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禅院家主非我莫属》 第1章 [无cp向] 《(综漫同人)禅院家主非我莫属》作者:石上秋水【完结】 文案: 禅院月生,上辈子标准种花兔一枚,不幸领了盒饭之后带着记忆换了个世界,转世到了某个姓禅院的大家族。 然后就因为某知名不具亲爹为争夺家主之位,隐瞒她的真实性别,被迫从出生起就女扮男装。 禅院月生:“……”好古早的梗。 虽然弟弟糟心家族更糟心,但是禅院月生依旧坚强的长到了六岁,并且觉醒了最强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虽然召唤物似乎和记载中的有些不同,但是没关系,成为最强指日可待。 * 父女谈话的场合: 亲爹:“只要你永远瞒住这个秘密,你就是未来的禅院家主。” 月生:“我不。” 亲爹:“你不想当家主吗?” 月生:“等我把禅院家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我就是家主。” 亲爹笑:“加油,看好你哦。” * 兄妹谈话的场合: “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家主,你要不要回来?” “不要。”来自天与咒缚毫不留情的拒绝。 “唉?” * 最强们谈话的场合: “端了御三家?” “干了。冲。” ps: 1.正文番外皆无cp,除了官方cp不会拉郎,全文亲情向友情向。 2.有可能魔改时间线,私设满篇飞 3.日常流水账,节奏较慢,篇幅较长 4.7.31星期三入v,感谢支持 内容标签: 综漫 成长 排球少年 鬼灭 咒回 搜索关键词:主角:月生/禅院月生 ┃ 配角: ┃ 其它:咒回 一句话简介:我会长大,然后变强 立意:建设美好未来 第1章 月生死掉的时候,和一个系统达成了交易。 系统带着她转生,而她要完成任务,达成系统的指标。 一个刚死、觉得多活一天等于多赚一天的人,一个刚出门打工上班、着急找任务对象的系统。 双方一拍即合。 月生对即将有可能面对的困难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系统的全名叫做【谋权篡位系统】。 多么的大逆不道。 不知道任务目标是夺嫡篡位还是统治世界当大反派。 月生内心还有点类似打实景全息游戏的暗搓搓的激动。 但是结果就比较出人意料。 转生地点并不是古老的朝代,也并不需要去当什么终极大boss。她仍然在现代,只是出生在了一个相当封建的家族里。 她的父亲是家主之位的继承人,之一。 在本世界特产力量咒力方面,得益于系统,她在昏昏沉沉中,依旧展示出了相当不俗的天赋。 作为父亲的禅院直毘人摸着下巴思索,做出了一个决定。 在禅院家,女儿毫无疑问的不存在继承权。既然如此,那就告诉所有人,生下的是个儿子。 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人为篡改了性别的月生:“……” 她和系统吐槽:“好古早的梗。” 女扮男装什么的。 系统说:【这不是正好获得了继承权吗?】 禅院月生顿时感到自己和这个热爱工作的系统可能没什么共同话题。 总之,在完全没有征得她本人同意的情况下,禅院月生注定要以男孩子的身份开始长大。 相比于月生甚至有点子失望的情绪,系统反而显得非常激动,刷出来一段仅月生可见的文案。 【你的降生与优秀的咒力,为你父亲争夺家主之位带来了有力的筹码。】 【奋斗吧,少女!我们的目标是成为禅院家的家主!】 仅宿主可见的系统面板刷出了主线任务。 【成为禅院家主。】 “……” 毕竟是因为系统才得到了复活的机会,躺在婴儿襁褓里的月生没好意思当着系统的面吐槽。 她一边沉浸式阅读系统提供的基础资料,一边分了一点神偷偷吐槽。 要是系统给定的目标是一统咒术界,大概会更有意思一点吧。 她原先都鼓起勇气,准备好穿到古代宫斗政斗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只是在现代社会一个封建糟粕家族里当家主,还是出生自带继承权的那种。 怎么想都觉得出门打工还傻乐的系统挺甜的。 月生浏览完新手玩家须知的世界基本信息,转头就继续睡觉。 刚出生的小孩完全不具备行动能力,连简单的一个翻身都做不到,因此月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懒散生活。 并且有好好的认人。 月生无力行动的日常由侍女照顾。她从侍女们闲聊时的杂谈中了解到这个大家族的基本构成。 父亲禅院直毘人是个年轻人。他来的很经常,但每次都停留的不久。 作为这个家族的两位继承人之一,他和他的兄弟禅院扇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被伪装成男孩的月生的诞生,毫无疑问为禅院直毘人增加了优势。 月生其实颇为期待他的胜利,如果禅院直毘人顺利的成为家主,那么顶着“长子”头衔的她完成主线任务会更加轻松。 不过说回来,系统和主线任务这样的名词,听起来真像是一场死前幻想的游戏。 第2章 穿着漂亮和服,总是安静少言的女性毫无疑问是母亲。 母亲很少说话,也不怎么和人交流。但她总温柔的把月生抱起来,用自己的脸颊贴一贴女儿的脸颊。 月生很喜欢和她贴,一方面对母亲很依赖,另一方面是因为禅院直毘人脸上的胡子很扎脸。 有胡子的男人能不能对自己有点数啊! 震怒.jpg 混吃等死到能爬能滚能翻身,禅院直毘人顺利的接手了家主之位。 月生从继承人的“长子”一跃成为了家主的继承人,地位节节拔升,待遇层层提高。 禅院直毘人对于侍奉的侍女非常谨慎。在需要贴身照顾的婴儿时期,女扮男装这件事是最不好瞒的,能进院子的都是他的心腹,会死死的将秘密咽在肚子里。 月生对于这个父亲到现在也算不上熟悉,不过对方是个聪明人。 既然已经决定了将她包装成男孩子,培养为继承人,这件事就会做到底。 如果她将来想要恢复女孩子的身份,那么必须成为家主,并且可以强到镇压这个封建家族所有的不满。 禅院月生翻了翻看过很多次的基础设定。 【你放心吧。】系统很自信,【我是初次带宿主,所以任务不算难的。而且你的各项配置很高,假以时日,称霸禅院家轻轻松松。】 月生:“看得出来。” 现在一人一系统都是初出茅庐,还处在新手保护期的范畴之中。 月生提前去翻了系统给自己预备加载的术式,【十种影法术】这几个字是灰的,因为还没有到觉醒术式的年纪,所以尚未点亮。 作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中禅院家的最强祖传术式,只要展露出来,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家主。 月生跟系统确定:“十种影法术是正版祖传吧?” 系统迟疑了:【也不能完全算……】 月生:“?” 系统解释:【我复制了十种影法术的运行方式,但没办法把原版术式套在你身上,所以可能有点货不对板。】 月生:“……” 看得出来你是第一次执行任务。 月生心平气和:“差别会大吗?” 【不确定,你的十影最终连接的是哪个世界,要靠你自己抽。】 “抽?” 【抽卡。】 “……” 游戏抽卡次次保底且有一半可能会歪的禅院月生陷入了沉默当中。 系统起了【谋权篡位系统】这么一个有b格的名字,本来以为很靠谱的。 这个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就连系统也不例外。一些地方水的真是突如其来啊。 系统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影响你的任务啊。】 月生倒是没有生气,“没事,可以编的。” 所谓十种影法术,是初代使用者调伏了十种式神,以影子作为媒介召唤。这一术式在禅院家依靠血脉传承了近千年。 到时候看看能抽个什么出来吧,虽然式神可能货不对板,但仍然是十种影法术的运行方式。 到时候就说变异了。 一千年过去了,指不定就突然出了点差错,连接了另外的世界呢? 毕竟已经过去一千年了,出点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那么多花样百出的术式,又不是从古至今都保持不变。 月生:“强度可以保证的吧?” 系统:【这个可以!】 那就行。 月生安心了,躺下睡觉。 够强就行了。十种影法术好歹是可以和隔壁五条家最强的【无下限】拼一拼的术式,只要能保证强度,其他一切好说。 可能会有人怀疑不是正版? 没关系,打到他不怀疑就好啦。(笑 月生可以观察到,这里的规则比想象中更加复杂,更加古老,也更加封建。 拖出去会让人怀疑这种家族是否真的存在于现代社会。 但是这里的规则,也比想象中更加简单粗暴。 只要够强,就可以打破一切规则,成为那个新的制定规则的人。 托系统新手保护期的福,月生拥有了成为最强的潜力。 而且她自信能够快速的成长。 除了无法作为女孩子长大之外,月生迄今为止没有遇到过什么让人不爽的事情。 不过在她重获新生的这一年结束之前,发生了对她来说算得上大事的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隔壁历来有最强之称的五条家,在十二月诞生了这一代新的“六眼”。小朋友出生的消息刚传出去,人就已经挂上了黑市悬赏,价格还在不断攀升。 第二件事,则让月生非常不高兴。 母亲百合子又一次怀孕了。 在生下她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第2章 夜深人静。 系统和月生开私聊频道,针对这件事情进行分析。 【这件事可能会动摇你的地位。】 月生:“她生了我还不到一年……” 【比起冒充的男孩,禅院直毘人果然还是更想有个真正的男孩。】 月生:“身体还没有恢复……” 系统发现他们的关注点目前不同,于是静音。 月生现在不太关心她将要在明年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她比较关心的是百合子。 月生的性别目前隐瞒的很好,她是个女孩这个秘密很好的封锁在了这个院子里仅有的少数人之中。 第3章 但在这个偌大的家族里,没有人能保证明天不会露馅。 所以禅院直毘人迫切的需要一个保险,即一个真正的男孩。为有可能到来的败露留一条退路。 但是整件事中,有一个人的感受被忽视了。 百合子。 她在二月份生下了一个孩子,十二月份被检查出再次怀孕,这中间的间隔不到一年。 禅院直毘人无疑是非常高兴的。 就连侍女们也很高兴。在家族中许多人看来,百合子的日子过的相当幸福。 因为禅院直毘人没有妾室。 月生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有点滑稽,坚不可摧的现代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她在那个时候很想说话,但很遗憾的说不出。 母亲自始至终保持安静,像一个合格的高门主母。 月生原本觉得系统给出的这个任务并不困难,现在看来,困难的地方并不在于任务。 而在于这个已经向她掀开了冰山一角,她注定无法融入的家庭环境。 月生在脑子里转了一轮想法,才开始回答系统的担心。 “只要我是女孩这件事不暴露,我那个父亲不会自毁长城。” 禅院直毘人看似是这个封建古老结构之中的一员,但他远比禅院家的其他人更敢想也更敢做。 谎言的主导者是这个刚刚上位的家主,他只会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最开始的谎言,直到月生成长到能够成为新家主的地步,而不是去拆穿它。 谎言被拆穿的后果对于禅院直毘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使他的威望在家族之中一落千丈,更有甚者,动摇他的地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的兄弟尽管落败,但还没有甘心。 系统得到这个回答也感到安心,不久就沉寂了下去。 月生每天能做的事情乏善可陈,但她仍然身体力行的将对于母亲怀孕这件事的不满表达了出来。 即禅院直毘人来看她的时候,很不客气的踢了这个父亲一脚,并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禅院直毘人非常高兴:“月生真是个有力气的孩子啊!” 然后握住幼儿的小手,把胡子茂盛的脸贴了上去。 月生手脚并用的挣扎。 月生愤怒的爬回母亲的怀里。 百合子微微一笑:“月生很喜欢您呢。不过您扎痛他了。” 禅院直毘人大笑起来。 月生:“……”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喜欢这个讨厌的爹。 妈你不要胡说八道。 百合子握住女儿小小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这个孩子远比她所知的所有婴儿都更加乖巧安静,也更加的贴心。有时候看着她的举动,总觉得她好像要说话似的。 应付走了禅院直毘人,百合子始终端庄的仪态才略微松垮下来。 她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比她的丈夫小得多,却已经猝不及防的成为了母亲,并快要有第二个孩子。 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尽管她不得不以男孩子的身份长大,但在禅院家这种地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能有选择命运的机会,这很好。 百合子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背,哼唱着哄孩子的歌谣。 月生在母亲的怀抱与歌谣声之中闭上了眼睛。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围的讨论话题停留在五条家那位刚诞生的六眼身上。 咒术界以御三家为尊,这三家依靠血脉传承下来的祖传术式无疑是立身之本。 相比于普通咒术师长个几岁才会觉醒术式,五条家与无下限术式伴生的【六眼】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能够窥见。 这个被取名为“悟”的孩子,毫无疑问将成为下一代五条家的家主。二十年后,他无疑会成为引领新一代的“最强”。 ——只要他能平安顺利的长大。 好几月里,月生致力于了解素未谋面的五条悟在黑市的悬赏价格又突破了什么新高。 系统看她了解的兴高采烈,忍不住道:【等你觉醒术式,你也会成为黑市里被悬赏的一员。】 无下限术式曾在长达千年的时光里被冠以“最强”之名,一骑绝尘。直到曾有一位十种影法术拥有者和那一代的无下限同归于尽。 等到月生展露出术式,她的悬赏价格不会比五条悟低太多。 “我知道啊。”月生说,“我也在预估自己将来的价格。” 【……】 月生忧心忡忡的:“你说,要是和五条悟差太多的话,那小鬼将来会不会来嘲笑我?” 【…………】 系统有时候会思考自己和人类的壁垒原来真的有那么大。 月生在思考拐跑五条家六眼的可能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由禅院家推御三家,可得御三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御三家统治下的咒术界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如果把五条悟拉到同一阵线来,假以时日六眼和十影携手开无双,不敢想象会有多爽。 * 冬去秋来,百合子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 在第二年入冬的时候,百合子生下了一个男孩。 直毘人为这个男孩取名叫做直哉。 已经一岁多会走路会说话的月生伸手,戳戳熟睡的小婴儿。 “丑。” 说出了一个简短有力的字。 第4章 百合子不由得笑出了声,摸摸她的头:“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几天长开了就好了。” 月生仰起小脸,神情严肃:“我,漂亮。” 百合子被逗笑了,伸出手来揉她的脸:“好,我们阿月漂亮。长大了,我们阿月也一定是禅院家最俊的小伙子。” 月生对于母亲的夸夸很受用,无视了系统对她装小孩撒娇的谴责声。 百合子伸手将她搂住,一下一下的捋顺孩子垂下的黑发。 “这段时间,怎么格外粘我呢?是因为明年就要搬出去吗?” 月生矢口否认:“没那回事。” 但的确如此。 禅院家年纪很大的糟老头子们在这个家里也掌握着相当重要的话语权。不巧,他们的思想比直毘人要传统的多。 半只脚快要踏进棺材里的老爷爷们认为家主的继承人不可以长在女人的身边,尽管这个女人是继承人的母亲。 因此,等到过了年,月生就要从母亲身边离开,搬到一个新的院子里。与此同时,家族安排的老师也会来轮番授课。 月生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难以置信:“整个禅院家连一个懂儿童心理学的人都没有吗?” 月生知道自己要上课的时候非常暴躁:“天杀的!两岁就开始卷。他们自己两岁的时候开始上课了吗?” 系统对此爱莫能助,只好在面板上飘了一朵安慰的小红花。 月生被两岁就要上课的残酷现实击溃心理防线,大感破防,忿忿不平的用手点住系统面板上的小红花,划拉来划拉去。 系统安静如鸡。 百合子得到女儿的否认,也并不多说,只是轻轻的微笑。 “如果你能表现的很好,长老们不会介意你来看我。” 月生圆圆的脸贴在母亲的怀里,轻轻的“嗯”了一声。 顺便在心里嫉妒一下还能待在母亲身边的弟弟。 可恶!总有一天要把那群糟老头子们全都种进地里! 而糟老头子们对于这件事情一无所知,经过几番商讨之后已经排好了课表。直毘人过目之后点了头,侍从恭敬的送过来给大少爷做心理准备。 月生:“……” 认字书法可以理解,为什么还有插花品茶下棋。 两岁小孩学那么多真的人干事? 底下还有一张将来的规划,翻开一看,课程的种类和时长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一起增加,不会减少。 月生为自己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惬意生活远去感到悲伤。 她翻到后面,要素察觉:“嗯?” “七岁之后排那么多课,我不上学的吗?” 这原本只是一句愤慨的指控,指控糟老头子们鸡娃简直丧心病狂。 没想到侍从真的谦卑的回答:“是的,大少爷。” “……” 侍从低着头,态度恭敬:“长老们说了,没必要和没有咒力的猴子们待在一起,禅院家的家庭教育会做到最好。” “…………” 月生不知道一时间应该先从哪里吐槽。 是这群一看就知道是大龄中二病放在日漫里必定会成为挡路boss的老头子们,还是没有咒力的侍从对“猴子”这个称呼接受良好。 再或者这个岛国难道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和教育法吗? 天杀的! 禅院月生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勃然大怒。 总有一天要报警把他们全抓起来!!! 第3章 对于过了年就要搬出去这件事情,禅院月生本人持反对意见。 但是她没让除了禅院直毘人以外的人知道她持反对意见。 她刚刚展现出属于咒力的天赋,但还没有觉醒术式,因此一切都不算稳定。 尽管作为家主的长子地位超然,但是在禅院家,决定地位的更多的是实力。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对于禅院家当信条传颂的这句话,月生打算迟早把它踩进地里。 对于禅院家的长老们来说,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还饱含着太多的不确定,而家族里做出决定的老头子们拥有更加丰富的阅历和咒术所奠定的地位。 换句话说,敌强我弱。 顽固反抗对自己对母亲都没有好处,还改变不了现状。只能先忍住,表现出顺从。 等到拥有实力和获得话语权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改变处境。 禅院直毘人对于这个孩子的冷静和理智有些诧异。他知道这个孩子非常早慧,但是没料到能聪明到这个程度。 一岁多的幼崽这种表现算正常吗? 空旷的和室里,父亲注视着他的儿子。 半晌,禅院直毘人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走在回去的路上,月生穿过长长的走廊。 系统说:【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不哭不闹的,会不会有点不正常。】 “在禅院家没关系。”月生如是说:“这么大一个家族连一个懂儿童心理学的人都没有,还能指望他们点什么?看见我这种情况他们只会觉得我真是个天才,然后开始吹我。” 【……】 有点离谱,但很有道理。 月生对于还能每天留在母亲身边的日子非常珍惜。 弟弟直哉还是一个咿咿吖吖的婴儿,相比月生,这小孩要难带的多。 月生从院子里拔了一棵草,摇来摇去逗小孩玩。百合子拿了发梳,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 第5章 小孩子的头发已经留的略长,长过了肩膀,纤细又柔软。她出去一趟弄的有些乱了,然后在母亲的手中重归平整。 “直哉也会在两岁的时候自己住一个院子吗?” “也许要比你晚一些。”百合子这么回答。 “为什么比我晚?” “你是长子,阿月。”百合子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你父亲和长老们对你满怀期许。” 月生也将手放在肩膀上,握住了母亲的手指。 虽然那一天到来保守还要个十几年,但月生已经开始期待,她袒露自己是个女孩的那天,长老们的表情会多么精彩了。 月生的新住处在年前被整理出来。禅院直毘人亲自领着她去看了自己的院子,告诉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改。 月生心说要是按照我的想法来大改,不知道家里的老古董们能不能接受。 月生露出乖巧懂事的微笑:“不用了,父亲大人,我很满意这里。” 院子很大,比母亲住处还要大。一应布置算得上简洁,因此显得格外空旷。 应付完家族的年宴,在新年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月生搬进了自己新的住处。 批给她的侍从和侍女们都是直毘人严格筛选出来的心腹,近身侍奉她的侍女们尤其如此。新的环境里,她最熟悉的人是母亲能派遣过来的唯一一个人,名叫雪惠。 她一天的行程被排的很满,除了读书写字插画品茶下棋,长老们会轮流过来教导基础理论知识。 月生算了算,确定自己是两岁不是二十岁。 “……” 脏话.jpg 虽然讨厌学习,但不能不学。 事关礼仪和咒力基础运用方面的课程,由家族中除家主外年纪最长地位也最高的大长老负责。 这个白头发长长,白胡子也长长的老人皮肤皱巴巴的,已经散发出垂暮的气息。 大长老是个非常严苛且古板的老师,他的思想行为和语言完全符合一个典型的禅院做派。 不得不和三观完全不同的人强行交流,对月生来说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更让人不快的地方在于,她必须忍耐这种痛苦,并且在大长老的教导下表现出信服和顺从。 精神上的折磨使她在课余时间表现的相当闷闷不乐。 禅院家同龄或更大一些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耳濡目染成了小封建糟粕,侍从们完全不可能也不敢议论主家。 周围连一个三观稍微一致一点可以交流的同类的没有,唯一可以吐槽倾诉的对象只有脑子里的系统。 月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和无聊。 好在直毘人没有丧心病狂的对年幼的继承人撒手不管,他偶尔会发发话,给月生放个几天假。 禅院直毘人在有空的时候,会和她单独相处,也会手谈一局检查一下围棋的学习进度。 月生围棋学的还行,但下棋的时候依旧怨气冲天。 “说起来,也是时候给你挑几个玩伴了。”直毘人悠闲的落子。他的酒葫芦打开着,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我不要。”月生果断拒绝。 禅院家同龄的孩子们基本都被带过来给她见过,能送到她面前的,没有一个能让她放心交流。 真送过来几个,应付学业的同时还要应付小孩们,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 “你不要玩伴,平常也不怎么和侍从们交流,闷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平心而论,双方对彼此的感情都不算深厚。 她改变了规矩的坐姿,双腿交叉,松垮肩膀,捡起一枚棋子落进棋盘里。 “没什么好说的。”她这么说。 对于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侍从,她一个也不信任。 月生用一种相当恭敬的口吻道:“而且,我就算我想要几个玩伴,难道您就会真的送来吗?” 禅院直毘人,她此世血缘上的父亲,并不相信一个小孩子的保密能力。 能送到准继承人身边的玩伴,他们的长辈在禅院家都具备着相当高的地位。孩子们玩儿在一起,说不准就一时冲动的漏出什么要命的消息出去。 她还太小,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无法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之中,意识不到看似和平的环境之中潜藏着怎样的危险,不知道秘密被揭开会导致什么样的残酷后果。 “这是一个绝对不能泄露的秘密。”直毘人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有什么其他想要的吗?” 月生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看向纸门外空荡荡的院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给我送些花的种子吧。什么花都行。” 直毘人说:“好。” 直毘人走后,月生盯着那张黑白相间的棋盘。 系统跟着月生过了快一年的沉闷生活,生怕宿主在这种环境下憋出什么病来。 看着一动不动的小孩,它小心翼翼的出声:【那个……】 月生伸出自己还很小的手掌,抓住了棋盘的一侧,将它掀了起来。 原本规整的黑白棋子哗啦啦的在榻榻米上滚落了一地。 月生面无表情,心里痛骂:“*的,最烦装逼的人!” 还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本来刚入门围棋就和成年人对弈很痛苦,还要应付言语上的试探。 怎么会有人来试探自己刚刚两岁多的孩子啊?! 第6章 系统:【……】 作为女儿,不信任院子里几乎全部都是父亲心腹的侍从,绝不肯泄露自己的内心。 作为父亲,不信任女儿的保密能力,打定主意要在她吃到环境带来的苦头之前不给她可以交流的同伴。 父女感情的塑料程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月生忿忿不平的在系统面板单开了一页备忘录,奋笔疾书。 系统静静地围观她挨个罗列父亲、大长老、以及这大半年上课以来让她相当有怨言的老师三两个。 【这是什么,死亡笔记吗?】 “不至于。”月生内心响亮的冷笑了一声,“平平无奇的记仇本罢了。” 【……】 相处快三年,系统渐渐摸清楚她相当记仇的性格和有仇必报的小暴脾气。 据说这人上辈子就秉持着不服就干的原则,转世一次显然改变不了她的行为处事观念。 只是现在迫于形势不得不暂且把想要干架和辩论的强烈欲望忍下去,等到不必再忍的那天,她就该按照名单一个一个找过去了。 系统暂且分出了一克的同情一秒钟。 月生记完名单又骂完话,觉得心里舒畅了一点,转头又猛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忘了要求改善伙食了!” 问就是种花家的兔子吃不惯日料。 尤其是生腌,生的东西吃不了一点。不管是海鲜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总之生的东西绝对不能进胃里。 还在吃辅食的时候还好,没什么感觉。但是到了吃正餐的年纪,主食配主食真是让人两眼一黑。 系统:【要不先将就着?不然你该怎么解释你与众不同的饮食习惯?】 “靠!”禅院月生破防:“这个世界怎么还不毁灭?!” 【……】 月生破大防:“学业重环境差,连吃饭都变得不快乐了,这个重开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 * 月生要求的花种,在几天后由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送过来。 雪惠从少年的手中接过盒子,又退回来。 月生眯了眯眼睛。 眼生。 禅院家人太多,她本来就不是非常擅长认人,这人不认识。 但气势相当惊人。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个子却很高,能看得出来隐藏在衣服下的有力的肌肉。 月生能够在他身上感受到威胁,因为他绝对很强。 她转头问雪惠:“这是谁?” 雪惠垂着眸:“甚一大人的弟弟,甚尔。” 月生点点头:“甚尔,你能不能告诉父亲,我还想要一些菜种。” 甚尔:“……” 雪惠:“???” 系统:【6。】 禅院少主决定在院子里种菜是吧。 第4章 月生的合理诉求被直毘人否了。 花可以,菜不行。 理由是不像话。 “我……”月生考虑到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和族谱关系,勉强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 在明知道双方无法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她不想白费精力,去和冷酷无情并且逐渐开始热爱喝酒的父亲辩论院子里种菜的可行性与合法性。 禅院直毘人做出的决定很少更改,她的分量也没有重到那个份上。 花当然也很好。 负责传话的雪惠低眉顺眼的跪坐在她的身后,“家主大人原本以为,您对甚尔感兴趣。” “我确实有点兴趣。”月生头也不抬,继续练字,“按照血缘关系,我们是非常近的堂兄弟。但他却被指派来做杂活,没有术式吗?” 恐怕连咒力也很少,月生没感受到他身上有咒力。 “不仅如此,”雪惠一如既往恭敬,“甚至没有咒力。” 月生的手没有停顿,黑色的墨水在宣纸上留下流畅的字迹:“一点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 直毘人借由月生和甚尔的见面,在咒术理论的教导上引入了一个新的观念。 天与咒缚。 咒力是一种非常讲求平衡和代价的力量体系,束缚就和巫师们的牢不可破誓言差不多,具有相似的效果。 天与咒缚作为束缚的一种,是最特殊的、天生且无法扭转的。 月生就不可扭转这一点向授课的大长老提出质疑。 得到了至今没有被扭转过的案例这一答案。 以及少钻研歪门邪道不思正事的严厉管教。 月生憋屈的忍了。 上个月她实在忍无可忍掀过一次大长老的桌子,然后得到了“不敬长辈”的指控和一整天没饭吃禁足思过的惩罚。 她打开记仇小本本,在大长老的名字后面加了一笔。 系统心惊胆战的看着她暗暗磨牙。 其他的授课老师最多和月生是观念上的不和,相处的倒还勉强算得上平静。月生小小年纪练就一副虚伪的平静假面,课业成绩也足以让大部分老师满意。 但是在几个被月生记仇的老师们当中,大长老和月生尤其不对付。 月生认为他还停留在几个世纪之前的思维实在太过顽固不化,这是一种对她思维和精神的荼毒。 而大长老则坚定的认为他会教导出最合格的少主,但少主备选人实在是太过不懂事也太过任性,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个孩子才刚到了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年纪。 第7章 双方对彼此都很不满。 但双方都继续折磨彼此。 目前在月生的记仇小本上,已经画完了一个横平竖直的“正”字。 说回甚尔。他是天生的天与咒缚,非常罕见。 咒力的诞生来源于人的负面情绪,因此普通人的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存在咒力,只是没有达到“看见”的程度。 人类的负面情绪源源不断的累积,则形成咒灵。在咒力方面具有才能的咒术师任务是祓除咒灵。 但甚尔是个尤为罕见的特例,在天与咒缚中也是如此。 他没有丝毫的咒力,是个比普通人还要纯粹的普通人。作为天与咒缚的交换,他的体格被格外的强化了。 尽管还处在少年时期,但身体力量已经超越了普通的成年人。 月生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先天暗杀圣体。 相比咒术师使用咒力与术式就会留下残秽能够被精准追踪,他在暗杀方面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大长老此时的管教转向了对先天0咒力的甚尔的鄙夷,重点指责在作为禅院家靠近嫡系的血脉竟然如此没用,没有术式就算了居然连咒力也没有等等等等。 月生也顺畅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顺便再心里吐槽你也知道这是天生的人家不能自己选啊。 要是能选谁乐意在这个充满欺压、歧视、等级观念和刻板印象的破家族里出生啊。 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被阴阳了,是我太敏感吗? 系统在思考。 月生看着喋喋不休的大长老。 漫长的、不断重复的痛斥和指责声都在她的耳边渐渐的淡去。她回忆起初见甚尔的那一面,回忆那个少年周身所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不凡气势。 月生知道,甚尔不会一直留在禅院家。他绝不会止步于此。 有才干的人混在没有才干的人群当中,长期遭受打压与霸凌,这一切不会让禅院甚尔心甘情愿的屈服。 这些傲慢的老人终有一日要吞下他们自己种下的苦果。有朝一日,对禅院家心怀不满与仇恨之人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会回过头来实施自己的报复。 在飞速发展的时代之中依旧固守着往日的辉煌,不肯再前进。这样的禅院家终有一日将要破灭在时代的洪流之中。 月生抬头瞥了白胡子老头一眼。 希望大长老能活到那一天。 月生露出微微的笑意。 不管是她回归女孩的身份那一天也好,或者他所坚持的一切被打碎也好。 真想看他那时候的表情。 月生完成了一天的课业,在铺满黄昏的院子里,举起锄头松土。 雪惠提出找侍从来做这些活,她拒绝了。 她居住的院落很大,能近身服侍的侍女不多。做杂活的侍从不怎么靠近她居住的屋子包括屋子连接的院子。 月生不想和任何一个父亲的心腹说话。 包括雪惠也是。 雪惠原本是她母亲身边的人,作为知道秘密的人之一,是唯一能够贴身的侍从。 但是雪惠到底听命于直毘人还是百合子,说不好。 她闷头给种花的那一块地方松土,把种子撒下去,又浇水。忙完这些东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月上梢头。 