第三十四章 她一路紧张晕车,给你个惊喜 这周六近中午睡醒,他想起来昨晚给她电话被骂,恨不得抽自己个耳光子。都是酒上头,混蛋!打什么鬼电话,自取其辱。 他这段时间和赵良伟一起住,下了楼就听到赵良伟在花园里发音。康复师在引导他做语言训练。 第48章 自从他正儿八经管上公司,赵良伟那精神状态像是打了针特效,立竿见影地好转。两个康复师贴身照顾,他积极做康复,走路和说话是一日比一日有进步。赵霁赫说他这样坚持下去的话,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他还真能回公司管些事。 父子俩虽说还做不到怎样亲近,但对比以前,赵霁赫那真是服帖太多。 保姆蔡阿姨见他下了楼,赶紧端出早餐,把一碗鲜虾云吞面推到他面前。 “生日快乐!赵先生说今天是你生日,叫我煮碗云吞面,他说这个是你小时候喜欢吃的。” 五十来岁的蔡阿姨笑眯眯,慈眉善目,在赵良伟这做了四、五年。当时赵良伟中风,亏她第一时间发现叫的120。现在赵良伟心情不错,她也不用看他一天到晚黑着张脸,自然也舒心很多。 赵霁赫朝花园望了眼,没有言语,夹起一个大云吞往嘴里塞,鼓着腮帮子笑了。 多少年了,他没有这样过个生日。 赵良伟结束了语言训练,拄着拐一步一步慢慢挪了进来,康复师想扶他一把,他连摆手,对着赵霁赫歪嘴努力挤出一大串音。大意是满了三十七,得有个定性,该找个人结婚成个家。 “你哼哼呀呀的,还管得上人!坚持锻炼,等你把话说利索了,我就让你管。”赵霁赫大口嗦面。 他在轮椅上坐下,又问起公司的情况。 赵霁赫吃完起身把轮椅往里厅推,扶他靠上沙发,自己在另一侧沙发坐下,开始给他老子上起课。 “你要我干,又不放心,天天问,何必?我和你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把那些个人的手脚捆得死死的,怎么给你迈脚去开疆辟土?只要他们不出原则性问题,出点小错怕什么?先把人看准了,钱,别看那么重,多分点出去,人家才愿意担责。我反正抓大放小,以后搞职业经理人制,我可不会整天泡公司。” 赵良伟听得认认真真。 “你那几个老臣子,个别我很快就要动了,到时来你这里求情或者搞事,你心里可要有个数。” 这个赵良伟可就“啊呀”了好一阵,他早就想解决了那个杨波,但一直纠结难办,忧心儿子处理不好。 “还有,业务上,我在考虑增设一个投资板块,这个资金,是我另外的资金池,不占用公司现有资金,我想投些ai项目,也会考虑投一些优质养老项目。” 赵良伟点了点头,有意见也不敢反驳。 周一上班他就找上张权,商量起增设这个投资板块的事。 “之前和你提过的,设个投资板块,这个马上启动起来,暂时我直接管,你协助我筹建团队。” “行,你想往哪个方向找人?” “业务方向侧重ai和养老项目吧,要做过投资收并购的,要专业。架构上设个投资总裁吧,直接向我汇报。下面的人设置精简些。你赶紧找人。” “好,我让人力找找猎头。” “猎头手上有些人流动性太大,先找熟的,看看认识的有没有合适的。” 他故意引导。 张权灵光乍现,“欸,我倒是想到了个人!” “说。”赵霁赫慢悠悠端起茶。 “夏挽澜呐!” “她?行吗?” 正中下怀,他装模做样。 “她挺行啊。专业能力就不用说,商业接洽这些方面你是接触过的。不过她经手过的项目和ai应该没有关联,对这个行业估计是陌生的。” “这个倒不重要,我熟。这玩资本的游戏,套路都是那个套路。” “但她估计很难,这不带着气嘛。我约她探探?” “你看中的人,你尽快聊,要快,我急着要人干活。还有,你既然和她开口去说了,就想办法把人弄进来,条件让她自己提吧,什么条件都满足。”他给张权施压。 他不是不知道这事难成。但借张权和她表个态度,缓和下关系也好,叫他自己低着姿态去贴,他做不到。 “我电话约约她,尽快见个面。诚心诚意地谈。” 张权走到门口,又被他喊住。 “那个,你结婚了?” “早结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怎么了?” “没什么。忙去吧!” 赵霁赫认为自己准是疯了。 张权可就当作大事了,这压力一给,他聪明,也能猜测出几分赵霁赫的心思。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立马就打了电话约夏挽澜,没说原因,非常客气,就说想请她吃个饭。 夏挽澜因托他问那理财合同上养老机构的事,欠他个人情,倒没拒绝,也很客气,说过几天要去新疆了,这几天有些忙,等回来她请他,大概半个月以后。 赵霁赫得到张权的反馈,这事得半个月后再谈,他哪能等得了,急火攻心。 “她去新疆?” “对,这不没工作了嘛,可能去旅游,散心。” “去新疆哪里?” “这个我就没问,私事,不好问。” 赵霁赫想了想,“你先找梁青,还有跟她后面那个小伙子,叫什么来着?” “阮一言?” “对阮一言,那个小伙子很不错,人很醒目,你找他们先聊,梁青可以按个投资总监聊,阮一言按个经理级,待遇要比他们现在有吸引力。” “赵总,这事难,那伙人正恨着的吧。我怕是 ……怕是去找骂。”张权有压力。 第49章 “把钱给到位,看你怎么谈。” 张权硬着头皮,“行,我试试沟通下。” 赵霁赫看了看手表,“先不说这事了,云南那边茶业公司的林海差不多就到了,一会你们聊聊业务融合。”刚林海打来电话,快到了公司楼下。 刚说完,秘书就敲门进来说人到了。 “赵总,张总。”林海进了来。他之前和张权在茶山上见过。 “你这是几点的飞机?挺早的嘛,辛苦了,来,坐!”赵霁赫拍了下他的肩。他对林海甚是信任,茶山那块靠林海统筹,这段时间他不在茶山,大事小事林海一手抓。 “还有个人!”林海抓头笑笑。 赵霁赫往门口一看,拉英冒了出来,一声温柔的“霁赫哥”。 “拉英?”赵霁赫张大嘴笑起,往门口走了几步,亲切迎上。 “林海哥说带我来这大城市看看。我让他先不和你说。”拉英大眼睛纯净灵动,难掩见面欢喜。 “她一路紧张晕车,给你个惊喜!”林海补上。 张权大笑:“确实惊喜,远客远客,见着拉英,我就想起她酿的包谷酒,印象深刻!” 第三十五章 情愫难言,只能烂到肚子里了 赵霁赫和张权带着林海、拉英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吃晚饭,经过这前台。 圆圆见赵霁赫和他们谈笑风生,打量起他身边的拉英,一身白色带绣花的连衣裙,编了一条长辫子搭胸前,人腼腆文静,小鸟依人,赵霁赫很是照顾。她好奇起他们的关系。 住进赵霁赫的江边大平层,江对岸的璀璨尽收眼底,她感觉这些天过得就像做梦一样。天天这里拍拍,那里拍拍,又是忙起制作视频发号。 这有了更好的载体吸引流量,在表姐家录的视频倒是可以忽略了,终于在那些视频的权限上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公司里的人她就认赵霁赫和张权,遇上他们不在或走得早,她就准时下班。这会见他们人都走了,便掐着点打卡。 走到半路,赵霁赫来了电话。 “徐圆圆你在公司吧?” 圆圆停住脚,回头看了看,离公司已走了一段路,慌说:“哦……赵董,我在。” “今天早点下班,帮整理个房间出来,我有个朋友,女孩子,住两晚,你帮忙照顾下。” 赵霁赫指的是拉英。 “行,我马上回去弄。” 拉英后天和林海要回去,赵霁赫想着她住他那房子方便些,还有个女孩子做伴。 圆圆回来吃过外卖就整理起来。这套房子是赵良伟买下并精心装修的,东西配得也齐,当时是准备给刚回国的赵霁赫住。赵霁赫是一天都没住过,给他一个在广州做生意的香港朋友住过一段时间,一家五口上个月刚搬走。 整理完房间,她连接上艾珍来的语音通话。 “圆呐,吃过饭了吧?” “吃了外卖。” “最近去大姨家没?” “没,大姨倒是天天电话叫我过去吃饭,我找天去。” “也别关系太僵了,小挽她人不行,你大姨还是好心的,有空就走动走动。小挽没联系过你?” “她呀,不闻不问,这样的亲戚真是绝了,自己都被公司炒了,还瞧不起人。” “算了,出来了就不和她计较了。你现在一个人住那地方安全不?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特安全,江边豪宅区。” “这老板没有什么企图吧?” “企图啥子喂,图财?他大把钱,图色,人家单身大帅哥,要是看上我,那我……我也愿意……”圆圆仰躺沙发,单手拨弄着指甲,脸上发笑。 “你不是说他让你住两三个月吗?那你现在去看房了没有?总得搬出去不是。” “哎呀,到时再说呗。” “那个小李没再缠你吧?”她指圆圆老家的男朋友。 “没联系了。” 有电话打进,正是赵霁赫。她立马弹了起来。 “先不说了,我老板电话找我,挂了挂了。” 她按赵霁赫电话指示来地下车库接拉英。赵霁赫做了个介绍后,把她叫到一边,说明天他有事忙,帮他陪拉英到处玩玩,还转了两万块钱到她微信,请她带拉英吃饭,去商场买些拉英喜欢的东西,特意叮嘱帮买台电脑送拉英。 他并非真抽不出时间陪,自感觉到拉英对自己有心意,他刻意保持些距离。 第二日圆圆也照办了。 晚上她带拉英在k11吃饭,赵霁赫找了过来一起坐一会,明天一早拉英就回去了,他不陪一下也说不过去。 “霁赫哥,你什么时候去茶山?”趁圆圆去买单,拉英问。 “暂时定不了,秋季茶时看能不能过去。” “你以后……以后是不是很少去茶山?”拉英忐忑,给她夹的菜未动,没什么胃口。 “有时间就去,这边忙,可能比以前呆的时间会短一些。” “我阿爸他说……说有人要来我家说亲了。”她垂下面,不敢看他,脸红到了耳根。 “是吗?大好事!那我得送份大礼,到时候办喜事,我一定去!去山上组上拉风的车队,风风光光送你出嫁!” 赵霁赫话接得很快,像说自家妹妹的喜事般喜悦。 拉英却酸涩一笑,头垂得更低。 圆圆买单回来,赵霁赫叫司机送她们先回去,趁商场未关门,他又去买了些金饰,等司机返回交给了他,叮嘱他明天早上送拉英他们去机场时给她,说是提前送她的嫁妆。 第50章 拉英拿到这金饰,坐这去机场的车上红了眼,满腹心意,情愫难言,只能烂到肚子里了。 张权这边按和赵霁赫商量的,约了梁青见上面,在她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有何贵干啊,张总。”梁青把手包往桌上霸气一放,架起腿斜坐,气势压人。 “约梁总喝个咖啡,来个什么?我去点。” “别,最近喝什么都索然无味。我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您有事请说呗。” “气还没消?“ “这不见着您了嘛,见着您,我就想起那门子荒唐事,来气。” 张权笑了笑,“签约的事,确实让你们难为了。今天约你,无论是从公司层面,还是我个人角度,都道个歉。事出有因,也请你们多些谅解。” “还事出有因,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因,还怎么能让人理解?” “梁总,这老板们的决策吧,一定有他们背后的逻辑,我们都是打工人,不一定能理解到,多些换位思考,多体谅。” “可别,我们打的工可不一样,听说您高升了,高级工欸,恭喜。我们这波人,饭碗被给整没了,没工可打了都。” “这不赵总特意交代我嘛,表个诚意,想邀请梁总加入我们组建的投资新板块,有项目在接触,赵总有基金池可投,有没有兴趣加入?你可以带阮一言过来,老搭档。” “你们老板,那个疯批欸,我们可不敢沾,怎么可能跑过来和他成一路?” 张权笑笑,维护起自己老板,“赵总可不是玩游戏的人,这个我了解。这个机会我觉得挺有利你个人发展,后面可以转型做业务管理,职位和待遇都好说。你提。” “我提?”梁青笑了笑,“这个倒可以考虑,打工挣钱,谁还跟钱过不去,我回去好好想想,找个时间复你。” “行,我等你回复,有空随时去我那坐坐。” “好咧!谢谢张总裁,辛苦,我还有事,先撤啰,拜拜!”梁青起身走人。 张权喝了口咖啡,忘记加点糖,口苦。 梁青进了办公楼大堂,站一侧角落,捂着嘴给夏挽澜打起电话。 “夏总,你猜今天谁找我去他们公司干?” “说呗。” “张权,他真行,砸了饭碗,还递上个破碗。” “你拒了吧?” “没拒,和他们玩玩呗。赵霁赫他不是爱玩嘛,我向他学习,他想扔点饵给我梁青,我就陪他吊着呗,临了我抬脚一踢开,不去,玩死他。” “你们现在怎么个情况?” “王列现在边缘化我们,变相弄我们走,我们组几个人准备集体辞职了,还有小路,小路已经提了辞职申请,她没和你说吧?” “她约了我近期吃饭,没提这个事。我最近有些忙,不很快要去新疆一段时间嘛,回来我找你们聚聚。” “你有意向公司吗?” “有公司找,我在考虑。” “我们跟着。” “再等等吧。” 第三十六章 她不肯去,说不能再耽误你了 邓琳的慈善基金会在民政厅正式审批通过设立,召开第一次理事会,夏挽澜在去新疆的这前两天赶上,又和何江海碰上面。 那晚酒会他送夏挽澜回家路上,两人谈得还行。这开理事会两人又见上,挨着坐一起,又聊了起来。 基金会设有理事长、副理事长、秘书长,还有好几位理事,大家陆陆续续到场。大部分人是受苏先生的影响力感召,捐了款设原始基金。 最后掐着会议时间到场的人,竟是赵霁赫。 酒会第二天,他就电话和苏先生说了,他也出资捐款,苏先生临时邀请了他任理事,赶上了基金会递交资料审批成立。 他在何江海正对面坐下。何江海很意外,和他打了个招呼,他点头笑笑回应,没去兜夏挽澜的冷面,自顾自看起手机。 这慈善基金会的理事会一年估计得开上两三次。没做理事变更的话,她是避不开这个人了。 理事会结束后,邓琳和苏先生请大家一起吃个晚饭。 苏先生安排赵霁赫坐他旁边,何江海挨着邓琳坐,论这一桌人的身份,夏挽澜知道她垫底,她不用等苏先生安排,自然地靠上菜位坐。 邓琳见了特意拉她坐何江海旁边,说他们正聊合作,该多交流。她也不扭捏,笑说给各位领导做好服务,见服务员没个人影,拿起茶壶逐一给人添上茶。 添到赵霁赫,茶杯在他手上,他就像没看见,自顾自喝茶,等着她场面上主动和他说句话。 “赵总,添点茶。”她笑面提醒。 “客气了,谢谢。” 合他意,他嘴角扯笑,放下杯子,手在旁边做着叩指礼表示谢意。 她给别人都是加个七分满,她给他加了个近满杯。 倒茶礼仪他不是不知道,这斟茶,茶满欺人。 觥筹交错间,邓琳和苏先生都很兴奋,提起在新疆旅居一个多月的感受,说基金会业务范围上,想援疆,计划做一些支助原生态的保护、医疗及儿童教育类的项目。 “欸,小夏你不是说要去新疆?”邓琳想了起来,她和她说过一嘴。 “对,后天去。” “去哪里?” “伊犁。” “怎么不早和我说,伊犁我都住了二十来天。我可以推荐你住宿的呀!你现在订了哪里?”邓琳问。 第51章 “我订了个山上的民宿。” “什么民宿?” “依山民宿。” “老板叫尹山的那个依山民宿?” “对。” “巧了,他我很熟,小伙子也是广州过去的,我住的那个叶飞民宿,就在依山附近。两个民宿老板都非常有趣,我们常一起玩。我回头电话他们,照顾好你。” “谢谢邓总。” “刚好,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那边,和他们聊聊。他们熟悉那边的情况,帮桥接一下那边需要支助的项目,我还想着过段时间再去一趟,你去我就先不过去了。你时间上允许吗?” 没等夏挽澜回应,苏先生插话:“人家去旅游呢,你给安排任务,这个人真是本性难移,一天到晚任务任务。” “我没问题的,我不跑太多地方,时间宽裕,可以延期回来,基金会的事,我一定办好。”夏挽澜承诺上。 “这个时候去伊犁,那正好赶上好时候。”何江海给邓琳夹菜,又给夏挽澜夹,左右照顾到位。 “谢谢何总。您什么时候去的那儿?”夏挽澜问。 “还是读大学那会。穷游,在喀拉峻那一带住的牧民家,那会刚放暑假,半夜起来看银河,冻得发抖。那会也没个相机拍拍,手机也拍不了照片,就没看过那么漂亮的星空过,一直在脑袋里。在那边遇见的晚霞是侵袭式的,漫天都是,覆盖辽阔。难忘啊。” “一定是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去的吧?” 苏先生逗趣。 “都是过去的事。哎呀,现在是没时间走一趟了。”何江海笑着摇摇头。 “你这工作狂,该放放工作,带你的1号女友去浪漫一趟。新疆可不输国外。” 邓琳笑说。她是知道何江海感情状况的,他离异了,前妻和女儿移民了加拿大。 见赵霁赫一直不说话。邓琳又问起他:“赵总去过新疆没?” “可惜,还没去过。”赵霁赫游离这一桌子热闹之外。 “你这经常在云南游山玩水的,怎么还没去新疆。找个时间,我们俩一起去那自驾,带上你的普洱茶!”苏先生笑说,手搭了搭他肩膀。 “人家和你一老头子去?别逗!”邓琳接过话,讲起他们在新疆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人和事,谈笑风生。 饭局结束,大家一起往电梯口走,这么多人,不是一台电梯能坐得下的。 夏挽澜特意往后站,不占这部梯的位。赵霁赫被苏先生拉着说话,站前面。电梯来,前面的一拨人进去。 “欸,还能进一个,夏总,来。”何江海进来靠的按钮位,按住按钮,有风度地等她。 “我开张停车票,领导们先走,再见。”她挥了挥手,礼仪上笑着目送人走。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对上的是站正中间的赵霁赫的眼。这碍眼的,终于消失。 停车票也确实是没拿,她和继续等待下一部电梯的另外两人打了个招呼,折回去找服务员拿票。 下来这地下车库,她叫的代驾也到了。对接上,代驾拿了钥匙去开车,她穿着高跟鞋懒得走了,站这通道边看手机等。 “夏总——” 这一声低音炮在这压抑的地下车库里突然荡过来,吓她一跳。 她侧头一看,赵霁赫笑嘻嘻地从侧边走过来。 “怎么了?还吓着了?” “对,吓死我了,可能,撞鬼了?”她撇过头四处看看。 “一个人去新疆散心?” 她没理会,代驾车刚好开了过来停好,她拉开车门,回过头:“赵总,别闹了,您的玩性,该收了。拜拜——” 一声重重的关门声,车快速开过。 “好——我收,旅途愉快——”他边后退边对跑远的车说。退了一两步,撞到一只路障锥,他摇头笑笑,一脚把路障锥踢到了边。 当晚夏挽澜去了夏沁宁家,这要离开广州一段时间,和他们打声招呼。 夏沁宁和陈默不在家。圆圆趁这周六过来吃晚饭,正坐在沙发上和小宝玩,见到表姐来了,两人互不理会。 艾春和夏宏敏都在厨房,她开了口:“爸,我明天就去新疆了,十天后回。那棵三角梅记得帮我浇浇水。” 艾春背对着她洗着碗,盘子放进消毒碗柜里“哐当”响。 一边帮忙收拾的夏宏敏给她使了个眼色,“行,你放心去吧,注意些安全。” 夏挽澜回到客厅,小宝跑来投她怀:“姨妈,你怎么不来我家啊,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你最近乖不乖啊?”她蹲下捏拉小宝的脸。 “我很乖啊,但是我爸爸妈妈不乖,我听到他们老是吵架,我都烦死了,我想逃走,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住?”小宝说得很认真。 这话让她敏感起来,想起两人吵架会不会因上次办理房子抵押的事。 “行,姨妈家就是你的家,你想去就去。” 圆圆在一旁听了撇过头翻了个白眼。 夏挽澜一走,艾春就从厨房里出了来抱怨:“像话吗?带着人家到处去玩,她还真当那人是自己妈。“ “行了,少说几句。”夏宏敏看了一眼圆圆。 夏挽澜回家收拾起行李。前天她给陶惠茹打过电话,说好明天上午到厦门高崎机场接上她,从那边坐下午的飞机飞乌鲁木齐。正准备再打一个,确认下她有没有做好准备,亚平打来电话。 第52章 “小妹,惠茹吧,她让我帮告诉你一声,新疆她不去了,你就别过来找她了。” “她在旁边吗?让她接下电话。” “在是在,哎呀,她……她就是不想和你再联系了才托我的,小妹,你就随她吧。她叫我陪她出来了,在别的地方住几天呢,电话也别打了,她关机了,接不上的了。” “你们现在在哪?” “我们就在厦门周边找了个地方住一段时间。” “你们没再跟那家旅行社的吧?我昨天还电话那边经侦,正在调查,应该很快能立案了。” “我们自己来的,没再跟那个团。你别担心。小妹啊,我是劝了她去的,她不肯去,说不能再耽误你了,你自己去散散心,好好有个新开始。她说了,你要是过来找她,那就是要她不活了。她是下了决心的了,你就听她的吧。” 夏挽澜挂了电话打起陶惠茹手机,已关机。 第三十七章 我是阿依木,欢迎您来到伊犁 陶惠茹是铁了心要断了联系。 夏挽澜无可奈何,重买机票,独自坐上从广州到乌鲁木齐的飞机。她缩短了行程,此行的主要目的变成了完成邓琳所托的慈善项目。 飞机上挨近她坐的是一家四口,专门去新疆旅游过儿童节,在候机厅时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年轻的父母带着一对四、五岁的双胞胎小女孩,特别活泼可爱。妈妈带孩子坐她后排,爸爸坐她旁边。姐妹俩在后面叽叽喳喳兴奋地讲个不停。 每年儿童节这天出来,她总会遇上这种旅行过节的幸福家庭。 前面有旅客转过头,面露不悦,嫌吵。妈妈制止,拿了纸和笔出来给她们画画,姐妹俩安静了下来。 飞行时间长,夏挽澜闭眼睡觉,其中一个小女孩把住她的座位,总想往前探,用手悄悄触摸了下她的头发,她转过头笑笑,小女孩笑着又缩回了位置。她们算是有了个面缘。 历经近五个小时,天山山脉辽阔呈现,稀朗蓬松的云朵下,是冲击视觉的成群雪山,此起彼伏,灰与白交叠。从飞机上俯瞰这辽阔的人,思绪像是拉上了一道屏障,能屏蔽掉一切糟心事。 在乌鲁木齐转机到了伊宁机场,和民宿预定的司机接上她。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哈萨克族小伙,特淳朴实在。他自己介绍叫叶斯力,深肤色,俊眉大眼,普通话讲得像老外讲汉语一样,有些声调不准,结尾习惯带个“嘛”, “我们老板说嘛,两位客人,一位嘛?” 叶斯力边放行李边问。 “对,现在一个人。” “好嘛,请上车嘛。”叶斯力礼貌地为她打开车门。 这辆丰田suv很新,内里干净整洁。叶斯力贴心提醒她车门储物格放置了水,还有小点心和坚果。 她把墨镜取下挂白t领口,傍晚气温下降得厉害,她外面罩了件宽大稍厚的橄榄绿色飞行员夹克衫,都觉得冷,从包里翻出拿出了一条大披肩缠绕脖子,又拿出护手霜搓揉手,有些干燥。 “现在都快晚上十点了,你们这里还是白日,天还挺冷。” “对嘛,我们这里,这个季节十点多才天黑的嘛。白天和晚上温度,差很大嘛。”叶斯力后视镜里看了眼她的穿着,“晚上要多穿嘛!” 天黑前,他们进入一条家家户户都刷着漂亮墙漆的小街,车停在一处穹形拱门,门窗和墙都是蓝色的院子前。 这院子挺大,有高高的绿植和各式花卉,摆放着一些休闲铁艺椅和一张大大的白色长形桌。 一个十八九岁的哈萨克族女孩出来热情招呼。叶斯力帮忙拿行李到房间,两人约好明天中午再出发去山上民宿。 第二日她起得早,昨日接待她的那女孩儿在院子里那张桌上备早餐,为她介绍了一旁正忙乎的民宿老板哈兰和他太太巴丽亚。 “奶茶,好的很嘛!来一碗嘛!”哈兰笑眯眯,捧过来一碗他刚做好的奶茶,非常和善。和叶斯力一模一样,说话喜欢带个“嘛”。 “谢谢!”她昨晚休息得不错,清爽很多,笑盈盈地捧过奶茶,刚坐下来,见另一个女孩从院子右侧的楼梯走下来,戴着棒球帽,一身休闲装,扬起一脸明媚朝这边笑。 巴利亚和哈兰上前轮流和她拥抱,贴面亲,说了一通夏挽澜听不懂的哈萨克族语。 “那是我们老板的女儿阿依木,出差刚回来。”备餐的女孩说。 漂亮的阿依木笑着走过来,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你好!是琳姐的朋友夏小姐?” “你好!我是,你认识琳姐?” “琳姐住山上那会,我们经常一起玩。我是阿依木,欢迎您来到伊犁!昨天很晚才回来,你可能都睡了,就没有打扰你。”阿依木挨着她坐下。 两个人边吃早餐边聊开。 “这是你们自家的院子?你经营民宿?” “对,改造了几间民宿,我爸妈经营,我主业做民宿设计,你要去的那个依山民宿,是我设计的。我男朋友是主理人。”阿依木挪过来一大盘油炸的面制品,“来,尝尝这个,包尔萨克。我们这的奶茶配包尔萨克,就像以前我在北京读书时吃的豆浆搭油条。” 一旁的哈兰又给她添上奶茶:“包尔萨克,配奶茶,好的很嘛,吃嘛。” “夏小姐上午怎么安排?” “我打算就这条街上逛逛,中午叶斯力带我去山上。” 第53章 “上午我有空,我陪你逛逛!”阿依木热情爽快。 两人上午在这条民族风情街逛了一会。这街上各家的小窗户和院子门都很有特色,基本都是木制,清亮的蓝色为基调,红色、黄色等颜色点缀,最顶上有民族特色浮雕。 挨着窗或靠着墙拍照的旅客女孩随处可见。色彩斑斓中,女孩们大部分是一袭白裙,清新亮眼。 路过网红手工冰淇淋, 她们往那里面望了一眼,座位全满,排队的人还很多,马上也就撤了,来街边喝上了阿依木推荐的卡瓦斯,五块钱一大杯。这种新疆的独有饮料,类似土制啤酒,啤酒味混着蜜蜂的味道,酸甜清爽,两个人各来了一大杯,当街干杯。 阿依木又带她去了一家手工饰品店,她买了几条漂亮的刺绣围巾和一些民族特色饰品,准备带回去做手信。 叶斯力接上她出发山上民宿,阿依木说明天也会去山上,两人加了微信,约了在民宿聚。 到达依山民宿已是半下午了,沿途的雪山云杉、草原峡谷已经够美,民宿所在的这座山的景色更是令她震撼。 这里是草原、云杉、雪山构成的具有层次感的开阔天地。微倾斜的山坡上,草绿得正好,上面铺了层花海,黄的,紫的,蓝的,白的,各类小野花密集盛开,一直延伸至云杉森林,而云杉森林之上,是巨大、绵延的雪山。 她在这雪山前的草坡上慢慢行走了很久。这种旷野之上的勃勃生机是有力量的,任何沉重都会在这旷野的风里消散。 在前台接待她的,是自订房起就一直和她保持联络的阿麦尔,一个有着一双淡蓝色漂亮眼睛的哈萨克族男青年。 阿麦尔提着她的行李箱,带她走这栈道上去房间。 “我们山哥打电话来说了,你是琳姐的朋友,又是广州来的,叮嘱一定要照顾好你。” “不好意思,我调整了行程,给你们带来麻烦了吧,另外一间房的费用,你们可以不用退给我,我都是过了取消限时的,得遵守规则,可不能特殊对待。”她今天收到他们原订给陶惠茹那间房的退款。 “没关系,规则上说是那么说,得提前一周,但谁还没有个变化,计划有变很正常。无论哪来的客人,我们都是这么处理的。而且,那间房又不是空置了,你前天和我说了下,我放出就马上有人订了,巧了,也是广州的客人订的。” “你们老板在山上吗?” “不在,他把这交给我打理,他有其他事忙,这段时间在乌鲁木齐弄个篮球馆,明天会回来。” “你们把民宿盖到这山上是怎么做到的?这景色也太棒了!” “这个啊,我们山哥真是吃尽苦头。” 阿麦尔把她带到了房门口,帮开了门,“你先休息,晚餐就在刚才接待厅,有其他需要你就电话我们。” 这房大床房,床头正对雪山,三面都是通透的玻璃窗,原生态的侘寂风,没有华丽累赘的装饰,融入了些许民族元素,有种自然又精致的高级美。 小茶几的陶瓷罐里,插着一捧紫色的报春花。 她嗅了嗅,是刚采摘的新鲜味道。 这里晚上七、八点,太阳西晒,日光还是强烈的,她刚冲了个凉,吹干了发,一身清朗。 外面有轻轻的敲门声。 她开了门,一个哈萨克族女孩儿,手上端着漂亮的托盘,上面放着奶茶、点心和水果。 “夏小姐您好,给您送些茶和点心过来。” “谢谢,怎么称呼你?” “萨雅。” “你是做你们民宿直播的那个哈萨克族姑娘?我在平台上看过你的视频。”夏挽澜笑着接过她的托盘。 “是。”萨雅甜甜一笑,露出好看的酒窝,“对了,夏小姐,刚刚前台有位客人办理入住,问我这里有没有住进一位叫‘夏挽澜’的客人。我当时没想那太多,顺口就和他说有,说完就觉得不妥当,没征询您的意见,真是对不起,有没有关系啊?阿麦尔还说了我。”萨雅专门过来解释这事。 “是吗?那客人叫什么?”夏挽澜顿生疑惑。 “是个男的,我看他身份证,叫赵霁赫。” 夏挽澜是够吃惊,手上刚接过的托盘晃了一下,那杯奶茶差点倾斜泼出。 “您没事吧?”萨雅觉得自己犯了错,脸通红。 第三十八章 在这碰上,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太阳快落山,雪山由浅浅的金色过渡成温柔的紫粉色,夏挽澜拉开窗帘,看到很多住客都纷纷跑了出来,嬉闹,拍照。 她一直没出去,电话前台叫了个咖啡送过来,现在赤脚盘坐在这胡桃木布艺沙发椅上,喝着咖啡,隔着窗静静看起这温柔的日落粉山和雀跃其中的那些人。 赵霁赫也来了这山上,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偶遇。 那层浅浅薄薄的紫粉稍瞬即逝,昏色将尽,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她才出来走一走。 这草地的小斜坡上,遍地的蒲公英球,一株株比这紫色野花高出一大截,大片的白浮在这大片的紫之上,在风力下摇摇晃晃。 她在余光中感觉到了他走近。 赵霁赫穿着件灰色连帽衫,卡其色休闲裤,踱着悠闲的步,刚在另一处斜坡上闲逛,从她的一侧走了过来。 “夏总,雪山漂亮吗?”他离着她几米的距离,扬起声,顺着她的视线看雪山。 第54章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连惊讶都不装,“是赵总啊,哪门子邪风把您吹这儿了?” 他笑了笑,“自由的风!这儿的风,还挺大!可惜,刚刚那么美好的一幕,夏总不在,这落幕了,你才出来。” “可惜的事多得去了。”很冷,她把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顶,往前走了走。 他跟着往前走。 “不大对啊,你说,在这碰上,和我想象的,怎么就……那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我这来的路上,反反复复地想,在这遇上,你会什么反应,想象了很多种,没想到现在这样。” “令您失望了?” 她蹲下摘了一朵紫色野花,嗅了嗅,放在眼前轻轻旋转。 “失望,很失望。” “那,我就按你的想象问问,是那种一脸惊讶?然后说,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手指刮了刮脑门,眦嘴笑了笑,晃开了几步,低头看草地,摘了朵蒲公英球,一吹,“这前两天吧,你也听到了,邓总把这里说得像仙境一样,我就好了奇了,再说,不是听说夏总在这嘛,我就看看能不能遇上,夏总要是一个人,咱俩还能搭个伴。” “还搭伴?”她笑了,“可别,别煞了风景,这么美的景,扫了兴致那才是真可惜。” “我秘书说,订房都订满了,我还以为来不了,遗憾。没想到有人空了房出来,说是订了两间的人临时取消了一间房,也是广州的客人。真是天意。不会是夏总取消的吧?谁放了夏总的鸽子?”他转过身笑问她。 这一问,一下子触碰了她的情绪点,她黑着脸转过身没再理会。 一个戴着前进帽,穿着格子马甲的哈萨克族牧人骑马赶着羊群经过这片山坡,老远朝他们点头,热情喊道,“佳克斯!” 赵霁赫笑着朝他挥挥手。 天渐黑,越来越冷,风很大,栈道上的灯也亮了。 “走先了。”她快步往栈道上走。 那全黑的背影,男款的宽大黑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一头黑色长发被风吹得似在逃窜。在他眼里,这也是个异类。 她还没吃晚饭,来前台餐厅吃点东西。 年轻的外地女孩在前台。太晚了,已无其他客人用餐。 “不好意思,我对这儿天黑的时间还不习惯,肚子饿了才知道这都十点多了。你们厨师还没休息吧?”她靠窗边台坐下,对拿了餐牌过来的女孩说。 “我们晚餐供应到十二点,没事呢!” “那我来碗这个,羊肉面。” 她刚点完,赵霁赫进了来。 “拼个桌!”他也没管她什么反应,往她对面一坐,“这山路真是难开,我从乌鲁木齐开过来,早上7点出发,下午7点到这,开了整整一天,在服务区休息就啃了几根玉米。”他脸上堆笑叫惨。 她面无表情地翻看起自己的手机,当作没听见。 女孩递给他餐牌,他看了眼,也要了碗羊肉面,另点了一些羊肉串。 他靠椅而坐,也不说话,盯着她的眉眼,看她什么时候能给点反应。 过了几分钟吧,他先忍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清了声嗓子,勾起头看了看前台墙柜上摆的酒,喊了那女孩儿过来。 “你好,请帮我拿支红酒来,你们这儿最好的。” 女孩拿了两支过来,“这两种都差不多,您看您喜欢哪一种。” 他挑出了一支,女孩去拿了两只酒杯过来。 夏挽澜这会眼睛离开了手机,看向窗外。不远处的草坪上有篝火,有人在那儿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有民族乐器声,还有小孩玩闹的尖叫声。 “来点?”他倒上酒,放到她面前。 “赵总以为我是酒鬼?” “助兴嘛!你看,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喝了酒吧?第二次,茶山上,我请你喝的苞谷酒,你多厉害,那么大的碗,一口干,把酿酒的三哥都整懵了,我印象特深刻。来,随意,喝点儿。” 他举起酒杯到她面前,女孩儿也正好端了面来。她埋头吃起自己的面条。 他看了看自己举起的红酒杯,尴尬收回,一口干了,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条,闭了嘴巴。 女孩儿这时又送了羊肉串过来,“刚烤的,热乎的,新鲜小羊。两位慢用。” “谢谢,你不是本地人吧?” “哦,我外地来的,在这里做义工。” “义工?” “嗯,就是自己想出来旅行一段时间,驻扎在民宿,体验这边的生活,顺便在民宿帮些忙。” “你从哪里过来的?” “深圳。” “我们从广州来的,都是南方的,来,一起喝一杯!” “啊?不大好吧?”女孩儿看了一眼夏挽澜。她以为他们是恋人关系,男朋友搭讪别的女孩,女朋友正冷着面不开心呢。 “请你喝一杯!”赵霁赫酒杯都端了起来。 “那行,我就来一杯。”女孩儿迅速去给自己拿了个酒杯,回来自己倒上了个小半杯,对他们说:“我敬两位,感谢来我们依山民宿,祝愿两位旅行快乐,幸福甜蜜!” 这一句“幸福甜蜜”真是说得响脆好听,赵霁赫抿嘴笑笑,和女孩都一饮而尽。 夏挽澜对女孩啼笑皆非,“不好意思,过敏,喝不了酒。” 女孩一走,赵霁赫笑问,“夏总真过敏?” 第55章 “可不是,严重过敏,浑身都不舒服。” 他听得出,她意指对女孩的祝酒词“过敏”。 他又给自己倒上酒, “夏总,你不陪我喝酒,这酒怎么就那么容易上头呢?”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开车疲劳,眼睛有细微红血丝,借酒直盯她的眼睛,“夏总翻脸起来很不近人情。” 夏挽澜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唇边,“翻脸我哪里翻得过赵总。彼此彼此。这人情世故,崇尚个礼尚往来,你变脸在先嘛。您慢慢喝。单我就一起去买了。酒我请你,你请我喝的那苞谷酒,就算我还了。以后可别再提了。” 她起身就走,径直去前台找女孩儿买单。 赵霁赫没去看她,微醺,看向窗外,脸色沉郁。今晚有云遮月,月亮半遮半掩。草坪上篝火堆旁跳舞唱歌的人越来越多,他隔窗凝视那边的欢乐。 他就没连开过十二个小时的车,极累。这瓶红酒的滋味,是落寞难言的滋味。 第三十九章 淋了雨又冷,这滋味可不好受 第二日一大早,赵霁赫在餐厅前的小山坡上转悠,和张权打了半个小时电话,聊完他就进来餐厅。他有意等夏挽澜,她总会来吃个早餐。 他在前台找阿麦尔点了杯咖啡,拿了个餐盘取餐。 “阿麦尔,有个客人,夏小姐,广州来的,住进来了吧?” 赵霁赫应声往身后一看,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骑行装,手上拿着个头盔的中年男人脚跨进门就问。 “住了,昨天下午到的。”阿麦尔边做咖啡边回应他。 “人在吗?” “在的,叶斯力晚点带她出去。” 男人往门外探望了下,见叶斯力坐在草地上逗狗。 “给我弄杯咖啡,我在这等她!一会你把人介绍给我认识下。” 那男人说完往餐厅里面走,见赵霁赫看他,他点头一笑,找了个餐桌坐下,架起腿,看着窗外盘弄起手上的摩托车钥匙。 “叶总,怎么这么早?”正在收拾餐桌的萨雅和他打招呼。 “我找人。” 这一声“叶总”,赵霁赫听了想起来邓琳和苏先生提起的“老叶”,取了餐过来笑问:“您是叶老板?” “我叶飞民宿的,老叶。你是?” “我是和夏挽澜一起的,广州来的,苏先生和琳总我们都熟,我姓赵,赵霁赫。” 老叶连忙起身,热情招呼起来。正好夏挽澜进了门,赵霁赫瞧见,伸出手挥了挥。阿麦尔也带了她过来,介绍她和老叶认识上。 “正想去拜访您!在广州邓总提起您,她说和您一见如故。”夏挽澜和他们一起坐下,笑着和老叶客套,微扫了眼喝着咖啡的赵霁赫。 “邓琳和苏先生,是我那开业到现在住得最久的客人,我们天天一起玩的,投缘。你们在这呆多长时间?具体什么个行程?我来安排!” 老叶笑着看看夏挽澜,又看看赵霁赫,想着这俩儿明显就是一对嘛。 夏挽澜谢过萨雅帮她拿过来早餐,忙说:“谢谢叶总,我这边打算就在这呆两天,叶斯力带我周边逛逛,然后去趟赛里木湖,就不劳叶总了。倒是另外有事需要您帮忙。” 她强调“我”。 “慈善项目的事?” “对,琳总和您提过了哈,她和苏先生发起设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想援疆,我这次来想对接些当地的教育和医疗资源,我们基金会可以做些善款支助。我对这边不熟,叶总方不方便帮桥接下?” “邓琳和我电话说了一下,这必须支持!这样,我这边先安排当地朋友了解下,联络上,需要些时间,这两天你们就好好玩,回头我带你们去走一趟。” 这左一句“你们”又一句“你们”的,夏挽澜是掰扯不清了,笑笑,“好,谢谢叶总了。” “不打扰你们吃早餐了,我先回去,晚上,到我那,我弄只羊,我请你们喝酒吃肉。”老叶拿上头盔,一脸爽快。 “好!谢谢叶总!晚上见。” 赵霁赫起身和他握了个手,互加了个微信。 老叶刚出餐厅,夏挽澜收拾起刚背过来的徒步包,也准备走。 “出去玩?带我一个?” 赵霁赫瞅着她背上了包。 “我这人吧,不大会玩,您跟着,会很无聊。不好意思。” 她把墨镜和棒球帽戴上,转身就走。 叶斯力早就备好了两匹马在草地上等,准备带她骑马去另一座山,那山更高,是夏牧场,来回得三、四个小时。 赵霁赫跟了过来,问已经骑上马的叶斯力:“兄弟,多弄匹马,我和她一起的。” 叶斯力是看见了他们在餐厅里和老叶说说笑笑的,单纯老实的他跳下了马:“好嘛,你坐我这匹,我可以走路嘛,我牵马,好的很嘛。” 赵霁赫还真就一脚跨上了马,对着回过头的夏挽澜得意一笑。 她扫了他一眼,白t罩着个单薄的灰蓝色休闲衬衫,短裤,什么都没带,一会要是变天不冻死他。她查了攻略,这里这几天天气多变,现在是不冷,晚点降温起来,那可是冬天般的冷。 提醒他,她是说不出口的。 叶斯力来牵上她骑的那匹马的缰绳,走最前面,赵霁赫骑马走后面,三个人就这样出发了。 这一路赵霁赫嘴碎,老喊叶斯力,问东问西。他那匹马没人牵,老停着不走。叶斯力这孩子就辛苦了,还得前后跑,时不时拉拉他的马。 第56章 他干脆下了马,把马给回叶斯力,自己走路,时不时拿出手机跟后面拍拍照,把她也拍了进去。 进入一座云杉森林,他们沿条溪流往上走,很多老树桩,时不时冒出土拨鼠。赵霁赫一见那些小东西便吹口哨,一吹小东西就跑。 夏挽澜嫌烦,墨镜下眉头打了结。 出了森林就是一个长长的草地斜坡,对面是巨大的雪山,斜坡上是浩浩荡荡的羊群牛群,后面跟着骑马的牧人和背着行李的骆驼。叶斯力提出就驻扎这休息。 “我的天,这暴晒的。”赵霁赫挨近夏挽澜坐坡地上。太阳正烈。他也没戴个帽子,脸上明显起红。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叶斯力,叶斯力转身递给赵霁赫,赵霁赫推却,叶斯力说他带了水。他晃了晃,牵上两匹马到坡的另一侧更肥美的草地上吃草。 她给脸再抹了层防晒霜,戴上棒球帽和大墨镜,再把护颈微脖往上一拉,脸全给遮住。 他瞅了她一眼,“你遮得严严实实的,挺好,比看那冷面强。” “赵总,这一片辽阔在你面前,这么漂亮的风景你不欣赏,盯着人什么面不面的。” 他站起了身,晃荡了几步,望向远处的山谷,“一片辽阔,多好,有些事,浮云,夏总还记着仇。” “浮云倒是浮云,可那是块大乌云。我倒不记仇,可我总不能靠近同一块乌云,你说是不是?” 赵霁赫笑笑,“我老豆说我出生那天下大雨,我一落地天就晴了,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和我解释,说什么“霁”就是雨过天晴,一切赫然可见,他要是知道我成了别人眼里的‘乌云’,他这挫败感!” “事与愿违,正常不过。” 这山上陆续来了其他骑马的旅人。几个结伴的女孩相互拍照,直叹景美,欢乐尖叫。 叶斯力过来问他俩:“我给你们拍照片嘛,好看嘛!” “好啊!”赵霁赫连忙拿出手机调出拍照模式,递给他,一屁股又坐回她旁边,“叶斯力,帮我们来张合影。谢谢!” 叶斯力非常认真地找角度,连拍了几张,一个笑脸,一个头撇一边,墨镜下面无表情。 刚说乌云,乌云就来了,三人回程走到半路,下起雨,气温骤降。 “这天气说变就变。”赵霁赫走路落后了一截,从后面跑了过来。 夏挽澜和叶斯力都在马上,这会也都下了马。 “我们这里,天气就是这样,你上马嘛,我们走快点,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嘛。”叶斯力说。四周无处避雨,他自己穿的是防水冲锋衣,看赵霁赫穿得实在太少,也没带雨具,他还着急上,“很冻嘛,太冷了嘛。” 夏挽澜也拿出厚冲锋衣穿上,拉上帽子。见他冻得惨兮兮的,心一软,从包里拿了把雨伞出来递给他。 他接过,撑起这把烟灰色轻便小伞,举过头顶旋了旋,“这出门在外,还得靠夏总罩着。” “赵总随性,说走就走。出来这野外,得防着点儿变不是?”她把“变”说了个重调,取了墨镜,终于露出那双杏眼,扫了一眼他已淋了个半湿的身,“走呗,淋了雨又冷,这滋味可不好受。” 他知道她意有所指,嘴硬,“不冷不冷。” 三人冒雨回到民宿已是中午。 七、八度的温度,赵霁赫这一回房就打哆嗦。他电话前台叫的午餐和咖啡,叫了双份,请他们帮忙给夏挽澜送一份。 他打开暖气,去淋浴间冲了个热水澡,对着镜猛吹头发,才看到脸的边角晒脱皮了,这又是暴晒又是雨淋的,他何曾想过如此狼狈。 前台萨雅接的他电话,她心细,送餐给夏挽澜时,还顺手从餐厅的花瓶里分出了几朵紫夹白的漂亮野花一起放托盘上。 下午雨一直下。 他坐在木屋基台上,喝着热咖啡,雨渐小,雪山云杉间起了云雾,几头马挨着栅栏在雨里悠闲,雨声从屋顶滴落基台,起先快速的有节奏的“啪嗒”声,渐渐断断续续。 隔着一段栈道,是她住的那栋小木屋,也在一片水雾迷蒙之中。 这样一片缭绕天地里,宁静包裹渴望,他往那边望了又望,就没见她出来过。 第四十章 今夜的星光多好,你不觉得吗 下午六、七点,雨停,天清朗。老叶亲自开车来接他们去他那儿吃饭。 依山民宿老板尹山和女友阿依木刚到山上,也直接过来了老叶这。 夏挽澜没想到尹山这么年轻。他高大俊朗,一旁的阿依木显得小鸟依人。 大家见面就热聊起来,在广州他们住得还很近。 老叶边倒酒边笑说,“你们这都一个地儿的,一会得多喝几杯。” 聚一起的还有老叶的太太裴兰。尹山看老叶没给裴兰倒酒,给她补上,老叶紧张样,把她的杯子一把拿开,“她不能喝!” “她怎么就不能喝!她比你能喝!”尹山去抢杯子。 老叶和尹山是一对见面就“掐”的活宝。他们这对忘年交,在这山上已成为一段佳话。 裴兰笑笑:“攒着吧,熬过十个月,我都给补回来!” 大家一听也就明白什么意思了,纷纷举杯恭喜老叶和裴兰。 “你是老树开花又结果,老叶。裴兰姐的酒,你喝!你喝两人份!”尹山喜笑颜开。 “你小子尽整这些,这喝酒还得拖家带着口?下个月,你和阿依木办喜事那天,我就喝双份,哦,喝三人份!” 第57章 “那得随三人份子钱!”阿依木搂住裴兰的肩,笑开怀。 “啧啧啧,夫唱妻随。”老叶举起杯,“来吧,我们一起敬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赵霁赫和夏挽澜被老叶安排坐一起,这人家成双成对,双双有喜,热热闹闹地陪他们,赵霁赫倒是乐在其中,夏挽澜就很不自在。 这种微妙,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山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一男一女的,他们见得多了,没有感情上的纠葛,他们才不信。 兴致高涨,老叶微信视频连线起邓琳。 这手机屏幕往两人那一晃,邓琳就惊呼:“呀!赵总!你怎么也去那了?你不会是追着我们小夏去的吧?”她确实意外,故意开玩笑挑明问。 赵霁赫看了眼已红了脸的夏挽澜,给自己圆了个场,“对对对,我追着夏总来的,我和夏总不都是您基金会的理事嘛,上次您说有任务,我就跟上,我们都追您的慈善心!” 邓琳大笑,“好好,追慈善心,哈哈,追得好,追得好!太感谢了!谢谢赵总支持!你们这结伴同行,行善事,合心合力。” 她过来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顺着他说,话里话外都是意思。 老叶贼拉坏,借邓琳的话起哄,给他们都弄上满杯,“合心合力!两位喝一个!” “好!夏总,喝一个!” 赵霁赫搞得特正式,还站起了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挽澜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挤出笑,不说话,也不看他,随意喝了一口。 刚提起慈善援助,老叶对夏挽澜说:“我问过了,有几所小学,大部分都是牧区孩子去上的,他们想给孩子们做新宿舍区,盖盖图书馆、篮球场什么的,回头我陪你去看看。医院这边吧,”他拍了下脑袋,对着尹山:“瞧我这脑子,你妈妈这援疆的眼科教授,你联系下她,看她那有没有需要援助的医疗项目。” “她那边肯定需要,求之不得。”尹山提起酒杯起身,“我敬两位,感谢慈善支持!回头跑项目,我陪你们一起去!” 这一晚,大家聊得很开心、松弛,夏挽澜被他们的纯粹感染,喝了不少酒。赵霁赫见她喝得差不多了,劝老叶别再给她倒酒。 “我最后一杯吧,敬叶总和嫂子,还有尹山、阿依木,你们真好,祝你们一直幸福。”她羡慕他们,微醺提杯。 老叶看了眼被晾一边的赵霁赫,忙说:“一起,赵总。” 他喝酒上脸,红着眼和脸凑上。 “我们祝两位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老叶和尹山一唱一和。 白天下了雨,晚上风清月朗。叶斯力开车过来接他们回去。阿依木和夏挽澜坐上他的车先回。老叶安排他的司机送尹山和赵霁赫随后回。 下了车,阿依木陪夏挽澜走栈道回房间。 “今晚没星星吗?”夏挽澜抬头问。 “这里有光源干扰,天也刚黑,晚一些吧,在小木屋基台上都可以观星呢。”阿依木说。 “欸,我手机呢?”夏挽澜手伸进这长风衣口袋,没摸着。 “刚落在老叶那了?”阿依木正要打电话问,尹山就来了电话,说手机丢在老叶那了,他们折回去拿手机,等一会给她送过来。 赵霁赫送手机过来。走在这栈道上,他老远就看见小木屋基台昏黄的灯光下,她坐在椅子上等。 “给,手机。”他靠近递了过来。 酒精作用下她难得给了个笑脸,接过,“谢了!” 他挨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这是我第二次给你捡手机吧。你是不是喝多了就丢手机啊?”他侧过脸问。 “好像丢过一两次。” “那巧了,每次被我捡到。”他挪了下椅子,顺着她的视线看那雪山顶上的月亮,“那个,张权有找过你吧?” “怎么,他找我也得向你汇报?” “我想做个投资板块,想请你过来,一起做吧?”他侧过脸看她,语气诚恳。 “赵总这是什么逻辑?砸了场,再搭一个场?” “签约的事,是我临时有些私人原因,难以说清的……家事,”他抬面看星空,吁了口气,缓了缓, “对不起,我正式向你道个歉。” 他到底还是放下了姿态,这声“对不起”极为真诚。 真诚的东西她能感应到,也能接纳。她往椅子背后靠了靠,突发“哈哈哈”一阵狂笑,许久才说话, “赵总准是喝多了,肯和人说对不起……” “这事能过去了?”他认真地盯着她问。她眼里笑出了泪,灯光下眸里清亮。 “那就过去呗!我的看法无所谓,是赵总较真了。” “没错,我是较了真……较了真……”他一只手上头,手指腹衬了衬脑袋。 “很抱歉,我呢,参与不了你的公司,赵总可别浪费心思在我身上。” “你准备去何江海那?” “这是我的私事。”她站起送人,“早点休息。” “好——”他仰背又吁了口气,用手使劲按捏额头,克制酒精下某些东西的蔓延,两手衬腿猛然站起。 她这身硬甲,是无孔可入,他溃败感上头,一个大跨步跳下了基台,仰起头,“今晚的星光多好,你不觉得吗?” 她沉默不语。 “外面冷,进去吧,晚安!”他转头迈着干脆的步子离开。这栈道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58章 她这才去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木栈道上。 签约的事,即使他今晚没有道歉,在她这,也算是过去了,再提起,已无波澜。现在不是什么仇不仇,怨不怨的事,是感情的事。 他这种傲慢狂妄的人抛出柔软的藤蔓。她一个成熟女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的心思。她擅长砍断这种藤蔓,却不知不觉已被缠绕。 今晚的星光是很美好,每年的今夜,她习惯了用过往去凭吊。 第四十一章 他享受这一切,甚至感到幸福 夏挽澜和叶斯力说好今天要去趟赛里木湖,然后回伊宁和尹山、老叶他们会合,后面几天就一起去走访学校和医院了。 赵霁赫的行程,她不打算过问。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回房间整理好东西,隔窗看见尹山和阿依木在坡地上骑马,在这金色晨光下,如流星般在旷野上纵情而过,奔向远处云雾参半的雪山。她羡慕他们这般自由蓬勃的生命力。早餐时她和他们打过招呼,明天伊宁见。 她拖着行李箱来前台退房,那个来自深圳的义工女孩在前台,帮她拿行李箱一起下栈道去停车场。 到了停车场,没见到叶斯力,倒是见着了赵霁赫。 他戴着墨镜,一身黑白配户外装,斜靠在他从乌鲁木齐租的越野车上,远远看她们从栈道上走了过来。 叶斯力说好在停车场等的,没见着人,夏挽澜忙打他电话。 “别打了,我叫他走了。这不有车嘛,别浪费资源。”赵霁赫上前接过义工女孩的行李箱,直接往自己车里放,向义工女孩致谢,挥手道了个别。 夏挽澜没理会他,叶斯力接通了电话。 “叶斯力,我这边到停车场了,可以出发了。” “我已经陪客人出来了嘛。” “不是说好今天送我去赛里木湖?” “赵先生说,你不需要我的车嘛,他说嘛,你要坐他的车嘛。” 她不知该怎么回他好,这个极单纯老实的小伙子,怎么就不晓得和她确认一下。 赵霁赫一早就找了叶斯力说这个事,小伙子信他,民宿有别的客人昨晚就在找车去那拉提,叶斯力也没多想,就送那客人出发了。 夏挽澜站着不动,“你想干嘛?” 赵霁赫取了墨镜, “我陪你。昨天你也听见了,邓琳叫我们合心合力办好事。上车!” 他把副驾门打开,歪着头笑,等着她。 “把我行李拿下来,我等叶斯力。” “那孩子在路上开着车,人去那拉提了,明天都不见得回来,你要是折腾,他心理负担多重,山路开车,危险!上车,我看了导航,路上得好几个小时,再不走,到了塞里木湖得天黑。” “不是,赵霁赫,你……”她无语,回头望了望山上民宿。这山上临时可是叫不上车的。她懒得和他废话,把身上的背包往后排座一扔。 她没去他那边上副驾,快速坐上了驾驶位。 他失策,愣了下,张嘴笑笑,手搭住车门,躬下身把头探进车内:“怎么,给你当次司机的机会都不给?下来,山路不好开。” “你不敢坐?”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开车,我没法坐。” “你歧视女人?” “我是照顾。” “没有人需要你照顾,你走不走?” 他盯看她几秒,后退了两步,转头看了眼山上的民宿,把墨镜戴上,妥协,上了副驾。 “你坐后面。” “不好意思,坐车礼仪告诉我后面坐不得,怎么能把你当司机?走吧,山路难开,我旁边看看路。” “行,那你坐稳了。”她看了看停车场和行车路连接处的路况,踩下刹车,按下启动键,看一眼表盘上没有啥异常后,把手柄一拨,挂入运动模式,松开刹车,一脚地板油就窜出去了。 赵霁赫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身往后猛晃,抓住窗顶把手,稳过来,看了眼她那副狠劲,头瞥向窗外,摇头笑笑。 盘山路路窄,弯道连续,一个接一个,开车的人得高度专注拐弯处会车视线盲区,还得时不时防着有羊群牛群什么的突然闯入路面,半点分心不得。她要的就是这种全神贯注,不想掉入这狭小空间里的暧昧。 “慢一点,慢一点。”他觉得她车速过快。 “别说话,我新手女司机,没开过山路,干扰了,这悬崖峭壁,栽下去不堪设想。” 她老司机,故意这么一说,刻意开快一点,要的就是他心惊胆战。 “好,我不说话,你慢慢开。” 方向盘掌控在她手上,他想要的驾驭感粉碎。不给说话,那就静静地看。 墨镜后的眼睛就这样肆无忌惮,那双极美的眼早已将他吸入深渊,情愫在这狭小的车空间里疯狂生长。 雪山云杉,蓝天白云,天地辽阔,身边的人……他享受这一切,甚至感到幸福。 他清了清嗓子,拿了支水,旋转开递给她。 她接过,没喝,将水放卡位。 他忍不住又开口,“歇一会吧,换我了。” 她不理会。 开了个把小时,还在山上盘旋,大雪山拐入一个大弯道就消失,拐出另一个大弯道又出现。 车就没行过超两百米的相对直道。 这个时候,音乐是最好的氛围催化剂。他打开车上的音乐,播出的是一首草原民歌,和车外景色十分融合,却和车里的氛围极不搭调。 第59章 他按下一首,是另一首草原民歌。 再按,是一首维吾尔族舞蹈曲…… 这是一张民族歌曲碟,没有他想要听的。百密一疏,他懊恼没提前下载几首情歌调调。“啪”的一下,他索性关了。 阳光越来越强烈,有些刺眼。她没戴墨镜,抬起右手想把遮光板拉下来,另一辆反向来的车从弯道处突然出现,车速很快,他一声“小心”,她向右急打方向盘避开,那叫一个惊险,车头差一点碰到右边的防护栏。 路的一侧是悬崖峭壁。 车稳过来后,她却不行了。 她想起了林臻的那场车锅,心慌不定,一脚刹车,车急停。 他连着惊吓两次,把墨镜一把摘了。 