干干的土地被浇成黑色的泥,月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仅有的一颗柳树下面,孤单的盼望着花开。 如此度过了两个四季。 只比月生小一岁的直哉已经能跑能跳能说话,目前是个正常孩子,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聪明或者黑心肠,长辈们暂时没有把直哉也挪出来单独居住的意思。 而月生戳戳主线任务,和系统盘算了一下,觉得是时候了。 是时候可以找个良辰吉日加载术式,把十种影法术放出来吓他们一大跳了。 【禅院家的权力结构,来源于天赋、咒力、术式。】系统和月生一起剖析禅院家的底层逻辑,【你是家主的长子,这首先使你获得了一些权利。】 “但是不够稳固,”月生说,“击碎整个结构是获得权力的最快方法,我还做不到。我的权利来源是父亲,不是我自己。” 【你快有权力来源了。】系统兴高采烈的宣布,【“家主父亲”所赋予你的权力很快就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来来来,准备抽卡!】 月生的兴趣忽然骤降,跌落谷底。 然后精神一振,准备晚上沐浴更衣。 系统困惑:【怎么了?】 “比较怕抽卡。”她说,“我的运气一向不好。” 每次下池子必保底,限定池下三次必定歪一次。 这就是运气不好的抽卡人的痛苦。 “池子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主系统出品肯定是有保障的。】系统安慰她,【往届宿主的抽卡结果都很不错的。】 “哦。”月生说:“我不是不信任主系统。” 毕竟重开机会全仰赖这个系统。 “我主要是不相信自己的手气。” 抽卡人哭的天崩地裂。 【也……也还好吧?】系统绞尽脑汁的宽慰她,【毕竟你都起码四年没抽了,说不准幸运女神今天就眷顾你了呢?】 “谢谢你。”月生心如止水。 但依然不信。 她吃完了晚饭就非常虔诚的沐浴更衣,一个人在坐在榻榻米上,虔诚的双手合十,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上帝和佛祖都求了一遍。 第8章 系统为之语塞。 “漫天神佛都求一遍,总有一个愿意搭理我吧?” 最后她心里默念了一句共产主义万岁。 系统:【……】 “我最信这个。”她信誓旦旦。 系统:【…………】 一时之间说不好她到底是迷信还是根正苗红了。 系统默默的开了卡池。 月生短暂的研究了一下:“……没有奖池预览吗?” 【没有呢亲。】系统跟他解释,【加载模块的来源数量比平行世界的数量还要多,列不完的。而且设定之间有差异,详情解释的话太长了。】 所以干脆省略掉了,直接盲抽。 月生心说没想到主系统也会巧妙偷懒。 然后深吸一口气,抱着是死是活就看着一抽的心情,内心滚过“单抽出奇迹。”“没事,大不了就死。”“死不了还能活。”等等一系列想法,英勇的下了池子。 抽了。 反正不管抽出个什么东西都是加载十种影法术,高低不会拉胯到哪里去。 ——一片寂静。 下一秒,系统欢欣雀跃的声音响起来:【生啦,生啦!】 还没等月生吐槽,它就振奋道:【月生,睁眼!是金卡!】 月生为自己居然真的欧了一次感到震惊,睁开眼睛。 金色传说。 闪亮的金光在仅宿主可见的系统页面闪烁,接着缓缓褪去光芒,露出一张绘制精美的卡面,并三个熟悉的大字。 “山海经?我靠!” 月生抓住枕头,低声激动,“是我理解的那个山海经吗?” 【是的!是你理解的那个山海经!】 系统页面非常合气氛的连放十发烟花礼炮,欢呼雀跃。 【终极ssr!你的祈祷是有作用的啊!】 抽卡次次保底出金的月生感动的留下眼泪。 妈妈,我没歪卡! 第5章 雪惠端一盏燃烧的蜡烛,屏息凝神,静默的穿过回廊。 为禅院这个了不起的姓氏感到自豪的仅仅只有家族中的男人,在漫长的时间之中,有太多的女孩在家族的阴影之中缄默不语。 她们从懵懂无知的孩子,渐渐的长大为少女,最后明白自己的一生终将困守在没有尽头的院子里。 百合子是其中一个,雪惠也是。 在这个以咒术为纽带的家族当中,没有才能者之间彼此的远亲关系被无限的淡化了。 月生仅仅知道雪惠非常得母亲的信任,她们在有限的空间之中彼此依偎,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但月生不知道雪惠和百合子拥有同一个外祖母,她们是表姐妹。因此雪惠成为了心腹。 因此雪惠知道了秘密,并对此守口如瓶。 血脉和利益将她们牢牢绑定在一起。 雪惠知道,自己所侍奉的大少爷不习惯有人近身。秘密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因。 月生不信任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人,哪怕院落的主人是她自己。 她知道几乎所有人都是直毘人的心腹,他们会变成直毘人的眼睛。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生活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在被派遣来侍奉大少爷的数十个侍从之中,唯一被亲近一些的只有雪惠。这也只是相对其他人而言的亲近。 她很清楚,月生对她所付出的一点信任,来源是百合子。在月生展露出绝对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天赋之前,没有人会对她抱有全部的忠诚。 雪惠停在纸门之前。 她为人处世一向恭敬谨慎,就算是对礼仪要求最严苛的大长老也挑不出过错。所以被派到月生身边后,很快就摸索出了不会让月生生出反感的相处模式。 在主屋的灯熄灭之后,沿着复杂的长廊走一遍是她的习惯,确认了不会再有什么动静之后,她才会放心的和守夜的侍女交接,回去休息。 但今天似乎略有不同。 雪惠在月生早该休息下去的时间点,听见了屋中有一些轻微的动静。 “您没有睡吗?大少爷。” “马上就睡了。”屋子里传来月生平静的声音。 和以往没有区别,如果不是屋子里传来被子掀动的声音、身体和地板摩擦的声音、以及像是什么动物喘气的声音。 这些微小的声音在万籁俱静的夜里被无数倍的放大,雪惠低头,对迟疑的守夜侍女摆了摆手。 侍女后退了两步,低下头。 就在那一瞬间,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从后背窜上了雪惠的脊梁骨。 雪惠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察觉到危险。 “失礼了!大少爷……?!” 雪惠一只手猛然拉开纸门,愕然惊呆在当场,几乎失去了呼吸。 这是怎样的一幕啊…… 满室月霜之中,月生的身边盘踞着一只体型极大、样貌极其漂亮的老虎。 橘色的皮毛,黑色的花纹,以及一举一动中兽类肌肉的运动,无不透着力量感。 更不用说,在这只老虎的背后,生着一双雪白的翅膀。[1] 猛兽与幼童彼此依偎,给人以巨大的强烈割裂感。 月生:“……” 月生:“…………” 月生抱着自己背生双翼的老虎,看得出来她原本在努力压制这只漂亮老虎激动的撒欢。 “小乖,都和你说了出来不要乱动了。”月生低头,在月光中对老虎说。 第9章 雪惠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您的式神吗?” 老虎冲着她龇牙,哈气。 月生一只手摁住老虎的头,揉了揉:“小乖,不要冲雪惠呲牙。” 老虎果然不再冲雪惠呲牙,转过来冲月生哈气。 小乖你个der!你该尊敬的管我叫山君! 月生在它头上不停rua毛,又淡定的对雪惠点头:“是。本来没打算惊动你们。但是它想出来玩一下。” 这是猫啊。 虽然是大猫。 但毕竟是猫啊! 月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在比她人还要大个几倍的老虎身上揉来揉去,喜爱之情难以掩饰。 系统槽多无口:【你应该记得传统的四大凶兽里,穷奇是其中之一吧?】 “我知道啊。”月生喜滋滋的吸猫,在心里和系统对话,“四大凶兽都出自《山海经》吗?这个世界连的真不错,强度很可以啊!” 系统:【……穷奇和饕餮有记载。】 种花人。 穿越世界也刻进灵魂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雪惠稳住自己端着蜡烛的油灯,知道今晚不到后半夜是没的睡了。 时值夜班,家族里除了巡夜和守夜的侍从,以及一些积极的熬夜分子,大部分人都已经沉入了梦乡。 少主的术式觉醒是大事,因此许多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因此被惊醒,燃起蜡烛在会议室里大半夜开会。 在月生现场演示了从影子里召唤出式神之后,小孩子就暂且被撇在一边。 长老们开始和家主激烈讨论。 术式的强度。 毕竟起手就是一只背生双翼能跑能跳能起飞的大老虎。 术式的来源。 禅院家有且仅有的从影子中召唤式神的术式只有一种—— 是不是十种影法术呢? 一大群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点着蜡烛大半夜开研讨会,月生在昏黄的烛光和蜡油燃烧的气味中昏昏欲睡。 ……天杀的,他们怎么连电灯都不安装! 火焰燃烧需要空气,人说话喘气也要空气。他们一点不怕被憋死是吗? 直毘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激烈的讨论,坐到了她的身边。 仰头灌进去一口酒。 月生听他们扯皮扯了半天,困得要死,没力气再吐槽他半夜起床第一件事居然是喝酒。 直毘人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悄声说:“做的很不错。” 于是月生知道,直毘人肯定会把术式往十影方面引。 他一向是不吝于为己方筹码增重的。 长老中有一个人站出来痛斥直毘人:“喝什么喝!平常也就算了,这种时候还再喝,带坏月生怎么办?!” 直毘人:不嘻嘻.jpg 直毘人板着脸把酒壶放到一边,开始表演。 “月生,你自己的感觉呢?术式的持有者拥有对自己术式的最直观感受。” 月生持续打哈欠:“十影啊。” 立刻有人跳出来质疑:“和记载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谁质疑谁举证,禅院家近百年没出过祖传术式持有者了,大家对这个术式的了解都是源于记载,谁也别说谁高人一等。 “术式的持有者最先拥有的应当是一对黑白玉犬才对!而且十种式神中没有老虎!” 哦,图鉴查无此式神。 “睡着的时候做梦,梦见在黑黑的地方走路。”不过年方四五岁的孩子坐直了身体,抬起稚嫩的脸,“撞进一个穿漂亮和服的人怀里。我问他这是哪儿呀?他说这儿是影世界的入口,我是他选中的人。” 长老们被她的说法震慑,安静下来,认真的听禅院家大少爷的月丽丝梦游奇境记。 “他带我进去,告诉我那个世界是属于我的。他说每个人都会打开不一样的门,但我的世界格外不同。” 设定编写完毕,天衣无缝。 我开了新图鉴,变异了,有本事去找初代老祖宗,把他叫来和我辩论。 有老人迟疑的:“……怎么证明,您说的都是真的呢?” 月生耐心的打起一点精神,“怎么证明,我说的是假的呢?” 都说了谁质疑谁举证了。 好困。 月生困得想死,越来越想睡觉,抬起头看爹,示意该他出场了。 不管这套说辞是真是假,直毘人都欣喜与月生的设定圆的如此完美。毕竟术式传承这事儿,谁也说不好。 大家都不是被选中的人,对此可以发言的部分都比较贫瘠。而被选中的人难免也会出一点偶尔的差错和不同。 直毘人沉吟片刻:“如果我所料不错,小儿梦中见的那位,应当是初代十影拥有者没错。” 梦境只是月生一个人的事情,没有人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除非把初代挖出来说话。 但是,也没人能证明她说的是假的!除非把初代挖出来说话! “可式神差异也太大了!”反方坚持他们的观点。 直毘人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瞪过去:“你的意思是,我的长子在刚刚术式觉醒的今晚,如此疲惫的情况下,编出了这套没有漏洞的谎言吗?” 凭空诬赖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这样的干系即便是长老也不敢乱担:“不,我的意思是……” 直毘人似乎耐心告罄:“十影能够召唤出十种不同的式神,这正是区别于其他式神使的不同。难道我的儿子会撒下这样容易戳破的谎言?” 第10章 直毘人对长老非常不满,开始道德绑架:“我的儿子已经告诉了你们他的经历。作为禅院家的长老,不想着研究祖传术式发生的变异,不想着引导未来的家主,反而怀疑这孩子术式的真伪?” 扣锅,顺便对“未来家主”一锤定音。 直毘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还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他能说谎吗?!” 月生:“……” 好熟悉的台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6章 反方在月生又从影子里掏出来一只兔子的时候偃旗息鼓。 月生已经提供了充足的可以证明术式的论据,充其量是变异的,但反方没有论据只有论点,不足以使人信服。 这场辩论到此为止,十种影法术的诞生板上钉钉。长老们开始神色激动的商讨之后要召开的宴会。 月生已经昏昏欲睡,直毘人看了一眼雪惠。 雪惠沉静的将月生抱起来,悄然离开了屋子。 清凉的夜风一吹,原本温热的窒息感顷刻之间全部散去了。 月生由此清醒了一些,搂住雪惠的脖子。 “我们去哪?这不是回去的方向?” “家主吩咐过,今晚可以带您去夫人哪里休息。” “惊扰到母亲了吗?” 雪惠微微一笑:“大半个禅院家都醒了。” 御三家凭借强大的祖传术式傲立于咒术界,三家的最强术式又分别以无下限、十种影法术和赤血操术为最强。 在这三种出类拔萃的术式当中,又以五条家的六眼为最强。在过去的千年之中,五条家凭此立于咒术界顶端。 这种绝对的强大在江户时代才终于被动摇。 曾有一代十影持有者创下了与同时代六眼同归于尽的辉煌战绩,因此月生可以预料到在这则消息散播出去之后,在黑市买她小命的价格会如何的攀升。 月生甚至有点期待。 同另外两位祖传术式持有者的见面,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了。 雪惠与月生披着一层月光,来到百合子居住的院落,主屋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烛火。 雪惠在门外道:“夫人。” 屋中传来百合子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纸门拉开,屋中的光景映入眼帘。 两套床褥被整整齐齐的铺在地上,百合子披着外袍,年幼的直哉在她身边安静的熟睡着。 百合子着朝月生伸出了手。 月生挣扎着从雪惠的怀中下来,跌跌撞撞的扑进母亲的怀里。 雪惠退了出去,静静拉上了纸门。 月生在母亲的怀中吸了一口气。 和从前的气味没有任何的区别,难以描述却是独属于母亲的味道。 百合子一下一下抚摸着孩子的长发,亲亲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这场悬之又悬的豪赌,终于在今夜,在此刻,宣告了必将胜利的未来。 她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和雪惠亲近,也没有问她课业的成绩。 在昏黄模糊的室内,母亲只说,“睡吧,阿月。什么事也不会有了。” 比她小一岁的直哉留着短短的黑色头发,稚嫩的脸陷在枕头里。这个孩子比她小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月生今晚和直哉睡同一个被窝。自从她搬进独立的院子,这还是头一次姐弟两人这么待在一块儿。 直哉睡的很熟,今晚的新消息没有惊动这个孩子。他比姐姐的个头要小一些,散发着温暖的热源,像是一只小小的包子。 百合子给他们捏了捏被角,在深沉的夜晚中注视着自己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孩子。 天还要再过几个小时才亮。 第二天直哉睡醒,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长兄?” 百合子轻轻“嘘”了一声,轻声说:“你哥哥昨天睡得很晚,让他再睡会儿。” 于是直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从被窝里爬出来。 百合子牵着小儿子到外间洗漱,换衣服。这些事情本来应该交给侍女去做,但百合子能做的事情不多,因此她更愿意亲力亲为做些事情打发时间。 桌案上的插花,窗边垂下的流苏,以及院子里种下的几株红梅,它们都属于百合子。 也许是直毘人那边特意嘱咐过,月生因此得到了几天不必上课的假期。 小孩子觉多一些,更何况月生昨天很晚才睡,就没必要把把她喊起来吃早饭。 月生直到午饭之前才醒。直哉跌跌撞撞的往休息的内室一看,月生已经自己收拾好了被子,正在穿外袍。 “长兄!”直哉冲进只比他年长一岁的兄长怀里。 月生揉了揉他的头:“母亲呢?” “母亲在布置午饭。”小朋友乖乖的说。 月生眼睛一弯,捧住小朋友的脸揉来揉去。小孩子只要不作妖怎么都是可爱的。 她和母亲都不经常见面,和弟弟相处的时间更是少的可怜,看着小孩儿可爱的小脸,不由得一阵怜爱。 “到母亲身边去帮忙,直哉。”月生说,“我去洗漱,马上就来。” 百合子难得能够和两个孩子一起吃饭。 直哉尽管不像月生一样两岁就要搬出去,但是也不会在这个院子里住的太久。等到过段时间连直哉也自己独立居住,这样的时光大概就更少了。 第11章 但百合子什么都没有说,她仍然保持安静,和两个孩子一起吃了一顿饭。看着月生已经能轻车熟路的给直哉喂上一口米饭两口菜,不由得露出柔软的微笑。 月生看了一眼母亲。 百合子正擦着直哉吃饭时飞溅到脸上的汤汁。她的神色自始至终如同她的情绪一般稳定,所有的思考、隐忧和心绪,全都不漏声色的隐藏在她的心中。 月生长久的没有说话。 * 直到第三天,月生和直毘人这对父女才有机会独处谈话。对于禅院家来说,诞生十影是一则重大消息。原本这个消息还只在位高权重的长辈们当中流传,但是仅仅一两天的消息,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就在整个家族乃至咒术界之中流传开来。 月生往嘴里塞小零食。 (嚼嚼)(嚼嚼)(嚼嚼) 日料那清汤寡水的东西吃多了,连普通小零食都那么好吃。 “你的继承人身份已经被正式的确定下来了。” 直毘人照例拔开他酒壶的塞子:“老头子们商议说给你的侍从再加一倍。” “不用,否掉。”月生头也不抬,像只小松鼠一样囤积小饼干。接着她对满屋子酒味非常不满,站起来把屋里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 在月生正式加载术式之前,她所有的地位和权力都来源于禅院直毘人这个做家主的父亲,而她恰好占据长子身份。 但是术式加载并公布之后,她的地位立刻提高了一倍不止。 家族对于祖传术式的崇拜是年复一年日月累积下来的,仅仅几天过去,月生就已经感受到了十影为她带来的更多的便利。 这样一来,家主儿子这一身份所带来的权力占比在她手中大大缩小了,同时也意味着在一些选择上,她可以更加自由一些。 甚至在某些决策上可以偶尔跟直毘人掰掰腕子。 直毘人跟她聊的东西不多,这对父女之间似乎并不存在什么真情实感的亲情之爱,只是单纯的利益一致所造成的立场一致。 但是对于月生来说,这种立场和利益所造成的一致只是暂时的。 月生直视直毘人的审视,心想不知道这位父亲有没有察觉出这件事。 禅院直毘人告诉她,五条家广发请帖,要在年底举办一场宴会,五条家那位惊天动地的小少爷也会出席。 名义上是宣布五条家继承人身份已经确认以及庆祝少主生日的宴会。 按理来说这场宴会早该举办了。要是五条家有心,早在几年前就应该大办特办五条悟的满月宴。 毕竟当今的时代,婴儿的夭折率已经大大降低。只要五条家精心养着,那位年纪极小却已经声名赫赫的六眼大概率是不会出岔子的。 但当时消息一经流传,黑市上的悬赏就在不断攀升,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有数名诅咒师想尽办法的刺杀那个孩子。 五条家为应付刺杀和完善家族防卫焦头烂额,宴会这种鱼龙混杂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杀手混进来。 几年过去,情况也算勉强趋近于平稳。料想五条家也该忍不住向大大小小各种世家炫娃的心情了,这才有了年底的生日宴。 相应的,直毘人会带着月生一起去。而加茂家的那位小姐应该也会出席。 五条悟比月生小半岁多,而加茂家这一代继承了赤血操术的孩子则比她年长四岁。因为对方甚少出门的缘故,月生只对她略有耳闻。 是个女孩。 加茂琰。 女孩不具备继承权这件事并不单单是禅院家的传统,一叶而知秋,咒术界其余大大小小的世家是个什么货色便可想而知了。 但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却并没有顾及这条被所有人默认的规则,悄无声息的降临在了一个年幼的女孩身上。 据说当时加茂家主的正室夫人(月生表示:……)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孩,因此家主已经在寻找合适的可以生下儿子的侧室。 不过谁也没想到峰回路转,赤血操术就这样落在了这个原本没有继承权的女孩身上。一夕之间,加茂家惊涛骇浪。无数的争吵、辩论、相互妥协并不能使老古董们就这样轻易的点头。 因此加茂琰对外被宣布是继承人,却从没有正经的办过一场宴会。 这件事情当时把整个咒术界高层的老人们哽的要死。根据他们重男轻女的传统,不承认这个孩子吧,可她是赤血操术。 承认这个孩子? 可她是女孩啊! 这和拆自己的台有什么区别?让一个女孩做家主?真是成何体统! 眼看着再过几年加茂琰就能到咒术高专去读书了,但加茂家内部的态度却依旧是模糊而暧昧的。彼此含糊不清,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必承认现实。 “你应该以加茂家的那位琰小姐为戒,月生。”看起来粗犷的父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永远瞒住这个秘密,你就是禅院家未来的家主。甚至和五条家的悟一争高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月生吃了不少咸味零食,觉得有点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断然拒绝:“我不。” 直毘人挑眉:“你不想做家主吗?” 月生抬起稚嫩的脸,平静的直视她的父亲:“哪怕我揭露这个秘密,我仍然可以做到你说的那些。等我成为禅院家的最强,我就是家主。” 咒术界的运行规则比想象中要复杂很多。 第12章 咒术界的运行规则也比想象中简单粗暴的多。 直毘人大笑了起来。 “现在还不可以。”直毘人跟她谈判。 “我会等。”月生说,“在那之前,给我把电线拉起来。我受够每天点蜡烛的日子了。” 第7章 黑市的价格在非常稳定的攀升。 系统早先就吐槽过月生的人头迟早挂上黑市,不过月生本人倒是对此接受良好。 无视法律的诅咒师行事相当猖獗,尽管咒术界年年出高价悬赏,对这群咒术界罪犯的逮捕情况仍然收效甚微。 咒术世家中有天赋的新生一代诞生,意味着十年后的他们将成为诅咒师的巨大威胁。在数百年前,仅仅一个超规格术师的存在就足以让诅咒师群体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更何况如今,六眼、十影、赤血操术汇聚一堂。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要到来。 对于诅咒师们来说也是如此,前所未有的威胁迅速的逼近。 因此,在各方资金的加持下,御三家各家少主的悬赏价格在黑市年年刷出新高,各种刺杀络绎不绝。 在十影的消息扩散出去之前,禅院家就已经连夜检查和加固了家族的结界,并在加强了好几重的防御和巡逻。 而黑市中的这些高价之中,是否会有御三家对彼此对家的偷偷注资,那就不太好说了。 十影作为能够和六眼掰腕子的术式,消息散开后,她的身价已经迅速而且顺利的突破了一个小目标。 五条悟更贵,他从出生到现在已经累积了十个小目标还多许多零头。 “我才是他十分之一啊。”禅院月生如此唏嘘,十分扼腕。 系统依然无法理解宿主的脑回路:【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比的啊喂!】 月生神色感慨:“你不懂。” 系统无言以对:【……】 系统的确不懂。 人类果然是一种可怕而且令人难以理解的生物。 术式加载之后,月生的日常仿佛开了新的副本。 原本许多的贵族教育都被暂时往后排了一下,禅院家的老人们对于研究她的术式这件事情很有兴趣。 术式变异这件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依靠血脉传承的力量并不完全稳定。 不过最强的祖传术式发生异变,这的确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老人们毫无经验也毫无头绪,月生本人更是不乐意被当做小白鼠一样被他们翻来覆去研究,何况她还身负现阶段绝对不能被发现的秘密。 因此在一次大发雷霆之后,老头子们才终于收敛了一些明目张胆的观察行为,并在月生的强硬要求下把放进她院子里的眼睛们都收了回去。 月生的课程也终于发生改变,上课时间变得更加弹性。很显然,她的话语权变化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乐观很多。 这是一个好消息,月生长时间较为紧绷的精神放松很多。 她的术式毕竟是借了十种影法术的模版,月生因此长久的泡在禅院家储藏典籍的地方,了解相关的资料。与此同时,咒术与术式的运用也开始频繁的练习。 她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家里就会有人专门抓一些低等咒灵回来给她练练手。 ——月生已经自己练过几次。 咒灵的诞生来源于人们的负面情绪。在禅院家这样充满了压迫与歧视的地方,负面情绪如影随形。 经常性的能够在角落里看到一些蠕动的低级咒灵,还没到成气候的时候,就已经被月生一言不发的祓除。 那些咒灵像是副本里随机刷新的新手任务,可能会出现在任何看得见看不见的犄角旮旯里。 “我不喜欢这里。”月生蹲在自己的花旁边。 她种花很随性,把土地翻过一遍,用水浇透,各种各样的花种撒下去,然后接连抽芽。 长的不算整齐,但意外有种恣意野性的美感。月生心想,也许这院子里能自由生长的只有这些花和她喜欢的那颗柳树。 侍从们的修剪和侍弄都被她制止了。 系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此在这个时候保持了缄默,一语不发。 月生从没指望由数据和代码构成的系统能带给她什么情绪价值,她只是想让自己偶尔的放松一些负面的情绪。 每一次看到在家族角落中蠕动的咒灵,都会不可避免的勾起她一点憎恨与厌恶的情感,这些蠕动的咒灵所代表的不仅仅是禅院家没有咒力者的负面情绪,更是他们的痛苦与挣扎。 无产阶级和封建阶级彼此之间无法共情也无法统一立场,月生知道自己终有一日将击碎整个结构,但她必须忍耐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不过才区区几年。 她困了,因此回去睡觉。 几年来除了雪惠没人能真正意义上近她的身。从侍从的角度来看,月生是个非常省心的孩子,从不为难人也从不欺压人,这让许多侍从愿意长久的留在这个院子里。 如同月生所料到的一样,在年底之前的几个月的某一天,直毘人亲自领着她穿过长长的回廊。 禅院家有一个布满封印的屋子,在那里豢养着许多咒灵。 直毘人决定带她去看看,回来之前可以挑选一只尝试训练。 月生预感这种咒灵豢养行为实在是非常纯粹的作死。一般日漫和各种各样的漫画电视剧电影等等都是这么演的。 第13章 不知死活的疯狂科学家、丧心病狂的某机构高层、一意孤行的封建糟老头子……等等等等无论谁都好,总之就是会做一些养虎为患的事情,并且充满着绝对能控制好的信心。 很长一段时间内似乎控制的非常好从来没有出过乱子,但只要有一次失控,那事情就和家族一块儿全部玩儿完了。 月生有时候真的觉得这群老头子们非常奇妙,他们在思想上非常的封建保守,以至于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穿回几百年前了。 但是他们的一些行为却十足的开放与大胆,以至于许多的年轻一代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 从纯粹的利益角度出发,系统觉得自己可以做出一些解释:【这些行为的出发点当然是关乎自身利益。】 无论是“封建”还是“开放”,都是因为捍卫这些就等于捍卫自身的阶级与阶级所带来的好处。 因此老人们一遍又一边维护“规矩”与“体统”,申斥所谓的“无礼”。其实所有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复杂。 利益。 这两个字足以解释一切。 当月生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规则的延续者,他们自然为她保驾护航。 但是一旦月生想要毁掉原有的局面,建立全新的结构,他们就是她毋庸置疑的敌人。 在路上,直毘人和她谈话:“你该挑选一个陪伴你的正经侍从了。” 此侍从非彼侍从,或许称之为侍卫更加合适。 皇太子的伴读和东宫里的洒扫仆人不可以同日而语,禅院少主的侍卫也是同样的道理。 禅院家的一些中高层很看重这个,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是非比寻常,如果自家的孩子能够留在少主的身边,几十年后起码也是未来家主的得力心腹。 在月生前往藏书的地方研究术式的那段日子里,总能在路上时不时偶遇到和她同龄或年长几岁的孩子出没,甚至有一些十三四岁的少年。 目的当然是刷脸。能得少主赏识的,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我不要。”月生一如既往的拒绝。 至少目前,整个禅院家还没发现一个能跟她志同道合可以在同一思想高度上交流的人。 人这种生物,天然就是会维护自身利益的。 能有到她面前刷脸的机会的人,几乎都是这套规则中的受益者。月生并不是一个善于玩弄人心、掌控人心的剧本组,因此从根源拒绝掉会省事很多。 直毘人很少对她的决定发表意见,听了这话也只是耸一耸肩,领着她往豢养咒灵的地方走去。 在禅院家,没有术式以及没有咒力的人大多数会被编入“躯俱留”部队。 而这个部队在有咒力有术式的“高层”眼中,一般直接等于炮灰。 之所以提起这个队伍,是因为今天有一支躯俱留的小队在咒灵堆里训练。 安全保障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就继续活,死在屋子里的就喂咒灵。 这是独属于世家的残酷一角。 月生刚到没一会儿,就听见一声“吱吖”的响动。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朝着巨大的屋子看去。 一个眼熟的少年面无表情的从屋子里爬了出来。 他很年轻,不,与其说年轻,应该说很年少。 他的年纪并不大,周身却弥漫着十分惊人的气势。他的身体发育的很好,非常好。 因为天与咒缚的缘故,他的身体每一天都在变得比昨天更强,这使他的肌肉、体型以及力量都远超同龄人,乍一看仿佛成年了似的。 但是其实并没有。 月生直勾勾的看着这个少年,她完全被吸引了。一个已经做好了的决定在此刻直接改变。 “父亲。” 直毘人听见自己引以为豪的继承人如此出声。 于是他低下头,看到这个孩子的脸上根本无法遏制的笑,她的眼睛几乎要放光了。 这个年幼的孩子抬起了手,幼小的手指指向那个刚从咒灵中厮杀出来的少年。 “我要他。”月生笑着抬起头,直视直毘人的目光,“让甚尔来我这里吧,父亲。” “你确定?”直毘人抄着手看过去。 甚尔已经敏感的察觉到这对父女的谈话和目光,眯着眼睛,没有感情的朝这边看来。 “这可是一头难驯的狼。” “没关系。”月生微微一笑,放下了手,重复道:“让他来我这里吧,父亲。” 天然的同盟预备役,已经赫然出现在眼前了。 第8章 月生并不是第一次见甚尔。 但甚尔表现的像是第一次见月生。 禅院直毘人只要一句话吩咐过去,就能把禅院甚尔从躯俱留部队调出来。 躯俱留的长官将甚尔领过来,恭敬的给双方彼此介绍。 虽然禅院家的所有人都普遍的看不起甚尔,但是所有人也都普遍的知道月生只要不半路夭折,她未来就会成为近百年来最强的家主。 因此月生想做的事情,很少会有人给她找不痛快。 不管这个小队长之前是怎么看待甚尔的,对他又怀抱着怎样的态度。 在甚尔得了月生青睐的情况下,都得老老实实的收敛起来。 月生注意到他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不由得在心里觉得有点滑稽。但是这种事情看得多了,也就失去了兴趣。 第14章 她把注意力放在甚尔的身上。 走进了才发现,气势上的压迫与震慑,远比远远看一眼要重的多。 月生上上下下的看,口中啧啧称奇。 这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个人才的家伙,但凡换个好点的环境,都不至于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或者说,但凡掌权者有远见,都知道他很有本事。 怎么想也都是家里的老头子们没眼界,差点就生生埋没下去了。 月生仰起头,伸出手:“到我这儿来吧,会比躯俱留更好。” 甚尔低头,看着这个没他腰高的小孩儿,花了几秒钟思考。 ……这谁? 哦哦,好像见过来的? 直毘人那个老头子的长子…… 整个禅院家,最具有“才能”的那个人,竟然出乎意料的看中了最没有“才能”的人。 月生对其他人有什么议论不感兴趣,只是专注的看着甚尔。 从豢养咒灵的屋子里出来并非没有代价,不知道是哪只咒灵,在这个少年的嘴角留下了一道裂开的疤痕,正渗出血来。 她仍然伸着自己的手,稚嫩的、白皙的、年幼的。 血从甚尔的下巴一路蜿蜒滴落,“啪嗒”一声,落在孩子的手指上。 高大的少年一言不发,单膝跪了下来。 首先,最为躯俱留的一员是没有资本拒绝嫡系大少爷的要求的。 其次,甚尔自己也不清楚握住这只手会给他带来什么,又或者是否将要改变什么。 但此时此刻,对于身处炼狱之人来说,一切都无法变得更糟糕了。 月生从怀中掏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按在甚尔的伤口上。 血珠很快渗透了干净的巾帕,月生的眼睛却看向了那间巨大的屋子。 虽然捡了一个满意的侍卫属于意外之喜,但很显然,月生的第一次训练还是需要好好进行。 甚尔被人带出去,处理伤口,收拾东西。而月生则跟随着直毘人参观长相猎奇的咒灵。 月生其实对满嘴尖牙或者虫子形状的咒灵有点下意识的惧怕,原因在于上辈子小时候被天牛咬过,从此对此类虫子敬谢不敏,碰见了都绕道走。 而有些咒灵不仅仅是虫子,还是虫子放大了很多倍,并且看着像是在核辐射下变异了一遍似的。 月生:“…………” 绷住。 起码表情一定要绷住。 系统:【多看看吧,咒术师是为了祓除咒灵而生的职业,你以后会见到更多。】 “……”月生和系统单独对话,“咒灵这个长相,我感觉你要算我工伤。” 【……】系统,【我看看条例呢亲亲。】 三秒钟后:【抱歉亲亲,没有达到精神伤害的阈值。】 月生:“……” 不是,你们还真有这个精神伤害的判定啊? 月生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吐槽,只好先放弃,不动声色的跟着直毘人扫过那一群彼此厮杀的咒灵。 都只是一些没有智慧的低等咒灵,混沌的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之中诞生,又混沌的在这个充满了封印的屋子里彼此厮杀和吞噬。 咒灵的血液呈现出和人类完全不同的颜色,因此沾满了咒灵血液的墙壁和地板,如同凌乱的调色盘一般混杂着暗色调的颜料。 最后汇聚凝结成一片沉郁的漆黑。 “只有诅咒才能祓除诅咒,月生。”禅院直毘人眯着眼睛笑,“式神借着你的术式才得以现身在人间,你应该比别人都更加了解你的式神。” 在术式这方面,直毘人没有和月生讨论过,仅仅让月生自己对着家传的古籍钻研。 月生拿不准他自己有没有相信她的那套说辞,不过直毘人肯定不会主动拆台,因此月生就不再想这件事。 直毘人挑挑拣拣,调出了一只濒死的咒灵。 咒灵浑身是斑驳的伤口,还在艰难的喘气。 对于从小培养的咒术师幼崽来说,入门实操课程不必设置的太难。 没条件的世家小孩第一次也会有人跟着,像月生这样有条件的就更奢侈了,直接把咒灵抓过来祓除。 “召唤你的式神,试试看。”直毘人说。 月生默不作声的合拢双手。 影子里传来一声几乎要撼动房屋的咆哮声。 一只背生双翼的老虎优雅的迈步出来。 这实在是一只极其漂亮的猛兽,橘色的皮毛和黑色的纹理都极度鲜艳,形成强烈颜色交错。 它高大、强壮,并且威风凛凛。 这只成年的穷奇体型比起月生来要大得多,直毘人毫不怀疑,它具有一口将主人吞下去的能力。 但猛兽环绕在幼童的身边,亲昵的歪头,蹭了蹭月生的小脸。 月生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下巴往苟延残喘的咒灵处抬了抬。 “去吧,山君。”她轻声说,“那是给你的。” 又是一声穿透力极强的虎啸声。 穷奇扑了上去,大快朵颐。 初次的训练显然非常的成功。 式神使对于自己的式神有着绝对的掌控力,这是一件好事。 高智慧的兽类式神在历史上不是没有反噬的案例,尽管少,但确实有那么寥寥几次同归于尽的情况。 具体事项如何已经无法考究,但月生和自己的式神处的不错,这件事无疑让人放松了神经。 第15章 ……小乖的吃相真是让人嫌弃。 月生从怀里掏出巾帕,给小乖擦毛。 “小乖”这个名字,并不是无中生有。 月生是正经给它取这个名字的,只不过小乖自己很嫌弃,在影世界里对着主人一顿咆哮,用能一口咬掉她的头的大脑袋顶她。双方互相拉扯许久,这才彼此妥协。 在私底下可以管他叫小乖,但是在外边要喊山君。 月生心说你只是长的像老虎,又不是真的老虎。 但是脸一转,眼睛就看到毛茸茸的漂亮大猫。 但是谁能拒绝这只漂亮的、还会撒娇的大猫呢? 于是双方谈妥。 山君只吃了个半饱,在月生给它擦毛的时候下意识的往月生身上蹭。 月生把它的脸推开:“去去去,你一脸血,用咒灵洗脸了吗?” 才没那回事,只是吃到了新猎物,尝鲜有点激动了而已! 山君愤怒的用脑袋顶她。 月生被顶的坐在了地上。 山君又哼哼唧唧的绕到她身后,用脑袋顶她的背,把人再顶起来。 然后传达了一个信息。 “没吃饱。” 大猫转头,盯着咒灵池子里的许多咒灵,眼睛放光。 月生:“……行吧。” 看给孩子饿的,养猫怎么能不给猫饭吃?于是月生拍拍山君的大脑袋:“去吧。” 山君快乐的咆哮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蓄养咒灵的池子。 原本就混乱的咒灵堆更加鸡飞狗跳,不过月生知道山君吃饭肯定吃的很快乐。 “一般来说,十影拥有者的最初会获得一对黑白玉犬。”直毘人冷不丁的开口,“玉犬以咒为食,实力不俗。” 月生:“噢,我的猫。它真可爱,是不是?” 直毘人没有被她的前言不搭后语影响,“池子里不乏少数几个活捉回来的一级咒灵,就这么放下去也没见得老虎畏惧。这次变异没有变弱啊。” 月生继续慈爱的看着快乐自助的小乖:“昂?没事,山君会自己避开不是对手的等级。” 直毘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山海经版本的十种影法术毫无疑问的很强。 具体的强度很难说,除非能出现第二个十影对比。但禅院家目前没有最初版本。 月生不太担心会不会被看出什么猫腻,这部分工作归属系统,不需要她来操心。 因为话语权的增加,她有时候会在直毘人面前展现出一点叛逆。这点叛逆来源于她和直毘人相左的意见或者想法,以及他们俩对彼此的糊弄和忽悠。 直毘人对于长子展现出来的这些行为不过一笑置之。小孩子略微长大了一些,总是要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 不过还是个一丁点大的小孩儿。听说她不愿意亲人,不知道对于自己亲手挑选的甚尔会如何。 不过说起甚尔…… 禅院直毘人若有所思。 月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太在意。 山君吃饱了之后,打了一个饱嗝,就矫健的从池底跃上来。这次老实的围着她转了半圈,没把咒灵血往她身上蹭。 月生对大猫这点的识相就很满意,把猫塞回了影子里,让它自己找个地方洗洗再出来。 因为家庭环境较为恶劣的原因,月生不太爱出自己院子的门。不过这次出门不仅捞了一个侍卫,交了祓除咒灵的作业,还喂饱了小乖,可谓满载而归。 第9章 月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甚尔。 甚尔面无表情,接受着新老板的仔细打量。哪怕这个新老板只是一个还没他个头年龄一半大的小孩子。 他没什么表情,神色似乎总是暗沉沉的。连穿着的和服也都是一些十分深沉的颜色,整个人都散发着和这个年纪不符的沉沉死气。 月生奇妙的能够看到。 或者说能够十分直观的感受到。 甚尔无论是走在人群之中,还是往她这里来的路上。 他看似走在人间。 灵魂却游走在深渊的边缘。 “真是造孽啊。”月生这么说。 甚尔掀了掀眼皮:“从何说起啊,大少爷?” 这种态度比起月生周围的其他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怠慢。 这个来之前明显被人仔细收拾整理过的少年,面对着身份相差巨大的禅院家大少爷,可以说是尊敬了,但是没有完全尊敬。 于是系统也跟着附和了一声:【真是造孽啊……】 月生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了,对甚尔说了一句:“没什么。”心里却在对着系统叹息: “如果在我的世界……不,哪怕是在外面,甚尔也应该是正在上学的年纪。” 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子本来应该在学校里,敷衍老师、敷衍同学、敷衍作业、放学后打球逛商店喝饮料吃零食。 而不是因为天生没有咒力就在禅院家遭受长达数十年的霸凌。 呜呼!失学少年,想想就让人同情。 月生于是就同情的看着甚尔。 甚尔:“……” 甚尔觉得这大少爷莫名其妙。 从在训练场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看中他开始。 整个禅院家有咒力的傻叉很多,咒力优秀的傻叉也很多。但是一个傻叉都没有挑,反而挑选了甚尔的禅院大少爷,看起来似乎才是那个真正的惊天大傻叉。 第16章 月生示意他坐,对他说:“私下里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过在外人面前要用敬称。不然长老们又会开始没完没了的计较这些细节。” 换个禅院子弟这会儿就该感动的哭出来了吧? 甚尔一边这样漫不经心的想着,一边道:“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呢。大少爷?” 大少爷保持微笑:“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甚尔扯了扯嘴角。 他的右边嘴角在先前的战斗之中被咒灵划开了一道伤口,这会儿已经止了血,甚至能隐约看见一层薄薄的血痂。 头一次,他扯出了一个虚假的微笑。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有礼貌的人。”月生若有所思的说,“你的态度可不像你的称呼那么有礼貌。噢……” 她懂了。 “虽然我没有自恋到所有人都必须认识我的程度,但我们好歹也是堂兄弟。”月生把手放在跪坐的膝盖上,神色平静的抬起头,“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吧?你连我的名字也没有记住,真是太让人伤心了,甚尔。” 甚尔:“……” 啊……嗯…… 禅院甚尔,并不擅长记住男性的名字。 这个男性的范围,包括了婴儿、小孩、少年、和成年人。 当然,也包括月生在内。 月生:“……唉。” 月生非常正式的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并感到有些忧郁。 不过这种忧郁之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月生告诉甚尔:“我父亲让你做什么,你想做就做,不想就算了。这院子里有很多他的眼睛,也不缺你一个。如果你不想为他所用,我这里还算兜得住。” 好了,现在甚尔不感到莫名其妙了。 他开始审视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是值得这位前途无量的大少爷所图的。 在讲究咒力的咒术界里看中他就暂且不提了,连直毘人先前来找过他对他威逼利诱这件事情也心知肚明。 不仅心知肚明,摆出来的态度还是这幅包容万分的样子。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但行为简直比甚尔的亲爹还要体贴。 甚尔的亲爹对他都没那么好。 月生没管甚尔的脑子里究竟在想写什么。这是她头一次自己招人,哪怕血缘关系上两个人是正经的堂兄弟,但这地方对于血脉这种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看重。 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稍微说点话的人了,这让她感到很兴奋。虽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太可能,虽然直毘人在甚尔来之前把这人带过去一顿谈话让人很不爽。 但她仍然很高兴。 高兴的自己领着甚尔,给他分配了自己院子里离她很近的屋子,又拨了两个洒扫的侍从过去。 之所以在这个关头给她找侍卫,就是因为过不了多久,月生就要正式的出去出祓除咒灵的任务。身边有一个有实力的侍卫,对于大少爷来说非常重要。 月生跟甚尔盘算了一下,出家族的时间大概是在明年。在那之前,甚尔需要一把、或者更多的咒具。 诅咒只有诅咒才能祓除。天与咒缚的甚尔没有丝毫咒力,自然也就不具备诅咒的能力。 但对咒灵,这并不是无计可施。 咒术师中广泛使用着在寄宿着诅咒的武器,称为咒具。咒具和咒灵一样分一到四级。 既然是月生出面去要,那么肯定是最好的。起码也是一级,甚至家族里给面子的话,拿一两件特级咒具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要应付一下肯定会上门来找茬的家族里其他子弟。 这个找茬,当然是找甚尔的茬。 甚尔挑眉,凉凉的道:“原来大少爷知道这件事啊。” 月生抬起头看他。 哦莫,个子太高了。这个人一方面年纪比她长,一方面发育的又好,站在面前的时候像杵着一堵墙。 月生轻轻的踢了一脚他的小腿,先说:“蹲下来讲话。”然后在甚尔懒洋洋的蹲下来之后,谴责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将来肯定会当家主,我身边最亲近的侍卫也肯定会在我成为家主之后一步登天,院子外面的那些人可都盯着呢。” “结果,”月生抄着手,说,“谁也没料到我一眼看中了你。那些心比天高的小屁孩们,和小屁孩后面愚蠢的家长们,肯定会想点办法给你使绊子。” 笑死,我现在不太了解外界,但我还能不知道自己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吗?这些人都是什么秉性,什么三观,我能不清楚吗? 说着说着,月生感叹起来,“唉。真是蠢人多作怪,尤其禅院家的蠢人还格外的多一些,这些蠢人还偏偏都要来给我这里找麻烦。” 本来上学就烦! 那些封建家长们,还偏偏都要给我找事! 这些中年人和糟老头子们身为长辈,放不下身段出来给小辈使绊子,就让自己的儿子、孙子出来使绊子!真是可恶! 月生擦拳磨掌:“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他们全收拾一遍!等那群兔崽子们打上门来,你把小的挨个揍一遍,我再去找老东西们的麻烦!” 甚尔蹲在和室的地板上,半合着眼睛,忽然笑了一下:“大少爷,你这么确定我会赢?” 月生瞅了他一眼:“你比他们都强啊。” 甚尔微微一怔。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眼看中你?”月生感觉一阵莫名其妙,“那群自视甚高的东西真是有眼无珠,你气势强到都快溢出来了,一个个还当睁眼瞎。你跟着我,晚上之前去咒具库里面挑个好的。” 第17章 “千万别输啊。”月生叮嘱他,“万一你输了,我在家里就颜面扫地啦。” 虽然话是这样说了,但月生的神情却是非常平静,乃至于轻松的。根本看不出她对于这场即将要到来的挑战持有任何的不安。 “万一真的输了呢?” “那你就加油再练练,努力打回去。争取有一天能把他们全种地里,到时候我的花盆可以借你一个。”月生如是敷衍的拍了拍甚尔的肩膀。 甚尔原本是蹲着的,这会儿已经干脆盘着腿坐在屋子里了。听了这话,他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不会输的,大少爷。” “我都说了可以叫我名字了。” “……” 月生:“……” 月生:“我不到一个小时之前刚刚告诉了你我的名字,对吧?” “…………” 月生勃然大怒:“我的名字有那么难记吗?混蛋!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第10章 月生原本开心的打算领着甚尔去挑咒具。 现在她生气的领着甚尔去挑咒具。 有的人,看起来长的人模狗样,乍一看居然还是个帅哥。没想到内里是个从来不记人名字的家伙。 甚尔为此做出了辩驳:“我不记男人的名字。” 月生呵呵:“是吗那你怎么记得直毘人的名字呢?” 当然是因为直毘人的名字在他的身边重复程度太高了。 几乎每天都有人提起,所以想不记住都很难。 但是他和月生,今天之前基本不熟。两个人唯一的一次交际大概就是几年前甚尔被打发做杂活,给月生送了一次花种。 甚尔表示很无辜。 月生仍然怒气冲冲。 只是她很早练就一副心如止水的表情——特地针对家里其他人。所以一路上绕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路过的侍从、投来羡慕嫉妒恨眼神但不熟甚至不认识的堂表兄弟叔伯侄子外甥们等等,基本没人看出来她正在生闷气。 月生迈着腿,一声不吭的往前走,闷头走的飞快。然而几岁孩子的小短腿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甚尔和雪惠一左一右的跟着她,也不过微微走快些。 月生:“……” 更生气了。更生气了! 时间怎么过的那么慢啊?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真希望十年、二十年之后能长的高高的,这样她生气走的快的时候,这两个人跟的也不会那么容易。 系统一路听她在心里大声的发牢骚,抱怨后面那两个人,抱怨甚尔的恶劣行径,抱怨自己为什么那么小只,连生气的毫无威慑力。 然后默默的打开了自己的文件夹,新建了一个备忘录:宿主行为观察指南。 “重回幼儿时代,可能会使成年人灵魂的行为和思想受到幼小身体的影响,行为逐渐向真正的幼儿靠拢。” 然后默默的合上,开始连接网络,上网检索儿童心理学。 果然它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系统,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各个世界和社会的毒打,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系统如是勤勤恳恳的想。 那么,就先从观察人类行为开始吧。最好的观察对象当然就是宿主。 月生对此一无所知。 她一路到了禅院家的咒具库。今日看守的两名侍卫一见到她,立刻恭敬的低下头,其中一个人单膝跪地,听她的吩咐。 “我需要几把咒具。”月生这么说,“挑走的都记在我名上。” 两个侍从对视了一眼,另一个立刻去开条子。听月生吩咐的这名侍卫打开了咒具库的门。 他低头道:“月生少爷,请跟我来。” 雪惠留在外面等待,月生一路带着甚尔进去。 仅仅只是刚一进门,月生就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诅咒气息。 那是来源于咒具的诅咒气息。 禅院家有许多坏处,但终究还有千年底蕴的一个好处。 咒具库比想象中大很多,各种各样的武器琳琅满目的陈列其中,不乏有束缚着符咒和封印的咒具。 这些武器大多都是冷兵器,其中有近些年最新制作的,也有禅院家的先辈留下来的遗物,历经成百上千年岁月的洗礼,在家族的精心养护下,反倒越发强大起来。 甚至还存在着一些和诅咒师战斗之后收缴的战利品。 诅咒师的行为大多丧心病狂,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因此战利品部分的咒具显得格外的诡异恐怖,哪怕在整个咒术界精神状态堪忧的情况下,依旧癫的有点出格。 甚尔对这部分没兴趣。他的爱好非常明显,刀、三节棍等等许多能够直接近身打出暴击伤害的武器,显而易见是个近战战士。 既然月生都开了口,甚尔自然也没有客气。直接挑了两三件咒具。 登记的时候,这几件咒具当中,多出了一柄长剑。 所有人一起看月生。 小豆丁面无表情:“看我干什么?” “你想学这个?”甚尔怀抱嘲笑的心情开口。 “不可以?” “你还没有这把剑长。” “……”月生深吸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我要用这把剑把你们的脚踝全砍掉! “我想学。” 剑,多帅气啊! 月生的骨子里,对于剑这种武器,总是存在着一些美好的滤镜和幻想。 第18章 从术式来看,她的定位是个法师。 但是!俗话说的好,不想当战士的法师不是好法师! 近战法师多帅气啊! 剑这种武器多帅气啊! 而且系统刷出了新的卡池!只要她完成一个大一点的成就,就能再下一次卡池,抽一个可以附加在武器上的能力。 月生不否认自己可耻的心动了。 她抬起头,把在场所有俯视她的人平等的瞪了一眼。 雪惠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甚尔懒洋洋的保持他的懒散。 两个侍卫一个低头登记,一个默不作声的帮忙打包咒具。 月生知道他们晚点肯定要给直毘人汇报。不爽,不过没关系,她也算习惯了。 直毘人这个爹好像对她尤其、非常的不放心,但凡有点动静的事情都得汇报给他。月生和他见面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但是内心在怀念自己还没学会说话的那段日子。 那可是唯一能光明正大拔掉直毘人胡子,还能被直毘人乐呵呵夸奖的珍贵岁月。 现在不行了,现在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活的相当束缚。她甚至有点期待即将给她找麻烦的那批人了,反正是主动撞上枪口的人,那么接着这个机会冲他们适当的出一口恶气,也非常的合理。 这种光明正大喷别人的机会毕竟难得。 月生来的一路上一直在生气,但是回去的一路上,这股气却莫名其妙的消散了。她在脑子里盘算着将来可能会出现的场景,以及到时候可以拿来怼老头子们的词。 越想,心情就越愉快。等到晚上她关灯上床睡觉之后,今天的所有不愉快,就已经全部抛之脑后了。 …… 甚尔还没有睡。 他手臂交叠在胸前,在月生的院子里,在满院月霜之中,看着蔓延的花花草草。 一阵轻柔的夜风吹来,于是院子之中唯一的那颗茂盛柳树微微摇晃起柳枝。 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倒影着纤细的影子。 甚尔看着这些花,忽然声音很轻的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是的。”一个声音回答说,“比我想象之中快的多。” 甚尔转过头去。 在他几步远的地方,雪惠一如既往谦卑的低着头,面容恭敬,谨慎。 “哦,原来是雪惠小姐。” “您不记得大少爷的名字,却记得我的名字么?” 甚尔可有可无的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比起男人的名字,我更擅长记住女人的名字。” 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风流的意味。但双方一个是不在意,一个一如既往端方,气氛相当板正。 “我曾经觉得,这里的日子真是难熬。”雪惠轻声说,“一日复一日,院子永远那么四四方方。我在这里熬着,永远出不去,直到死。” 甚尔没有说话。 接着,雪惠却话锋一转:“大少爷,他一向是不喜欢和人亲近的。我从前是这个院子里最受他信任的,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接近他太多。但是自从我来到这里,日子似乎就快了很多。” 雪惠的眼睛落在那些花上,“他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那么小的一个,甚至还没有我的胳膊长,一转眼,就已经可以满地跑,成为这个家族的继承人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她轻轻的说,“大少爷,他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好孩子。” 甚尔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啊,是吗?” “我知道了。” 第11章 月生对自己的剑很感兴趣。 关于咒术方面的教学是以为主的,但是既然她自己感兴趣,上头的长辈们也不吝于培养一下他在这方面的兴趣。 直毘人出了一个剑术老师,每周两节课。 从小就开始练习,基础当然会比半路入门的好很多,除非那种惨绝人寰的天才,否则时间和教育资源上的差距是非常难以弥补的。 月生对于课业已经可以应对自如,因为兴趣使然,所以在学习剑术基础的时候态度尤其积极。和别的科目对比简直高下立见。 甚尔居住的屋子距离月生的主屋非常近,是除了雪惠之外最近的地方。他白天不怎么出门,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 但是黄昏之后,月生和甚尔都没有什么事的时候,甚尔会在院子里做自己的训练。 舞刀,三节棍……各种各样的冷兵器在他的手中如同天下最趁手的利器,在逐渐笼罩的黑夜之中绽放出光彩来。 月生这个时候就会嗑着自己的小零食,坐在廊下看他挥舞武器。 从咒具库里带出来的几件武器在他手中一个也没浪费。 偶尔兴致来的时候,月生会拿出自己的那把剑丢给甚尔玩一玩。 那是一把很特殊的剑。 倘若她不是少主,轻易也带不出特级咒具。剑鞘黑沉沉,剑身黑沉沉,却如同裂纹一般,布满红色的花纹,如同雪中红梅,渊中烈火,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灼烧起来,烧穿使用者的手臂。 但它在甚尔的手中,却如同宠物那般温顺。 “它有点看人下菜碟。”月生如是评价说。 【可能是因为使用者是个小孩儿,所以很不服气吧。】系统如是说,【等你调伏更多式神,也许这把剑就会因为你强大的实力而逐渐识相了呢。】 月生撇了撇嘴,有点失落:“希望吧。” 第19章 这把剑听从于它。 但并不完全听从于她。 无论是练习还是使用的时候,月生都感到这把剑还没有完全服从主人的意志,似乎还有些和她相左的意见。 也许是我还不够强。 她想。 我还太小、太年幼了。 相比之下,当然是甚尔更强,所以这把剑在甚尔的手中,自然也更强,更耀眼。 在年底五条家宴会的前几天,月生也耐心的等待了许久,终于,家族里的子弟们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 至于这个时间点,其实也很有意思。 御三家近年来为了应付外界对于继承人的刺杀而焦头烂额,因此几乎没什么大型聚会。 这次五条家的聚会,可以说是诸位少主们的首次公开露面,咒术界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大多都会到场。 这样大的场面,这样能够跟在大少爷身边刷脸的好机会,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让给甚尔那个连咒力也没有的猴子? 听说了这个说法的月生:“……” 谢谢,感觉上辈子没有咒力的自己有被冒犯到。 直毘人:“所以,你怎么看。” 月生坐在廊下。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群情激奋的少年们。 这些少年们当中,有的不过比她年长几岁,有的已经十几岁,甚至还有一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们的说辞无一例外,冠冕堂皇,义正词严—— “怎么能让没有咒力的猴子跟随在少主身边?!” 月生:“…………” “猴子”:“………………” 月生平静的啃了一口瓜。 “不怎么看。”月生说,“我只要最强的。你们可以轮流挑战,谁赢了甚尔,谁就可以代替他。” …… 只一瞬间,鸦雀无声。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树上的黑色乌鸦,在此刻展翅,大声的“嘎——”了一声。 月生探头:“噢,原来你们也知道甚尔很强啊。” 甚尔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嘲笑。 以咒力为价值观的少年们大多无法经受这样的考验,呜呜泱泱十多个少年们当中,终于有一个站了出来。 月生拨弄着盒中的棋子,因为不太有兴趣下棋,所以仅仅是把这些圆圆的棋子拨来拨去的玩。 甚尔原本端坐在月生的侧后方,这个坐姿是雪惠在看不下去他的懒散之后严格勒令的结果。理由是不能丢了大少爷的面子,在外面就算装也得装出一副端庄的样子来。 甚尔忍了挺长时间了。 “去吧,甚尔。” 禅院甚尔当即抽刀而起,走入庭院之中。 一级咒具在他的手中,闪烁出凌冽的寒光。 月生啃完了一块瓜,少年们还在坚强的坚持着。 月生啃完了两块瓜,少年们还在坚强的坚持着。 月生啃完了三块瓜……被勒令不许啃了,不然晚饭吃不下去。 月生:“……” (失落)(兴致缺缺的转头)(围观甚尔碾压小朋友) “一点看头都没有。”月生如是说。 人群当中,禅院润二郎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后一步。 鬼鬼祟祟的左看看右看看,没人发现。 又鬼鬼祟祟的退后一步。 他跟着堂表兄弟们一起进来的时候,特意走的慢了落在后面,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 大家都在挨打,甚尔那个煞神打人那么凶残,傻子才上去找死。 哦,没错,他的意思就是这群堂表兄弟们全是傻子。纯恶意。 他的位置距离大门不远,眼看着就要成功脱离人群神不知鬼不觉逃之夭夭,另一个比他年长的少年一把拽住了他: “润二郎,你去哪?” 禅院润二郎:“……”烦死了! 怎么还是被逮住了!早知道直接扭头就跑了! 禅院润二郎十二岁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虚伪的微笑:“是这样的,我看大家的竞争积极性都很高,我对大少爷身边的侍从位置不感兴趣,就先回去了。” 快——我都给你台阶了,你赶紧麻溜的下来,让我也能早点回去睡觉…… 那少年十分不高兴的指责他:“润二郎,你难道没有看见甚尔那个家伙正在打人吗?这种时候,你不想着去帮忙打败甚尔,反而当逃兵吗?” 润二郎:“……”6,你也知道那家伙正在打人而不是切磋啊。 妈妈,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傻叉。和蠢人说话真是消耗精力啊。 禅院家,难道真的就找不出来几个聪明小孩吗? 如果拽住他的这少年不是他的姨表兄弟,他早就甩袖子跑了。 看着那点血缘关系的份上,禅院润二郎深吸一口气,掰开了揉碎了给自己的愚蠢表哥喂饭:“你也知道我们都不是甚尔的对手啊?” 表哥很不甘心的:“……嗯” “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又何必上去挨这场没有必要的打呢?”润二郎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扯回来,压低了声音:“你上去挨打的目的是什么?有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家里的长辈们无非就是看甚尔不爽,看大少爷选了甚尔更不爽,自己放不下架子,才把我们骗过来挑战甚尔。” “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击败甚尔,群殴也不一定行。得不到大少爷的青睐就算了,说不定还要在床上躺几个月。借着这事儿,老头子们反倒有了由头对甚尔发难。” 第20章 “这不好吗?” “好你个……”润二郎艰难的把脏话咽回去,“甚尔再怎么样,他现在也是大少爷的人。大少爷以后就是家主,你得罪他就是得罪大少爷,得罪以后的家主,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那少年一时语塞:“可是……” 润二郎翻了个白眼:“可是可是,你自己可是去吧。我可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那少年急切道:“难道你不想成为大少爷身边的人吗?” 润二郎:“……”可能这就是禅院家疏于教导文化课的后果吧。 润二郎在心里劝自己:人各有命,有些人执意找死,拦是拦不住的。 润二郎放弃翻白眼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玩去吧,卡皮巴拉。” “?” 禅院润二郎没有再管他,转头扬长而去。 老天爷啊,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傻叉! 尤其我身边还那么多!他们真的和我是同一个物种吗?! 这些人真以为找甚尔的麻烦就能得到月生大少爷的青眼吗?不,大少爷只会觉得他们都是傻叉!惊天大傻叉! 他好好的挑了一个喜欢的侍卫,偏偏还蹦出来一群人对他指指点点,换了你你高兴吗? 当然不高兴了!谁做事喜欢别人指指点点? 大少爷那是个好相与的人吗?你不知死活跑过来得罪他,他不仅会讨厌你,他说不定还是挨个找上门把你家里的老子也找一遍麻烦! 碰上这种事不想着怎么推辞,反而一个个乐颠颠的上去给人家当枪使,一想到这群人将来就是禅院家的未来,这个家族还真是快完蛋了! 月生在廊下喝着茶:“……” 她注视着禅院润二郎离去的身影,直到少年的影子隐匿在拐角处。 月生有点稀奇的对系统感叹:“哎,我还以为这批人都蠢的如出一辙呢。” 系统也在眺望,它刚刚直接转播了禅院润二郎阴阳表哥的全部过程:【是吧是吧,我也以为。没想到这倒还有那么一个脑子灵光的。】 月生在心里排了排家族谱系表,算了算长辈们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自己和禅院润二郎之间的血亲远近。 “唉?不算远。” 直毘人因为她的出声投过来一眼:“什么不算远。” “润二郎。”月生慢吞吞的站起来,拿起雪惠捧过来的外袍披上,“让我再看看。” “难得,真有一个入了你的眼?” 月生没有回答。 她跳下回廊,面无表情的穿过横七竖八躺尸一地的堂表兄弟和辈分上的叔伯们,走向院子外面。 甚尔慢条斯理的收了刀,打的不算痛快。 这些被派出来当先锋的少年们,没有一个真的能算对手。 第12章 禅院月生绷着冷淡的表情,气势汹汹的出门找麻烦。 找麻烦未半而中道崩殂,一只小团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撞进月生的怀里。 这小团子比她小上许多,一身材质上好的衣服,看得出来是被精心养着的孩子。 月生扶起他,摸了摸直哉的头:“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我来看长兄。”直哉有点磕巴的说。 兄弟两个虽然见得不多,但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说话还很顺畅。 小团子揪着月生的衣领,自以为十分隐蔽的偷瞄甚尔。 “想看的话就直接看。”月生说。 直哉自己为偷偷的咽了一口唾沫。 甚尔的气势和面无表情平等的针对每一个人,不论家族内的地位高低。 虽然月生说了好奇的话可以直接看,但直哉还是猫猫祟祟的躲在月生身后探出半个头。 甚尔面无表情。 月生挑选了甚尔这件事在禅院家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传出去在咒术界也发酵一波的意味。 百合子和直哉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只不过百合子向来不干涉她的决定。 而直哉,这个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咒力,要不了多久也许就会觉醒术式的孩子,则在好奇心的催动下,一个人从母亲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母亲会很担心的。” 直哉眨眨眼,点头:“我知道了,长兄,以后不会了。” 月生吩咐道:“雪惠,送直哉回去。” 雪惠恭敬的颔首:“是。”然后走上前,牵起直哉的手。 雪惠本人没有对不能参与搞事这件事表示遗憾,但被她牵着离开的直哉却仿佛十分遗憾似的,不住的回过头来,悄悄地看一眼甚尔,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立刻回过头。 然后再悄悄的看一眼。 …… 有一群人在开会。 也不完全算开会。 或直接或间接的跳动自己的孩子、孙子、子侄们去找一找甚尔的麻烦,不过随手为之。对于他们来说,借着这件事情的由头,能够将甚尔赶出少主的院子,甚至是禅院家,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一个已经传承了上千年的古老家族,血脉越靠近嫡系,按理来说就应该越强才对。 但这么多年,总是会频繁的出现一些异类。不仅没有变强,反而术式和咒力越来越弱小。 一些人试图依靠提纯血脉,来保护禅院家旧日的荣光,让家族之中诞生更多有天赋、最好天赋出色的孩子。 第21章 只可惜收效甚微。