她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下意识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他觉得她是后怕,看到她方向盘上的右手微颤,伸手轻轻握住安抚:“没事吧……” 蓄了一路的热,瞬间包裹了她的凉。 她怔了几秒,看了他一眼,脱开他的手,慌乱解开安全带,“你来开,我累了,我去后面睡一会。” 两个人都下了车,赵霁赫把车挪了个安全位置停好,打开后备箱,从自己行李箱里拿了件长风衣出来,又拿了支水,递给已坐上后排座的她,“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早着!下了山中间得找个地方加个油。你先睡会。拿衣服盖一下。” 她接过水,没接过衣服。 他也没管,把衣服往她边上一放,去开车。 见她侧向车窗闭眼休息,他伸手感觉了下对着她那边的空调风口,觉得有些凉,调高了一点温度。 下了山后下了一阵雨,一开始雨不大,进入两边都是密匝银白杨树的一条漂亮道上时,雨势变大,雨点砸在车窗上“啪嗒”作响。路面也起了水雾。 他摘了墨镜,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她。给她的衣服她碰都未碰,似是熟睡的脸已没有刚才的倔强,几缕发际碎发柔和地散落精致的脸上,松弛、恬静。 经过一条长长的河,雨这时也停了。河两边,一边是绵延的山,一边是广阔的草原,草呈出那种很有层次感的绿,牧马人赶着成群的马,在远处草地上慢慢移动。 他看看窗外又看看后视镜里的她,嘴角不禁上扬。他沉溺于这种感觉,把车开得很慢,极稳。 第四十二章 画的是你和叔叔,你们漂亮呀 他开了多长时间,她就睡了多长时间。 中午近两点,他在高速上找了个加油站,停了车。 这里加油需要提供身份证,服务人员找他要,夏挽澜也就醒了。后面她是真睡着了,脸色好了太多,有些红润。 “醒了?”赵霁赫打开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沿路渴,他一直忍着。 “这哪?” “加油站,导航显示,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快了。” 服务人员把身份证还给他,他顺口问:“这里到赛里木湖不远了吧?” “不远,不到一百公里。你们这个时候去赛里木湖挺晚的,这几天赛里木湖上午天气很好,下午会变天,昨天下午还下了大冰雹呢。” 夏挽澜捋了捋头发,随手扎了个半高马尾,把身上那件沙丘色冲锋衣的袖口调节带松了松,拿手机查了下塞湖的天气,阴天。 赵霁赫撇过身看她,“这条高速路车太少,开上几公里也没遇上几辆车,这大中午的,我刚开车犯困,差点睡着。你不睡了吧?坐前面来说说话呗,我精神点,帮帮忙。”他找个借口。 她倒是马上给出了反应,从包里拿出了墨镜戴上,下了车,拉开驾驶位的门,“下来,我来开。” “你又来?” “下来。” “你状态不好,刚在山上……不差点被你带山沟了嘛。我不敢。” “现在不是没有山沟了?” “没有山沟……”他手指了指自己心窝子,“这儿,已经吓出了沟,深沟,难以逾越,怎么办?” 他不动,横竖不妥协。 后面有车来加油,等了一会,在使劲按喇叭。加油站服务人员也给出了催他们开走的手势。 她戴上墨镜瞪了他一眼,终于去了副驾。 他笑了,终于有了一丝征服感,极爽,一脚油门,重上高速,车速150+,超过了这一段120的区间测速。 “限速。”她皱起眉头。 “罚就罚呗!”他好不容易有驾驭感,嘴上这么说,考虑她的感受,还是把速度慢了下来。 这一段路,两侧旷野开阔,总有老鹰不时在车顶天空滑翔而过。她把车窗打了一条缝,风声猛灌进来。 “我曾在加州1号公路上,遇上一对上海夫妇,他们自驾过很多公路,和我说他们走过的中国最美公路是独库公路,挺可惜,我来的那天没有开放,没走成。”他找话题。 她没应,手机响了,何江海打来的。 “何总好。”她切换了另一副面孔。 “回来没?” “没呢,还在伊犁,一周后回。” “回来广州就和我说一声,来公司坐坐,我这边集团刚开完战略规划会,上次和你谈的业务范畴会有些变动,见面详聊吧,回头看看你有什么想法。”何江海急着用人。 这会“战略规划”、“业务范畴”这些字眼和这片自由辽阔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行,回去就联系您,见面聊。” 第60章 “怎么样?那边感觉还可以吧?” “挺不错。” “好好放松,旅行愉快。” 对赵霁赫来说,这电话来得就大煞风景了。他扭头看了看他那边窗外,神情不悦。 车这时也进了塞湖景区,他把车停在服务中心旁边的停车场,“我去买票。” 刚才的电话挑动了他不爽的神经,风很大,很冷,他穿着单层的白色冲锋衣,也懒得添件衣服,疾步走进服务中心。 塞湖里面车速限速,车环湖而行。 蓝天、湖泊、雪山呈现眼前,湖边草地抽出了大量黄色的小野花。 这个时候的塞湖蓝,是深邃神秘的蓝。他们都默不作声,沉浸在这极致浪漫的蓝之中,不可能不同频。 看到一家高白鲑鱼餐厅,他停了车,都下午三点了,下车吃饭。 巧是真巧,夏挽澜进门就看见飞机上遇见的那一家四口坐在里面,他们刚吃完饭,坐在里面休息。 一见夏挽澜,他们惊讶,“你也在这儿!”孩子妈妈说。 “好巧,你们也在。”夏挽澜笑着挨他们隔壁一张比较大点的桌坐下,“你们今天从哪里过来的?” “特克斯。开了四个小时过来。”孩子爸爸应。 双胞胎姐妹俩正在画画,“阿姨,我们比赛画画。”她们和夏挽澜自来熟,一个拿了一盒彩笔和一张空白的a4大小的画纸,跑到了他们这张桌上来,另一个也跟了来。夏挽澜是辨不出飞机上喜欢摸她头发的是哪一个。 妈妈连忙阻止,“别打扰叔叔阿姨吃饭。” “没关系,坐吧!”夏挽澜忙给她们拉开凳子。 她巴不得她们一起坐坐说说话。和赵霁赫,她是不知道能和他聊些什么。 赵霁赫这边已经和哈萨克族小伙点好餐,“你们认识啊?”赵霁赫问小女孩。 “飞机上认识的阿姨。”其中一个小女孩回答。 “你们画什么?” “我想画赛里木湖。” 小女孩指了指窗外。 妈妈见这边菜开始上了,又把两个小女孩拉了回去,“你们来这边画。” 小女孩边画边聊天,夏挽澜吃着饭,时不时和她们搭一搭话,气氛倒也轻松、愉快。 饭吃得差不多,一个小女孩又跑了过来,把手上完成的画拿过来给夏挽澜看,“阿姨,你看我画的。” 夏挽澜一看,蓝色的湖,绿色的草地,灰色雪山,湖边站着两个人手牵手,“画得很不错哦。” “你猜这两个人是谁?” “爸爸妈妈。” “不对!我才不画他们,每次画他们都说我画得不好看。画的是你和叔叔,你们漂亮呀。”小女孩天真烂漫,做出左右摇摆的舞蹈动作,转了个得意的圈,“咯咯咯”地笑起来。 赵霁赫眼睛亮了,“给我看看,我看像不像。” 这边小女孩递了画,正等待夸赞,另一个小女孩也跑了过来,“我也画完了!” 夏挽澜接过一看,差不多的画面,草地上多了些紫色黄色的花花,也画了两个人。 这下她没问画的是谁。 “她偷看我画的,学我的,是我先画的叔叔阿姨。好看吧?我画得更好对不对?”小作者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也等待夸奖。 这两颗出乎意料的甜糖,不合她的口味,她感到腻。 赵霁赫拿过去,一手拿着一副作品,瞄了眼她发笑,“都画得好,都很棒!” “才不是,我画得比她好!” “我才画得好!” “我再添个东西,一定比她好!” “我也添个东西!” 姐妹俩不服气打了个平手,非要争出高下,一把拿回自己的作品,又回桌上画了起来。爸爸妈妈在一旁笑眯了眼,鼓励自由创作。 也就两、三分钟,两个人争先恐后地把画作又拿了过来,一个在两个人头顶上加了个大红爱心,另外一个加了一座彩虹桥。 “把画送给叔叔阿姨吧。”孩子爸爸背起包,对姐妹俩说,他们准备先撤了。 他忙把两张画叠好,喜笑颜开,“谢谢!再见!”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餐厅,她没上车,沿着栈道往湖边走。 他把画放到车上,风大太冷,他换了件厚冲锋衣,跑步跟了上来。 “你觉得有意思吗?”她转身盯他,长发被大风吹得四处乱舞。 “你指什么?刚才的画?”他抓了把头,朝远处晃了一眼,嬉皮笑脸,“人家孩子嘛,她们觉得有意思,我能扫了孩子的兴致?较真干嘛,爱护爱护童心,这没错吧?” 和他是掰扯不清,她转头走下栈道,往栈道一侧的草地走,“麻烦你别跟我,一会在车那边集合,谢谢。” 他倒也听了,没再跟,沿着栈道一直走到湖边,看她往一侧的草地越走越远。 这会湖水的蓝变得浅了些。那一排雪山和一排云纠缠在一起,分割不开。他拉上冲锋衣帽子,就在这一块徘徊。 她走了多远她没概念,只知道和他现在的距离,就是远远能看到一个小小人影的距离。而走多远,这个人影也消散不掉。 第四十三章 这种关心,她很多年都没有过 她在湖边的草地上放空了很久,风又猛了些,一些长长的茅草被吹得左右摇晃,有鹰低飞盘旋,湖水变深沉,乌云遮掩了雪山。 雨夹冰雹瞬间来上了,小冰雹粒落在这木栈道上“噼啪”作响。她走上木栈道往停车场走,他往她这边凑过来。 第61章 刚湖边风太大,坐那里那么长时间吹风,受了凉,她连打喷嚏。这冷冰雹打在脸上,气温又低,是刺痛难受的。 他脱了自己的冲锋衣,从她头上盖了过来,“遮下头。” 她躲得快,“不用。”加快步子往车那边急走。 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身上已打湿,他把衣服随意套回身上,跑上去快她一步打开车门。 上了车,他按了发动,打开了暖气。 “你等我一下。”他转头又下车,一头跑进了离这停车场百把米的小咖啡厅。 回来时,他手上拿了两杯咖啡。 “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逛不了什么地儿了,喝杯热的,拿铁?美式?” 她看了他一眼,身上全是水印,平时那嚣张的立体上扬前刺发这会湿漉漉的,硬朗的脸上还挂着惨兮兮的水滴。 “谢谢。“她随便取了一杯,语气已是柔软。 车外巨冷,温度瞬间传导冰凉的手心,确实暖暖的。 “我看了一下地图,这近南门有个松树头,上去可以看看湖的全景,恐怕去不成了,不还得赶伊宁嘛。”他拿纸巾对着车镜弄了弄头发上的水,打开咖啡盖喝上一口。 他知道她晚上回伊宁阿依木家住,昨晚一起吃饭时,阿依木提起的。他早上找了尹山,也订了间房。 松树头近南门,沿着木栈道往山上爬一段能俯瞰湖景,应该是赛里木湖最靓的点,原是她计划必去的,有些遗憾。 雨越来越大,雨刷刮来刮去,刮刷两人无处安放的视线,车前头的赛湖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那两幅小女孩的作品叠放在车头窗下的操控台上。 叠上面的那一幅里的两个人,他送给她一朵紫色的花花。 他清了清喉咙,从拉链口袋里掏出一朵紫色的野花,在眼前转了转,轻轻放在画上,侧看了她一眼,说,“受她启发,刚在湖边摘的。” 她脸微红,心被拉扯,微微笑了下,“赵总和孩子一样天真。” 他垂下面,晃了晃手上的咖啡, “走入内心的事,越来越少了,有走入内心的人,天真,不是自然的吗?” 他侧过头对她笑笑,眼里是湿漉漉的温热,全然不见平日那狂妄的痞态。 她撇向她那边窗外,心起了波澜,不知怎么回应他的“天真”,看了看手表,晚上八点了,“不早了,走吧,去伊宁。” 他认为自己已经赤裸了心意,她一句“走吧”令一切戛然而止。他导航了阿依木家民宿地址,“这里出南门经过果子沟大桥,到民宿,一个多小时。” 她应该是感冒了,车开了一会,就很不舒服,有些咳嗽,从来不晕车的,还晕上车,头和胃都很难受,闭眼睡觉。 他看出她不舒服,稳稳地开他的车,没再说话。中途张权来了个电话,他皱着眉头摁了。 出了赛里木湖南门,天晴了。 大概走到半路,前面有辆车停靠边上,有人招手拦车。 他把车靠他们后边停了,摇下车窗,是两个年轻女孩。 “你好!不好意思,方便帮个忙吗?我们车胎爆了,不会弄,这天也快黑了,可不可以帮个手?”其中一个女孩焦急恳求。 他看向她。 “下车帮弄吧,我不舒服,想下去缓一缓。”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换轮胎他是有经验的。他把车挪到了更安全区域,从自己车上拿了个三角警示牌隔着自己的车百把米摆放,又拿了千斤顶和螺母扳手,捋起手袖,帮那辆车弄起来。 她也下了车,离着他们十几米靠路边站。 对面是群山,雨后的夕阳染了山间。他蹲在那,单膝跪在地上,屈着身,使劲拧螺母,手臂肌肉突起,淡淡的金色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衬映专注的轮廓。 这一刻的赵霁赫令她有些错觉。这是她极度厌恶的那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吗?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缩回视线。 大概二十来分钟,他弄好了,拍了拍手, “可以了。”一个女孩忙着拍照,另一个女孩给他递了几张湿纸巾,连说谢谢,他接过擦了擦手,转身准备过去收起三角警示牌。 其中一个女孩追跑上,“太感谢了,帅哥辛苦,能加个微信吗?” 他看了一眼已坐回车上的夏挽澜,笑笑,“美女,我女朋友让我帮你,你加我微信,不合适。再见。”他转过身,背对着女孩挥了挥手。 天黑前到了阿依木家民宿。 他们家今天房间全住满。一些客人提前预定了晚餐,赵霁赫也打了电话预订。大家都是从别处游玩赶过来,晚餐吃得都很晚。 哈兰在院子一侧的烧烤架上烤串,见他们俩进了这院门,拉起热情的大嗓门, “饿了嘛,快吃晚饭嘛!” 上次那个哈萨克族女孩迎了上来,接过他们的行李,拿了钥匙带他们去房间。 夏挽澜回房间洗了把热水脸,路上的不适感稍舒缓了些。 他放了行李就出来这院子里晃,哈兰招呼他坐下用餐,他说等一等,站到她房门口,饥肠辘辘地看着这院子里的热闹。 “你站这干嘛?”她过了十几分钟出来,把刚换上的杏白色的羊绒毛衣领口紧了紧。她有些畏寒。 “等你啊。”他瞅了瞅她脸色,“没事吧?” “有点小感冒。” 两人和这近十来个其他旅人围坐一起。巴丽亚给他们上了羊肉汤、手抓肉、大盘鸡和抓饭,哈兰又拿了一些羊肉串串和蘑菇串串来。他们早年在伊宁街上经营餐厅的,做得一手绝好的新疆菜。 第62章 夏挽澜去拿卡瓦斯准备倒上,赵霁赫把杯子拿开,“这有酒精的,感冒就别喝了。” 她没理会,又拿了另外一个杯子来,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 一桌子人虽陌生,吃着美食,喝着卡瓦斯,一起碰撞了几杯,就渐渐聊开了。 “你们是从哪过来的?”有人问。 有个四十几岁模样的男人指了指他旁边的女士,“我们从无锡过来的,我们那女儿去年上了大学,咱两口子今年解放,到处玩,昨天从南疆过来的这边。” 他们旁边是四个结伴同行的两男两女,“我们是网上约的,组团自驾游,都是北方的。” 另外是一对年轻的恋人,说是从杭州来,专门来这边拍婚纱照。 “我成都来的,以前是酒吧驻唱,在广州和成都的酒吧都唱过,这两年流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自我介绍。 赵霁赫笑说,“我们俩广州的。以后再去广州唱,一定去给你捧场。” “有缘旅途相遇,我给大家助兴,唱两首。” 男人起身回了房间,很快拿出了把吉他来。 “第一首,就送给坐我旁边的广州朋友,粤语歌,《富士山下》,我以前在广州酒吧常唱的,希望你们喜欢。”他把自己坐的椅子往后稍拉了拉。 【…… 忘掉我跟你恩怨 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 唱者的嗓音沙哑细腻,吉他弹拨人心。 夏挽澜喜欢这首歌,曾是她的单曲循环。 赵霁赫侧过面看她,见她抱紧身,咳嗽,问:“你冷吗?” 她口上说“不冷”,身体却在打寒战,他不是看不到。 他知道她是尊重人家唱歌的真诚,不好意思走开。 等这曲结束,他起身解释:“不好意思,她感冒了,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你们继续,开心!” 说完他直接拉起她的手,硬把她拉起身。 她被拉着到院子一头脱开,“赵霁赫,你莫名其妙,人家正唱着歌,有没有礼貌?” “还要什么礼貌。你感冒对吧?感冒你还碰酒精 ,不听劝。碰了酒精,你现在是连感冒药片都吃不了,我看你一直冷得发抖,生病硬抗,这是出门在外,明天还得奔波,到底有没有一点概念?” 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她怔了下,这种关心,她很多年都没有过,一个人的生活,感冒这种问题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她可以带病上班,带病出差,她都忘记了自己对关心和爱是有需要的,是渴望的。 她撩了把头发,点头笑笑,“你闲事管得有点多。”转头往自己房间走。 院子里的热闹他已无心再入,一个人拉了把椅子在院子角落里黯然静坐,后面回了个电话个张权,回去的时间不能再延了,公司有事,秘书已经给他买好了后天的机票。 吉他弹唱一会也就停了,院子里曲终人散。 第四十四章 如你希望的吧,我不会再打扰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她睡得很晚。 老叶给他电话了,他们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到。 他敲了她房门。她已洗涮好,正吹着头发,头发半湿半干开了门。 他递上手上的袋子。 “什么东西?” “感冒药。” 他昨晚凌晨一点多开车跑出去买的,附近没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有一家离这民宿还挺远。 “谢谢。”她顿了下接过。 “那个,我今天陪你跑一天,明天得回广州了。” “你早该回去了。” 话虽不好听,但语气足够平和。她关上门继续去吹头发。 老叶、尹山和他们接上头,要去的两所学校都在另一个县城边上,有些路程。 她坐上了他们车,说想和他们聊聊天。 车里老叶说起考虑他太太孕检不方便以及未来孩子的教育问题,准备近期带她回上海,民宿交给别人打理,也考虑明年转租,呆这儿的日子没几天了。 “你们要分开了,会不会舍不得?”她问他俩。 “还舍不得,我巴不得他早点走,天天老不正经的,祸害山头。”尹山开着车,嬉笑着瞥了眼老叶。 “你这个没良心的,要不是等你和阿依木办事,我早就下山了。你想我下山的心思很久了吧?好做山霸王啊你!” “老叶啊,你终究是耐不住寂寞。” “你懂什么,我这叫‘大隐隐于市’,你那叫‘小隐隐于野’,不是一个级别。” …… 这边车里玩笑畅快,后面车里一人孤单无趣,走了一段,赵霁赫忍不了,一脚油门,插上了前,一直在他们前面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 中途夏挽澜接到厦门那边经侦电话,说昨天给她电话没有打通,他们已经把后续情况告知报案人了,理财公司的人被控制住了,但他们账面已空,钱返还无望。 屏蔽了几天的纷繁复杂,这个电话一下子把她拉回到现实。她打陶惠茹电话仍关机,打亚平电话也不接。她忧心起陶惠茹的状况,心生不好的感觉。 他们奔波了一天,结束了两所小学的走访,在某个县的餐馆吃晚饭时,亚平给她来了电话。不好的感觉应验。 第63章 “小妹,惠茹她出事了,她做了傻事,正在医院抢救。这么大的事,我不告诉你过不去啊……” 她站在餐馆门外听亚平把话讲完,惊悸后有那么几分钟不知所措。她隔窗看了一眼餐馆里面,赵霁赫正勾起头望她,许久没见她进来。 旁边烤肉摊的大叔抽着一种长长的烟,呛得她剧烈咳嗽,她挂了电话,翻起手机,取消了几天后回广州的机票,重新买了票,明天乌鲁木齐直飞厦门。 进来这餐厅,三人都看出她不对劲。 “明天去南疆,路上挺辛苦,可能会遇沙尘暴,澜姐你这感冒好像挺严重,要不要紧?”尹山提醒。 “抱歉,我有变化……明天得回去,临时有急事,要回去处理一下。对不起。”她喉咙沙哑。 赵霁赫听了,想着明天一起回了。 老叶和尹山对了一眼,“先回吧,我和尹山跑一趟,回头把那学校和医院的情况了解好,整理好,发给你们!没多大事。”老叶洞察人的难处是极敏锐的。 “我们俩把事办好!”尹山宽慰。 “辛苦两位,感谢!”赵霁赫拿茶敬了他们俩。 晚上大家住的是这个县城的酒店。 老叶和尹山去找加油站,赵霁赫车她先回酒店休息。 “你嗓子哑得很严重,喉咙痛吗?药吃了吗?” 他把车拐进了酒店停车场,找位停好车。 “吃了。” 她看着窗外应。 “明天哪里飞?” “乌鲁木齐。” “哪个航班?我把航班改一起,一起回。” “我们不是一起的。明早我约好了司机,再见。”她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你等等,”他开了一天的车,这些天每天路上奔波,也极度疲惫了,手抹了把脸,“告诉我,明早几点出发,什么航班,我一会去把油加好,独库公路刚好明天开放,我们走独库公路,去乌鲁木齐近些,我们可以赏不错的风景……” 她打断,“谁要去欣赏风景了?这一路,你莫名其妙搭一起,经过人同意了吗?有意义吗?……”陶惠茹的事搁着,她极烦躁。 “有意义。”他低沉打断她的发问。 “对不起,我觉得忒没劲。”她慌急解安全带,手上的手机滑落,落在侧向他那边的车垫上。 她勾过身去捡,他也捡。 两个人手触到一起,头也碰到了一起,一直压抑、焦灼的东西在驱使,他轻轻捏住她的手,定定看她,失措在她那清冷疏离又直烧人心的眼睛里。 她抽离已贴面微颤的气息,打开车门。 “等等,夏挽澜,”他喊住她,“你是因为签约的事过不去,还是……讨厌我这样的人?” 她侧过身,重新坐回,“好,我好好回答你,把话摊开了说。你以为签约那点破事,我还放心上?这个事以后不必再提。在我这,是真的过去了。” “我现在,就是纯粹厌恶你这种人,对你这几天的行为,我没有一丝好感。如果你没打扰我这次旅程,我感觉会更好。你如果是……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希望以后见着面能岔开走。拜托!” 她嘶哑的声音带出决绝的话,每个字都在侵蚀他的颜面,狠狠撞击他的自尊心。 违心与否,她自己知道。这一路他跟着她,她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些年来林臻的忌日,第一次她尽量不去想林臻,她做到了,第一次没去管陶惠茹,也做到了。陶惠茹突然自杀,令她生出复杂的情绪,她此刻的心情像经历雪崩。这个时候他问这些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他脸沉如这冰凉夜色,车内一阵寂然无声。他双手搭上方向盘又松开。 “行,明白。”他点点头,“我赵霁赫,从来不会在感情上强人所难,你的感受我尊重。这些天,对于我来说,很美好,很特别。很抱歉令你不适,对不起。如你希望的吧,我不会再打扰。明天注意些安全。再见!” 第四十五章 走上同一条路,已是形同陌路 早上七点,刚刚日出,夏挽澜坐上昨晚订好的车。 她问司机怎么走最快,司机说她运气好,每年只通车几个月的独库公路刚解封通路,当然是走独库公路中段和北段去乌鲁木齐最好。 赵霁赫是晚些出发的,他前天晚上就规划好的线路,和她走的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她也在这条路上。 昨天说不再打扰,他是认真的。如果爱意只给她带来厌恶,他懂尊重和克制。 他的感情观里,如果爱一个人要考虑很多,或者还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来说那不是真正的爱情,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他的来,他追随内心,他的世界也从来没什么顾及,别人看似疯狂,他是一旦有了想法,想做就做。他的回,却无法追随内心,她的内核令他无法探究,已经折损了他一处棱角。这是他第一次在感情上溃败。 这条盘旋在天山山脉间的“此生必驾的最美公路”,路面清了雪,刚通车,往独子山方向的车不算多。 沿路雪山湖泊,戈壁峡谷,高山草原,森林河谷……晴空,冰雹,飘雪,云雾……一日看四季,十里天差异。 沿途的景致令人留恋滞步,乔尔玛附近路两侧的高大积雪块像两道雪墙。这条雪道,很多车辆都是走走停停。他是一直开到了乔尔玛服务区才下车补给。 第64章 昨天出发学校前精心挑选的情歌类调调,包括前晚那人吉他弹唱的《富士山下》,他看出她喜欢,也弄了蓝牙传输到这车载音响,现在一直循环播放,经过雪道时他还自嘲笑了,“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还真是应景,狠狠扎心。 途径哈希勒根达坂,飘起小雪,气温0度,很冷。 车速限速40,雪花漫漫,她打开半截车窗,缩着脖子把手伸出窗外,冷风灌进,落她手心的雪片,瞬间融化。 她在后视镜里瞟到了熟悉的车型,好像是他的车,车速稍快些。 二、三十米的距离,越来越近。雪花纷飞里看不清墨镜下的面,他单手握方向盘,左手肘衬着窗。 他不知道她就在前面。嫌跟着太慢,他准备超车。 车交汇的那一刻,他终于瞟到了她,两人隔着玻璃窗对望的瞬间,他唇角微微扇动了下,墨镜下的眼神极复杂,同她一样。 昨天他邀请她赏这条路的风景,现在走上了同一条路,已形同陌路。 他先转过的头,把控方向盘,把车开到了她前面。 行了一两百米,他的车还在她的可视范围,他突然加了速度,在一个弯道后,他在她眼前彻底消失不见。 在机场 ,他是看到她了的。他的航班晚一些,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会,来候机厅时,她正排队候机。 他扫了眼她的航班,目的地是厦门。 几经辗转,夏挽澜是近凌晨到达的厦门某酒店,第二天一早她赶到医院,陶惠茹补着液,很虚弱,她是拿刀割了脉,人已脱离了危险,亚平在旁边,还有几个跳舞队的老姐妹。 “惠姨——”她坐床边轻轻唤了声。 陶惠茹微微睁眼看了她一眼,把头撇了过去,眼角淌泪。 亚平见状,拿了纸巾绕到一边给她拭了拭眼角,“惠茹,小妹大老远跑过来看你,怪累的,你吱个声。” “亚平你糊涂,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个干脆才好!” 亚平见夏挽澜奔波劳累,拉她到病房外。 “小妹,对不起,那么远的,知道你也难,我不打电话给你吧,这么大的事,我这心里也过不去。你去酒店休息,这边有我们几个,大家商量好了,轮流照顾,出不了问题。” “人是怎么出事的?”她问。 亚平详细说了下情况,说那天她们得到了经侦的消息,情绪都很低落。陶惠茹一下子就倒了,一天未下床,不肯吃喝。 “都怪我,我看她不肯吃喝,炖了些汤水来劝她,和她提起来我下个月得搬走,叫她看在姐妹情分上,多少吃点,她可能听到我要搬走,这一个人的,就更空落……我这嘴巴子糊涂,都怪我这嘴巴子。” “您搬去哪里?” “我儿子这次回来给我找了个养老机构。我这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不说别的,咱们这儿的楼梯我这两条腿都费力爬了。我那儿子儿媳在外地那么远,不接我过去,也没那工夫回来管我,也只能往养老机构住了。” “养老机构在哪?” “离这挺远的,那里郊区些。” “给个地址我,我去看看,她这种情况不适合一个人住了。” “她是和我说过,也想找家养老机构的,只是,”亚平眼睛黯淡下来,“小妹,去养老机构,每个月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知道她身上钱不一定够,不敢劝她和我一起。” “钱我有。那家养老机构你去看过吗?条件怎么样?” “去看过,挺好的,我很满意。” 第二天亚平陪她来了这家康养式养老机构,依山傍水,环境很好,接待员带她们转了一圈。亚平全程情绪高涨,从食堂到活动中心,为她介绍的比接待员还多。 “我儿子给我订的是这个房,你看,通风透气,冬天能晒到太阳,除了床铺,卫生间,有个小电视,沙发椅,茶几、书桌衣柜的都齐,多好。” 夏挽澜看了也很满意,转头问接待员:“你们这里的医疗配备怎样?” “常规的医疗检查设备我们这里是齐全的,小毛病都不用出门,老人不折腾。” “你们这边房间合同是几年一签?” “一年到二十年的都有,不过老人嘛,以后要是动不了,得转去特殊房照顾,我们常一年签的为多。” “能帮两个老人的房间挨一块吗?”她想着陶惠茹和亚平两个人挨着住那是最好不过。 “可以的,我们刚好下个月有两间挨一起的房。” “好,我们先签一年试住。” 她们回来和陶慧茹商量住养老机构的事。 “我不去!”陶惠茹一听就激动,“小挽你饶过我,我为什么寻死,我就是悔恨。” “你和亚平姨一起住进去,你们俩有个伴,多好。你们在那住得开开心心的。我有能力养你老,你安心就好。” “惠茹啊,听这孩子的吧。你老倔劲,她才烦心。你是生死关上走过一趟的人了,放过自己,别总活在过去,往前看,给这孩子积些福报。”亚平劝。 陶惠茹眼泪啪嗒直掉,“我把这房子卖了吧,进养老院重新生活,好好生活,身上还剩些钱,加上每个月养老金应该能付些房费,不能让你负担太重。我现在就盼着你遇上个对你好的人,你能成个家。要不然我这心怎么安得了。” 第65章 把陶惠茹安置好,她心里可是轻盈了太多太多。 她不是没想过,对陶慧茹从此不闻不管她做不到,两个城市相隔又远,让她常来看看,她也做不到,把她安排进养老机构,遇上亚平一起还能有个伴,是最好的安排了。 她的自我世界里,如果这么做能让自己心里舒坦,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付出多少金钱的代价她都愿意。 在厦门办理这些事情期间,她和夏沁宁通过电话。 夏沁宁不理解:“老太太做这傻事,总这么拖着你。” “我不想做的事,谁也拖累不了我,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我愿意的。我随心。” “你这负担重。” “没有负担,对林臻,我释然。” 第四十六章 两人非一路,这桥他是搭不上 大周六,赵霁赫和苏先生在二沙岛某室外网球场碰上面。他们在这打过几次球。 苏先生笑说:“我现在干不动你,今天我喊了个人来,一起对付你。” “谁啊?”赵霁赫穿着黑色速干t恤衫,纯白短裤,原地弹跳,做着热身准备。 “你认识,人晚些到,一会你见着就知道了。”苏先生以正手击球的姿势挥了挥拍,笑得神秘。 一早的太阳就很烈,高温,这室外无遮荫,两个人几个回合下来满身是汗。 “真不行,歇歇,歇歇。”苏先生摘了棒球帽,到场边拿毛巾擦汗,“欺负人了,你这,发球角度和落点还玩起变化多端,专对付我移动能力差,脚步跟不上的老头。还有,你那反手切削,我搞不定,搞不定。” 赵霁赫旋开了一瓶水递给他,“你故意放水,打着没劲。” “上个星期感冒,刚好,身体状态差很多,年纪来了,以后怕是和你玩不上咯——”苏先生看了看他,“这大周末,你跟我这消遣,你女朋友没意见吧?” “没女朋友。” 赵霁赫仰头猛灌起水,脸颈汗水直滴。 “没骗我?没骗我给你介绍一个,我朋友女儿,漂亮,各方面都很不错,也是国外回来的,在香港一大学教书,托我找对象,我牵个线? “别费心了,现在没那个心思。” “还没心思,邓琳可是和我说了,你都追新疆去了。” “人家没那想法。” “这小夏没眼力,被邓琳那个工作狂带偏了,只会闷头干活,我让邓琳做做工作?” “不是撮合的事。” 赵霁赫擦了擦汗,把白毛巾往自己网球包里一扔,给自己套了个黑色护腕,“你说的人,怎么还没到?” “那儿,那儿,来了来了!” 赵霁赫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那拎着黑色网球包,穿着一身白,迈着矫健步的不是何江海嘛。 苏先生朝何江海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来晚了,早上开了个视频会,拖了时间。”何江海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样,三步并两步走,走近把包一放, “赵总,我和苏先生约球,他说你是高手,我凑过来学习学习。” “不敢当,业余水平。”赵霁赫拿起自己的球拍掰了掰网线,猜测苏先生把他约过来,应该不是单纯打球。 “你们这个个谦虚的,球场上切磋,我搞不动了,歇菜,看你们打。”苏先生两手往前一摊,往后退了退,示意他们上场。 赵霁赫大概是美国ntrp4.5级的水平,算业余中厉害的那种。何江海也不赖,他无论再忙,长年累月坚持和教练每周打上三场。他们俩曾在家附近网球场遇见过,那会不认识。 两人开局试探了几个回合,渐渐火力全开,明显较上了劲,赵霁赫连续正手击出几个有威力的直线球,何江海被干懵了一阵。 苏先生看着局势不对,这赵霁赫今天怎么就手特狠,打何江海就像打菜鸟,忙给何江海台阶下,喊停, “你们这个个说业余的,硬整出专业水平。我这暴晒扛不住了,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赵总厉害。你这多久打一次球?”何江海白色polo运动衫全湿透,用毛巾使劲揉脸,揉汗也揉被虐的尴尬,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赵霁赫收拾起包,“现在打得少,忙。”相比何江海的热情圆融,他淡薄直接。 “你们那个养老产业做得很不错啊,什么时候我组织我们团队去参观学习学习。” 何江海打开了他想切入的话题。他想布局养老地产,找家高端养老机构合作拿地和开发运营,托邓琳和苏先生组局,邀上赵霁赫聊聊,苏先生刚好约了这边打球,自然就把人拢到了一块。 如赵霁赫所料,何江海这种工作狂子,打球就是挖渠子,搞商业社交。 “何总打算做养老产业?” “养老地产,有这个规划,我们集团地产这个板块,现在收缩商业和普通住宅,养老地产这块会重点拓一拓。我们也在探讨一个商业模式,就是找家品牌养老机构合作,两家联合拿地运作和收购项目。” “这个模式好,强强联合。你们别在这聊了,走吧,更衣室换衣服,这旁边有个好地儿,我请你们喝茶,慢慢聊。”苏先生连忙促进。 赵霁赫对何江海的那套合作模式不感兴趣。但他向来给苏先生面子,这茶一起喝一个倒无妨,也看看何江海斤两。 三个人转场到了这二沙岛一家粤式酒店带露台的半开放式包间,离苏先生家近,他常来,说是他和邓琳的食堂。 第66章 酒店老总热情出现,“苏先生您好!两位老板好!”苏先生每次来,精明的她特重视,必来问候,亲自给他点餐,“刚好我们出了新品,送给苏先生和两位品尝,用餐愉快!”说完,她躬身给赵霁赫和何江海递上名片,“小温,老板多关照。” “这小丫头,特会来事,点餐是比我还清楚我的口味,我是眼见着她从服务员做到总经理的。”人刚走,苏先生说她。 “不错,聪明,很懂。背靠苏先生这大棵大树,够福荫她整个职业生涯了。”何江海笑应。 “看看,这是谁的茶叶?”苏先生接过服务员拿过来的一包用塑料密封袋装的茶叶,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又掂了掂。 赵霁赫认得这是去年苏先生去他茶山,他送他的那一批红茶。 “这茶叶怎么还用塑料膜袋子装?”何江海觉得这种袋子低廉。 赵霁赫听了脸沉得明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这是去年从他那茶山上直接拿的,这古树红茶,好东西,自己喝的,费那工序去弄些华而不实的包装干嘛,这种密封袋,在广州最能防潮,适合这边气候,特好!”苏先生泡茶动作娴熟,一顿操作,茶香溢出。他泡茶讲究,别人泡的茶还不一定入得了他的口。 “这红茶我今年也做了些,专门给你做的,过段时间让他们给你拿过来。”看苏先生把自己的茶叶当宝,赵霁赫自然高兴。苏先生和他以前的搭档老周关系很好 ,一样爱茶如命。他认识苏先生,也是老周当年介绍的。 “我就好这一口!”苏先生笑眯了,倒茶也倒得轻盈利落,对何江海说:“这家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笼络了那些山寨主,愿意把古树承包给他。我现在是年年都想去那山上捞他一把。” “这做茶山呐,情怀难得,挺好。” 何江海喝上一口,他对茶山不感兴趣,趁机抛出橄榄枝,“赵总这茶做得好,养老产业做得也好,对我们养老地产这块的合作模式有没有兴趣?咱们合作一把?” “我们现在战略规划上短期不依赖合作。” 赵霁赫话说得又直又硬。 还没开始谈就直接被拒了,何江海是没料到,又喝了几口茶,“这养老产业,规模化和品牌化是趋势,赵总这养老机构都做出了品牌,只做那么几家,不扩大规模,有些可惜。” “我们服务行业,侧重轻资产运营,弄太多重资产在手,风险性上也是个问题,没那个实力之前,不盲目求规模,做一个是一个,谨慎, 聚焦,精而美。” “聚焦战略,挺好。借势合作也是抗风险方式,这借大船出海,能装更多的鱼嘛。” “遇到大风大浪,大船要掉头可就难了。” 两个人三言两语里,一个是你“纪幸多”和我们“梁一铭正”比起来,那是小虾搭上了螃蟹,我带你玩你应该求之不得。另一个是你盲目扩张,大而不实,跟你合作容易翻船。 苏先生感觉这两人磁场不对,球打得不畅快,话也谈得不投机,他搭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开局就崩。 两人非一路,这桥他是搭不上,他便转移了话题,“喝茶喝茶……” 第四十七章 如果可以,我可考虑投资总监 晚上邓琳回家,见苏先生还在跑步机上跑步。 “这么晚还跑!” “不练练,就跟不上那些年轻人玩了。今天打球,明显跑不动。”苏先生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怎么搞到这么晚,医院情况怎么样?” 邓琳的母亲昨天动了个小手术,这两天她带着家里的保姆一起跑医院照顾。 “老太太还行,精神挺好,再养两天出院。” 邓琳去冲了凉出来,刚吹完头发,满房间都是头发香,在床前的沙发凳上坐下,擦抹起身体乳。 苏先生看她疲惫,习惯性地给她揉揉太阳穴,又揉揉肩。 “你说我们以后老了怎么办,你看我妈,平时她身体好,在康养中心呆着,我们不用操心,这一生病起来就麻烦了,总得有人去医院看看。现在就有些后悔,当初搞工作把身体搞坏,没能生一个,以后我们俩最后走的那个,生病了就可怜了,都没人看一眼。”邓琳生起愁。 “怎么到现在还想不通。”苏先生笑着移动按摩的手到她腰间,再往上,她缩起身,怕痒,扭着腰,笑得前仰后合,刚才的忧虑一扫而光。 “我今天和老太太那护工聊了起来,他们是和‘纪幸多’的医院物业公司签的合同,她和我说医院的配餐也是‘纪幸多’团餐的。我给老太太订了,她说挺好。” “拿到医院的资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赵霁赫那小子还看不上,和我说准备砍掉这块业务,重点搞养老产业和ai。” “对了,何江海的事,搭成了没有?” “人倒是今天都来了,赵霁赫没兴趣,两个人不对路,没聊成。”苏先生歇了手,摆了摆头。 “赵霁赫怎么想的,搭上‘梁一铭正’,双牌子运作,是提高他们企业知名度的机会。” 苏先生往床上一躺, “我倒是觉得这小子很清醒。他我还是了解的,肚子里有一套他的逻辑。牌子大有什么用,你看你那前前东家,尽瞎整些资本游戏,盘子拉那么大,搞那么多重资产在手上,流动性差,负债率那么高,这要是以后暴雷了,跟它合作的不就一起炸飞了嘛。十年前,08年,有些不就差一点垮了。你做过企业统管的,就没点数?” 第67章 “做实业是走路,玩资本游戏是开车,哪个老板不想开车跑快一点?” “开车也不能狂飙,迟早撞了死翘翘。” “我就托你帮何江海个忙,没帮上就算了,你还说他这么多话,你是看不上他。” “我是更欣赏赵霁赫。你现在人不在场子里混,别瞎操心了,睡觉!” —————————————————— 赵霁赫最近来办公室来得少,张权急,一堆事等他商量。这周一他一早来办公室,张权就抛了事出来。 “我们上次去看的那块地,规划上已确定了养老用地指标,土地获取方式还没明确,可能划拨,也可能竞拍。划拨的话,我们获得的希望就大,如果定了竞拍,我估计很多地产商会竞价,那地价肯定就被推高了,我们要是拿下的话,只能针对高端群体提高服务费了。地小,抢的公司可不少,据说’梁一铭正’也想拿。现在的风向是很多地产商布局养老地产,估计以后他们拿这类指标用地的动作会很频繁。” 听到“梁一铭正”,赵霁赫就想到了何江海,邪门了,和他硬是挤上了赛道。 “你们规划方案和拿地方案做出来没有?” “早做出来了,就等和你过。” “别等了,下午例会就过!” “好。另外找投资总裁的事,夏挽澜我昨天联系了,人一直忙,我这一时半会也见不上……” 张权怕他催人,之前压了任务的,主动提一嘴。他是不知道赵霁赫离开的那几天是去找她谈过了的。 “不用了,不用和她提这事。”他打断。 张权观出他异样神色,“那我赶紧另找人。” 赵霁赫没吭声,“啪啪”胡乱翻起手上的文件。 “梁青他们……”张权又问。 “他们,你当初怎么谈的就怎么谈,最好能来。还有别的事吗?”赵霁赫有些不耐烦。 “没了,就这些。” 张权看出他明显心情不好,还有其他几件事重要但不急的事,忌讳情绪下做决策,暂且压一压,不提了。 hr找猎头推人,猎头效率挺高,两天后就推荐了几个投资总裁候选人过来。 张权面试了几个,有一个他觉得挺好,女的,在香港的一家投资公司做副总,三十几岁,形象良好,能力全面,有点夏挽澜那种感觉,只是场面上他感觉夏挽澜更明媚大气,这个更泼辣强势,问她婚育状态,她回答说:“个人隐私,抱歉不方便透漏,反正何种状态都对工作毫无影响。”相当有个性。 选什么样的人给赵霁赫,张权可是费心思揣摩的,他觉着按夏挽澜那种感觉找肯定错不了。他当即就推荐给赵霁赫见上。 “赵总您好!蔡斯盈。” 这个叫蔡斯盈的候选人,见着赵霁赫面就主动伸手握手,大大方方,一头长长的精致大波浪,身上的香水味都热情洋溢,面容算标致,牙齿有三分龅,但不难看,算是“美人龅”。 两人坐在泡茶区的沙发位。赵霁赫翻了翻她的简历。 “英国留学,香港工作,怎么想来内地发展?” “公司在香港,很多业务在粤港澳大湾区,整个湾区的投资环境我非常熟悉。广州我是常住的。”蔡斯盈非常自信。 “举个你负责的投资案例听听。”赵霁赫把简历合上。 “好,我就说说我认为我做得最成功的一个投资案例……” 他打断,“最失败的一个,说说你做的最失败的一个案例。” 蔡斯盈笑笑,有点意思,不按套路出牌。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撩了撩头发,“好,我说一个。我经历的投资失败都是投前失败,投后失败目前还没有。我就说一起投前失败的案例。” 真自信啊,投后失败的市场上那是到处都是。她把自己装成投资高手,老板你就放心请,我保你投后赚钱。 她娓娓道来一桩她经手失败的投资案,大意是有一个优质投资项目,她带着团队投前花了大量精力,过程中,她体现了她个人的智慧和努力,股权即将到手,准备签约的前几天,对方变卦,和别的投资方签了约,项目投资黄了。 “你个人的失误体现在哪里?” “我没失误,他们的变化。” “忽略了竞争对手的策略,这不是你的失误吗?” 蔡斯盈脸红上了一点,“另外一家投资方是突然杀出来的,没有办法。”她语气里的自信明显消退了些。 “这件事你承担了什么责任?” “责任我倒不用去承担,投前嘛,变化正常不过,只是这项投资临了几天才变化,影响了我们的节奏,对团队的创伤力很大。我个人有失败感,是我经历的最失败的一个投资案例。” 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夏挽澜。对面坐着个这么个有类似经历的人,说起这么一桩事,提前几天的变卦成了她最大的失败,夏挽澜那是最后一秒的变卦,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渡的,该是经历了多惨烈的局面。当初没去感同身受,现在他反倒是天天去想象她当时的处境,放大去想。 夏湾澜已经结了疤的创伤,现在长到了他身上,隐隐施痛施痒,挠心挠肺,就是挠不对地方。 蔡斯盈后面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你可以回去了。” 就被问了这么个问题,她感觉没戏,争取机会,“赵总,我可以了解一些公司的情况吗?” 第68章 “你问吧。我还有会,三分钟。” 她问起公司战略发展规划和这个投资岗的短中期目标,赵霁赫还没应,来了电话,让她等等,走到窗边讲起电话。 蔡斯盈拿起秘书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口,看了看他打电话的侧面轮廓,又打量起办公室,大波浪遮盖的长菱形耳环有些重,可能缀着有些不舒服,她捏了捏耳垂,耳环掉了下来,落在她坐的位置上。她没捡。 他打完电话回来简单应了下,头尾十分钟,面试结束。 她走到门边,他喊住:“你掉了东西吧?”他看到了一侧沙发位上的耳环,眼睛往那瞅瞅提示她。 “是吗?不好意思。”她看到回过头来捡起,“赵董再见!” 她一走,人事总就来问面试意见。 “不符合,她做不了这个岗。”赵霁赫把简历扔到人事总面前。 投资总裁那个位置,他设定的那个人没来坐,别人也坐不了。这个位置,张权和人事可就很难找到人替代了。 “好的,我反馈猎头面试意见,后面还有还几个候选人,再挑。”人事总说。 没等人力回复,蔡斯盈的电话就来了,她是超级主动型,善于给自己争取机会,她直接问面试结果。人力如实反馈她不适合。 “除了投资总裁,你们现在还招什么岗位?” “投资总监那些。” “那麻烦转告赵董,我看好公司的发展前景,我希望能跟他干。至于什么名头,什么总不总的,无所谓,干出业绩再说。如果可以,我可考虑投资总监的岗位。” 第四十八章 好久没见,这状态越来越好哇 人力先找的张权,汇报蔡斯盈愿意考虑投资总监岗位的事。 这个岗位,张权首选还是梁青的,毕竟赵霁赫有交代,梁青也说会考虑,便让人事回复蔡斯盈,这个岗位到岗需求计划没那么快,建议她同步考虑其他公司机会,后面有机会再说。 人力刚走,行政又敲了门进来。 “张总,有个事想征询你的意见,看看怎么处理合适。”行政总监面带难色。 “说。” “前台徐圆圆,她工作能力和态度都不适合做前台,要是换其他人,我早就劝退了,但她吧,这……” “你下面的人,这么小的事你搞不定?用得着跑我这里说?小姑娘,经验不足很正常,多引导引导,也可以考虑给她换个岗。” “我多次劝导,她不改,也提出了调岗做其他行政工作,她也不愿意,她之前找我要过宿舍,当时没有,我现在给她协调好了住宿,她和我说……”她欲说还休。 “说什么?” “她说她现在住在赵董家,我们也不知道真实情况,怕是……怕是什么特殊关系,我都不好去赵董那里再提住宿的事,也不好动人。” 张权一听就冒火,“做事该用脑子,光凭一张八卦嘴?还特殊关系,真有什么特殊关系,赵董会把人往那摆?不是什么大事,这问题好解决,该调岗就调岗,有问题我来协调。” 这行政总监解决问题是其次,八卦的心理是真,全公司都在传,她就怕张权不知道。 张权知道赵霁赫不可能和徐圆圆有什么关系,她怎么进的公司,他清楚。 他想起她表姐,又打了个电话,终于约上了晚上一起吃个饭。现在不提邀请她来公司的事了,他就和她聚聚,顺便聊聊徐圆圆的情况,让这表姐心里有个数,做做表妹思想工作,算是给足她面子。 张权约的点是他们公司大楼五楼,一家潮菜馆。 夏挽澜一身v领修身裁剪的印花超长裙,黑底白花色,法式风,锁骨发随意披散,不见往日职业装扮,风格大不同。一进这房间,张权起身招呼:“夏总,好久没见,这状态越来越好哇。” “没上班,休息充足些。” 她气色确实好了很多,从厦门回来休整了几天。 张权帮她拉开椅子,“谢谢你就我方便,这家潮菜馆,现在快成了我们公司饭堂,下个几层楼,方便。” “我开车过来也就二十来分钟,我现在闲人一个,没什么事,方便你大忙人就行。” “这里的出品还是很不错的,食材新鲜,潮式卤水做得特正宗。”张权把菜单递给她,“来,看看有什么适合口味的。” “你点吧,这里你熟,我没什么忌口。” “行,尝尝他们的特色菜,”张权和服务员点上,“五年狮头鹅,乌橄榄蒸斗鲳鱼,生腌皮皮虾,反沙芋头,再来个潮汕芹香炒玉带,主食就虾蟹砂锅粥,还有汤,青橄榄海螺汤,这个汤不错……” “点多了,别浪费。” “来点红酒?” “酒就不喝了,一会开车。” “行!”张权给她倒上茶水,“上次那个事,最后怎么弄的?不会是你家里人被骗了吧?”他是问上次那理财合同上盖了养老机构假章的事。 “在走法律程序了,谢谢费心帮我问情况。”她举茶杯敬了他一个。 “还客气上。上次签约的事,太委屈你了。这个事到最后搞得你整个团队都有影响。但赵总他肯定没有恶意……” “这事以后就不提了吧。”她微笑打断。事对她确实已毫无波澜,但再提起赵霁赫这个人,她心理就复杂了。 “好,不提了。接下来有什么规划?” “老路子,上班。” 第69章 “去哪高就?” “还在谈。” “那以茶代酒,祝夏总一切顺利!” 两人碰了个茶杯。 张权电话响,“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一下。” 他跑到门口通道接上,服务员正指引给他打电话的人从电梯口往通道走,是赵霁赫,旁边还有个人。 “你在这?”赵霁赫挂了手机通话,“正好,刚在楼上找你。”他指了指旁边的男人,“给你介绍一下,蓝宏宇,我朋友。” 这个蓝宏宇是赵霁赫关系很铁的朋友,高中一起读的国际学校,一个宿舍,他搞了个游戏开发公司,算是个it新贵,刚跑来办公室找赵霁赫,闲聊起他另外一个朋友旗下也有养老产业,那人沉迷赌博,在澳门豪赌,输大了,欠了钱,有想法转让产业,他推荐赵霁赫接触接触。赵霁赫想找张权一起吃饭聊聊,让他了解跟进下这个公司是否有接触的价值。 张权和蓝宏宇互相打了招呼认识。 “你那边走得开吗?一会上我们这边房间聊聊。”赵霁赫边走边和张权说。 “我在这,这个房。我和夏总吃饭。”张权微微尴尬,指了指背后几米远的房,门是关着的。 “谁?”赵霁赫脚步顿住。 “夏总,夏挽澜。” 新疆回来这么长时间,那些伊犁共处的画面没有哪一天不缠绕在心,日夜抓心不得见的人,现在和自己的下属一起吃饭,他往那房扫了一眼,又看看张权,眼神意味深长。 “要不一起?”张权挠挠头,疏忽一时,没早一点和老板说声,他对夏挽澜可没那方面意思,他赶紧解释上,“之前你交代约她,我这边今天才约上。” “你们吃你们的,好好吃饭。”他拍了拍张权肩膀,说完和蓝宏宇去找另外的房。 服务员一直往里带,他一路问,“要走这么远吗?这边没房吗?” “没房了,不好意思。”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通道另一头,还拐了个弯,隔着比较远。 叫是叫好好吃饭,张权这边回来,饭就吃不安宁了。 隔了十来分钟,赵霁赫给他发来信息: 【有家公司,惠生冀,你安排人做个了解。】 “惠生冀”是蓝宏宇推荐给他接触的公司。 张权回复“好”,两分钟后,第二条信息: 【做投资的人,快点到位,让他们跟进这个事。】 昨天还说不急,现在又急上了,张权也摸不透他心思,看了他的短信要求,顺便和夏挽澜提了他想找梁青和阮一言来做投资的事,请她支持。 夏挽澜说:“我代表不了他们,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过了一会,信息又来了: 【人要是不能及时到位,你问问做投资的朋友,收购这样一家公司,第三方尽调团队找哪一家比较好。】 这做投资的朋友不就坐在眼前嘛,张权转而问夏挽澜。财务、法务尽调团队,她各给推荐了两家,也推荐了投行。 张权两头穿,两头顾,他哪里能体会得了通道另一头的克制难耐。 信息里句句不提夏挽澜,却事事和她有些关联。那间房的人是怎么样也要插一脚进这间房。 赵霁赫发完最后一条信息: 【什么时候散?和我说一声,去我办公室,有事商量。】 很快张权回了: 【好,我现在准备走,去办公室等你。】 赵霁赫一看忙找服务员签单走人。 蓝宏宇说他,“你这一个晚上盯着手机,丢了魂一样。你搞什么?饭还吃不吃了?” “不吃了,难吃!走!” “你神经病吧,我这还没开吃!”蓝宏宇点了几个菜,刚上菜。 “换地吃!” 夏挽澜和张权一前一后出来,兜头撞上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人。 两人四目触及,谁也没避开谁的眼睛,脚上却都缓住,相当不自在。 张权刚在房间和夏挽澜是提了赵霁赫也在这的,他隔着几米打上招呼,“赵总,我刚和夏总还说你也在,这刚好碰上。” 赵霁赫收回落在她脸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侧了下面说:“我们刚在那边房间。”让人辨不清是说给夏挽澜听的,还是装模做样回应张权。 蓝宏宇听了是莫名奇妙。他了解赵霁赫,看了看夏挽澜的眼神已无处安放,觉出两人不正常,扬声问:“这位美女是……” 张权赶紧介绍上。 赵霁赫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那个……我有事,得打个电话,你们先走,拜拜!”又微扫了一眼她笑着回应蓝宏宇的脸,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 她知道他是找借口岔开走,她在伊犁时要求过的嘛,碰面就岔开走。 蓝宏宇和张权就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了。 张权面上热情指引着这边的两人往电梯厅走,内心唏嘘这两人现在见面招呼都不打,话都没说一句,这是有多大仇。 往回头走的那个人停在走廊一头,拿出手机焦躁地看了看,哪里有什么鬼电话要打,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伊犁回来后就没正常过。费尽心思,就为了见上她一面,见了又能如何,都说过了不再打扰,说了尊重她的感受……他把衬衫领扣扯了又扯。 电梯厅聊天的声音消散了,人都进了电梯,他才追随过来。 进了电梯,张权和夏挽澜提起徐圆圆。 第70章 “徐圆圆,你们常见面的吧?” “没怎么见。她在你们那做得怎样?我忙也没怎么顾上她。” “她在前台也做了一段时间,该调岗了,我准备给她个好机会,去项目上锻炼,住宿也在项目上安排好。” 张权以为表姐妹关系正常,想想还是给夏挽澜个面子算了,没提圆圆的表现,后面他会亲自协调把她调到项目,试探下夏挽澜有无意见,或者说是提前和她打个招呼。 “那挺好!多谢关照!”夏挽澜简单一句,了结这个话题。 蓝宏宇故意探,“夏小姐和赵霁赫认识的吧?” “认识。” “认识那都是朋友,方便加个微信?” 她笑笑,拿出手机加上。 蓝宏宇在一楼大堂等到他下来。 “刚那靓女,可以啊,一看就是你的菜。我可是把人的微信加上了,我关注关注你们。” “什么菜不菜?怎么没饿死你!”赵霁赫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好意思说,我现在饿得要命,菜都到口了,被你拉出来。找地儿吃饭!赶紧!” 张权这时来了电话,他还老老实实在办公室等,“赵总,我在你办公室等你了。” “等我做什么?你有老婆有孩子的,这么晚还不回家?” 张权听了完全懵了,抚住额头捏了又捏,转而哭笑不得。老板反常,必有事端。 第四十九章 我希望你来协助我布局这一块 何江海的秘书宋琦在一楼大堂接上夏挽澜,帮她刷卡进闸口、进电梯。何江海约了她今天来面谈入职。 “你平时上班都这么早吗?” 夏挽澜看了下手表,不到八点。 “对,何总一般很早到公司,我得比他早到。今天他要出差,比平时更早一些。”宋琦摁住电梯,礼貌请她先出。 宋琦二十几岁,微微黑眼圈,清秀面容透着些许疲倦,努力保持精神。她还在试用期,跟着何江海是高强度连轴转,够累。 夏挽澜觉得她像当年的自己。秘书类工作,她深有体会。她毕业的头两年给邓琳做了两年总裁助理,也是磨掉一层皮,但这类工作能让人极速成长,总裁做的说的看的,能耳濡目染。 何江海坐办公室沙发区正对门,手上翻着文件,瞥见了她们走过来。 “何总,早上好!”夏挽澜笑意明媚,先问候上。 “晚一点要飞,出趟差,不好意思,喊你这么早过来,请坐。”何江海笑着起身招呼,把手上的文件夹递给宋琦。 这是她见过最通透简洁的办公室,浅灰色系极简风,除了大书柜和大办公台,没有那些老板办公室里常见到的字画,收藏品,靠山石等类,看不出他的喜好。侧办公台上放的一张可爱小女孩的照片框,特别招人眼,应该是他女儿。 何江海是集团总裁,位置次于大老板,公司他也有一部分股权,职责上他统筹全部板块,地产只是其中一块。盘子大,他管得又精细,特忙。 “和你之前谈的岗位,有些调整变化,想和你再聊聊,听听你的想法。”何江海直接进入主题。 夏挽澜谢过宋琦递上的茶水。 “集团内部这几天开了个五年战略规划会,投资中心这块的业务范畴及组织架构有些新调整,板块产业相关的投资业务会下沉到各板块去运作,集团保留投资部门,但部门人员会做缩减,投资运作项目较以前会做大量收缩,主要跟进一些老板和我这边感兴趣的新项目就行,这块没有自主拓展的硬性指标,挑战性不大。” 出现变化,多少有些歉意,为避免误会,他要把缘由讲清楚。 她听得明白,集团投资部门已无关紧要,投资业务下沉到各个板块去运作,这个部门以后就干些老板们临时交代的零散活,可有可无。 “理解,战略调整很正常。现在的投资环境,确实需要谨慎。”她笑笑,听他往下说。 “抱歉这和我之前跟你谈的有很大变化,但有个新板块我想交给你,我认为更适合你,和你探讨下。” 他看了眼手机,摁掉了一个来电,继续说:“我们未来重点拓展养老地产,准备从地产板块分离出来单独运作,我希望你来协助我布局这一块,也会涉及项目并购,并购你游刃有余嘛,地产业务你以前跟邓琳做过,也熟。职位上,暂定集团助理总裁,直接对我负责,主抓养老地产,也兼顾下集团投资部。怎样?看看你的想法。”他先抑后扬,较原来谈的升了一个岗位级别来弥补变化。 从投资转型做回业务管理,这个变化倒是顺上了她的职业规划方向。她不想一直做投资前端,挑开新业务场子,她是感兴趣的。 “目前这块项目情况是怎样?” 即使感兴趣,她语气上未呈出明显的兴趣倾向性,接这活,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他明确,她需要考量。 “深圳有一个养老项目在开发建设,其他从0开始,眼前的核心任务是在珠三角拓展项目,土地市场拿地或者收购优质转让项目,当然我们暂时步子不会迈得很开,短期先尝试做一、两个。你不用压力太大。” “后面的开发建设和运营在这个岗位的管理体系内吗?” “在,这个岗位需要负责管控整个开发链条,除了土地前期,还有后期开发建设,销售,运营,甚至参与项目融资。你根据项目进度组建团队。” 第71章 她清楚,这活可不轻松,又是投资拓展,又是常泡工地,多项目运作,找地,找钱,找人,都得干。 “养老地产行业盈利能力暂时有限,持续经营上有一定资金风险,您倾向怎样的运作模式?”她又问。 她曾做过养老行业的市场调研分析,养老地产的运作和盈利模式大家都还在探索,她不想干到最后,整出烂尾或者亏钱的项目。 “合作,”何江海拉了拉他那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衣袖口,“要找合作方。后期运营是我们的弱项。深圳那个项目的合作机构之前他们找的,我不满意。你来,后面项目的合作方需要你找,去谈。我倾向找有品牌、有强运营能力的高端养老机构,消化后期销售和运营风险。 她喝了口茶水,手头上养老机构这块的资源有限,得拓。 “现有团队是怎样的一个配置?”她提这个,是想探他在给她人力权限上的态度。 “除了深圳项目,这块人员基本都是土地拓展前期。用人我不干涉,你有足够的权限。你用熟了的人随时可以带进来。” 何江海给予了足够的诚意,拿不定她会不会接受,微笑等她的决定。 秘书宋琦这个时候敲门进来。她一脸慌色,声音紧张畏缩,“不好意思,何总……” 何江海给了她一个等她往下说的表情。 “我刚值机,发现……我弄错日期了,订了明天的票。对不起。我刚订今天同航班,没有位置,另一个有位置的航班晚一个小时,没有商务舱了,只有经济舱,我订这个航班可以吗?” 宋琦站在两人面前,眼露大难临头的畏色。何江海是去上海有重要商业洽谈,约好了时间。她了解何江海的严厉,刚发现订错的时候,她瞬间石化。 给领导订错票确实是大忌,遇上重要的事,会误大事。 “这种低级错误也能出?” 何江海紧皱眉头,大概是想发火了,看夏挽澜在,压抑了些。 宋琦无所适从,想着这试用期也别想过了。 夏挽澜看局面尴尬,忙说,“经常订票还真是容易出上一次差错,我以前给琳总也订错过。后面真就刻到脑子里了,每次订票都会反复检查,这种错出不了第二次。” 宋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何江海知道夏挽澜是打圆场,语气平和下来,“赶紧去订吧,订最快的,能把我人送到,什么位都坐。” 宋琦出去,何江海拿起手机,“稍等,我打个电话。”他和约好的人电话解释起延迟时间。 这电话打完,夏挽澜也考虑好了。 “谢谢何总给机会,这养老市场,需求大,养老地产是新热点,有前景,能加入,我荣幸。”做了决定,她就表个积极的合作态度。 “欢迎!合作愉快!”何江海刚因飞机票产生的不悦消散,招揽到满意的新将,对于他这种工作狂来说,算是落了一颗关键“棋子”。 “另外,需要经常跑深圳,公司可以在深圳给你租个公寓,你家庭情况允不允许?” 何江海探问她私人情况。 “我没问题。” “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下周。” 第五十章 他这种有鞋的就怕我这光脚的 夏挽澜找了个邓琳家附近的餐厅,约她一起吃个饭,上次在新疆未完成她交代的任务,想当面再和她解释解释,也感谢她介绍工作机会。 “你还放心上啊?资料我都交给基金会秘书长去运作了,事成了就行。赵霁赫跟你一起什么情况?你们谈恋爱?”邓琳直接问。 “哪有的事。谈恋爱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和您汇报。” 夏挽澜笑着从包里拿出上次在伊宁为她挑的一条民族风羊绒大披肩递給她, “给您挑了条披肩,看喜不喜欢。” “我喜欢的几何纹,颜色也漂亮,有心了。”邓琳把披肩搭肩上试了试,很高兴。 邓琳知道她的过去。第一年她请假,邓琳不给假,她提辞职,邓琳不放人。她信任邓琳,主动说了缘由。自那次,邓琳每年都给她这个假,没一句多话。她感激,在工作上加倍回报。 “小夏,我是相信苏先生识人眼光的,那些所谓的“塔尖”他接触得还少哇,装腔作势的伪君子多得是。赵霁赫他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多少有些狂妄的毛病,但这种人在乎起人来会相当认真。你多花些时间去了解,别再闷头搞工作。” “邓总,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夏挽澜笑了。 邓琳以前常和她说男人随缘,事业一定要搞好,女人独立自主最重要。 “我那会是pua你好好干活,”邓琳说笑,“没有一个说法能套所有人,或者套一个人的一辈子。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每个阶段的需求也不一样,我以前和你们说什么女人活得自我,要如何如何,真正的自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标准定义,各人各异,那个时候我对你们废话太多。” “没有没有,一直受用。感谢又给我机会,今天和何总谈妥了,下周去‘梁一铭正’上班。”她转移话题。 “工作的事,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的积累。我还有点后悔把你介绍给何江海,那家伙的工作要求我是知道的。他上午也电话我了,说让你帮他运作养老地产,这个盘子你还真敢接啊?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没那么好干,拓展项目的硬指标就在那摆着,这条赛道前景是好,但运营模式不太成熟,大家都在摸索,有得磨。” 第72章 “强度我倒不在乎,不内耗能做出些事就行。” “江海是很好相处,他只就工作论事。” ———————————————— 徐圆圆之所以不愿意换岗,因为坐前台看见赵霁赫的频率高,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在她这前台眼里。上司和她谈过调去项目,离开总部,她当然不愿意。她有意和同事透漏她住在赵霁赫家,让大家无限遐想,谁也不能动她。 临近下班,行政总监按张权交代,又喊她去办公室聊了,这次态度强硬,直接通知她去项目上班,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圆圆态度更强硬,说没有赵总的指示,谁也不要动她,行政总监说这是张权的安排。 圆圆起了气,跳过张权直接来找赵霁赫。 “赵董——”圆圆敲门进。 “有事?” “我刚接到通知,张总要调我去项目,我能不能不去,我就想在总部做,做前台我没有问题。” “去项目学学业务,对你将来的发展有利,以后可以调回来做管理。” “我能不调吗?我就想……能看见你。”她孤注一掷。 “徐圆圆,你是不是想岔了?”赵霁赫眼睛从手机上移开。 “我想岔了?你为什么要给我安排进公司,还让我住你房子?” 他意识到被误会了,放了手机,两手衬住办公桌,认真解释,“安排工作是因为你是夏挽澜表妹,安排住宿不是你来找我解决的吗?” 圆圆这才明白过来,“你是在追求我表姐?” “我不行吗?” “不是你不行,是她不行。” “你知道什么叫说话的分寸吗?”赵霁赫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你出去吧。我有事。” 圆圆转身就出了办公室,红了眼眶,她觉得自己蒙了羞。 搬进容易,搬出就难了。她晚上回来坐这房子里越想越难受,哭了一个晚上,老家要断不断的男友最近也跑来了广州,正缠着她。她感觉自己受了辱,无依无靠,大晚上的放了他进来。 男友和她差不多年纪,原来在老家做点事,后面一直无业,平时活在游戏世界的人。 一进这房子,他到处转圈。 “嚯嚯,徐圆圆,这你表姐的房子啊?” “别和我提她,别提!” 圆圆从小就反感没有怎么相处过的表姐,记事起,艾珍天天念经一样,叫她要像两个表姐一样,好好学习,要努力,要争气,那会她就憎恨表姐的存在,觉得生活在她们的阴影之下。 “谁给你住这么好的房子?”男友又问。 “我老板。” “你老板?他是不是包养你?” “他就给我住。” “谁信啊,没包养,那也是图谋不轨!”他振振有词。 “对,他对我图谋不轨,你管得着?”圆圆正生着赵霁赫的气,对着这小曹一顿吼。 “我怎么管不着,他对我女朋友图谋不轨,我还能放过他?” “别光咋呼了,你能干出什么大事?我打算明天搬去公司宿舍,你帮我搬下东西吧。” 被圆圆的话刺激了,男友来上劲,“他对你怎么了?和我说说,我得出口气。” 圆圆是极度失落,面子上受损,要说哪里被欺负了,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气头上胡乱一句,“反正就是被他欺负了。” “被他欺负了你就这么搬出去?还搬去公司宿舍?你傻啊,你还给他干活?把工作辞了,和我一起去深圳,我堂哥在那,有地方住,我们一起在那里找工作。你老板在哪,我帮你出气。” “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圆圆看男友认真了,开始收收。 “没个色心,会给你住这么个房子,我和你说,我光是把这间房子拍个照,发网上,说他诱骗女员工住私宅,他都洗不清。” 这“诱骗女员工住私宅”圆圆听了进去,一下子点到了她。她认为赵霁赫就不该给她错觉,就不该来招惹她,这就是“诱骗”。 “对,他就是诱骗。”她气愤又上头。 男友常在网络上混,看网上那些大佬身陷囹圄的新闻看多了,想了个脑残招,问:“你还有没别的证据证明他诱骗你?” “你要干嘛?” “干嘛,他得付出些代价。” “他又没占上我便宜,要他付出什么代价?” “你别管,你就给些他招惹你的证据给我。” “你和我说清楚!” “我去找他,找他要笔遣散费,要不然我发东西到网上说他诱骗女员工,那么大的企业,名誉他不要啊?他不怕啊?” “神经病,他会吃你这一套?” “怎么不会?他这种有鞋的就怕我这光脚的。”男友脚往沙发上一抬,“他发过信息勾搭过你没?” 圆圆翻翻她和他的微信,除了第一次加上打招呼,就是上次拉英来,他转了两万块钱让她帮买东西。这两万块钱的转账没有任何说明,后来还剩些钱,她转回他,他也没收,当时也让她有误会。她心一横,想着把这个转账记录截上图,再拍个房子的视频,就够网上的人看热闹了。 第五十一章 给她个机会吧,我替她道个歉 圆圆没去上班,没做任何联系说明,人也搬出了房子。她告诉了男友赵霁赫办公室位置,人直接找了上来。 秘书没拦住,他见着赵霁赫就直接来事,“我是徐圆圆男朋友,我要跟你谈谈。” 第73章 赵霁赫示意秘书出去,人坐在办公椅上未动,冷冷打量了他一眼,“你要谈什么?” 他走近,手叩了叩办公桌,“你诱骗她,现在又强行调她岗,她在这里呆不下去,不该给她一笔遣散费吗?” “你凭什么说我诱骗她?”赵霁赫一听极厌恶,懒得看他,把手上的一支笔扔出桌子,滚落地毯。 “这两万块钱是你转的吧?还有这个视频,这个房子是你的吧?你不是诱骗她,把人带进你家?你干这些事!”他把手机里的东西翻了翻,朝他晃了晃。 “你们想搞什么?” “刚说了,她现在离职,要笔遣散费。” “行,我找给钱的和你聊,你在这等。”赵霁赫起身走人。 “你想跑?等多久?”他拦住。 “几分钟。想拿钱就等。”赵霁赫一把推开他,走出了办公室。 “我和你说,十分钟。不处理,你别后悔!” 赵霁赫来张权办公室,交代了他几句,“敲诈勒索,你知道怎么处理的吧?” 张权气炸,人几分钟后就来和他谈了。 “来来来,到会议室坐,我们去会议室好好聊。”张权放低姿态,笑面温和。 这人也就跟着出了办公室。 “你这是要多少钱?”张权坐下来便直接问。 他看张权态度好,达成有望,临时由原计划的50万变成了100万,想着这么大的公司还能缺这点钱。 “要100万?钱我要是不给呢?”张权问。 “不给我就把东西发布网站,让他抬不起头。” “年轻人啊,你哪里人?你是做什么的?” “你管,你解决我问题就行。” “打钱到账户总要有个名字账号什么的吧?” “打给徐圆圆,她在你们公司不是有工资卡的吗?” “这是徐圆圆的意思?” “对!” “可以,我解决问题。明天吧,明天打钱给她。你留个联系方式?明天这个时候联系。” “不用联系,直接打钱,明天中午之前没收到钱我就直接上网。” “好,听你的。”张权笑笑,拍了拍他肩,收了场。 人一走,张权返回自己办公室,赵霁赫坐那正揉捏眉头,心情差到极点。他这副样子,张权是头一次见。 “没想到啊,这个徐圆圆干这种蠢事,会议室监控和刚才的手机录音我现在拿去派出所报案,敲诈勒索,数额巨大,立案,这两脑残完蛋。哦,这叫敲诈勒索未遂,我干脆按约定明天把钱转了再去报案,两个人得关上好几年!” 张权坐下直摇头。 赵霁赫许久未出声。 他心情极坏并非这事本身。他不吃这一套,哪怕他们真的弄到网上,喷多少口水,他也不在乎。 他是感觉自己可笑,费尽心思,弄出这档子事,想着夏挽澜要是知道,对她来说,这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笑话吧。 “报案前你联系下徐圆圆。”他语气沉沉。 张权知道他这是给徐圆圆机会,马上拿起手机拨她电话,不接。 “联系不上,早上没来上班,公司这边谁给她电话都不接,她是打算干蠢事干到底了。” “想办法继续找,到明天找不到人再说。” 张权想快速解决这个事,到晚上还没找到人,他就电话找上了她表姐,把大概情况和她说了一下,问她知道不知道这个事,“夏总,性质太恶劣了,我们一直关照她的,给的是你面子,你说我该不该去报案?我征询你的意见。” 夏挽澜是够震惊,“给些时间我,晚一点我回复你。” 她马上给圆圆打电话,能打通,不接。她跑到夏沁宁家找上艾春,用艾春的电话打过去她才接。 “徐圆圆,你要是不想死,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这叫敲诈勒索你知不知道?人家录了音有监控你知不知道?那些东西往派出所一送,立案了你往哪里跑?你这辈子就毁了!你把那些东西发网上,你试试看,诽谤!造成损失,追究责任,你拿什么赔?现在小学生都有敲诈勒索法律常识,你怎么是个法盲?我和你说,这是人家给你机会,要不然现在找你的是派出所,不是我!” 圆圆这边一听,有些顾虑了,和男友在网上找了个律师线上咨询了一番,律师的说法让两个人彻底慌了神。她这才怂,和男友大吵了一架,又回电话给艾春,哭着说都是渣男友惹出来的祸,她求大姨劝表姐和那边说说,东西不会在网上发了,不能报案。 艾春急得跳脚,转头就催夏挽澜,“圆圆是糊涂啊,赶紧,赶紧找他们说说,可不能报案,要是犯了事,你小姨不得死?” “她自己犯的事,让她自己去道歉!” “小挽,你就帮帮,看我和你小姨份上。”艾春语气难得软和。 夏挽澜气,这兜上了哪门子破事,回了张权电话。 “张总,人我找到了,她一时冲动糊涂,上网搞事她是不会了,给她个机会吧,我替她道个歉。” 赵霁赫对她的心思,张权现在是能猜个七七八八,趁机拢拢,故意说:“夏总,这个事毕竟赵总是当事人,我做不了主,他还在气头上,心情很差,这种事多尴尬,我也不好在他面前多话,我建议你和他直接沟通下这事,这不是什么小事,好心当做驴肝肺,她做得太过分了。” 换以前,她大概会像赵霁赫现在想的那样,他自己招惹的,他活该,会气恼他们闹一场,要她来协调收拾局面,还得莫名其妙求情道歉。 第74章 现在她是心有说不清的滋味,她知道这事到底还是和自己有关系。他现在什么心情她也能料想。但主动给他打个电话,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打。 她翻起手机,微信好像还在,电话号码老早就删了。 她第一次点开他的朋友圈,显示的半年朋友圈里只有唯一一张图片,无任何文字。 看到这张图片,她心猛颤了一下。 这唯一的图片,是他在赛里木湖拍的,他们开过的那辆车在图片的中间,车牌号显示得大大的。显然,这辆车是图片的主角。 他发这个,大概是想表达这辆车所承载的他内心的某些东西。 这辆车的号,其实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挣扎了一番,她编了条短信发过去: 【徐圆圆的事,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他大晚上的在家健身,健身房的灯只亮了一排筒灯,偏暗压抑,一通释放,大汗淋漓,拿起手机看到信息已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 看到她的微信,他猛抹了把脸上的汗,丧了一天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已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再看了一眼手机,微信对话框里终于有反应,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输入了好久,又没了,过了一会,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信息才过来: 【这事怪我,你道什么歉。】 发完信息,他盯着手机屏幕,她没再回应。 他把手机一扔,扔了又捡起看看,看了又扔,反反复复,一个晚上,像个神经病。她的微信对话框里没再有动静。 凌晨三点,他给张权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张权就来了电话:“夏总,赵总他交代了我,徐圆圆这个事就到此为止吧,她这边也没再来公司,她离职,赵总说工资给她多结算24个月,今天上午财务会发到她的工资卡,请她以后好自为之吧。” 第五十二章 被南则惠炒掉,还能来这占位 夏挽澜被人事带到她的新办公室。 桌上一束鲜粉色百合,上面放着欢迎卡片。桌上名片盒里装满了提前印制好的名片。门禁卡,工牌,公司logo徽章,各种办公账号初始密码条等,全部集中整齐放置在一本橙红色封面、带有公司logo的定制笔记本上。 她抽出一张名片看了看,窄长型,印制精致,晚上要派上场了,何江海和一家投资基金公司的人吃饭,昨晚宋琦就通知了她参加。 宋琦这时过来敲门,手上端着一座漂亮的紫色水晶石座。 “夏总,老板的风水大师看了你办公室的方位格局,结合你的属相,建议在座椅背后书柜上摆个大一点的紫色水晶石,会对你非常好。何总专门交代我去买了一个,送给你。” “有心了,紫色水晶石确实是我的幸运石,谢谢宋琦。” 这水晶石约五十公分高,刚好和柜格高度符合,宋琦帮她摆好,不忘说上吉利话:“夏总工作顺顺利利!” 何江海专门开了个会给她做团队介绍。参会的都是她的团队成员。他知道这团队里有些刺头不好管,给她开会撑个开局,还是很给力。 她今天挑了套白色套装,扎了个低盘发,和以前一样,配饰极简,一只手表,一对耳环,利索干练。团队瞅着新人,心态各异。 何江海介绍起她之前在南则惠,马上就有人拿手机偷偷搜索通讯录,圈子很小,通讯录里总有那么几个南则惠的,挑上一个最熟的,把【夏挽澜你认识吗?】短信发出去,后面就是一问一答、虚虚实实的一长串信息。 会议一结束,绝对有人掘地三尺,把能挖到的信息全挖到。 “她被南则惠炒掉,还能来这占位。” 阴阳怪气说这话的,是做开发报建的江惠,女的,和夏挽澜差不多年纪,在这里干了十来年的老员工。 听这话的,是做投拓的郑开颜,他三十左右,文质彬彬。 这两人属于夏挽澜的直管下级。 “她就是一干收购的,听说做得很烂,插上这一手,怕是以后瞎乱指挥。”江惠说。 “她怎么进来的?”郑开颜问。 “何总找的,人家形象好呗,大龄未婚。”江惠凑近,把“大龄未婚”四个字说出了浓厚的八卦味。 郑开颜专业能力强,干实活的人,平日沟通有些棱角,不被领导待见,他只讨厌不专业乱来事的上级,人家背后的私事他倒不感兴趣,没再理会江惠。 晚上和投资基金公司应酬前,何江海找她来办公室交个底。 “你入职第一天,本来计划晚上找团队一起和你吃个饭,刚好有个基金公司朋友今天到广州,我就把欢迎宴和应酬宴混一起。这个基金公司和我们合作过,负责粤港澳区域业务的是王龄飞,你做投资的,听说过他吧?” “知道他,以前找并购基金和他们公司打过交道,但没合作成,他本人我是没见面接触过。” “他在香港比较多。我把他资源桥接给你,你多接触接触。集团是没有太多资金分配到养老地产这块,大部分资金你得自己找,后面要是涉及项目收购,可以考虑和他们合作。” “收购的话,你有感兴趣的项目吗?” “有个项目你可以留意一下。南月汇项目,我和大老板都很感兴趣,项目位置非常好,体量足够大。之前土地拍卖我们就没拿上,他们是几家公司合作设立的项目公司,联合拿的地。其中大股东,“环明城”,资金出现了问题,几个股东之间相互牵扯,还没动工。据说“环明城”有意转让。” 第75章 “环明城”夏挽澜是了解情况的,夏沁宁公司签订的工程合同就是这家公司,她有前同事在那上班,看来他们真的转不动了,欠工程款,有项目烂尾。 “这个项目好像当时很多开发商抢,拿地有一段时间了,再拖下去,有土地闲置风险了吧。”夏挽澜说。 “环明城他们控股51%,这个养老地产项目要是参与进去,把他们这51%拿下来,是个漂亮的布局,你这一年也不用拓其项目了。你从股权收购上看看怎么个弄法。” “股权结构复杂的话,涉及其他股东优先购买权的问题,收购资金找基金公司合作,股权也避免不了稀释一部分,有后续控股权的风险。” “所以,出钱的基金公司我们就要找准了,和他们把‘恋爱’谈好,行动一致,风险就小。王龄飞和我们之前在上市那块合作过,他们退出时大赚了一笔,合作还是非常愉快的,晚上你和他们好好聊聊。” 何江海说要和基金公司谈好“恋爱”,夏挽澜也是深有体会的。找基金公司进入股权收购合作,就像是同居,婚是不可能结的,人家不可能和你走一辈子,利益拿到手就分,中途要是没有维护好感情,闹起来那是翻脸就另寻新欢。 王龄飞四十岁左右,戴副金边眼镜,长相尚可,很高大,气质看上去算儒雅大方,和何江海一见面就拍肩称兄道弟。 何江海介绍夏挽澜给他认识,说他们是校友。 校友关系一下子就拉开了两人话闸,王龄飞还是夏挽澜的“同门”师兄,后来去港大读的研,说起给他们上过课的老师,都共同认识好几个。这要是未来合作,他们谈“恋爱”算是有感情基础了。 “你们俩要注意啊,怎么就变成了校友聊天局,没个停。”何江海笑说。 “兄弟啊,要理解,学校我是忙得没时间回去看看,多少回忆,见到师妹分外开心。”王龄飞举杯和夏挽澜碰了一个。 “我记得你太太也是校友吧?原来在校园认识的?”何江海提起。他之前去王龄飞香港家里拜访过,他太太非常贤惠热情,亲自下厨给他备过餐。 “校友校友。”王龄飞往门口望了眼,转移话题,“我有个朋友,她人现在也在广州,我喊了她一起过来聚聚,马上到,没意见吧?” “一定是在广州的女朋友吧。”何江海逗趣。 “女性朋友,合作过的伙伴。”王龄飞强调。 他说的这个女性朋友也马上就到了,进门热情打招呼,“不好意思,我从澳门赶过来,路上塞车。” “蔡总,蔡斯盈。”王龄飞微起身介绍了下。 蔡斯盈穿着无袖黑色薄针织衫,印花修身半长裙,风姿绰约,绕着桌子大大方方派起名片。 派到夏挽澜,两人互换了名片,站一起小聊了一会。 “蔡总香港的办公楼我去过。我有个同学在会计事务所,也在那块上班,我去找过她。”夏挽澜读着她的名片说。 “很快我就不在那边办公了。”蔡斯盈回应,看了眼王龄飞。 “准备去哪里办公啊?”王龄飞问。 “还没确定,应该就在广州,有几家公司找,我还在考虑。” “优秀,选择多。”何江海说。 “有赖何总多关照哦。”蔡斯盈眼一扫就知道何江海是这里的老大,笑盈盈地端起这第一杯酒,起身向他举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聊得很愉快,希望有机会合作 夏挽澜找人力总要了她团队所有人的档案,在办公室一个一个地翻看。 收到短信,王龄飞发的,昨晚加了微信,当时一来一回信息客套过。她看了眼:【挽澜师妹,昨天聊得很愉快,希望有机会合作。】 “挽澜师妹”她觉得有点怪,合作的橄榄枝她得接,回复:【幸会师兄,期待合作。】 对方又发来:【江海约了后天去深圳项目签约,你到时在的吧?】 昨晚饭局上,何江海邀他一起去看看深圳那个在建项目,想和他们养老地产项目上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准备在那里搞一个战略合作签约仪式。 【在,欢迎。】 她会去,那个项目现在归她管。 【好,届时见。】后面跟着一朵玫瑰花。 郑开颜和江惠这时敲门来她办公室开会,她没再理会他的信息,把人事档案收起来放在侧柜上,喊人进。 江惠进来瞥了眼那堆档案,眼露不屑,这是摸人底细。 “夏总,那地块我这边的所有资料都在这了。”江惠在她对面坐下,递给她一个文件夹,里面夹了些资料。 这地块是他们准备去竞拍的那个养老指标地块。昨天夏挽澜找她,要求把这个项目有关的所有资料全部搜集整理给她。 她拿起快速翻了翻,“这里面没有项目投资测算?是没做?” “这个不是我做的,应该是郑总做的。我不大清楚。” 江惠笑含挑衅,想着反正我就只弄自己这一部分,看能拿我怎么办,试试你新来的脾性。 “我有,在我那,我去拿。”郑开颜忙起身。他知道江惠那里有,他平时也拿她没办法,她是公司关系户,关系很硬,大老板都很关照。 “会后拿吧。”夏挽澜叫住他。 “江总你把项目整体情况介绍一下。” 江惠挪了下身子,也没做个ppt,讲了一下大致情况,漏了些信息还要夏挽澜剥出来。 第76章 她心里也有个数了,这个人先不说有没有能力,态度就是个大问题,是根刺头,得慎用。 “你先去忙吧。”她不带任何情绪地笑笑,喊江惠先出去。 何江海昨天提的那个可考虑收购的“南月汇”项目,她让郑开颜去做了个基本情况调研,原想让江惠一起参与,看她那态度,果断屏蔽了她。 郑开颜认真做了准备,比夏挽澜交代的内容做得还多了些,他投屏介绍起“南月汇”项目公司的股权结构。 “他们有三个股东,大股东是‘环明城’,控股 51%,另外两个股东,一个是“晴汕地产”,控37%,另外12%是一家养老机构“闻之惠”,背后母公司是“惠生冀”……” “晴汕地产”她也熟,那家叫‘闻之惠’的养老机构她就不太清楚情况了。 “养老机构的母公司“惠生冀”,什么个背景?” “主业做高端养老机构和养老医疗器械。” “规模和实力怎么样?” “规模不大,以前很活跃,现在一般。” “环明城没有资金注入,有损其他股东利益,其他股东现在走法律程序了吗?” “目前还没有,在拉扯。” …… 问了一堆,郑开颜基本都能应上,昨天临下班才交代,一个晚上的功夫,他做了不少功课,也没问做这些的目的。 夏挽澜看着ppt里的股权架构图,想着这个事开展下去,要和“环明城”达成收购意向,达成了还要解决另外两家股东优先购买权问题,同步还有收购资金筹措……方方面面都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是个复杂的收购动作。但何江海表示出了强烈的兴趣,她刚来,也想交一份漂亮的活。 “我想看看这个项目有没有收购参与的价值,郑总你做个投资分析报告出来,他们的土地成本你是知道的,我想看到各类数据测算,包括敏感性分析,另外这个暂时限定你一人操作,其他人不涉及。” “投资测算我可以做。但我之前的工作经历一直都在项目投资分析这块,股权收购我没干过。”郑开颜实话实说,他一人干不了这活。 “会有做股权收购的负责人进来,过几天就来,她和你一起做。”她指梁青。 梁青和小路已走了面试流程,几天后入职。晚上她们聚上,阮一言也来了。 大家见面不免聊到了老东家南则惠。梁青和阮一言轮番吐槽。 “夏总,王列干蠢事,他更换了我们常期合作的两家第三方财务尽调公司,另找了一个,要求他们对一个烂标的半个月内出尽调报告,这后面串通尽调公司改尽调数据都有可能。” “开会还厚颜无耻地说我们要有销售的心态,要把手头上的项目向老板销售,雷死人了都,他可真是干销售出身的,真敢说,这是要我们去忽悠老板。” “老板和李优雅的‘蜜月期’差不多了,再这么干下去,她走人的时候快到了。” …… “小阮你有什么打算?”夏挽澜打断了他们的吐槽 。 她虽有人事权限,但人均效能考核挂在那里,她得考虑编制,还要平衡现有团队心态,一时半会不能把想要的人全拉来,阮一言暂时进不来,得分步,要等等。 “我这边准备找找其他机会,我和我女朋友刚买房子,压力大,空挡太久就断供了,夏总你这边后面有机会再考虑考虑我。”阮一言挠挠头。 “张权找你去,我建议你可以考虑。”夏挽澜想起上次见面张权托她支持。 大家一脸讶异。 “他们那边的业务情况,你做过尽调的最清楚,不用担心现金流问题,如果岗位空间给得不错,可以谈谈。我支持,不用有顾虑。”她表明态度。 “那……我去谈谈?”阮一言看看梁青。他正缺钱,早就有些动心,也想转个行业,梁青之前和他提过,张权给的职位和待遇都不错。他确实是顾虑夏挽澜和梁青有看法。 梁青看出他想去,“去吧去吧,夏总都支持了,我也拖了张权那么久,吊着也没什么意思。你跟着张权干,挣你的钱就是。到时这边时机成熟,你想换就再跳过来。我一会就电话他,待遇你和他往高谈。” 第五十四章 你是个体面人,还是喝酒算了 阮一言来“纪幸多”和张权谈妥。 送走阮一言,张权就来和赵霁赫沟通。 “梁青这边人不来了,有个候选人蔡斯盈,你见过的,她考虑投资总监,还在等消息,我这边安排录用她?阮一言我刚谈过,他们俩一起入职?” “无所谓了,你安排吧。蓝宏宇推荐的那个公司,惠生冀,他们要来就把这事赶紧跟上。你什么时候见阮一言的?” “就刚刚,刚送走人。” “怎么不安排我见一下?” “你之前说了这个级别不见,我安排他做入职准备了。” “把他喊回来,说我要面试。” 阮一言已坐上出租车返回,人在半路,正和梁青微信语音,反馈已谈妥,说自己还是太老实,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比之前工资只多谈了20%的涨幅。梁青说他脸皮薄吃得也薄,活该。 张权的电话插了进来,喊人回去和赵霁赫聊聊。 “张权刚和我说随时来上班,这又要折腾我回去再谈,说赵霁赫要面试。”阮一言和梁青说,忙叫出租车司机找位置掉头。 第77章 “我去,他又变卦?” 梁青回了条语音。 他上次见赵霁赫,还是签约前最后一轮谈合同结束,大事完结,赵霁赫道别和他握了个手,笑着说了声“辛苦了”,还特真诚。后来变卦,这个画面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奖金没拿到手,买房的钱临时还跟别人借了些,工作也干不下去,他恨得牙痒痒,几个人里数他骂得最多最凶,在公司骂,在家也骂,骂了无数遍,现在为了五斗米折腰,见着这未来老板,还得恭敬有礼,他浑身难受。 “赵总好……好久没见。”阮一言把身上的双肩包往肩上拉了拉,挠挠头。 “坐。”赵霁赫拍了下他肩膀,抿嘴平和露笑。 阮一言在他对面端坐好,等待他第一个面试问题。 “你来这,夏挽澜知道吗?” “她知道,她支持我来的。”阮一言实话实说。 这一句“她支持我来的”像是给他扔了根挠心藤,每天看不着,又不能找,抓着这根藤聊聊她也是好的。 “她支持?她怎么和你说的?” “她说好机会,看好公司发展,叫我别有顾虑。”阮一言回想了下。 “真这么说的?” “真的。” “你跟了她多长时间?” “快两年。” “她什么管理风格?对你们严不严?” “夏总对我们倒不会事事张牙舞爪,锋芒毕露,很少给我们压迫感,反正不是简单的“胡萝卜加大棒”,她能真正驱动人心干好活。” “她靠什么驱动人心?说说。”赵霁赫笑笑。 “真诚和善意吧。我们都觉得她能激发释放团队的善意和潜能,不用和她内耗,干好活就行,大家都愿意跟她。” “她上班了?” “上了。” “去哪了?” “梁一铭正。” “都有谁跟了?梁青?” “她去了,还有别的同事。” “做哪一块?” “养老地产。” 他微皱了下眉头,想,去啃上这一块,找罪受,没再继续问了。 “你和张权谈了多少工资?” 阮一言说了个数。 “上调30%吧,我回头和张权说。我有个项目,做养老医疗器械的,想整合进来,你早点过来。” 面谈完,阮一言给梁青又打起电话。 “青总,我和赵霁赫聊完了,你猜他面试问了些啥?” “猜什么猜,他的脑子能猜透?说呗。” “他面试我,就像面试夏总似的,从头到尾问的全是她。我真是服了,我觉得这有些问题啊。” “我回头和夏总说说,个异类,别是对夏总起了歹念。” “我觉得他也没那么差劲,还主动给我拔高了工资,他在我这的形象一下子又高大了起来。这活我不给他好好干,我还挺过意不去。” “阮一言,你见钱眼开吧你。” 阮一言上班前专门打了电话给夏挽澜说这个事,感谢她支持。夏挽澜正在下深圳项目,项目她才第一次来,一会要和王龄飞他们搞一个简单的签约仪式,挺忙。她匆匆和他说了两句,说谈妥了,就好好干。 她提前到的项目,何江海和王龄飞要晚些到。 项目总黄鸣,做工程出身,挺年轻一小伙。夏挽澜听何江海说过不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度,让他说说项目存在的问题。 一扯开都是些部门之间推诿扯皮的事,工程部按计划要施工了,不是没定施工单位就是没有图纸,现场工程部拿到图纸,施工单位按图施工,后面集团设计部巡场又发现有问题,施工单位按合同请款,集团资金划拨不及时…… 这里面有些问题确实不是黄鸣能够解决的,设计和招标资源全在集团把控,集团那些设计、招标中心支持力度不够,运作养老概念地产项目,大家经验缺乏,先前找的一家小养老机构参与合作,双方沟通也存在问题。 这边黄鸣巴巴等她协调解决问题,那边何江海和王龄飞他们到了。 她接应上,带他们先去看看工地。这个项目比较小,工地分两期开发,现在是一期主体结构二分之一的进度,现场做了些准备,平时乱糟糟的施工物料都堆放得整整齐齐。 王龄飞和她边看工地边聊起了“南月汇“项目,说他们团队回去研究一下投资的可行性,如果“梁一铭正”去收购,有兴趣考虑并购合作。 天太热,几人工地随便转悠了下转场项目会议室。会议室签约物料都做好了准备,她代表养老地产板块和王龄飞签了个战略合作协议,一套流程走完,大家一起合了个影。 这战略合作协议一签,就像谈“恋爱”确定个关系,等有了实实在在的项目合作,就“同居”了。 通讯人员工作效率高,签约结束两个小时后就出了集团新闻稿,何江海转发了朋友圈。 赵霁赫是有何江海微信的。何江海平时发的那些东西,不是宏观政策、行业消息,就是公司新闻,他从来不点看。 这下午翻了下朋友圈,瞄到了图片上的人,他无法忽视了。 点开照片,“签约仪式”几个字刺他眼睛。除了何江海,一排他不认识的男人,夏挽澜穿着黑色西装裙在其间,比上一次遇见消瘦了些,挨何江海站,笑意盈盈。 晚上他找上蓝宏宇,去了常去的一家日料店。 第78章 他喊服务员去拿了瓶酒来,倒上,端起就喝。 房间里现即为他们做料理的师傅和他们都熟,弄着手上的刺身,笑说:“今天的刺身润滑感特级,适合先品尝,酒稍后喝口感更好。” 蓝宏宇拍拍他肩膀,一脸坏笑,说:“他今天是来喝酒的,不是来吃刺身的。” “你最近不忙?”他问蓝宏宇。 “谁说不忙,你约我我才有空。” “忙什么?” “两件事,做最喜欢的事,找最喜欢的人。” “还没找到人?” “有很多爱的,但不是最爱。” “渣样,尽瞎玩。” “渣样比你的样好!说说,你是不是找到了?上次见的那个?搞这副残样,喝什么酒,还不找人去。” “她厌恶我。我不打扰。” “明白,强求不得。你是个体面人,还是喝酒算了。” 第五十五章 资本嘛,和他们走一段就分了 白天签了战略合作协议,晚上免不了一起饭局。饭局后王龄飞发起,说找个地方唱k放松。 深圳福田某会所ktv包间,王龄飞那边五个人,这边三个人,除了何江海和夏挽澜,秘书宋琦也在,大家继续推杯换盏。 王龄飞和何江海搂着肩合唱上一首《朋友》。两个人唱的不在一个调上。王龄飞兴致高涨,唱得算不错,何江海就逊色很多,调全跑,他平时就不是个很会玩的人。 不知道谁点了几首老情歌,王龄飞左一声“师妹”右一声“师妹”,找上夏挽澜对唱。 酒精挥发,调子抒情,他看着她,眼露深情地唱:“越过道德的边境,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她出于礼貌时不时对上一眼,极不舒适。 以前她也少不了娱乐应酬,逢场作戏,唱唱演演,正常不过,但和这王龄飞对唱她特别受不了,他眼里有种格外暧昧的深情感。 她从头到尾就没认真唱,唱着唱着她故意严重走调,“哎呀,不行不行,我唱得太拉垮,唱不了,完全唱不对调,师兄是歌王,我欣赏你唱就好。” 王龄飞被夸,兴致更高,也没再拉人唱,自个卖力唱了一个晚上beyond的歌,扯着嗓子唱完《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又唱了《喜欢你》和《真的爱你》,手下几个是拍手拍马屁。 夏挽澜其实唱歌很擅长,学生时代的她阳光活跃。读大学那会,她拿过两届校园音乐大赛冠军。入校第一年,就是因参加比赛认识的林臻。林臻歌唱得超好,比她高一届,她没入学前,他拿第一,她来了,他成了第二。 王龄飞手下那几个,不敢在她这里造次劝酒,举杯过来,她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自然能挡得了,喝多少有分寸。宋琦就惨了,忙着给各位领导倒酒,还被人盯着劝酒。她人单纯,没经验,经不住劝,一劝就喝,酒量又不行。这种局,酒精下的男人专盯她这种一看能量柔弱的女孩搞气氛。夏挽澜对这帮人印象很不好。 有个男的酒上了头,红着脸红着眼,三番五次地找宋琦喝,看宋琦杯子里的酒不多,直接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往她酒杯里倒。夏挽澜实在看不下去,上去拿开了宋琦的酒杯,笑脸说硬话,“她不能喝了,一会还要给何总办事,误了事。” 何江海唱了个开头就游离场内,一个晚上电话不断,进进出出,在包间就没呆多长时间。他见宋琦喝多了,开始东倒西歪,总算出面散了局。 王龄飞意犹未尽,分别时和何江海握个手,又和夏挽澜握,“等你们消息,那个项目我们和你们同步,一起牵手走。” 夏挽澜回公司给她新租的公寓,何江海说送她。他看了眼醉醺醺的宋琦,自己跑到副驾坐,让她们俩坐后排。 宋琦喝多了但意识还有些,人坐上老板的专属位置,如坐针毡,上了车就想吐,司机连忙停了车,让她下车缓缓。 夏挽澜给她递上纸巾,扭头对何江海说:“何总先回去休息吧,她缓缓,我这边一会打车带她去我那。” “喝酒没个分寸。”何江海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宋琦,耐下性子说等。 人都再回车上坐,夏挽澜试探他:“何总,投资基金我这边也有些资源,我同步接触?做几手准备?”她对王龄飞的团队感觉不是很好,想着找资本她又不是没有渠道,大把挑,但碍于何江海和王龄飞的关系,也不能撇开干。 “可以接触,远期可用,但和王龄飞他们合作有优势,不用磨合,以前上市合作挺成功,近期的项目,最好和他们合作。”他顿了顿,往后座看了她一眼:“而且他们出什么纰漏,钱万一进不来,你不用担责,你找新的进来,出问题了就是你的责任。资本嘛,和他们走一段就分了,权衡太多就走不动路了。”何江海还是倾向他们。 车到了公寓楼下,夏挽澜扶着摇摇晃晃的宋琦下车。 何江海也下了来,看出她疲惫,“你助理什么时候到?” “很快。” “赶紧人到位。辛苦照顾,好好休息。”何江海看了看她们后面的台阶,又扫了眼她的高跟鞋,“后面台阶,小心些。” 这套小公寓40平方,除了卫生间,其他都是一体式开放,有张长沙发,一张1.5的床。宋琦进门就往沙发上歪斜一趟,没趟几分钟,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又吐,起不来。 这公寓,很多东西她还没来得及置办,连个烧水壶都没有,她手机搜了个最近的超市,线上买了一堆东西,等着人送上来。 第79章 她也是真累了,早上7点从广州出发,自己开车过来,一直到现在没歇过。看宋琦那副可怜样,她想起她第一次陪邓琳应酬,也是醉了酒,但那是唯一一次真正的喝醉,邓琳安排两个女同事拖着她回家的。第二天邓琳把她说了一顿,说喝酒要练,没那个量就不要不知深浅,喝醉了失态丢人,给领导带来麻烦不说,遇上居心叵测的,很容易吃亏。后来她和邓琳应局喝酒打配合,总有些处理方法,看上去喝了不少酒,实际进肚子的不多。 门铃响,她以为是送货员,打开门一看是何江海的司机。 “夏总,何总交代我买些蜂蜜上来,弄些蜂蜜水喝,胃会舒服一点。” “谢谢!辛苦!”夏挽澜接过,两个塑料袋,一个袋子全是水果,另一个袋子里两罐蜂蜜。自己在超市买的东西随后也送了来,也有蜂蜜。 宋琦回到沙发躺下,意识半清醒半模糊,胃难受,睡不着,一直和夏挽澜说添了麻烦。后面她哭了起来,说承受不了高压工作,何总要求太高,总觉得他对自己不满意,从来没得到过他的肯定,每天都担心工作出错,很焦虑,但又不能辞职,工作不好找,要养活自己,也想多学学东西。她凌乱说了一堆,说自己很迷惘。 夏挽澜能体会她这种初入职场的不易,但她不大愿以自己的经历去说教或者劝慰她,成年人谁都不需要谁的道理,鸡汤和方法论到处都是,很多的倾诉,需要的不过是个理解或认同,能释放压力和焦虑就好。 她递给宋琦弄好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她,笑笑,“来,喝了,这是何总奖励你的蜜蜂水,甜的,专治苦水。他能看到你的努力,放松些。” 第五十六章 跑这么远签个字,怎么不快递 张权带刚刚入职的阮一言进来赵霁赫办公室开会,商谈起收购蓝宏宇推荐的“惠生冀”。 “股权穿透下来,他们子公司‘闻之惠’入股了一家‘南月汇’公司,占12%的股权,这是他们唯一涉及的合作业务,做养老地产,其他业务都是自己的养老机构和养老医疗器械。” 阮一言翻看电脑里的资料。 “这一块最好剥离出去。这12%我不想要。”赵霁赫看不上这块,不想和地产有牵扯。 “母公司基本面看着不错,但子公司参与的这个项目基本停滞,项目大股东出现了资金问题,确实是个风险。看它能不能转让给有实力的开发商了。” 阮一言说。 “小阮你先做个养老医疗器械的市场分析,蔡斯盈过几天到位,你们到时和对方往这个方向谈,尽量剥离。另外,交易之前不向外泄露收购计划。”张权叮嘱。 秘书这时敲门,“赵总,基金会人到了。” 邓琳那边慈善基金会的专职人员上赵霁赫办公室找他。他们有一份重大事项决议需要所有理事签字,流转到了他这。他们一早电话约了时间。 赵霁赫散了会,喊了人进来。 “你们在哪办公?”他问。 “越秀那边。” “跑这么远签个字,怎么不快递?” “二十个理事,快递流转起来慢,我怕误事,一个一个找,速度快一点。”慈善小姑娘打开档案袋,抽出文件递给他。 他接过,第一时间去扫签字那块区域,二十个理事,已经签了十来个,大部分名字签得是龙飞凤舞,极其难认。 “夏挽澜没签?”他没找到她的名字。 “还没签。我刚来路上还联系了她,她在深圳,忙。” 昨晚喝得醉晕晕,想到她和何江海他们一起在深圳搞签约仪式,他脑袋就涨,听她这么一说,刺激到了笔尖,快速签上名,一笔了事,纸再薄一点估计会被他手上的钢笔戳破。 “谢谢赵总对基金会的支持。”小姑娘起身礼貌接过文件。每落实一个签名,她就松一口气。二十个理事,大部分都是五花八门的老板,不是这个出差,就是那个开会,伺候大佬们签个字不容易,跑断腿。 她人走到了门口。 “你等一下——”赵霁赫起身喊住她。 “我帮你个忙吧。我和夏总公司近,我找人拿给她签,你不用跑了,签完我让人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 “这太麻烦您了吧?” “没什么麻烦。你现在和她联系一下,说你托我拿给她,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行,谢谢赵总!我问问她。” 小姑娘省得转述,拨通夏挽澜电话,直接开了扬声器。 【 夏总好!上午联系您要签的文件,我刚来赵霁赫总这里签字,我托他帮我转给您签可以吗?他这离您公司近。】 夏挽澜在工地办公室开会,稍稍顿了下,之后,一声“可以”还是很干脆的。旁听到这话的人,冷藏压缩的心一下子发热膨胀。 【您什么时候方便?】 【文件很急吗?】 【有点急,还有很多人签字。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麻烦您到时联系下赵总可以吗?他到时给您送过去。】 【我不确定,现在开会,晚些再联系他。】 小姑娘挂了电话,对热心肠的老板一通感谢,“夏总晚些联系您,麻烦您了。” “不客气。” 他掂了掂手上的文件袋,反复回味她说的“可以”,试探得到了意外的回应,这做慈善的姑娘带来的运气,令他瞬间满心欢喜。 夏挽澜回来广州已是下午4、5点。慈善小姑娘电话里说的事她一直放在心上,把车开到公司楼下停车场,正准备给他发个微信问文件在哪,等了很久的人已经耐不住了,一个小时前已发来微信:【邓琳基金会托我给你的文件,晚上找个地签字?】 第80章 她坐车里回复:【你现在在公司吗?】 【在】 【我在去你们公司路上,麻烦拿地下车库签。】 车刚倒进车位没几分钟,她又倒出来,马不停蹄赶去他公司。 都在cbd办公,路不远,开了十来分钟,到了他们公司那栋楼的车库入口,正准备拿卡,她瞅到他,他已提前在这里等。 他老远就望见了她的车,车停过来就敲窗。 她摇下窗,勾起头看了看他,“上来吧。”她把副驾驶位上的包拿开。 这个月份的天很热,他大概是赶着时间下来,在车库口站着燥热,额间满是汗,上了副驾, 担心她反感,他脸发烫,先解释上,“基金会的事,避不开。” 进了地库得绕上一个通道大急弯,她盯着前面,避开障碍锥,对他这个“避不开”没做回应。 他又问:“刚回来?” “嗯。” “要经常跑深圳?” “对,两地跑。” “就没配个司机?”他看到她脸上的疲惫。 “我这个级别还够不上配专职司机。” 上班时间段,这里空停车位难找,绕来绕去才停好车。 “东西呢?”她看他一脸汗,把车里空调风调大了些。 他拿出文件递给她。她拿出自己的包翻了翻,找了支笔出来,边签边说:“赵总的秘书今天是请假了吧。” 被她看穿,他笑而不语。 签完她翻了翻文件,“不对啊,这个何总也要签的吧,他们电话也没和我说清楚,可能不知道我和何总在一起,文件给我,我带回去给他签,我明天安排人送回给他们。” 做了回某团同城跑腿,她怎么会不明白他是怎么回事。 他定定看她:“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瘦了吗?我没感觉。” “工作很辛苦?” “还好。” “何江海怎么让你做养老地产?” “不是他让我做,是我选择做。” “小阮上我那了,谢谢你支持。” “他自己的考虑,和我没关系。”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吃不了,下次吧。我还得回公司,几天没在,一堆事,我该回去了。”她提醒他该下车了。 “下次是什么时候?明天可以吗?”他盯着她问。 “不好意思,刚去公司,最近事多,后面有空我请你吃饭,谢谢赵总。” “行,我等你。” 他抿嘴笑笑,下了车。 第五十七章 找你姐帮帮忙?她在那个圈子 夏挽澜返回办公室。 她办公室门外的办公区域,除了郑开颜和他下面的两个小伙伴,其他人都走了。大家以为她今天还在深圳不会回。她在,手头有活要赶的人多少有些顾及,她不在,大部分人下班就走,管它有活没活干。 她来郑开颜的位置区域晃了晃,“你们吃过晚饭没有?” “没。环明城的投资分析报告差不多了,我再赶一赶,一会和你汇报情况。”郑开颜回她。 “效率很高啊,一会我给你们点餐,犒劳。” “谢谢夏总。” 她回办公室给他们点了“鼎泰丰”。 半个小时,送餐的电话来了,那头说到了楼下,物业不给上,她喊了个小伙伴下去拿。 拿上来她一看,是日料,叠加的几个精致木制盒子里,有含冰的刺身,还有寿司、轻食沙拉和汤。打包袋上的店名她熟悉,他们家的刺身在这一片是顶级。 “应该是拿错了,我没点这个。” 她点的“鼎泰丰”这时才来电话,小伙伴又跑一趟。她打电话问那家店,对方说是赵先生找店员专程送的,留的是她的电话,没送错。 订餐人的短信随后也就来了。 【晚上本来是订了位的,你没时间,我让他们打包送过去。你回公司总得吃点东西的吧。】 她打上了个“谢谢”发过去。拿了盒轻食沙拉,其它的给小伙伴们做犒劳餐。 办公室窗外新上的霓虹色,在她的眼里绚得有些晃眼。她清楚,他是再度重来的靠近,靠近得比以前有空间感和分寸感,显得小心翼翼。他好像一下子把他的狂妄自大在她这给撕了,她搞不清哪一面是他真实的一面。但她能感受到被尊重。 夏沁宁和她说过,她没法忘记过去,是因为没有遇上一个能让她忘记过去的人。这么多年,确实就没遇上一个令她欣赏、心动的男人,没法验证。现在他频繁进入她内心徘徊。但仅仅是徘徊,没有感觉到占据核心位置,这种感情,她就不可能闷着头就进。 她和郑开颜讨论事情到九点多,艾春打电话来,问她从深圳回来没,说总看不到她人。她说以后广州、深圳两地跑,平时就不过去了,周末有空请一家子出去吃个饭。 第二天一早艾春和夏沁宁在餐桌上提起,“你姐现在的工作还不如以前,越干越差,以前晚上至少能过来吃餐饭,现在是完全见不着人,还老跑深圳,自己开车跑来跑去,安全也是个问题。” “什么叫越干越差,就没有什么好干的事。” “对了,圆圆明天回老家,你送送她有空吧?”艾春问。 “没空,我上班去了。” 夏沁宁脸上明显挂烦事,早餐吃了一半,摸了摸小宝的头,拿上包就走。 艾春追着问:“陈默最近怎么回事,好几天没回家,你们现在都一个个不着家了都?” 第81章 “他出差了。” 夏沁宁公司在一个产业园区,租的200多平方的办公区域,五十来号人吃饭,她到了公司就找陈默。 “环明城”的工程款未按期给付,公司现金流出了问题,又拉不来其他资金,夫妻俩吵了大架。陈默这几天回避她,不回家,说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该吵的已经吵了,该怨的也已经怨了,夏沁宁已筋疲力尽,要不来工程款,公司就山穷水尽。 “谈谈吧,公司怎么处理,家怎么办?”她来陈默办公室,木然坐下,严重缺乏睡眠,脸部微浮肿,平常打理精致的大波浪这会随意绑扎了个发髻。 “还没到绝路。” “还要怎样绝?再发三个月工资,我们可就一分钱都没了。房子抵押也没钱还,一家人睡大街去?小宝以后去哪读小学?学位都没一个!我怎么和我爸妈说?” 艾春和夏宏敏一直欣慰他们早早成家立业,两个女儿算是有一个让他们不操心,这公司没了,家也没了,夏沁宁自己可以扛,艾春和夏宏敏怕是受不了这种打击。 “我已经找律师起诉了。” 陈默痛苦地薅头发。 “起诉有个屁用,他们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去告了,那套程序走完,你知道能拿到钱?得多久能拿到钱?他们公司要是倒闭了,破产清算也轮不到你拿钱。” “要不找你姐帮帮忙?她在那个圈子,托托人,找他们老板谈谈?” “当初我姐劝,你怎么说的,叫她别管我们家闲事,不听,现在出事了去找她?我反正是不好意思和她说。你也别去找她!找她也只会给她添烦,这种事她也帮不了。” “我去堵那破公司,我带人去闹!” “你倒是去啊!天天坐办公室有个鬼用。” 两人现在就是倒霉孙子,拿欠款的爷爷没办法,反复内耗,只能抓瞎搞。 这个事不找夏挽澜,夏挽澜也清楚,她那里早就搁着这个事。 几天后夏挽澜带着已入职的梁青和郑开颜,跟随何江海一起,来“环明城”谈项目转让,正碰上了陈默在这办公楼大堂闹。 陈默带着几个人,拿了“环明城”恶意拖欠工程款的横幅和牌子,在进闸口和物业纠缠。物业不给他上去,说他没有预约,没有“环明城”的同意,他们物业不会放人上去。 陈默梗着脖子脸的,和他们起了争执,不给上就干脆在大堂拉起了横幅,被几名保安驱赶,横幅搅和着人,相互揪扯,一片混乱。 突然撞上了夏挽澜,陈默迅速蔫了,很没面子,“姐,你在这啊。” 夏挽澜看了眼何江海,“不好意思,何总,我两分钟,一会赶上你们。” 何江海扫了眼陈默这一圈人,“好。” 夏挽澜拉开陈默问:“你闹了几天?” “三天” “有用吗?” “没用,他们不理,不是让物业赶就是派出所来协调,我解解气。” “先回去,法律程序抓紧走。” “你认不认识他们的人,帮沟通沟通?” “我帮不了你。先去起诉,后面他们如果处理资产,能缓过来说不定就给付了。” 陈默悻悻带人撤了。 她在电梯口赶上这边,何江海问:“你家人?” “我妹夫,‘环明城’欠了他们工程款。” “什么公司?” “小公司,做智能工程的。” “把公司名回头发给我。” 何江海今天和他们一起来,是因他和“环明城”的老板认识,给夏挽澜豁开个局,具体谈他就不参加了,夏挽澜和对方负责这个事的人对接谈。 夏挽澜吃准他们求快,谈了快速切入尽调和第三方风险评估,也谈妥了王龄飞那边的投资基金同步进入。 “这家投资基金公司向来难合作。”梁青对夏挽澜说。她们俩回程坐同一辆车上。 “他们钱进来的会快些。环明城和很多家同时在谈,价高一点价低一点不是最核心,看谁交易最快。大家都不可能真金白银从自己口袋里掏那么多钱出来,都得融资,看谁找钱快。王龄飞他们进钱的节奏向来还是可以的。股权稀释很正常,未来能保持一致行动就行。”夏挽澜边翻着手机屏幕边说。 夏挽澜看了眼微信,看到一条阮一言发的微信。 “小阮那边情况怎样?还顺利吗?” “昨天还电话聊了下,说赵霁赫这几天去了云南,给他扔了个新来的美女领导,也在赶做一个项目。我问什么项目,这家伙是叛了,利益熏心,没上几天班,还对赵霁赫奉上了忠心耿耿,不肯说。” 第五十八章 期待老板到时奖励我们去茶山 夏挽澜晚上在家理东西,明天去深圳,那边公寓暂时每周会住个两三天。她整理起一些衣服,找了几双平跟鞋、运动鞋带过去,下工地方便。 邓琳打来微信视频,她接通。 “猜我在哪。”邓琳扬起嗓门,眼里微迷离,透着兴奋。 夏挽澜了解她,那样子准是喝酒喝开心了。 “邓总您在哪happy啊?”她也开心问。 “给你看看。”邓琳手机镜头对着周围环境一晃,院子,篝火,沿墙挂满灯饰,炭火,烧烤,一桌子人……她辨认了出来,是曾去过的云南茶山三哥家的院子。 “三哥家,我看到拉英了,您在云南呐!”夏挽澜惊讶。 第82章 赵霁赫这两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会带苏先生上茶山走一趟,这次他邀请了邓琳一起,他们又带了几个朋友同行。 “一桌子老朋友,和你打个招呼!”邓琳把镜头对着围着桌子坐的人。 夏挽澜在家穿的是家居服,头发随意,戴了个发箍,素颜,入了镜头,她极尴尬,碍于邓琳的兴致,她也不好躲闪,硬着头皮去打招呼,第一个看到的是苏先生,接着的五六个人,她基本都认得,是以前邓琳带她应酬认识的各路领导,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她逐一互动问好,手机扫到的最后一个,是赵霁赫,他冲她笑笑,挥了下手,没说话。 “刚我们聊起你,听说你以前也来过,领导们说很久没见过你了,想见见你呀。”邓琳说。 “领导们好——”绕了一圈的人,夏挽澜的脸早就红了,笑得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来回应这突然的视频“袭击”。 邓琳又说:“我喝多了,话说不清朗,赵总没喝多,电话给他,你们聊几句,你们熟的。” 赵霁赫也很尴尬。邓琳今晚是太过高兴,这次茶山行,她和赵霁赫相处得非常愉快,说相见恨晚,她主动聊起的夏挽澜,这伙人又都认识小夏,聊着聊着便打了视频,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接过手机转身走到院子一角。 “不好意思,琳总她……” “我还有事,拜拜!”她迅速摁了结束,留了一个侧过面躲避的画面。 他盯看了几秒她这副素颜家居模样,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她这边门铃响,是夏沁宁带小宝来了。 “姨妈——”小宝欢喜蹦跳进来,往沙发上窜。 “抱抱,看看长了没有。”她叉起小宝晃了晃,“抱不动了,个小胖墩。” “姐你出差啊?”夏沁宁看行李箱还摊在地板上。 “去深圳。” 夏挽澜把行李箱拉上,拎到一边,去找了个平板来递给小宝,“小宝,你去房间玩游戏好不好?” 她把小宝弄进书房,陪夏沁宁在沙发坐下。 “陈默我可是撞见了,你们现在怎么样,怎么没跟我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说了都是添烦。”夏沁宁疲惫乏力样,斜靠沙发拨弄起指甲。她爱做漂亮指甲的人,平时指甲色泽鲜亮,应该是好久没心情做,烟灰紫色的指甲油已有些脱落。 “公司能运营下去吗?” “做不下去了。” “我想办法帮你注些资金运转吧。” “不用了,再投进去也是火坑。陈默又瞒着我去做期货,这次又砸里面了,这个人死性不改。离了算了。” 她嗓音低哑,眼睛涩红。 陈默本来挺务实的一个人,没什么大毛病,陷进了期货,玩不专业,判断趋势方向总有误,又偏执疯狂不肯割肉,最后渣都不剩。 “公司你怎么打算?”夏挽澜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递过来,“多喝水,嘴巴都起皮了。” “再扛一个月,收不来钱,就关门,发多一天员工工资都是负担。我已经也在找员工聊,开始做部分遣散。公司账面上的钱能管个遣散费吧。”夏沁宁痛苦地挠扯了把头发,“房子抵押的贷款还不上,被银行收了的话,我该怎么和爸妈说。” 夏挽澜看了一眼书房里玩游戏的小宝,“房子实在保不住,就住我这。” “肯定不行,我到时租个房子,找份工作。” “你带小宝和爸妈动荡到哪里去?我也不能让爸妈到处折腾,我反正一个人,又经常不在家,我还挺想在公司附近租个公寓,方便。你和陈默的事,你自己考虑好,怎么样我都支持。” ——————— 赵霁赫这次去云南,期间蔡斯盈入职,他们还没见上面。他这刚回来,她来办公室找他。 他手上正忙着弄一个从云南带回来的瓶罐式黑陶,约30公分高,全黑,很有光泽,非常薄,上面粘了些包装用的防碎泡沫屑,秘书说他来弄,他说不用,自己小心翼翼地清理。 在西双版纳,他陪邓琳一行去了一个出色的黑陶手工艺人那,邓琳挑了这么一只,非常漂亮,让他帮带给夏挽澜,说是她送给夏挽澜做新入职的礼物,适合放办公室插花。 “赵董回来啦,向您报个到。”蔡斯盈敲门进。 他心情正好,抬头看了看她,“蔡总坐。”说完把东西放到背后的书柜格子里。 “黑陶,插花用的?很高级欸。” 蔡斯盈看了眼黑陶。 他笑笑,没应,问:“怎么样?工作衔接好了吗?” “张总和我把项目情况介绍得很清楚,我也和对方公司初步谈了一轮,他们养老医疗机械那块资源非常不错,赵董有眼光。尽调团队我也对接好了,走完内部审批程序就马上启动尽调。” 蔡思盈切入这么快,赵霁赫没料到。他满意地点点头,“辛苦!确认项目优质我才要,你们尽调多费些心,尤其盯好他们涉及的法律风险。” “没问题。我同步也在看其他优质项目。另外,收购资金需要我这边去筹措吗?纪幸多的自有资金?” “纪幸多的自有资金就不要动了,我有其他资金池,可以调资金过来。” 蔡斯盈注意到他右手背上有道划伤口。 “你手怎么了?” “在云南爬茶山,划到了树枝。” “张总给我做了企业介绍,我们在云南的茶山太有吸引了,我们投资团队努力干,争取做个好业绩,期待老板到时奖励我们去茶山。” 第83章 “没问题。” “那我先忙去了,赵总有事随时吩咐,我在公司附近租了公寓,离得近,方便工作。”蔡斯盈站起身,一身光泽度很高的咖色蚕丝衬衫配白色修身长裙,显得她的肢体动作特别优雅。 “你们团队项目工作制,做好项目就好了,我没有其他安排。”赵霁赫说完旋转过椅子,又去拿起黑陶花瓶。 半个小时后,蔡斯盈返回。 “赵总,我刚看你那伤口好像挺深的,我去买了些碘伏,处理下吧,现在天气热,遇水遇汗的,容易发炎。” 她递上东西,一瓶喷式碘伏,创口贴还有棉签。 他刚发出微信问夏挽澜在哪,隔了十几分钟她还没回,正着急,也没什么心思理会蔡斯盈这特别的关心,抬头微笑点了下头,接上,礼貌谢过。 夏挽澜一个多小时才回短信:【开会,在深圳】 【深圳哪里?】 【工地】 她说开会,就是提醒他别打扰了,他也没再追问。张权进了来,商量完一堆事,问:“晚上我安排一下,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欢迎下新组的投资团队,除了蔡斯盈和阮一言,还有两个昨天入职的,四个人。” “你安排,你们吃,我不去,我有事。” 赵霁赫把黑陶又装回了纸箱的泡沫隔层里。 第五十九章 这下可以和他报料说有点动静 上午工地开完会,夏挽澜带梁青和郑开颜上王龄飞他们的深圳分公司沟通合作细节。若南月汇项目一起合作交易,51%的股权他们基金公司要稀释10%。 王龄飞本来不参与沟通,他也不在这边分公司,他们团队谈完后和他汇报了下情况,下午他发信息给夏挽澜,说他晚上在深圳,邀她一起吃个饭,两个人再谈谈合作细节。 有几项合作条款和他们团队在拉扯,但这种事夏挽澜希望是商业场合摆在桌面上大家一起谈,两个人私会私谈会引起误会和麻烦,而且晚上她和两个大学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她和王龄飞说已有约去不了,找天去公司拜访他,他回复了个伤心的图标。 何江海说要和王龄飞他们谈好“恋爱”,她现在没底能和他谈好,王龄飞有私下交流的倾向,她不可能和他私交。 “南月汇”的事情,双方现在已经启动同步尽调和评估。她想着这事心烦。 晚上约好的两个同学是她研究生期间的室友,都在深圳工作生活,当年她们关系很好,毕业后常见面聚聚。这一段很久没见,她们常约夏挽澜,她一直忙,这几天在深圳她们的地盘,她主动约了今晚吃个饭。 约的地点在盐田区某酒店,预计少不了酒水,这边路况她也不太熟悉,她把车开回公寓这边,准备晚上打车过去。 上午赵霁赫联系她问在哪,这会人在公寓定了下来,发了条短信给他。 【找我有事?】 【我一会到深圳,晚上能见个面?】 【晚上我有事,约了同学。】 【约在哪?我过去等你,等你结束。】 她发了地址过去。 晚上三个老同学见上面。一个叫王桐心,在深圳一家证券公司做高层,和夏挽澜一样单身,她狠搞钱。另一个叫许颂,已是两个孩子妈妈,之前和老公一起创业,生活算富足。 夏挽澜当年在寝室崩塌,这俩人照顾度过。每次见面,她们闭口不提当年事,但夏挽澜底子里这个烙印让她们见面就会想起和惋惜。她们和林臻都很熟,他以前来广州就会请全寝室的人吃饭。 个个都不装点,也不遮掩,许颂状态很不好,坐下就说自己刚离婚,和老公正在打官司争两个孩子的抚养权,王桐心带了瓶红酒,和夏挽澜一起陪这心情极差的小酌,不停安抚她。 “来来来,恭喜你终于脱离苦海,做新时代自我精神女性!想爱就爱,想放就放!”王桐心对许颂说。 “新时代自我女性?别逗了!离个婚,做个选择就自我了?还想爱就爱,想放就放,哪里有那么多幸运让你遇见真爱,王桐心,你说说,你遇到几个真爱了?放,对我来说,不过是逃离罢了,逃离这个圈,我还不是得进入另一个圈,照样挣扎,除非哪一天我脱离人类了,不和人打交道。哦,就算去尼姑庵清静去,还有那套戒律清规,我恐怕也没自我。自我那套都是自欺欺人。”许颂说。 “你这条件,不缺钱,总比很多人多些选择嘛,别那么消极悲观,有个选择的空间,算很可以了。”王桐心劝。 “你和夏挽澜应该活得挺自我吧,我挺羡慕你们的,没有拖累,有不错的事业,想男人了就挑一个,潇洒。” “不错的事业那是卖血卖汗的,还能有人拱手给咯,而且早晚有一天会化为虚无。我现在一睁眼,就是我的绩效,哪有什么自我。男人,我是一段一段地玩,就没走过心,能走心我就不会这么玩,我也是想结婚的。夏挽澜,你现在什么情况?”王桐心说。 “我?还是自洽吧。自洽更重要。”夏挽澜笑笑。她看了看手机,心里搁着赵霁赫在等她。 她发了条信息:【在哪?】 【酒店大堂。】 赵霁赫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酒店停车场,他自己跑到酒店大堂的咖啡厅坐着等。 她们下来大堂九点多。他是对着电梯厅的方向坐,一眼就扫到她们,和她对视上,起身挥了挥手。 夏挽澜把两个同学送走,过来他这里坐下。 第84章 “什么时候到的?” “差不多6点。” “晚餐了吗?” “没,等你请。” 饿着肚子等三个多小时,她懂,侧过面,笑了。他是第一次看见她这种笑,说不上来,反正没有了以前的不屑和嘲讽,他看着特舒服,也咧嘴笑了。 “你想吃什么?” “都这个点,找个夜市吧。” “我对这边不熟。” “我熟。” 他打电话叫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司机瞄到老板身边有个女的,停好车,火速下车打开后排车门,有礼地用手挡住顶,候他们上车。 “你去找地休息,晚上不用管了。”赵霁赫说。 他帮她打开副驾门,她上了去。 判断出错,司机抓抓头。他中年人,微胖,为人实诚,原来是赵良伟的司机,就从来没见过赵霁赫车个女的,看着车跑远,他眦起嘴笑。 安插了个司机在赵霁赫身边,赵良伟别的不会和司机探,总探儿子有没有什么约会,这下可以和他报料说有点动静了。 “琳总和苏先生他们去茶山也回来了吗?”她问。 “回了,她专门给你挑了个黑陶花瓶,在车后面,” “你专门送深圳来?放广州我自己去拿就好啊。” “那不行,我按琳总指指示,第一时间给你送达。” “你这是往哪里开?”她打开窗,这是条山路,沿路看到一些跑车跑山。 “去看看盐田港,开车上山可以俯瞰。” “不是说吃夜市吗?“ “好像过了饥饿点,已经不饿了。带你兜兜风,山上吹吹海风,放松一下。” “你手怎么了?”她瞥见了方向盘上他手上的伤口。 “都怪二黑。” “谁是二黑?” “你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 “一只狗,大黑狗,茶山上的。” “它啊!你被它咬了?” 她惊诧,忍不住笑,“我上次见你吹口哨逗它,你不是和它感情很好吗?” “变了,这次回去它翻脸不认人,伸手摸它,给我来上了一口,害我连夜去打狂犬疫苗。很久没见,感情疏远了,没办法。”他又看了她一眼,她都笑弯了眼,“你看,你都笑了吧,我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是狗咬的,别人问,我说是树枝划的。” “那你和我说。” “想见你笑。” 第六十章 有些说过了的话,就都释然吧 在这山上停车场停好车,赵霁赫摇下窗看了看去景观台那边的路况,夜灯不是很足,看了一眼她的脚上的鞋,5、6公分高,“你穿的高跟鞋,一会走路有没有问题?我车上有拖鞋,你要不要换?新的,没穿过。” “不用了,时间不早,我们呆一会就走。”夏挽澜拿起手包下车。 两人直接走到观景台护栏边。这里人不少,大部分都是三三两两一起的年轻人。盐田港灯火璀璨,瑰丽浪漫,风特别舒适,撩面,抚心。 她今天赴同学聚会,挑了件棕咖色削肩式无袖真丝连衣裙上身,光泽淡雅,在这种光线下和盐田港的背景光亮撞出一种特别的风情。 “以前来过这?” 她问。 “没有 ,我问了深圳一个朋友,找适合兜兜风的地方,他推荐了几个,这里离你刚吃饭的地方近。” 一对年轻男女隔着他们三、四米的距离,靠着栏杆,在海风送来的潮湿里动情,这会旁若无人地缠绕拥吻。 她侧过身,往另一侧走了走。 “要长期这么两头奔波吗?”他问。 “暂时吧,这个项目新接管,很多问题,理顺了就不频繁跑了。” “来回跑太疲劳,小心些疲劳驾驶。我那司机挺靠谱,你跑深圳,让他帮你开开车好不好?” “赵总的司机,我差派不合适。我都习惯了,要是疲劳有需要,助理可以帮我开。” 他瞥见她肩臂位上落了只蚊子,用手扇了扇。 “这边住哪?酒店?” “有个公寓,项目附近。” “住得习惯吗?” “方便工作就行。” “邓琳说得没错,工作是你的全部。” “她怎么又说我?” “茶山上,那晚吃饭,提到你,有个认识你的老领导,他问邓琳你有没有男朋友,说想給你介绍一个,邓琳让他省省心。” 他笑笑看她。 她抚了下额头很无语,拢住被风吹散的头发,“对,我就是个工作机器。” “我在美国那会也是个工作机器。” 他想让她更多了解自己,提及自己的过去。 “你在美国做什么业务?” “ai,医疗方向。” “挺好啊,怎么没做了?” “不是完全没做,卖了大部分,我留了20%的股权,自己的精力就不参与进去了,出局,纯投资,他们现在干得比我当时好。为什么会卖——”他顿了下,缓缓说,“因为故人,一个挚友。” 她没再继续问,他收不住想向她敞开他的内心。 “我的合伙人,忘年交吧,我们一起做公司,我们俩理念有些不一样,我想迅速做上市,做大,去争去抢,所有的激情,精力,全部投在上面。他总劝我稳着来。他是一个非常有趣、丰富的人,喜欢喝茶、旅行,喜欢各类极限运动。他本来想休息,为成全我,全力帮我弄公司上市,他离世那天,我们在一起聊工作到很晚……他其实可以很好地享受他的生活……” 第85章 他看了眼远处璀璨的集装箱,没染上什么光亮,看回她,眼里坦露的真诚,吸着她走进。 “这个事对我影响很大,我一直追求的东西和很多东西比起来,或许一文不值。现在想做的事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你现在做纪幸多,是你想做的事吗?” “做纪幸多,更多是为了赵良伟的期望和康复。那天我在香港的一条街上,走了很久,临时做的那个决定,我是挣扎过的……我把公司整出个样子,就交给张权了,我还有其它事要做。” 她没再吭声,他的敞开,解了些她曾有过的好奇心。 有电话过来,是何江海。她走到一边去接上。 何江海和她聊了几项事,突然问起:“你和‘纪幸多’的赵霁赫交情怎样?” 她顿了下,看了一眼正在眼前的人,往一侧走了好几步,说上,“之前在南则惠打过交道,也一起在慈善基金会的嘛。” “那块地马上要去拿了,你还是要尽快落实家养老机构。我前不久找他谈合作,我看中他那个养老品牌,想和他签个战略合作协议,这个人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挺保守,没想法。” 她看了一眼赵霁赫,“那么多养老机构,你应该是考虑了他背后的医疗资源和团餐这块?” “他们业务布局做得不错,资源共享。我们沾他一块,染三块。你现在分管这块,大家又都认识的,你进一步再和他聊聊。找一个好资源,对你做养老地产有利。” “不是说他没想法?” “人嘛,想法会变的,再谈谈。” 以商业利益为重的何江海,之前谈不拢的个人不快情绪早已消散,他还是想去沾沾赵霁赫的资源,不论何种方式。 “好,我和他们谈谈。同步我也在和其他养老机构聊,两手准备。” 他抛出这个事,她不好拧巴或直面拒绝,先应下,想着下次反馈一句“没谈成”就是。 她接完电话回来,他回过头看她,面上平静,内里冲动与克制交锋,“对不起,希望今天没打扰,我……” “赵总,确实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些说过的话,就都释然吧。” 她打断,对他笑笑,又晃了眼周围,年轻夜猫子的场地,人越来越多, “时间不早了,我明早还有事,回去吧。” 这相当客气礼貌的回应,给他的感觉好像回到了最初认识时的商务接洽,他看了眼手表,“行,回吧,地址发给我,我导航送你回去。” 一路两人无言,赵霁赫把音乐声调得很大,开了一个小时到了她公寓楼下。他停好车,摇下车窗看了眼这幢公寓楼。 “东西我帮你拿上去,方便吗?”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你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就不陪你了。” “我一会回广州。” “你注意安全。”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他从后备箱拿出东西,还有一捧红玫瑰花。 “我过两天要回美国一段时间,呆上两周,你注意些身体。” 第六十一章 她是带着些愧意,实打实地喝 男人面对面手捧红色玫瑰花给她,曾只有林臻。瞬间恍惚后,她没扭捏,笑着大大方方接过,“谢谢赵总,花挺好看,以后就别浪费了。”说完转身离开。 那整晚流动在他心尖的棕咖色裙影,消失在门禁里,在他眼里成了一抹无可奈何。 他把空落落的手插回裤袋,仰头看了看公寓,又看了看手表,已接近12点。门禁那边的保安大哥坐在椅子上嗦着面条状的宵夜,刚一直盯他们看,这会人散了,他还在瞄剩在那里的人。大概是按他守夜的经验,估着这男人是进还是不进。赵霁赫看了他一眼,对他笑笑,转头联系起司机。保安大哥对着他的背影挠了把头。 这次去美国他是一个月前就计划好的,带张权一起,除了私事要办,要带张权过去对接他卖掉的那家公司,有业务合作。张权计划是一周就回,他需要两周。两个人都不在公司,出发的这前几天,都忙于处理事务,来深圳找她已是抛开了一切,他连夜赶回。 她回广州是一天以后,同团队开项目分析会,商量起那块养老指标用地拿地后的运营模式。分析了半天,她判断这个项目不适合他们这个阶段去做,而且“南月汇”项目正在洽谈,拿下来的希望很大,他们目前的状况不适合盲目拉大盘子。郑开颜说他之前和何江海也建议过,何江海没听取。 她找何江海沟通这个事。 “我们缺乏运营经验,市场现在风向有变化,不确定因素太多。盘子拉太大,资金风险很大,这个地块不建议去碰。”她直说。 “你来之前这块地已经过了项目决策会,大老板也已经批了,这个就不变了。南月汇项目现在尽调情况怎样?” “启动了,没开工的项目,尽调很快,我们两周内出评估报告上项目决策。” “辛苦,效率挺好。这个项目你切记,我们一定要有控制权,项目的决策权一定要抓在手上。” “51%,王龄飞要稀释10%。我们变成41%,其它两家49%,王龄飞他们必须和我们一致行动,我们才在股东会上确保控制权。现在是和他们谈,我提出签个一致行动人协议,他们不准备签,说给他们总部审批会不通过,面上他们要保留一定的话语权,这个问题就很大。不能落实到法律文件上的承诺,我也不能保证控制权。” 第86章 “我约王龄飞来公司再谈谈,你也别太大压力。另外,今晚大老板这边有几个重要客人,南则惠老板也参加,说是知道你来了这,提起你,喊了你一起,就在公司会所,能安排开吗?安排不开,我就说你出差了。”何江海估摸她见前老板尴尬。 “去吧,好久没见他了。”尴尬难免,但喊了,她也得硬着头皮去见。 回办公室,梁青找她。 “你没什么事吧?我总觉得你状态不对,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梁青觉得她极疲惫。 “有吗?可能有些累吧,又在生理期,我生理期反应比较大,肚子很痛,也有些小感冒,事又多。幸好你来了,南月汇你牵头弄好,辛苦。” “我总觉你来这后很累,别冲太猛,项目上跑太勤了。” “新环境,豁开局总是难的,各方面弄顺了就好。困扰是有些困扰,跟着何总,只能指哪打哪,他听不进去建议。” “我今天去财务中心催促资金,没那么快,和你说一声,恐怕要你亲自去协调。不会是现金流紧张吧?”梁青担心公司资金紧张。 “应该不是,就是欺负咱们新来的。知道晚上我要见谁吗?” “谁啊?” “我们的前老板。他和大老板晚上吃饭,喊我过去。”她衬了衬头,“我是真不知道见着他该说什么好。我干了那么多年,其他事都问心无愧,想来想去,就对他挺惭愧。” “他们怎么搅和在一起了?” “早就熟啦,老板们常打交道。” 下班去会所前,她把车钥匙交给小路,说自己生理期喝酒会很痛苦,让小路看短信,到时开她的车去接她,送她回家。 晚上的局,何江海也在。前老板见着面就说笑,说这个小夏另栖高枝,现老板听了要她先敬前老板三杯酒。这个时候的酒,她是带着些愧意,实打实地喝。场面上十五、六个人,一大桌,除了老板秘书,全是高于她的领导,打一圈就是十几杯,有人再一回敬,多少杯也就下肚了。 小路看了她的短信来地下车库找她车,准备去接。 近十点,加班的人也少了,地库的车少去了三分之二。她正准备上车,一声“hi”,她吓一大跳。 旁边停的车里,下来的人她认识,“赵总!”她一声惊讶。 赵霁赫給了个车型和车牌号给司机,司机下午就来车库找她的车,在这两层地下车库找了个半天。明天一早的飞机,他想等她下班,过来见一面,再打声招呼。 “夏总呢?” “她在外应酬。” “她在哪?” 小路虽恨他,但她很温柔,狠不出来。摸不清状况,她是不会透漏夏挽澜的踪迹。 “这个……我就不方便和你说了。不好意思,我赶时间,再见。” 小路逃似的飞快上车,发动,迅速把车开出这地下车库。 这边饭局结束,夏挽澜意识临界模糊。别人看不出来喝多了,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努力保持清醒。生理期喝酒她肚子痉挛性疼痛。何江海看她和走在后头,一脸煞白,缓了步子下来和她同步,问有没有事,她说没事。下会所楼梯时,他看出她有些不稳,扶了她一把。 她还强撑,和何江海一起笑面和各路领导打招呼道别。 “坐我车吧,我送你回去。”何江海见她额间已汗流不止,人有些晃了,搀住她。 “不用不用,我助理来了,她送我回。”她迷蒙起眼,看见了自己的车。小路停在对面。 “车在哪?” “在对面。” 会所出来是条双行道,过马路很快。 小路一看她状态,就知道她喝多了,以为过对面来扶一把,见何江海扶着她过来,就下车打开车门等。 何江海一手搂住她肩,一手搀只胳膊。人在极难受,有眩晕感的时候,是顾不上尴尬的。小路车后面停的车是赵霁赫的车,他坐里面见着可就极其不舒服了。 “何总裁好!”小路上来接住人,扶她往后排位坐。 “你是她助理?”何江海问。 “对。” “她可能生病了,我看她一晚上不对头,脸色很难看,我没见过她喝成这样,你把她送到家,观察一下,不要有什么事。有事你打我电话。”何江海往车里看了她一眼,人已经躺在后排蜷缩。 “好,谢谢何总。” 何江海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他上车摇下车窗又叮嘱:“把她送到家,注意些安全。” 小路没急着开车,她拿了支矿泉水旋开递给夏挽澜。她摇摇手不喝,小路又拿上抱枕给她垫上头,“夏总,不对劲啊,没见过你这样,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小路有些慌。 “没事,就是肚子痛,你开车,快开,我受不了。” “她怎么了?”赵霁赫人跑了过来,在小路身后问,头探向车内。 夏挽澜听见这声音,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头埋在抱枕里,没出声理他。 “夏总她不舒服。”小路一头懵,搞不清他怎么就跟来了,路上她还专门往后看了看车。 “我开车,你在后面照顾她。”赵霁赫对小路说。 “夏总,这……”小路看向她,等她发号施令。 “不管谁开,快开车——” 他把自己的车扔在马路上,坐上驾驶座,急急发动车。 第87章 第六十二章 怎么了?我又不会干什么坏事 小路这一路,前半程纳闷,夏总怎么和赵霁赫好上,想不通。后半程她时不时瞅瞅赵霁赫,他打了个电话叫人去处理停在路边的车,之后就一直凝神不吭声,时不时从车镜里看看夏挽澜,眼里粘丝样的东西,能看出极致的在乎。她想想,觉得两人还挺配,那么久的憎恨,这会工夫就消弭了。 车入了小区负一层车库。 “5栋,赵总,在那——”小路指了指,找夏挽澜家楼栋方向。 车往电梯入口开,电梯口附近的私家车位全停满,他顾不上那么多,把车停在电梯口的通道边些,迅速下了车,和小路一起扶上她。 “包,赵总,包,我刚忘拿了。”小路回头看了看车。他回头取上。 小路知道她家房号,跑过好几次她家送资料。 人都进了电梯。电梯停在了一楼,进来了两个大妈,认出了头埋在小路肩上的夏挽澜。 她们长年累月和艾春在小区里又是打麻将又是跳舞的,熟得很。艾春没少在她们面前絮叨家事,这操心的大女儿,老姐妹们个个都知道。 “她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大妈盯着夏挽澜问。 “不舒服。”小路应了下。 “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肚子痛,小事。”小路笑笑,怕大妈们八卦。 两个大妈又盯看起赵霁赫,眼睛是上下扫来扫去。赵霁赫手上拿着她的包,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们一个尴尬的笑。 他们先出的电梯。两个大妈立马开聊,“艾春这个大女儿,我遇上好几次,电梯里酒气熏天,都三十好几了吧,经常喝酒,像什么样,难怪艾春操心。” “刚是男朋友?那男的看着很不错,外貌上还挺配。” “谁知道,酒后随便,占她便宜的都说不定。” …… 这边人到了家门口。 “我来,你在她包里找找钥匙。”赵霁赫搂住她,把包递给小路。他不好翻她的包。 人刚靠在小路身上,小路那瘦瘦的单薄身,承上重,重心不稳,摇摇晃晃。他一搂,身高差,人晃到他怀里,侧面贴上他胸口,刚才的摇摇欲坠切换到了稳实安全。 他搂抱她软瘫发烫的身体,胸腔里积蓄了那么久的热浪,瞬间作祟,翻涌震颤,冲涌到了喉结,鼻息音发颤。 门口的感应灯光偏暗,小路急慌慌拉包的外侧格,又去拉内侧格,对着光亮埋头找钥匙,找上了好一会。 广州这个时候的天气很热,又闷又湿,他一身汗,垂头看了她一眼,鼻尖触碰到她的头发,嗅着发香,愈发潮热,从办公室出来穿的长袖白衬衫粘身有紧勒感,他抽出一只手扯了扯领口,松了最上面的扣,下意识地加了把力,把她托得更紧,生怕她像棉花一样蓬开。 “找得到吗?”他问。 “找到了找到了。”小路把钥匙翻了出来,迅速打开门。 他不了解她家结构,把她搂到沙发上躺下,拉了个抱枕给她垫头。 她侧身蜷缩,散发半遮面,额间的细汗粘湿了发际碎发,转了个身把头痛苦地埋进了抱枕里。 “去帮找块毛巾,沾热水拧干给她擦擦汗。”他对小路说。 他自己去把空调开关摁开,然后去找净水机,看到餐桌上仅有的一只杯子,拿上去接水。 “她……她现在不能喝凉的。”小路说。她手上拿着一条刚在洗手间储物格子里找到的一次性毛巾。 这一提醒,他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转身去找东西烧热水。 夏挽澜的手机这时响,小路从她包里拿出,显示是何江海,她估摸他是来问情况的,忙接通。 “您好,何总,我是夏总助理小路。” “她到家了没有?还好吧?” “到家了,没事,您放心。” 赵霁赫听了厌恶上脸,等小路挂了电话,对她说:“这样的电话不用接,他带人喝成这样,成心的,有什么好问的。” 小路脸红笑笑,没吱声。 “你住哪?” “番禺。” “你先回吧,开夏总车回去,她明天要车我安排车给她。她那车还停在通道,估计堵了车,赶紧去开走。” 小路看了看夏挽澜,凑近说:“那……那夏总,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毛巾给我。”他伸过手。 小路也没拖拉,老板的电灯泡她不敢当,拿了件衣服给夏挽澜盖了盖,人马上就撤了。 他环顾了一下屋子,计划外置身她的私人空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看回沙发上她锁眉痛苦状,又急火攻心。 “喝点温水?”他靠近轻声问。 她没应,眉头皱得更紧。 “很痛是吗?等我一会,我去找药店买止痛药。”他拿手机查了一下附近药店,小区门口的街上就有。 空调这会有些凉了,他出门前调高温度,试了下灯,把沙发位置上的筒灯关掉,出去路上,给张权打了个电话,交代把他的机票改签到明晚。 他一刻钟左右回来,买的芬必得药片,看了看说明书,快速剥出一粒。 她面朝沙发里围,蜷缩着,晕沉。 “吃片止痛药。”他蹲在沙发前扶起她,把药片用温水送服,又帮她平躺下。 他准备把手上的水杯放回桌,她出现恍惚,胡乱拉住他的手袖口,“不要走。” 第88章 含糊无力的音,“不要走,别走。”她又喃喃。 他顺势坐地板上,把杯子放一边,将自己袖口上的手揉进掌心。刚跑出去买药急赶,手心里还冒汗,他揉捏起她的手,一阵轻一阵紧。 约摸半个小时,可能是药效渐渐起了作用,痛止住了些,她平稳了很多,眉头的结渐渐舒开。他就这样静静看她。她有不需要画眉的浓眉,眉间明媚大气,睫毛浓密。他第一次见她这张脸,就觉得干净自然,即便这种狼狈状态,在他眼里,也是舒服耐看的。 她睡着,他这才仔细打量起她的家。屋子极简冷淡风,那张大大的拉满墙的橡木书架上,摆着两副照片框,一张她貌似在图书馆前,看上去十八九岁,应该是刚上大学,鹅黄色连衣裙,脸有点婴儿肥,笑得阳光明媚。另一张是两个十来岁小女孩的合影,他认不出哪个是她。 她醒来是两个多小时后,不适感减轻,人清醒了很多。 “你怎么还没走?” 她看清他的脸,吓得往沙发里面一缩。 “你这副样子,我怎么走。” “现在几点?” 她手抚住额头,想起身。 他扶了她一把,“快两点。进房睡吧,沙发不舒服,我刚没敢搬你。” “你就这样一直坐地板上?” “怎么了?我又不会干什么坏事。”他抓头笑笑。 “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你没事,我有事。” “哪里有事?” “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沙发借我休息会吧,你去房间再睡一觉。” 她急着去洗手间,没再管他。起身晃了一下,他一把扶住她,“我扶你过去。” “不用,你不舒服就在沙发上休息吧。”她往沙发上看了一眼,还好没露出什么东西。 她摇摇晃晃进了自己的房。这间是套房,卫生间、淋浴间都在房内,她冲了个凉,洗了个发,换了身宽大男友白衬衫式家居服,在衣柜里找出一床空调被,出来客厅。 他没睡,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我还有两间房,都可以睡。” “我就沙发上。” “你是不是明早的飞机?” “我改签到晚上了。” 第六十三章 你说过的话,在我这里都算数 她把空调被递给他,半湿半干的头发别一侧肩,止痛片缓解了疼痛,加上刚洗了热水澡,坦荡的素面微微潮红。 他接过,“谢谢,我可以用下卫生间吗?想洗漱一下。” 另一间洗手间在客房隔壁,她指了指,转身回自己房间拿了自己常用的一次性柔面巾,找了未拆装的牙刷回来递给他。 他打开洗手盆水龙头,猛冲面,冲了又冲,两手衬住洗手台面,垂下头,静了一会,生理上的克制到了极限,用手猛抹了把脸。 回来客厅,她还在,缩坐在封闭阳台玻璃窗边那张大大的单人沙发椅上。 客厅的灯只打了沙发顶上的筒灯,她坐的那一块偏暗。 “怎么没去睡觉?”他走过来,透窗看外面,这个点城市的璀璨已脱,灯火零星。玻璃窗上映出她静坐的轮廓。 见她没应,他转过身靠窗看她,“还有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头晕脑涨还在,大概是因为他在,已毫无睡意。 这一夜,他的进入令她很乱。 她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又惶惶。如若再开始一段感情,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一种离开。 “赵霁赫,你想听听我的过去吗?”她平静地问。 他感到意外,顿了下,两手收进衣袋,“你想说,我就听。” “我一个人很久了,”她抱住双膝,头往椅背靠了靠,“我不是不需要感情的冷物,是因为感情一直都在,没散过。” 他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她心里一直有人。他眼微闪了下,涩涩地抿了抿嘴,等她往下说。 “你应该也有过那种浓烈吧。就是……就是每天都疯狂想在一起,想在一起的未来,谁也离不开谁,没有对方就不能活。”她看了他一眼。 “他离开了你是吗?”他垂下面,低沉问。 “他没有离开我。我宁愿他是背叛我,和别人去过生活,好好生活,那样的话,我肯定不会难过,至少不会难过很久,我也会活得很好,会毫无顾忌地重新开始。” 她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要和他说。半夜的情绪像梦境,总是不需要由来。 “在伊犁,我们碰上的那天,是他的忌日。” 这句话令他内心剧烈扯动。 “一起四年,我毕业的那年,晚上,他来看我,路上出了事。每年忌日我会陪他妈妈去旅行。上次去新疆,她没去成,返回的前一天,我说有事,是因为老人家自杀,在医院……”她把头埋入拢起的膝盖间,没再继续,陷入沉寂。 他脑里迅速闪过那些画面,明白过来她在伊犁的种种异常,说的那些话…… 复杂的思绪喷涌了几秒,只剩下酸涩的心疼。他感觉到,她坦露她的内心,开始在接纳他。 他在她面前蹲下,心剧烈跳动,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环过她入怀,把脸深深埋进她的发丝里,反复磨蹭安抚,“都过去了。” 她脱开看他眼睛,”所以,赵霁赫,和我在一起的人,需要接受我可能没办法彻底忘记。” 第89章 他笑笑,又把她拥入怀,“不需要忘记,放到某个地方。以后把那个最大的位置给我好不好?” 她没吭声,也没挣脱。 他偏下头,唇从她额间移落到唇,火和冰的唇齿交合。火消融冰,只在一瞬,她眼角泪落。 长长的吻,她偏头脱开缓缓喘息,他单膝衬地,额头贪婪地去追她的额头,紧紧蹭,鼻尖迷恋她的气息,声音低哑颤栗,“你现在是清醒的,对吗?” 他要确认她是酒后迷糊还是清醒,这个对他来说很重要。 “清醒,我清醒……” 她闭眼呢喃。 “等我,等我回来,回来就找你。”生理期令他克制止步。 他再吻了她额头,吻了又吻,“去房间睡吧,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黑夜切换到白日,近9点,她在床上自然醒过来,想到客厅里的人,头埋进枕头里把昨晚的片段拼凑完整,她觉得就像做了一场梦。 在房间洗漱完,她化了个淡妆,换了身上班的套装。 出来客厅没见着人,在厨房找到他。 “你在做什么?”她靠着厨房门问。 “早餐。”他背对着她,把东西装盘。 “谁让你用我家厨房了? “你是白切黑,翻脸不认了吗?我8点就去你们楼下超市买材料,给你整点早餐。没受表扬,还上罪了?”他回过头对她嬉笑,把盘子里的东西弄好端上餐桌。 “你还会整这些?”她抿嘴笑,蓝莓欧包,牛油果,彩茄,煎蛋,摆得有绿有红,有模有样。 “我小学就寄宿,在美国我长期一个人住公寓,我要是不会给自己弄点餐食,你觉得我靠什么活?” 他转背又进厨房取了杯燕麦牛奶放她面前,“你现在适合喝点热的。表扬下吧,夏总。”他坐下,盯看她,伸手想拉她的手。 她缩手躲避,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笑说,“口味还行。” 他落了个空,咬唇笑。 “你是不是不会整吃的?冰箱里空的,盘子也没几个,吃西式的叉都没有。”他瞅了瞅餐盘上摆的筷子。 “我会简单的,复杂的我没做过。” “今天休息一天,不上班了吧?”他看她穿成上班的样。 “上,何江海发了信息,可以晚点去公司,晚点有会。” “能不能别在那干,那个人不行。” “就是个工作狂嘛,其它还好。他那个位置,压力大,理解。” 两人边吃边聊,门那边有声响。 夏挽澜勾头去看,迎上了探头探脑的艾春。 艾春刚去菜市场买菜,路上遇见了昨晚电梯里的一个大妈,八卦说昨晚碰见了她女儿,喝醉了,有男人送她回家。艾春一听把买菜的事搁一边,火急跑来看看,一进门,就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妈——”夏挽澜慌神。 赵霁赫听见喊妈,站了起来。 “这谁啊?”艾春问,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大妈告诉她人是昨晚遇见的,现在还在,共度一晚,她得问个明白。 “阿姨你好,我是……”他不知道怎么介绍好,求助的眼神看向夏挽澜。 夏挽澜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妈,我朋友,赵霁赫。” “你们吃你们吃,”艾春挨着桌边坐下,“小赵是吧,昨晚你住这?”问得够直接。 夏挽澜接了过来,“妈,我昨晚喝多了,他照顾下我。”然后给赵霁赫使了个眼色,他反应过来,“哦……我赶上班,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他走得挺快。艾春这头就抓夏挽澜一顿问了,“到底什么人?什么样的朋友?” “就是朋友,我也要回公司了,回头再聊。” “一个大男人在这过夜,我还不能问问,小区大妈全都知道,说你喝醉酒,要不是个正经朋友,被她们议论起来,我哪有脸面。” “妈,闲言杂碎,别和脸贴,她们说她们的,别管。” 夏挽澜拿包,准备走人。 “我不管,你是我生的不?是不是男朋友,你说一声,是的话,我就高兴,你这个年纪,也挑不得,刚那人看着行……” “行行行,我知道了,先走了。”夏挽澜急急关上门。 出门她看信息,他发来:【地下车库等,我车你回公司。】 “不是走了吗?”她见上。 “司机刚送车过来。” 她上了车,他问:“你停车位在哪?我认一认,以后我好停车。” “停什么车。没你停的位。” “昨晚说过什么还记得吧?” “我喝多,不记得。”她把头撇向车窗外。 他拉过她手,紧捏,“我就怕你不认账,后悔没用手机录下来。管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在我这里都算数。” 第六十四章 好开心你回来,打算来看我吗 车入临江大道,上班高峰期已过,这条直道这会通畅。 他右手拉过她的手,指腹在她手心摩梭,粘湿贴绕。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心如花火炸裂。他左手握方向盘,驾驭云端般。 到她公司大楼地下车库,他停好车。 “我晚上9点半的飞机,得在洛杉矶转机,隔天才到旧金山,中间没法联系,下午晚点再见个面好吗?” “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忙你的吧,走了。”她开车门。 “等一下。”他拉住她手腕。 第90章 她看他的眼神现在柔和,带些羞涩,他叉住她的手放唇边轻吻了下,“我需要确认,很需要,抱歉现在仓促,没有仪式感,回头我补,你和我先确认好不好?” “确认什么?” “确认在一起。我怕你生变。我去那么长时间,你叫我怎么过。” “一路平安。”她语气轻柔,眼里是默认。 “我不要默认,我要确认,很明确的。”他急,眼里渴求。 她撇开头笑笑,红着脸靠近他脸颊轻轻落了一吻,“走了。”转身下车。 剩在车里的人,手划拉了下脑门,看着她的背影扯嘴笑了又笑。 他把车开回家。赵良伟坐在一楼厅里沙发上,正训练两只狗子捡飞盘玩闹。 保姆蔡姨见着他进门,说:“赵先生让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你没接。听说是早上出发,看你行李在,没见人,赵先生好着急。” 他冲赵良伟说:“改签了,晚上走。” 赵良伟拍拍沙发,话还是说不太清,叫他坐下聊聊。 他难得凑近些坐,“又担心公司?上个月财务报表不是给你看了,你的钱在,没人亏你的。” 他招了狗子过来,摸摸毛,平时讨厌赵良伟弄得这两只狗闹腾。 赵良伟摇摇头,说不是公司的事。司机和他报告了些异动,他现在闷家里太无聊,关注儿子的私生活,想探探,扯嘴含糊问他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车都扔在大路上。 “我就说嘛,司机就是你探子。这你也管?别像个老太太似的。我去补个觉,中午你们别喊我。” 赵良伟瞄到他脸颊有一点点红印,身不动,眼睛追着已上楼的人咕噜转,嘴里啊呀叫他去美国要按时回来,太长时间公司不行。他现在对儿子也产生了依赖。 他上楼洗了个澡,闻了闻脱下的白衬衫味道,有她香气的残留。他给她发了条信息:【怎么办,不想走。】 刚发出信息,手机响,犹豫了下,他接通。 “静姨。” “要回来了?” “今天出发。回去两周吧,有些公事办。” “我听max说的,太好了,好开心你回来。打算来看看我吗?”电话那头是兴奋。 “会的,好久没见,挺想去看望你。我这边要在旧金山办事,可能没办法走开,到时让max开车去接你出来,这边找个地方聚聚好不好?” “我们搬到费城了,我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滑了一下,小腿骨折,有空来家里见见?当然,你忙就算了,我会理解。” 他脸顿起异色,侧过脸在这房里晃了下,顾虑了几秒,说:“注意些身体,到时发个地址给我,我去看看你。” “max有我们新地址。” “好,我问他,到时见。” 他喊的“静姨”是他曾经在美国的合伙人老周的太太。 当年他在那边没少受周家的照应。和老周创业的那一两年,他起步艰难,又不肯找赵良伟要钱,还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老周待他如父,周太自然待他如母,在他们家,他曾感受过他以前没有过的家的温暖。他一直心存感激。 max是他原来的助理,美籍华人,现在帮他在那边打理一些事务。老周去世后,他人不在美国,常托max代他去看看周太,max和周太的关系也很好。 他挂完电话给这个max打电话。 “周太他们现在搬去费城了?” “刚搬不久。她联系你了是吧,我上周去费城看她,她问起你近况,我就说了。抱歉,忘了和你说声。” “周菲和她一起住吗?” “住一起。我去是见到了她的。” “她现在什么情况?” “情况不是很好,周太说她患上了抑郁,周先生去世后就不开心了,现在好像越来越严重。我和她聊天,都不怎么理我。周太也是够操心她的,她现在也没去工作。” 挂完电话,他凝重了片刻,去看信息,夏挽澜没回。 下午晚些他又发了信息问她能不能送他去下机场,她没办法走开。今天她开集团月度运营会,会上何江海点了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后天和他一起去成都和重庆看项目,她也被点了。手头上的事多,又突然抽去出差,到晚上八、九点还在办公室,她边吃外卖边和梁青他们开会。 登机前他打来电话,她看了眼梁青他们,没好接,摁了,回了“在开会。” “南月汇另外一个股东,晴汕地产,我打听了他们内部的人,他们现在有意想拿项目控制权的。如果我们谈好了环明城的51%,去晴汕那征询是否放弃优先购买权,这个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他们很大可能不会放弃。”梁青说。 “我倒认为他们不敢吃。倒是另外那家养老机构,有风险和他们成为一致行动人,现在我们稀释10%给王龄飞,他们不肯签一致行动协议,万一他们三凑一块去,那我们就有失去控制权的风险了,我担忧的是这个。”夏挽澜说。 “不大可能吧,毕竟王龄飞是和我们合作进入的。”梁青说。 开完会大家都散了,她一个人坐办公室看他登机前发的信息,一条一条看,他泄洪般汹涌,她是应不出来一句亲密的话。 “夏总,晚上青总说和小阮约了去琶醍宵夜,也喊我去。”小路敲门探头说。 “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你昨晚都不舒服,早点回家吧。”小路提起昨晚。 第91章 “准备走了。” 小路转头撤,她又把人喊住,“小路,昨晚,那个,赵霁赫,就不要和他们八卦了。”她见他们凑一块。 “我肯定不会。” 第六十五章 总有些特殊的人,要特殊对待 何江海秘书宋琦一早上班就找夏挽澜,说何江海这边一个小时后出发,喊她坐他的车,顺便把她的行李拉了去先装车。他们今天去成都出差,赶中午的飞机。 江惠敲门来找,“夏总,我要找你谈谈。” 夏挽澜看了下手表,“急吗?不急等我回来,下周一,我有事。” “就占你五分钟。”江惠不管不顾,在她对面坐下,“我想知道现在为什么不给我安排工作了。” 夏挽澜把手上的手机搁一边,刚刚收到赵霁赫的信息,问能不能视频,他应该是刚在那边落定。 “深圳项目的开发报建你不是一直在跟?这不是工作?” “梁青现在很多会都没有喊我参加,我就不明白了。这是把我排除团队之外了?” 梁青现在是她上级,她最近和梁青没少较劲。 “各司其职,没喊你参加那是因为会议内容和你无关。” 郑开颜私下提醒过她,江惠有大老板层面的硬关系。老板愿意养就养,她犯不着和老板较真让人走,但在她手下不配合干活,又多是非,自然让她闲一边。这会闲无聊了,还在她头上放了个梁青,她不服气,有关系托底,来挑事端。 “南月汇项目也涉及开发报建层面的东西吧,都没让我参与,我又不是傻子,夏总。” “江惠,在我这,没有什么谁傻不傻,谁聪不聪明,只有谁把事做好。你把手上的事干好了,我自然会安排。先这样,我还有事。” 她转头喊了梁青来,急急交代了些事项,最后说起刚才江惠的事。 “南月汇现在还在尽调,没谈成的事,怎么谁都知道?江惠刚来还提到。” “干脆让她走人吧,占我一个编制,给她安排事,她还摆脸给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领导,干出的事没一样达要求,天天不是八卦就是乱搞事。” “炒人是很容易,找人力一谈,该给赔偿就赔偿。但老板的关系户,硬炒就是打老板脸。而且老板,包括何总,永远都是想听不同的声音,他们要做牵制,有一天只听到同一个声音,那这个声音离解散也就不远了。解决人的问题,不能简单粗暴,今天走了一个江惠 ,明天又塞进来一个李惠,老板愿意给她发工资他发呗,不用把她放心上。但南月汇项目不要出什么漏子,我们是和环明城签了保密协议的,你给他们几个再强调一下,要注意商业保密。另外,江惠,有些会适当让她参加。” “真是服了,忙得要死,还得照顾个祖宗。” 小路催她出发,赵霁赫的视频需求也被扔到了一边。 “办公室这一块就给你了,辛苦。”她收拾起包走,拍了拍梁青的肩。这段时间她奔波在外多,梁青确实顶了很多压力帮她打内。 当天下午梁青就找了手下几个一起强调这事,这次喊了江惠。江惠阴阳怪气:“强调来强调去,对大家不信任,大家怎么干活嘛。” 江惠自己不配合,还把其他人带入。梁青不是夏挽澜,夏挽澜能忍,她火爆脾性,忍不了,当场飙:“江惠,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 江惠更彪悍,“你才来几天?凭什么叫我滚,要滚也是你滚!” “你仗着什么破关系,不要太嚣张!” 梁青站起拍上了桌子。 “我什么破关系?你不就是仗着夏总坐这个位置嘛,靠她?她罩你?罩不住!我和你说!” “我谁都不仗,我仗我自己有本事!我有本事夏总才找我来坐这个位置。你说说,你干的什么事!你有什么本事!” …… 两人瞬间爆发,其他人都懵,再吵下去没法收场,郑开颜忙把江惠连拉带劝地弄出了会议室。 梁青气得马上回办公室给夏挽澜打电话。 团队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站队梁青的,郑开颜坐工位上时不时瞄瞄她办公室,觉得她凶多吉少。江蕙位置不重要,但战斗力强,前前后后她是干走过几个人的。他和梁青相处时间虽不长,但他对她是服气欣赏的,她的风格虽霸道,但没有恶意,爽直,沟通开放,专业能力强。 他半下午跑去楼下买了咖啡和甜品上来,敲了她办公室的门。 “青总,刚去楼下买咖啡,给你顺便带了。” 明明是专门去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临口说成顺便,语里略带些不自然。他以这种方式表态支持她。 梁青一身硬骨,郑开颜这小小举动触动了些她柔软的地方。她看了看他放桌上的东西,没事一样笑笑,“还有甜品啊,专治不开心。” 夏挽澜晚上回酒店房间,下午到了成都就去走了一个项目,在床上累趴了一两分钟,翻手机,坐起终于拨回赵霁赫的电话。 他秒接,“有空了?” “嗯。那边现在几点?” “早上7点。” “你5点就起床?我看你两个小时以前发的信息。” “算时差,我估那个时间你有空,还是等到现在,等你太难了,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这么忙。” “出差成都了,路上一直有事,不方便电话。” “一个人出差?” 第92章 “一堆人。” “你不开心吗?我怎么觉得你没精神。” “没有,有点累。” “开个视频吧,想看你。”他说。 接入视频,她稍侧过面看其它地方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他直视她,露着大白牙咧嘴笑。两人好一阵不说话。 隔着屏幕的甜浆糊了喉咙,他清了声嗓子,“我们原来公司在硅谷,我在旧金山住的时间比较长,给你看看我住过的房子,我朋友帮打理得很好。”他拿着手机对着房子里里外外晃,边晃边认真做介绍。 她这边有电话显示,是何江海。她摁掉。 “不好意思,何江海电话,我回他一下。” 他手机正对着后花园,有棵树,介绍的兴致消散,压抑住不悦,笑着平和问:“我能不能不用听到这个名字?什么时候把他解决了?” “不能,他是我老板。挂了。” “一会再拨过来,我话还没说完。” 