这些年来,除了一个禅院月生,家族中再也没有生出其他惊才绝艳之辈。 更可惜、更遗憾、乃至于更让人愤怒的事情是,禅院甚一的兄弟甚尔,作为靠近嫡系的一支血脉,不仅仅是咒力弱小,他直接没有咒力! 这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连最基本的咒力都没有,甚至不像普通人那样能够发出诅咒,这样的甚尔,怎么配称之为人,怎么配留在禅院家?! 又怎么有资格被未来的家主选中,待在少主的身边,甚至将来可能在禅院家谋得高位?! “赶出去!”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么说:“把他赶出去!” 于是越来越多苍老的声音附和他:“赶出去!” “将禅院甚尔这个败类赶出禅院家!” 讨论的声音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志同道合的老人们目标一致、手段一致、针对的人物一致。 这样一来,大家的热情顿时空前高涨,讨伐的声音越来越大。 “砰!” 一声破门而出的巨响! 木门竟直接被掀飞了出去,险些撞上两个人。 原本激烈商讨的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十几双苍老的眼睛一起看向门口。 炽烈的阳光从门口洒进来,月生吹吹指甲:“诸位,年纪大了就不要情绪激动过头。免得一个断片嘎嘣蹬了腿,到时候就得备丧事了。” 这话说的相当刻薄,甚至已经不敬了,有零星几个人立刻就要站起来控诉他不尊敬长辈,被旁边更快看清局势的人按住了。 ……来者不善啊。 甚尔高大的身影,如同守护神一半矗立在月生的身后。 月生一边看着自己粉色的指甲,一边不紧不慢的往屋子里走。 “诸位长辈们,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啊?” 她走到主位,对坐在主位上的大长老露出一个微笑来。 大长老堪称平静的望着她。 “我原本以为,大长老好好歹歹,是比其他人要聪明一点的。” 虽然我们俩合不来,彼此气场冲突立场冲突三观冲突,但你已经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应该早早的就能认清楚局势。 大长老笼着袖子,一言不发。相对于屋子里其他的老头子们,他的情绪从始至终要稳定的多。 周围的老人们因此也没有说话。 在年老一辈的长者们当中,他的权威是毋庸置疑的。 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这个家族未来的主人。 日薄西山的落日面对着初生的太阳,也许他终于能够在此刻意识到,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面前的这个孩子,这个年纪极小却已经极有主见的孩子,将要为禅院家拉开新的篇章。 而这新的篇章,最开始要摧毁的,就是他们的利益。 “于理不合。”他终于说话了。 月生没有顺着他的逻辑讲话,而是没什么表情的转过头来:“今天那群不成气候的东西,若是没有各位长辈的怂恿,大概也是不敢挑衅到我的脸上的。我其实很好奇,诸位原来这样舍得出去,让自家的孩子白白挨打。” 她低头拍拍自己的袖子,冷笑着把大长老面前的桌子拖了出来,站了上去:“整个家族里边,如今谁不知道甚尔是我院子里的人?找我院子里的人的麻烦,就是打我的脸!” “诸位长辈如此给我找麻烦,是对我做继承人有什么不满?哪里不满?说出来给我听听!不要藏着憋着!” 孩子的声音骤然抬高,厉声道:“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那就是挑衅继承人,煽动禅院家内乱!你们这群为老不尊的东西,胆敢挑动家族内乱?要是给不是合适的说法,就请整个禅院家所有人来看看!” 月生对语言艺术的研究有一点点,但不多。 她时刻谨记不能顺着对方的逻辑走,而是要抢占道德高地,使自己成为合理的、能够讨伐别人的一方。 老人们年纪大了,这么些年身临高位过的顺风顺水,几乎没怎么跟人辩论过。 到现在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超过一半开始脸涨得通红,说“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 另有几个慌乱不能自已,甚至还有一个直接一头栽下去的。 月生好脾气的道:“这位长老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惭愧到昏过去了?来人!还不将他待下去休息。” 门外立刻有两个动作矫健的侍从走进来,将昏倒的成员架了出去。 月生抬着下巴,居高临下,趾高气扬:“怎么,连一个理由也给不出来?” 唉……连一个能吵过三回合的都没有,无敌真是寂寞如雪啊…… 不会吵架的这群人,连他们自己下的台阶都给不了 大长老终于在这个时候,从苍老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已经老了。 这个佝偻下身子的老人,从未如此明白的认识到这个事实。 苍老而浑浊的眼睛注视着微微转过头来,甚至不拿正眼看他的那个孩子。 那么年幼,那么锐利,那么朝气蓬勃。 仿佛朽木之上挣扎着开出的一朵小花,生于这块腐烂的木头之上,却和木头格格不入。 他站起了身,缓慢的移动到了下首的位置,重新坐下。 第22章 月生平静的注视着他。 而周围的老人们,渐渐的发出些许骚动的声音来,紧接着是一片哗然。 ——这是一种让步。 大长老让出了主位,或许也在这一刻让出了一部分自己牢牢把控的权柄。 月生仍然站在主位的那张桌子上。 “这件事情,是我的过错。”大长老拄着自己的拐杖,嘶哑的声音这样说道:“我们这群老人没有及时的约束孩子们,让孩子们一时冲动给您添了麻烦。但是还请您相信,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要挑起禅院家内乱的意思。这两天,我们会准备好礼物,让孩子们上门赔礼。” 月生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上门就不必了,礼物送到就行。诸位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想必送给我的礼物,是不会太过寒酸的。” 大长老:“……” 知道了!你这个狮子大开口的小兔崽子!!! 大长老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 月生从桌子上跳下来,理了理头发,领着甚尔扬长而去。 转了个角就激动的踩了一下地板:“好!很快我就会变成整个禅院家最有钱的人!” 虽然为了避免把他们打出什么三长两短直接原地出殡不好交代,所以没动手,但是比杀人更可怕的,就是诛心啊。 破败的屋子当中,有人颤颤巍巍道:“大长老,这……” 大长老缓慢的站起身:“放弃这件事吧。少主平日不爱与人交流,但也不要因此忽视他真正的性情。这样打未来家主的脸,将来难道能够带来什么好处吗?” 依然有人忿忿不平:“可是甚尔……” “只是一个甚尔而已。” “您可是大长老!您……” 大长老停留在那扇被打飞的门前。 那上面还留着一个手印。是一个成年人的大小。 动这个手的人很显然是得到了月生命令的甚尔,因此并不怎么留情。这已经是月生的态度了。 先前长老们对于月生略有些叛逆的态度已经颇有微词。可是对于这种继承了祖传术式的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来说,叛逆的就不是月生,而是他们这些碍眼的老头子了。 仍然有人在历数他年轻时的璀璨成绩,核心思想就是,如今的他怎么能如此让步呢? 大长老长长的、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还能活多久呢?” 于是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戛然而止,现场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之中。 死亡。 一个很少被提及的命题。 在这里,由年纪最大,也最接近死神的人主动说出口了。 大长老缓缓的向外走去:“弱者只需要去顺从强者,就可以活下来。在禅院家,少主成为最强的强者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顺从少主呢?” 第13章 甚尔原本以为月生说的打上门去是字面意义上的打上门去。 没想到月生比他更加字面意义,直接打飞一扇门就算完了。 月生:“这可不是只打飞一扇门就算完。甚尔,做事情不要那么简单粗暴。” 甚尔翻了个白眼。 雪惠指他:“真是不像话!” 甚尔:“……” 雪惠:“出了院子就不可以再随便翻白眼,有辱大少爷的形象。” 甚尔很想再翻一个白眼,但是他忍住了。 月生捂住嘴偷笑了一下,然后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正色道:“长辈们年纪大了,不好动手的。万一一不小心真送走一个,挑起禅院家内乱的可就是我了。这不行,我们得占据道德高地。” “而且,诛心可比杀人痛多了。” 月生吸溜吸溜,嗦了一口茶喝。 喝这口茶的姿势既不符合礼节,也不算太文雅。雪惠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 月生若无其事的吹吹:“大长老那个领头的都表态了,其他人没什么主见的当然就会跟着有主见的行动。为了摆平这件事,自己库里存着多少好东西,都得吐一半出来平息我的怒火。” 什么?不愿意? 呵呵,那你就是蓄意挑衅。到时候我们到家主面前分辨分辨! 月生激动的搓手手,“噢,不知道他们加起来总共会给我赔多少礼。我真是太期待了。” 我大赚特赚! 咒术界什么最值钱? 车子房子票子?不!是咒具! 只要不是像甚尔这样特殊的天与咒缚,绝大多数人都是可以在或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运用诅咒的。 只有诅咒才能祓除诅咒,对于整个咒术界,乃至于咒术师和诅咒师们来说,能够寄宿着诅咒的咒具可遇不可求。 等级上品的咒具大多数被咒术世家所垄断,但黑市上仍然流落不少的珍品。 但相比于在野外开盲盒,家里的盲盒抽出ssr的可能性当然更高。 既然这群人如此主动的送上门来了,月生自然也不会和他们多客气。 一想到自己原本贫瘠的小金库马上就会充盈起来,月生这些日子的积累的压力直接干脆利落的一扫而空。 心情好到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和雪惠一起整理自己的衣物。 冬日将近,她这里也该裁剪新衣服。月生身上藏着秘密,因此从不许人近身,测量各种数据也都是雪惠亲力亲为。 洒扫的侍从每两天过来定时打扫一次,月生一边展开手配合雪惠,一边对甚尔指指点点:“你的衣服都小了。” 第23章 躯俱留部队里都是禅院家没有术式的成员,待遇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些衣服直接就是均码。 甚尔的身体因为天与咒缚的强化,发育的太好,因此旁人穿着还好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雪惠一边给月生整理她的袖子,一边道:“甚尔大人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许多新衣服。冬衣也在缝制了,大约明天就能送来。” 十来岁的少年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子,好像每天都在长高似的。甚尔去年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今年只能新做。 月生叮嘱:“给他多做几件。过几天就是五条家的宴会,你们俩跟着我一块儿去。” 雪惠点点头:“是。” 甚尔来的时间不长,但他一向很少参与谈话。月生和雪惠说话的时候,无论言语间是否提及他,他好像都不太在意。 懒洋洋的半眯着眼是他的常态,只有月生特意叫他名字问他事情的时候,他才会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讲话。 “太懒散了。”雪惠不止一次如是说。 对这个人非常不满。 但甚尔身上没任务,躯俱留也不需要他再去报道。直毘人之所以要给月生挑选一个侍卫,是因为她过了年就要正式开始出任务。 甚尔的职责就在这里。他需要让月生在祓除咒灵的过程之中不出任何意外。 现在是年前。 所以甚尔很闲,超级、无敌、巨没事干。 月生没有在意雪惠对于甚尔有些微妙的看不顺眼,她很积极的在窗户旁边站立。 站直,背绷的很紧,头也昂着,确保不会因为低头导致数据误差。 雪惠用一把小刀,沿着她的头顶刻下一道新的划痕。 然后夸奖道:“真棒,大少爷又长高了。” 月生回过头来看一看以往的划痕,又看一看最新的划痕,确认出现了最新的记录之后,欢呼一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甚尔表示:“小屁孩。” 月生光着脚跑过去,愤怒的踢了他一下。 恶狠狠:“你小心着点吧,别有一天被我砍掉膝盖!” 甚尔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真希望你的白日梦有可以实现的一天。” 月生气的差点满地打滚:“雪惠,你看他!” 大少爷立刻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统一了战线,站在一起开始同仇敌忾的谴责甚尔,蛐蛐他的小话。 这些嘀嘀咕咕的小话内容能够被屋子里仅有的三个人全部听见,而这些话也永远不会传到屋子外面去。 月生的头发又长的长了一些。 她不打算剪短,因此只是乖巧的坐下,让雪惠给她略微修剪一下。 长头发在夏天的确很热,但是到了冬天的时候,厚厚的垂落在身边,就能把耳朵和脖子捂住,稍微暖和一些。 “现在男孩子留长发的比较少了。”雪惠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轻声说。 这是一个没有痕迹的小小提醒,也许有成为破绽的可能。 “现在我是那少数人之一了。”月生理所当然的道,“长发多好看啊。我就要留长头发。” 月生听到了你的提醒,但并不认为自己会因为这个露馅。 雪惠于是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满地跑四处招猫逗狗的年纪了,月生最近似乎表现的越来越活泼了一些。不仅在面对直毘人的时候时常性叛逆一把,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对雪惠的时候也越来越散漫。 雪惠觉得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从前月生明明就在人群之中,就在他们的身边,但却总是透出一种孤零零一个人的气息。 现在,她似乎愿意开始亲人了。 这让雪惠有些高兴的同时,也为她带来了些许烦恼。 比如说月生总会仗着屋子里暖和,把鞋子和袜子一起踢掉,光着脚满地跑。 前几天只是一个没看住,她就光着脚跑进了院子里,看着自己院中枯黄的干草。 这些干草在几个月之前还开着艳丽的花,但花期过去之后,也要在冬天陷入沉睡,等到来年春日到来,才会重新发芽。 但大冬天不知死活光脚在土地上走路的后果,就是小朋友一双小小的脚被冻的通红,几乎快要失去知觉了。 当时的雪惠一边虎着脸给她洗脚暖脚,一边批评做这件事的月生和看着她做这件事的甚尔。 平均每个人被批评了两个小时,月生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 雪惠作为这个院子里最年长、也最成熟稳重的人,无形之间的威势似乎能够硬控所有人。 她为月生修剪完了头发,将剪下来的黑发碎屑收拢起来,用纸巾包好收起来。 因为月生个子小的原因,头发就显得格外的长,垂落在孩子的腰间。 纤细,而且浓密。 倘若拥有这样的头发的是个女孩子,也许就会用这头长发编出许多的花样,做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雪惠摸了摸她的长发,“礼服已经快做好了。” 五条家的生日宴是个相当重要的场合,也许许多年后这一次的宴会也会记载入咒术界的史册当中。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代御三家中,分别继承了最强家族祖传术式的三个孩子,将要第一次正式的会面。 六眼,十影,赤血操术。 咒术师们、乃至诅咒师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第24章 牵着谈论着拥有术式的孩子们将来会拥有怎样的成就,后者则盘算着是否有机会能够取下这些孩子的性命,得到黑市之中高昂的赏金。 “我猜会有杀手混进宴会里。”月生说。 “我猜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五条悟。”甚尔说。 “我猜你们两个你一个也猜不中。”雪惠保持微笑,平等的给了每个人后脑勺一巴掌。 然后带着月生剪下来的碎发走出去。 甚尔撇撇嘴:“你是他老妈吗?” 雪惠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不理你。”月生立刻说,“肯定是你太无聊,说话又太刻薄了。” 甚尔斜斜的看了她一眼:“你居然好意思说我讲话刻薄?” “噢,好吧,有时候我也很刻薄。”月生反思了……一秒钟,然后说,“但我从来不对雪惠讲话刻薄。” “那当然了,你只会因为光着脚跑出去玩被她教训两个小时。” “说的好像你没有被教训两个小时一样。” 甚尔哼了一声。 然后说,“你确定到时候会有诅咒师混进去?” “百密一疏,很有可能。”月生抠了抠自己的指甲,“宴会这种事情本来就比较混乱,更何况这次五条家要大办特办。对于诅咒师来说,三个祖传术式齐聚,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都不敢想到时候会有多少杀手绞尽脑汁的想要混进去。” “我听说你现在身价四个亿。” “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了。”月生一挑眉,“昨天刚突破五个亿。好嘛,我好歹也有半个五条悟了。” 甚尔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拥有咒力是什么感觉呢?” “也就那样吧。” “说的很轻巧啊。” “本身就是一件很轻飘飘的事情啊。”月生不紧不慢的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对一个东西最好的祛魅方式就是拥有。更何况每个人都身负不同的才能,只不过你的才能在这里格格不入。” 甚尔可有可无的笑了一声。 “那好吧,大少爷。”他说,“你和五条家的那个大少爷,谁比较强呢?” 第14章 禅院月生和五条悟谁更强? 或者说,十影和六眼谁更强? 针对这个禅院家和五条家明里暗里已经互撕了将近百年的问题,月生表示丑拒:“我们俩还没见过我怎么知道。” 祖传术式代代传承,平均每一百年大概都会出现一个。当然了,也不排除某一代术式拥有者活的特别长,所以下一代就来的特别晚的情况。 而每一位拥有祖传术式的咒术师也都是存在着个体差异的,他们当中有的更强,有的和前辈相比就不那么突出。 五条悟比月生小了快一岁,但他的大名在整个咒术界都如雷贯耳。五条家官方宣称这个孩子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个,这让月生感到槽多无口。 不管这个悟少爷究竟是不是真的最强,是不是真的比他的前辈们都更加有实力,他现在都还是个没有成年人一半大的小豆丁。 自保的能力不知道还有没有,六眼所带来的巨大消耗不知道还承不承受的住,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名头宣扬出去,不是上赶着告诉诅咒师们:“快来刺杀我们家大少爷!”吗! 可见五条家聪明人也不多。 月生越来越觉得统治禅院家的目标其实很好实现。只要静等二十年后就可以了。 甚至展开想一想,如果十影在二十年后真的可以达到预期的强度,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和素未谋面的五条悟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么统治整个咒术界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如果五条悟也被御三家这个封建糟心环境同化了…… 禅院月生歪了一下思绪。 ……如果五条悟也如同御三家一起腐烂,那就找个机会在他成长起来之前,让他永远留在封建的旧时代里吧。 系统:【……】 旁观了她思绪发散的系统心惊胆战:【…………】 宿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可是五条悟! 但是转念一想,那个白头发的漂亮小孩未来过的已经够惨了。以月生的性格,说不定会跟他很合得来。 于是把胡乱跳动的乱码安抚了下来,重新做一个静默无声的系统。 而对于月生的回答,甚尔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月生猜测,他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对于她、五条家的悟、加茂家的琰,其实应该是有点在意的。 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往往和他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童年的经历尤其重要。 而甚尔迄今为止的十几年人生中,一直因为没有咒力的原因,饱受歧视和阶级的欺压。但天赋就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咒力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 更何况他是极端的天与咒缚。 在这种情况之下,对于天平另一边的极端,他应该是有一些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在意的。 这种状况,旁人就算想要开解也是束手无策。月生曾经有过这种经历,因此在这一点上能够对甚尔达成共情。好在这个少年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特别拘泥、特别钻牛角尖的人。 新裁的冬衣送来没多久,这个寒冷的冬天就落下了第一场雪。 鹅毛大雪堪称铺天盖地的席卷下来,只一个静默无声的夜晚,就在土地和屋檐上铺下厚厚的一层。 第25章 月生对极端天气不太感冒,一连好几天窝在屋子里不出门。距离过年其实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也可能是因为月生的老师们都大出血赔礼后不太想看见她这张脸。 总而言之,月生过了一段没什么课业、每天睡到自然醒的舒服日子。 她靠着漂亮的猛兽,和山君一起在屋子里午睡。窗外仍然不停地落着雪,窗内却燃着温暖的炉火。这让月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而在这场雪落了好几天之后,五条家万众瞩目的盛大宴会,也终于拉开了序幕。 冬日里白天本来就断,离开温暖的被窝更是一种新世纪的酷刑,月生被雪惠从被子里剥出来的时候哈欠连天,誓死抱着被子不撒手。 雪惠:“……” 雪惠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她一如既往的低垂眉眼:“夫人已经在为直哉少爷穿衣服了。” “……”母亲和弟弟明明在另一个院子里你怎么知道……算了。 对上雪惠安静的视线,禅院月生长叹一口气,瑟瑟发抖的从被子里滚出来。 雪惠动作很迅速的给她换衣服。天气本来就冷,月生又畏寒,因此要格外多穿几件,再加一件保暖的斗篷。 月生有时候不太能理解这种天天都很复古的穿法。明明现代的衣服非常敏捷又方便行动,但这可能就是大家族的架子和情怀吧。 月生缩着脖子跟着雪惠出门。 这几日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因此伞一定是备齐了的。月生不用自己撑伞,雪惠抱着一把油纸伞,总是安静又忠诚的跟随在她的身边。 月生不想像家里其他人一样爱整那些阵仗大的,没那个必要。身边就带了雪惠和甚尔两个,在家里人聚集的时候仍然哈欠连天。 不少老人向她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月生在心里数数自己现在充盈的小金库,决定把他们全当空气,内心的快乐难以言表。 赴宴的路上,月生和甚尔凑在一起蛐蛐五条家。 “他们最好别真的混进来杀手,不然脸都要丢光了。”甚尔如是幸灾乐祸的说道。 月生谴责他:“你就只在乎五条家会丢脸吗?你有没有想过,御三家的未来家主都凑齐了,真有杀手混进来,说不定顺手就把我和加茂家的小姐一起一锅端了。” “哦。”甚尔很敷衍的道:“你放心吧,我会跟着你的。反正死不了。” “你在说保护我的宣言的时候能不能正经一点?我一点都没办法感动!” “呵呵。” 月生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 雪惠端坐在一旁,神色平静,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在她垂下的眼底,却笼罩着一层复杂的思绪。 月生呸了甚尔一口,忿忿不平的朝雪惠这边坐了一点儿。她发现雪惠上车前撑伞的手因为暴露在冷空气当中,此刻冻得一片通红,甚至还有点无法控制的微微颤抖。 心情仍然忿忿不平,顺手将雪惠通红的双手塞进自己温暖的层层叠叠的衣服里。 雪惠眨了眨眼。 甚尔这个时候挑了挑眉,将自己一只冰凉的手塞进了月生后脖颈的衣领里。 月生顿时如坠冰窖,这一下给她冰的差点窜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低声咆哮:“甚尔!” 她一把将甚尔的手拍飞出去,扑进雪惠怀里控诉:“雪惠!你看他!!!” 雪惠用一种极度可怕且不赞同的眼神直视甚尔。 月生嘴巴一边缩着脖子,一边手脚并用的爬到车里另一边。 原本是她坐在中间,雪惠和甚尔一人坐一边。 而现在她一丁点不想和甚尔碰在一起,龇牙咧嘴的要和雪惠互换位置。 雪惠就抽出自己仍然冰凉的双手,将她抱到侧边,自己往中间挪了挪。 月生重新坐好,顺手又将雪惠的双手塞进自己的衣袖里继续暖,一边愤怒的控诉甚尔:“明明我才是少爷!” 甚尔十分不走心的敷衍:“哦。” “雪惠!你看他!!!” 雪惠轻轻的转过头来,年轻的面庞静静注视着这个几乎要裹成一个团子的孩子,忽然从嘴角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来,并且泄露出一点轻轻的笑声。 然后用一只冰凉且透着红的手,轻轻碰了一下月生的脸。 这孩子确实仍然是个团子。 月生被冰的缩了一下,她抓住这只手塞回去,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雪惠:“雪惠,你少和甚尔玩!” 雪惠轻轻歪了歪头:“?” 月生:“你都被甚尔带坏了!” 甚尔:“我警告你不要胡言乱语……” 雪惠点头:“好,我从不和甚尔大人玩的。” 这下轮到甚尔问号脸了:“???” 他有点不太确定的道:“你们两个这是在排挤我吗?” 月生理直气壮:“没错!” “……” 月生光明正大的和雪惠蛐蛐甚尔:“我们手牵手去上厕所不带他!” 甚尔:“……小学生吗你。” 月生:“幼稚园生!” 甚尔:“……” 不妙,忘记这大少爷真的是失学中的幼稚园学生。 雪惠的手终于在到达五条家的时候顺利的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和温度,好在这个时候雪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 月生和她打了个招呼,趁着这会儿空挡跑去找了百合子抱抱,然后背着人把自己带的几颗糖果塞进百合子袖子里。 第26章 叮嘱:“母亲自己吃,别给直哉吃。” 重申一遍:“小孩儿不能吃太多糖,你自己吃,别给直哉吃,直哉会吃坏牙齿。” 百合子蹲下来揉揉她被冷风吹的冰凉的小脸:“好,我自己吃。不分给直哉。” 月生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百合子就这么站在侍女为她撑开的挡风的伞下,摸摸自己袖子里的糖果,看着孩子的背影,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来。 她刚刚转过头去准备去看看直哉,月生不知道从哪里又窜了出来,扯扯她的衣袖,又叮嘱第三遍:“自己吃噢。很好吃的,我最喜欢葡萄味。” 百合子的心几乎要软化成一滩湖水。 第15章 月生在雪惠和甚尔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母亲塞了点糖果,又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回来。 中间没被多少其他人发现,就算眼尖瞄到她的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以及这种小事上为难他。 相比于禅院家坐落在京都,相对来说,东京算得上五条家的地盘。 大城市和小地方的咒灵不可同日而语,在东京这样岛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中,自然是世家之中数一数二的五条家坐镇。 大家封建糟粕归封建糟粕,身为大家族该有的实力肯定还是有的。 两家的家主会面,禅院直毘人负责和对方客套,互相谦虚又暗暗炫耀。而月生作为正式的继承人,仅仅只负责站在直毘人身边露出虚伪而礼貌的假笑。 并在对方夸赞到她年轻有为的时候谦虚两句对方谬赞。 她明明连正式的任务都还没有出过,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从哪儿看出来她年轻有为的。 唉,大人的世界真是虚伪啊。 禅院月生在心里唏嘘。 并走神和系统叨逼叨。 系统说:【可能成年的人类都是这样的吧。我记得你死掉的时候也成年了?】 “我不知道啊,我那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我成年了。”月生唏嘘的在心里说,“感觉昨天还十五岁呢今天就二十了。出去兼职的时候有种自己在假装大人的搞笑感。” 【想笑?】 “超级想笑。”月生跟它嘀嘀咕咕,“难道其他人都是十八岁的那天晚上一夜之间就变成大人了吗?我根本没有感觉。有种自己穿着不合身的大人衣服被迫被提上舞台的感觉,太荒谬了。” 系统惊了:【你十八岁生日没好好享受光想这个了吗?】 “……”月生放空了眼睛。 “那个生日糟透了。”她说,“根本没有人记得我那天过生日。我打电话去问我家里人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起来,那天我成年了。” 系统:【……】 系统:【…………】 系统震撼的乱码了。 我靠!前辈!前辈在哪里?!我好像说错话了! 这应该算得上创伤了吧?!我嘞个主神系统啊,我揭开了我宿主的伤疤?!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月生复盘了一下,“其实我当时就应该意识到的。我那天在学校,上完一天的课后没有任何一个人给我发消息我就知道了,只是稍微有点不死心而已。前几年的生日也都是我提前提起来,他们才记得的。可能是因为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孩,就容易被忽视吧。” 系统持续保持乱码:【usy7t-xhri#^*gdkf4#%$&……】 绝对是创伤啊! 都开始emo了!!! 这种情况一般算什么来着?哦哦哦,心理学方面是不是叫中间儿综合症来的? 我该怎么办?安慰吗?可我又不懂人类之间的复杂情感,这种情况我上岗培训的时候也没教过啊! 系统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打开通讯录打算请个场外援助救救。 月生忽然:“嗯?那是谁?加茂家的琰小姐吗?” 兴致勃勃的眺望过去。 系统点击前辈私聊的程序顿住:【……?】不儿?宿主你这……话题和情绪转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 月生没来得及顾忌它的心理,很有兴趣的从直毘人身旁探出一个头,看了过去。 冬日洁白的落雪之中,首先是一把伞撑了出来。 一个比月生年长一些,但年纪也绝不能算大的女孩从车中安静的走了下来。 她从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开始,一举一动都显得端庄而且守礼。等到她抬头,又露出漂亮可爱的眉眼。 看得出来,有人给这小小的孩子画了一点淡妆,好让她在这隆重的场合之中显得更加得体一些。她穿着一身精美且昂贵的和服,在一片暮气沉沉的黑白灰当中,显得尤其鲜亮。 淡黄色,映着明亮的雪光。 立刻有负责迎接加茂家的人迎接上去,开口就是一句令人高兴的恭维。 “原来是琰小姐。您的到来真是令五条家蓬荜生辉。” 甭管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别管五条家对这个御三家明面上唯一的女性继承人是什么想法。 他们的态度无疑都是恭敬而且尊重的,至少看起来不会让加茂琰感到冒犯。 她迄今为止在自家也已经足够尴尬了。 月生并不掩饰自己好奇的目光,直白而坦荡的注视着那个仰起头得体的和五条家人交流的女孩,内心对系统说:“他们也不全是虚伪的客套。” 还没缓过来的系统:【?】 第27章 月生眨眨眼,“琰小姐的到来,的确让这办个宴会都死气沉沉的地方蓬荜生辉。” 【那当然了。】系统吐槽,【大家都穿黑白灰,只有她敢穿漂亮又鲜艳的颜色。真好看。】 “是吧?是吧!真好看!”月生对系统说。 这个时候,那位已经客套完毕的女孩似乎心有所感,转过头来。 于是两个同样都生的很漂亮、同样都继承了母亲的美丽的女孩儿,就这么隔着漫天飞舞的风雪,遥遥的对上了视线。 不约而同的眨了眨眼睛。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 多年以后,当加茂琰想起今日的初见之时,她都会忍不住在内心感叹命运的神奇。 她原本以为上天对她总是残忍的留情,却不想命运却还肯恩赐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同伴,让她不必孤身一人孤独的熬过漫长的岁月。 那时候两个年幼的孩子还不知道,她们将在往后长大的岁月当中,彼此依偎着支撑对方很长一段时间。 …… 五条家的炭火烧的很旺。 空调这种好东西在大多数时候不能被老一辈的人们所接受,于是取暖就只好用较为古老的炭盆。 五条家财大气粗,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有不少的产业,这点炭火只能算是洒洒水。 撑伞的总是雪惠,因此她的双手又泛起了因寒冷而产生的薄薄一层红色。月生有点忧心她会不会因此生冻疮,盘算着回去让甚尔撑雪惠的伞,她自己撑一把伞。 最好再给雪惠买一双保暖的手套。冬天太冷,雪惠也很怕冷。 噢,反正她院子里已经拉了电线装了电灯,既然如此就把空调也提上日程好了。 月生拉着她一起烤火,握了握她冰凉的手。两只小手加起来才勉强能握住雪惠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掌。 冰凉凉的。 好在能给她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月生张嘴给她哈哈气,然后又靠近炭盆,搓搓她的手。 摩擦生热,希望能快点暖起来。 雪惠跪坐在她的身边,不由得有些莞尔,用另一只手碰碰月生的脸。 月生被冰的抖了抖:“雪惠,都说了不要跟甚尔玩,也不要跟甚尔学。” 一直在旁边充当空气的甚尔:“?” 不是,你俩真有病啊? 雪惠笑而不语。 还没到开宴的时候,外面下着雪,怕冷的也基本不愿意出屋子。月生就是不愿意出屋子的人之一。 作为这场宴会当中身份数一数二的客人,她可以带着自己的两个侍从单独相处。 三个人都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讲话。屋子里一时之间只有炭火噼里啪啦裂开的声音,已经外面静悄悄的雪落下的声音。 “我真好奇,那个悟到底长什么样。”月生抱着膝盖说。 甚尔懒洋洋的接话:“能是什么样?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 “你懂个屁。”月生喷他,“是骡子是马总该拉出来溜溜,我和琰小姐都露了面了,五条家什么时候把自家小孩拉出来看看啊?” 雪惠:“……虽然话糙理不糙,但您这话也太糙了。” 月生:“噢……好吧,对不起。我会改的。” 雪惠感到手的状态好了不少,轻轻搓了搓自己重新温暖起来的手,又揉了揉月生圆圆的小脸蛋。 “雪惠,你和我一样怕冷呢。”月生如是说。 雪惠轻轻笑了一下,“是呀。从小就这样。”在她小时候,帮她暖手的人一般是百合子。 她还没来得及多愁善感起来,甚尔就忽然紧绷了身体,调整了自己的姿势。 与此同时,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咒具——一把刀上。 甚尔半垂着眼睛:“五条家这次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月生若有所思的牵着雪惠的手站起来,“我才到了多久,一个小时有没有?” “一个半小时。”甚尔回答。 雪惠在此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神色立刻变得慎重起来,跟着月生一起退后了两步:“真的来了?” 是的,真的来了。 月生仅仅在这个屋子里待了一个半小时不到,冲着赏金来的诅咒师或者杀手,总之来者不善的家伙已经找上门来了。 禅院月生屏息凝神,牵着雪惠的手往后拽了拽。 甚尔能够大致判断出敌人的位置:“正门,后墙,都有,侧边角落可以突破。如果我顾不过来你就带着雪惠跑。” 一只漂亮的猛兽悄无声息的从月生的影子中跳跃出来,甩着尾巴,以一种庇护的姿态守护在月生和雪惠的身边。 山君有时候是一只吵闹的猫猫,但在需要的时候,这只猫会充分的发挥自己种族优势,保持绝对的无声无息。 拔刀的声音从甚尔的腰间传来,他严阵以待。 一道雪亮的刀刃光芒,猛然击碎了门扉,以一种誓死要取对方性命的姿态,朝着屋子里唯一的孩子杀去! 第16章 “锵!” 一声尖锐的武器对碰的声响。 甚尔拦下了正面进攻的暗杀者,而后面的两扇窗户却在此时被骤然击碎。 月生高喊一声:“去!” 冲出去的却不是穷奇,而是一只不知何时窜出来的赤红豹子[2]。 这同样是一只极有力量感的猛兽,和普通的动物也具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 第28章 它的身后甩着整整五条尾巴,头上却长着一只漂亮的角。 它的喉咙之中溢出一声猛兽的咆哮,如同山石相击,普一扑上去,就已经甩飞出去一个杀手。 山君将雪惠驮了起来。 雪惠吃惊的抓住她的手:“少主,你不和我一起走?”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去另一个方向,你带着山君去找父亲。”月生当机立断道,“别担心我,我还有别的强大式神。山君,快去!” 山君低声咆哮了一声,雪惠也只好松开月生的手,还没来得及嘱咐她一定要小心,这个孩子就已经甩脱了累赘的外袍,一头扎进外面呼啸着的茫茫风雪当中。 山君带着雪惠,听从她的指使,几步就跳出了这个在瞬息之间被毁掉的院子。 甚尔优哉游哉的转了转刀,拦住了想要追上去任何一个人的杀手去路:“不好意思了。” 这个嘴角有着一道伤疤的少年说:“此路不通。” 月生一边夺路狂奔一边自我反省。 “我错了。”她在心里对系统说,“我不应该嫌弃驺吾[3]日行千里太慢,所以没去找它。对不起。我给驺吾道歉,我一有空立刻去调伏它,对不起。” 日行千里,换算下来每小时41点多里。在电瓶车充满电的情况下是可以达到的。 因此月生看到驺吾的时候暗戳戳的转身去看别的了。她现在就感叹了一下自己目光的短浅。 “毕竟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每小时40里的交通工具给我使用的。”她这么反省。 系统:【你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快跑吧你,随便拉一个式神出来带着你也比你自己跑得快。】 “还没到那时候,甚尔会拦住他们的。”保暖的外套在这种逃命的时候就完全成为了累赘,月生因此早早就甩脱,身后暂时没有跟过来的,可见甚尔拦人的能力还算不错。 在一群杀手的围攻当中保护两个人,和拦住一堆杀手放手去打,对甚尔来说后者更容易。 山海经中大多数的式神对她不太凶悍,甚至多数温顺乖巧。因此月生顺利调伏了好几个实力颇为强大的式神。只是这里到底是五条家,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她不想把自己的家底掀开给别人看。 她跑过一个拐角。 然后就顺利的和另一个在逃命的人撞了个眼冒金星。 ……我嘞个豆!谁啊?我这儿逃命呢! 她甩甩头,定睛一看。 一个有点狼狈的加茂琰小姐。 噢,那没事了,原来大家平等的在逃命。 加茂琰为了跑此刻已经干脆的脱掉了木屐,足袋上还沾着雪。两个孩子下意识的去扶起对方,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两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奇妙的形成了心有灵犀,当机立断一起挑了了个方向,在一个角落里依偎着躲了起来。 等惊魂未定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月生这才微微放松下紧绷的身体。 “啊……”那个穿着浅黄色漂亮和服的女孩子轻轻的开口了:“我是加茂琰。我们刚刚,见过一面。” 月生转过头来和她对视,眨了眨眼,“月生,禅院月生。我听过你,琰小姐。” “你也是被人刺杀?” “嗯,我的侍卫拦住了他们。” “噢,我这儿也差不多。拦住杀手总比在杀手围攻下自保容易点儿。” 月生抹了一把自己跑出了汗的额头,低头看到加茂琰的足袋。 木屐这种东西跑动的时候总是不方便的,很显然在逃命的过程当中,被她舍弃掉了。她的足袋沾满了雪,此刻已经湿透了。 “你要不要把这个脱下来?”月生说,“凉凉的很难受吧?” 加茂琰默默地点头,脱掉了足袋。 好在衣服还算得上完整和干净,继承人身边配备的护卫实力都是足够拦住杀手的,逃跑的时候也没有慌不择路到摔倒什么的。 “五条家这次脸都被诅咒师踩进土里了。”加茂琰扯了扯和服的衣摆,让自己可以光着脚踩在上面,她吐槽,“这群人办个宴会能不能谨慎一点儿啊。今天五条悟过生日,怎么,打算把我们俩的人头拿去给他当生日礼物吗?” 月生搓了搓胳膊:“好地狱的笑话。我们两个被干掉,说不定五条家还会挺高兴的。” “加茂家说不定也挺高兴的。”加茂琰怨气冲天,逃命很显然消耗了她的大部分精力,讲起话来几乎有点口无遮拦,“那群老头子看我不爽很久了,说不定天天盼着我早点死掉好出现一个男孩重新继承术式呢。” 月生和系统一起被她的说话方式震撼了。 系统戳戳月生,又戳戳:【她是不是吓坏了急需找个人乱讲一点话啊。】 月生默默滚动了一下喉咙:“……你平常在家也这么说话吗?” 加茂琰姿态平静:“是啊。我对谁都那么讲话的。” “你之前和五条家的人寒暄的时候……” “噢,虽然对方看起来有点虚伪,但是态度还行,所以我也不介意礼尚往来的虚伪一下。” 月生大为震撼。 ……她脾气真对我胃口! 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被养成那种端庄守礼恭谨被驯化的女孩呢!原来性格这么棒啊! 听到了心声的系统默默的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搜索人类对于性格棒的定义。 ……人类真难懂。 第29章 月生已经无缝衔接上对方的脑回路:“呵呵哒,说不定我家里也会有一两个老头子高兴呢,毕竟我前几天刚敲诈了他们的金库。” 加茂琰忿忿不平:“家里的老头子们真是可恶!又迂腐又不知道变通,偏偏还又很蠢!蠢就算了,还天天要在我脸上舞!真以为不给我办宴会,给我穿小鞋使绊子,我就会怕他们吗?!” “就是!”禅院月生也义愤填膺起来:“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要在自己的权利范围内竭尽所能的为难别人,这种人真是又蠢又坏!” 两个孩子,就这样在漫天风雪、追杀逃命之中,用谈话获得灵魂上的共鸣。 加茂琰叫她:“阿月!” 月生叫加茂琰:“阿琰!” 执手相望,异口同声:“真是患难之中见知己啊!” “这次刺杀最好没有五条家的手笔。” “不然起码要敲掉他们半副家底带回去。” “不过应该没有。” “也是,毕竟五条悟过生日。” 两个小孩顿时一起遗憾的叹息。 大雪仍然没有停下的趋势,两个人在这之前都甩脱了保暖的衣服,加茂琰更是连足袋都湿透了,此刻光着脚。 剧烈运动后产生的热意在此刻消退,寒冷的环境卷席上来。 加茂琰一直下意识的试图把小小的双脚再往衣服里缩,但她这件衣服本来就不算厚实。 月生想了想,掀开自己的衣服,抓住她的双脚放过来,又盖上衣服。 加茂琰因为她的动作有些吃惊,她眨眨眼,忽然又笑起来。 “你比我小好几岁呢,怎么能让你这么照顾我?” 她把双脚抽出来,冷的哆嗦了一下,然后伸手。 中号团子加茂琰搂住小号团子禅院月生,两只小团子在角落里依偎在一起。 禅院月生扯扯自己宽宽的袖子,又把加茂琰的双脚包起来。 “也不知道那群人什么时候能找过来。”加茂琰说,“到底混进来多少杀手,我那边有七八个吧。” “我那边应该有十一二个。” “因为你比我有潜力吗?”加茂琰吐槽,“加茂家在御三家里可以算最弱的了吧,那群老头子不反省一下为什么祖传术式打不过别人,反而天天对我大呼小叫。真是倒反天罡。” 系统再次被这小女孩坚决责怪别人,绝不内耗自己的精神状态震撼了。 【6,】它说,【很多人都没有这种觉悟的。】 “其实也有很多人有的。”月生在内心小小的辩解了一下,“只是知道和落实在行动上完全是两回事啊。” “我现在五个亿吧,上个月刚到这个价格。”月生对加茂琰说。 加茂琰:“我五个多吧,应该快到六个了。你涨的还挺快。” 月生:“我们俩加起来大概是一个五条悟吧。” 系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们两个会在这种关头讨论自己在黑市的价格。 但它大为震撼。 琰:“他真贵。要是有一天落到我们手里,就把他拿去换钱。” “我们俩五五分账。不过你拿不出来五个亿吗?” “呵呵哒。” “噢,懂了。我之前也拿不出来,不过后来我把老头子们敲诈了一遍。” “真好,我也找个机会敲诈一下,他们兜里肯定有好东西。” 在月生冷到在挑自己的式神找找看哪个能放出来取暖一下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 “大少爷!”雪惠听起来快崩溃了,“你在哪儿啊?!” 第17章 两个落魄的家族少主被重新好好安置在屋子里,清醒了身体,换了衣服好好烤火取暖。 雪惠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刺杀,几乎要魂飞魄散。好在有惊无险没出现什么大的伤亡。 月生差点被惊魂未定的雪惠用衣服被子裹成一只粽子。 她一向是冷静而且谨慎的人,很少有这样狼狈且心急如焚的时刻。 山君带着她顺利的找到了家主求援,暴露出来的杀手已经被悉数击杀或生擒,但五条家仍然在紧急排查此次宴会的所有人手,防止还有杀手隐藏的更深。 禅院直毘人还跑过来看了一趟孩子,还安慰关心了几句才走。 而加茂家除了侍奉加茂琰的侍从,居然没有一个像样的长辈来看一眼。 前来赴宴的家族代表人们都被紧急拉过去开会。问题和岔子是五条家出的,因此五条家必须表态,并且给在这次刺杀当中遇到危险的所有人满意的赔礼。 这部分就是掌权者们虚伪的你来我往了。 孩子们不必参与其中,因此暂且休息,吃点东西喝点汤恢复体力。加茂琰不打算自己待一间屋子,月生也不介意屋子里加些人,因此两个孩子友好的排排坐,喝姜汤。 加茂琰换了新的足袋,正把双脚放在炭盆边上烤火。 并且打了一个哈欠。 “你家没来人?” 正在收拾茶杯的雪惠心里“咯噔”一声。 早听闻这位加茂家的小姐在家处境尴尬,身为家主的嫡长女,原本是没有继承权的。但意外的横空杀出来一个祖传术式,因此才成为少主。 但加茂家内部对此似乎颇有微词,眼看着再过几年就是能出去读高专的年纪了,至今没正式的为她办过一场大宴会。不管是生日宴还是正式宣布继承人的宴会,都没有。 第30章 ……这一次就连遭到刺杀居然也没人来看望,可见加茂家确实对这个女性继承人不满。 少主你也是的!怎么这么直白的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然而令雪惠甚至是甚尔都没有料到的是,加茂琰抿了一口姜汤:“是啊。五条家在那边丢脸,这边家里的老头子也非要陪着。这下好了,大家脸上都没光。一想到这群傻叉掌握着整个加茂家,我就觉得我们家还真是完蛋了。” 加茂琰有时候是不太能理解老头子们的脑回路的。 她知道,身为女孩的自己得到了祖传术式,加茂家内部相比于欣喜,更多的其实是不满。 这个不满主要针对她的性别,恨她为什么不是男孩子,乃至于恨她占据了祖传术式,让赤血操术降临在男丁身上的几率变得更低。 加茂琰对他们草履虫还不如的脑回路思想不想发表任何看法,问就是太累了。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但如果常年保持这种无语状态,只会感到一种糟心的疲惫。 看着那群糟老头子对她不满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让她当少主这件事,加茂琰内心超级爽。然而这群人,办事一点都不利落。 要么就干脆不要让她当少主,假装没有她这个人。 要么就给她大办特办,将赤血操使好好捧起来。 立了少主结果又忽视少主,这能算怎么回事?说出去,加茂家的脸上能好看? 这群人不会以为把她放在这么尴尬的境地,她以后还会赤诚的报效加茂家吧?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 还有这次。五条家的刺客被发现之后,五条家本家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抽调人手去保护五条悟,派人去处理此刻保护客人,一样都没有落下。 禅院家这边家主都亲自来看儿子,加茂家却连一个象征性的侍从都没来,一句话的慰问都不讲一句—— 这不就是摆明的告诉别人,加茂家并不在乎这个继承人,乃至于期盼着她这个继承人最好能死在这场刺杀里吗?! 本来因为继承权的事情闹的就不好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在外人面前居然也闹得那么难看…… 简直就是一场堪比五条家的笑料!加茂家在咒术界的谈资难道还不够多吗? “呸。”加茂琰在内心啐了一口。都是姓加茂的,在外面的时候不知道有点集体荣誉感,如此当众落她这个继承人的面子。就不要指望她给他们留脸面了。 反正已经丢人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但凡以后给我个机会,我扭头就脱离加茂家,给我磕头我都不会回来! 同样是在封建糟粕当中遭受精神折磨的人,禅院月生深深的感到共情。但是对方的侍从基本上都在,月生也不好大声一起吐槽。 月生在雪惠的死亡凝视下默默的端坐好,吸溜一口姜汤:“总感觉大家迟早手拉手一起完蛋。话说难道就没有好一点的药物,比方说冲泡颗粒什么的来预防一下感冒生病吗?我是真的不喜欢姜味儿。” 加茂琰:“忍忍吧。我上次要拉个电线老古董们都要死要活的。怎么,怕电死他们吗?” “啊……话说,有时候还真的是令人怀疑现在身处的年代呢。总感觉长辈们活在几百年前会更合适。” “是吧?是吧?” “……”雪惠眼观鼻鼻观心,决定权当自己没有听见任何一句对长辈不敬的和大逆不道的话。 尽管中途经历了一次明晃晃是针对继承人们的刺杀,但五条家的宴会,仍然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准时开始了。 这次的宴会意义重大,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主人都不会不办,客人也不会缺席。 月生向来对宴会是兴致缺缺的,但她对五条悟很感兴趣。 年长的成年人觥筹交错之中彼此谈论着话题,客套的恭维彼此又暗暗炫耀自身。在朦胧的灯火当中,月生正对上一双极度漂亮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晴天、苍穹、乃至于暴雪。好像这一切广阔而伟大的风景融合在一起,浇筑出这样一双剔透空茫的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一个年幼的,穿着蜻蜓和服的孩子。 他和月生是同一年生的,但一个生在年初,一个生在年尾,几乎差了将近一岁。因此他显得比月生要小一点儿。 他的头发是一种近乎于苍白的颜色,几乎要和他身后的雪融为一体。 月生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怪道都说五条家的六眼是最强的。”月生这么跟系统说,“那双眼睛的强大,只要看一眼,自然就能够有所体验。” 也难怪在咒术界过往千年的历史当中,每一代的六眼,只要不中途陨落,成长起来后都会是当代咒术师的领头人。 所谓“最强”一词,就是如此。只需要一眼,仅仅一个照面,就能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地方,与隐藏在那具幼小的身体当中强大的力量。 难怪无数诅咒师削尖了脑袋,也要相近办法的杀了他。与其等他十年后成为诅咒师群体的灭顶之灾,不如将其扼杀的摇篮当中。 【他很强,确实如此。】系统如此回答,【哪怕是历代的六眼持有者当中,他也是最出色的一个。】 月生和坐在另一个地方的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轻轻摇晃着脑袋。 “你果然知道什么。签合同的时候有东西没告诉我吧。” 第31章 【……】系统不吭声了。 月生轻轻的哼笑了一声。 系统的确有所隐瞒,但它并没有明确的隐瞒自己“有所隐瞒”这件事情。 不然就是太疏忽了,好歹是穿梭世界的高端ai系统,不至于出这样的纰漏。 【我不会伤害您,宿主。】系统机械化的ai音如此说,【这是我们合同上签订好的。】 “我知道。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情。”月生吹了吹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思绪却已经拐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天黑,烛火昏暗,周围的光芒不算多么明亮,宴会过半,大部分都喝了酒。 ……假如这个时候出现了第二波刺杀,五条家明天就能收拾收拾自觉滚出御三家的行列了。 月生被自己逗的笑了一下。她走神了大概整个宴会,一些比较虚伪的讲话和激动的演讲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脑子里。 在宴会结束的尾声,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还有几颗葡萄味的软糖,溜过去给加茂琰塞两个。又跑回自己的座位,拿出一颗软糖。 左看看右看看,没人注意到这边。 用嘴巴哈了一口气,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三、二、一,走你!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六眼的范围实在太广,所带来的信息量也实在太大。他还只是个孩子,因此处理这些信息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他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实则已经走神了有一会儿了。 ……好累啊。 真想回去睡觉。 因此猝不及防之下,还真没防住这突如其来的“暗器。” 他眨眨眼睛,拿起掉落在他绣着蜻蜓的和服袖子旁、用紫色塑料包装纸抱着的小东西。 月生又丢过去一个。 这次被五条悟轻而易举的接住了。 他歪了歪头,年幼的脸上流露出有点稚嫩的懵懵懂懂。 月生见他看过来,笑眯眯的冲他招招手。 又从袖子里拿出仅剩的最后一个葡萄味软糖,在那双漂亮眼睛的注视之下,拆开,扔进嘴里,然后嚼嚼。 五条悟眨眨眼,猫猫祟祟的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确定了侍从们都在警戒,暂时没人关注他的小动作之后。 低头在袖子里学着月生的动作,不太熟练的拆开糖纸,偷偷把糖果塞进嘴里。 “你看,孩子眼睛都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的琰,怜悯的说,“连糖果都没得吃,这小孩在五条家过的什么苦日子。噢,好吧,其实我也没多少机会吃,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月生一脸慈爱的看着他猫猫祟祟吃糖:“真可爱。” 系统也说:【是吧,是吧。】 毕竟是白毛啊。 毕竟是白毛! 多招人喜欢的小孩啊。 月生认真的思考:“我能不能像个办法给他偷出来啊。这孩子可不可以给我养。” 系统一边慈爱的看着小悟嚼嚼嚼软糖,一边冷酷无情的说:【别做梦了。五条家看这孩子跟看眼珠子似的,这些年来偷小孩的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猜他们的坟头草现在都多高了?】 这话说的……月生心想我跟他们能一样吗?他们偷小孩是想要拿小孩换钱,我只是想好好养他。 月生真情实意的感到惋惜。 系统:【……】 系统调出了实时录像。 【“他真贵。要是有一天落到我们手里,就把他拿去换钱。” “我们俩五五分账。”】 这下月生:“…………” 月生若无其事的在心里吹口哨。 系统不会说它对这个提议其实也很心动,但这种偷小孩的大事目前根本做不到,因此最多只能迂回曲折一下这样子:【等他能真的消化掉六眼和无下限带来的消耗,五条家应该就会带着他祓除咒灵了。我们最多趁着这个间隙攻略一下,刷刷好感,然后看他出门读书的高专时期能不能拐回来这样子。】 月生:“……” 你其实也暗戳戳的想养这个小孩,对吧? 别装了,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你? 宴会的尾声有三家继承人见面的环节,也许是拜那两颗软糖所赐,这次五条悟的态度不再是那种仿佛不在人间的状态,而是很好奇的盯着她们两个。 【无奖竞猜。】系统忽然冷不丁的说,【你猜这双号称能够看透一切的六眼有没有看出来你的真身?】 这句话如同平底惊雷,猛然间把月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一股寒气从脊椎一路往上窜。 ……我嘞个豆! 小孩儿性别特征不明显,忘记自己还是女扮男装了!要是这小孩儿一个口胡说出来,不就露馅了吗?! 月生惊悚三秒。 月生忽然平静。 不对,我都十影了。 露馅就露馅,就算其实是女孩儿这件事暴露了,难道那群老头子们还能把她从继承人的位置上赶下去?不能那就是小事。 月生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想了想,还是决定稍微贿赂一下这小孩儿。在大人们有意无意的看护下,借助袖子的遮掩,把刚从雪惠袖子里掏出来的草莓味软糖塞进他手里。 五条悟看过来,眨了眨眼,浓密的白色睫毛几乎如同落雪。 月生的心都被软化了,也冲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微笑。 第32章 这是贿赂哦。吃了我的糖,就要保守我的秘密。 月生的眼睛弯了弯,提出了告辞,跟随直毘人回去。 没有大老远来赴宴,宴会结束却连夜赶回去的道理。 五条家准备了住处,但禅院家另外包了住宿的地方,不在五条家留宿。月生洗漱完毕之后,又被直毘人拉过去谈话。 谢天谢地这人终于不再跟她一起下棋了,本来就学的一般,下棋的时候还要一边应付棋盘一边应付对话,真心是个累人的事情。 直毘人现在已经很熟悉月生的秉性,为了防止这个动不动就叛逆一把的儿子谈话谈到一半跑路,他特意在桌子上摆了一盘子零食。 月生坐下开始拆零食吃。 直毘人喝了口酒。 他一向是不喜欢茶这样风雅的饮品的,然而月生同样很嫌弃他身上经年累月的酒臭味。双方其实都没有想象中那样待见彼此。 但直毘人仍然要警告月生。 “你见过加茂琰了。你们是朋友?” “是啊,出来一趟交了真正意义上第一个朋友,真不错。” 直毘人那双眼睛直视她,哼笑一声:“我以为你应该从加茂琰的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禅院月生的动作顿了顿。 “专业的咒术师,能够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察觉到他身上有关于咒力的天赋。当年,你就是这样的,在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显露了相当不俗的天赋。那个时候,我和你的母亲达成了共识。” “……” 后面的事情,就显而易见了。 没有人会怀疑这件事情,没有人会怀疑禅院月生是个男孩这件事情的准确性。 “加茂琰在出生的时候,也展示出了不俗的咒力天赋,”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几乎有些醉醺醺的,“但加茂琰的父母没有达成共识。” 加茂家的家主甚至因为琰的性别而产生了巨大的不满。 针对琰,也针对家主夫人。 “记住琰现在的境况。”禅院直毘人如是警告她。 月生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 记住琰现在的境况。 记住她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进退的、永远被别人津津乐道的“少主”身份。 加茂琰,就是另一种可能下的禅院月生。 “我很想反驳你,和你辩论。”她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琰的错。这一切的一切……” “很重要吗?”直毘人说,“谁的错,很重要吗?谁导致她走到这样的地步,很重要么?加茂琰所遭受的不公,有谁会在意?” 月生抬起头:“我。” “只有你。”直毘人也很平静,“所以一切都是徒劳。” 月生忽然站起身,她目光如炬,冷冷的注视自己的父亲:“不会是徒劳的。总有一天,不会是。” 她转身就走。 所有的世家之中,乃至于整个咒术界,都不会在意、也不会承认,造成加茂琰现在情况的,是他们所有人固执的偏见。 真的没有一个人一点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作为造成这种情况的人,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因此改变自己的态度!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关乎自身的利益!那么迟早有一天,她会更彻底的击碎他们的利益! 直毘人慢悠悠的合上酒壶:“哼……孩子气性。” 原本被拉上的纸门忽然又被“唰”的一下拉开。 禅院月生气势汹汹的重新走进来,气势汹汹的端起装着零食的盘子,气势汹汹的回自己的房间。 直毘人:“……” 直毘人:“……臭小子。” 雪惠恭敬的在门外低头,重新拉上了纸门。 直毘人将酒壶丢在一边,看着雪惠映在门上离开的影子,有点不太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甚尔没有回应他的橄榄枝,而雪惠…… 她最近,不太听话了。这让直毘人略微感到有些苦恼。 他叛逆的长子唯二愿意稍微亲近的人都正在脱离他的掌控,那么距离月生脱离他的掌控,也不远了。 …… 五条家。 黑暗的室内燃着一支蜡烛。 别的蜡烛已经都被熄灭了,只有桌子上这一支火光,仍然在黑暗之中燃烧着,跳动着。 如同孩子的跳动的心脏。 火光映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为那双冰凉的、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色。 五条悟轻声哈了一口气,他听见炭盆中炭火崩裂的声音,令人感到温暖和安心。 侍女给他换了衣服,轻声说:“悟少爷,该休息了。您累坏了吧。” 五条悟安静的顺着她的动作,躺进自己的被窝里。 侍女略微有些犹豫,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情,但家族中的大人们已经交代下来…… “悟少爷?” “嗯?”五条悟微微歪头,看过来,漏出一点疑惑,和一点信赖。 “悟少爷。”侍女轻声询问:“家主大人说,您今天已经见到了禅院家的少爷,和加茂家的小姐?” “嗯。”这个孩子翻了个身,像只小猫似的缩在被子里,脸颊陷进柔软的枕头,“挺好的。月生是男孩子吗?” 侍女的眼睛微微弯起来:“啊呀,月生少爷,确实漂亮的像是女孩子一样呢。” 第33章 五条悟点点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别的什么。 “悟少爷,听说月生少爷的术式发生了变异?” “啊,是噢。”五条悟说,“和记载的术式有所不同,不过还是十种影法术。” “那么,这种变异,是更强了,还是更弱了呢?” “我不知道。”五条悟睁着眼睛注视空气,“我没有见过其他的十影持有者。” 侍女恭敬的垂首:“是。” “不过,”他顿了顿,苍天一般的眼睛注视着燃烧的火光,“我觉得,没有变弱。” 第18章 五条悟和禅院月生的生日表面上差了十个月,其实也算差了两个月不到。 月生是在二月初生的,因此五条悟的生日之后没多久,过了新年,月生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日,也没什么好特别庆祝的,不像是成年或者去上学的年纪那种有纪念意义的,毕竟月生也出不了门上不了学。 她在心里哀叹自己得不到的幼稚园时光。 月生不太在乎自己的生日,而甚尔,他自己干脆就不过生日。因此整个院子里,最重视这件事情的居然是雪惠。 家族里对这件事情也逐渐的开始准备起来了。 变异的十影未来究竟如何还待定,因此继承人宴会要往后推个几年再说。所以这次就只是普通的过生日,家族中的人准备生日宴倒是很兴致勃勃。 孩子就是未来,这句话在咒术师当中也很适用。成年的咒术师们不会再兴师动众过生日,但家主和长老一类的角色却非常热衷于庆祝家族中有出息的孩子的生日。 月生其实不太想出席。她对于人特别多的宴会不太感冒。 社交总是要消耗她很多精力,宴会上的社交对她来说更是一场恐怖游戏。上次五条家宴会过好她自闭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我到时候能不去吗?”她问雪惠。 “恐怕不能,少爷。”雪惠给他整理衣服,然后摸摸他的头。 月生不讨厌她这种举动,蔫了吧唧的撇了撇嘴,“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宴会的场合。” 雪惠不由得无奈的微笑:“您作为少主,以后还会成为家主,不跟人交流怎么能行呢?” “我也没有特别没跟人交流啦。”月生嘀嘀咕咕的抱怨,“可宴会上的东西又不好吃,那就是一个社交场合,又不是真的在给我过生日,甚至连一个好吃的蛋糕都没有。” “大家都是在庆祝您的生日呀,少爷。” “不,”月生抚平自己的衣摆,“他们是在庆祝禅院家少主的诞生,不是在庆祝月生的诞生。” “……我不太懂。”雪惠说,“月生不就是少主吗?” 月生点了点头,“我是。” 她没有针对自己刚才的话做出解释,只是安静的问:“那一天,我能不能去看望母亲。” “夫人会来看望您。”雪惠如此回答。 月生于是转头去写信。 过了年后,她就带着甚尔第一次正式的去祓除了咒灵。头一次出任务还挺顺利,甚尔的工作也没有出任何的纰漏。 对于她第一次的展露头角,几乎所有人都为她精彩的表现感到满意。月生不太在意他们是否满意,她要写信给加茂琰分享自己的感受。 信件是个比较私密的东西,尤其两个家族少主的通信内容偶尔还会伴随一些大逆不道的内容。 周围没有可信的送信人,甚尔又对这项跑腿差事表示拒绝,于是月生深思熟虑,贡献出自己的一半小零食。 贿赂了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识相少年,禅院润二郎。 润二郎:“……哎嘿。” 他周围的人为他得到少主青眼感到嫉妒,嫉妒的半夜都要坐起来气愤的问一句为什么。 而润二郎对此毫不关心,他领了差事,快快乐乐的当起了两个孩子的信使,还能受到月生的感谢和人情。 但如果让他回答,他一定冷笑一声,然后大声告诉他们:“当然是因为我没有给少主添堵!” 本来这是应该做的。 但是谁让身边给少主添堵的傻子太多呢?矮个子里拔将军,可不就显着我了? 嘿嘿,家人们谁懂啊,因为身边傻子太多,所以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能捡大漏! 虽然说少主现在没打算提拔他,但相比其他根本没被少主记住的人,好歹刷脸了,还脸熟了不是? 唯一的苦恼在于禅院直毘人偶尔迂回的来找他打听月生的通信内容。 润二郎心说我正经传信的,怎么可能会偷看少主的信?遂实话实说,并假装听不懂禅院直毘人的暗示。 月生因此对他格外满意。 尽管五条家的宴会之后,月生和加茂琰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但是双方的信件却互通的很勤快。 两个在思想高度达成一致的孩子,在写给彼此的信当中,谈论咒灵、任务、家族,抱怨身边的侍从和家族,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的环境。 和你谈话的人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思维,你们遵循的真理全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如论如何也无法认同彼此。 