梁青和江惠这事当天就到了大老板那里,他晚上打电话给何江海,要求处理梁青。 何江海找她去酒店大堂坐一会,聊上这事。夏挽澜以为等她回去调解,没想这点破事老板们这么快就有反应,她是够惊讶无语。 “这个事怪我没和你说清楚,江惠是老板太太的娘家人,平时确实嚣张跋扈,放你这,难为你了。但那个梁青怎么这么口不择言,太鲁莽,说什么破关系,老板打电话要求她走。”何江海坐这大堂沙发椅上说。 夏挽澜皱眉,沉默了一阵。 “梁青这话是冲动了,但也是被刺激了。项目收购现在靠的是她,尽心尽力干活,还受这种消耗,我能理解她的情绪。她是我带过来了,我不是偏袒。如果做事的人一定要给养的闲人让路,我和她一起让,一起走。老板们开心就好。” 她第一次对何江海语露不满。进门时说好有人力权限,进了门身边随时有炸弹。天天在外拼死拼活打仗,结果内方自己人搞死自己人。这就没意思了。话听上去是一句情绪话,但她再不适时发泄一下情绪,就走不动了。 何江海看她认真,笑笑,她这是压上自己做筹码,简单直接。 “你就别想走了,我也没想让梁青走。我会亲自和老板太太那边解释,我的面子她还是会给。就是提醒你一下,这个人你们以后多担待些。总有些特殊的人,要特殊对待。” “是够特殊。让何总烦心了。” “没什么。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替你解决,你别烦心就行。”何江海眼底露出意味深长。 第六十六章 对不起,我这边有点特殊情况 夏挽澜不是随便拿自己走人来威胁老板的人,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这里少了她就转不通。这种职场大忌,她不是没有数,一旦提上走人,大概率意味和老板心生间隙。 对梁青,她不可能不讲情分,一起打拼多年,伴她越沟越坎,难得配合默契。梁青条件很好,不是没有其它offer可选,人是追随她来的,她待梁青,像以前邓琳待她。表态保住梁青,是她对何江海本能的回应。 何江海说不会让梁青走,也确实把这个事协调了下来。出于怎样的考虑,和老板那边怎么沟通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出差回来,梁青见上她面,道歉说没控制好脾气,给她惹了麻烦。 “斗上一场解气没?明争暗斗,你要看对手,这种所谓的‘皇亲国戚’,谈不上什么对手,她手段也不高明,什么都摆面,她能拿得出手的,永远就那一招,找关系,多明面的牌,你看不懂?你和她吵任何工作上的事情都没有问题,你往她那关系上揭她,不就被她拿捏死了?” “什么鬼人,我忍不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跟你横,对人完全没有尊重。” “你要尊重做什么?职场就是个过场,尊重还是记恨,管它。和你同类的人才会尊重你,你去要一个不同类的尊重,天真了。” “我当时就不该说话,直接上去掌她个耳光。” “野马定律,愤怒就是自我毁灭。吸血蝙蝠盯野马,野马丧命,不是被吸了多少血,不是对手有多致命, 是你自己的反应有多激烈。” 梁青叹了口气,“夏总,总觉得上次收购变卦后,磁场全变了,我性情也躁了很多,总不顺。” “打起精神就是好磁场,往前看。” “对了,那块养老服务用地下周竞拍,这次是现场,谁去?限价,可能会现场摇号。” “你和郑开颜去吧。按项目决策会的决定,追到限价,摇不摇得中就看多少家追了。我是兴趣不大,何总要拿就拿。” 梁青提的这块养老服务用地竞拍,一周后的现场,她遇上了张权他们。张权去了美国一周,回来赶这块地竞拍,赵霁赫要拿的想法强烈,他们之前也做了大量的规划方案工作,地不大,位置好,他们准备拿了增建大型的高端养老机构。张权高度重视,亲自来,还带了蔡斯盈和阮一言。 几人见面有些尴尬,打了个招呼,梁青和阮一言前后排坐,边竞拍边发起信息: 【你小子行,彻底叛了,现在成了竞争对手,和我对着干,不拆了你的腿。】 【我跟随青总时,苍天在上,绝对是忠心无二,现在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们很想拿这块地?】 【很想。】 第93章 【那你希望谁拿?】 【青总拿了吧。】 【你跟那美女跟得还挺紧的嘛,她谁啊?】 【我领导,蔡斯盈。】 【什么岗?】 【投资总监,原来找你来干的岗位。】 【什么个来头?】 【赵霁赫找的,在香港一家投资公司干过。】 蔡斯盈和阮一言之前私下说过,说她是赵霁赫挖过来的。 梁青回过头看了眼蔡斯盈。人正捂嘴笑眯眼贴近张权说话,美艳不可方物。 竟价很快就触及了限价,有三家进入摇号。结果非常想拿的没摇上,不是很想要的摇上了。梁青和郑开颜对视了一眼,他们没多大喜悦。 散场时,张权不失风度地和梁青握了个手,连道恭喜。蔡斯盈看他们熟,也跟着祝贺,还递上了名片,说和他们梁一铭正的何总、夏总都认识。 “梁总,这块地你操盘?”张权跟着梁青往场外走。 “我只负责投前,项目团队操盘。” “好久没见夏总,回去代我问候,恭喜她。” 张权看了下时间,这边临近中午,美国那边正晚上,和梁青他们散了,坐上车就联系赵霁赫。坏消息总是要酝酿下该怎么说,那边接通,他开了口:“赵总,地夏挽澜拿上了,我们没摇上。” 把夏挽澜推前面,他听了可能觉得没那么糟吧,张权是这么想。 赵霁赫没有言语,“嗯”了声挂了电话。 中午梁青在夏挽澜在办公室汇报竞拍现场情况,提起张权他们。 “他们也去拿了?之前没听说啊。”夏挽澜说。 “张权当场脸可难看了,他们是真想要。他们拿了肯定能赚钱的,我们这种拿了摆手上可就难操作了。“ “那就努把力,我们也要把它折腾赚钱。” “我看到阮一言新领导了,一个大美女,赵霁赫个色批,专找美女。哦,对了,她还说认识你,叫蔡斯盈的。” 夏挽澜听这名字一时还没想起谁,瞄了眼手机,他正来电话,“你先忙吧,我接个电话。” “你是报仇的吧?我想了那么久的地,你给抢了。”赵霁赫故意扬起嗓。 “没办法,我是不太想要,它硬往我这来,可能看人品的吧。” “安慰一下,挺伤的。” “要什么安慰?回来请你吃饭?” “太遥远了,说句好听,我很想听的。” 赵霁赫这些天都没有时差的概念,早中晚都会联系她。她对他还说不上来温情甜言,进入不了他那种粘糊拉丝状态。他不联系,她是不会主动联系。 临近他计划回的前两天晚上,她躺床上等到凌晨也没见他联系,头一次主动发了信息。 他一直没回复。她对这种突然联系不上有心理阴影,一夜未睡沉,迷糊一阵就摸手机看看。 第二天早上他才打来电话,说人在费城。 “昨天等了很晚是吗?昨天忙,后来怕你睡着了。对不起,我这边有点特殊情况,可能……要晚一两天回。” “你没出什么事吧?”她觉得他声音有点沉。 “没事,来费城看看老朋友,老周家人,我和你说过他。” “他家现在有什么人?” “他太太,还有他女儿,他太太身体不是很好,我以前在她家住过一段,她很关照,现在难得见一面,她找我陪她多聊聊。我到时直接从费城回去,中间要转几次机,到广州暂时不确定具体哪一天。” 前几天他就是个大透明,去了哪,见了什么人,遇上什么事,都和她分享聊不尽,这个电话打得就很迷雾,后面几天,直到他登机返回前和她的联系,都让她感觉他似有什么心事。 第六十七章 她从沙漠入了海,是海里的豚 近凌晨,白云机场t2国际航班到达厅,赵霁赫的司机勾起头望人。 赵霁赫推着行李车,上面一堆行李箱,旁边有个女人紧紧跟随,年轻,娇小柔美,很瘦,大颗眼睛,老远望去像黑洞,没有什么光亮,可能经历路上折腾,步子没精神,脸上尽显憔悴。 司机接过赵霁赫手上的行李车往出口门推,他车停在p1停车场,还得走几分钟路,行李车推不过去,司机把行李一件件取下来,拿上大件箱走在前面带路,赵霁赫拿上小件和女人同步跟后,赵霁赫除了下台阶时提醒她“小心”,两人一路都默默无声。 他和司机一起把行李箱装好。 “周菲,这是阿超,他送你去酒店,你先住住看,如果住得不舒服,我再帮你换一家。到了好好休息,倒下时差,回头我再给你电话。”赵霁赫语气里关心夹客气,转身把头探进车里对已上车的阿超说:“酒店地址发给你了,把周小姐送到,帮她办好入住,路上开慢一点。” 他帮她拉开后排车门,她欲言又止,眼低垂又抬起,冲他轻微拨动了下嘴角,“拜——” 人上了车,他冲阿超说,“等一下,开下后备箱。” 他打开后备箱一行李包,拿了件外套,取了个礼物盒类的东西塞进外套口袋,回过头又交代,“安顿好周小姐,把我的行李箱送回家。拜拜。”他挥挥手。 看车开走,他转身往出租车区疾走,随便找了辆出租车上了去。 他摁了下手机屏,没电,刚忘记拿充电器,找司机要,司机的数据线不符合,他看了下手表,机场高速道两边的灯散着打,透过车窗光影斑驳,流入他脸,眼里清亮透急。 第94章 “你手机没电一会怎么付?”司机开了一会想起这个问题,车速缓了一点,前与不前的状态犹犹豫豫。 “到那多少钱?” “那……最起码得160。” “我留个号给你,明天你找我,我给你三倍。” “那怎么……号码我打不通怎么办?”司机从车镜里对他瞄了又瞄。 “我明天给你1000,你赶紧,开好车,开快一点。” 司机还是有些犹豫,车速未提。 “这样,到那,我告诉你个号码,你打通,我和他说,让他给你转钱,转完钱我再下车,按实际车费,你要是愿意等我明天,就1000。” 司机又瞅了瞅他,没再衡量,车速按他要求提了,还超速了,“没事,小事,一会留个号,明天联系。” 夏挽澜拿手机盘坐床上,算着时间。他飞机落地时发了条信息:【落地了,睡了?】 那会她正洗浴,吹干头发后才看见,回了条信息,后没收到他短信。深夜人在路上奔波,她有心理障碍,又追了条信息:【到家了?】 未回,她拨了电话,没电提示音,她心不定,试着躺下蒙头睡,翻来翻去,坐起拉了枕头靠背,看向一侧的飘窗台,窗帘严实,她又爬起去拉开半边透点气。隔了20来天没见,分开前的亲密接触早已化冰为潮水,一浪一浪冲心。 隐隐约约的敲门声落在想他的潮浪间,她能感应是他,人全乱,赤脚从房间出来到厅。 他大概是敲了很久的门,门开的刹那,脸明显疲惫,眼里却是温亮,他对她抿嘴笑,不说话。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下颌微微起了胡茬,眼睛起了双眼皮,她开口想问,他关上门倾覆了上来,压上唇,疯狂探开她的唇齿,舌尖卷没了她想说的话,手上的外套在她身后掉落,胡茬硬硬地扎她,她收缩后退。 他扣起她反身把她紧紧压在门上,像一堵紧硬的墙,困在里面的身心高热荡伏。他用力顶了一把抱起她再抵压,唇在脖子锁骨间移动,没有线路,急乱,疯狂。她比他高出头,悬空的腿缩起勾住,低头去追脖间游离不定的吻。 绿色丝绸质感的短裙睡衣细吊带已跨落,结实挺立的两边坦露,他把滚烫的脸埋进其间,抵住她的心跳,摩梭,喘息,停下调整。 她两手叉入他发间,掰他抬起头看她,燃烧般的对视,他额间大颗汗滴,她抽出一只手轻轻帮他拭去,拭了瞬间又冒,“放我下来。”她说上了第一句话。 他放低她,松开,在唇上轻落了个吻,粗鲁的喘息声在她发丝里平息,轻咬她耳垂:“我想先冲凉。”她整理好吊带,起了羞色,“来。” 他捡起地上的外套跟着,刚走进房间,他又搂了过来。“不是说要冲一下吗”她主动吻他。 “嗯,路上,30多个小时,一身汗。” 她替他打开了淋浴,去衣帽间翻了条类似浴巾的灰色大毛巾和一条小毛巾挂淋浴玻璃门上。 “需要牙刷,我什么都没带。”他捏住她手笑笑。 等她拿了牙刷进来,他已在冲洗,仰起脖子从头到脚冲。隔着玻璃门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她脸烧一阵,把牙刷放洗手台面回床上坐下。 他应该是冲完了,里面吹发筒的嗡嗡声杂乱飞入她脑,她坐床上,手已无处安放。她留了一盏靠飘窗台的落地台灯,光线昏黄。 他用毛巾抹着半湿半干的头发出来,眼里是湿漉漉的欲,贴近她,捧起日思夜想的脸,吻了下额头,鼻尖碰她鼻尖,追逐她的气息。 手和唇一寸一寸进入他曾幻想过的海域。 “对不起,路上赶得急,没买东西。怎么办?” 他贴她耳,声颤。 她环他硬实的背肌,清瘦的世界拥有了结实宽厚,闭眼吻他脸颊回应,“那就,碰碰运气。” “愿意?” “嗯。” 他回到她唇,手去褪她衣服。他的指腹和吻轻柔,越过她的荒丘,触碰她所有。 阵阵风浪冲垮沙丘,她从沙漠跌入了海,是海里的豚,他用力掀起潮浪托她,她浮在海面的临界不想沉下去,更大的风浪冲击,豚以她渴求的姿态跃出了海。 他环她入怀,她轻咬他肩头嘤嘤。他额头抵住她的左边锁骨发出低吼。 他缓缓抱她躺下,她躺入他胸口。 “刚有没有喜欢?” “嗯。”她没有掩饰。 男人在床上最大的成就感。他满意地笑笑,吻她头发。 “你累不累?”她勾头问他。 “怎么担心我累,我像累的样子吗?”他不服气。 她心疼地抚摸他下颌的胡茬,笑,“赵霁赫,你去趟美国怎么像难民似的,你是经历什么了?满脸胡茬,大双眼皮都出来了,没倒好时差吗?” “想你的,没有一刻不想你。” 他把她又拥紧了些,身体还在紧贴。 “你那天说我应该也有过浓烈,我其实,没有过那种浓烈,和你,我才最浓烈。”他说。 她没吭声,轻柔地抚摸他的胸肌。 “你现在,心里有没有我?”他想到她说过的那个无法遗忘的人。 “有。“ “占多大?” “很大。“ “到底多大。“ “比什么都大。” 他彻底满足,凑她耳边,像个孩子般依恋,“等我一下。”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浴巾裹身,去找衣帽间凳子上的衣服,拿回一个小礼盒,爬回床递给她, “给你带的美国土特产。” 第95章 黑色包装上的丝带很立体,她打开,里面还有个盒,是项链,hw loop款,四叶草满钻,简单知性。她见邓琳戴过这个牌子的很多款。 “跑了好几家店,下定了一条唯一的,属于你的,在排队了,得一年左右,明年这个时候取。这条是店员推荐的,平时没货,说我运气好,刚好碰上,你先将就一下。” 她笑笑。 “给你戴上?” 她凝了一会,看他期待的眸里像落入了星,点了点头。 “你好像从来不戴项链。” 她不戴项链,是因为以前林臻给她戴项链时说情话,只能戴他买的,不能戴别的。 他给她戴上,她眼角有泪,他不明所以,搂了过来,恨不得把她揉进心脏,“怎么了?” “没什么。” 第六十八章 周菲已经放下,那就当老朋友 早上9点多,她从烘干机里拿出他的衣服,折叠了下拿回房间,轻轻放在床头柜。 他侧脸隐在枕头里熟睡,裸露的臂膀搭着她睡的那边枕头。她趴床头盯他眉宇看了好一会,亲了下他胡茬扎人的颌角。 在线上下单的东西差不多到了,她拿手机看送货地图,小哥的位置显示最后几十米,贴近门听声响,在小哥敲门之前打开门,接过重重的两袋东西,轻轻关上门,走到厨房门口又回过头把门反锁,防艾春他们突然来。 没做过复杂一点的餐食,她全靠手机上查。艾春之前买的一些餐具都堆放在橱柜,她找了好一会,找出个炖盅。她找了个广东式汤谱,照着买的食材,按说明把东西全扔进炖盅里炖,又把袋子里的海水虾,银鳕鱼块,柠檬,欧芹类的东西拿出清理。 “怎么不喊我醒?”他不声不响地从后面环了过来。 “你吓我一跳——”她手上正挑着好看一点的西兰花花球摆盘,“你倒时差,不多睡一会?” “睡很好了。”他轻轻咬她侧颈脖,她痒,侧过躲,他把她扳过身吻。 “你逃难似的,来这什么都不带,我买了剃须刀放洗手台了,去收拾下,好扎人。” “我确实有难。”他指周菲。 “什么?” 他收了手,抓了把头,“没什么,我去收拾下,一会我来帮你弄。” “不许再进来,影响我发挥。”她推他出去,转头去弄柠檬片。 他回来被她拒之门外,靠着厨房门看她手忙脚乱,咧嘴发笑。她头发随便用发圈绑扎成低丸子头,一件宽松廓形蓝白细条纹衬衫之下是修长白润的腿,宽松的领口侧滑露出一侧锁骨肩,专注,认真,在他眼里,极性感迷人。 手机在房间充电,铃响,他去接上。昨晚的出租车司机一直联系不上他,手机打爆,他给人家处理完,周菲又来了电话。 她弄了法式蒜香口蘑虾、鳕鱼扒和意面,端餐厅桌上,等他打完电话。 “辛苦了,我以为带你出去找地方吃饭。”他拥上她亲额头。 “第一次弄,快中午了,算是我们的早中餐,我尽力了。”她笑着脱开他,推他坐下。 他喝了口汤。 “怎么样?“ “清甜,好喝。” 事堵着,他把鳕鱼扒上的迷迭香拨到盘子一边,“有个事和你说。” “说呗。”她解开头发上的发圈,把发理了理,捋到一侧,看他。 “我回来有个老朋友一起,是老周女儿。老周走后,她不是很开心,有些抑郁,她计划来这边散心很久,签证都办好了,我刚好过去,就顺便一起,路上有个照顾。我这次去,周太身体不大好,要静养,托我在广州照顾她一段时间。” 她笑笑,以为什么大事,是带了个女的一起,怕她有想法。 “她多大?” “三十左右吧。” “抑郁了那是挺麻烦。” “我这边,这段时间需要招待下她,可能吃吃饭,陪她走些地方。” 他眼里有顾忌。 “赵霁赫,我可没那闲工夫关注你那么多。快吃啊,都凉了。”她没当回事,叉起一只虾放他口里。 吃过东西收拾好,两人靠沙发亲热。 “我们公开好不好?”他说。 “要怎么公开?” “什么时候请琳总和苏先生一起吃个饭。把你老板,何江海,也邀请了。” “为什么要邀请何江海?” 她想起何江海要求她和纪幸多谈合作,业务和私人感情她不想搅合在一起。一起吃饭估计他又会提这个事。 “他不是和琳总他们也很熟嘛。” 电话又响,他看了一眼,又是周菲,他摁了,皱起眉心在她脸一侧揉来揉去,头痛,声音沙哑,“对不起,我一会得走,晚上我再过来。” “一会我也要回公司。” “休息一天不行吗?” “刚拿了那块地,下午回去面试几个人,找个项目总。晚上何江海说要庆祝拿地,请我这边的人一起吃饭。” “别太上心,迟早要离开那的。” “我没想这个问题。” “我回去收拾些东西过来,以后我就在这住了。” “不行,同居我不习惯。” “我要一起,每天。”他把她压倒在沙发平面,手去解衬衣扣。 她有些累,把衬衣拉上,拒了,“不是有事吗?快走吧,我收拾下去公司。” “给个钥匙给我,晚上我要过来。” 第96章 他出来小区门口打了个车,赶去酒店找周菲。她连打几个电话说身体倒时差出现了问题,头痛发烧,不适应,要他帮助。他是交代了司机阿超就在酒店呆着,随时按她的需求出行,电话里说让阿超带她去医院看看,她说走不动。 坐车上,他很乱,懊恼刚没和夏挽澜说实情。 他和周菲曾在美国处过一段时间,她是前女友。他住她家那段时间,周菲对他生了情愫,他对周菲原没想法,一次醉酒后发生了事情,他至今都记不清怎么发生的。对他来说是痛苦的一段经历,酒后负责,叠加老周一家情分,他尝试和她恋爱相处,但不爱就是不爱,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冷淡。她是情绪疯狂型,忍受不了冷淡,常大闹情绪,一次争吵后她主动提了分手,迅速嫁了另一个华人。后来老周去世,她又离婚,情绪更糟糕,一直和他求复合。 他下定决心回国,避她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这次去看望周太,见到了她,她说想来这边散散心,已经计划很久了,提出来跟他同行。他是明确拒绝的,说有女友,不方便。她听了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承诺说绝不打扰他的生活,已经没有别的念头,对过去已经放下了,纯粹因以前在这生活过一段时间,想回来看看,一个月就回去。 后面周太和他聊,说她腿受伤待康复,没办法照顾周菲,周菲执意要来这边一趟,她不放心,恳请他带着照应一下,让她了个心愿。 周菲现在这种状态,他总认为自己有责任,对老周又有道义上牵绊,周太也从来没求过他一件事,周菲已经放下,那就当老朋友,最终答应了。 每个人都有过去,他的这段过去令他不愿回忆。 他没和夏挽澜提及这个“前女友”的身份,是考虑刚刚和她在一起,他不能确定她介不介意他陪同有前女友身份的这样一个人,他不想冒风险。太害怕失去,想得就多,想多了就有顾虑。 第六十九章 她一点都没变,行事出乎意料 司机阿超坐在酒店大堂等,见赵霁赫来,把手上刚买好的药递给他,说了个房号。 周菲给他开门,他站门口递上药,“买了些药,里面有褪黑素类,也有退热的,看能不能缓解。” 她穿着短背心和牛仔短裙,往门边的衣柜镜靠了靠,看了他几秒才接。 “中午吃了吗?” 他问。 她不吭声。他往里看了眼,阿超订的酒店餐和水果放在圆桌上好像未动。 “你得吃东西。”他劝。 “陪我坐一会行吗?这酒店太闷。”她垂面,手指缠绕着手上药品塑料袋的系口。 “坐不了,走了那么长时间,公司很多事,得处理。你吃点东西再吃药,好好睡一觉,精神好了,晚上我在这附近订个地方,出去吃个饭,阿超会带你过去,他就在这,24小时,随叫随到,你需要什么物品,拉个清单给他。” “我现在就想出去走走。” “你不是不舒服走不了吗?先休息好,过几天带你出去散散心。走了,晚上见。” 他转身离开,走到走廊尽头,听见重重的摔门声。 周菲在床上坐了又躺,躺了又坐,餐食和药都没吃,手机没脱过手,半下午打阿超电话,说要去赵霁赫公司看看,阿超想不到那么多,赵霁赫也没顾上和他叮嘱其它,接上她,送了她到公司楼下。 她没带证件在身上,物业前台给她办不了访客卡,在闸口找了个女孩跟着进,到了公司前台说约了赵霁赫。 他没打算回公司,直接回了家,接到秘书电话,过去类似的压迫感袭来,她一点都没变,行事出乎意料,压抑,不给人空间。 人赶过来是两个小时后,她坐他办公室平静泡茶喝。 “爸爸喜欢的茶,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了?”她问。 他在她对面坐下,“你怎么到这?” “你不是说你在公司忙嘛,我就来拜访呀,怎么?不欢迎?反应别这么大,我就是挺好奇你在这边到底做的什么事业,能让你不回去。” “让我不回去的不是这边的事业。” “是什么?是你那个女朋友?什么时候认识一下,今天晚上?” “周菲,来之前说好的,不过问我私人事情,你这样我没办法接待你。” 她盯着他脸上的痛苦,大笑一阵,平复下来,变换了个样子,“对,我说过,对不起,我差点忘了,那,就不过问了。我饿了,可以去吃晚餐了吗?” 他看了下手表,5点多,他也想晚上早点结束,电话司机到楼下等。 两人一前一后到一楼大堂,他走得快,她慢慢。 “我头晕。”她上前挽他手肘借力,突然不走了。他脱开,变换拉她手肘快速往门口带。 从外面谈事回来的蔡斯盈和阮一言刚在门口下出租车,一眼就见到老板在前面拉人出来上车。 “赵董回来了?刚那女的是谁?是他女朋友?”蔡斯盈瞬间收了笑,问阮一言。 阮一言回头看了看开动的车,抓抓头,“应该是吧,这么亲密。”他想起那天在琶醍吃宵夜时梁青还说笑赵霁赫会不会在追求夏总,当时和小路打探,小路摇头说不知道,这下想想不是那么回事了。 夏挽澜回公司后一直忙面试项目总。赵霁赫和她说了晚上会请老周女儿吃个饭,吃过就去她家,她估摸她会晚一些回,给了他钥匙,面试的空隙间发了条短信他,提醒他进门反锁,免得她家人来撞见。 第97章 平日面试人不超过30分钟判断,今天她足够有耐性,见了一个非常满意的候选人,聊了一个多小时,聊完就推去了何江海那见。 小路给她买了咖啡回来,“夏总,晚上聚餐的人我都通知好了。” “嗯。”她未抬头,赵霁赫回信息说晚上去接她,她说不用,没发地址。 小路认识她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见她戴项链,时不时嘴角上扬,清楚怎么回事。梁青又和她探夏总是不是有异常,她笑说你自己感觉。 何江海见完候选人喊她过去。 “刚那人不错,晚上也喊上他一起。合作机构谈得怎么样?” “谈了几家,我选了一家谈了合作协议,跟他们合作,项目可走医养结合的模式,给您看看。”她递过手上的文件。 “纪幸多后来没去谈?” “谈了,他们不合作。这家我们团队评估,不比纪幸多差。”她随口结了这个任务。她知道她去和赵霁赫说这事,他会看她行事。 何江海翻了翻协议,“行,这家约上,我一起聊聊, 确定下来,项目启动,规划设计上要有新亮点。” “好,另外环明城谈得也非常顺利,这几天看你哪天有空,我约律师团队来把合同过一遍,还有王龄飞那边的合同,一起过。” “王龄飞可能下周来,下周再过。深圳那个项目进度抓上来了,你辛苦,很快三个项目一起操作,担子重,过个半年左右吧,我和老板申请调整你养老板块总裁。” 他这“饵料”放得不长不短,她笑笑,“谢谢何总,责任大,我尽力。” 晚上赵霁赫晚餐结束得早,8点多就跑了过来。 夏挽澜发信息叫他反锁门,他也反锁了,后来订的一束玫瑰花和香薰灯有人送上门,他开门拿,忘记再反锁,进门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冲了个凉回来坐沙发上弄起拿过来的电脑,找几首音乐等她回。 夏沁宁最近情绪不好,晚上和艾春起了争执,带着小宝来夏挽澜这边清静一会,开门见着人愣住。 音乐声大,他没听见门声响,见有人进来怔了下,忙关了音乐,站起身。 小宝大声质问:“你是谁?” 夏沁宁瞥到阳台玻璃窗边的玫瑰花,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姐,她不在家吧?” “她有事,晚一点回。”他站那也不好意思往前走,隔着远回应。 “不用和我姐说我们来过,打扰了,不好意思。”她拉小宝走。 “我不走,他是不是坏人?”小宝拉扯不动,瞪着他。 赵霁赫想起第一次见夏挽澜抱的是这个小男孩,自生好感,移了脚过来,“我认识你,我们见过。我下次给你带个礼物好不好?你喜欢什么?” “乐高。” “小宝走啦,和叔叔再见。”夏沁宁拉小宝撤,暗喜,头一次见夏挽澜有男人。 第七十章 可以去拜访你吗?我想认识你 夏挽澜回来已是十点后,开门,灯是全关的,玻璃窗边香薰灯微微光,映出玫瑰花的暗红。 他从近处的暗里拥来。 “好暗。”她说。 “等你好久。” 他把久久的等待“报复式”地转化成长长的拥吻。 “松一下,喘不过来,我去冲个凉。” “有酒吗?陪我喝点。” “我去拿。” 她开灯拿了红酒和杯子,交给他后迅速去洗漱淋浴。 他调了一曲他喜欢的《union》低声循环,坐阳台玻璃窗边的单人沙发椅上等她。 她穿着粉条纹水光绸系腰带睡衣回来,接过他递过的红酒杯,他把她拉坐腿上。 “音乐合适吗,要不要换?”他咬她耳问。 “就这个,her的这首我喜欢。” 他们对音乐的品味相似。 这套房子,她最爱呆的角落就是这阳台玻璃窗边。这个时候的大玻璃窗上,全是远处别人家的灯火,更远的广州塔霓彩已息,只剩塔顶的白光在闪。他们的空间,微弱的香薰灯照不清脸,眼里的东西在对方眼里却更清晰。 “你有心事。”她扳起他粘在她腰肢上的脸。 “没有。”他又粘。 “你和去美国前很不一样。” 她又扳。 “可能还没倒过来。”他晃了晃酒杯,液体撞击玻璃荡了个闷闷的弧线。 他今晚是有掩饰不了的压抑,已经影响到她的感觉。 晚餐后到现在,周菲不停联系,电话夹信息,杂乱,胡言乱语,她说她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他让阿超去看她安全。听到她买醉他就异常痛苦,他不想在这样的气氛里再提及一个关于她的字。 “你妹妹带孩子今天来过了。” 他转移话题。 “没把你赶出去?” “小外甥对我有敌意,妹妹很欢迎我。我要收买小宝,解除他的偏见。” “你以后不能来了,小宝会告诉我妈。” “我想呆在这,一直呆,怎么办……” 他放了酒杯,也拿开她手上的,端起她调整了坐姿,互相褪去发烫多余的衣。音乐的多情流入暧昧夜色,玻璃窗上是疯狂沉浮的影。这夜她为他毫不保留付出,他生理和心理的幸福达到了极点。他们有多尽情,后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和他就有多痛苦。 第二天早上他送她上班,路上他又提起要请邓琳和苏先生吃饭,要她尽快约,她答应。 第98章 等他回公司,看见周菲像昨天一样坐在他办公室里喝茶,他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完全摆脱不了她。 他忍受不了一秒这样的压迫窒息,脑子全乱。 “早上好!”周菲若无其事冲他笑。 他拉起她就走,没有一句话。 “放手!”周菲一声吼,苍白的脸扭曲。她挣开他,死抵门不出。 这一声吼办公室外的人全听见。 “你听着,我对你尽力了,你不能干扰我工作。”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就在这坐坐,我又不做什么干扰你。” 她不可理喻。他拿出手机,“你妈说你生病,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你该回去,你该回美国好好治病!” “我为什么会病?”她打掉他的手机落地毯上,又大吼,“我生病,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你一走了之!我怎么办?这几年我怎么活的?” 外面的人听着病不病的,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神色微妙。 隔壁会议室里,张权和管理层按他通知的时间等他开会。见他没来,张权来喊他秘书提醒,秘书使了个眼色摇摇头。他站门口听到里面有争执,立马对外面办公区的人抛了个狠眼,提醒干活别多事。 “你情绪很不稳定,我先带你出去,这里是公司,员工会受影响。” 他看她眼里的癫狂更甚从前,毫无办法。 “是你不冷静。” “你走不走?” 她不动。 “好,你不走,我走。” 他近疯,拉开门走人。 在通道兜头撞见阮一言,阮一言避让,小心翼翼问了声好,他就像没看见,快速走过。 她在里面蹲地上喘着哭。被打落在地上的手机响,显示夏挽澜。看见像个女的名,她就有冲动去划拉。 “到公司了吗?约好了,这周六晚,你猜琳总听到我们的事怎么说?”夏挽澜语气亲密。 见没回应,她追:“在吗?听到?” “你好!你是赵霁赫女朋友?”她已失去理智,声音颤抖。 电话那头一阵错愕。 “你哪位?” “我叫周菲。” 夏挽澜反应过来大概是他说的老周女儿,忙打招呼,“你好,你是他美国朋友?” “你好,可以去拜访你吗?我想认识你。” “我和赵霁赫回头请你吃饭?” “我想去找你单独聊聊。” “你想什么时候?” “现在。” 夏挽澜直觉到问题,“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找个地方请你坐坐。中午吧,我中午才有空,一会把地址发给你。” 漏了手机的人到车库上了车才发现,狠狠拍打了下方向盘,又折回来拿。 周菲已走,手机还在地上,他捡起,秘书跟后提醒张权他们还在会议室等,他转头去会议室开会,接通过的电话没入在后续的几个来电里,他没留意。 夏挽澜在电话里听出了七七八八,能觉出周菲和他有特殊关系。 她给她发了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小路进进出出她办公室好几趟,说的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上午又忙,有合作方来找,她和人谈事断片,话很少,后来约的律师团队过来开会,人家直接问夏总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她干脆顺着人家的话,说头不舒服,中途离场,叫梁青顶上。 这种感觉,和上次签约变卦很像,都是他给的,都是当头一棒,都是重击,都是无法理解……但现在的痛苦多得多。感情上的变故,最坏的她明明已经承受过。 为什么手机在周菲那里,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给她来个电话,这些她都没去想,满脑子都是在一起的片段。她从来没有去怀疑过他爱和不爱的问题,没觉得他在玩。从认识到现在,从头到尾,每一分,每一秒,他做过的事,说的话,她都在回想,她检索每一个细节,怀疑是不是自己一直对这个人的爱判断出了错。 第七十一章 你跟他不会长久,他会回去的 夏挽澜进咖啡厅。 中午这家位置已满,三两扎堆聊天,一个人的,不是吃着点心,就是弄电脑或看手机,只有坐角落的周菲什么都不做。 她从赵霁赫办公室出来就直接来了这,一直盯着进门口,是个女的进来,她就会盯住好一阵,夏挽澜进来只用接合上这眼光就知道是她。 “周菲?” 她闪动了下眼睛,收了衬在桌上的手肘,扯动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夏挽澜坐下,把手包放到一边,问:“喝点什么?” 周菲眼睛在她脸上、身上游离,定在她的脖子上,木然露笑, “这个项链,我有一模一样的,他很爱我的时候,也送过给我。不过,他对女人的爱很短的,后来我当垃圾扔了。” 她开口就给她扎根毒刺。 他从来没送过项链给周菲。这次一起从美国过来入境,所有的行李箱全打开,按要求做入境检查,她在旁边看见了他行李包里的这条项链的盒子,刺眼,扎心。 夏挽澜笑笑,面上不以为意,回过头看了看服务台那边,“我去点咖啡。” 前面排队的有六、七个人,她站在队里感到脖子到心、到全身的灼烫,轮到她,她随便点了两杯,服务员准备下单,说,“要等十分钟哦。”看她脸色难看,以为她是嫌等待时间长,又和她确认,“女士,不好意思,需要十分钟,时间可以吗?” 第99章 “没关系,你们慢慢弄。” 她往等待区靠了靠。别人埋头看手机打发等待时间,她就直直站着,也不愿先回去和周菲对着坐。她想调整下情绪,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哪一种,她都不允许自己为这个男人崩塌。 夏沁宁来了电话,“姐,妈知道你那住了人,刚电话追我了,不是我说的,小宝我哄好了的,他也没说。她在你房间抽屉里看到了些东西,你要收好,省得她唠叨……” 她迅速掐断。房间床头抽屉里是他今早放进的安全措施。 取咖啡的手发抖,她平伏不了。早上送她上班,他还在说一堆什么爱的鬼话,她觉得自己可笑,一直所谓清醒,中邪去相信这个变化无常的男人,刚把自己完完全全全打开,他把另一个女人带到她面前浏览,嘲笑,伤害…… 回来,夏挽澜递了咖啡给她,“你想聊什么,我有工作,要赶回去。” “我想聊聊我和他。”周菲给自己咖啡里一点一点地加糖。 “我对你们的过去没有兴趣。” “如果只是过去,我现在又为什么在你面前呢?”周菲露出诡异的笑,“他和你说我是美国朋友?我就好奇,不该说是美国女朋友吗?看来我和他的感情对他来说太深刻了,深刻到他放不了,需要掩藏。” 夏挽澜手包里手机响,她拿出,是赵霁赫,掐了,他再打,再掐,又打,她直接关机。 第一次响是他正常想给她的电话,她掐了他才看到手机通话记录里上午有两分多钟的通话,回想那个通话时段,他顿入深渊。 周菲的手机也响了,还是他。周菲清了声嗓子,接通。 “你在哪?”那头疯了。 “你猜我现在和谁在一起?”周菲无比淡定。 “你是疯子!” “我在和你的,”她刻意停顿,盯着夏挽澜侧过的脸发笑,“和你的不知道是哪一任女朋友,在聊我俩的过去和现在。” “告诉我!到底在哪!” 电话那头已是咆哮。 “亲爱的,别激动……” 夏挽澜忍受不了,拿起手包,“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周菲挂了电话,“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 她是猛起的身,一转头就撞上了身侧后的人,人手上捧着盘,上面两杯咖啡和点心,一杯咖啡直接落地,另一杯撞了下她身再落。她穿的是一件高腰斜裹开叉中花灰色半身裙,咖啡溅上了裙子一小块,开叉位的腿上应该是被溅到了。 被撞的是公司其它部门的同事,一男的。 “不好意思,我有事,回头我请你。”夏挽澜说完就走。 同事都懵了,对着她背影急问,“不是,夏总,你没烫着吧?” 周菲见他们认识,起身找住这位同事,“你好,我是夏挽澜朋友,她有急事回去,我请你吧。” “哦,不用不用。” “你是她同事?” “对。” 你们在哪里办公,我刚搞忘记问她了,我去看看她有没有烫伤。” 同事见她们在一起喝咖啡,也没什么心眼,告诉了她个地址。 公司离咖啡厅就十来分钟的步程,周菲追出来,远远都能看见夏挽澜急走。她跟着来。 到办公室差不多是下午上班点,小路坐工位上见她回来,忙上前给她拉开门,跟着进,“夏总,刚何总找你,我打你电话关机。” 她眼里这个时候是看不到小路的,也管不上她的话,坐下就解脖子上的项链,手急,又不停发抖,解不开,猛拉扯。 小路第一次见她这样,懵了,“夏总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拉扯开了项链,往侧边办公台一扔。这个时候才觉腿痛,去看腿,起了两枚硬币大的水泡,周边发红。 “得处理一下。”小路一看这水泡就像是被烫的。 “你出去。”她不理会。 小路出来准备去给她买烫伤药,前台带周菲来找,“小路,我打夏总办公室电话,她没接,这位说约了夏总。” 夏挽澜每天约的什么客人都会提前告诉小路。小路看看人,从来没见过,这身打扮也不像商务交往的伙伴,问:“您贵姓?” “周。” “您等一下。”她需要进去问问。 周菲看小路进她办公室的路线,直接跟上。 “欸,不是叫您等一下吗?”小路进门还没开口问,周菲推门进来。 “我没约她,请她出去!” 夏挽澜见她跟踪她,脑轰鸣一阵。 “请出吧。”小路说。 周菲不问不管,直接上来坐下。 “你很在乎嘛,赵霁赫送你的项链这么快就不戴了?和我一样,扔垃圾筒了?” “你出去!小路拉她走!” 周菲不把话说完,不会罢休,脱开小路的手。小路也不管了,用力拉她,把她往门外推:“你滚!” 两个人在门口纠缠,门一拉一关,动作很大。办公室外已经有几个人站起身,怕出事,小路瞅见郑开颜,“来啊,帮忙啊!” 梁青在隔壁办公室,听见跑了出来。郑开颜上来把门打开,周菲彻底失控,“我就和她说几句,我和你说,夏挽澜,赵霁赫该在美国的,不该在这,你知道吧,你跟他不会长久,他会回去的!……”她大喊。 这种动静,不要说夏挽澜管理的办公区域,隔壁办公区域其它部门的人都能听见。 第100章 “你他妈的谁啊?在这撒泼!滚!”梁青也上来推。 周菲被弄走,三个人一起都费了很大力。折腾一阵,办公区静是静了下来,人心就不静了,有一部分人是看夏挽澜笑话的。 何江海坐办公室问宋琦外面什么事,宋琦是看到听到的,她替夏挽澜考虑,说,“我没听清,可能是施工单位的人来要钱。” 梁青弄完人,把小路叫到了她办公室。 “怎么回事,这种人怎么让她进来,你怎么不挡住?气死我了!” “我哪知道什么情况,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赵霁赫还真是赵霁赫,来这种,夏总怎么会跟这种人好的,这种花花肠子,遍地都是女人,你看,还整疯一个,跑这来闹事,夏总能安宁?” “这工作又要给他整没,一次没害够,他丧星。先不聊了,我去给她买药,她烫伤了,估计是那女人弄的。” 小路正准备走,电话响,是阮一言。 “小路,夏总在不在办公室?” “干嘛?”小路在气头上,没好声气。 阮一言被赵霁赫请去了办公室,赵霁赫找不见人,疯子般,抓瞎抓到了阮一言,叫他当面帮联系小路问人在不在办公室。 “那个,那个赵总问,在不在嘛?”阮一言看着赵霁赫的脸色,小心翼翼,被他逼,扬声器开着。 “你帮赵霁赫问?” 梁青一听把小路电话一把拿了过来。 “阮一言,你听清楚了,你回他妈的姓赵的,他就是个混蛋,整个疯女来夏总办公室闹,闹翻天,还把人整伤,我和你说,你他妈的还替他办事,你要是有点良心,赶紧从那里滚蛋!” 第七十二章 他要说什么对她来说已不重要 小路买药回来到公司楼下,陌生来电。 “哪位?” “我赵霁赫,她在哪?”急促低沉的音。 被梁青一顿骂后,他就从办公室冲了过来,阮一言被他逼不过,给了他号码。 “对不起,我是她助理,不是你助理,无可奉告。” 小路毫不客气。 进了门,她就见到进闸口附近拿着手机乱步打圈的人。他见着她上前拦住,“她哪里受伤了?” “你去问那个疯女人。” “帮个忙,带我上去见她。”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你要见?你有没有想想夏总想不想见,刚走一个,现在又来一个,能不能让她安宁,她还有工作,老板抓她有事,没那么闲!” “我可以不上去,我在这等,我需要你帮和她说一声。” “刚那女人闹,全公司都在看,多难堪,赵总,你只想你自己,想想别人,这里是工作场所,不是你的菜园子,你摘个烂瓜突然扔过来,砸她身上稀巴烂,总该让人收拾下吧。” “到底是哪里受伤了?”他抓狂,看她手上的药。 “哪里都伤!请让让!” 她小跑离开。回办公室,宋琦凑了过来,“怎么办,我替她扛不住了,何总又在找,几个银行的上午看完项目回来,说的是夏总那块地的融资,我刚说她不在,他直接打了她电话,还在关机。何总急了,让我想办法赶快找人了。” “我去看看。” 小路拿着药小心翼翼敲门进。夏挽澜刚开机回了何江海电话,眼睛微红,脸上恢复了平静,没有任何表情,对着镜子梳理了下头发,补了口红,起身拿上笔记本和名片夹。小路瞥见垃圾篓里一堆纸巾。 “我去何总办公室,手机我不带了,放这,工作来电你接,其它不用管。” “夏总,处理下伤口再去吧。那块红面积挺大,你不处理好,感染,会留疤。” “一会回来弄。” “那个,赵霁赫在楼下,说等你。”小路想想,还是说上提醒她。 她停了步子,把开了半开的门关上,回头说:“他不是我什么人,你不用理会。” 何江海这边几个银行的人在他办公室已聊开,她半程进来,和人逐一认识后,把项目整体规划、开发运营计划和财务测算做了个口头介绍,何江海之前是听她讲过好几遍的,这次好几个数据都出了错,状态很差,他没露声色,瞄到她腿上的烫伤。 晚上他是安排了和他们一起吃饭,夏挽澜也一起,电话里是和她说了的。近下班,谈得差不多,何江海找了个借口一起回她自己办公室。 “处理下伤口,晚上饭局不用去了。”何江海拉了把椅子坐下。 “我没事,我的项目融资,我不去不合适。” “你派个人去,梁青都行,少了你都能转。你状态不好,回去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 “就这样。”何江海打断。 “和环明城谈的付款节奏和你商量一下,比较急……” “明天再说。” 她愣住看这个一直深藏不露的上司,辨不出他是出于关心,还是他知道了下午办公室闹的事情,在表达不满,对她做另类的提醒。她也无心力去辨。 何江海带她返回去和那几个人打了声招呼,解释说临时安排了她个紧急任务。回来办公室,已近下班时间,她竟觉得无处可去。她不想回家陷入痛苦,她宁愿去应酬消磨时间。 腿上的烫伤,小路帮她处理起来无从下手,“最好去医院处理,水泡要挑破才行,也没个消毒的针什么的。” 第101章 她自己拿起药膏看了看,随便在水泡周边的红块上涂了下,一狠心直接拿药膏口去硬挤水泡,泡破,巨痛。 “是撞上刚拿到的咖啡?那是滚烫的,好危险,千万别碰水,恢复起来好麻烦。” 小路不忍直视,递上棉签给她。 “在大堂是吧?”她问,垂头用棉签一点点去掉粘住的皮。 “嗯。” “我今天没开车,帮我叫辆车到地库,我不走大堂,走地库。” “好,我现在去。” 夏挽澜刚走一会,小路见到楼下的人在眼前的通道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了上来,正挨着各个独立办公室门上的铭牌看职务名称找人,见到小路,他判定了方向,迅速往这边过来。 他掐着下班时间点上来找她,无法再忍受一秒和她说不上话。大堂有铭牌显示公司名称及楼层,他们梁一铭正占了四个楼层,他随便进了个楼层找了个人问她的板块。 小路慌张地看看大办公区,走了一部分同事,他不声不响的,倒没引起多少人注意。她想赶他前面去,他动作更快些,已经看到了她门上的职务,推门进去,她便跟他进了去。 “她走了吗?”他喘气喃喃,眼窝子深陷,眼里混杂孩子般的无措。 小路看见他这副样子又有些心软,“刚走,走了十来分钟。” “怎么走的?” “打车,地库走的。” 他瞥见了被扔在侧办公台上的项链,抓头懵了一阵。早上送她上班,他说他们认识以来都没正式约会吃餐饭,说好晚上找个好地方,他来接她下班。她还说笑第一次要有些仪式感。她下车后他就订好了位。 大概是已经癫了,他转头走时,把门把手抓出了裂响。小路看着难受,后悔没帮帮他。 夏挽澜到家就反锁了门,他身上还有钥匙,她知道他会来。她极其不想见到他,至少今天。手机里他的电话和信息爆满,她一条都不愿去看。看到家里有他的痕迹,她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所有的东西全部装进一个袋子,彻底消除,一大袋,放在门口。 她忍受不了不冲凉,腿烫伤又不能碰水,她隔上纱布,用塑料膜包裹好,做了些处理,冲完还是浸了水,剧痛,她边哭边把塑料膜一层层打开,纱布撕扯下来,粘出了血,自己搞不清是腿痛还是心痛。 门被拼命敲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冲完凉回来门就在响。一阵隔一阵,一阵比一阵猛,后来她干脆进了房,戴上耳机坐在飘窗台。12点后她就没听见敲了。 他要说什么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她只想确认一件事,确认他是不是骗了她,而这一点,不需要他确认她都知道是真的,他让她无法再信任,她对他失去了辨识真假的能力,他说得再多,她认为她都辨不出。 第七十三章 如果她愿意,我可以随时结婚 凌晨3、4点她睡着了一会,早上比平日晚起了些。 这个烫伤导致很多不方便,选上班衣服就很头疼,伤口怕磨擦,穿不得裤子,今天和“环明城”谈合同,又不得不商务装扮。昨天被烫时是在裙子开衩最高处,大腿往上了些,她翻出衣柜里一些正式裙装,一条一条比着伤口位置,挑出了条她不大喜欢的灰色西装连衣裙,刚好可以避开伤口,耽误了不少时间。 开门前,压下去的情绪又起伏了上来,她感觉他大概率会堵门口,站门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 拉门的速度她已经做到了最快,门开就被死死堵上。 他没离开过,那堆东西还搁在那,也没取走。昨晚12点后,他下楼去地库车里坐了会,太晚,车库没有停车位,他停了别人的私家车位,隔一会人家车回来就按喇叭赶他,后面他干脆停通道,躺着睡着了一会,车喇叭又响起来赶, 4、5点跑了上来,一直靠门一侧的墙角坐。 人被他摁进了胸骨般,他脸在她头上胡乱磨擦,气息全乱,“对不起,听我解释。” “放开——”她下意识往下佝缩,手上的包掉落。 他猛撞到了她腿伤。 她痛苦看腿,伤口被撞渗出了血,他慌神蹲下双手捧住,用脸去贴伤口下面些位置,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她抽腿,被他拉住,差点一个踉跄,他站起扠住,“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电梯出口拐过来的通道上,艾春牵着小宝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背对着看不到,她正对着,扫到那一双大眼搭一双小眼,都直愣愣地看着他们俩,她头一阵麻,喊了声“小宝”。 艾春昨天发现情况,昨晚就要来问她个清楚,被夏沁宁摁住不给出门,说没她这样的。早上等夏沁宁上了班,她送小宝上学,提早了些出门,顺路过来赶她上班时间。 小宝见夏挽澜被摁住,跑上来抡起小胖手就猛捶打他腿和腰,“坏人,放开我姨妈!快放开,警察来抓!” 他看了看小宝,没管,看回她,手改拉她的手,“去医院看看先 ,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我要上班。”夏挽澜见艾春在看,也不好说什么话。 小宝见打他没有用,抱住他大腿,“姨妈你跑!快点跑!” “你们这是做什么?”艾春开了声,厉声厉色。 他听了才知道后面还有一个,才松开。 夏挽澜捡起地上的包,不理会艾春,迅速走人。 第102章 “你这么回事啊?”艾春追着她问。 赵霁赫摸了摸小宝的头,苦苦地笑笑,解开紧抱他腿的小手,想跟她后,被艾春一把拉住,“欸你别走,你对她怎么了?把话说清楚了。” “对不起,我得和她在一起。后面找机会和您解释。”听到电梯到了的声音,他急。 “不行,不许去追我姨妈。”小宝又折过来帮外婆,又抱住他腿。 被这一老一小困住,他猛抹了把脸,妥协,“行,您想问什么问吧。” “进去,坐下聊。”艾春赶忙拿她的钥匙上前开了门。 他进来,没跟艾春的路线,神情恍惚地走到客厅里围到处看了看,这里呆了不过三个晚上,深陷,迷恋,现在去哪他都像失了心魂。 “我记得你姓赵是吧?”艾春在餐厅拉椅子,示意他过来坐。 “对。”他过来在艾春对面坐下。 小宝不乐意,两手靠背,靠他斜对面的墙晃个不停,朝他又是做鬼脸,又是翻白眼。 “你和她什么关系?”艾春开问了。 “我们在谈恋爱,男女朋友关系。” “你一早在这折腾,有正经工作吗?” “有。” “做什么的?” “做……和她差不多行业吧。” “差不多也行,她也不要什么特别条件。” 艾春一直觉得夏挽澜年纪大了,她能赚钱、长得好这些都没用,谈婚论嫁,年纪就梗在那,和人谈太多条件不合适。 “你知道她多大年纪吧?” “知道。” “小伙子我和你说,她这个年纪,不能够被骗的哦。” “我是认真的。” “怎么认真?你有没有想过未来?” “如果她愿意,我可以随时结婚。” 他说这话并非艾春的压力。 艾春眼睛亮了,“小赵啊,你住哪?家里有些什么人?” “外婆,我要去幼儿园!迟到啦!” 小宝在一边无聊又着急,刚靠墙晃,现在拿了夏挽澜放在高低柜上的一本书,摁在地板上磨来磨去,还是带着憎恨的眼神看他。 “乖,再等外婆一会会。”艾春敷衍地看了眼小宝,急急等他回应。 “我现在住二沙岛,暂时和我父亲住一起。” 艾春听着觉得不错,“你电话号码留一个给我?加个微信也行, 我没别的意思,小挽一天到晚忙,不着家,我都很少看到她,也没去我那吃过饭了,你要是经常在这,晚上下班没饭吃可以去我那吃,就一个小区,我们什么时候都欢迎,多些了解嘛。” 艾春是觉得好不容易有了个人,担心夏挽澜那性格不善和男人交往,不懂得给男人温热,怕他跑了,帮她拢拢心。 “好,加个微信吧,电话也给您留一个,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他马上拿了手机出来加上,留了号码。 “你们刚刚是吵架了?”艾春才想起这事。 “有点误会。“ “正常,有什么误会就多沟通,小挽有点倔脾气,心是很软的,哄哄就好。” “外婆,老师罚我!快走哇——”小宝上来拉她肘。 “行行行,走吧走吧。”艾春起身拿起桌上的书包,对赵霁赫露了个慈笑,“小赵啊,我们先走了,回头联系,记得来我们那边吃饭。” 艾春生怕女儿嫁不出去,替女儿放低姿态,内心甚至有些卑微。 他一个人在屋里再呆上了一会,追夏挽澜是追不上了,秘书来了个电话,说周菲又去了公司。 夏挽澜怎么无视他的联系,他就怎么待的周菲。周菲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未接,去他办公室是必然。 他出来看到门边的东西,取了又返进来放她床底下。 他打算回公司,路上又打了电话给美国那边的max,昨天他打过电话给周太,如实说了周菲在这边情况,周太是明事理的,说她感到抱歉,答应了他尽快找人过来带她回去,但要办签证等各种因素,没那么快,他提出的叫max过来,max办手续的速度他可以每天催,但再催,也要半个月以后,手续在那里摆着。 公司这边蔡斯盈好奇昨天赵霁赫不停抓阮一言过去,和阮一言打听起情况。 “赵总昨天是找你问‘惠生冀’的事?” “不是不是,和工作无关。就问我一个前同事的联系方式。” 毕竟她是自己领导,阮一言省得她觉得他跨级越过她去汇报工作,免得影响关系,直说表明。 “那女的又来了,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这个不太清楚,反正像是缠着的。”阮一言现在是云里雾里。 “一会你留意下赵总来,我去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把‘惠生冀’的尽调分析会开了,他做决策我们才能往下走,不能再拖了,你先准备准备会议。” “行。” 赵霁赫一来,大办公区的人都不敢直视他的黑脸,都用余光关注他办公室的门,等待听他办公室里的动静。 周菲转悠到了他办公台,正拿起抽屉里收着的一张儿童画看,那还是在新疆时小女孩送到,他一直保存在办公室。 “不要乱动我东西!”他进来一把抢过。 “她画的啊?” “她伤怎么来的?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他狠厉盯她。 她冷笑,“别用那杀死人的眼光看我,和我没关系,她自己撞人咖啡上的。我没和她说上什么,就是好奇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去认识一下。” 她转到书架那边,若无其事地拿起他小时候的照片看。 第103章 “max已经在办手续,什么时候办好手续来,你什么时候回去,周太她应该和你说了的。” “我为什么要和他回去?我签证时限那么长,我想呆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你要是再去打扰她,我有我的处理方式,你别怪我!” “要我不去打扰她也行,你陪我啊,你陪我我就不无聊了,我就在你办公室呆着,我只要看到你就行,和你在一起,我就不去找她。” 这种威胁令他窒息。 第七十四章 给他说话的机会,是她想结束 他没法和她多说一个字,转头去了张权办公室。 “帮我在项目上抽两个人过来。”忍耐已经到了极点,他下了狠心。 “保安吗?”张权看在眼里,昨天就想帮他解决问题。私事他不好主动过问,公事他忙得要命,尽心尽力全盘统筹,已经尽量没去占用赵霁赫多少精力。 “不要保安,找两个女孩子,要靠谱,心细,现在坐在我办公室的那个人不正常,我需要人照顾她。”他说话已气息不均。 “什么时候要?” “马上!越快越好。交代好她们,给她提供陪同服务,我只有一个要求,她去夏挽澜公司闹事,我不允许再出现一次。其它事她们灵活处理,尊重她空间自由,她抗拒就保持距离在视线范围内,别出事,有状况就给我电话。” “办公室这边……” “刚说了,只要她不去打扰夏挽澜,其它一切尊重她自由,她想来就来,想呆就呆,避免起冲突。这段时间我就不过来了,有事我去项目上办公,你们找我就去那碰头,会议尽量视频。” 张权立马当他面打了电话。 “从机构调了陪护过来,最优秀的两个,很稳实,中午就来,”张权挂了电话,“另外,‘惠生冀’要碰一下了,尽调做完了,那边着急出手,正好是谈的好时候。” 张权着急这事,刚蔡斯盈也来提醒了他。 “可以,就在你这开,开完会我再走,你叫他们搞快一点。” 