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经历,尤其你周围都是这种人,而这群人有很多是你血脉相连的家人。 于是痛苦如影随形,深深的镌刻在无法摆脱的血缘当中。 “我真期待我来月经的那一天。”琰在信中如此吐槽,“这样我就不必定时割开自己的身体放血来供给我的术式。这么一看果然女孩子才是更适合有赤血操术的人,那群老家伙真是倒反天罡。” 第34章 然后吐槽补血的食物药材等等贼难吃。 通信后谈话更深,月生才知道原来琰只要出门,都是会化妆的。 赤血操术通过操纵使用者的血液来达到术式的效果,这要求术式的持有者必须用自己的血液来频繁训练。 琰因为放血的频率太高,因此气血总有些虚,脸色常年处于一种苍白之中。 但这种事情不好让外人知道,因此她每次出门之前,都会有侍从来为她梳妆打扮,遮掩不好的气色。 “你最好放缓放血的频率。”月生如是回她,“在你气血不足甚至只能勉强支撑身体运转的时候,月经是不会来的。” 说到术式,月生倒是开始盘算着要去调伏一下驺吾。 原汁原味的正版十影是开局领取新手奖励玉犬,之后的式神就要一个又一个的由使用者自己来调伏。 月生不是原版,没有新手奖励。但是山海经中的式神对她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友好。 在加载术式的第一天晚上,月生在山河壮阔的影世界里和穷奇打着滚互相吸了半个小时,她吸猫,猫吸人,双方都觉得对方很萌。 然后山君就甩着尾巴跟她出来玩儿了,堪称十分没有戒心,居然连猫条都没要就跟着铲屎官回家了。 不过一想到上次是自己主动放弃驺吾的,月生心里就忍不住有点心虚。 然而五条家那次刺杀已经给足了教训,无论如何还是要把跑得快的调伏。这样以后遇见打不过的,还能逃命。 “噢,对不起,我道歉,我是真的很真诚的感到抱歉。”月生在晚上,一边碎碎念,一边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小孩子稚嫩的手掌按在月光映着的浅淡阴影下,缓缓的融入进去。 月生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影子里,怦然消散在现实的世界之中。 门外,甚尔抱着自己的刀,抬了抬眼皮。 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消失了。 很难说初代十影的拥有者究竟是如何创造出这样一种奇妙的术式,不过禅院家也没有记载有十影使能进入式神的世界。 也许这个大少爷也是头一份儿,想想还真是不怕死。 甚尔半合着眼,一语不发的坐在门口当门神。 家族中的老人曾经提出过月生现场调伏式神的请求,被月生以“不想当被围观的猴子”为理由拒绝了。 大概也有这样的原因吧。月生在调伏式神的这段时间,是完全在现实中消失的。 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那孩子的影子,究竟连接着一个怎样不同又瑰丽的世界,又或者只是一片漆黑? 月生没有主动说过。 于是甚尔也没有开口去问。 而月生在异世界里揉着驺吾的大脑袋,心平气和的被它吸来吸去。 式神通过主人的影子前往现实世界,咒力的来源自然也是主人。收服式神对月生来说不算困难,但是收服几个,收服哪几个,必须精打细算,仔细研究。 她的咒力目前还无法供养太多式神,她又习惯给自己留一个卡位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因此名额就更少。 【《山海经》版本比原版强多了,你用不着这么焦虑的。】系统说,【这可是史诗版加强金卡,你作为一个种花人,应该比卡池更清楚《山海经》的含金量才对啊。】 “知道归知道,但还谨慎一点没坏处。”月生躺平,假装自己是猫咖里卖身打工的猫,被驺吾狂吸,“火力不足恐惧症,理解一下。” 【……略微有点难。】系统心里有点犯嘀咕,做那么多备案,你是隔壁dc片场的蝙蝠侠吗? “这些毛孩子是不是对我有点过于热情了。”驺吾的行动已经从吸开始转变为舔,舔头发舔衣服舔脸和脖子,“是把我当成需要爱护的幼崽了吗?” 【从年龄来看,您确实是需要被爱护的幼崽。】 “噢,不好意思,总是忘记自己现在应该上幼儿园。” 那这么看来自己被式神们爱护也不是没有道理。式神和式神使的感情亲密一些很常见,更何况她年纪格外小些,被养的还很好。 雪白可爱的小孩往那一站,既不吵闹也不是熊孩子,眨巴着眼睛只是盯着看,怎么也不会太讨人厌的。 “好了,驺吾,好孩子。”月生伸手,挠了挠这巨兽的下巴,“我们出去吧,我可以带你出去溜达一圈。” 第19章 月生第二天就向咒术界的总监会申请了一个任务,兴冲冲的领着自己的式神跑出去出任务了。 从实际意义上来说,“出任务”这个词用的不够准确,说是“玩儿”才比较合适。 禅院家的重要人员在总监会中也占据着重要位置,因此,派发给她的任务不会怎么超纲,基本都在她的能力解决范围之内。 月生的式神可以依靠捕猎咒灵恢复自身咒力,这是好事,大大减轻了她的供养压力。尽管他的咒力总量比起同龄人来说相当不俗,但也不带一口气养那么多的。 目前的情况是,撑死了也只能同时召唤两个式神出来。 禅院家内部滋生的那些小咒灵,月生很早之前会选择顺手祓除,但现在宠物粮食非常稀少,于是变成了抓起来喂给式神们。 偶尔她会把自己的式神放出去,让它们自己去捕猎咒灵,或者领着到禅院家豢养咒灵的屋子里去薅羊毛。 第35章 式神们很聪明,不会主动去碰那些解决不了的等级,而是选择比自己弱小的吃掉。每次静悄悄的出去,又静悄悄的回来,基本没有被发现过。 新添加了一个小伙伴驺吾,月生特意领着它出去遛弯放风,并且感受了驺吾四十里的时速兜风,超级快乐。 “好吧,我检讨,真的很开心。”月生心满意足的和驺吾打闹,“实在是太好玩了,我很开心。” 想也知道不到年纪的时候肯定是不能骑电瓶车兜风的,岛国好像比较盛行自行车来的。机车也很酷,长大后要是没忘记的话就去试试。 月生喜欢兜风。 在遥远的前世,她总是频繁的来往于家和学校之中,但这两个地方都不是她心的归处。不是所有的家都是孩子灵魂的港湾。 在学校和室友磨合的非常痛苦,在家里和家人并非默契且无法毫无芥蒂的爱着彼此,似乎在哪儿停留都无法使人感到幸福。她像是一只飞鸟,真正的归处,永远在来往的路上。 只有路上的那段时间,既不在家里,也不再学校里。耳机一戴,听着歌,那是她自己的世界。 她曾经真挚无比的盼望过,坐在车上的那段路永远不要有尽头。 驺吾从影世界到现实世界快乐撒欢,完了还饱餐一顿,最后吸了一口月生之后,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月生跟着它一起撒欢,撒完了左看看右看看,躲进角落里,然后勒令甚尔:“给我放风。” 然后猫猫祟祟的整理自己疯玩一天后有点乱的衣服,抚平袖子上的褶皱。 甚尔说:“现在才顾忌自己的形象,你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 月生摆烂:“我无所谓啊,只要不被家里老头子看见就行,不然又要唠叨我。” 甚尔哼笑一声,跟着她不紧不慢往回走。 夕阳的余晖洒在地上,月生穿过欢声笑语放学的学生们,和甚尔一起逆着人潮,在寂静的桥上继续行走。 甚尔背着自己的咒具,忽然在寂静的路程之中开口:“雪惠从很早开始,回应直毘人的次数就少了。最近一段时间,她几乎没去向直毘人汇报过你的日常。” 月生眨眨眼:“你觉得她被我成功策反了?” 甚尔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她是你的表姨,又不是我的。” 月生卡顿了一下:“……什么?” 甚尔也疑惑:“你在疑惑哪一部分?” 月生说:“表姨的部分。怎么没人告诉我。” “你不知道?”甚尔是真的有点诧异的挑眉,“你母亲和雪惠有同一个外祖母,她们是正经的姨表姐妹。” 月生:“……” 这她是真的不知道,雪惠从来没有提起过,母亲也没有。 她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少,而且向来不去听其他姓禅院的人的嘀嘀咕咕。 更何况禅院家内部的亲缘关系太过错综复杂,没有术式和咒力的甚至不往族谱上记,以至于她一直不知道,她和雪惠还有这一层关系在。 甚尔感到槽多无口:“你父母也是七拐八绕的表兄妹呢,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噢这我倒是知道……每天都得感叹一下我是个健全的人真是太幸运了。”月生看了他一眼,“你来之前,直毘人也找过你,你为什么没有接他的橄榄枝呢?” 甚尔很理性的分析:“根据禅院家以前积累的经验,你未来当家主肯定比你爹强得多。” “嗯。” “所以跟你比跟他划算,就这样。我不觉得你会是能接受我先给直毘人干活再给你干活的人。” “很好,很了解我。我确实不是。” “那雪惠呢?你接受她吗?” “你们俩情况不同。”月生背着她那把难以驯服的剑,看着前面的路,“在我出生之前,她就听命于直毘人。” 人是一种拥有感情,并且容易被感情影响的生物。 甚尔是自己挑的,所以月生决不能允许他倒向直毘人。 但雪惠的情况不同。 在月生出生以前,雪惠侍奉在百合子的身边,听命于直毘人。这是她在这个吃人家族的生存之道。 哪怕是在月生出生之后,雪惠也一直听命于直毘人,甚至作为直毘人的眼睛在注视她。因此那时候,她不愿意亲近雪惠。 可人会因为感情动摇,一旦动摇,心就会被撬开裂缝。 禅院月生还在百合子肚子里的时候,就是雪惠在照看。到她出生,长大,到今天,每一天她们都能见到。 从还没有雪惠胳膊长的一小只,到现在能跑能跳能保护她。 雪惠真的一点也没有被打动吗? ……她几乎已经不再向直毘人汇报关于月生的一切。 倘若感情的分量不够,那么还能加上月生所展现出来的,足够压倒一切的天赋所能带来的利益。 为什么家族里的同辈挤破头也要来竞争甚尔这个位置? 为什么很多侍从都愿意到她的院子里来侍奉? 天赋带来实力,实力带来地位,地位则带来权利和利益。 情感和利益都在她这边,月生是如此诚挚的希望,雪惠真的站在她的身边。 甚尔觎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自己的感想。 最开始月生和甚尔还不算太熟,彼此态度真诚又拘谨的时候。 第一个展现友好的人是雪惠。 第36章 雪惠知道月生很希望甚尔能为他所用。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甚尔要是真的成为直毘人的人,月生也不会真的对他多亲近。 她洞悉了这一切,并温和的帮助两个人快速的好好相处起来。 但是,太快了。 他们两个熟稔起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连雪惠得到月生的亲近也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陪伴。 但甚尔呢?区区一个月不到。 ……雪惠有些轻微的嫉妒他。 ——甚尔这么意识到。 嫉妒他如此轻易的就得到了这个孩子的信赖。她心里未必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知道是一回事,行为是另一回事。 很多事情,不是知道就真的能做到的。 雪惠很清楚一切的缘由,但她仍然无法遏制的感到一些嫉妒。 ……让他俩自己交流算了。 甚尔没有充当感情调节师的兴趣,他一向如此懒惰,无愧他自称的“人渣”之名。 虽然雪惠不是很喜欢讲话,但月生却是个因为不擅长弯弯绕绕,所以常打直球的人。 月生在甜品店挑来挑去。 她买了七盒草莓大福。 自留一份,塞给甚尔一份;让他给母亲送一份;直哉太小,pass;给禅院润二郎一份作为报酬,让他往加茂家和五条家分别跑一趟。 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在窗户前面写字的时候,雪惠才听闻了她回来的消息,提着一壶泡好的茶走进来。 月生前世出生的地方盛产茶叶,她是喝着茶长大的。 不过比较遗憾的是她的口味没那么细,仅仅只能区分出自己喜欢的“好喝”以及不喜欢的“太苦。” 喝茶的习惯也因此一直保留,雪惠知道她喜欢喝茶,因此时常冲泡。 她熟练的倒好了一杯茶,放在月生的旁边。 月生在练字。虽然口语沟通不成问题,但她还在为平假名和片假名感到苦恼,写字的时候经常使用大量的汉字。 雪惠像以往一样安静的给他磨墨,做自己习惯的工作。 月生花一个多小时描完了所有的字帖,伸了个懒腰,当场躺在地上滚了两圈。 雪惠无奈的看着她这幅样子:“刚才还坐的很端正,怎么写完就满地乱滚?不像话。” “不像话就不像话。”月生安详躺平:“反正只有你看见,又没有别人。雪惠,帮我把桌子收拾一下吧。” 雪惠拿她没办法,只好先去收她写完字的宣纸,清洗毛笔。回来的时候捧起外间桌子上放着的一盒甜点。 “您现在吃,还是我给您收起来?” 月生已经从躺着变成趴着,在榻榻米上摊成一块饼。 饼抬起手摆了一下:“那是给你的,你什么时候吃都行。” “都有?” “都有。” 雪惠的眼睛微微一弯:“是,我知道了。” 第20章 于禅院家而言,少主过生日是一件大事。虽然少主本人兴致缺缺,甚至不太想在宴会上露面。 但家族之中大部分人仍然是期盼着晚上的宴会的。 规模不大,不过往不少的世家都发了请帖,月生只是过目。 清早起来,积雪还没有化去,因此天气格外的寒冷。也因为映着雪光,几乎明亮的有些刺眼。 雪惠照常给月生整理衣服,梳顺头发。她的头发长长的,柔软的,温顺的落在身后。 月生左顾右盼:“甚尔呢?” 雪惠道:“甚尔大人一大早就躲出去了。” “噢,他确实也不喜欢这种场合。”月生嘀嘀咕咕,“真羡慕他可以躲出去。” 雪惠无奈的微笑了一下:“不介意他不来祝你生日快乐吗?” “不太在意。”月生回答。没说自己上辈子没怎么听过这句话。 小女孩儿抬起乌溜溜的漂亮眼睛,像是盛满光芒的黑珍珠:“雪惠,你要对我说吗?” 雪惠轻柔的摸摸她的脸:“今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能要晚上才回来。等我回来再和您说,可以吗?” 月生点头,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去拜见母亲,雪惠,你注意安全。” 雪惠的眉眼温柔,跪坐在原地,注视着他走出门外,背影消失。 月生并不经常和母亲见面。 因为年纪太小,出门被限制,她也不喜欢社交,所以在家里也基本不出院子的门。 每天就是养养花浇浇树,揉揉自己的宠物,并完成学习课程。 她的剑术已经很有进步。 月生在和母亲汇报这些小小的进步的时候,眼睛里总泛着柔和的光。 百合子温柔的问:“和雪惠相处还好吗?” 月生点了点头:“雪惠很好。” 百合子又问:“和甚尔相处还好吗?” 月生又点了点头:“甚尔也很好。” 百合子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想曾经无数次温柔的抚摸一样。 这对不常见面的母女在屋子里喝着茶,聊着天。炉子里烧着的炭火噼里啪啦作响。 水烧开了,百合子伸手去提,被月生先一步提起来放好,泡了一壶新茶。 “你最近好吗?” “和从前一样。” 百合子道:“每一次见面,你好像都长大了一些。” 月生眨眨眼,“我每一天都在长大噢。” 双方能够交谈的东西不多,但月生很喜欢这种宁静相处的氛围,哪怕只是喝着茶不说话,她也为此感到由衷的喜悦与宁静。 第37章 “直哉最近怎么样?”月生问起便宜弟弟。 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月生总是对这个一母同胞的便宜弟弟多有温情。更别提他还是一只很可爱的小团子,而且是正经的人类幼崽,不像她是个冒充的。 百合子很平静:“过几个月,应该就要搬出去自己住了。” 月生的动作一顿。 很缓慢的,她放下茶杯,膝行几步,端庄的跪坐在母亲的身边,两只手一起握住她的手。 百合子不由得莞尔:“你父亲几乎不怎么来看望我了,不过我一个人也过的很平静。侍从们很尊敬我,别担心。” 月生抿抿嘴,有点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她只能干巴巴的说:“对不起。” 百合子温柔的将她搂进怀里,让她可以依偎着母亲,温和的说:“为什么道歉,月生?” 月生把脸埋进她柔软的怀中,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于是母亲一遍又一遍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月生,要道歉,也应该我对你道歉才是。当初那件事,我是同意的。” 月生道:“我没有因为这个责怪过任何人,妈妈。我反而感到庆幸。” “我知道了。”百合子颔首,然后说,“你送来的那盆花,在雪融化之后,应该就会重新再发芽了。我很喜欢。” 月生的睫毛颤动一下:“是吗?那太好了。” 百合子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原本就生的很美,这份美也通过基因的遗传展现在月生的身上。 现在,这个微笑更加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光彩。 “你送给我的糖,我已经吃了。很甜,很好吃。” 在炭火崩裂的声音当中,她这么悄声说。 月生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雪惠已经离开了。 甚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躲懒了,躲出了禅院家也说不定。因此院落里只剩下打扫积雪的侍从。 因为月生特意吩咐过,所以没人会动她种花儿的那块地。她穿着很保暖的厚实衣服,踩着木屐,蹲在那块地方旁边看着积雪。 雪白的、已经凝固的积雪。已经开始逐渐的有了融化的趋势,等它们全部融化,化作雪水消融在土地当中,沉睡一整个冬天的花朵就会重新抽芽,破土而出。 到那个时候,春天就来了。 月生看着积雪发着呆,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的从院子的墙上传来。 “你看什么呢?” 月生闻声望去,只见一个面色红润的小女孩趴在积雪的墙头,正歪着头看着她。雪光映着她的面容,格外的明亮。 月生思考两秒钟:“……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是吧?”加茂琰说,“我这一两个月没怎么放血,有好好吃饭睡觉的。迟琴每天变着花样给我炖汤喝,我感觉我健康不少,走路都有劲了。” “感觉精神也好了很多,”月生说,“都有力气趴在墙头了。但你为什么不把雪扫掉?袖子都湿了吧?” 加茂琰双手一撑,这个过了年也不过才不到十岁的女孩堪称矫健的落进她的院子里,叉着腰:“别管,你看什么呢?” “我的花。” “花在哪儿?” “还没长出来。” “我看到了,你院子的墙上都是枯萎的草。那是牵牛花吗?” “嗯。” “这东西见风就长,夏天能长满你的院子。你不把枯萎的草拔掉?” “就在那儿,挺好的。” 于是加茂琰仔细看了看雪白的墙壁,落雪的屋檐,枯萎的植物,点了点头:“好一副凄凉萧瑟的意境。配上你刚才一个人孤零零蹲在这儿,真叫人心酸。” 名叫迟琴的侍女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了,没什么表情的跟在加茂琰身后。月生就把加茂琰拽进屋子里,在炭火旁烤烤她湿了一大片的袖子。 “想不想要竹子?四季常青。” “挺好的,你种了?” “种了,下次我拔两个竹笋让润二郎给你捎过来。不过竹子是草,长的很快,你要做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竹笋顶开你墙壁的准备。” “发现了我就把多的竹笋挖出来吃掉。” 加茂琰兴奋的一拍大腿:“炖汤!好喝!” 月生拍掉她的手,疯狂搓自己的腿:“你能不能拍你自己的?很痛唉!” 加茂琰假装自己没有听见。 加茂琰朝迟琴伸手,迟琴把自己抱着的一个很大的包裹给她。她又把包裹推给禅院月生:“生日礼物。吃大概是吃不完的,你可以放在床头每天看着它感受我们的友谊。” 月生拆开,看见是一个比她头还大的超级巨无霸棒棒糖:“谢谢你,这种东西当然吃不完。不过这么大块糖放在我床头真的不会在夏天招虫子吗?太热的话也会化掉吧。” “你都装空调了,怕什么。招来虫子的话你就把它喂虫子。” “说的有道理。” 系统:【…………】我是不是该吐个槽啊。 不知道为什么,对话全程好像都很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它觉得稍微还有一点神金。 在线招募吐槽役,挺急的。 宴会开始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两个小孩窝在一起啃小零食,哔哔啵啵的剥开一地的零食袋子。 从一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迟琴终于开口了:“少主,晚上还有晚宴。” 第38章 加茂琰嚼嚼嚼:“我知道啊。” 迟琴道:“您现在吃那么多东西,晚宴就吃不下了。” 月生嚼嚼嚼:“迟琴,一看你就不怎么参加宴会。” 迟琴的表情微微一顿,似乎有些困惑。 加茂琰嚼嚼嚼,嚼嚼嚼:“迟琴是新来的,确实不太了解。” 月生嚼嚼嚼,嚼嚼嚼,“这种宴会根本不是用来吃饭的,是用来社交、恭维、客套、恭维彼此炫耀自己的。我只是个开宴会的由头工具人而已。” 迟琴微微吸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叹了出来:“……少主,您送了生日礼物,为什么不说一句生日快乐呢?” 加茂琰闻言,有些困惑的转头看他:“生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月生和加茂琰一起看她:“不知道,反正我没觉得很高兴。” 加茂琰转过头来跟她探讨:“虽然每次我过生日,都会有一群人祝我生日快乐,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希望我快乐,也没有一个人真的为我的出生高兴。” “没错,我觉得很虚伪。明明没有盼着我快乐,还要祝我快乐。”月生说,“稍微有点恶心。” “保佑你,你今天应该要被恶心一整天。” “唉,就那样吧。习惯就好。” 迟琴:“……” 迟琴:“…………” 月生指指这个年轻的少女:“她不是咒术界的吧?” “不是。”加茂琰即答,“她是我出任务的时候拯救回来的失业女青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站在桥上,跑去跟她聊天,知道她炖汤很好喝,所以把她聘请过来给我做饭。” “挺好的。”月生羡慕,“我就没有炖汤好喝的侍从。” 迟琴被这两个没有现代社会常识的小孩震撼了。 虽然说当初接受了加茂琰的offer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简明扼要的告诉她工作环境,但迟琴还是感到震撼。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往前跪坐了一步,神色认真的注视月生:“月生少爷。” “嗯?”月生叼着零食循声望去:“怎么了?” 迟琴的神色认真,“生日快乐。” 月生愣住,眨眨眼:“噢……哦。谢谢,我知道你是真的在希望我快乐。我现在确实很快乐。” 加茂琰也思考了一下,道:“生日快乐。” 月生下意识的嚼嚼嘴里的饼干,咽下去,几乎有点无措了:“噢……噢。谢谢。” 加茂琰:“我是真心的。” 月生:“我知道。我不太习惯。” “那你加油习惯一下,以后每年我都会说的。” “噢,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会去说的。” 第21章 家族举办的生日宴会固然有许多坏处,但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 月生应付完了所有的应酬和客套,接着就悄悄地溜走到其他位置,用手帕擦擦直哉吃的满嘴都是油的嘴。 直哉睁着大眼睛,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长兄。” 月生道:“嗯。” 直哉扯扯她的袖子:“长兄。” 月生道:“嗯。” 直哉伸出那双小短手,搂住了她的腰,蹭了她一身的油汤,乐着咧开嘴:“长兄!” 月生无奈的摸摸他的头:“嗯。有什么事情吗?” 直哉左看看右看看,小小声凑在她耳边道:“长兄,甚尔呢?” 月生不由得弯起嘴角捏捏他的脸:“好啊,你现在是甚尔的小粉丝了。原来抱我只是为了跟我打听甚尔。” “不是!”直哉涨红了脸,“不是的。我是真的想抱长兄……” 月生捏捏他的鼻子:“也是真的想知道甚尔在哪儿。” 直哉鼓鼓嘴,蔫哒哒的不说话了。 月生不由得莞尔,道:“甚尔最不耐烦这种场合,早就躲出去了。估计过两天才会回来吧。” 直哉眨眨眼,一双黑眼睛都没光了:“哦——好吧。” 月生在心里啧啧有声:“这孩子长大之后该不会是个甚尔毒唯吧?那么喜欢他,究竟为什么啊。” 系统:【…………嗯,怎么不算呢……】 在原本的世界线,禅院直哉确实是扭曲的甚尔厨啊……虽然甚尔本人可能对他都没什么印象。 等到直哉撑不住太晚,被抱回去睡觉,禅院月生就和加茂琰一起带着五条悟玩。 五条悟以前很少出门,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他情况好了不少,又加上次月生出席了他的生日宴会,所以这一次他也跟着家里的长辈一起来了。 小孩鬼鬼祟祟的用六眼巡视了一下周围,确定了大人们暂时没有注意他们的小动作之后,借助袖子的遮掩,将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塞给她。 “这不是五条家送你的。”五条悟跟她悄悄讲小话:“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月生眨眨眼:“噢……谢谢你。不过你是怎么办到和琰一起送糖果的?我要吃蛀牙了。” 五条悟眨眨眼,雪白的睫毛卷卷翘翘:“因为这是我自己去找的最好吃的糖了。谢谢你经常让人给我送点心吃。虽然他们都要试吃检查过才送来给我。” 月生嘴角勾了勾:“你喜欢就好。” 加茂琰在烛火下把棋盘收拾出来,把他们两个拖过来下五子棋。 在场的三个都会下围棋,但介于每次家里长辈找由头谈话,都会一边下围棋一边谈心,搞的大家对围棋下法都有点敬谢不敏。 第39章 因此玩一点简单的五子棋。五条悟是唯一不会的,不过玩法简单,月生和琰一教他就上手了。 然后开始大杀特杀。 小小一盘五子棋,杀的两个女孩节节败退,目瞪口呆。 “不是?你?”加茂琰感到震撼:“你天才啊?” 月生看着自己盒子里所剩无几的棋子:“……啊。” 五条悟困惑的眨了眨那双仿佛隐匿着流光的眼睛,诚实的根据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了实话:“你们好弱啊。” 琰和月生:“……” “…………” 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拳头,彼此交换眼神。 月生: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琰:不确定,可能是故意不小心。 系统用数据捂住了头,在数据流里哀嚎:【我嘞个主神系统啊!】 主世界的五条悟要是知道,平行世界的自己第一次说出这句常见的挑衅话语,是在这种场合……真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 哦,其实也可能会把小时候的自己提一边去,亲自下场欺负小孩儿。 月生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算出来的?” 五条悟道:“嗯,是啊。” 加茂琰跟着反应过来,醍醐灌顶:“六眼处理数据的速度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你可以用六眼计算出多种不同走向……啊啊啊啊不算不算,作弊!” 五条悟道:“我没有作弊,我明明是真本事。” 加茂琰邦邦敲他脑壳,雷声大雨点小:“你不许玩!你不许玩五子棋!你以后只能在旁边看着我和月生玩!” 五条悟后仰,抱住自己的头:“明明是你们弱啊。” 加茂琰目露凶光,作势开始撸袖子:“臭小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六眼吗?要是我有六眼我也能算。” 五条悟拽着自己的蜻蜓和服袖子,蹲在一边抱着自己的脑袋:“那你为什么没有?是不想吗?” 加茂琰:“……” 加茂琰这次真的开始撸袖子。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月生费劲巴拉想去架住她的胳膊,但是琰比月生高许多,有点困难,于是转而抱住她的腰:“算了算了,琰,他还是孩子……” 月生忽然顿住了。 什么?这种我以前最讨厌的话居然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 禅院月生啊禅院月生,你终于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啊! 加茂琰冷笑一声,道:“就是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才更不能放过他!” 五条悟指出:“你好凶。” 加茂琰:“没错儿!我就是这样的人!” “哦……”五条悟听见她的话,慢吞吞的放下了袖子,抱住自己的膝盖,“那你敲我的头吧,我给你打。” 这下加茂琰和月生一块儿楞了一下:“嗯?” “我给你打。”五条悟抬起眼睛,小声说,“因为我刚才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加茂琰:“……唉?唉??你这忽然礼貌一下给我整不会了。” 五条悟没有改变他的姿势,就这么蹲在棋盘旁边依然抱着自己的膝盖,无端透露出几分乖巧。 “因为我说的话让你感到不开心了,那就肯定是我哪里说错了,虽然我不知道错在哪里。”他晃了晃自己柔软的白色头发,“今天月生过生日,我希望你和月生都开心,不要因为我生气。” 加茂琰眨了眨眼,感到自己的心柔软了一下。 “我更想偷小孩儿了。”月生偷偷的在心里说。 系统没出声,但是月生知道它肯定也很想。 加茂琰伸手,往他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说:“好,这就算我原谅你了。” 五条悟乖乖的点头:“好。还下棋吗?” “下。你一边看着去,跟你下不好玩儿,你那眼睛跟计算机似的。” 五条悟也不失落,积极的蹭到旁边:“好哦。” 于是双方重整棋盘,一方拿黑一方拿白,彼此有来有往的厮杀起来,五条悟看的津津有味。 这个组合就这样保持到了宴会散场,禅院月生拆开五条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轻轻咬了咬梆硬的棒棒糖:“好吃。” 然后和他们告别。 她不喜欢陌生的人跟着,习惯带在身边的两个人又都不在,因此身边没跟着任何一个侍从。 山君从影子里跳出来,甩了甩尾巴,兴奋的用大脸盘子把她蹭来蹭去。 月生被蹭的咯咯笑,二月的冷风一吹,先前宴会上积累的郁闷的温热顷刻之间统统散去了。 山君蹲下身,等月生爬上去又站直身体,驮着她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漂亮的猛兽一甩尾巴,驮着它的主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毘人的身边,有人看着月生消失的背影,有些不满:“少主离开,怎么也不来和家主大人请辞?” 直毘人淡淡的瞥一眼他:“行了,今天他过生日,让他想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了。” 那人仍然道:“可您毕竟是父亲,他毕竟是儿子。” 直毘人微微皱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只剩下那人神色有些尴尬的留在原地。 接着,一个矫健的青年站出来,神色冷淡的扫视他一眼:“你明天就可以回外派部队了。” 那人脸色一白,“为什么?我、我好不容易才调到家主亲卫队……” 第40章 青年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啊?就你这样还想再家主亲卫队混?趁早滚蛋吧。别等着家主亲自赶你,闹得不好看。” 说完,也不给他解释,扭过头跟着直毘人扬长而去了。 直毘人剩下还留在这里的几个亲卫,也纷纷的看他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看傻叉的眼神。 家主对于身边人的要求不多,多做事,少说话,好处少不了。这人不知道闭嘴就算了,居然还敢当着家主的面蛐蛐少主? 咋?挑拨离间?意欲何为?少主再怎么也是少主,和家主的事那是他们父子之间来解决的,轮得到你一个亲卫插嘴? 没眼色没脑子,趁早滚蛋。一想到这种人居然当了他们几天同僚,就感觉很丢人。 月生对她走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山君把她驮回院子里之后就兴奋的扑进积雪堆里面撒欢。月生看看昏暗的主屋,叫住一个侍从:“雪惠还没有回来?” 侍从恭敬的道:“是,还没有。” 月生点头:“好,记得给她留门。” 侍从道:“是。” 月生走进自己的主屋,打开门。山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上来,在她打开门的时候比她还快进去,在她关门的时候开始疯狂甩头。 以一种狗狗甩水的方式甩了月生一身积雪。 月生身后薅住它的耳朵,来回搓了一顿,笑骂道:“又淘气。”嘴上这样说,还是给它拍掉毛发上残留的冰凉积雪,又拍掉自己身上的。 然后搓着手去吹空调。 介于其他人誓死要学习老一辈的古老做派,不可能在自己院子里拉电线装电灯装空调的行为,月生这里只要开了灯,就是全家最亮的屋子。 月生不习惯昏暗的烛光,也不习惯蜡烛燃烧时产生的气味。她咬着五条悟送的糖果,用牙齿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把加茂琰送的超级巨无霸棒棒糖找了出来。 她寻思了一下,找了块布,用这块布把这个比她脑袋还大的糖果包裹起来,并用绳子在尾端扎了一个蝴蝶结。 这下子糖果的部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五官和头发的头,稍微有点太抽象了。 月生给自己磨墨,然后用毛笔给“头”画上弯弯的眉毛,圆圆的眼睛。眼睛下面再点一个点,当鼻子。 最后画上弯弯的嘴巴,像是在笑。 有点萌萌的可爱。简笔画的精髓就在这里,用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最可爱的形象。 月生很满意,拍了拍它:“很好,这样你就是我甜甜的娃娃,可以陪我睡觉了。你的名字就叫生日,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过生日。” 她轻轻亲了一下娃娃的脸,小声说:“祝你也生日快乐。” 山君卧在她的身边,甩了甩尾巴,像将幼崽揽在怀里一样将她揽在怀里。月生能感觉到猛兽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血液流淌在血管里的声音。 系统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了。