蔡斯盈他们早做好了会议准备,在张权办公室弄起投屏。 这个项目有第三方参与评估,大家都有个基本判断,有收购价值,蔡斯盈谈起交易核心,涉及上次赵霁赫提过的要剥离目标公司子公司合作参股的问题。 “他们旗下子公司控股‘南月汇’项目的12%,现在这个养老地产项目停摆……” “我说过我不要这一部分,我不和地产商打交道,这块你们剥离掉,不收。”赵霁赫极不耐烦,打断,再次表明。 “我们已经和对方谈了剥离的,他们还需要考虑,不一定同意。现在有个情况,对方和我们谈判时说目前项目大股东‘环明城’正在卖手上51%的股权,梁一铭正已经在和他们谈交易。如果收购成功,梁一铭正就成了这个项目的大股东,他们还是很有实力把这个项目启动起来的,项目是个非常优质的项目,启动起来的话,收这块的风险不大。”蔡斯盈解释说。 “转让给梁一铭正?他们哪来的消息,情况属实吗? ”张权问。 “这个目前是个说法,没签合同之前就有不确定性。” 蔡斯盈应。 赵霁赫瞬间有反应,看向阮一言,阮一言知道他的意思,忙说:“这个我就不知道是否属实,我们的收购运作我是没向任何人透漏过,别人的商业运作我也不可能去打听。” 阮一言是有极高职业素养的,他确实没和梁青他们做任何这方面的交流。 “梁一铭正的实力还是能撬得动这个大项目的。他们负责养老地产这块的负责人,我打听了下,女的,空降的,操盘经验有些欠缺,我和她打过一次交道,吃过一餐饭,感觉管工地秀气了些,她运作项目的能力就很难说,和他们合作沟通的话,关键看操盘这块的人,要说风险,主要在这。” 在蔡斯盈的判断里,梁一铭正很有实力,负责这块的夏挽澜不大行,是个风险。 “你都和她吃过一餐饭,她就没名字吗?”赵霁赫眉头凝结,语里极其不满。 蔡斯盈愣住。阮一言尴尬,他没和蔡斯盈提过他前任领导。 张权见赵霁赫话很重,脸色难看,缓和气氛:“蔡总啊, 他们那块负责人是夏挽澜夏总,她我们都熟,她操盘的话,很行的。” “这样吗?抱歉,我了解的情况不周。”蔡斯盈脸微红。 “我们要是去收了这12%,其它两个股东涉及优先购买权问题吗?”赵霁赫问。 阮一言解释:“这个没事,我们直接收购的是母公司,间接持有那12%。他们要是挑这个问题,走起法律程序,项目就不知道要延期到什么时候了。但梁一铭正不一样,他是直接收那51%,这就需要和我们沟通放弃优先购买权。” 赵霁赫态度反转,“可以参与进去。但你们要关注梁一铭正是否能收购成功,你们在收购节奏上尽量和他们同步,他们收那51%,你们就收这12%,和他们合作。” 蔡斯盈是不能理解他做这个决策的逻辑。张权和阮一言就心知肚明了,他大概是因为夏挽澜。 夏挽澜下午去“环明城”谈合同回来直接开车回家,腿上昨晚浸水感染了,经过家附近的社区医院做清创。医护粗鲁,边刮伤口边说她乱来,再碰水一个月都好不了。她咬牙忍泪,痛得钻心时,他打来电话,她在那阵痛劲上把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第104章 明天是周六,说好了请邓琳和苏先生吃饭公开两人关系。她自嘲曝光就死。饭是吃不成了,她涩口于怎么和邓琳解释,最后打了个电话说临时出差。 邓琳在她电话之前刚接的赵霁赫的电话,他说订好了地,还给她和苏先生发了过来。两人说法不一致,邓琳过来人,估到出了些问题,没有揭穿她,说等她出差回来再聚。 回家已算很早,六点不到,他居然在。 他对她有抓不住的无力感,下午去了她公司,她不在,转头赶她回家反锁之前进来。 这提醒她该换门锁了。 他没料到她这么早回,她进门时他正站阳台那边和人打电话,见她出现,他挂了电话就冲过来。 她脸上出现了生疏,隔着几米的距离,伸了只手挡,“不要靠近我,拜托。” 他顿了下,看到她腿上覆了纱布,继续过来,“腿痛吗?” 她再次抗拒,“如果你想好好聊聊,你就站那,不要动。” “好,你听我说话就好。” 他止了步,脸上是舒缓了些的,只要能把话说上,他就觉得能解决问题。 而她,给他说话的机会,是她想结束。继续躲避和消耗,不是她想要的。如果下了决心,想快速结束关系,成熟的做法就是两个人把话说开了,她认为一切就该结束了。 “周菲和我在美国确实交往过。” 他开始痛苦剥开过去。 “我之前应该感觉到了的,我问过你好几次对吗?我选择了相信你。事实呢,你一边和她在一起,一边来和我谈什么恋爱……你玩这种感情游戏,是你的特殊癖好吗?” 她平静问。 “伤害到你是我最接受不了的,但好像我一直很倒霉,总是让你受到伤害。我无时不刻想怎么弥补你。” “不需要。赵霁赫,我们在一起才几天,几天的感情能深到哪里去,不至于让我受到伤害。”她受到多大冲击,这个时候她就有多想保全自尊心,即便违心。 “我和她比较特殊,她是老周的女儿,我对她有亲情,我们一开始兄妹一样相处,因为一次酒后出了错,我不能伤害她,也努力过和她好好恋爱,但我再怎么努力,我都没办法有那种我需要的感觉,我工作忙冷落她,她渐渐生怨,这段经历极其压抑、窒息……你应该也感受到她的极端了吧。” “我们之间的问题和她无关。我需要真实的说话,我才能感觉是有血肉的交往。我们不一样,我在和你之前,我可以把我的内心和你敞开,而你不能,你和我之后,你都还有谎言,这一点,我便不欣赏你。” 她脸上的失望戳他心。 “我选择隐瞒,我是挣扎过,我太害怕失去你,我不能允许我们之间出现任何问题。但很可悲,怕什么来什么。小时候我母亲没完没了的哀怨、哭泣,周菲和我在一起时也是无休止地发泄不满,她们好像都很容易生怨,都令我捉摸不透,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影响我的判断,我总觉得你会介意。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好几年都没有联系。但我不得不答应周太带她过来散心。” “你认为我也会是一个怨妇?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介意什么你根本不懂,没有信任和理解,你认为我们还适合在一起吗?” “我们必须在一起,我不可能放弃你。” “我对你失去了信任的能力,你也千万不要以为我这样是要耍什么性子,需要你做些什么,来证明些什么,我不需要。” “你是听了什么胡言乱语,你不清晰,我们才刚刚开始,我们约好了的,明天还要和琳总他们吃饭,我订好了地方,我不要变,不能变!” “我们不可能了。琳总我已经解释过。我很累,我需要休息,请你走吧,把钥匙留下。”她迅速往房间走,关上了门。 第七十五章 我不同意结束,我们要在一起 他订了晚餐外卖送来,敲了几次她房间门,喊她出来她不应,他也不打算走。 深夜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发热发躁,坐起来又躺,躺了又坐,又来房间门口站了会,轻轻拧门把手,还是反锁,他感到了她的决绝,返回客厅拿起沙发边角几上的一本书,坐到阳台玻璃窗边沙发椅上翻起,试图平静。 这书是早上小宝无聊时在地板上推来推去的那本,他下午进门后看到捡了起来,顺手放在沙发边角几上。 书有些显旧,他看了看版本,05年版,他这种心情也看不进去,随手翻翻。 翻到里面夹的照片,他手抖拿出,微黄的光,映出两副青春美好的面孔,站她身后拥她的男人俊朗阳光,她扬起脸明媚,一侧脸紧贴他的脸,照片的后面是事发那年她用钢笔写的四个字:一生挚爱。 即使是一个已逝的人,他都羡慕照片里的男人,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幸福、纯粹的笑。 昨晚半夜她睡不着,拿出旧物,也是坐在这个地方,她已经很久没去碰关于林臻的东西,情感的天秤早已倾向了赵霁赫,她无法疏散痛苦,拿出书里的照片,哭着问他是不是惩罚她把他忘记了,是不是惩罚她让她谈不成恋爱。她也想他了,一起四年,他从来就没有骗过她。她和他在一起,没有受过委屈。 后来她顺手把书放客厅书架,忘了放回房间抽屉。 他看了几秒,迅速把书合上放到一边。 他感到强烈的失败,觉得她应该是不够爱他,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冷静,这么轻易就说结束,他偏执想象到底怎样她才能属于他。 第105章 这一夜,不甘,占有欲,束手无策,极致的依恋,不被她理解的无奈,对她已无法抽离的爱……全都冲上头,脑子神经疯扯。 早上他给她准备了早餐,怕她没睡醒未去敲门,正拍照准备发给她微信,司机阿超来电话,说周菲报了警。 今天周六,周菲没得办公室跑,给她安排的两个陪同,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她没地方去,要找到他人,她报警说她是美国公民,被陌生人跟踪,派出所的人来了酒店,在调查,阿超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等他过去处理。 不得安生,他接完电话拳头往餐厅墙上狠狠砸了一把。 走之前他给她发了条微信:【给我半个月时间处理周菲的事情。我不同意结束,我们要在一起。】 她半上午才从床上爬起来,出来餐桌上的东西早已凉透,两人份准备的,他自己的那份未来得及吃。 约的换门锁师傅敲门,拿了几样锁给她选,她选了个指纹的,师傅正忙着弄,艾春和夏洪敏带着小宝过来。 “这是做什么?好好的门锁换了?”艾春进门问。 夏宏敏跟后,“小挽自己的事,你随她,别瞎搀和。” “你换门锁是防谁?防我们呐?”艾春觉得她是烦他们打扰。 “不是你们,你们可以一会录个指纹。” “你和那个小赵是不是吵架了,换门锁防他?” “妈,我的事你别过问。” 夏挽澜把餐桌上的东西拿进厨房,倒进垃圾桶。 艾春跟着她后面转,“你怎么就不懂和男人好好处,就你这条件还死倔,你还真就嫁不出我和你说。” “我到底怎么了?我根本就不想什么嫁不嫁的事,以后别提。”她倒上温开水,昨晚回家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 “行行,今天也没精力过问你的事,一个不结婚,一个要离婚,不结婚也好,我操心死。” 夏沁宁昨晚和艾春提了要离婚的事。 夏挽澜看了眼小宝,把小宝拉一边哄他进房,省得他听见有影响。 “姨妈,我妈哭。”小宝早就在家里听到艾春咋呼。 “怎么哭了?” “我有一天睡着了,妈妈摸我脸,我偷偷看她,她哭了。” 夏挽澜蹲下把他环抱了过来,捏捏他胖嘟嘟的脸,“妈妈那是工作累,太晚回来,见你睡了,她想你嘛,别担心。”她把小宝领进书房玩电脑。 “小挽,小沁和陈默闹离婚的事你知道吧?”夏宏敏问。 “他们俩的事他们自己决定,你们支持小沁就对了。” 艾春那就是天塌了,一屁股坐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陈默天杀的,公司败了,家也散了,小沁说房子要卖……” 夏宏敏冷静很多,“哭哭闹闹解决不了问题,一起商量商量帮小沁想办法嘛!” “他们离了婚,你们就住这,我搬出去,我去公司附近租个公寓。”夏挽澜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把老家房子卖了,身上还有钱,能凑上买个房。”夏宏敏说。 “先不用,先住我这儿吧,小宝这里读书方便,我一个人无所谓,上班方便就行,过几天我就去找个公寓。” 夏沁宁应该是最低谷了,中午夏挽澜约她出来找了个地方吃饭。 “妈去你那胡闹了吧?”夏沁宁问。 “她就那样。” “房子我卖了抵掉贷款,还能剩些钱,公司我想了想,我还是想留几个人撑一段时间,陈默现在彻底清退。” “他去哪?” “深圳,去他朋友公司。剩的钱他一分不要,就一个要求,说每周末回来陪陪小宝。” “他败得算够可以的了。你一个人扛个公司行吗?” “搏一把吧,工作也难找。有几个电厂的合同可以争取去拿一拿。” “环明城欠你的货款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我现在和他们在谈交易,谈成他们会进笔钱,什么时候进我回头告诉你。” “你能和他们沟通沟通把钱付了吗?那笔钱要是付了,就全活了。” “现在不能,现在沟通,我就不好和他们谈收购价,圈子很小,是非多,毕竟是大交易,你那笔数额也大。交易完我可以和他们沟通。但钱就那么多,他们的窟窿大,成不成很难说。你如果决定了公司继续撑下去,我也会尽力帮你,找资源给你。” 夏沁宁点点头,“房子你不用管我。” “我不是管你,我管小宝和爸妈。就这样,先住我那,后面再说。” “你和那人现在怎么了?小宝回来和我说他欺负你。” 夏挽澜哭笑不得,“小宝是个好孩子,能辩识好坏。我的事你别操心。” 第七十六章 在一起要多些理解,相互支持 周菲调了酒店监控录像取证,赵霁赫和派出所的人解释说人是他的员工,是他安排陪同她的,有什么责任就追究他。 她无非是想办法要见到他,和派出所的人改口说是误会。 派出所的人一走,他也转身走,她在酒店大堂门口拦住他。 “你就这样走吗?” “你想怎样?” “我有话和你说。”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不能够正常说话。” 他避开她继续走。 “你不是说max要过来吗?我答应和他回去,以后绝不打扰你。你和我好好聊聊。” 第106章 她说这话很平静。 他停住,回过头,正眼看了她。 她往大堂接待区走,靠最里沙发椅坐下。他坐对面,对她的信任和耐心已消失殆尽。她也已经没有能量,来之前就非常憔悴,现在状态更差,脸无血色,神情如游梦,他看着其实很心痛。这个局面不是他想要的。 “按来之前说好的,找个地方陪我散散心。”她悠悠开口。 “你在美国说的,我信了,现在你把所有事情搅得一团糟,你觉得我能怎么做?你需要我任何资源帮助,我都可以做到,但我陪不了你,不可能,抱歉。” “我为什么会这样,你就一点都不替我想想吗?你有没有关注过我的内心?我是失控了,我也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都把我自己丢失了!全都因为你的态度,你该死的态度!” 她激动之后露出卑微,“你好好想一想,下了飞机,连车都不和我一起坐,那天晚上请我吃餐饭,你和我说不到几句话,吃完就走。酒店很闷的,你把我一个人扔酒店不问不管,我身体不舒服,求你陪我说说话,你看我像看瘟神一样逃,你刺激到我了,你知道吗?我是个病人,我受不了刺激,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说话?你以前不是这样……” “清醒一点,我们已经完完全全是过去,保持距离是对你尊重,你也该给我尊重。” “你消失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堵着,你知道吗?我也很后悔我以前的任性,我只想来看看你,和你呆一段时间,我没做其它奢望,”她哽咽,“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出口,来这我只想你多陪陪我说说话,哪怕只有几天。” “你失去理智,你越界,做的事情伤害到别人。周菲,你什么时候能醒一醒,你该好好爱惜你自己,不要对我存有一丝一毫的希望,给人一点空间,你自己才会自由,才会走得出来。” “我也很累,我也不想折磨你,也不想再折磨我自己,我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我在美国是看过心理医生的,医生说我一直在否认,愤怒,绝望,接受里循环,我要找到出口出来,去接受。我是在做努力的,你帮帮我,你不要不见我。这两天失控其实我自己也很难受,我也不想再继续这样,酒店我是一天都住不下去了,憋疯了,你带我找个地方呆几天好不好?就几天。” “这样解决不了你的问题,陪你几天毫无意义,你会更加难以接受,你该放下,放了我,放了你自己。我有工作,我有女友,我去不了,对不起。” 他站起想走。 “爸爸以前说过有机会想再去趟云南茶山,他支助的有人写信去美国一直是我回复的,我想去看看,算我求你最后一件事。我想他了。” 她眼泪滴落。她了解他的软肋。 他止了步,内心的愧疚感剧烈拉扯。 “我出去走走就回去,你如果不相信,可以现在就给我妈打电话,早上她劝过我的,我和她已经说好了。max 可以直接和我在那碰面一起回美国。我也不喜欢这里,我不想再回来,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不希望我打扰她对不对,我绝不再打扰她。” 她说的是实话。周太自接到他电话后一直和她做沟通,劝给彼此一个体面的终结。 他回过头,看着她柔软下来的无助,如果用几天的时间换取各自的安宁,让一切回归正常,他愿意按她的想法去了却,各自体面收场。他也别无其他办法,问题总要解决。 “好吧。最后一次。”他痛苦承下。 他当着她面给了周太电话确认,也和她说明,两天后再出发。这两天他是想解决沉在心头最大的问题,他需要和夏挽澜解释好,他需要她理解他。 对夏挽澜,他认为他尽一切去弥补,关系一定会缓过来。 早上他给她发过的微信,说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解决好周菲的事情。夏挽澜是看了的,她认为已和自己无关。 两个人各自痛苦,一个已迅速包裹掩藏了起来,一个陷入两难,左右受尽折磨。他们没有机会,也缺乏运气进入各自深处彼此疗伤。 他回来发现门锁换了时,她已收拾行李去了深圳项目。投入工作是她向来擅长掩埋痛苦的方式。她的行踪已不能被他掌控。 他发了条长长的信息解释要去云南的事,把和周菲之间真实的沟通信息讲给她听。 他以为人在屋内,她开车在去深圳的高速路上。中途在加油站加油时,她看一眼,看了前面几行字,他们孤男寡女一起去云南,她笑了,把手机狠扔到了副驾座位。 他约的晚上和邓琳和苏先生吃饭,他一个人去赴约。邓琳电话里说等小夏出差回来一起,他坚持要先聚聚。 不是爽约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他是在欺骗自己,他要一切照常,他不认她要的结束,他已是胡乱来。 邓琳在夏挽澜心目中有特别的地位,在邓琳这里公开两个人的关系,他认为特别重要,有见家长般的仪式感。已经约好了,叫他撤销,他觉得那感觉就像是真结束了。 他订的地是苏先生喜欢去的他家附近的粤菜馆,路上他拐了一下太古汇,让店员推荐了条lv的新款丝巾给邓琳做礼物,见面时递上说是夏挽澜专门给她买的。 邓琳和苏先生都是聪明人,觉着他奇怪,事有异常,但极会装糊涂。 “赵霁赫,今天大周六,小夏这出差忙成这样,你有责任啊。都在一起了,还让她干这些重活,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你多亏!”苏先生逗他。 第107章 他笑笑,“对,现在这份工作不适合她,在沟通,后面调整一下工作。” “短期换工作恐怕难。都怪我,我当时就不该介绍她认识何江海。回头我和何江海沟通下,别压她太紧。”邓琳说。 “你好意思说,你以前压着人家干的活还少啊?”苏先生说邓琳。 “我当初不压她干活,她就跑去谈恋爱了,那可就没赵总什么事了。” …… 一个晚上邓琳看他魂不守舍,看不过眼,当着他的面给夏挽澜打了个电话。 “小夏,礼物收到了,有心了!谢谢!” 夏挽澜还没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邓琳知道有问题,马上又说:“你太忙了,我刚可是卖个过来人资格,和赵总说了,你们都是大忙人,在一起要多些理解,相互支持……” 夏挽澜是想不到他干出这种事,又不好和邓琳说什么,“琳总,不好意思,我这边手机快没电,回头我再联系您。” 第七十七章 他想再搏一次唤醒她学会放下 夏挽澜在深圳项目呆了好几天。这个项目由他们建造和租售,委托养老机构运营,现在项目一期建设已经达到预售条件,正在赶做售楼部和样板房,进入关键节点期,集团运营中心一天到晚督办工期,她压力非常大。 现场进度她不满意,项目总黄鸣第一次见她在工地上发飙骂人。 她穿着件短袖白t,牛仔衬衫扎着腰,头发随意用橡皮筋捆了个低盘,安全帽下素脸憔悴,全然没有平日的职业式精致,揪出一堆现场问题,不论理由,责令限期整改。黄鸣不敢吱声,没见过她这么死盯过项目。 己方销售团队和几家第三方销售团队来现场做方案汇报,她直说他们都太过传统,死脑筋,针对养老群体卖房子按传统住宅那套来,就是死路一条,要他们挖掘其它渠道,针对性引流养老群体资源,要求方案重新做。这帮人被批得面红耳赤。 梁青和郑开颜周日也被她抓了过来,项目上的事本与他们无关,她要在空档里插入和他们商量南月汇收购的事。梁青和她说,按目前进度一个月内签约没有问题,叫她放心,她也放脸说梁青,“被蛇咬过的,还不长记性!” 梁青暗思她这是性情突变。 她是太需要一个出口释放。 赵霁赫已经在她的手机里彻底消失。他是周一早上去的云南,上飞机前给她发微信,她把他彻底拉黑。 他走之前前一晚打了电话给艾春,问她家地址,说有东西给小宝,艾春给他开的门,他人站门口,也不进去,拿了几件大件乐高玩具递送给小宝,说是之前和小宝说过了的。 孩子毕竟是孩子,小宝高兴地把玩具抱了进去。艾春热情喊他进去坐,他说有事,问起夏挽澜去处。 艾春说她也不知道,转头回客厅去拿手机说打电话问问,夏挽澜的行踪确实很少和她说。 夏沁宁在里面听到,带小宝拿了玩具出来,把艾春的手机拿过阻止,对他很不客气,“不好意思,这些玩具小宝都有,您破费了,麻烦拿回,谢谢!” 夏沁宁了解夏挽澜,如是一般的小问题,她不会不理会人。不清楚状况她就不可能会接收他的东西。 他走后,艾春和夏沁宁大吵了一架。艾春很气,说:“不尽人情,小孩子的东西而已,较什么真!你不替你姐想!人家心里有你姐你看不出来?”夏沁宁说:“他连我姐在哪都不知道,这就有问题。你怎么能替我姐做主收他东西?到底是谁不替我姐想?” 她从深圳回来后,艾春和她唠叨起这件事,问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怎么躲去了深圳。 她一听就烦躁:“我是正常要工作,和其它事没关系,以后不要接他电话乱联系。” 艾春来气,“都住上一起了!现在说没关系,被人占便宜!” 这句话在她伤口上撒了把盐。她看在夏沁宁刚刚和陈默领离婚证,艾春没个好心情,想着自己很快要找公寓搬出去,以后隔得也远了,没和她争执。 珠城的公寓大把,找起来非常容易,很多都可以拎包入住,她在深圳那几天,小路有闲帮她看了好几间,她回来挑了离公司最近的,走路不到10分钟,60平方,卫生淋浴房,小房和小厅结构,简单干净,她当即就租了。 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艾春他们住,她没有一点问题,精神上的轻盈对她来说更重要。 ———————————— 赵霁赫去云南带了司机和秘书跟随,和周菲说山路要司机开车,秘书跟随在山里打理一些事务,她没有意见。 蓝宏宇是晚两天到的,他喊他一起,是因为蓝宏宇早年去美国找他,那时候他和周菲在一起,大家一起玩过,他为人幽默风趣,周菲对他印象不错。在茶山聚上,周菲知道他是刻意安排的,但能接受。 到达的那天因为被夏挽澜拉黑,深更半夜他爬起来找三哥喝了一次大酒,光喝闷酒,不说话,应该是他人生当中喝得最多的一次,完全不管不顾。三哥吓得几次端走他手上的碗。 或许是男人思维和女人思维的区别,对夏挽澜他认为他已经做了努力,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无动于衷,为什么不能给他信任,他需要她了解他的内心,他还在他的世界里痛苦认为她是不爱他。 后面几天他状态很差,但对周菲他给予了足够的真诚和耐心,没有了言语上的对抗,没有了眼神上的厌恶,没有对她所作所为的任何提及,他带她去爬山,看了古茶树,他说他一直记得他们初识时家人般的相处,他希望他们之间不是敌人,而是像以前一样的家人。 第108章 类似的话,在美国拒绝她时说过了很多次,时隔这么多年,他想再搏一次唤她能学会放下。他想重整他们的关系秩序,不愿这样混乱、恶性下去。 她看着大山能平静下来和他对话。 人在自己痛苦的时候对别人的痛苦会是钝的。每个人都希望别人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当遭到他无视,她痛苦发狂是不会考虑他。这个时候,她得到了她想要的陪伴和平等对话,她知道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她才正视他的痛苦,正视她给他带来的伤害。她何曾见过他这种颓废的样子。 毁掉他不是她来的目的,她是了解他的,他是善的,她也不是恶的。 她爱他因为那种强烈的吸引力还在,恨他因为无法触及,她见到夏挽澜那一刻,生了烈火,燃烧欲望,灼烧理智。 现在他坦诚地说因她的到来他们已是这般局面,她的火也燃烧不起来。 前后十天,他和蓝宏宇带她进了大山,走了村寨,去了很多村民家里做客,他其实也在治愈自己,如果周菲能平静安好地回去,这么多年的沉重他也能释怀。 也许是这个地方他交下的淳朴和自然的东西给了他运气,他们有体面的道别。 周菲离开的那天非常平静,说了抱歉,问他去美国的话能不能不避她,她希望就是像家人一样见见面。他说他希望下次见到她幸福生活的样子。 周太后来电话过他,问他是否需要她打电话给他的女友做解释,他笑笑说不用,说他希望他们之间的信任和理解靠两个人去感应和构建。 第七十八章 在一起的短暂亲密,像梦一场 清早飞机上,关机前,蓝宏宇发完一条朋友圈。 “大义灭己,我算是为你。我从来不暴露行踪,我的那些女友不分尸了我。我就没见你的那位在朋友圈里出现过,看不看得到,难说。”他对坐旁边的赵霁赫说。 他见赵霁赫颓废样,出主意说他去找一趟夏挽澜,帮说明一下情况,赵霁赫不同意他去。蓝宏宇把他自己和周菲的合影照片发个朋友圈,编了个文字说陪朋友游云南。他有夏挽澜微信,想着她能看得到,规避下她对孤男寡女的想象,发完不停叨叨。 赵霁赫全程没什么言语,不理会他折腾这一套。自己的问题他想自己解决。 “你清醒点,她拉黑你,就是屏蔽你一切,死角,死角你懂吧?有些放手别无选择。换我我赶紧放手,又不是没女人要。”蓝宏宇看他油盐不进,闭了嘴,戴上耳机睡觉。 蓝宏宇口里的死角,他在回来第一时间奔去她家看见艾春他们正在搬东西入住的那一刻,才清醒意识到。她屏蔽掉和他有关的一切,他已无法触及。 “她住哪?”他失魂落魄,问艾春。 “租了房,具体哪里我不知道。”艾春确实也不知道。她被夏挽澜提醒过,也不好再过问他们俩的事,态度也冷漠了很多。 夏沁宁拿了他的东西出来,“我姐说给回你的。” 她打扫房间时发现床底下的东西,打电话问夏挽澜,夏挽澜说看到他就给回他。 他拿了东西在车库里坐了很久,里面有那条项链。他拿出打开看,眼里起了湿漉。反反复复回想,在一起的短暂亲密,像梦一场。她已退场,他不肯走出。 蓝宏宇发的朋友圈她是有看到的,一早在健身房健身,扫了一眼,滑过。 她搬进的公寓上个几层楼有家健身房,现在不用开车上班堵车,又习惯早起,她早上的时间非常充裕,可以运动下做释放。腿烫伤后半个多月没有健身,每天技术性地艰难淋浴,很不方便,她也受够了。 腿上的痂刚刚掉落,红红的一块新皮肤,奇痒,刺眼,怪异,如同她的内伤。 “你腿伤先别做腿部拉伸动作,避免一下拉扯。” 她完成了动作准备做拉伸结束,被健身教练劝止。 “问题不大,不拉伸难受。”她是不管不顾了,忍到现在,想甩掉一切影响。 “买疤痕膏涂了没?这么漂亮的腿,有疤太可惜了。”健身教练又笑着提醒。 “买了,会涂。” 做完拉伸她收拾东西准备撤,被人一声“夏总?”喊住,扭过头,面孔见过,想起来是上次王龄飞来的那次饭局上认识的人,蔡斯盈。 “夏总也在这健身啊,还记得我吗?蔡斯盈。”蔡斯盈确认是她,走到跟前热情。 她也在珠城租的公寓,住附近。 “蔡总,大美女,当然记得。”夏挽澜礼貌性回应。她对蔡思盈有热情奔放的印象。 “你是结束了吗?” “对,准备走。” “我也刚做完。” “你住这?”夏挽澜问。 “不是,我住附近,走过来几分钟,方便。” “常来这健身?” “一周两三次。有时候晚上,有时候早上。” “挺好。” “圈子很小,我现在入职了纪幸多做投资。夏总和我们张总、赵总都很熟的吧?”蔡斯盈问。之前她提夏挽澜,赵霁赫冲她发火,她一直放在心上。 “不太熟。”夏挽澜对她倒没什么反感,听到她提的人就想走,从健身包里拿出手表看了看时间,戴上,“我赶上班,蔡总,我先走了,下回聊。” 蔡斯盈那次会后和阮一言打听过,阮一言耐不过她是领导,提及了之前收购纪幸多签约变卦的事,说赵霁赫和夏挽澜之间有仇怨,其它他不确定的事就没说。见夏挽澜这副不高兴的脸,她认为是仇怨还在,还想不到他们有其它关系。 第109章 “夏总,稍等一下,难得遇上,想了解下,你们梁一铭正是不是准备收购环明城在南月汇项目的股权?” 夏挽澜顿了下,转过身,笑笑,“蔡总,和环明城接触这个项目的有近十家,谁知道最后谁愿意收购又谁能收购成,从接触到收购成功的几率有多大,您做投资,最了解情况了。” “大家都在这个行业,我是有听说,顺便问问,别介意嘛。”蔡斯盈问和应的姿态都很高,想着你现在掩掩藏藏,要是真收购了,有一天会来和我们纪幸多来沟通求配合。 蔡斯盈都知道他们收南月汇的股权,夏挽澜是很不爽,她是想不到这个项目的另一个股东“闻之惠”和“纪幸多”正在交易,没有任何消息。回办公室她就抓梁青和郑开颜开会。 “和环明城交易还没成,怎么消息满天飞?”她现在是有心理阴影。 她知道老板和何江海对这个项目的重视,也是她来梁一铭正做的第一单收购,她希望能交一份漂亮的答卷,再出问题她对自己都会有质疑。 “我们内部是保密的,但不排除‘环明城’自己和人说。”郑开颜说。 “现在节奏你们是怎么个铺排?” “等王龄飞他们团队过来敲定他们那边的基金合同,就和其它两家股东沟通了。现在是王龄飞他们时间难协调,他们进度比我们慢。”梁青回应。 夏挽澜皱眉头,“这个王龄飞,我来协调吧。和他们在合同上还有哪些核心问题解决?” “基金进入的节奏,第一笔钱进来的时间没那么快,另外还是那个一致行动协议的签署问题。敲定这两项就ok。” “我约他们这两天过来,尽快敲定这个事。你们把律师团队找过来,让他们把征询其它这两家股东放弃优先购买权的说明书提前准备好,他们确认放弃购买权,我们就正式多方签约。”夏挽澜说。 何江海约王龄飞一直没约过来,夏挽澜确实在和王龄飞打交道上注意保持了些距离,她总感觉这个人有些色心。但项目进度一切顺利,也就剩他这块,该协调还是要协调,会后她打了电话给他,他倒是积极响应,说时间完全配合她。 第七十九章 有风险,但发生概率我认为小 约了王龄飞明天来谈,夏挽澜想找何江海先商量好内部底线。他近期频繁出差,这两天刚回来广州。她从上午开始就在宋琦那里约,一直在排队,到晚上下班还没轮到她。 “再去和宋琦问问。”她和小路说。 小路露出难色,“要不今晚别等了,我听人说他今天和大老板开会有不同意见,大老板对他甩了脸,心情不一定好。我下午过他办公室门口,听见他骂人。” 夏挽澜听了有些诧异,何江海和老板的关系,私下她不知道,会议这类公开场合她看到他都是和老板高度一致,他是老板忠实的拥趸,从没见他和老板唱反调。 等到晚上九点多,宋琦终于来她办公室喊人。 “今天心情不好,和他谈事小心。我看他身份证上今天生日,他一直忙,也没吃上晚餐,我刚出去买了个小蛋糕,他也黑脸叫我拿一边。”小路跟她在通道上,边往他办公室走边小声说。 “何总,您有空?”她语气上确实比平日要小心些。 “来,坐。” 没见他摆脸,人是平和的,从办公台椅子上移步到了沙发区。 “搞一天,回来事多,你这边什么个情况?”他问。 “约了王龄飞明天来公司,目前他掐着两个点,一个是第一笔基金进来的时间,另一个就是上次和您汇报过的,一致行动协议。和他谈,我想这两点我们都不能让步,但我对他不太了解,想听听您的意见。” 他微皱了下眉头,“是他的德性,谈到最后一步总会压上两个核心利益点,来掰扯。” 夏挽澜其实也明白,他们压上两粒棋,要在最后用退一步来保一步,怎么都会有一步不让。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取舍,让他哪一步。 她在何江海面前装糊涂,说两个点都不能让,是她的自我保护方式,因为和王龄飞的合作不是她意愿的,是碍于何江海的要求,她想先表个态。以后若是出什么问题,她不是没有过明确的个人意见。 “我们这么想这个问题,”何江海端着手肘,眉头未放松,“从公司目前的资金分配来说,这个交易,短期还是要依赖他们的钱进来,没得选,必选,钱不快进,这个项目你签下来往后延,大概率就是推不动的摊子。至于行动一致与否,这个本身我们就不要对他们有和我们拿结婚证的期待,他们资本永远看利益,虽然长期是个隐患,有风险,但发生概率我认为小,我们运营得好,他们拿到钱也就下车了。利益上他们没有理由和我们不一致。你好好想想,就知道怎么和他谈。” 夏挽澜明白,他是要取解决短期的痛,舍长期的隐患。 她的思维其实不一样,她认为长期的安全更重要。从一个打工人的角度她想得有些多,毕竟随时都可以下船,责任心使然,她还是要提醒确认,“对项目失去控制权的话,这个项目就是由另外的股东晴汕地产来操盘了,他们应该是等着机会的。” “他们没机会,也没那个能力,别担心太多。” 他有信心,她没再坚持。 “辛苦你了,明天我不在,你和他们把这事敲定下来。”他边说边拿起手机,有微信视频,“你等我一下。” 第110章 “爸爸,生日快乐!”视频里是他8岁的女儿。 “谢谢,我在开会,晚些爸爸给你打回去。” 他脸上露出她从来未见过的温情。 “不好意思,我女儿,在加拿大。”他挂了视频。 “何总今天生日啊,生日快乐!” 他笑笑,“我没有生日概念,已经好几年不过生日。” 她听邓琳讲过,他几年前离异,前妻带女儿移民了加拿大。他说这话,语气里她觉出一丝落寞。 “那不占用领导太久时间,我这边没其他事了,明天办好再汇报,过生日嘛,您早点回去休息。”夏挽澜笑着起身准备走。 他看了看手表,“这么晚了?我还没吃饭,一起吃个饭?宋琦一起,你们俩撞上了,都祝我生日快乐,我回馈一下,请你们吃个宵夜?怎么样?” 他是除了公事,从来不把私事和任何人沾边的人,一旁的宋琦听了觉得是太阳从西边出了,她没有主意,看向夏挽澜。 “好啊,我和宋琦都沾沾何总生日喜气。”她自是不好拒绝。 “那我订个地?”宋琦问。 “去琶醍吧,叫司机把车开到大堂门口。把你那蛋糕带上。”何江海笑着交代。 宋琦收拾起,暗地和夏挽澜对上一眼。他黑了一天的脸,能对她笑着收个场,她做秘书的也非常开心。 何江海即便因这样的私事找她们吃饭,开口闭口聊的也都是工作。 三人一起下的电梯,他和夏挽澜走前聊深圳项目预售的事,宋琦提着蛋糕跟后。 瞥见了大堂里的人,“那是不是纪幸多的赵霁赫?”何江海眼露诧异问她。 她定格愣住,和他隔远正眼相视,应:“像是。”调整了过来,就像没看见,仍和他笑着聊刚才的事。 何江海不明情况,快她几步上前打招呼,热情主动,“刚以为看错人,还真是赵总,赵总怎么在这?” 赵霁赫是避不开了,“我等人。何总这么晚下班?”凝了苦和想念的眼睛去看隔着几米的她。 他下班后是去车库找她的车,她现在不开车上班,车不在那,他又问小路,小路比夏挽澜先走,住址不敢告诉他,心太软,模模糊糊说人应该还在办公室。他也没上去,她的办公室他是不会进了,空间他懂得给。 “何总,我们先去车上等你。”夏挽澜眼躲闪,带着宋琦迅速先出了大堂。 “我们刚忙完,还没吃上饭,就不请赵总上去坐了。下次来这边打个招呼,上去我那喝茶。”何江海伸出手。 他缓着握上,“好。” “那先走了,再见,赵总。”何江海觉出他的异样,说完出了大楼,箭步往车那边走。 他心力耗尽,怔怔看着他们的车走远。 第二日,王龄飞带团队来公司找她谈。 她守着何江海交代的底线,相互拉锯,先保了基金进入的时间,一致行动协议如她所料,他们是死守了,丝毫撬不动。 王龄飞坐她对面装模做样,“师妹,这个时间节点完全是超越了我们所有项目的操作,已经被你逼到了极致,真拿你没办法,我们一定给你死出来,这还不能证明我们和你们的一致行动吗?放心,我肯定是支持师妹操控这个项目。” 她笑笑,“相信师兄团队的专业,合作愉快!” 死缠耗时无意义,她只能就此收了。 团队撤时,她送他们到电梯口,他压后靠近和她私聊:“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师妹的面子,这个时间是怎么都不可能做得到,我是顶了很大压力应下你的。” 她听不得这种话,她不是没和其他资本打过交道,时间能不能做得到她心里有数,就是个正常时间。 商业行为他非要和私人关系挂钩,况且他们也没什么交情,要她去承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情谊之重,她反胃,但得维护好关系,笑笑,“谢谢师兄关照。” “好久没回母校看看了,晚上你有没有空,一起回母校走走?去那边吃个饭?” 她找了个借口,“不巧,今晚约好了客人,推不掉。” “师妹总是不给机会。那下次,下次等咱们签约成功,一起回去看看。” 第八十章 这世上的有些花啊,开不逢时 “路小姐,这花扔了可惜喔。” 清洁阿姨在茶水间做清理,见小路又拿了鲜花来放进垃圾桶,连连叹息。 夏挽澜办公室这些天每天早上都有花店的人定时送花,没有订花人信息,没有卡片,她觉得是赵霁赫,见花就让小路扔。 “没办法,这世上的有些花啊,开不缝时——”小路扒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耸耸肩,做了个惋惜脸。 阿姨见她走,捡起捧上左看右看,新鲜的玫瑰花瓣,上面还有晶莹水珠,她摇头嘀咕,“这些小姑娘,真是搞不懂,就知道糟践。” 小路返回她的办公区域,见何江海正往夏挽澜办公室走,“何总早!”她飞快上前帮他敲门,拉开门。 夏挽澜正和梁青在里面说事,见他来,两个人都站了起来,“何总。” “我没什么其它事,一会去香港出差,就问问南月汇大概的签约时间,我会参加,我好提前安排。”他站着也不坐。 “已经把股权转让征询函送达给另外两个股东了,按规定,他们是必须30天内答复,我认为他们用不着那么久,尤其是‘闻之惠’,一家养老机构不可能啃这么大的饼,‘晴汕’问题也不大,我和他们已经接触过一轮,他们在走内部程序。我已经约了两家今天下午见面再谈一谈,争取把时间拨前,计划一周内搞定。” 第111章 “挺好,你们忙。”他点点头,迅速环顾了下她办公室,转头走人。 “夏总,‘闻之惠’那边的对接人发信息我,问下午的时间能不能提前一个小时,他们那边有其他事撞了。”梁青看着手机坐下。 “提前没问题,不撞上我们去‘晴汕’的时间就行。” “刚说一周内搞定会不会有点悬?”梁青担忧。 “这个倒不用担心。他们比谁都着急启动这个项目,再延下去大家都损失巨大,地都快接近闲置处罚了。” 下午她带上梁青、郑开颜和小路按约定的时间来“闻之惠”。这家公司不在珠城,在别的区,离得有些远。四个人坐了辆商务车挤一起。 她最近几乎夜夜失眠,压力又大,身体好像出现了些问题,坐别人的车闻着点味,在车上盯着手机批些oa上的文件,回些信息邮件什么的,她就头晕,胃也不舒服,想吐。她曾害怕是怀孕,生理期如期后才放下心来。 “你们稍等我一会。”下了车她走到边上缓缓。 “闻之惠”的办公区在这非核心商业区的一栋四层老广式小洋楼,他们的母公司“惠生冀”和几家子公司全凑在这一栋办公。这栋小洋楼有个小院,车可以直接停小院前的路边。 小路接过她的包拎着。 梁青看她脸色难看,“不着急,我们提前了一会。你身体最近好像很虚,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 缓了一会,对方有人下来接,四个人进。 这家公司给他们的感觉是没什么朝气,原约定的和老板见面谈,对接人说老板临时有事。 他们和对接人谈了一会,那人也只是做些面上礼仪式的沟通。夏挽澜想深入了解他们在后期运营上的一些规划,他们也是聊些浅层的,明显敷衍。 梁青几次提及希望股权优先购买权的回复能加快,他们说已经在走内部流程,不能确定具体时间。一次不痛不痒、解决不了问题的沟通。 “他们很奇怪,明显不正常。”梁青说。 “有没有可能,和环明城一样?他们也想卖了股权撤出这个项目?”夏挽澜猜测出来了。 四人走入小院,准备去上车,兜头撞见的几个人令她们一脸惊。 张权、蔡斯盈和阮一言在前,后面是赵霁赫,他在院子门口晃荡打电话。 他们是来谈“闻之惠”的母公司“惠生冀”的收购合同,也临近签约。 “夏总,青总——”阮一言先打上招呼,见他的前上司们一脸懵,他脸红一片,拎着电脑包的手极不自然地收了收。 “夏总,你们在这?”张权笑脸露意外。 赵霁赫见了中途掐掉了电话,固定了刚晃荡不停的脚,站门口定定看她。 她朝张权和蔡斯盈微微扯了下嘴角,算打招呼。 “张总你们怎么在这儿啊?”梁青瞅向赵霁赫,扬起声问。 “我们来谈事。”张权应。 职业敏感让夏挽澜意识到他们来应是有合作交易。 “我们先走了。” 她往院门口撤。 “夏总,方便聊几句?”张权喊住她。他想把他们来这处理的事单独和她交流一下。 她停了下,“我们还有事赶,再见。”说完侧过身从站在院门口的人身边走过。 “赵总,麻烦让一下。”梁青故意提醒。 他找她无门,人像中了毒,这么多人面前,他同她什么话都说不得,心就像封了块水泥板,压得死死的。 接待“纪幸多”,这个公司的老板就正常出现了。 “我们已经收到“梁一铭正”送达的股权转让征询函,他们是确定想收“环明城”手上的51%,刚刚还来和我们聊过。咱们也聊到这个份上了,我就如实和你们沟通下这个事,我们打算不急回复“梁一铭正”,把时间拖满30天,咱们之间也好有个操作空间。”对方老板说。他反正是要撤, 才不管夏挽澜他们死活。 “你都要转让了,建议你们赶紧给人家回复放弃优先购买权,你要是拖下去,谁收了你在这个项目上的12%也是个坑。”赵霁赫给他压力,让他配合夏挽澜。 夏挽澜她们转场到了“晴汕地产”,正做沟通,梁青就收到了“闻之惠”对接人的微信,他们发了放弃股权优先购买权承诺书的签字盖章版扫描件,说原件已快递过来,极速,态度大转变。 “晴汕地产”早已衡量过这事,利益上权衡,还是欢迎梁一铭正进来把项目整活起来,他们短期内独吞不了,也想分散风险。夏挽澜和他们的沟通还是非常顺利的,对方答应一周内答复。 晚上阮一言来了夏挽澜办公室。 “你敢来?”梁青也在。 “夏总,我受赵总委托,专门过来向您汇报下情况。”阮一言看着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如实说。 “还汇报情况,你跟着姓赵的打的什么腔调,阮一言,你是彻底黑化了。”梁青给他白眼。 “青总,我没做错什么吧。以前你和夏总不老教导我,要有职业道德,我在那边干这个,领导有交代,我也不好多说。” 他这么一说,梁青倒对他是哑口无言。 “我们和“惠生冀”接触,是几个月前就开始的事。你们想收购“环明城”在南月汇的股权,我们也是前不久才听说,我也不好和你们打听。蔡斯盈说和夏总打听过,夏总不也没说嘛。今天我们去谈合同,才知道你们确定收购。” 第112章 “照你这个说法,你们收购‘闻之惠’那也涉及到优先购买权的问题,我们还不同意你们收了。” “青总,我们是直接收购人家母公司,间接收购南月汇这部分,这个不涉及征询其他股东意见,和你们这个收购不一样。” “阮一言,收购母公司那也涉及损害其他股东优先购买权,要是打起官司,你们不一定站得住脚。” “青总,这就没必要吧,打官司起来,这个项目不就彻底完了。” …… 夏挽澜闭眼捏眉心,头痛,任梁青和阮一言斗上天。 她明白,于公,纪幸多参与进来当然是极大利好,首先何江海应该会很满意。于私,赵霁赫变成了股东之一,她是管控这个项目的职业经理人,意味着两人因这事要长期粘连在一块。 “夏总,我就多句话,赵总本来是不想要的,他应该是看你操盘这个项目,参与进来想给你一些资源上的支持。这个项目‘纪幸多’肯定比那个‘闻之惠’强很多,后面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你也少操些心。”阮一言看得明白,“还有,赵总让我带句话,说让你注意些身体。” 第八十一章 人是铁定入局,她再也躲不掉 签约日,一套台面上的仪式流程走完,有人高兴,有人心情复杂。 红色签约横幅下合影完,何江海招呼大家移步他办公室。宋琦按他的吩咐开了红酒,一堆人在他办公室举杯。 “今晚地点定在哪?”何江海问夏挽澜。 签约达成,晚上的庆祝宴肯定是少不了的。 “宋琦订了公司附近,一会把地址发各位。”夏挽澜应。 “房间要大,今晚人多。” “好,没问题。” 经手过那么多次签约,最有成就感的她经历过,最有失败感的她也经历过,这一次签约,是她心情最复杂的一次。 她回办公室交代小路,“晚上我们这边,你通知梁青和郑开颜去,叫郑开颜多顶顶酒,让梁青注意些分寸,王龄飞的团队喜欢搞酒,别被他们整了事。” 晚上人多,除了王龄飞这边的人,还有晴汕地产的几个人。她是想起上次王龄飞他们把宋琦弄醉的德性。 正说,何江海敲门来找,他现在很多时候会亲自跑她办公室说事。小路忙退了出去。 “我刚给‘纪幸多’赵霁赫打了个电话,邀请了他晚上一起,他来,加他一个,你安排下。”他坐下说。 夏挽澜把“纪幸多”准备收购“惠生冀”的事告知过他。他是意外又高兴,一面因他早就衡量过和“纪幸多”合作能给他带来多大价值,另一面是男人之间的胜负较量,之前他们做过合作沟通,赵霁赫姿态摆得很高,瞧不上和他合作,现在主动搭上他这一块,他享受被轻视后又被“攀附”的胜利。 “何总,他们现在还没和‘惠生冀’签约,他算不了股东,还是个外人,一起参加不合适。”她清晰说明事实。 “刚电话里聊了一会,他们这两天就签了。我邀他,也是想探他签的虚实,他答应我来,那就是一个重要信号,表明他参与进来是板上钉钉了。他不在意出面,我们又在意什么?” 她心里伏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着何江海的坚持,回应不了他的话。 “几个股东第一次凑齐全,今晚是个好的开局,你是这块负责人,该链接下,融合好,你以后也好开展工作。我知道你和他之前收购有过节,商业嘛,只有利益,没有永远的仇怨。你担心王龄飞没有签一致行动协议以后会影响我们的项目控制权,赵霁赫手头上的这12%对我们就非常重要,把关系处理好,他倾向我们,我们也不用担心王龄飞手上10%的影响。”他看出她的情绪,耐心做工作,以为他们的异常是收购过节导致。 人是铁定入局,她再也躲不掉。 晚上赵霁赫是最后一个来,宋琦按何江海的要求去楼下接的,7点左右,大家都还没入席,何江海一定要等他。 见他进门,何江海脱身沙发会客区的热聊,忙起身迎上,拥他肩,“赵总,感谢你来!” 何江海足够给他面子,面上显现出了热情和尊重,把王龄飞和晴汕两边的人都逐一介绍给他认识。 赵霁赫是极度讨厌这种应酬场合的人,他来不了太多客套,已超乎寻常尽量礼貌招呼应付。他也顾不上和何江海以这种合作方式见面的尴尬,眼睛去找她。 她是自宋琦下楼去接他后就找借口,说有事,一直站在窗边背对着门打电话。对她来说,要她和他在这种场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去客套打招呼,就像历个劫难。 “人齐了,我们都入座吧!夏总,你打电话都打半天了,这里都是你的股东,今天的座位你来安排,都听你的。”何江海玩笑式喊她。 “不好意思,刚有急事。”她挂了电话,转身露笑,调整出从容大方来。 她知道何江海大概是不好意思去坐主位,又不愿安排别人坐,大股东嘛,她先把他落定了1号位,他推却了下随了她,站定等其他人一起坐。 “李总,您请!”她拉开何江海的右侧位。 李总是晴汕的总裁,他占这个项目37%的股权,这么安排也是应该的,他倒没推却。 “王总请坐这边。”她又拉开何江海的左侧位,伸手请王龄飞来坐。 这个安排何江海就觉得不妥当,他认为赵霁赫该坐他旁边,一是赵霁赫的12%比王龄飞的10%多,二是赵霁赫是他亲自邀请过来的,他要面子,也想趁这个机会和他融融关系。但夏挽澜都这么安排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面上没露不满,笑着配合她。 第113章 “我不和何总坐,我和我夏师妹坐一起。”王龄飞还不干了,扶了下眼镜,笑嘻嘻看夏挽澜。 赵霁赫这才注意起这个人。 正合何江海刚才不满的心思,“好好好,你们师兄妹坐一起!赵总请这边坐。”何江海起身去拉赵霁赫。 赵霁赫看了眼夏挽澜,没吭声,被何江海拉了坐下。 王龄飞已经挨了晴汕的李总坐下。梁青、郑开颜和宋琦聪明,没等夏挽澜安排,主动占了上菜位那边,剩下的她就不用安排了。 “大家请随意坐,都是一个团队,自己人。” 她到王龄飞旁边坐下。 何江海整了个大家一起连清三杯,后面大家自由发挥,各自打圈。 开头聊的基本都是那一套合作之初的甜言蜜语,什么有缘,通力合作,支持配合,一起做好南月汇项目的决心…… 赵霁赫就和何江海聊聊,其他人的话他也很少接。梁青把他的心思看在眼里,见他眼睛粘丝一样在夏挽澜脸上,拿起酒杯到他身边说要敬他。 他也重视,拿起酒杯站起转过身来。 “赵总,给您加点儿。”她拿酒壶往他杯子冲倒,满出淋了他手上,“哎呀,不好意思,喝多了,头昏眼花,赵总海涵。上次合作失败,没想到这次江湖再见,还能牵手合作,您真是永远的出其不意,佩服!敬您!”她凑他近些小声说。 他看手上的酒滴落地毯,笑笑,“梁总手重言重,有个性。” 何江海在旁边听着沉了脸,觉得梁青冒冒失失,没有素质,有损合作关系。 夏挽澜没打圈,趁大家打圈混乱的局面,敬了晴汕的李总和王龄飞各一杯。何江海是关注她和赵霁赫之间的互动的,见她没和赵霁赫喝,消化下尴尬,拉她一起,“夏总,来,我们一起敬赵总。” 她拿了酒过来。 “夏总,这个项目,赵总参与进来我就放心了,以纪幸多的实力,后期销售和运营的压力就小了,我们三个也有缘分,都在邓琳的基金会聚过,现在又聚一起,大家多沟通,合作愉快!” “夏总随意,酒就别喝多了。”他看着她脸上的憔悴说了话。他的极漫长的一段时间,她第一次近在咫尺。 她触及了下他的眼睛,“敬赵总!”她一口先干了。 王龄飞喝多了点就开始整花样,动作很碎,频繁给她夹菜,说话身凑近,那身上浓烈的古龙香水味熏得她想吐,一个晚上跑了几趟洗手间。 赵霁赫看出问题了,注意力后面基本就在这个人身上。 “师妹,我们牵手成功,合作白头偕老,我敬你,以后项目就靠你了,多多赚钱,你辛苦。”王龄飞拿酒杯去碰她放在桌子上的酒杯。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酒喝不了多少,但项目我一定把它做好,师兄多体谅,多支持,我以茶代酒敬您。”她站起身拿了茶杯。他红脸红眼的凑得很近,她胃里又一阵恶心。 “行,我师妹喝什么都行,你开心就好!” 第八十二章 我想去公司看看,我和你聊聊 饭局尾声。 “夏总,回头你把我们几个拉个群,项目上你有个工作汇报群,我们之间也好沟通。”何江海手搭住赵霁赫的肩,走在通道最前面,他今晚喝得最多,有些醉意,扭过头找夏挽澜。赵霁赫也转过头往回看,他看了好几回。刚才她还在后面些,这会突然没见人。 “夏总她要打个电话,请各位领导先走。拉群我转告她。”梁青替她找了个借口,跟着应上。 夏挽澜散席时极不舒服,跟着他们后面走了一段又返回了房间,交代梁青帮她去送人。 最近她时常心悸,胃不舒服,前几天去医院做了体检,医生说她是低血糖,说她可能健身运动量过大,摄入量又低。她在卫生间想呕又呕不出。 服务员在收桌,见她从卫生间出来,问她有没有事,她说没事,在沙发区坐下缓一缓。 王龄飞鬼使神差地折了回来。 “师妹,我说一回头怎么就不见了你人,是身体不舒服吗?”他进门一脸关切。 “没有不舒服。”她忙拿手机出来,厌恶开始上脸。 “靓女,那个先不收。”他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领会他的意思,忙停了手出去。 “不好意思,我要打个电话,我有事,您先走,不用管我。”她做拨电话的动作,提醒他该走人了。 “给个机会说两句,你一直都不给机会。”他挨她坐下,“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喝的有点多,但我很清醒啊,趁这个机会,和你表个心意,第一次见,我对你就……特别有感觉,我们有没有可能……”他面露色相,去拉她手。 “王总的身份不该这么没有分寸,我记得您是有家室的人吧,合作归合作,其它事麻烦您收了心,大家都愉快点,再见。”她避开打断,站起身拿包走。 他起身拉住她手腕硬往怀里扯,红眼喘粗,“师妹给个机会……” “别碰我!”她一个耳光瞬间打在他脸上。 他大概是没被女人狠劲甩过巴掌,捂脸懵了。 她胃里又开始翻涌,快速往门口走,兜头撞上站门口的人。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眼里落了煞,猛冲进,疯了般一拳打在还在发懵的人脸上。 “你他妈的打我!”王龄飞反应过来,还手。 第114章 他没有一句言语,所有的恼怒、憋屈、对她的心疼全在失去理智的拳头上。 他狂怒的样子令她害怕,她站门口发抖, “赵霁赫!” 听她喊,他停了手,喘着气看她,她转身就走。王龄飞终于有机会上了他的脸,整上了一拳。 “别跟我!”她快步走出酒店,左右不分,车流、人流、城市的夜灯在她眼里全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哪个方向,离自己住的公寓实际越走越远。 他追上拦了她前,“你有没有事?” “你让开好吗?” “我问你有没有事!” 她只觉脑子想炸,抛开情感纠缠,单纯从工作来说,又是一次签约,又是一场浩劫,这次的事情虽和他没有关系,但他参与进来,她觉得无比复杂,她无法想象接下来她要面对怎样的局面。 “我是有事!你能离我远一点吗?你能消失吗?你莫名其妙又参与进来,职场已经很难很难,我做我的事,为什么要纠缠上感情?你参与进来,什么都不纯粹了,你叫我以后怎么做?我讨厌交易!你刚也看见了,那男人就是要交易!他就是在要挟我!这对女人不公平!工作是工作,为什么要搅上其它?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好好工作!” 她眼里出泪,声音发颤。 他心涩,想上前抱她,她甩开他的手倔强后退。 “听我说,我参与进来,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我们的感情是纯粹的,我不需要你考虑任何其它,我只要你顺心,我不要其它,没有你,我要其它做什么!没有你,一切毫无意思!工作的问题会解决,我们一起,我帮你好好解决,一定会有解决办法……” “我不要你帮!任何事情都不要你帮!我们之间,谎言是没资格提纯粹的感情。” “你对我失去信任,我失去的是所有!我现在对你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我只对我自己有要求,我想重建你对我的感觉,我现在做一切事只想获得你的信任,我给你空间,你给我些时间好不好?你不要屏蔽我,至少有个联系方式。知道我每天怎么过吗?我没有办法接近你,没有任何沟通,我掉进了巨大的黑洞!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他的额角被王龄飞的手表刮蹭到,起了一块血迹,他眼睛里的渴求,她能感应到真实,几乎要瓦解掉她所有的失望和防备。 亲密过,爱了就是爱了,爱还未消失之前,再次沉沦也就一瞬间。 离她几米停了辆出租车下人,说不清是不是一时接受不了自己动摇,她去拉了车门。 “夏挽澜,” 他失落无力,脚没有追上去,“我说过我不认我们结束,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的信任,我会等。” 她驻了几秒,上车走远。 他回到家已是凌晨。 这段时间他回家一副颓废样,对赵良伟不理不睬。赵良伟觉着出了事,担心,每天要等他回家才肯去睡,坐在这门厅口的沙发上一直等他。 赵良伟在家一天到晚憋着,整天想的也就是儿子的事。他或多或少在司机那里听到了些事情。周菲纠缠的事他就知道,司机一直跟着周菲的,也跟着去的云南。 他喜欢上了人,赵良伟也能知道,就是不知道人是谁。 “又这么晚?” “你弄辆外地的破车回来天天摆那里做什么?” 瞥见了他额角的伤口,“你那伤怎么回事?”他紧张起,“你是做什么去了?天天魂不守舍!” …… 一连串不清朗的发音,语速已正常。 所有焦虑急躁式的发问,得到的都是冷面和长时间沉默后的一句冷语回应,“别管,睡你的!” 当初公司临时不卖,赵良伟也知道赵霁赫是出于对他感情上的一种补偿,希望他早日康复,他也一直心欠着这个事,知道这个事会使赵霁赫背上不被信任的沉重。 他也天天怕赵霁赫勉强做公司不开心。如果儿子不开心,他坐家里就如坐针毡。 现在公司运营很正常,赵霁赫每个月都让人把财务报表报给他看,他自然知道不是工作上的事,料定他应该是感情上遇了挫。 他想做些了解,除了抓司机,就是抓张权了,他也忍不下去了,这个点拨打起张权电话。 “明天我去趟公司。” “您不用麻烦跑,我去家里看望您。” 张权怕他身体不便。 “我想去公司看看,我和你聊聊。”赵良伟坚持。 第八十三章 我日暮西山,知道时间的宝贵 早上,“纪幸多”办公楼下,张权领着一行人站大堂门口等候。 司机阿超把车开了过来,张权迎上,打开车门,躬身扶住人,“董事长。” 有人去车上拿轮椅下来,他逞强不坐,拄手杖慢慢走,张权扶着他胳膊肘。 走了几步他停住,抬头看看办公楼,从出事到现在整整7个月,再回到,恍若隔世。 张权善安排,人出了电梯口,通道两侧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员工,齐声道:“董事长安康!”一姑娘送上花束。 用命搏出来的企业还在,熟悉的一张张面孔还在,声望还在……他脸上比正常人更易看得出激动,嘴角的肌肉在拉扯颤动,手剧烈发抖,张权帮他接过花束。 赵霁赫还在家,他是特意早他上班一个小时过来,错开他。 进了办公室,他站定环顾很久,一切配置仍保留了他在位时的原样,赵霁赫未做任何变动。 第115章 “董事长,您坐下休息。” 张权以为他来是不放心公司运营,坐下边泡茶边汇报公司情况:“董事长,目前公司整体运营您放心……” 赵良伟摆摆手,打住他,开始含糊说话。 “他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张权捣腾着茶具,见他认真,又说:“公事真的没有什么事。私事,我就不清楚。” “认我这张老脸,就告诉我,司机说,有女人来公司闹?” 张权把洗好的茶壶放下,看他扯着嘴说话的努力样子,明白过来他专门来问这事,用心良苦。 “闹事的已经解决了。董事长,私事我本不该多嘴,您问我就把我猜测的说一说,仅仅是猜测,不十分确定。他应该在追求一个人,可能有些误会,两个人沟通出了些问题。” “什么人?公司员工?” 张权为难,“董事长,这个您亲自问问赵总,我说不合适。” “不认我脸了?知道就说!” “人你认识,之前想收购我们公司的,当时南则惠集团的,夏挽澜,有没有印象?” “是她啊!”他脸上松弛下来,“小夏,我记得她。”眼里又转凝重,“她应该很恨他,他坏了人家事,难……” 夏挽澜回公司,梁青急着来找。 “夏总,南月汇的工商变更约了今天上午办的,王龄飞的人非得要下午,我们的人拿了号的,搞得我临时托人换了下午办。” 她有心理准备,这个小信号是他的警示,要他在一些事项上完全配合,不可能了。合同约定范围内的可早一天可晚一天的事,他绝对不会早一天。 合同上她先前坚持了严苛的赔偿条件,在他们公司他也不是一手遮天,他个人要搞退出,公司那道关他过不了,违约他是不敢,但他有很多空间可以整事为难她,她心里有数,不能不防备。 “你约律师下午过来我这一趟,开个会。” “什么议题?” “王龄飞那边后期合作的风险应对。” “这个我们不是一起已经讨论了很多遍吗?还需要?是出了什么事吗?”梁青看出她心烦。 昨晚的事,她也不好现在拿到台面上说,她需要把所有事情理一理,衡量下她能怎么应对。 “先别管什么事,后面我再和你说。我们之前研究过的风险,我要有最严密的应对措施,不能影响项目进度,你让律师从他们的角度提方案,你也好好琢磨一下,下午一起碰。” “行!”梁青挪脚又滞住,嬉皮笑脸,“老大,明天国庆放假,我去趟泰国,没什么其它工作安排吧?” 这段时间办理南月汇的事,她也辛苦了。 夏挽澜笑笑:“去吧,好好放松。” “你呢?怎么安排?该休息一下了吧?” “厦门三天,后面几天去深圳项目,一期开售,得去现场转转。”她拿手机准备给陶惠茹电话。 陶惠茹现在是每周周末固定时间和她通一次电话,其它时间从来没找过她。电话里她感觉她精神状态不错,搬去养老院后到底什么情况,她想去厦门看看了。 电话还没拨出去,有人拨进来,“赵良伟”这个名字出现,她盯着手机好一会,有错觉。和他打交道还是7个月之前,那时是相互博弈的交易对手,现在他再次在手机屏幕出现,另一个身份扎入她脑袋,令她不知怎么切换,她犹豫,猜测他来意。 铃声接近尾声她接通,传过来的是张权的声音,“夏总,是我,张权。” 赵良伟怕她不适应他不够清朗的发音,让张权帮说话。 “他手机……” “哦,赵董就在我身边,他怕你听不太清,语言没有完全恢复,托我给你打个电话。” “他身体康复得怎么样?” “非常好,之前合作,赵董说他一直过意不去,想和你做个解释,不一直在保养身体嘛,行动不便,现在方便了些,想约你见个面,亲自和你道个歉。” “事都过那么久了,麻烦您和他说,我对他没任何意见,请他保重身体,别放心上。” “夏总是过去了,赵董他没过去嘛,他诚心实意,给个面子。他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了,也想见见。” “道歉就真没任何必要。我找个地方请他喝茶吧,之前也想过去看望他的。” “今天下午?” “下午不行,我有会。” “那明天,明天国庆放假,有空吧?” “明天我去外地,中午的航班,明天早上我可以,看他时间。” 她就赵良伟身体方便,找了家离他家近的粤式餐厅,约了上午9点半。行李箱她一早都收拾好了,怕时间来不及,随身带着,准备完事后直接去机场。 国庆节第一天,没预估到路上会塞车,她打车正点到。 赵良伟重视,提前了半个小时,那会餐厅刚开放,司机阿超一起照顾。 推门见到的已是大变样的脸,苍老了许多,最后一次见面他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她一阵心酸,面上轻盈灿烂,“赵董您好!好久没见!” “小夏来了——”他拿手杖准备起身,阿超去扶。 “您别,别起身。”她忙上前扶住他坐下。 他示意阿超出去。 她坐下看他,“您气色很好,康复得不错。” “谢谢啊,给我老脸面子,我说话模糊你听起来难受吧?”他指指自己喉咙。 第116章 “没关系,说得很好,我听得很清楚。”她实际要非常努力听。 她同他一起点了些茶点,给他倒上茶,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聊,客套式问了些他康复训练的情况。见他拿茶杯的手病理性地微微抖,她一直给他夹点心。 “赵霁赫,干的签约那事,我今天专程来向你道歉……”他开口说事。 “言重了,您别放心上。”她微笑笑。 “今天来,赵霁赫不知道,我瞒着他的。我知道些他的心思,天天看他在家那副鬼样子,不和你聊聊,我堵得慌。” 她垂下面,一阵沉默。 “他妈妈和我一点陈年旧事,影响了他,他难做啊,左右为难,我不肯全卖了公司,他最后选择考虑了我的要求。这事因我起,我和你说声对不起。” 他微颤着拿起茶杯到她面前,她酸涩碰上,说不出一句话。 “他几岁,我和他妈妈感情出问题,他妈妈离开他那年,他十来岁吧,我又忙,他十来岁去寄宿,一个人,没有个正常的家,东挪西挪的,后来去美国自生自灭,个性上是有些问题,说话做事不太会顾忌别人,面上吊儿郎当,内心孤独。” 他说话费力,情绪又上头,可能累了,停顿了好长时间休息。 “可悲啊,常年不在一起,我都不了解他,和他这几个月住一起,我天天闲在家,天天琢磨他,我才了解他。最近他像换了个人,没有了骄傲,没有了光,吊儿郎当的样子都没了,我就知道事情大了。” 他见她眼里泛了泪,明显是对他有感情。 “小夏,我不知道你们情况。如果你对他没那层意思,就当我没说,如果你对他也有心意,不妨多给些时间了解他,去相信自己的感觉更重要。可能不礼貌,你就体谅下,我日暮西山,知道时间的宝贵。” 她没有吭声,稳定了下情绪,对他微笑,给他续上茶水。 他看了看她放一旁的行李箱,“是要去外地?” “嗯。” “去哪里?” “厦门。” “厦门挺好,挺好啊,一个人去?” “是。” 第八十四章 我只求件事,我们再也不分开 赵良伟问她几点的航班,她说2点,他看看手表,已过11点,说不占她太久时间。 她把他送上车后,拖着行李箱急急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白云机场。 国庆假期第一天的白云机场人流量很大,排队人多,路上又耗了时间,她赶到候机厅已接近登机关闭时间。 这个航班要坐摆渡车,小路给她电话,人挤,她站着摇晃不稳,没接,登上机,她给她回了过去。 “夏总,赵霁赫联系我好几次,他打听你假期去向,我没告诉他,和你说一声。国庆节快乐哦!” “谢谢!国庆节快乐!” 赵良伟回去后,不敢把和她见过面的事告诉他,知道他反感人插手他的事。 她刚一路都在想他们之间的问题。赵良伟今天来找,令她无法平静的,不是一些什么道理,是她之前并不知晓的他所经历承受的东西。 挂了小路电话,她在手机里查询怎么把号码从黑名单里恢复,起飞关机前,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发了信息:【别再打扰小路,别找我,我在外地。】 他应该是没估到她会主动联系他,没留意短信,没及时回。 一个半小时航程,她落地开机,手机里已是他开闸泄洪般的信息,问她在哪。 她回复:【刚飞机上,在厦门。】 她不遮掩她来厦门,她和他说过厦门陶惠茹的事。 电话马上就来了。 “我去找你。”他语气里喜和急冲泄而出。 “我过两天要回去,不要过来。” “告诉我酒店。” “后天我就回去。” “我要酒店地址,告诉我。” “国庆节机票紧张,应该没票。” “我开车。” 飞机上人已散尽,她是最后一个,听他说开车,心一颤,乘务员过来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她摇摇头,迅速下,“不准开车,你可以看看明天的航班。” 她看了下手表,下午近4点,即使他马上出发,也要晚上十点后到。从广州到厦门开车需要多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清楚记得是多长时间,能精确到分钟。她不可能再接受有人为了见她开长途夜车,何况是这条路。 这个创伤导致的心理阴影,她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消除得了。 “我开车放心……” 她起急打断,“赵霁赫,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不要你开车过来,不同意。没有机票你就在广州等我,我回了就去找你,就这样好吗?” 他反应过来她曾经的事,知道她害怕什么。 “你别急,行,我不开车,我看明天机票。”他应了。 上了出租车她自己去查机票,有个别航班还有空位,是明天晚上的。她截图发过去给他,他回复说好。 她定的是思明区近中山路步行街的酒店,国庆假期周边非常堵车,半个小时车程她走了一个多小时,近傍晚才到。 见他后面没动静,她还是不放心,到了酒店房间又发了条信息,【不能开车是我有心理阴影,航班能订得到吗?】 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回,【知道,订好了明天晚上的,放心。】 第117章 他是真的订了机票。 看到他随后发来的订票信息截图,她放了心,把酒店地址发了过去。 这个房间的窗对着鼓浪屿,熟悉的海景。她很早就订了的,和以前不是同一间房,但角度一样。订的那会是另一种心情,他在云南。 她坐窗边静坐了一会,起身打开行李箱,把带给陶惠茹和亚平的一堆东西拿了出来,开始做行李整理。 以前常出差的习惯,她的行李箱里必备那种手持便携式的熨烫机。她把折叠的衣服取出挂好熨烫。熨烫时走了神,冲出的蒸汽烫到了左手食指侧腹,她笑自己和烫伤过不去,手指冲了凉水回来,把衣服一件一件弄平整。她觉得比任何一次都平整。 靠窗台桌上有一套茶具,她住过的厦门这边酒店好像都常备。她烧了水把茶具烫洗了好几遍,想着他来,他应该会需要。弄完又去找茶叶,自费区那边,有福建这边的铁观音和大红袍可选。 晚上她去中山路步行街走了一会,酒店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人多得走不动,路过了林臻以前带她去吃过两次的一家特色店,她停了步。 这么多年了,招牌早已换新换亮,卖点的招牌菜式没有变,里面的格局没有变,排长队的人没有变,门口等待的一半都是年轻情侣,有对情侣吸她眼,两个人只坐一张凳,女孩坐男的腿上,男的说了些什么,女孩大笑……同她和林臻曾坐那个位置等待的情景一模一样。她对着招牌笑笑,移开了脚,往前走了几十米,找了个不用排队的地儿,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酒店。 酒店健身房新弄出来的,环境设施都很好,她做了个把小时的动作,出了一身汗,累了,回来就洗澡上了床。 看了手机,十一点半,她想起他。刚撤销了屏蔽,到这个点,他的安静令她觉得不正常,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她突然意识到他会不会在路上,爬起打他电话。 “你睡了吗?”她问。 “想我?” “我问你睡了没有?” “今天老天爷给我开了光,我怎么睡得着。” “你在哪?”她警觉。 “我快到了,几分钟,一会到了给你电话。” “赵霁赫——”她又气又急。 “你别紧张,放松,我这不顺顺利利到了嘛,我看看这哪,思明区,刚路过中山路步行街。我从广州出来就塞车,国庆节太恐怖了,路上车真多,路上开不起速度,要不早到。你要是欢迎我,辛苦来停车场接下我?” 她急乱,睡衣未解,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宽大型的浅粉衬衣直接罩住身,下衣消失,走到门边,又回去照了下镜子,头发蓬松稍乱,脸上刚做了面膜,水润透亮,不算太糟糕。她拿梳子快速梳理了下头发,拿卡出门。 停车场是室外露天的,她下来前后也就几分钟,他已停好车坐车里等她。 她以为他还没到,顺着停车场前面入口的那条道上往前急走,边走边探,没见到动静,她又后退回头望了望停车场,她忘记拿手机下来,急了,反反复复一前一退。近十二点的停车场灯光很暗,今晚有风,大衬衣被吹起边角,她不停去撩被风吹乱的头发,步子全乱,乱跑乱找。 车里的人“使坏”憋着,心急跳地看了她两三分钟。 他终于按了车喇叭,亮了车灯。 她顺着声音和光往停车场这边望。 他能看见她顿了几秒。 她一步一步走近,夜灯迷惑,眼前的车让她陷入了时光错乱,伊犁时开过的类似的白色越野车,她辨识出车牌号,一模一样。 他打开了车门下来,定定站那里对她笑,微光灯打在他脸上,隔着几米远只看得清他部分轮廓,短碎发下额角的伤口清晰可见,这一刻他眼里的所有,胜过她见过的所有高山河流。 她恍惚走上前,泪流满面,“你这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一把拉她入怀,抱住她的头,“我不想你有心理阴影,以后不会有……” “车怎么回事……”她看着他眼睛问。 “我要做个纪念,我们……” 她吻他唇,已不需要他说任何话。 谁都不想先离开的长长的吻。风越来越大,风里有咸湿,吻里也有咸湿,他的唇移开追她脸上的泪痕,手抚摸到她腿凉,“带我去房间。” 凌晨十二点的酒店,电梯,走道,房间门口,周边的物体似已荡然无存,停不了的拥抱和吻。 进门,他推她往床边走,压住她,把她安置在床上,“等我。” “不要离开,不用去洗。”她勾住他脖子,去吻他喉结,解他衬衫。 “我洗个手,碰你,手不干净……”他声音哆嗦不清晰,脸离开她的身体,解掉自己的手表。 今夜无法绵长温柔,他已不是初探她深海的温柔骑士,是突然跌入他差一点要失去的森林的野兽。这是他存活的领地,他不想再忍让,不想再失去,他以他的方式再次占有,哪怕自焚烧尽。她也甘愿为他燃尽。 他迷恋她的脖子,锁骨和肩,吻中带轻咬,咬出晕红,一只手在圆实挺立的两边急乱穿梭。 “你疯了。”她呢喃。 “我疯了,你怕了?你屏蔽我,把我弄成疯子,你该受惩罚,我是疯了……” 他时不时看她脸上的表情,见她脸上有一丝痛苦色,又紧张起,“对不起,是弄痛了吗?”他又回过来找唇。 第118章 吻移到了她修长漂亮的腿上,那块烫伤的红印令他转换了温柔,他吻了很久,“对不起……” 他沿着往上,触及敏感。她紧张,全身收缩躲避,脸上红热潮涌,手急乱去够他头,想拨开他不肯再挪开的脸,两只手被他死死掐住,她没做挣扎,他放开。她试着松弛下来,手指在他头发里穿行、抚摸,她羞于这种长时间的探索,微起身勾头,又去拨他脸,又被扣,她哭着轻声说:“我不想……” 他终是抬头往上看了她的脸,她脸上的泪控制住了他,他沿着曲线吻上来,她看到他眼里的东西,野兽眼里红光,能烧灼一切的红光,喘息里的音却异常温柔,“你怎么哭了,是不喜欢吗?我要你喜欢……” 他安抚她,想再往下回去,她不允许,扣住他的脸,坐起吻他唇,她有她想要的表达。他依了她。 他看出她喜欢这个姿势,他也喜欢这样紧贴相拥,他能掌控她脸上的表情,头能埋入颤动的双峰间,贪婪允吸…… 森林全烧尽,野兽发出占尽一切后的低吼……她趴他肩上抑制不住轻声抽泣。 很长很长的时间,他们就这样拥在一起不说话。 “你早上肯发短信给我,把我从黑洞里拉了回来,救了我。”他亲她额头,有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 “我不是救你,我是救小路,你一天到晚骚扰她。”她笑,心疼地抚摸他额角的伤口。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热烈、有归属的感觉,我很幸福。你不能再变。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屏蔽,那种感觉太可怕了。” “屏蔽背后多少失望你是看不到。” “我不会让你再失望。” “你是喜欢我什么?” “所有。” “不要这种敷衍的。” “真实的。我已经怕了,不要屏蔽。” “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茶山上,见你面我就有反应,生理反应和心理反应都有。后面每一次见你都有,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我就觉得麻烦了,得解决问题。后来,到了新疆,比起我自己的需求,我更在乎你的想法,我就知道我爱你。” “你明天怎么安排?” “我们肯定要在一起啊。” “我要去看惠姨,她在养老院。” “我一起。” “你确定?” “确定。” “你不介意?” “我支持你的一切想法。” 她笑笑,“你去没去过南普陀?” “没有。” “后天我带你去拜一下,那里很灵的。“ “你信这个?” “我信。” “行,你信我就信,我们去拜一拜,我只求件事,我们再也不分开。” 第八十五章 对他好,像春水入了他的沟壑 早上,她累,又心急去养老机构那边,一直侧着身背对他,他从后面,很快。 她陪他缓了一会,拉了衬衫准备穿上起床,被他拉住拽回,凑耳边轻语,“你故意的,急了?是天生的还是健身的?太美妙……” 他说她的臀形。 “时间不早,起啦!”她亲了他额头,脱开去淋浴。 她和陶惠茹约了上午10点见面,地方离得有点远,时间已经很紧张,一个晚上又没怎么睡,没心思和他缠绵。 他淋浴回来见她认真给他熨烫衣服,不声不响地从后面环住。 “别动,”她把他的一件蓝色衬衫领压了压,“穿哪件?” 他还裸着上身,下巴搭她肩,一直不吭声,也不松手。 “怎么不说话?” 她扭过头,看到他眼湿,转过身,摸他脸笑笑,“怎么了?” “没什么。” 她对他冷的时候,像雪崩,倾没他所有,她对他好,像春水入了他的沟壑,哪怕只有一点点,对他一个笑,为他做一件事,他都感到足够幸福。 “把衣服穿上。” 他拿了她手上那件,瞥见她锁骨位附近有几处红印,一只手腕有一块淤青,紧张,慌神,抓她两手臂检查:“对不起,我看看,有没有其它……” “别磨蹭啊,我约好了时间。” 她没理会,自己去换衣服,在衣柜里挑出了件无袖的黑色修身薄针织衫在镜子里比了比,领口偏高一点,可以遮一遮。 “我没带礼物过来,第一次见,一会找商场先买点东西。” “不用,我带了。”她想了想,又说:“你别去了,找个地方逛逛,我中午带她出去吃个饭就回来。” 她是顾忌他的感受。她其实不太确定他对她这种做法是怎样的看法。艾春一直就唠叨她这样对待陶惠茹不合适,说未来一定会影响她的感情生活。 “只要她不介意,就带我一个,我没有其它想法,我只想陪你。”他坚持。 陶惠茹那边郊区些,离得有些远,开车过去得个把小时。 “多久来看她一次?”他开车,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有空就叉她手。 “以前一年一次,今年她出了很多事,有事我就来看看。” 他捏揉她手心安慰。 “她现在是一个人?” “嗯。” “长期住养老机构?” “我从伊犁回来那次送她去的,以后就在那长住了。” “哪里都是住,要不要考虑去纪幸多那里?条件应该好一些,我们给她配置一间好一点的房,以后要看她的话,也方便。” 第119章 他尊重她对待陶惠茹的情感,她没有一丝心理负担。取了墨镜,她露了轻盈的笑,“老人嘛,都是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地方,换个城市,就换了个水土,身心都会不适应。这边养老院她也有个伴的。” 想着他刚说“我们”,她又强调:“赵霁赫,我的事,你别瞎操心。” “什么你的事,我已经在规划我们的未来,不光是你和我,是和我们有关的一切。” “你现在想的有点多了。” “怎么多了?你不想?” “我们相处没多久,还需要时间。” “我一天都不需要,但你需要时间我会等。”他看了她一眼,把手拉过去亲了手背。 到陶惠茹这边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陶慧茹和亚平听她说带人一起来的,一直坐在养老机构接待厅这边靠窗等。陶惠茹说希望她找到个合适的人重新开始,是真心期盼的。她听了是高兴的。 亚平勾起脖子隔窗望到了人,“那是不是?” “哪?” 陶惠茹望见了,两个人牵着手,快接近,她脱开了手,走前面。 “看着还好,那男的挺高大。两个人个头都高。”亚平使劲眯着眼望。 夏挽澜黑色无袖针织衫配了条普通的蓝色紧身收口长牛仔裤,平跟鞋,在赵霁赫旁边差不多到他下颌角位。 陶惠茹起身去门口接上,“小挽——” “惠姨。” 三个多月未见,陶惠茹状态好了很多,今天特意为见她做了准备,染了黑色头发,穿了套新衣,全身上下收拾得利利索索,脸上郁色也消失不见。 “阿姨你好!”赵霁赫对她礼貌点头微笑。 “小赵。”夏挽澜简单介绍。 “小赵你好你好!”陶惠茹不好意思看他,有些紧张不安。她怕他介意。夏挽澜早上才和她说,她是很想见见人是啥样,又矛盾,劝夏挽澜别带过来,怕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几人转移到室外一休息亭坐坐,夏挽澜觉得带他露了个面认识一下就好,喊他去这家养老机构转悠转悠,笑说是同行,他可以学习考察考察。 他没走远,中间跑去买了水回来递给她们,后面在她们周边晃荡等她,看她和老人聊天,脸上明媚,他嘴角也抑不了的上扬。他是想得明白的,她愿意带他来,意味她是真的走出了过去,认他的身份,没有任何包袱地和他开始。 “小妹,你不用给我买啊,这不少钱的,破费。”亚平喜乐,垂面看脖子上刚戴上的一条珍珠项链。 夏挽澜买了两条,两老姐妹一人一条,其它物品也是两人份。陶惠茹身边也就亚平照看了,两人相互取暖。她把老人的感受都照顾到。 “小挽,人不错,配得上你,我高兴。”陶惠茹笑着落泪。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亚平问。 “这个可没想过,我们刚相处,远着呢,谁知道。”她如实说。 “得想啊,时间长短没有关系,相互了解,合适就好。” “别拖太久,年纪不小了。” “生育时间上要考虑,太晚,身体不好。” …… 两个老姐妹你一言我一语,揪着这个话题发散。 中午陶惠茹坚持不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怕影响他们两个,夏挽澜拗她不过。赵霁赫说那就一起吃个食堂,看看这边伙食怎么样。 餐饮时间,食堂坐满了老人,个个盯他们看新奇。 赵霁赫吃着碗沙茶面和她说笑:“夏总,我们到哪都好像和养老产业脱不了干系。” 她笑:“当然脱不了,我以后老了大概率也是养老院的一员,提前感受一下。” 他凑她耳私语:“犯不着吧,我们总得生个几个。” “无聊——”她脸红,看了看正和亚平聊天的陶惠茹。 第八十六章 两人世界,被电话掀起了波澜 下午他们去南普陀,阵雨后,湿热,人多超挤,他这辈子就没进过寺庙,她是自林臻走后每年都会来一趟求内心安宁。 “洗个手,净手。”她拉他到净水池,拿起水池里的竹筒舀水帮他淋手。 “这么讲究?”他咧嘴笑,撸起袖子,两手乖乖伸出。 请了香,点燃有火,他准备吹灭。 她笑着制止,“不要——给我来。”她拿过微晃晃,一脸虔诚,再递给他。 到天王殿门口敬香,他是祈愿,她是还愿。拜完他搂住她肩下台阶,“你刚求了什么?” “什么都没求。” 他停住,扳过她肩看她眼睛,“我其实,是佛是神是鬼,我才不管,我都不求,我只求你,想求……” “你刚拜完,你就乱说话。”她捂住他嘴。 “行,闭嘴。” 晚上他想和她去海边走走,国庆节假期,即使是晚上,海边人也很多。他问她哪里的海滩人会少,挑个静的,她是知道有个地方,是12年前去过的,她拿不定变没变,还是带他去了。 变化不大,不是景观最佳的一段海域,人不多,但比以前多了很多灯光。 他们直接从吃饭的地方过来,没做准备,她浅口平跟鞋,踩上沙滩两脚进沙。她干脆脱了鞋,赤脚踩,他要背她过去,她不肯,他直接抱,嬉闹一阵,他背上她,往高架桥路灯照射最光亮的那一段走。 “快停啊。”走了几十米,她掐他肩膀要下来。 第120章 “别乱动,快到了。” 她的手机响,“我接电话,是何江海。” “怎么见什么来什么。”他放下她,一脸烦郁。 “你说什么?” “我说,见海来‘海’,那个人很烦。” “别说话。”她憋了笑,转了个向,接通电话,他跟着。 何江海问她深圳项目开盘她是不是会过去,放假前她其实是和他请示过三天来厦门有事,后面就去深圳项目转转。何江海说当时没听太清,交代她到了深圳项目和他说一声,他也过去看看,到时在项目现场一起开个会。 她讲着电话,旁边的人抱她,蹭她脸鼻,话没讲完,他吻她嘴唇,她躲开干扰,他还缠绕,她露出了厌色,推开,往另一侧沙滩跑,把电话讲完。 “赵霁赫,你过分了。” 她挂了电话,回头找他。 他在这头生闷气,“到底谁过分,他想干嘛?现在是放假,还是晚上,谈什么工作?你就看不出他有什么问题?” 两人世界,被电话掀起了波澜。 “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企业做事,有事就得上,不分时间。我深圳的项目国庆期间开盘,我明天得过去。他是我领导,有事交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这边多呆几天行吗?你休息的时间太少,我们在一起也很少时间。” 他放软下来。 “现实点,大家都有一堆事忙,不可能天天24小时在一起,我们各有各的空间,相互理解可以吗?” “我不是不理解你,我是担心你,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样搞下去,你太累。完全没有必要。我想起那些男人我就……”他想起王龄飞。 “我总不能丢了那摊子事马上走人,出来做事,总得有些责任。” 她也意识到工作和恋爱时间平衡的问题,转身看向潮涌不平的夜海。 他平静了些,抱住她,“对不起,我不是想给你添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深圳我明天陪你去,让我在你身边呆就行。” 他吻她,消化电话带来的波澜。 两人在沙滩上坐下。高架桥的路灯映入海面,层层推浪,层层光色,浪击声此起彼伏,声色相交。 “你怎么不说话了?还在生气?”他问她。 “没有。” 风越来越大,他把她吹散的长发拢了拢,紧贴她头,“凉吗?” “还好。” “明天几点出发?” “上午吧。” 他估到这里应该是以前故人带她来过,见她突然话很少,怕她有过往情绪,逗她说了个笑话,她听了倒是大笑一阵。 见她笑出晶莹,他盯住她眼,“夏挽澜,你爱我吗?说给我听好不好?”他总担心她不够爱他。 “你感觉不到吗?” “我现在特别想听,你说我听。” “自己感觉。”她衬手想起身往回走。 “你说不说?”他把她推倒压上,恳求,“拜托你,就一句。” 她看着他眼,很久的对视,轻咬他耳,冲他耳膜,“赵霁赫,我爱你,很爱很爱。” 深情绵柔,心已化,海浪声再也入不进他耳膜…… 第二天离开厦门,到深圳近7个小时车程,她开的前半程,他开的后半程。 到她深圳的公寓,他回蓝宏宇的电话。 “打你两天的电话,不接,怎么就不知道回一个?”蓝宏宇嚷嚷。 “忙,有事快说。” “听说你那签成了,也不感谢我,什么时候请我喝酒玩玩。”蓝宏宇指他收了“惠生冀”,是他介绍的资源。 “我在深圳。” “巧了,我在惠州度假,和他们在一起,你都熟的,晚上我们去找你?深圳找个地方喝酒放松下?” “没空。” “干什么没空?” 他看了眼正换着床单的人,撇开电话凑过来,“蓝宏宇,你遇见过的,晚上约一起,有几个人,你愿意吗?”他也想她和他的朋友认识一下。 “我无所谓,可以啊。”她应。 晚上蓝宏宇订了一个朋友的私人会所。路上他和她说:“蓝宏宇爱玩,话不正经,但人挺好。和他们在一起不适应你就提醒我,我们可以随时走。”她不服气,“谁不适应谁还不一定。” 一个晚上,蓝宏宇几个劝她酒,赵霁赫挡住,说她从来不喝酒,酒他一人喝。 几个人起哄,拿酒来搞他的事,说消了“黑名单”该庆祝。他是真喝了不少,喝一杯就转头看看她。 蓝宏宇凑近她小声说:“茶山上,我拿人头做保证,他就是给过去送个行……” 她拿酒打断,“来,我敬你,全干,麻烦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第八十七章 这样下去,我们干活困难太大 项目售楼部外,黄鸣和两个同事在停车场等夏挽澜。停车场是临时平整的,今天人多,位置接近停满。 “夏总,车停这边吧。” 黄鸣见她到了,迎上指引她停车,给她预留了个好点的位置。 她把墨镜拿了,摇了车窗勾头看了看,没理会他,倒了几回,停了另一处难停位。 “自己人就别占什么好位了,给客户,你们该考虑客户购房体验。”她下车瞄到了何江海的车,“何总这么早到了?” “他在里面。” 售楼部里面人气很旺,购房群体的老龄特性,都是全家出动。何江海背着手在沙盘那转,营销总陪着。夏挽澜过来打上招呼,他心情好,“第一个项目算是开了个好局,辛苦了。” 第121章 他知道资金支持不到位的情况下,她能把售楼部协调出来赶上这波销售,费了力。 “超预期了,深圳还真是深圳,认筹量超了供房量,一会摇号选房,资金回笼,我这边资金压力也缓些。”她是松口气,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资金压力。 何江海听她这话面色有异,对跟着转的营销总说,“你去忙你的吧,”又望了望接待区的空位台,“去那边,我们聊聊。” “销售回款这几天需要转出去一部分,集团有其它地方需要用。”何江海直说。 她微皱眉,“进集团资金池那还能拨得回来吗?何总,我们养老这块独立运营,能不能真正独立核算,这个项目二期工期也紧,另外两个项目也要备着点,万一要钱转转。” 她是想到南月汇项目,怕王龄飞进钱的时间拖延,心里一直搁着这事。 “二期找银行融资。集团资金周转暂时有需要,后面再给你转回来。” “这样下去,我们干活难处太大。” “我也想确保你运转这块的资金,没办法,老板的要求。” 他少见地露了一丝无奈。 “行,我去融资。”她只能接受。 他借看手机沉默了一会,“对了,环明城的老板,我和他沟通过,你家人的工程款,他们应该很快会支付,可以留意一下。” 她听了是相当错愕,想起之前他们一起去环明城,遇见陈默闹事,他问她公司名字,她当时没想太多。 “这个事怎么让您费心了。”她本应非常高兴,但很奇怪,沉重感上头。 他看她反应,“放心,是这几天和他一起打球才沟通的,不是收购交易前。我就顺口说一声的事,他给我这个面子,应了。不是什么大事,小事,你别放心上。”他喝了口水。 “谢谢何总。” 那笔钱不是小钱,她最不喜欢欠人情。 赵霁赫打电话来,她摁了。他昨晚喝太多,醉酒胡话说了一夜,凌晨两三点才消停,早上他睡得很沉,她没喊他。 营销总这会过来,“何总,夏总,我们那边安排了抽奖,刚好两位领导都在,抽一个?” “好!抽一个!夏总?”何江海起身。 “好。” 台上主持人造气氛,刚抽完一些老人用的按摩仪器类,介绍了他们俩,两人分别抽了不同金额的现金券可抵扣购房款。 何江海抽完奖要走,“佛山那边也有项目开盘,我过那边转转,这边辛苦你。” 夏挽澜送他去停车场,“何总国庆节都不休息吗?” 他笑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干。” 她给赵霁赫回电话,“刚在谈事,睡醒了?” “马上到你项目。” “跑这来干吗?我这边结束了就回去。” “到了。” 她转头见他下出租车,过去接。 “你扔我一个人跑,还不接电话。” “喊了你没喊醒。” “你那公寓都转不开身,厨房都没一个,不方便。下午去看看房,换租一个?” “现在都开盘了,进正轨了,项目小,剩个二期,我后面就不打算常跑了,有事就来看看,我准备让他们把房退了。” 她带他进了售楼部,去吧台给他取了点心和饮料,“先坐,一会我带你看看盘,我忙完来找你。” “行,夏总忙。”他见她进来售楼部就疏离他,嘴上配合,手上去拉她,被她瞪眼甩开。 摇号结束,请的香港过来的某风水大师到了,她过去接应打招呼。大师来做房屋风水讲座配合营销,老龄客户群体喜欢听。 讲座刚开始,售楼部一侧收银台那边有人大声争吵。 营销总和一个销售人员在那边和一对老年夫妇做沟通,老人情绪激动。女的瞥见了夏挽澜,转场过来拦她,“你刚台上抽奖的,你是这里的领导吧?” 营销总紧张,追过来,劝她走,“阿姨,我们去我办公室沟通,我负责协调这个事。” 又对夏挽澜解释,“夏总,不好意思,小事,我处理好。” “什么情况?”她问。 一旁的销售人员请她到一边,“认筹了的,交了订金,没摇上,他们是很早就来看了,认筹也早,理解不了摇号规则,非要认一套房。我们剩的几套房他们又看不上,生气要求订金马上退,财务处理要一个工作日,他们不接受。老年人闹场,我们也不好强行拉,怕出事,刚一直在做沟通。” “我就找领导问问,你们是什么规则,乱七八糟。”老人非得找她,不肯走。 夏挽澜见讲座那边受影响,人都往这边看,“找我可以,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她把他们带到接待区,挨着赵霁赫旁边的桌坐下。 赵霁赫刚一直往她这边看。她看了他一眼,他换了个位置对着她,看什么情况。 “阿姨,选房规则他们都和您解释过,我就不做解释了,感谢喜欢我们的房子,等二期吧,二期我们破例,先给你们选房。” “别扯那么远的,你能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不能我就投诉,找关系找你们上面的领导。”老太太很强势。 “现在是没有房,摇号大家都落定,您找谁都没有用。” “是找你没用吧!”老人突然拿起手边刚服务员给她倒的半杯水往她脸上泼。 看的人都怔了,她脸上胸口全淋到,幸好水是温的。 第122章 隔壁桌的人弹起,胸口伏起火,“你干什么?” 她对他微摇摇头,示意他别动。 销售人员忙递上纸巾,“夏总快擦擦。” “你们这样胡搅蛮缠我们可以报警的,大家都接受就你不接受,尊重你才和你说半天,怎么就不知道尊重人?”营销总理论。 “你报警啊……”老人腾地站起来。 “你们再给阿姨倒杯水。”她擦着脸平静地说。 大家都没再吭声。 服务员送水来,她接过递给她,“阿姨,我们给您送套礼品,房子二期欢迎再来看。” 老人一旁的老伴拉她走人,“走吧,人家也说明白了,没用,就这样吧,不买了。” 第八十八章 我要你体验感更好,任何事情 “夏总你要发了你知道吗?老人抢不到房就泼水,泼水就是泼财,被你兜上,你做的项目都会大卖。”他开车带她回去,亲她手背抚慰。 她盯着手机笑,“发是发了,知道我们项目今天销售额多少吗?可惜何江海要抽走我两个亿,我还是缺钱。” 何江海刚发信息问今天销售额准确数,她正发出数字回复。 “水总又来。” “什么水总?” “又是河又是江,又是海,你说谁是水总。”他咬唇坏笑。 她扑哧一笑,抚了下他脸,“你总跟他过不去。” “我想他在我耳边消失,我是认真的。” “过分了啊。” “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把南月汇项目做出来。” “能不要那么久吗?” “谁让你那12%跑进来,你跑进来,我就更不能走。赵霁赫,你现在是我老板,我要让你们‘纪幸多’在这个项目挣到钱,不好吗?” “我不要钱,我要你的时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做什么?” “做你喜欢做的事。以前,以前你喜欢做什么?”他看了她一眼。 她卡了下,懂他的意思,他是想了解她以前恋爱期喜欢做什么。 “就是很普通的,看电影,听音乐,旅行……” “我们都去做。” 他把车急停在公寓停车场通道,揽手勾她,“我要你体验感更好,任何事情。” 见看她胸前被水泼的还有湿印,他伸手进去摸胸衣里面,眼露难耐,俯身埋进脸,“湿了吗?” 她羞笑拿手包砸他头。 国庆结束上班前一天,他进了她广州的公寓,两人拉锯了一阵,他提出搬去他的房子同居,她不同意,他妥协。 整个假期两人都未提及王龄飞那件事,不想破坏心情。早上陪她走路去公司,他主动提,知道她心里肯定搁着这事,她推进项目迟早要面对。 “那个人,有办法能解除合作吗?” “私是私,公是公。解除是不可能了,除非他违约,但违约就是双输,这个项目也就麻烦了。环明城我们支付了第一笔钱,第二笔下个月,很快了,短期我也找不来钱。现在只要他不整事就不错了。” “他违约,我可以进来资金,把他那部分股权拿了。” “你再往上压多,风险太大,也没可操作性,他不大可能出局。我们分析过他们公司做派,违约赔付损失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大概率会在股东大会的一些决议上唱反调,他没有和我们签一致行动协议。我这边准备召开股东会,到时他们会派人来参加,看他们吧。” “最坏会有什么情况?” “你那12%,是直接收购母公司,如果王龄飞联合晴汕整你损害股东优先购买权,法律上要折腾很久。按公司章程,这期间你们没有表决权,他们联合的话,我这边也就失去了控制权。责任我背,我离开,但公司利益受损,我就过不去。老板和何江海之前一再和我强调要项目管理权。” “我这边会想些办法,别担心。” 他停了步,看了眼马路对面她公司大楼,“晚上下班接你。” “嗯。”她拿过他手里的包。 她回办公室,小路帮她又收了鲜花,问她是不是处理了,她说不用了,让她帮忙拆解插花瓶,给他发了条信息,【花不要送了。】 他回:【什么花?】 她意识到送花的不是他,也搞不清是谁,回复他说没什么,又把小路喊了回来,说还是处理了。 中午夏沁宁打她电话,狂喜,说环明城突然支付了她工程款,问是不是她协调的。这事对于夏沁宁来说是天大的事,公司正艰难维持,垂死边缘,她喜泣,说肯定是她协调过的,艾春也在一旁极其高兴,“小挽,你什么时候回家吃个饭。” 事不是她协调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淡淡地说支付了就好。她是不知道怎么还何江海这么大的人情。 节后第一天,何江海忙,她又是临近下班才在宋琦那排上队找他。工程款到账的事,她得和他说一声感谢。 “说过了,小事。”何江海不以为意,手上忙着编辑短信,“你要是谢谢,今晚请我吃个饭?”他放了手机,笑问。 她笑笑,“何总想吃什么?我喊上宋琦一起?” “你请吃饭的你做主,宋琦就不用了,我和你聊聊王龄飞的事。” 王龄飞这边的隐患,她其实也纠结怎么和他做个沟通,毕竟王龄飞是他强力引进的,他们关系好,他或许有他处理的办法。他主动提,她第一反应是王龄飞或许在他那里已经倒打一耙。 第123章 “我订个地,一会把地址发您。” 她回办公室给晚上说要来接的人打电话。 “对不起,晚上我得请何江海吃个饭。” 她是有点心理负担,知道他讨厌何江海。 “晚上我都订好我们吃饭的地方。你要请他吃饭?你们两个人?” “环明城欠夏沁宁工程款,他帮了大忙,我回去和你说好吗?我请他吃个饭谢谢他。” “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帮你?” “赵霁赫,你想多了。” “不是我想多,男人了解男人,我第一次见他我就有这个烙印。”他语里起了急。 宋琦敲门,探进头压声说:“夏总,何总那边时间可以,可以出发了。” 她给了宋琦一个ok手势。 “没你想的那回事,我得走了。”她挂了电话。 晚上吃饭的地是她托宋琦帮忙订的,宋琦知道他喜好,他喜欢海鲜,对海鲜讲究,她帮订了家海鲜做得很顶级的粤菜馆。 他说话不绕弯子,坐下没多久就直接提王龄飞的事。 “国庆期间,他找过我,说是和你沟通上出现了问题,建议我撤换你。” 夏挽澜放了手上的茶壶,笑着点点头,“何总您是什么意见?” “那天签约吃饭我也看出来了些问题。他当初是我要用的,这事我也有责任。你这边,我不会动。” “他对公司利益可能会有风险。” 他喝了口茶抿嘴,“实在保不住管理权,也不是天大的事,晴汕管就晴汕管吧,还省心。” 她不解地看他,之前他一再叮嘱她要保管理权。 “有个事,你知道就好,股东会那个时候我不一定还在这,我不在就协调不了王龄飞。如果失去项目管理权,老板确实会有想法,你小心些,提前做些准备。”他又补上一句。 她吃惊,果然他和老板之间出现了问题。这么严谨的人,他和她透露他要走这么敏感的信息。 第八十九章 我能拿你怎么办?我毫无办法 何江海谈完王龄飞,头一次不谈工作,他倒是看不出沉重,东聊西聊,谈笑风生,后面聊到邓琳,延到她的基金会,说她现在人去了大凉山,等她回来他邀大家一起聚聚。 吃完他要送她,她说有人来接。他顿了下,没再坚持。 她打了个出租车。路过南则惠的办公楼,她把车窗开了最大,仰头去找她曾经的办公室,大概的那块位置还有零星灯亮。车一闪而过,像她在那里的时光。职场颠沛,人来人往,永远不会变化的变化……何江海透漏他“不一定在”,她知道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能想得到人事动荡中她又要重建,或许也得离开,总有些无法预知得到。 就像她回来看见公寓楼下那个曾令她无比鄙视、现在徘徊等她回的人,她哪曾预知得到,现在成了她亲密的依靠。 他也看见了她,朝她走了一两步,停在公寓前的水景池那。 “生气了?” 她走近。 晚上他给她发过几条微信,吃饭时她没留意到,上了出租车才给他回。她没给他钥匙,他一直在这里等。 等了两个小时的人和她对视了一会,猛力环过她腰,音低沉,“我是生气,很生气。”不过三秒,转软,“我能拿你怎么办?我毫无办法。我爱你。” 60平紧凑的公寓,淋浴房仅一间,她吹完头发出来换他。 浅灰色带白边角线条床单覆盖的1米5的床,他昨晚和她笑说太小,施展不开。她把她枕头往边上移了移,留大空位给他,拿手机靠床头回复小路问她明天的安排。 他拿毛巾擦着还没吹的头发爬上来。 “说说,聊了什么。”他把毛巾往床边柜上一扔。 “王龄飞找了他,叫他撤掉我。”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他抽掉她手机扔床尾,抹掉她睡衣的吊带。 “何江海不会炒我。” “嗯,他不会,他当然不会。”他拨她垂至锁骨位的发到耳后,贴上唇,吻里带狠,开始发泄她挂他电话不回他信息的火。曾被屏蔽的后遗症发作。 “他可能要离职了。”她脱开,进入不了状态。 “离职吗?大好事!”他扳回她下巴,吻得更有杀气,手往腰肢下走,赤裸的上身肌肉往她身上故意离离合合,磨蹭撩拨。 她皱眉用力推开他的脸。他感应到她的情绪,泄了火,才从醋坛子里跳出来。 “对不起,我刚没太听进去,以为你随便说说。他真要离职?” 他调整了姿势,见到了她眼里的伤感,也靠床头坐,搂过她,一只手和她十指交叉,紧了又松,松了又更紧。 她喜欢用手心贴住他手掌,贴上有温热的磨砺感。 “这一年总这么动荡。琳总生病离职,我从南则惠走人,现在还没稳下来,何江海要撤……” “他要撤,对你不一定是坏事。” “你这张嘴,天天叫他消失。”她无奈发笑。 “我那是请你少在我面前提他,我没去想他在公司消失,我不至于那么点格局。” “他撤,我说不定都没有机会去操作南月汇。” “你怎么对这个项目有执念?顺其自然不好吗?” “不是执念,就是想做成件事,于公于私都想做成。这个项目,其实很难做,于私,我不想你在这个项目上亏损。” “我怕亏什么?有你我什么都不亏。” 第124章 ——————————————— 何江海减持公司股份的公告发布在半个月后,减持股份说明一切。公告一出,集团开了炸。他这种位置的变动,关系到太多人。 有人喜有人愁。像江蕙这种就喜,上次他保了梁青,积了怨。 梁青一秒都按捺不住,第一时间来找夏挽澜。 “怎么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太突然了。夏总你之前是知道的吧?”梁青见她没什么反应。 她没理会,把侧办公台打印机上刚打印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她,“我按老板想法做了一个南月汇的开发模式调整方案,粗的,方向性的,你拿去也给郑开颜一份,你们一起看看,要细化完善,一周内完成。股东会后,不出意外的话,我打算找晴汕和纪幸多做个沟通,确定下来就干活。” “这个需要去找他们商量吗?” “尊重下各个老板的想法,有利融合。而且,万一,”她顿了下,问:“股东会通知发出了吗?“ “昨天就发出了。” “我约约晴汕的李总,你跟我去一趟,找他聊聊。”她想会前去探探他们那边的情况。 梁青担心何江海一走,她们这路人也得换,又拉回他的话题,“何总要走,也不知道新总裁什么时候来。” “他具体的离职期不明确,估计还有些时间。谁坐他位置没有风声,我估大概率外面来的,内部想一想,也没个合适的。” 中午梁青和郑开颜、小路一起在公司附近吃饭。 “江蕙和我说了一点,不知道准不准确,你们不要和别人说。”郑开颜压了声,“可能是老板儿子,回来要接班了。” “老板太狠了,弄走老臣子给儿子清障。”梁青点好东西,听了把菜单一扔。 “何总风头太劲,高光盖过老板,老板能长期被他压了?他儿子要接班,给儿子立个威,也很正常。”郑开颜说。 “何江海走也不亏,今天看他减持的股份,天呐,兑现是一大笔钱呐,太富了。估计他也找好了下家。”梁青抢着给他们两个一起付钱,想到江蕙,“老板儿子,江蕙是亲戚,怪不得她那死德性,一早就在办公室蹦跶。” “我查查他儿子什么背景。”小路上网搜索。 郑开颜瞥了眼她手机,“别查了,我已经查过了,查不到。” 三个人饭后往公司走,郑开颜走前面,瞄到路对面的夏挽澜,“夏总,那是和谁啊?” 另外两个并排后面走,顺他视线,看到她和赵霁赫走一起。他最近总过来找她一起午饭,偶尔拐她中午回公寓休息,陪她走到她公司对面马路就回自己公司。 “又缠上?”梁青诧异,小声对小路说。 小路红脸喜笑,“我觉得他们是认真的。” “她认真,那个不认真,连她都恋爱脑,完了。” 夏挽澜约晴汕的李总见面并不顺畅,他说他在外地出差。这个五十几岁,面上平和谦逊的人,这个时候说的话令她真假难辨。他们直到股东会的前一天才见上。 面上他亲和待人, “不好意思,拖你们这么久,出差没办法。我昨天还在香港给你们何总打电话,他潇洒啊,积累丰厚,说撤就撤。” “他现在情况特殊,也过不来和您亲自沟通明天股东会的事,我这边和你汇报下股东会的议题和项目开发模式。” “行,项目开发模式先听听。” 梁青马上打开电脑,把细化后的方案和他讲起,他听到一半就打住,夏挽澜接着笼统地给他讲了一遍。 “行,我了解个大概就可以了,发个电子版给我,我回头也给我们老板看看。”他抬出老板,夏挽澜就知道以后老板的意见就是他的牌。 “您方不方便安排我们和老板见见,我们可以跑,当面和他汇报,他了解起来更清晰。”夏挽澜想借此打开和他们老板的沟通渠道,万一股东会王龄飞搞事,她知道直接和老板沟通或许能解决一些问题。 “这个不用,他也没时间。另外股东会议题我们没问题啊,支持你,都是那套东西,也得确定下来,赶紧运作。决策上的事,我会派股东代表去现场行使表决权,我有事去不了,但你放心,我们的意见出发点一切围绕有利项目运作,大家共赢嘛。” 第九十章 他惹上了事,他麻烦可就大了 “南月汇”项目股东会夏挽澜安排在自己公司会议室召开。 她找老板签字委托她代理的时候,老板说:“小夏,这个项目我为什么一定要控制,你是清楚的。”他在文件上一笔签上名,“何江海离职,你拢好这块。”他经常就三言两语,话不多。她有压力。 其它三方也都是股东委托代理人参加,王龄飞公司这边的代理人是对接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夏挽澜前期和他打交道最多。晴汕委派的是陌生面孔,给了张名片,是他们公司法务总。纪幸多是张权来了。 赵霁赫说他自己来,她不同意。他来,她怕万一,他会对王龄飞的团队冲动。早上出门前他笑说她现在是他的领导,只有她压得住他。 “晴汕”今天让法务做代理人,是准备拿法律来说事。事果然朝她想象过的最坏的方向走。 在“梁一铭正”以大股东身份行使项目控制权和项目管理人员的表决上,王龄飞的代理人先投了否决,“晴汕”跟着否决。显然双方事前串通一致。 第125章 “我们从项目利润最大化考虑,认为早先的股东推进项目更有力度,管理资源上更有优势,赞成晴汕地产对项目行使管理权。”王龄飞方的代理人冠冕堂皇地先表明。 “晴汕”的法务总接上,“我代表我们老板表态,很荣幸和各位新股东合作,大家都同一目标,追求效益最大化。我们希望接上项目的管理权,主要是考虑到我们作为老股东,从拿地到现在,对这个项目的开发模式、施工建设和未来运营,都做了充足的准备,有信心能为各位股东做出一个好项目,希望能得到支持……” 他这么说,像是稳拿了管控权。 梁青和正做会议记录的小路对王龄飞方的“绝情分手”震惊不解,慌乱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向夏挽澜。 王龄飞的恶心操作令她心里翻江倒海,她把手上有些杂乱的会议资料在桌上捣了又捣,捣整齐,沉默了会,嘴角微拉出笑,看向张权。 “我们‘纪幸多’和‘梁一铭正’一致行动,在项目管控权上,绝对支持大股东。”张权笃定地看她,把“一致行动”四个字说得特重。 “晴汕”法务总开始发挥他来的效果,“张总,提醒下,你们纪幸多收购这部分没有尊重我们优先购买权,未走任何书面程序。按照公司章程,你们现在没有表决权。” “我们收购的是母公司,你们无法行使优先购买权,不需要走书面程序。”张权反驳。 “我们要是想追究,属于间接收购侵害。你们既然都进来了,我们也想友好合作,融合,不消耗,合力搞好项目。但你们没有表决权,请尊重章程。” …… 夏挽澜和律师之前碰过,只要王龄飞分岔出去,“晴汕”一定会拿捏这点,张权占不了上风。 赵霁赫在办公室接了张权的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气急,跑去找蔡斯盈。除了张权办公室,他从来没进过其他员工办公室。 蔡斯盈站起,“赵董。”她知道他气什么。 “晴汕的事给我个解释!”他放脸沉声。 之前夏挽澜和他说“晴汕”可能会拿他们间接侵害优先购买权的事来说事,他不是没有动作,亲自去找过对方李总,谈得很好,对方说完全欢迎“纪幸多”入局,他不放心,提出补个程序,对方也答应,回来他交代人去办。但他交代错了人。 蔡斯盈去办,她配合王龄飞延了一两天,给了王龄飞和“晴汕”沟通的时间,再去补手续,对方就不可能理会了。但她回来汇报说对方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老板在外地,暂时签不了字,回来签完就把文件给回来。 “我刚也接到张总电话。这事,主要是王龄飞他们临时倾向他们,我认为和优先购买权不权的无关。”她淡定得很。 “你们不专业,工作有漏洞!” “赵董,谁管理对我们来说都差不多吧,‘晴汕’的操盘能力甚至比‘梁一铭正’强。我们也不能拿公司效益去感情用事,这不是清醒的决策!” 她是知道了他和夏挽澜关系,王龄飞找她谈,提了这事,她自己在健身房也远远看见过他们一起健身。她是打算走人了,话也敢放开了说。 “你该考虑你适不适合做这个职位。”他丢了一句,转身就走。 她是有心理准备的,给王龄飞发起信息:【事我是配合你做了。】 他回:【下个月来上班。】 她和王龄飞有多年婚外欢愉关系,她主动断了一阵时间。这次交易,他要她离开“纪幸多”,答应给她在自己公司安排位置。 夏挽澜会后第一时间去找何江海,他还有半个月左右的交接时间,在和老板说这个局面之前,她还是希望能听听他的意见。 “都是老板之间的控制欲,谁都想控制,做这个项目又各有各的想法,融合不了,‘晴汕’夺权也正常。”他淡淡一句。 “我想找晴汕的老板谈谈,目前没有渠道,您出面帮桥接下?”她已不再请他协调王龄飞。 “没太大意义,老板的想法你撼动不了。”他是深有感触。 她看着他没再说话,知道他已意兴阑珊。 “你考虑下你个人的事,我原想我离开后再找你好好谈谈,”他停顿了下,身子往前倾了倾,认真看她,“我这边打算自己做个投资公司,你加入一起做怎样?” 她在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理解不了他在这个时候要拉她进入另一个频道。 “这事我不能一走了之,我得对老板有个交代,他不炒我,我就不打算走。” “有必要吗?” 他看着她眼里的清清朗朗。 “有必要。” 赵霁赫从蔡斯盈办公室出来找她。中午时间,他喊她出来吃饭,她说不饿,想在办公室一个人呆呆。 门敲了两声,他推门进,她正站窗边看外,刚给“晴汕”的李总打完电话。 “你怎么跑这来?” “我送外卖的。”他没事一样,笑,把手上的打包袋往她办公台一放,抱她。 “办公室呐——” “管那么多。” 他松了她去把门打了个反锁,回头拉她到沙发坐下,把打包袋拿到沙发前的矮台,“热的,吃点。”他把袋子里面的盒子拿出打开,酥皮叉烧包,化皮蛋挞,一杯蛋白杏仁茶,前几天他带她去吃的一家餐厅的出品,她说很好吃。他中午跑去打包。 第126章 她拿了块蛋挞先喂他,他皱眉撇过,“我不吃甜的。” “给你甜你不吃。” “我只吃一种甜。” “什么甜?” “你夸我一个,让我甜甜。”他嬉皮笑脸。 她脸上转笑,“没心情。” “你有心情也不会夸我,就从来没夸过。” 他站起到窗边踱了几步,看了看外面,进入十一月份的天,天蓝少云,回头靠着办公台站看她,见她吃了几口没胃口,脸转沉,“我不会放过他。” “谁?” “坏你心情的人。” 他指王龄飞。 她把打包盒合上,垂面拿湿纸巾擦掉手上的蛋挞碎渣渣,“赵霁赫你别惹事。那个人就不要再去沾了。” “我能惹什么事,我不会。他惹上了事,他麻烦可就大了。” “你别乱来 。” “我不乱来。你别操这心。” “我想去找晴汕的老板,了解他做这个项目的想法。他无非是想项目按他的想法走,想他的利益最大化。老板们的利益不是冲突的,可以融合。”她说。 “我去找,我和他谈。” 他挨她坐下,搂过她。 第九十一章 我的生意全都是喝茶谈出来的 “发给你的是他们公司所有合伙人的资料,最大的合伙人是最上面那个,要搞定就搞定他,省事。他香港人,最近两年频繁跑美国,在美国有业务,这次刚去。他老婆孩子长期都在美国。邮件地址,号码都发给你了。” 苏先生说。 赵霁赫看着手机屏幕头痛,“在美国?” “说是得圣诞节后回,不然我都能找人安排你们见个面。” 赵霁赫找苏先生托人翻出王龄飞公司老板的底细,两个人在老地方见面。 “琳总还没回来?” “没,她现在到处跑,精力旺盛,我跟不上。” “夏挽澜说等她回来聚。” “你们这回稳了没有?” “稳。”他笑。 “下午陪我打球?” “今天不行,下午约好了人。” 他约好的人是“晴汕”的老板,说好下午去他办公室拜访。 “晴汕”的老板六十多,年纪偏大,见着赵霁赫,姿态上有些卖老,但也敷衍不得他,毕竟都是项目股东,后面要依赖他在运营上合作,“纪幸多”的资源他还是想利用好。 “给赵总泡茶。”他在大大的黑檀木沙发椅上落座,交代秘书。 赵霁赫扫了圈他办公室,各类收藏,有一列柜摆着一排普洱茶饼,典型的广东老板办公室配置。 秘书拉开茶几旁的抽屉,拿出半饼茶询问,“泡这个?” 他瞅了眼,“泡另外一个,要最好的,给赵总泡最好的茶。” 秘书又换了另外一个半饼。赵霁赫看了眼茶的包装,认得是自己茶山的茶,在他那些茶里算中等类,他没道破,“谢谢好茶,您喜欢普洱?” “我的生意全都是喝茶谈出来的,泡好茶,谈好生意,你们年轻人可能不能理解,我可以不吃饭,但茶绝对不能没有。” 他笑着从秘书手上拿过茶叶饼,亲自拿竹制茶夹掰了一小块放进泡壶。 赵霁赫笑笑,“我那也有些,我让人现在拿来,您试下。”他打起电话给秘书,让他马上送过来,挂完电话又补发了短信,交代拿极品,有收藏价值的那种。 “赵总客气了。来,尝尝,我今年才弄到一饼,这个是顶级的。”他见秘书已泡好,客气邀请赵霁赫喝茶。 两人开头聊茶聊起了个兴头。 “南月汇项目,昨天的股东会我知道些情况,我们这边李总有信心做好,赵总没支持啊。”他主动提及。 “李总有信心做好,但我对李总个人没有信心,我直说,您别介意。”赵霁赫捧起茶,闻了闻,觉得这茶在这里没储存好,茶香有变化。 对方心知肚明,故作糊涂, “李总把赵总得罪了?赵总是对‘梁一铭正’更有信心?” “我不是对‘梁一铭正’更有信心,我是对‘梁一铭正’负责这个项目的职业经理人更有信心。坦白说,这个项目您的企业和‘梁一铭正’谁来操控,从企业层面来说,我认为都有实力,我都支持。但我认为这个项目的管理团队更重要。” “‘梁一铭正’的何江海不是要走嘛,管理团队也一盘散沙了吧。” “淘走的是沙,留下的也有金子,我建议您见见他们这块的负责人,给个机会她和您汇报。” “没想到,赵总来和我谈的是人,谈的还是‘梁一铭正’的人。” 赵霁赫喝了口茶,“我不认为她是‘梁一铭正’的人,她既然服务这个项目,我们作为股东的格局,该接纳她是服务全体股东的职业经理人。” 他笑笑,拿抹布擦了擦茶杯边滴落的几滴水,“我以为赵总是来谈优先购买权的事。我们可是支持赵总,没去追究侵害优先购买权的事。” 又拿优先购买权说事,赵霁赫笑了,“优先购买权,不值得一谈。我尊重李总的想法,他说走法律程序,去法院,没问题,这个既然有争议,谈不拢,就让法院判决,李总不去的话,我们的团队也正在考虑去提请,任何结果我都接受。我是做其他产业的,进来这个局,我就是做个尝试的心态,即使官司上我输,我能承受得起损失。但这个项目土地闲置只剩下半年,法院再折腾个一年多,我只占12%,我损失是小,所有股东都损失,这就遗憾了吧?” 第127章 他脸色大变,嫌秘书泡茶动作慢,不耐烦了,亲自接上茶壶自己来。 “什么人赵总这么看重?”他意识到鱼死网破,转回到人的话题。 “见面聊聊您会有判断。”赵霁赫接上他续的茶,“谢谢。” “我和‘梁一铭正’老板想法不一样,他还是做地产的老思维,只搞部份养老组团在里面,老龄夹着其他群体,杂。”他的念头松懈了,开始表达自己的想法。 “比例问题,可以适当调整。如果您信任他们做,我在设计阶段和后期运营上,会吸纳您的意见去提我们的方案。这一块我支持您的想法。听说您做的另外一个项目在医疗中心那些配套上在找资源,如果有需要,我会毫无保留把我这边的资源引入。”赵霁赫喝了口茶,补上,“无偿。” 对方往椅子背靠了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着这一通茶,还没喝出味就已经淡了,讲理,威胁,资源支持,他全上,被他给拿捏了。 生意人,从自身利益权衡,他不得不重新考虑。 赵霁赫电话响,秘书在门外,他出去取了茶叶进来,恭敬递上,“这饼茶,赠您,如果喜欢,我那还有,再送过来。” 他是识货的,接过,“这个太珍贵了,可以拍卖的,赵总客气。我考虑下,股东会决议我也还没签字,我见见那个‘梁一铭正’的人,聊聊。他们要是能管得好,我也不操那个心。” “不客气,您刚说了,泡上好茶,谈好生意,这也是我的理念,和您一致。好茶常喝,生意常好。”赵霁赫伸了手,握别。 接近下班时间,夏挽澜在办公室接到他电话。 “下来,地库。” “你去谈过了?谈得怎样?” 他和她说过下午去谈。 “一会见面说。” 她十分钟后下来,上车,见他不高兴,“谈崩了?” “没搞定,对不起。” 她愣了下,“知道他难搞,把他联系方式告诉我,我继续找。” 他不吭声 ,她扳过他脸,冲他落寞的样笑笑,见他白衬衫领口落了针眼大的灰絮,用指腹去沾掉。 “夏总亲自出马,说不定能成。”他把手机号发给她,“尽快去,见面之前把方案调整下,他对养老组团占的比例有看法,你可能要稍微提高点比例,意思一下,表达你是考虑了他的想法,尊重下就行。” 她明白过来,抚住额头笑, “赵霁赫你知道吗,你和以前一样,死不正经。” “陪老头喝了一下午茶,特无聊,你奖励我一下。” 她勾他脖子亲了他脸颊。 他搂过她,“有件事和你商量。” “嗯。” “我近期得去趟美国。” 她弹开,不解。 “我去解决王龄飞的问题,我不涉及其他任何事情。他们公司合伙人现在在美国,我得去找趟他,即便晴汕的问题这次解决了,长期下去王龄飞他们还得整事,我不想你再面对他。” “赵霁赫,我不同意。” “你是不同意我去美国,还是不同意我处理他的事?” 她没答他。 “我会有分寸,我只想他在你这个项目上消失,其他我不管。处理好我就回,至于别的,你该信任我。” 第九十二章 我相信他的眼光,项目好好做 “都签过字了,一式五份,看看,我准备给股东各一份,存档了。” 梁青进夏挽澜办公室,递上股东会决议。 “没问题,办吧。”她拿过看了一眼,递回她。 “可以睡个好觉了,看我这黑眼圈。”梁青把东西装回文件袋。 “辛苦了,今晚休息,明天晚上找个好点的地儿,我请大家吃饭。”她也落了轻,缓口气。 整个团队连轴加班,项目开发模式,一级节点运营计划,组织架构,管理制度,张权团队出力配合做的后期养老运营方案……她全赶出来,和自己老板先做了沟通,再去见的“晴汕”老板。长长的ppt内容,她亲自讲解,对他足够的尊重。 离开他办公室时,他说,“纪幸多赵总信任夏总,我相信他的眼光,项目好好做。” 她知道,他的决定,应该是赵霁赫找他谈过后就已经做了。 手机又来信息,赵霁赫发的:【出发了吗?】 他明天早上的航班,说今天想自己做晚餐,她公寓没有厨房,答应了去他那里过夜,他提前做了准备,下午五点开始就发短信提醒早点下班。 她看看时间,准备走,宋琦敲门来找。 “夏总,有空聊几句?” “来,宋琦。” 宋琦坐下露些伤感,“夏总,我明天是最后工作日了。我怕你明天不在,来和你道声别,谢谢这段时间的关照。” “你怎么打算的?” “何总他那边公司已经在办理工商注册了,我过去还做他秘书,兼部分行政。” “他现在在办公室吗?这几天没见他。” “在,今天回来清完办公室里的东西。后面他就不过来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她,昨天托小路去帮买的一款胸针,“给你买了个小东西,祝你越来越好。” “谢谢夏总,也祝你顺顺利利。” 这一句“顺顺利利”让她想起她来这上班第一日,那天宋琦端着说是何江海送的紫色水晶石来办公室,说会很旺她,当时也是一句“顺顺利利”,仿若昨日。 第128章 他送这座山状的紫色水晶石,其实代表着“靠山”,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她站起转背看了眼那座水晶石,百感交集,拉开书柜门,拿出一个wilson金玄剑网球拍礼盒。他走,她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好,几天前她问宋琦,宋琦说他好像没什么其他爱好,就打打网球和高尔夫,这个礼盒也是托小路昨天去买的。 “送他一个网球拍,你帮我给下他。我一会过去和他打声招呼。”她把东西交给宋琦。 宋琦把球拍拿回来给何江海,他是挺高兴的,球拍他有各式各样的,不缺。 她过来打招呼,他说:“谢谢,刚好我那只用得不给力了,可以接上用。” “知道您肯定不缺,就是表达个小心意。” “王龄飞的事我很抱歉,我协调不下来,你说服了‘晴汕’,是我没想到的。” “不是我搞定的,是赵霁赫。”她如实说。 他顿了下,恍然大悟,“你们……” 她默认笑笑。 “挺好。”他脸失色,不再言语。 延误了一会出发,路上的情况就很不一样,遇下班高峰期堵车,她到时已过八点。 那里是他搬去和赵良伟住之前一直住的房子,复式大面积,不在公司附近,他喜欢住那。最近两人工作日在她公寓,周末过来他那里。 “明天我早上就走了,就不愿意给我多点时间?” 等太久的人开门拽过她,脸上不开心。 “塞车,我又不能飞。”她摸他脸笑,听到法式调调的jazz,“做大餐了?” “没掌握好你到的时间,东西都凉了。” 西餐区的吧台上,腌熏柠檬三文鱼,香草羊排,白葡萄酒烩青口贝,意式烩饭配扇贝,沙拉,旁边的拉菲红酒已醒了几个小时。 她反身抱他:“对不起,我该早一点从公司出来。” “今晚会罚你。”他脸上转了笑,摁她在吧台高凳坐下,去把音响调低音。 两人并排坐吧台,他东西没怎么吃,一直侧过面看她吃,酒喝了不少,话特多。 “这里你觉得怎么样吗?” “上次不是问过了吗,挺好啊。” “我想有个家。” “这不是你家?” “这是房子,不是家。我想有我们的家,夏挽澜。” 她笑笑,叉起一只扇贝带子往他口里送,“这个好吃,赵总做的西餐太棒了。” 他想和她商量正事,被她打了岔,不爽,又问:“上次邓琳慈善基金会晚宴那天是几月几号?” “不记得了,5月份吧。” “准确日期,查查。” “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帮查一下。” 她拿手机翻出邓琳的微信记录,“5月……21号。” “我生日的头一天,我想起来了。”他晃晃酒,又说,“怎么不是520,就差一天。” “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今天说话奇奇怪怪。” “我大概是有和你的分离焦虑症,今天一天想了很多东西。” “那就别去,行吗?”她认真看他,她其实一直不太赞成他去。 “不行,问题没解决。” 主人房在楼上,淋浴后她在衣帽间挑找了件他的白衬衫穿上,宽大,她喜欢。他也刚淋浴完,她过来抱他,被他拉进隔壁另一间,大浴缸放了水,旁边的边柜放了两杯红酒,白色陶罐花瓶里插了把红玫瑰,音乐调调暧昧。 “做什么?” “放松下,陪我,缓解下分离焦虑。”他吻她,手进衬衫底往上抚揉。 放在浴缸侧宽沿的手机响。 “接电话。” “不管。” 他脱出手拿上手机摁了。 她瞄到,“你爸,打回去。” 摁了又打了来。 “接啊。” 他拿起接上。大概是问些事情,他没耐性,“嗯”声回应。 她衬衣未脱,先进了去。他手上拿着手机听,跟着进,拉她靠自己身上。 “水温可以吗?”他放了手机。 “嗯。” “你去那边打算怎么说服他?”她给他拿上红酒,碰了下,自己喝上一口。 “利益。中间人已经联系过,他在那边的项目有一些困难,我过去引些那边的资源给他,牵个线的事,我也方便。” “多久回?” “搞定他就回。” 第九十三章 在独立中依存,在依存中独立 她开车送他去的机场,一路她没怎么吭声,他一路嘴碎,说什么时候她才能有时间,想带她一起去美国看看,她说她不喜欢美国,他又念想再去新疆,说元旦快来了,问她能不能请几天假,一起去感受下那里的冬天,她说她怕冷。这个时候他说什么,她都没什么高涨情绪响应。 她没有送他进机场里面,要赶回公司。在下客区停车,他磨蹭,勾头索亲热,被后面的车按了喇叭,她推他下去,他下车从后备箱拿了行李下来,想回头来和她再说几句话,她笑笑挥了挥手,把车开走。 后视镜里的人一直站那看她车走远,她一脚油门,人消失不见,心里空荡荡。 回公司已是半上午。 “低调到完全想不到,要了间二十平方左右的小办公室,在楼上,简单配置,完全不是一般富二代的做派。”她回办公室,小路和她说新任的总裁。 第129章 她见到他是在下午的集团月度运营会上,年轻,30岁左右,戴副眼镜,个头不高,和老板长得一个饼印,风格却是天差地别。 他找各板块负责人单独聊,轮到和她聊已是他到任的第四天。他姿态随和,开口说话就是开放态度,“我的管理风格和大老板不一样,我听取团队意见,我尊重和需要专业团队。” 她向他介绍完手上项目情况,他拿出另外一家公司的财务报表给她,“我在接触这家公司,我比较看重财务报表,夏总帮看看。” 要试探一个做过投资的人的敏锐性,先递个财务报表准没错,她接过。 “19亿总资产,无形资产占10亿,几亿应收款,再除去其它资产,现金不到1千万,合并报表,剔除融资贷款,现金流几乎年年为负,账面的财务荣光,并不具可持续性,应该是内部循环和关联交易来粉饰的财务报表,还有他们的净资产的股本和资本公积数据……” 两个多小时的交谈,他判断她的水平,她判断他能不能共事。 这天晚上赵霁赫视频问她,“新老板感觉怎样?” “年轻,脑子极度聪明,观念开放,有些心机,但相处不难,对我这块业务他还比较生疏,企业接班人嘛,我好好扶持他。” “怎么就从来不愿扶持我?” “你不是走职业经理人线路的吗?张权干得挺好,插一手进去,别影响了人家积极性,他值得信任。我可以做赵总的私人顾问,不占你编制,不用你发工资,不好吗?” “这么说我舒服了点,枕边风我爱听。” “明天去趟你们公司,约了张权聊项目后期运营。 “我在的时候不见你去。” 她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穿了件浅驼格色针织衫,觉得冷,添了件外套。 “怎么穿那么多?什么都看不见。” 她撇过面捂嘴笑,“赵霁赫,你想看什么嘛。今天降温,一夜从夏入冬,公寓没地暖,好冷。” “我想了。” 他出发的那天还是夏天,30度左右,几天后7、8度,冷,还下雨。广州近12月份的天气,切换起来极端。 她和赵霁赫说去他公司找张权谈事,是带她新招聘的南月汇项目总经理来和张权认识,后面项目总和他的团队对接会很紧密。梁青和小路也一起。 张权重视,亲自在电梯口接上,带她进办公区,有员工瞄见。 “刚那个女的,像是我上次在餐厅撞见的,和赵董亲热的那个,这个倒像是个正宫,漂亮,气质绝了。”女孩拢了几个人私语。 “哪儿?没看见。” “刚和张总走一起的,进了会议室,一会出来,我指给你们看。 会议室里,张权交代人做了准备,摆上了大簇的漂亮新鲜台花和水果。介绍双方团队认识,交谈了一会,张权单独请她去他办公室喝茶。 撇开赵霁赫因素,他们之间关系本来就不错,彼此欣赏。 人出会议室,外面是双双八卦眼睛,她不经意迎上一两个,点头笑笑,进了张权办公室。 办公区开了炸,“眼睛怎么长那么好看。” “衣品也超好。” “这个要是老板娘,我认。” “赵董花心,换来换去的,不一定。” …… “夏总,路小姐通知我们‘南月汇’奠基仪式,我看了下那个时间,赵总估计那会还回不来。”张权说。 “你去啊,张总去,够添光添力了。”她喝茶。 “行,开工大吉。” “你们收的‘惠生冀’现在投后管理怎么样了?”她问。 “最近忙这事。两块业务,养老机构那块,我们正在做升级,倒是很快理得清朗,老年医疗器械那块业务我们不是很熟,这个找了新团队在运作。不管怎样,价格我们兜上了个超低估值,对方老板赌博欠了巨债,急要钱,放低价。这个我们亏不了。” “小阮在这做得怎么样?他涉及投后管理吗?” “他主要是投前,做得很好,刚提了他,现在是我们投资部的副总监,我们之前那投资总监蔡斯盈离职了,我也没再找人,目前赵总也不想再做这方面的投资,工作量也不大,小阮带两三丁人也能顶得上,我们也会用第三方团队,后面看看ai这方面的机会再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喊上小阮?你这边,梁总他们也很熟。” “今晚有事,谢谢,下次。” 她说的晚上有事,是答应了艾春回去吃饭。她这段时间和赵霁赫天天在一起,艾春和夏宏敏电话她几次,叫回去吃餐饭,她一直说忙,又没想好把他带回去,这个周末他不在,她也想回去看看。 “姨妈,什么东西?”小宝见她进门,手上拿着大大的玩具类的盒子,跑过来够她手。 “想我没有?”她把手上东西举高躲他。 “想——” “啵一个。” 她蹲下,小宝在她脸上亲了口,拿过她买的玩具,趴地板上拆起来。 “小挽你一个月没回了。”夏宏敏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盘菜。 “爸。小沁呢?”她把一些老人保健品和刚路上买的水果放餐桌上。 “公司,天天九点多才回。” 她转到厨房,“妈。”往锅里瞅了眼,是她爱吃的黄豆酱闷龙利鱼。 “你知道回来啊?三请四请的。”艾春手上铲起菜,嘴上带怨,扭头看她一眼,眼里还是高兴的。 第130章 她回客厅,叉起夏宏敏递过来的切块苹果, “爸,你说我妈,这么多年不知道改一改,说话总是那么难听。” “就是个臭脾气,性格这种东西,你别指望她改,我一辈子都干不过她。一家人都是盼个好,她没坏心,为你和小沁操心,带小宝也累。” 艾春以前在厂子里管过财务,强势精明,夏宏敏做了一辈子高中数学老师,温和敦厚,对姐妹俩小时候的教育永远都是一个“打”一个“摸”。 三个大人搭小宝吃饭,连汤八个菜,都是她爱吃的。饭吃到一半,艾春忍不住提,“那个小赵,没来过我们这了,之前来过几次,晃门口,小沁不让我理。” “我们正在处。” 艾春脸转了喜色,“处处好,多处处,你爸还没见过人,什么时候带回家吃餐饭,给你爸爸看看?” “等等吧,回头再看。” “回头,回头又闹什么情况,人又给闹散了。” “不能好好吃顿饭?这种事是急得来的?”夏宏敏给了艾春个眼色。 夏沁宁是他们饭吃完了才回,她在外面吃过了,见夏挽澜回公寓,说送她,姐妹俩带着小宝在小区里转了一圈。 “没打算和陈默复,陈默也没提,先就这样了,钱到了账,我找回了以前一些人,以前是陈默搞外,现在是我一个人全上,上周去电厂,和电厂的人喝酒差点喝死。”夏沁宁紧了紧外套,又对前面十几米开外蹦跶的小宝喊,“小宝慢点。” “现在去拿单你小心些,咱们小门小户,风险意识放前,先把公司财务情况弄清楚。自己做企业不容易,比打工压力大,你选这么条路,注意些身体。” “知道。合同我都提前发给你帮我看看。房子我在找了,我想给你腾出来。” “先住,我住公寓适应了。” “你和那人在一起了啊?” “嗯。” 她电话响,是邓琳。 邓琳最近跑慈善项目没个停歇,大凉山后又去了贵州,云南,刚回广州。她挥手和夏沁宁分头走,接上。 “邓总你回广州了?” “回了。我和苏先生打算这个元旦中午,整个基金会答谢会,还在上次老地方,你元旦不出外吧?” “没有计划,不出。” “你和赵霁赫一起来。” “好。你到处跑的,累不累?身体还好吧?” 之前邓琳和她说过担心甲状腺癌复发,她当时切掉的是半边甲状腺,另一边有复发风险。 “身体素质比以前强多了,我去山区做助学项目,我都带着瑜伽垫。一天走山路能走十公里。” “太强了。” “南月汇”项目奠基仪式这天,天气晴好,但风特大。现场做了一块土地平整,中间铺上了一大块红毯,上面摆了十来把椅子,项目总经理站在竖立的一块写着“南月汇项目奠基仪式”的红色kt板前主持仪式。 “梁一铭正”这边她请了老板和新总裁,“晴汕”这边是老板来了,“纪幸多”是张权带了养老产业的总经理,王龄飞团队随便派了个人。从致辞到奠基石碑的揭幕,到奠基土的填埋仪式,两个大老板间互动算融洽,她看出“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仪式结束,她陪一行人在工地上走了一圈,介绍关键运营节点,说明年的这个时候,一期就对外开售了。 这个晚上她特别想他,半夜睡不着,又给他打视频,她把奠基仪式合影照片发给他,本来这张合影里该有他。她从不问他事办得怎么样,她觉得没那么容易,怕他有压力。他每次说还得需要点时间。漫长的等待,两个人想对方已到极限。 一直到分开的第20天头上,王龄飞团队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带着新领导上门,态度积极配合,她提出补签《一致行动协议》,对方答应回去商量,她就知道他该回来了。 “这边下大雪。”他在户外,拿手机到处晃晃给她看。 “机票买了哪一天?我去机场接你。” “好几年没在这边过圣诞节了,几个老朋友邀请这边一起过节,我索性等多两天?26号的机票,28号晚上到广州,赶回去陪你过元旦,怎么样?”视频里,他脸上没有前几日的急迫。 成熟的感情相处,劝说和勉强的话,她觉得没意思。 “好啊,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她失落地淡笑,随他心。 12月26号,一早起床,她接夏沁宁电话。 电话里是小宝奶声奶气的音:“姨妈,生日快乐!” “祝你身体健康,开心美丽。” 夏沁宁在一旁小声引导小宝说。 “谢谢!”她一听小宝的声音就笑得很甜。 每年过生日,夏沁宁第一个祝她生日快乐。 “姐,妈叫你晚上回来吃饭,我一会订个蛋糕。” “行,但我下班会晚一点。” 化了个淡妆,她挑衣,想今天简约柔和点,挑了件白色高领,及膝皮裙,罩上件长长的米色大衣出门。 中午小路拉她去小会议室,公司同事筹划的生日会,做了装饰,大蛋糕,小路给她送上一束鲜花。每年过生日,氛围感同事们会造,但孤独感她总有。 半下午,蓝宏宇打电话来,“美女,忙呐?” “是蓝总啊,你好。” “什么叫‘是蓝总啊’,意外是吧?” “是挺意外。” 第131章 “这赵霁赫吧,联系不上。” “他在飞机上。” “我急着送点东西给你们,我又过不去,晚上有没有空,你方便取一下?” “我晚上有约会。” “什么约会?赵霁赫不在你整约会?” “谁让他不在。” “东西,晚上抽时间来取一下,我有重要事情走不开。” “我叫快递去?” “能叫快递我不就叫了,托个别人我还托不到?你们俩出一个亲自来取一下。他不在,就辛苦你帮取一下,离你公司近,就在珠城,拜托,急。” “什么东西?一定要今天拿吗?” “6点,你来也就耗个半个小时,后面你再赴你约会。” “地址发我。” 蓝宏宇发的地址是某酒店高空酒吧,他说他晚上在那应酬。 下班后她开车到酒店,不到十分钟。 酒吧在极高层,蓝宏宇在电梯口接她,嬉皮笑脸。 “东西呢?” “在里面,你往前走。” 她觉出了异样。 “我撤了,东西你自己去拿,生日快乐!”蓝宏宇扯嘴坏笑,摁的电梯来了,一头钻进走人。 她一步步走进,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心如蝴蝶扑进簌簌煽动。 吧台的调酒师见她进来,对她点头笑笑。 里面是包场后的寂然无声,所有台面,墙边都是红色玫瑰,灯都调成了昏黄色的暗调,107层的窗能俯瞰整个珠城璀璨,霓彩包围。 他站在最里面靠窗的台边,白衬衫外套了件黑色风衣,脸上是深情的坏,对她笑。 “生日快乐。” 他上前揽她,贴她额看她眼睛。 “你又骗我。” 他吻她眼角的湿,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 “夏挽澜,我没骗过其他人,因为没必要,我不在乎别人,这辈子我专盯你,专骗你,深陷,痴迷,上瘾,没办法戒掉,我只在乎你,其它我都看不见。我不是在做什么选择,我只是面对我的内心。我需要你的信任,再多给我一些好不好?我要你彻底的信任,全部的信任,很需要,把以后都交给我,好吗?我爱你。” 他跪下。 她看他眼睛许久,点了头,泪里带笑,“赵霁赫,你求婚都带骗,我就做个栽你手里的傻瓜吧,心甘情愿。” 戒指,the one圆形,戴上刚刚好。他偷偷量过她的尺寸。 “为了等这个,耽误了我好几天,还好赶上今天。” 她才悟过来他那天问日期。 “为什么要纪念那一天?” “那一天我动了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思,很强烈,还梦了。梦想实现,不该纪念吗?”他咬她耳。 他预定了这家酒店房间,急着拉她缠绵。她电话夏沁宁改了明天再过去,说带他一起回。 今夜时光很好,幸福很长,他们都是懂得给予对方最好的人。 半夜,她做了梦,梦见林臻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清晰的脸,走近叫她,“夏挽澜。”她伸手去触碰他脸,他朝她笑笑,转身走,一步一步走远,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梦见林臻清晰的脸,对她笑,还和她说了话。 他听见她梦里哭泣,轻拍她醒,搂得更紧,“怎么了?宝贝。” 梦是很玄的东西,她觉得她是得到了林臻的祝福,林臻终于放开了她。她梦里哭,大概是为真正的离别和幸福的重新拥有。 “没什么。”她蜷入他怀里,自此有归属。 元旦那天,天气极好,邓琳的慈善基金会答谢酒会上,他牵她手进宴会厅。 何江海也来了,和他们老朋友一样打招呼交谈,半程说有事先走。总有些人的感情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没有机会。她和他说她和赵霁赫在一起后,她办公室每天早上的花就没再收到过。 中途她和邓琳聊天。 “我现在能理解您说的清醒的‘自我’。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独立自我的,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现在才觉得人生来就是要建立联系,割裂是违背人的本能,该去了解,该去信任,该去相爱。” “在独立中依存,在依存中独立。我和苏先生就是这样,”邓琳笑。 回家的路上,他开车,她看车窗外,道边漂亮的异木棉,在2019年的第一天里,如缝春光般炸裂盛开。 她拿手机拍下发他微信。 他提起她的微信签名。 “现在是你的盛夏。”他摸她头。 她笑了,把微信签名“初夏之祭”改成 “盛夏之霁”。 ——————————— 以上正文完 第九十四章 番外一 婚礼 2018年5月10号他们的收购合同未能盖章,2019年5月10号他们的结婚证戳上了章印。 这个日子是她选的,笑说是她对他“刻骨铭心”的一个日子,自此以后对他“爱恨交加”。他认。 两个曾孤独、爱自由的人,都不喜欢人多嘈杂的传统婚礼,她提出不需要仪式,找个地方两人安静过一周。他不同意,说这个依不了她。 知道她喜欢极简,他做了几个方案,最后两人选择去巴厘岛,邀请小部分亲朋。 婚礼日是5月22号,他的生日,也是她定的。他只有一个要求,在6月1号之前完成就行。她原想下半年,他非赖在这个时间之前,她知道他那点心思,遂了他。 第132章 他从来不提不问,内心害怕那个日子她想其他。他要她用赵太太的新身份过新生活。 赵良伟为婚礼的事和他争了几次,要他们在广州大办特办,想热热闹闹,宾客满堂。这事哪能由得了他。 “来试试,挑挑。” 她从浴室出来,他在衣帽间等她试鞋。地板上是他给她订的几双婚礼上穿的鞋。她其实已经备得差不多,前几天说配那套长款晚礼服的鞋稍微紧,离去巴厘岛只有一周,没时间再去挑。他听了自己去找了个合适的牌子订了几双,今天到货,人家晚上赶急给他送过来。 “我小老板带他女友一起去,说澜姐的婚礼一定参加。”她在凳上坐下,刚做完热敷和补水的脸红润透光,把头发捋到一侧肩,在他眼里就是个二十五六的面。 “他以为他十八?喊什么姐。” 他蹲地上,把所有鞋盒都打开,“先试哪双?” 她扑哧笑,“就你手上那双。” 银色满鞋面碎闪,细跟尖头,他帮她套上脚。 “我请假的时候,礼仪上给了他请柬,我没想到他有时间去。”她站起走了几步,对着落地镜往后勾起一只脚看鞋跟。 “这双合适,我先生审美不错。”她坐回凳子,勾住他亲了一口。 “换白色那双试试。”他脱下。她的一点表扬在他这是最性感的撩,他心会热一阵。 “就这双,不试了,累了,想睡觉。” “该履行赵太太的义务,睡什么觉。”他捏住她要缩回的一只脚,吻脚面,没管地上一堆杂乱,抱起她去卧室。 “有件事,我们商量一下。” “嗯。”他压上。 “香港那边,你邀请了吗?”她指李茉。 “没。”他咬她唇,惩罚她这个话题。 “邀请好不好?” 她痛,撇开。 “不。”他躲进饱满里,舔吸一边。 “不邀请她说不过去。” 她想化了他的郁结,沟通过两次,他次次回避。所有能去巴厘岛的人都确认过,机票和房间都订好了,只剩他过不去的人,而且是这种场合应该在场的人。 他没了心情,翻离她身,仰面不语。刚起伏剧烈、准备好好表现的肌肉群瞬间安分下来。 她趴上去,柔声轻哄,“生气了?” 他脸侧向一边闷声。 她扳过来,手指轻轻滑抚他脸上的不悦,“怎么样她都是妈妈,你不说是你的问题,你说了她不去是她的问题。你们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 他眼里的倔强松懈,动摇,伸手揽她肩。曾经无家的瘠薄,和她在一起后才疯狂生出血肉。 “小孩一样,不准生气,你再想想。”她吻他,一直往下。 他勾头看她,手去撩起她散落的发,又松开,手掌掌住她后脑勺,闭眼迷失……临界,猛力把她拉了上来,再次压上,哑音, “听你的……” 五月份的巴厘岛少雨,白天晴好,晚上凉爽。婚礼前一天傍晚,他们避开其他人,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小泳池里泡。 日渐落,近在咫尺的海平面大片橙金。 “找你们半天。”蓝宏宇冒出来,穿条花色泳裤衩往泳池边的蓝色休闲椅上一躺。 “一边去!”他游上岸,抹去脸上的水,朝蓝宏宇脸上扔了条毛巾,又找了块浴巾隔远甩给池子里穿了火辣式比基尼的人,“围上!” “神经病,有必要?”蓝宏宇拿开遮了眼的毛巾,非要往她那边看。 他把手上抹完头发的毛巾又砸他身上,“别人不找,就你找!” “我和别人一样?别人和我一样给你劳心费力、车前马后?赵霁赫,别过河拆桥,想想我给你办的那些事。我来找就想问你,明天怎么搞法,你交代一下,要我怎么给你闹。你们倒是清闲,躲这不管事。” “不闹!你安分些就行。” “到底什么流程?” “发了给你,你不看。” 流程他们定的非常简单,取消了一些传统环节,今晚是轻松随意的欢迎晚宴,明天下午的婚礼仪式后是落日鸡尾酒派对和晚宴。 “我去,你大事办这么低调。”蓝宏宇滑拉手机屏幕。 60人左右的小型户外婚礼,他迁就她不喜欢闹。 没有一个商务上往来的人。他这边十来个赵良伟邀的亲戚,她是自己一家人和艾春喊的几个外地亲戚,朋友他多些,美国那边的朋友直接过来了十几个,蓝宏宇这拨老铁几个,她私交的朋友很少,邀了三、四个关系近的同学来,其他人,邓琳和苏先生,她现在关系处得很好的小老板带女友,几个“纪幸多”高管,梁青和小路,还有几个张权在公司挑来帮忙的年轻人。 他安排秘书专门去厦门接了陶惠茹和亚平。李茉收到他的信息,也来了。 下午五点开始的婚礼仪式,一条满是鲜花的通道,没有谁在原地等待,也没有由谁牵手相送,他们笑着走向彼此。 他们跑过三次某亚裔设计师品牌的上海店挑选的婚纱,完美适合她,美极了。 这条38米的鲜花通道,数字是她的要求。他的第38个生日,他获得了他这辈子最珍爱的生日礼物。 邓琳和苏先生做证婚人和致辞。 没有需要向别人证明的问誓和告白,只有彼此交换戒指,紧紧的拥抱,和附耳边他们自己听得到的 “我爱你”。这一刻,他们眼里的东西比语言更能让他们知道彼此的内心。 第133章 他眼起湿漉,执她手,“夏挽澜你终于属于我。”她笑笑摸了摸他脸, 拉他一起对所有人鞠躬和道谢。 整个过程他们遵从自己的内心,自由,诚实,明朗愉快。 倒是有些知道他们经历的人感慨万千,小路就热泪盈眶,一直和梁青说:“太不容易了。” 老天也作美,给他们大礼,落日时分,红金晚霞燃起天边,海天共色,无以伦比的绚丽,灿烂。 黄昏下的鸡尾酒派对,年轻人活跃。 她送长辈们先去晚宴厅休息,换了短款白色抹胸礼服回来,他接上她,“累不累?” “还行。” “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他递给她一杯纯饮料,牵她手。 他美国来的朋友一直等着和她聊聊天。她第一次听他讲英文,地道纯熟。 她也没需要他翻译,日常沟通没有问题。几个美国朋友说赵幸福,说她很美。 蓝宏宇和另外几个朋友还是有想闹的心,跑来拉她喝酒,见她手上纯饮料,拿酒给她。 “怎么那么烦,叫了你安分的。”他把酒给拿开。 “没什么酒精,她能喝,你就是作。”蓝宏宇杠他。 他们在备孕,她说好她不碰酒精。 “我和你们喝。”梁青插进来。 蓝宏宇来劲了,“美女,你和我们喝,你一会别逃。” “谁逃还不一定。” 蓝宏宇拉他一边先问上:“这美女谁啊?” “她你别惹,你惹不起。” “挺带劲的。” “我不喜欢她,但夏挽澜喜欢她,你别祸害她。”他转身拉夏挽澜去和其他人聊天。 后来有人起哄要他们一起跳个舞,她说她跳舞不会,可以唱首歌。 “唱歌你行吗?”他不知道她曾是校园大赛冠军。 “应该可以,很久没唱了,新学了首歌,送给你。” 她唱了《永不失联的爱》,深情全在这首歌上。 【……你给我 这一辈子都不想失联的爱,相信爱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熬过失去你漫长的等待,好担心没人懂你的无奈,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请你相信,我给的爱,值得你爱……】 第九十五章 番外二 再喜 小宝现在每次给夏挽澜打电话,总喊,“赵霁赫呢?我要找赵霁赫。” 赵霁赫常和她说夏沁宁和陈默参与小宝的教育太少,长期会有问题。几次周末他们去艾春那,碰见夏沁宁又出差,艾春严格管控小宝,他觉得很压抑,总找借口把小宝拐出来玩。 小宝越来越喜欢他,缠他,几次来他们家,他陪小宝在楼上书房打游戏,夏挽澜干涉,小宝盯着屏幕头都不回,说,“姨妈很讨厌。” 她抓大人,“赵霁赫你祸害,打一晚上游戏,快把他送回去。” “他被你妈压制,我释放下他天性。”他嬉皮笑脸贴她,“我们生一个,我不祸害他,祸害自己生的。” 他想和她要孩子。备孕期,运动他都是加量做,也拉她一起做。她这种能把网球动作整成羽毛球动作的人,常被他拉去练网球。矫正她动作,他是有足足的耐心。 约他打网球的几个朋友在一旁看不下去,说他婚后做什么都拖她一起,被女人拿捏得死死的,和他打不了几回合,没劲。 两个人之前去做了孕检,身体体质都很好,一切都正常。医生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半年怀上的概率一般80%。她是有想法就会采取一切措施的人,注意饮食,禁酒禁熬夜,事后小技巧,她全认真实施。 起先抱着80%的大概率等待两条杠,连续七个月,每次横竖一条杠,她心急。 “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关上卫生间的柜门,里面有他买的一堆验孕棒。 “能有什么问题,都检查过。”他搂抱安慰,“急什么,我们有大把时间。” “别装,你特想对不对?你不急?” “我不想那么快。” 他嘴上死活不认。 “试管?我们试试?” “顺其自然,我们自然。”他知道做试管她会遭罪,“你压力大,该好好放松。” “南月汇”一期很快开售,临近春节,工地上工人要回家过年,现场很赶。这段时间她的团队全力冲刺,她常跑这个项目,压力确实很大。 12月初的一个周末,项目如期开盘,去货量符合预期,她算是给股东们交了第一份答卷。晚上她请她的团队吃饭,他去接她。 “怎么了?大卖,夏总不高兴?”他在酒店一楼牵上她,往停车场走。 “没全清,还剩货,老板你满意?” 她认为答卷算合格,不优秀。 “我当然满意。市场现在整体这样,这个成交量算相当不错。”他心不在这个上面,惦记别的,“说好的,这个项目,做两年,还剩一年,别赖账。” “你掐这么准,等着我离职?” “我太太该干点别的。春节我带你去个地方放松。” “去哪?” “国外,去看湖。” 他想带她去很多地方,胜过她曾经去过的某些地方,例如他曾在她书里翻到过的那张两人依偎的照片里的湖。他一直记得。 疫情影响,这个春节的旅行是2023年之前他们唯一的一次旅行,她跟他去了阿尔卑斯山脉一带,走了好几个那边漂亮的湖。 第134章 他们从瑞士坐火车到奥地利,奥地利的几个小镇她特别喜欢,他临时调整行程,在那停留的时间最长,窝了好几天。 那几天那里每天下雪,人少,童话里,不真实。冬季的哈尔施塔特小镇,色彩斑斓的房子和古老的教堂覆上雪,湖心深幽蓝,人文和大自然不可思议的融合,她极爱,他极有成就感。 他请了个当地的摄影师给他们拍摄合影,哈尔施塔特湖边,两人紧搂,她对他脸甜蜜亲了一口,他没放过她,在摄影师的镜头里肆无忌惮地缠绕亲吻。这张湖边亲吻照片后来他让人冲洗,做成相框,摆在她的梳妆台上。他是和她最初的体验去比拼,他认为他胜。这个心思她不知道。 他们住的民宿房间大露台正对湖。冬季阿尔卑斯山脉吹来的风很大,极冷,他们早晚窝房间缠绵,他频繁行事,她笑说:“其实不科学,频率太高更难怀得上,得有个间隔。” 他不服气,“你怎么现在满脑子都是怀孕,我是情不自禁,不是为了造人。” 童话世界终归回到现实,那几天国内有疫情,有城市封城,氛围紧张,张权电话来,说他们的生产压力现在很大,没日没夜生产口罩,防护衣等物品,原材料供应有困难。 他们收的“惠生冀”的医疗器械业务有这个生产资格。做的十来家医院物业管理,他们的很多基层员工要面对疫情一线,压力很大。 经济效益上,他们的订单供不应求,有高利润,企业不像其他企业受损,疫情期间反而更能挣钱。但在疫情风险下,管理运营的难度增加。连张权都有些顶不住。 他们回去后共同面对的是一个特殊时间段,各有各的压力。 惊喜偏偏在这特殊的时间段出现。2月底的某天,她验出了一深一浅。她推算应该是在奥地利哈尔施塔特湖边的那几天。 这个时候跑医院有疫情风险,她没和赵霁赫说,他最近公司运营压力很大,没牵拉他精力,自己跑了趟医院,做了个b超检查确认。医生说她预产期12月中旬。 那晚他抱她喜极而泣。 她笑他,“赵霁赫你怎么会容易激动?” “和你在一起后我就变成这样,以前不可能。” 半夜,她发现他睁着眼睛不睡觉。 “我们商量下,宝贝,”他一晚侧抱她,手就没离开过她小腹,“现在特殊情况,你在外面跑来跑去,我没办法照顾好你,这个项目我们就干到这了,我找你老板谈谈?” 他想她辞职在家休养。 “现在谈这个太早,哪天合适了,我自己会谈。” “安全更重要不是吗?我得保护你们。” “我注意些,情况严重我们再说。” 他是一晚没睡。家里阿姨一般比他们早起很多做早餐,他比她还早,拉她交代餐食,又觉得赵良伟那边的蔡阿姨经验更丰富,电话给她让她过来一趟,给安排个孕期食谱。 她起床找他,看他紧张兮兮,笑他,“至于嘛。你动静别整太大,得满三个月才能和人说。” 他回公司,谁和他打招呼他都应,昨天还说大家过于紧张,逆着不肯戴口罩,今天戴得好好的,口罩都遮不住脸上的喜色,进张权办公室就说要给所有员工发红包,让他安排。张权问原因,他说疫情期间大家辛苦。 第九十六章 番外三 赵之夏 2023年3月某日,夏挽澜在“梁一铭正”的最后工作日。 “夏总,这个得找些泡沫纸包包,很容易碰碎。”助理帮她把办公室里剩下的东西打包,指着那块紫色水晶石头说。 两年前她晋升了小路做其他管理岗位,助理是后来的。 “一会你搬去给小路,送给她。” 她摸了摸这块石头,觉得这块石头带给了她很多运气,她不在这里做了,送给在这继续做的人合适。 “这几本书是我怀我女儿的时候看的。你问问外面同事,看谁需要。” 她手上正整理书,翻了翻几本育儿类的,递给助理。 人力总敲门,探个头笑盈盈,“夏总现在有空?移步接待室方便?” “好,就来。” 接待室的窗边竖了一块周围装饰了气球和鲜花朵的粉色kt板,写着对她的祝福语。 人力中心安排了个小欢送仪式,小老板,接替她的新任养老板块总裁,几个关系好的高管都在。 疫情期间项目推进遇到困难,公司也度过了艰难时期,小老板的个别投资依赖她收尾,她没能一走了之,带孕工作,产假远程遥控,支持小老板过难关,经历了令赵霁赫极其操心的一段艰难时间。 “辛苦了,晚上公司会所,大家一起吃个饭。” 小老板送了份礼物,言辞间是不舍,已是好友般的相处。 “谢谢,我女儿这两天发烧,我一会提前走,回去照顾,改天约大家。” “你跑来做什么?小杏仁烧退了吗?” 下午三四点,地库,司机阿超没来接,他跑来,靠着车等她,样子一点未变,同几年前在车库蹲守她一样,远远看她走过来,歪头笑。 “低烧,她们看着,没多大事,精神状态挺好。”他上前接过她助理手上的东西放好后备箱,抱她,“上车,回家。” 放车后排座位上的花,他拿过递给她,“两年延到三年多,终于结束。欠我的,欠小杏仁的,你怎么补?” 婚后到现在他就没拿捏得住她,女儿她照顾得也比他少太多。 第135章 “小杏仁我会补,你已经‘营养’过剩,还补?” “缺,要大补,特补。”他狠狠捏她手。 “怎么不走?” 他不吭声,透过前窗看了看那个他等她时聚焦的电梯出口,侧过面对她笑笑,“这个地库,我赵霁赫等夏挽澜,多少个日夜,舍不得。” “矫情。”她摸了摸他凑过来的脸颊,瞬间笑中闪晶莹,“早上,小路就过来办公室和我哭鼻子,说以后在办公室见不着我,也再也看不着赵总来找。你说你给人留了多大心理阴影。” “阴影消除。回家!”他亲了她一口。 小杏仁两岁多。他见人就说自己女儿极漂亮可爱。这个时候的小杏仁粉粉糯糯,小脸腮肉嘟嘟,眉目像极了夏挽澜,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眼睛像妈妈,大大的杏仁眼,漂亮有灵气,都叫她小杏仁。他说谐音“小幸人”,也挺好,就这么叫了下来。 育儿阿姨陪小杏仁在楼下玩乐室玩。发了两天烧,小脸可怜样,额上还贴着退热贴,见两人到家,小人儿撒开手上的玩具跑过来往他怀里钻,奶声奶气,撒娇,“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宝贝,妈妈抱。” 被忽视的人从他身上硬把她抱过来。 小杏仁敷衍地配合,在她身上停留不过三秒,又往他身上钻, “我要爸爸,爸爸抱抱。” 第一个小叛逆期的鬼马精灵,生病时尤其亲近宠爱。 极得意的人,心都化了,对着小脸蛋亲不够,“妈妈想抱,咱们给她抱抱好不好?” “不要!”小手把他脖子搂得更紧。 她白了他一眼,走开,“我才不想抱,天天粘身上,都失去行走能力。” “宝贝,以后不惹妈妈生气好不好?她生气爸爸就麻烦了,你帮帮爸爸。”他把小杏仁交回阿姨,急着去哄生气失落的人。 “嗯。”小杏仁乖巧点头。 “她还腹泻吗?” 他问阿姨。 “没,好了,放心。” 小杏仁一岁左右的时候,是经历过一次危险的。那几天她腹泻,有天半夜呕吐,肚子痛,医生怀疑是肠套叠。医院那晚凌晨以后没有b超照,只有x光。医疗资源他有的是,院长半夜被他抓了出来,人家说,“赵董,一次x光没任何影响。”他也不是不知道,只要有更好的选择,他要护小杏仁更周全。半夜拍上了b超确诊肠套叠,结果做手术还是得在x光长时间曝光的情况下做。摁着大哭不止的小杏仁做手术,夏挽澜在一旁发抖掉泪,他就像把自己的心脏摁在那里忍受割痛。自那以后,小杏仁只要是肚子不舒服,他就紧张。 她换了健身衣,进楼上改造出来的一间小健身房,他跟了进来。 “你生小杏仁的气,你嫉妒我。”他把门关上,斜靠着门看她,笑她。 “我生她什么气,我是对你生气,没有原则性的溺爱,还得意。她以后就不是一个有能力努力的人。” 她抬手绑头发,白色吊带小运动背心,下面是灰绿色健身短裤,紧身下臀形完美,腰间露一大截,整个孕期早晚一层一层涂抹防妊娠油和身体乳,痛了十几个小时的顺产,产后健身调饮食,成效现在晃在他面前,腰腹间紧致、性感,无生育印迹。 她以他的感受为大事,平日知道怎么维护自己。 他反锁了门。 她见他眼神不对,把跑步机按了启动,赶紧踏了上去。她了解他。 他过来按了停,扯她下来。 “我为什么宠她,你没个数?”他叉她腰,紧贴住。 “无脑宠呗。” “她是你生的,因为她是你生的。” 他粗气扑她脸。 “你想做什么?” “健身,一起健身。”他松她,脱自己上衣,急不可耐。 “外面,她们在外面,你不下楼吃饭?”她瞄了眼墙上的时刻表,估计做餐阿姨一会会喊晚餐,脚往门那边挪。 “吃,吃更好的。”他捉住她往回拽。 “小杏仁在哭……”她瞬间温柔下来。 “哭,让她哭……” 只有这个事他能完全驾驭得了她。 她和他已商量好,辞职后投入精力去邓琳的基金会做2到3年的慈善,“纪幸多”的慈善基金会她也带着一起做。 他和邓琳慈善基金会签了个协议,把他旗下“惠生冀”这个子公司未来利润的20%捐赠给基金会。这是非常聪明的做法,没有利润是另外一回事,有利润舍掉一部分会有福报。两人都希望福报小杏仁,希望她未来能成为一个有能力给予的人。 梁青是半年前入的“纪幸多”做投资总,隔三岔五来找她汇报投资工作,她类似于投资顾问的角色指导梁青。人不在前台,幕后她帮他严把投资关。 事都是她想做的事,自由时间也多了很多。她意识到小杏仁的情感天秤严重倾向赵霁赫,她需要多陪伴小杏仁。 那天邓琳的慈善基金会召开理事会,邓琳变更她任理事长。他们又遇见了何江海。会后一起吃饭。 “恭喜理事长。”何江海找她到一边,敬她酒。 “谢何总,还是那么忙吗?”她把酒杯口非要拉到他的杯口下,一直尊敬他的姿态。 “现在不忙了,当初忙,想得太多,耽误了重要事。” 他笑笑,看了眼盯着他们的人,又说,“女儿很漂亮可爱,我在赵总微信里看到过。叫什么名字?” 第136章 她也看了眼那边的人,笑:“赵之夏。赵霁赫取的。” 第九十七章 番外终 旅行 2023年5月的伊犁,大部分地方五一节下大雪,丰富的雪水滋润了那年天山的花草,异常繁盛。5月下旬,他们到那的前一天,山上又下了一次雪,山尖的雪本来已经薄化,又添新。 这是赵之夏的第一次旅行。他原打算就两人出来伊犁过结婚纪念日,重走一趟当年的路,弥补遗憾。她纠结要不要带赵之夏,他说他们很需要两个人的几天,不做谁的父母,完完全全做他们自己,劝她要清醒学会和孩子适度分离。结果临出发的前几天,赵之夏听说他们要一起离开一段时间,哭得梨花带雨,后面撕心裂肺,他受不了,自己不清醒了,一锤定音,带上她,也带上两个阿姨。 到山上的第二天早上,他睡回笼觉,她拉上被子给他盖上裸露的臂膀,起床轻手轻脚整理东西,从行李箱里拿出给他准备的礼物,挑出他今天穿的衣服挂衣架上。正洗漱,赵之夏在外面使劲敲门喊。她和两个阿姨一个房睡,醒来就闹阿姨来找。 她开门捏细声:“嘘——宝贝小声点,爸爸在睡觉。”她弯腰身把人牵了进来,示意阿姨回房,关上门。清早外面很冷,屋子里开了暖气。 赵之夏两手叉叉,嘟嘴瞅了瞅床上的人,才不管,往床上爬,拉他光膀子,又捏鼻子,大声喊,“爸爸起床!陪我玩——” “妈妈陪你好不好?我们扎个漂亮的头发,爸爸累,让他多睡会。”她坐床一侧,捋了捋小家伙的头发,轻声细语。 “爸爸怎么会累?我的爸爸才不累,他说过他不累,他超厉害。” “爸爸开车累的。”她见他翻身闭眼笑,也笑。 睁开了眼的人一把搂过大的,“小杏仁比你了解我,我怎么会累,缺觉,不叫累。” 他每次事后对“累”很敏感,听不得她说他累。 赵之夏拉被子想钻进去,被他拉紧被子阻止。她把她叉下床,转身去拿了他的衣服扔给他,牵起赵之夏走开,“等一下,等爸爸穿好衣服。” 这套房里有个休闲区,赵之夏往沙发上爬,拿起茶几上的礼物盒玩。夏挽澜去找他的洗漱包,取了他的电动牙刷和他习惯用的牙膏放洗漱台,又从自己的梳妆包里拿了把梳子和彩色细发圈返回给赵之夏扎头发。 “妈妈,这是什么呀?” “礼物,一会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爸爸今天生日。” 她捋起她一边发从头顶往下编小辫。 “谁送的。” “妈妈送的。” “那小杏仁送什么?” “小杏仁就是爸爸最好的礼物啊。”她亲了她一口,绑扎好了一边小辫子。 他没法固定在洗手台那边刷牙,时不时勾头看她们。他的全部在他眼前,她们笑,她们亲昵,她们在谈论他,早已扫荡他曾经的缺失和孤独。母女俩在一起的这种画面,总会让他疯狂想给她们全世界。 他从沙发后面拥住坐沙发上的两个,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她,“宝贝,纪念日快乐!” 赵之夏从沙发上站起,把手上的礼物递给他,“爸爸,这是你的礼物,生日快乐,要永远爱妈妈和小杏仁哦。”稚嫩的音,认真的小脸。刚夏挽澜教她说的。 “永远爱。”他亲大的,又亲小的,“爸爸一直一直爱。” 两个人今年互送的礼物不约而同,都是手表,还是同一个牌子。都懂彼此的表达。 民宿的小伙伴们为他们在雪山前的草地上精心布了场,他订房时就和他们预订了的,在他指定的位置,那年他来找她碰上面的地方。白色和香槟色的鲜花背景板,天幕下备了下午茶的长桌,鲜花,咖啡,点心。很多年轻游客在鲜花背景前开心拍照。 他搂着她坐天幕下看风景,贴面聊天。她想起五年前那个傍晚,大风里逃窜的她和令她生厌的男人。 “时间怎么就那么快。” 她看向坐在秋千上晃荡、开心大笑的赵之夏。 “是很快,但改变了一切。” 他抚摸她的头发,“我现在拥有一切,每天鲜活,浓烈,有期待。” “你有没有害怕的事?” “有,只有一件。” “什么?” “我害怕你不需要我。我需要你需要我,一直需要。”他拿过另一张椅子上的一件长风衣,披上她身,再搂上,“有点凉了。” 她托起他下巴,拇指轻揉下巴底,眼热发红,“赵霁赫,我爱你,不是因为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是因为我爱你。” 他极满足,抓她手,十指紧扣。 “爸爸,大怪兽,很多很多大怪兽,怕怕。”赵之夏看见了马群,跑过来找。疫情期间就没去过什么地方,她第一次见真的牛和马,有些害怕。 “那是马,不怕,我们去看看。”他抱起她站起,往马群的方向走。 她静坐那里看父女俩嬉闹,温润知足的笑,眼里晶亮生辉。 晚上两人半夜爬起,坐房门口喝红酒看星空,都喝了很多。他提起五年前那晚在她房门口。“那次你很危险,我努力克制才没冲动,回房间后睡不着,半夜爬起来眼巴巴望过几次你的房间。” 她哈哈大笑,笑出泪,“赵霁赫,幸好那天你没犯事,要不然我们今天没可能在一起。” “我们怎么样都会在一起。我们是命中注定,夏挽澜。”他眼里笃定。 第137章 他们在山上窝了好几天,那几天天气很稳定,天晴朗,微干燥 。他们见了老友,喝过大酒。离开后和上次一样,他们去了赛里木湖。 车他一直开,她坐副驾,后面一排三人。去的路上他们见到了彩虹。他对她说:“我挺想把那画画的小女孩找出来,她们画的全成真,是福娃。” 他们上次遗憾没去成的松树头,大概2000多级台阶,来回得两个多小时,她不肯带赵之夏上去,上面冷,风又大,她也爬不动,哄她和阿姨在车里等。赵之夏哭,扒拉她不肯,他心软要带。他全程把赵之夏扛肩上到了接近山顶的那个平台。 夏天的冰雹说来就来 ,短暂的冰雹和小雨后,天放晴,一切明朗,霁色满湖。赵之夏在高处看了她人生中第一处美妙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