太晚了,要不你先睡吧。】 月生抱着“生日”,打了个哈欠,但摇了摇头。 【熬夜对身体不好。】系统妥协,【如果过了十二点她没回来,你也得回去睡觉。】 月生道:“她过了十二点不回来,我就得出去找她。太晚了,别出什么意外。” 系统:【……】唉,劝不住。 话说雪惠到底干嘛去了,清早一大早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系统数到晚上二十三点二十四分的时候,雪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月生的屋子外面。 她的呼吸听起来很急促,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在门口喘了半分来钟气,这才努力平静的出声:“少主,你睡了吗?” 月生甩了甩头,“没有,我还醒着。快进来,雪惠。” 雪惠轻轻拉开了们,她袖子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月生还没有看清,她就背过身去关门。 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的袖子又牢牢把她带着的东西遮住了。月生只好去看她的脸,发现她脸色红润。 运动后的红润。 像是知道自己快来不及了,最后一鼓作气冲刺跑回来的。 “你去哪儿了?”月生揉了揉山君的皮毛,山君也困得哈了一口气。 雪惠轻轻的笑了一下,她走过来跪坐,温柔的神情更衬的她眉眼温和。 她擒着一股淡淡的、却非常高兴的微笑,掀开了自己的袖子,露出她的礼物:“看看这是什么?” 月生的眼睛一亮:“是……蛋糕?” 雪惠神神秘秘,一路带着回来的是一个透明的小盒子,小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摆满了巧克力和草莓的小蛋糕。 月生抬起乌溜溜的眼睛,泛着光:“你去买蛋糕了?” 雪惠点点头:“我到京都城里去,想找个好吃的蛋糕店。但我没怎么出过门,不知道该去哪儿,迷了路。是路过的高中生给我指路,教我坐电车……还给我推荐好吃的蛋糕店。我本来想买一个大的,但是不好带,也怕你吃不完,或者吃坏肚子……总之,路上花了太多时间了。还好,没有彻底迟到……” 月生把小蛋糕往旁边推推,直起身子搂住她的腰:“我上次说我想吃蛋糕,你记住啦?” 雪惠微微顿住了一下。 自从月生能自己行动之后,这还是这个孩子第一次主动的扑进她的怀里拥抱她。 第41章 很快她就放松下来,温柔的摸摸她的后背和头发:“希望你生日快乐,月生。” 月生在她怀里蹭了蹭:“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雪惠。” 雪惠突然推开了她,把蛋糕挪回来。 她开始拆掉外面的盒子:“我听给我指路的高中女孩儿说,过生日吃蛋糕的时候,是要插蜡烛许愿的……噢,有了。” 她小心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保存的完好无损的小蜡烛,插在蛋糕上。山君好奇的嗅了嗅,被她推开大脸盘子。 雪惠拿出旧的已经很久没用过的火折子,吹了吹,点燃了蜡烛。 在小小烛火的映照下,那双眼睛包含期待的看着她:“快,趁着还没有零点,许个愿望吧。生日愿望会实现的。” 月生眨眨眼,道:“嗯,生日愿望会实现的。” 散着长发的小孩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轻轻吹了口气。 蜡烛的小小烛火在此刻覆灭了。 雪惠取下蜡烛,摸摸她的头:“快尝尝好不好吃?”然后第二次推开试图舔一口的漂亮老虎,“不行,猫不能吃巧克力。” 山君“嗷呜”一声,不太高兴的对她哈气。 雪惠严守底线:“不行,猫不能吃巧克力。” 山君气的打了个滚,用大脑袋轻轻的创了一下雪惠,生气的回月生的影子里了。 月生用叉子自己吃一口,然后插下一块递到她的嘴边:“雪惠也吃。你尝尝。” 这个仍然年轻的女子微微弯起了眼睛,低头咬在嘴里。 两个人一起嚼嚼嚼。 “好吃吗?我觉得好吃。” 雪惠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很轻:“嗯,好吃的。你喜欢太好了。” 两个人一起在生日的最后半个小时,吃完了这块生日蛋糕。消失了一整天的甚尔被无情的排除在外,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一口也没给他留。 * 等月生换了衣服,被雪惠塞进被窝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算是第二天了。 她抱着生日,黑珍珠似的眼睛注视着另一个人的眼睛。 “雪惠。”她缓缓的开口,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雪惠给她掖好被角,又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雪惠。”月生轻轻的说,“你现在,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 第22章 一般来说。 高端的权力斗争, 大家彼此之间拉拢人才,或者表明立场,似乎都不喜欢把话挑明。 而是弯弯绕绕, 说一点看起来毫不相干, 但是细想起来又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样做的好处是,当对方无法带给你令人满意的利益, 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翻脸, 毕竟没有直白的说要站队站在一起。 但坏处是, 当你无法令对方满意,对方也有可能会对你翻脸。 很多影视剧和漫画里都喜欢搞这种不把话挑明的谜语人, 一句话绕十八个弯, 反转反转再反转, 彼此套娃无休无止。 但月生不喜欢搞这种。 她需要直白的, 坦荡的彼此毫不保留信任着的言语。 倘若你爱我, 那么请你坦坦荡荡的来爱我,不要遮遮掩掩。 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不能见人的事情。 我已经有了很不错的实力, 我可以保护你, 我能够为你带来足够触动人心的利益,我也能回馈给你我的正向情感。 月生抱着生日,微微仰着头注视着雪惠。 她总是很喜欢在这种彼此剖白真心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样注视着彼此,仿佛能够将内心也坦荡的交付。 雪惠弯下腰, 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少主希望我站在您这一边吗?” “我希望。”月生这么回答。 “为什么呢?我只是一个侍女。”雪惠轻声说, “没有咒力,没有术式。我只是禅院家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侍女。您为什么愿意相信我、亲近我呢?” “因为我爱你呀。”月生小小一只翻了个身, 坐起来看着她说。 雪惠在那一瞬间如遭雷击。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起来。 禅院家从来没有人会直白的说爱。 “喜欢”“爱”这样的字眼,在禅院家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仿佛也没有人有过一般。 大家在这个阶级森严的结构之中,为了利益而捍卫自身,激化矛盾,无从化解。 在这样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之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感到痛苦。这种没有人主动去消解的痛苦无法得到畅快淋漓的抒发,于是混杂着其他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中,施加给自己身边血脉相连的亲人。 那是带着刺痛的,分不清究竟是爱还是恨的,纠缠不清、无从判断的情感。 也许可以称之为爱,又或许称为恨更加恰当。爱恨交织,让人根本无从分辨,只能在沉默不语当中刺痛彼此。 从来没有人这样耿直坦荡的对她说:“因为我爱你。” 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因为我爱你。 ——只要这样的理由就够了。 在这个静谧如水的夜晚当中,这句话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提及。 月生轻轻的歪了歪头:“直毘人让你来监视我。” 雪惠道:“……是。” 月生道:“但是你自从很久之前就不再给直毘人递消息,最近一段时间甚至没有去见他。为什么?这是你选择了我的标志吗?” 第42章 雪惠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因为我也爱你。我没有孩子,我对你就像对待我自己的孩子。” 月生想了想:“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比起直毘人来说,肯定要更加近一点。不过你未必会讲这个。我从出生起就和你在一块儿,所以你对我有感情。” “利益也在我这儿。”在雪惠做出反应之前,月生很迅速的补充说,“我有十种影法术,现在就已经很强了。我将来会成为家主,最晚在我二十岁成年,我会成为禅院家最强的那个,成为新的家主。雪惠,你跟随我,得到的会比跟随直毘人更多。我能给你更多利益,让你得到尊重和……”她想了想,说,“真正的自由。” 雪惠忍不住轻轻的吸了一下鼻子,月生不能确定她的鼻尖是不是红了。因为她站起身,去关了灯。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似乎有什么无法说出的情绪在空气当中静静地流淌。她没有说话,因此月生也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屋子里只有空调吹着暖气的声音,并不吵闹。 雪惠在电灯的开关处站了一会儿,等到眼睛适应了昏暗的没有光线的环境,这才安静的走回来,跪坐在月生的身边。 她开口了,带着点无法隐藏的鼻音:“为什么会想要给我自由呢?” “我在禅院家利益最核心的位置,将来整个禅院家都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几乎所有人都捧着我,想要得到我身边的位置,想要获得我的提拔。”月生回答道,“可我仍然觉得不快乐,感到不自由。也许这很矫情,但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装饰的漂亮的鸟,关在一个格外辉煌的笼子里。我想你会更加受困在这个环境当中。” “母亲,你,还有更多人。”她这么轻轻的说,“我希望能改变这里,我希望人们能够选择自己的未来。” 而不是枯守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只能看到被院子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空,甚至不知道墙的外面是什么样子。 这让月生想起百合子,想起她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焚香烹茶,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接连生育了两个孩子,然后看着孩子们被接连抱走,离开她的身边。 雪惠似乎轻轻的笑起来:“这听起来像是许诺出去的空话,给饥饿的人画饼充饥。时间还那么长,少主。” “是的,时间还那么长。”月生道,“但我不会改变的,我可以发誓我不会改变的。我不会永远保持现在的样子,我会做到我想做的一切,雪惠。” 她的声音那样稚嫩,那样幼小,甚至因为身体的疲倦听起来格外的轻。 但又格外的笃定,透出一股由内而外折服他人的自信。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相信—— 她一定会做到她说的一切。 “你这样确定我想要自由吗?” 月生道:“你刚才说起出去的时候,有点惶恐,有点害怕。但是,也非常的高兴。你喜欢外面的世界,雪惠,我能看见你的心。” 看不清楚的黑暗之中,似乎有谁抛弃了以往从容的恭敬谨慎、波澜不惊,轻轻抽噎了一下。 “这样会显得我这时候站在这边,像是被利益打动过来的啊。很卑鄙呢。” “那很好啊,这怎么能算是卑鄙?”月生有点高兴,“你的感情又不是假的。动人的利益掺杂正向的感情,让你真正来到我的身边,这不是很好吗?” “比我好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因为你爱我。”月生理所当然的回答,“因为我也爱你。” 因为我出生的那一刻第一个看到的人,其实是你。因为我在母亲和你的陪伴中度过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 雪惠在黑暗之中无声抹去自己盈盈的泪光,她注视着这个孩子模糊的轮廓,心中其实也有一些不解。 为什么她似乎永远都那样的笃定,那样的自信。为什么她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却已经有了一往无前的坦荡与直白,以及强烈的爱。 她不太能明白,但是没关系。 在这个静悄悄的黑夜之下,在积雪融化的声音当中,有人无声的抽泣起来。 在这个地方,似乎连情绪被触动的哭声也是被有意控制压低、不想惊动别人的。 而这样的哭声,也很快就消逝在黑夜当中,无影无踪了。 * 在月生过完生日的七八天,屋檐上的积雪已经滴滴答答融化着落下来的时候,这几天没见着一个影子的甚尔终于神清气爽的重新出现在了院子里。 他看上去精气神格外的好,刚一露面就宣布了一件大事:“我要离开禅院家出去单干!” 正在给月生梳头发的雪惠:“……” 正在被雪惠梳头发的月生:“…………” 雪惠冷飕飕的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给月生编辫子。 月生的头发越发的长,但她又不是很想剪掉,为了行动方便考虑,决定让雪惠给她编成一个长长的麻花辫,沉甸甸的坠在脑袋后面。 雪惠的手艺一向很好,更何况她比较讲究审美,因此还研究着留出一两缕头发垂在脸颊旁边,修饰修饰脸型,显得更可爱些。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都很可爱。 甚尔挺直了腰,原本是打算看她们两个吃惊,甚至震撼的来追问的,却没料到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由得感到有点无趣:“是我的错觉吗?雪惠刚才好像做了一个不符合她行为准则的动作。” 第43章 月生没有回答他,道:“你跑哪儿去了?一跑好几天,今天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报警找你了。” 甚尔撇了撇嘴,“你看,果然不对劲。以前无论我说什么,雪惠起码都会搭理我一下,回答的。” 雪惠朝他翻了个白眼。 甚尔立刻想起从前被她指责行为不符合礼仪的日子,当即小心眼的指了回去:“不像话。” 雪惠不搭理他,低头扎好了麻花辫,用尖尖的梳子尾端,给月生脸颊的两边各挑出一缕头发。 “她果然不对劲。”甚尔挑眉,“是不是被咒灵或者什么诅咒附身了?我没有咒力看不太出来,你给她看看,驱驱邪。”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雪惠也不是生下来就恭敬谨慎,滴水不漏的压抑自己的情绪的。 她现在换人罩了,新老板还是孩子,比旧老板和善多了,而且有事她是真给人撑腰的。 因此雪惠意识到,自己是可以不必继续时刻端着的。 老实说,时时刻刻注意周围,时时刻刻端庄守礼,其实是一件比较累人的事情。尤其还要压住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真正想做的事情。 比如她看甚尔不爽很久了,这几天渐渐从以前十多年时时刻刻紧绷着的感觉缓过来,整个人看起来都舒缓多了也坦荡多了。 月生道:“人的性格在成长过程之中有变化是很正常的,比如说我现在也不是特别想理你。你出门到底干什么去了?细细的告诉我。” 甚尔不在禅院家的这段时间,当然是到京都的城市里去了。 尽管京都在咒术层面算得上是禅院家的地盘,但禅院家并不坐落在市中心。 城市越繁华,人就越多。人越多,诅咒就越多。 咒术师起码还想再生活上求一个安静,因此咒术家族的居住地大多都选在一些远离人烟的僻静地方。有专车接送的富贵世家也不会多嫌弃交通不方便。 当然,也不是所有禅院都住在家族里,一些有为或者叛逆的年轻人,会自己出去执行任务赚钱,然后再繁华地段买房子居住。 甚尔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他出去执行任务的次数不少,但纯纯出去玩就这一次,很快就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然后在命运的指引之下,来到了赛马场。 接着就被赌马吸引了,兴致勃勃的投了钱进去,依靠自己绝佳的眼力相中了一匹冲着夺冠来的马匹。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人有失足马有失蹄,甚尔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下注的马没有赢。 甚尔:“……” 甚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算了不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甚尔可能的确是个天生的犟种。其他人第一次出师不利应该也就收手了,只有他不太信邪。 于是继续下注。 然后输掉。 不服气,继续下。 然后继续输掉。 如此循环往复,就连赛马场的老板都闻讯而来,没见过这种满盘皆输还乐此不疲的玩家。 接着甚尔就顺利的输掉了这段时间跟着月生出任务得到的所有酬金,一穷二白,身上没有一日元的回来了。 月生这下子是真的被震撼到了一下。 月生耿直的道:“这是被骗了吧?” “应该不算。”雪惠平静的指出,“赌场要骗人好歹会让人少赢多输,他根本一次都没有赢过。” 甚尔:“……” 月生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不过还真有这种幸运e?甚尔,你去的哪家赛马场?” 甚尔挑眉,报了两三个名字:“大少爷也有兴趣去赌一赌运气?” “不,”月生很平静的道:“下次领到去京都市内出的任务,我就去挨个举报他们,竟然让未成年人下注,真是太不像话了。” 甚尔:“……喂!” “你是未成年人。”月生如此指出,“你没有监护人,你正经意义上的监护人不会允许你出去自由飞翔。在禅院家眼中,可以驱逐你,但是你不能主动离开,不然就是背叛。” 甚尔坐下来,不屑的撇嘴:“切。” “你一但叛逃,就没办法接总监会发布的任务了。你甚至没有高中学历,请问你应该怎么获得经济来源养活自己呢?” 甚尔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把你带去黑市换钱吧。” 雪惠给月生整好了头发,听见这话,当机立断的将手中的梳子投掷了出去。 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被甚尔的手截断,他谴责:“你看,雪惠甚至开始动手了!” 月生恍若未闻:“我的小命在黑市的价格,目前应该是五个亿多一点,和加茂家的阿琰持平。但是等你把这五个亿也输光,该怎么获得经济来源呢?” 竟然一点也不介意他说要拿她换钱的事情,反而是雪惠怒视甚尔。 甚尔道:“说不定下次我就赢了呢?” 月生道:“而且你把我卖掉,肯定会因此上禅院家乃至整个咒术界的黑名单,因此被咒术师们追杀。没有钱,你应该怎么吃饭,睡觉,修缮你的咒具?” 甚尔道:“黑市暗杀榜单上还有很多咒术师和诅咒师。而且,说不定我下次就赢了呢?” 月生道:“当杀手?确实赚钱很快,但你花的更快输的也更快。” 甚尔磨了磨后槽牙:“说不定!我下次!就赢了呢?!” 第44章 雪惠很冷静也很客观的判断道:“根据您连输七天的辉煌战绩,我们断定你没有脱非转欧的可能。” 月生转头问雪惠:“你相信他下次会赢还是相信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雪惠平静的道:“我认为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可能性很大。您觉得呢?” 月生道:“我也这么想。总之比甚尔下次会赢的可能性大。” 甚尔忍无可忍:“……喂!!” “赢不了的!甚尔!你赢不了的!”月生大声的棒读,“你连输七天,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幸运女神在劝退你吗?你们之间是没有好结果的!” 甚尔道:“你怎么知道没有!你又没下过注!” 月生震撼:“雪惠!你看他!他居然鼓动未成年人赌博!报警把他抓起来!” 雪惠道:“很遗憾,少主,甚尔大人自己也是未成年人。” 月生立刻就冷静了:“哦,送不了监狱,不过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少管所。不过话说回来,谁说我赢不了的?” 甚尔挑眉:“嗯?” 月生很冷静的结合全文陈述事实,“只要我跟你一起进去,和你反着押注,我一定可以挣得盆满钵满。这么想想还挺好的,我给你发工资,你把工资拿去赌马,我再把你的工资赢回来,完美的正向循环。” 甚尔忍无可忍,第三次:“……喂!!!” 第23章 总而言之, 在各种原因和月生好说歹说的劝说之下,甚尔暂时放弃了立刻离开禅院家的想法。 月生比较尊重他的个人意愿,两个人合计算了一下, 甚尔成年的时候, 月生的实力应该也就增长的差不多可以独当一面,出任务不再需要看护人缘了。 那时候甚尔就可以快乐的收拾自己的小包袱离开禅院家, 而月生不会阻拦他。 虽然月生很怀疑到时候他到底会把自己过成什么样子, 不过那时候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等他成年, 作为一个成年人就应该要学着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等他成年成为大人的时候,月生还仍然是个小豆丁呢。 “不过你确定吗?在禅院家多熬几年, 熬到我上位你说不定就是二把手了。” “禅院家二把手很值钱吗?” “……好吧, 你说得对。” 甚尔对很多事情都兴致缺缺, 但对于雪惠在这短短几天之中的变化却有些感兴趣。 然而雪惠的性格和行为, 似乎是真的放开了许多一般, 已经会很直白的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真稀奇,明明以前大多数时候都会忍住, 最多在忍不住的时候斥责一下或者阴阳怪气一下的。 月生道:“你少撩贱。” 甚尔颇为遗憾的抱着自己的咒具走了。 月生在内心去戳戳系统:“话说, 他这个运气真的没什么问题吗?毕竟是天与咒缚,看马的眼光应该很准才对……怎么至于连输七天一块钱都不剩啊。” 系统很佛系。因为宿主还没成长到可以搞事情的年纪,所以他最近开始在月生的成长期变得佛系:【他是世界盖章的没有赌运。你可以理解为世界意识恶趣味给他加的负面buff, 总之就是不破定律。】 月生:……懂了,正八经的世界概念, 虽然这个世界概念看起来听起来都不怎么正经。 可怜的甚尔, 被幸运女神抛弃了,他还对此一无所知。劝估计是劝不住了, 不知道以后要砸多少钱进去。 要不然还是派个人跟着押他相反的注吧,把他输的都赢回来。 * 月生很感兴趣的剑术学的还算不错, 她原本是每周两节课剑术教学,但是今年过了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剑术老师就因为自身原因,要回家乡东京任教,所以辞去了这份工作。 月生对此有点遗憾,因为他教的确实很好,已经完全让月生扎实了基础。 但也没办法打扰改变人家的人生计划,好好的把人送走之后,思考着自己接下来是继续调伏式神还是修习剑术。 那把带着红色裂纹般纹路的黑剑似乎比最开始的时候听话了一点,不过也没有听话太多。好在日常使用练习和祓除咒灵的时候不会出什么差错。 月生总感觉它在消极怠工,没发挥过自己真正的全部实力。 而咒力增长的也很稳定,虽然暂时供不起,但是已经可以在山海经里挑一挑下一个目标了。 《山海经》本身的内容就非常的广泛,宗教神话奇珍异兽等无所不包。月生暂时还不敢去惊扰在其中有记录的神明,只敢和猛兽奇珍们互相吸一下对方这样子。 甚尔听说这件事,优哉游哉的走进来,抱着他的宝贝咒具。 月生:“……” 甚尔:“…………” 月生:“说吧,开价多少?” 甚尔:“额外给我开双倍工资。” 月生:“……可以。”真是狮子大开口。 月生:从没想过有花钱挨揍的一天。 禅院甚尔,标准的天与咒缚,还是全部咒力都拿来交换身体素质的那种。无论什么武器,到他手里都能用的熟练并极具威势。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修身养性”的颇为懒散,乍一看看不出来什么。 但是当他的手握在武器上,看到他的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分辨出他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 哪怕他的爱好偏向体型更大的刀以及三节棍,但剑术教月生也是绰绰有余。 第45章 甚尔很积极的在为自己离开禅院家的那一天攒钱,想让他做白工加班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得额外开加班费才能让他来教月生剑术。 “我的剑术老师工资都没有那么高。”月生吐槽。 但甚尔是不会给人还价机会的。 因此月生也就吐槽一下。她还要应付课业和任务,剑术课得推迟到晚上天黑之后。院子里空间开阔,地点就定在这里。 直毘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不算多。 月生过完了生日不久,繁重的课业立刻重新压倒下来。若是让她在其中挑选一两个比较喜欢的,那应该就是弓道和剑术了。 不知道为什么,箭矢脱弓而去射中靶心的时候,她感到很高兴。 但这点高兴并不足以让她完全从上学的怨气当中脱离出来。 休息的日子其实不多,好在可以见缝插针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雪惠自从第一次出门之后,褪去了最开始不知所措的恐慌和茫然。 很高兴的拿着牌子,经常出去到京都带一点月生可能会喜欢的零食回来。 各种时兴的糖果蛋糕,很受孩子们喜欢的薯片饼干之类的。不好光明正大的带进来,就每次在袖子的遮掩下偷渡过来。 负责日常巡查的侍卫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特别违禁的东西,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禅院直哉已经从百合子的院子里搬出来自己住。他似乎有点分离焦虑,因此有空没空的就跑到月生的院子里来,当然也可能有一部分好吃的和甚尔的原因在。 月生总能发现这小崽子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零嘴,一边用一种自以为偷偷的眼神去瞄甚尔。 不讨人厌,甚尔就随他去了。 他的脾气似乎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好,几年前初见的时候那股子死气沉沉,似乎已经被驱散的无影无踪了。 除了她上学的怨气一天比一天重,接下俩很长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其实都不算太糟。但也许是因为压力和负面情绪的积累,月生能感受到自己的咒力比以前增长的更快了。 【咒力本身就是负面情绪的产物。】系统这么说,【悲伤、痛苦、嫉妒、恨、绝望、怨气……你的负面情绪增加,自然就变得更强。如果你想变强我推荐你去体会一下生离死别之类的be支线,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咒力增长会更快。】 “……”月生道:“咒术师真是一个需要心理医生的职业。” 【事实上,我要提醒您。】系统机械化的声音响起,【整个咒术界几乎没有咒术师配备心理医生,因为常年和负面情绪为伍,所以很多咒术师的精神状态都接近于疯狂,这并不是一份令人感到愉快的工作。】 【甚至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看见咒灵也许并不是一份让人感到愉快的天赋。】 人类是需要正面情感来滋润精神的。负面情绪的无限累积的确可以让咒术师变得更加强大,但咒术师也是人类。 这会压垮咒术师的精神,甚至精神失常变成神经病人或者诅咒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月生皱眉:“总监会的制度……太缺失了。” 军队会给战场上下来的军人配备心理医生,连学校也会因为关注心理健康而给孩子们配备心理医生办公室。 每日与负面情绪为伍,与咒灵厮杀的咒术师却没有。 ……这么多年精神崩溃的估计不少吧。 咒灵本身就很多,咒术师的数量又特别少。咒力又是非常讲究“平衡”的力量体系,咒术师这边近年来接连出了六眼、十影和赤血操术,而咒灵那边也是井喷式出现更多的高级咒灵。 ……人太少了。 禅院月生在某一次和加茂琰的通信当中提到这件事情。 两个孩子就这件事情一番交流,未果。 院子里的花开了又枯萎,枯萎后又绽放。院子里加茂琰送来的竹笋已经长成了挺拔的绿竹,郁郁葱葱,推开窗户就能看见。 竹子的生长速度的确非常非常快,月生常常能在夜间听见竹子生长的“吱呀”声响。她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安心。 这点声音还够不到打扰休息的程度,但一些微微响声,就和冬天时炭火崩裂的声音一样,有点动静,让人感觉周围是活的。 入秋的时候天气还没有立刻凉快下来,月生终于把课业阶段性的结了一段时间,难得又空闲,躺在廊下乘凉。 剑术课说是学习剑术,其实就是被甚尔拎着剑暴打,在实战之中增长经验。这几天实在太热,月生一点也不想动,因此这件事情暂时搁置。 天色渐渐地暗了,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来,院子里的竹叶和柳树一起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无端让人感到安心。 她渐渐的有些困了,一个人躺在廊下却也不怕,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好像有人轻声的喊她的名字:“月生。”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和从前却似乎有些不同。 要说有什么不同,她意识模糊,又听不太出来。 “阿月。”加茂琰轻轻的说。 月生这下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在做梦,坐起身来:“阿琰?” 仍然年幼的女孩转过头来看她。 在夜幕刚刚降临的飒飒晚风当中,加茂琰坐在微风中轻轻晃着腿,就像柳树晃动自己的柳枝,绿竹晃动自己的竹叶,带这些宁静的享受着片刻的安稳。 第46章 禅院月生拍了拍脸,一时间有些恍惚的分不太清楚现实和虚幻。 “阿琰?” “嗯,是我。”加茂琰双手撑在自己的身边,没有注视她,而是有些失神的注视着院子里的树木花草,“你不是做梦。我来的突然,吓到你了。” “这倒也没有。”月生确认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又拍了拍脸,“你怎么突然来了?还这么晚?” “心情不太好。”她闷闷不乐的说。 月生又重新躺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肚子,示意她可以拿自己的肚子当枕头,“迟琴呢?没跟在你身边?” “没有。”加茂琰没有枕她的小肚子,而是抬起她的小脑袋,自己躺在她脑袋下面,让她枕着自己的肚子躺着,“迟琴前几天放假回家了,我总不能让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上班。” “噢……既然你都来见我了,那你就可以把不高兴的事情和我说说。” “嗯……”加茂琰道,“这是我的隐私,你要答应我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 “好。”月生道,“我一定把我今天听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绝不说出去半个字。” 加茂琰听起来好像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十一岁。” “是啊,十一岁。”加茂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带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忧愁,“十一岁,我还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呢。就连你,也仅仅只应该上小学去。” “我去不了。”月生说,“我目前只能接受家庭教育。” “我也去不了。”加茂琰说,“真羡慕那些外面的孩子,我几乎没怎么和同龄人相处过。他们不给我同龄的玩伴,我在家里都没有人说话,除了迟琴,迟琴是我带回来的。” 她的脸色算不上红润,有些苍白,显而易见前不久刚刚抽了血。月生枕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做起来,双腿膝盖以下垂在廊下,拍拍自己的腿。 加茂琰默不作声的滚过去,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我有时候觉得真孤单,又觉得加茂家真让人恶心。我还是个孩子,可他们比起期待我,更期待我有朝一日能生下一个继承我术式的男孩儿。” 月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真恶心。”加茂琰说,“我真想吐。他们从来没有真的看到我,不是因为我没有术式,不是因为我没有咒力,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只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的脸抽烂。” 月生温柔的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不像是会因为他们而难过的人。” 加茂琰从来不肯对任何人低头,无论那些不亲近的长辈发表多少逆天言论,加茂琰最多冷笑一声,然后把桌子砸在他们脸上。 “我不在乎他们任何人。”加茂琰把脸深深的买进她腿上的和服,“我不在乎他们任何人。但是只有一个,月生,我不能不在乎她,我没办法不在乎她。” 月生听到了一声轻轻的抽泣声音,加茂琰不肯抬头,但她的肩膀在轻轻的颤抖,“为什么母亲也要对我这样说。为什么母亲期待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根本摸不着影子的儿子。” “如果父母一方有术式就能顺利的继承给孩子,赤血操术又怎么会降临在我的身上呢?” 月生温柔的抱住她的头,抚摸她的头发。 “迟琴不在,我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加茂琰轻轻地,带着点颤抖的鼻音,“别烂掉,月生。” “有的人烂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从原本漂亮的月光,变成泥塘里的烂泥。 “你千万别烂掉,月生。” “不然我就杀掉你。” * 入夜,直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这个年纪一向是不怎么能熬夜的,因此感到困倦的时候,立刻就有近身的侍从来服侍他洗漱、换衣服,准备睡觉。 最初离开母亲的时候,他确实有因此感到焦虑。但是好在可以频繁的去兄长禅院月生的院子里。 月生对他很好,给他很多零食,也能让他在院子偷偷的看甚尔。嗯,他看的非常隐蔽,肯定没有被甚尔发现自己在偷看他,其他人应该也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看甚尔。 直哉准备入睡之前,抱着自己的枕头看着自己的侍从:“我明天可以去探望母亲吗?” 侍从低下头:“直哉少爷,您这个月已经去过一次了。” 直哉道:“可是我很想念母亲。” 侍从用一种不太赞同的目光看着他:“直哉少爷,您很快就会长大,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是要成为月生大少爷左膀右臂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依赖母亲?” 直哉有点懵懵懂懂:“啊……是这样吗?” “是啊。”侍从给他掖被子,道,“百合子夫人能够生下大少爷和您这样优秀的孩子,本身就是她的荣幸。您没有必要太依赖她,要尽快独立起来才行。” “可是……”直哉张了张嘴,小声说,“我很想念母亲。” “百合子夫人就在那里,有什么好想念的呢?”侍从道,“您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运用自己的术式和咒力。如果因为没有必要的想念这种情绪,而耽误了学习进程,那就是夫人的过错了。” 直哉困惑的眨了眨眼:“可是……如果耽误了……那就是我在耽误,怎么会是母亲的错呢?” 侍从却道:“您怎么会有错呢?” 第47章 直哉:“啊?不是我的错吗?” 侍从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您的错。您是家主大人的儿子,优秀的少爷。错的只会是别人。” 第24章 关于“烂掉”, 其实是一件很难立刻察觉出来的事情。 人自身生活在人群之中,彼此之间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并不是所有人都亲密无间。 而在面对面的时候, 不论皮下是什么样子, 大家表面上起码都装的像个人。 但对于加茂琰来说,烂掉的人在她的生活当中随处可见。 世界对待男性和对待女性是不同的。 月生本身是个女孩, 却又是个披着男孩子的皮的女孩。因此她才能格外深刻的意识到在御三家之中这种不同究竟有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加茂家本身对于加茂琰的恶意甚至从来不加掩饰, 就连许多非世家出身的咒术师对此都略有耳闻。 对于加茂琰来, 周围到处都是披着一张完好人皮的人。不需要掀开他们虚假的表面,也能够闻到烂掉的部分散发出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加茂琰十一岁了。 还是个孩子, 但总归比更年幼的时候情况要好一些。 随着年龄的增长, 自主思维的增加发展, 加茂家应该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这个原本就桀骜不驯的女孩, 已经开始失控了。 要说加茂家很在乎加茂琰? 那倒也没有。 家主,长老, 以及杰出的咒术师们, 在意的祖传术式。他们满怀期盼与渴望,盼着这个女孩快快长大。 然后就可从加茂家的旁支之中,挑出一个适龄的男孩婚配, 尽早生下男孩了。 “我看见了。”加茂琰说,“我看见了他们藏起来的古老术式, 将母亲的术式镌刻在孩子的身上, 以母亲的术式和咒力作为养料供养新生儿。” 月生终于再也忍不住,将头转到一边干呕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侵袭了她的感官, 她晚饭消化的差不多,因此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只有一些喝下去不久的水吐了出来。 月生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各种激烈的情绪在大脑里激烈的反应起来,让人一时间难以分辨究竟是极度的憎恶还是愤怒。 她从来没有向此刻一般明白,直毘人上次告诉她,她为什么要以加茂琰为案例,从她身上学一些东西。 加茂家有这种邪术的记载,同为御三家的禅院家,难道真的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一些记载吗? 如果说她……如果说,她没有被扮做男孩,禅院家的那些长老们,会不会也会在她展露术式的时候,想要这么做呢? 加茂琰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倒了一杯水。 月生干呕的趋势渐渐缓下来,她的胳膊撑着地,不住的喘着气:“……那么,母亲呢?” “什么?” “这种几乎闻所未闻的术式……绝对是被列在禁区的东西。禁区的东西被绝对禁止通常都是因为代价格外惨烈……代价是什么?” 加茂琰轻轻地、恬淡的微笑起来:“当然是我呀。” 她就这么平静的,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似的说出了自己可能会前往的未来:“新生儿得到母亲的术式,而失去了咒力和术式的母亲,当然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咒力本身并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力量。 来源于负面情绪的力量在一些情况下变得格外扭曲,咒术师当中道德极度低下的一部分败类成为诅咒师,并且做下很多骇人听闻的丑事。 加茂家就曾经有过那么一代赤血操使加茂宪伦,犯下的恶习几乎让人难以置信他是一个人类。罄竹难书的罪行使得他被称之为整个咒术界的耻辱。 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 作为加茂宪伦出身的家族,究竟留存着多少关于他实验的记录,不好说。 月生爬起来,闷不做声的搂住她的头。 “你别回去了。”月生闷闷不乐的说,“你在我这里住。噢,禅院家也不好,我现在挺有钱的,我可以买一个房子送给你……” 加茂琰没有回应,她的态度很平静,平静的几乎有点可怕了:“我其实不在意。” “我不在意加茂家的大多数人。因为在我觉醒术式之前,我就知道他们每个人究竟都是个什么货色。当时所有人都嘲笑我的母亲,作为正室夫人,却没能生下有才能的男孩。后来我得到赤血操术,那群人的脸色真有趣。” “我不会因为所谓的血缘而产生没有必要的感情。除了妈妈和迟琴,我谁都不在乎。” “我不在乎他们是想杀了我,还是想吃掉我。我也不在乎加茂家的未来究竟如何,不在乎他们自取灭亡的未来。” 她的身体轻轻的发起抖来,“我恨加茂家。” 一个小女孩的恨,那么轻,又那么沉重。那是她小小一个人,整个人的重量。 “我会走的。”加茂琰轻轻的说,“我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离开,但不是现在。” 禅院月生只能安慰的轻轻摸一下她的头。 “你不可以因为任何一个人站在加茂家那边就放弃你自己,琰。”月生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我永远站在你这里。” “如果你因为一个你爱的人站在他们那边就放弃你自己,我就现在杀掉你。” “别忘记,琰。我站在你这里,一直。” 系统;【……】 第48章 系统:【…………】 啊!!! 系统在数据流里发出尖锐爆鸣! 我嘞个主神系统啊!早知道不应该催她努力变强的!主线任务又不是完不成了催什么催啊?! 系统恨不得自己有实体,能在此刻抽自己两巴掌。 看看!看看!小孩子果然不能在负面情绪里浸太长时间吧?这两个孩子原本只是有点跳脱,现在都开始发疯了! “不然我就杀掉你”这种话难道是朋友之间应该说出来的吗?而且这两个孩子对彼此分别都说了一遍居然还都觉得没问题?这难道真的没问题吗?! 正常人类怎么也不该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吧?为了防止朋友变得不像现在的自己,所以提前杀掉对方?对方还接受良好?啊? 啊?? 这是正常的吗? 系统狂敲联系方式里大佬前辈私聊频道。 前辈!救救!救救! 我上岗培训的时候也没培养心理辅导的方面啊!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我这是第一次出任务啊别是我给宿主养疯了吧? 前辈的频道:【……】 正在和宿主执行任务的前辈分了个数据流过来看了一眼:【没事儿。】 系统惴惴不安:【可是这怎么都不能说是正常的精神状态吧?】 前辈:【啊,毕竟咒术师嘛。】 系统:【……】 前辈:【干咒术师的哪有不疯的。】 前辈:【你摇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没查看基本世界信息吗?这个精神状态在普通人里不正常,但是在咒术师这里很正常。】 系统:【……我看了但是,她们还小啊。一个七岁一个十一,两个小学生这种情况可以算正常吗?】 前辈隔着数据流怜爱的拍拍他的代码:【没事儿,干咒术师这行就是这样的。你以后见到诅咒师就会觉得他们正常多了。更何况在御三家这种地方这种环境,能保持成这样很坚强了。】 【实在不行你和主系统申请一下,加载一个支线通道给孩子们放松放松精神。虽然平行世界支线开通的流程比较长,但绝大多数都会批下来的。】 系统的代码和数据依照人类的思维模式计算了一下,决定听从前辈的建议,打一个申请上去。 月生年纪渐渐涨了一些之后就不喜欢人来照顾她睡觉了。 雪惠一开始还比较困惑,但月生坚持声称自己已经是上小学的年纪了,可以自己睡觉。 因此雪惠在半夜来看屋子里为什么没有关灯的时候,才发现加茂琰平躺在月生的旁边。 两个孩子互相搭把手,在榻榻米上铺好了两张铺盖,并且取出了被子铺好。两个床位彼此相邻,月生和琰各自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小声聊天。 雪惠:“……为什么琰小姐会在这里?” 月生若无其事的道:“今天太晚了,她一个人半夜回去可能会有危险,所以留在我这里。” 雪惠深吸一口气,道:“我记得几天并没有加茂家的客人正式来访。” “噢。”琰眨了眨眼,说,“我是自己翻墙来的。” 雪惠:“……” “你别担心。”琰在雪惠提出质问之前抢先开口,“我也没有厉害到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翻进来,一路上的侍卫都看见我了,直毘人大人和加茂家的人现在应该也都知道了。” 月生是提前打过招呼的,琰要是来找她可以不用通传,直接让她过来就可以。因此琰才能屡次轻松的趴在月生院子的墙头上。 雪惠:“…………” 雪惠又长长的把那口气叹出来,“好歹告诉我啊,吓我一跳。” 月生有点心虚:“下次一定。” 其实是凑在一起激情辱骂御三家辱骂上头了,就把告诉周围人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雪惠。”月生在她过来,把两个孩子露在外面吹空调的胳膊和腿都塞回被子里的时候,说,“加茂家太热了,入冬之后又太冷了。琰会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第25章 说住一段时间就真是住在这里了。 加茂琰在傍晚的时候一个人也没带, 一声不吭的一个人从加茂家跑到禅院家来找月生,这件事谁也瞒不住。 就像加茂琰无法悄无声息的躲避过禅院家的所有结界和守卫翻进月生的院子里。 加茂家的家主对此没有表态,没有同意长女住在禅院家, 但也没有反对。 琰本人不会在乎这个父亲到底什么看法, 她来之前两个人刚针锋相对的互相嘲讽过一次,此时父女之间的气氛冷的和冰窖差不多。 第二天两个孩子一块儿起床之后, 月生就陪着琰一块儿去拜会直毘人。家里住了一个对家继承人, 总要家主知道这件事。 然后两个孩子又结伴去百合子那里吃了一顿饭。 最后知道这件事情的甚尔没想到自己只是转个头的功夫, 要看护的珍贵小动物就又多了一个,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我是什么幼儿园哄孩子的保育员吗?” 月生道:“醒醒, 是我在给你发工资, 你最多算我的员工。噢如果你愿意扯一扯血缘关系, 你还可以算我的堂兄。” 甚尔道:“呕。” 月生道:“呸。” 甚尔见缝插针的要求涨工资:“我本来只用看你一个。” 他们俩多熟悉啊, 月生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心里边在打什么主意, 道:“你现在也可以只看我一个。” 第49章 甚尔微微挑起眉,他的面色总是常年维持在一种好似冷淡的维度, 再加上嘴角的那一道伤疤, 总是给人一种凶恶大汉的既视感。 他道:“你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位琰小姐不跟你一块儿?” 她最熟悉的人就是你,把她一个人放禅院家不合适吧? 加茂琰在他们谈话的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她一只手搂着“生日”, 一只手拿着棒棒糖在舔,听见这句话, 当即说:“我当然和他一起去。” 甚尔挑眉。 加茂琰道:“你还是只用看他一个, 不用额外照顾我。我很强的。” 她毕竟比月生年长四岁,赤血操术在强度上或许要比十影和六眼稍稍逊色, 但这四岁也不是白长的。 甚尔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为自己失去的原本可以涨的工资。 月生简直要被他这幅爱钱的样子逗笑了:“你无论拿了多少工资, 基本上都输进赛马场了。涨多少有什么用?” 甚尔轻轻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坐在门外面一个人数着柳树上的柔韧柳枝。 月生和琰蛐蛐他:“你看,答不上来了。” 禅院润二郎是不是有十五六岁了来着? 嗯,这么看他和甚尔差的也不是很多。到时候就让润二郎偷偷去跟甚尔压反注。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喽。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其实都不是喜欢在家里久待的性格,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更是一拍即合,当天就申请了外派任务跑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乡下地方去玩……啊,不是,去执行任务。 东京是不可能去的。虽然东京也是岛国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但毕竟是五条家的地盘,谁能保证五条家不会有人偷偷的下黑手? 加茂琰坐在车上看了看:“兵库……也不能算很乡下吧。” 月生吸溜吸溜饮料:“确实不能算很乡下,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这里有很多农田呢。” “我喜欢农田。”加茂琰立刻说,“我喜欢土地。” 许多人总是天生就对于土地,尤其是可以用来耕种的土地怀揣着一种好感。这种好感很难说明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或许来自于人对于种出食物的地方的天然信赖。 月生的灵魂仍然归属海对岸的国家,因此她总是对于种点东西有些朴素的执念。 花也好,树也好。只要是土地当中生长出来的,都欣欣向荣的使人高兴。 甚尔一路上都背着他的宝贝咒具,没有对两个小学生的谈话发表任何看法。就算两个小学生当着他的面蛐蛐他是不是因为没有成功涨工资在闹别扭,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表情波动。 “赌博害人啊。”加茂琰痛心疾首的得出结论。 “是啊。”月生长叹一声,“但是我根本拦不住啊。” 不开玩笑,甚尔曾经一人单杀禅院家年轻一辈的辉煌战绩还历历在目的。 月生院子里所有人加起来,也找不出一个能控制住他行动的。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肌肉越来越夸张了。 有时候单是坐在那儿,月生都能感受到一些心理压力,更别提晚上面对甚尔单独的体术私家课的时候,身体压力和精神压力双重压迫,给她的精神都锻炼的坚韧了。 所以综上所述,年轻一辈当中根本找不出能拦住甚尔让他不去赛马场的人。而长辈们?他们根本懒得插手这件事。 再说了,现在他们讲话连月生和雪惠都不听的,桀骜不驯的甚尔能听他们话才奇怪。 月生倒是听到过一些风声,说是甚尔的亲兄长,她没什么印象的禅院甚一为这件事私下找过这个兄弟说教。 不论是真是假,显而易见的都没能撼动甚尔的决心。 “他爱怎样怎样吧。”月生这么总结说,“没有我这个小学生去给他当监护人的道理。而且他每次输光自己的工资就收手了,还算节制吧。” 加茂琰点头:“啊,输完工资后就干脆利落的离开,怎么感觉又节制又爱赌成性的。” 月生:“就当他节制吧。” 甚尔忍了半天了:“你们俩够了吧?小学生那么喜欢讲小话吗?” “是的,小学生就是很喜欢和好朋友讲话,你不喜欢吗?噢,忘记你没有好朋友了。不用嫉妒我。” 甚尔:“……” 有时候干这份工作确实挺想报警的。怎么感觉加茂家的这位小姐来了之后月生损人的频率更高了?难道是因为有人和他一唱一和了吗? 甚尔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任务中,出现咒灵的地点在兵库县的一所高中。 学校和医院一向是咒灵的高发地,这事不稀奇,甚至一些格外强大的咒灵就是从这两个地方孕育出来的。 月生和琰一起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同步率很高的抬头,看着校门口。 “稻荷崎高中”。 “没造成什么伤亡。”负责做后勤的辅助监督在一边说,“也许是因为这所高中自从立校一来就供奉稻荷神的原因,因此受到一些神明力量的庇护……” 还有就是上报的及时。 负责观测咒灵的“窗”很快就观测到这边的情况并且报上了总监会,没多久这个任务就派给了月生和琰。咒灵的等级应该不算高,对于两个很有天赋的孩子来说,这次任务和出来玩确实没什么区别。 琰从前的任务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出任务也有人跟着,执行完任务就要立刻回去,因此还真没有认真逛过一所学校。 第50章 两人合作,三下五除二祓除在社团活动室出没的低级咒灵之后,手牵手在这所环境颇为接近自然的学校里逛了个爽。 并且跑到附近供奉稻荷神的神社去摆拜了一下。 “好大。”月生说,“一所高中居然会有后山耶。” “可能是因为地段没有京都那边贵吧。”琰轻轻抓了一下脸,“京都和东京的房价真是可怕,所以除非特别特别有钱的学校,是没办法在这样的城市直接有个后山的。” “该说不说,能在东京和京都这两个地方的学校,本身就已经够有钱了吧。” “说的也是。” 日头渐渐地偏西,甚尔承担着一个沉默的保育员职责,偶尔打个哈欠。两个孩子也顺利的无视了他,很亲密的你拉着我我拉着你,手牵手走出学校,决定出去逛逛。 能出门逛街的机会不多,一起逛街的机会更少,这算是第一次。因此两个孩子还挺兴奋的。 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但也只是接近。这个时候有凉风吹来,比中午更加凉快一些,不少高中生都和朋友约着一块儿出来玩儿。 不少年轻的高中生们都能注意到街上这两个穿着和服,后面还隔着一个穿和服的少年的奇异组合。 虽然后面跟着的那个少年面向看起来有点凶,但倒是任劳任怨的跟着可爱的弟弟妹妹看护。这样一看,这个组合顿时也就可爱起来的。 不少少女不住的投来好奇的目光,飞快的打量一眼,就偷笑着转过头去和朋友小声议论。 “唉——好可爱的两个小孩呢。” “是呀是呀。还在上小学吧,弟弟和姐姐就这么牵着手看起来好乖哦……” “跟在后面的哥哥虽然看起来凶凶的,但还是跟着弟弟妹妹呢。仔细看长的好好看。” “哎呀,是在看云吗?两个孩子这么默契的一致仰头,哎呀哎呀,要是我的弟弟妹妹就好了。” 被谈论的主角暂时没有心思去关心自己在别人的嘴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就连甚尔都下意识跟着一起抬头了。 ……屋檐上正爬着一只龇牙咧嘴的咒灵,滴滴答答的留着口水。 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没有被准测观测到的咒灵,被执行完任务后的咒术师偶遇。放着不管也不行,所以只好临时加班。 月生和琰对视一眼:“……” 来活了。 第26章 除去一部分攻击欲望格外旺盛的咒灵, 大部分咒灵是在达成“对视”这个条件之后,才会发动攻击的。 但是今天偶遇到的这个咒灵有些不同。 在和两个咒术师准确对视上的第一眼,它没有动弹。 原本的动作忽然就僵硬的停止了, 一动不动, 愣住了似的。在经过漫长的三秒钟拉扯过后,那只看不清面容的咒灵猝然转身狂奔! 逃走?! 月生和琰目瞪口呆的对视了一眼, 不约而同的开始狂奔。 一场追逐战就这么开始了。 那只咒灵非常敏捷的在房顶和高楼之间窜来窜去。别的咒灵基本都对自己的诞生地会有点情怀, 不愿意离开, 因此咒术师设置帐祓除起来也方便。 但这只格外不同! 格外的灵敏矫健,也格外的没有情怀。它窜出去的速度就连甚尔都差点没跟上。 顾忌着周围人多, 不太好动手。月生轻轻的呼唤一声, 山君巨大的阴影从天空飞过。 甚尔包抄, 山君堵截, 力求将它先驱赶到人少的地方再说。 咒灵满地乱窜, 发出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好在,咒灵本身也不想往人太多的地方跑似的, 几十分钟的追逐过后, 竟然往大片大片的麦田方向去了。 月生心里一紧,尔康手.jpg “麦——田——” 系统也跟着她一起紧张:【麦——田——不对!哪儿还有个小孩儿呢!】统子破音。 月生定睛一看,在咒灵冲过去的正前方, 的确有一个毫无所觉的同龄人正在田埂上走。看起来也是个小学生。 月生当即吹了一声呼哨。 巨大的猛兽从半空俯冲而下,直接叼起那孩子的衣领, 避开了咒灵的前进道路。这一下把咒灵唬的顿了一下, 下一瞬间,一道赤红的血柱将咒灵贯穿! 咒灵在消逝之前, 所有人终于听清楚它嘴里尖叫着的是些什么话: “不想……不想……和人交流……” 月生:“……”共情了。 系统:【……这就是社恐的怨念吗!】 山君这个时候扇扇翅膀,叼着幼崽一般把小孩儿叼下来了。两个孩子连忙去看。 普通人小孩和咒术师小孩不一样, 这孩子今天打破世界观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小孩很平静。 满头被突然吓出来的冷汗,腿有点突如其来玩高空蹦迪的颤抖,但是仍然绷住了表情,双手稳稳的抱着一个点心盒子。 加茂琰年长一些,弯下腰问他:“你没事吧?” 普通人看不见咒灵。 那是在一般情况下。 像这个孩子一样,被卷入咒灵的攻击范围之内,是可以暂时看见的。 一头白色头发,发尾却是奇妙黑色的小孩抹掉一点额头的冷汗,显得很沉静:“我没事。” 月生觉得他的发型有点像毛笔。 他谨慎的打量了一下琰和月生,又谨慎的看了看身后只是吐息就能让人毛骨悚然的巨大野兽。 第51章 最后看看不远处极具威胁力的肌肉发达的甚尔。 小孩儿“…………” 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在内心祈求他们是好人了吧。 刚才好像是在救我,感觉应该是好人。 加茂琰伸手,见他没有抵触,试探性揉揉他的头。 “你今天做了一个很奇妙的梦哦。” “……” 月生小声跟她嘀咕:“忽悠的太生硬了!我都不会信的。” 这孩子只是孩子,他看起来比月生可能还稍微大点,又不是傻子。 加茂琰:“你不要直接说出来啊!” “……” 那个小男孩儿很平淡的点头:“嗯,真奇怪啊,做了一个飞起来的梦。这位姐姐,请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月生震撼的看着他。 天哪,居然真的顺着琰破烂又生硬的台阶下来了!这种台阶换了旁人肯定都不会理的。 仔细想想,这孩子全程应该也没有看见什么特别血腥的画面。最多就是被山君提着飞了一圈。 回过头来把他放下的时候,咒灵已经变成灰了。 好像没什么特别让人做噩梦的内容。 月生摆摆手,示意天生就有猎食类动物威慑性的小乖跑远点,别吓唬小孩儿。 那孩子继续道:“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回家了。” 月生一想,难得碰见这么省心懂事高情商的孩子,一时间感到欣慰,从袖子里掏了掏,塞给他一颗糖果:“给你吃,压压惊。” “……谢谢你。我是北信介。”黑色发尾的白发小孩儿自我介绍,他看了看月生,又看看高出一截的琰,“谢谢你们救了我。” 他打开自己抱着的点心盒子:“如果不嫌弃,请你们吃。” 点心是很传统的和式点心,应该就是家里面会自己做的那种。月生和琰下意识对视一眼:“没关系吗?这是要帮长辈带回去的东西吧。” 北信介笑了笑,不太清楚他的年纪,但幼年期的孩子有他这样的沉稳非常难得:“没关系,我奶奶人很好的。” 反正最后三个孩子是一起坐在田埂上,一人一个漂亮的和式点心,排排坐,嚼嚼嚼。 就连坐在远处拒绝和小孩子排排坐的甚尔,嘴巴里也咬着一块。 日暮黄昏,日落之时。太阳的余晖金子般洒在大地上,和金黄的麦田交映成辉,如同片婉转的流光。 微风吹拂过麦浪,发出飒飒的声响。月生闻了闻,嗅到风带来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麦子气味。 “真好吃。”月生嚼嚼嚼,“我家里没人会做这个。摆盘的都是那种又贵又不好吃只有好看作用的。” “我家也是。”加茂琰嚼嚼嚼,“这种用心手作的点心最好吃了,是北的奶奶做的吗?” 北信介点点头,家人被夸赞这件事让他感到很自豪,“我奶奶做点心很好吃,她捏的饭团也是。” 加茂琰:“我家没人会特意给我捏饭团。” “我家也没有。” “不过迟琴说她放假的时候会学一点新手艺,到时候做给我吃,让我期待一下。” “我也要吃。倒是你我要去你哪儿蹭饭。” 加茂琰眨眨眼:“小北也想尝尝吗?就当是谢你的点心。” 北信介于是也眨眨眼,没说点心本来是谢她们的:“可是,会很远吧?” “没关系,到时候可以找机会再来兵库。这儿很好玩。” “噢。谢谢,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吧。你们的邮箱或者电话号码是多少?”北信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机按键解锁。 加茂琰和月生嚼嚼嚼的动作同时顿住。 “……” “……” 北信介困惑的看着他俩。 两个没有手机的孩子面面相觑。 系统在月生意识里出声:【从写信开始,你就应该意识到,虽然你一直抗拒家族的结构和观念,但禅院家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你。】 环境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长时间在和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生活,迟早会无法避免的被同化一部分。 也许是思维方式,也许是行为方式。 月生在心里:“……好了我知道我忘记这个年代有手机这件事情了!不要拆穿我啊!” 太羞耻了!禅院月生啊禅院月生,又不是真的在禅院家是第一次出生! 两个人默默的把北信介善解人意报出来的电话号码和邮箱记下来,并且一路送她回家,去集市的路上深刻反思。 “明明有路过手机店的。”禅院月生表示很懊悔,“但就是忘记这一茬了。” “我也忘记了。”加茂琰也很懊悔,“本来看过人家用的,还想着有机会买一个,忘记了!” 两个人狂奔去手机店,在店铺关门之前一口气买了三个,月生一个琰一个,还给甚尔塞了一个,然后一起蹲在手机店门□□换彼此的联系方式。 并给北信介发消息告知自己的电话号码和邮箱。 两只团子头挨着头,哐哐点手机按键,按键手机小小的屏幕光映在脸上,在渐渐昏暗下来的环境中映出一层浅浅的光晕。 “所以润二郎现在就不是信使,只是单纯的邮递员了。” “润二郎挺不错的。”月生戳来戳去,按理说玩触屏手机玩过爽的她本来不应该这么幼稚,但是天可怜见,快八年没碰手机了,“但是我不喜欢院子里有太多人……我想想,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到直哉哪里去。” 第52章 对不起,我就是很喜欢玩手机。 我承认,这真是个使人堕落的东西,但是快乐啊。 “难得。”加茂琰把手机塞进兜里,感叹,“你家里真有个识时务的人唉。我家里就没有。噢……可能也有吧,不过拧不过其他人,也不敢来找我投诚。” “什么时候跑路给我打个电话。”月生是很爱看热闹、并且乐意为朋友拔刀相助的,“我去给你添把火。” “你不跑吗?噢,你是男孩子。”琰说,“禅院家的核心利益向你靠拢。我记得你一直没真的和家里翻脸过,应该也是因为他们没对你造成实质性伤害。” “也很恶心。”月生吐槽,“不喜欢他们也不能痛快收拾他们……不过我不跑不是因为这个。” 加茂琰立刻领悟:“啊,行。你开干的时候我应该早就跑了,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可以来帮忙添把火。” 系统:【你们俩是什么一定要把一些话对彼此都说一次的小学生吗?】 系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忘记你们真的是小学生了。】 第27章 迟琴假期结束回来, 听说她新学了做蛋糕和捏饭团,于是月生兴冲冲的跑去加茂家蹭饭了。 不知道是不是月生的错觉,她总是感觉加茂家要比禅院家气氛更冷一点。 但是蹭饭快乐。 迟琴烤了小蛋糕, 还用打发好的奶油裱了一朵漂亮的雪白小花, 好看又好吃,也不像外面甜的过头。 一个不甜的好吃甜点。 月生有点想挖墙脚。 试图忍住。 想想自己在家, 想吃顿好的必须亲自下厨, 有点伤心。 她的厨艺本来只是一般, 没有那种惊天美味的程度。 但是和禅院家的日料比就让人感动的想哭了。 可是她不想天天踩着板凳去做饭。 总结一下,懒, 但是又图那口吃的。 “怎么了?”加茂琰咬了一口小蛋糕, “看起来要哭不哭的, 像个包着眼泪的委屈宝宝。快来给姐姐揉揉。” “嗯……我愿意给迟琴开双倍工资。” 加茂琰动作一顿, 没料到她竟然是要挖墙脚。眼神凌厉, 当场加价:“三倍。” 月生撇撇嘴:“好啦,我知道迟琴更愿意跟着你。” 唉。 迟琴憋笑:“要是润二郎少爷恰好赶上, 我会请他带一份回去给你的。” 月生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 “迟琴!”她大为感动, “你人真好!” 迟琴微笑:“感谢您的好人卡。我会珍惜的放进我的人生图鉴里的。” “也可以加一张我的。”加茂琰真挚的说,“迟琴,你真是个好人。” “好的。”迟琴伸手摸摸她的头:“我也会珍惜的把您的好人卡放进我的人生图鉴里的。另外, 感谢您给我多开的三倍工资。” “你值得。”加茂琰对她比了个心,“爱你哟, 迟琴。” 迟琴“噗嗤噗嗤”的笑。 月生蹭完了饭, 就打算回去。加茂琰听说兵库那边的窗又观测到了咒灵,决定等观测结果出来再去一次, 请小北同学吃好吃的。 直毘人最近给月生安排了一连串的任务,因此去不了, 有点遗憾。 “帮我和北问个好吧。”月生思考,“要不然我还是从我院子里拔出一颗竹笋,你帮我带给他,聊表心意。” 加茂琰:“好。可以。” 迟琴:“……这个礼物确定可以吗?” “能送的也只有这个了吧。”月生道,“难道挑个咒具给他?太危险了。” “送礼物没办法看他缺什么,只能看我有什么。”如是说。 琰:“其实是因为院子里笋子太多应付不过来了吧?” 月生鼓鼓嘴:“我以后会定时清理的。” “都和你说了竹子其实是草了。” 月生来的时候特意留着肚子,回去的时候肚子圆滚滚。 雪惠摸了摸,觉得像一颗小皮球:“吃了多少?” 月生无辜的看着她:“没有多少。” 雪惠轻轻弹了一个脑瓜崩:“尽胡扯。” 月生扭扭捏捏的撒娇:“嘿嘿。好吃。” 直毘人其实很少对月生的行为指指点点,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是放养了。 但放养的势头突然止住,给她排了一堆任务。 这让月生有点心存疑虑,不是她多疑,但她是真的怀疑直毘人有点什么其他目的。 总不能是突然父爱如山了吧? 如山体滑坡还可信一点。 月生把甚尔喊过来:“你最近少出门。” 甚尔挑眉:“干什么?” 月生叮嘱他:“我忙的这段时间你多看顾一下……不行,你得经常跟着我出门。去把润二郎喊过来。” 甚尔耸了耸肩,去喊了禅院润二郎。 润二郎已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比从前长高了一些,差不多已经是完成了小学生到中学生的蜕变。 他的身体显得很挺拔,来的时候也很高兴:“又需要给琰小姐送东西吗?” 月生把打包好的几个竹笋塞给他,另外多给了几个:“包好的送过去,其他的你留着吃,挺好吃的。” “好嘞。”润二郎任劳任怨的打算走。每次只是来帮少主干一点小活,还能溜出去玩,快乐。 “还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月生叫住他。 第53章 于是润二郎坐回去,洗耳恭听:“您说。” “我这段时间忙碌,院子里要托你帮我照看一下。”月生道,“这件事情要格外麻烦你。等我忙完这一段就好。” 润二郎懂了:“放心,交给我吧。” 然后告辞,去当一个合格的快递员。 和聪明的孩子说话就是这么简单。 说是照看院子,其实是照看院子里没有咒力和术式的雪惠。 月生这里的侍从不少,她对待侍从不薄,而且从不苛待。 但也不亲厚,所以不会有人对侍从们怎么下手。 但雪惠,也许已经处于一个较为危险的境地。 雪惠是她的人,但从前,她听命于直毘人。 前段时间直毘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月生不能肯定他完全不生气。 甚尔没有回应他的橄榄枝,雪惠脱离他的掌控,其他的心腹无法靠近月生。 这会让直毘人感到自己失去了对于长子的掌控。 而月生今年还不到八岁,就已经让他感到一种格外突出的叛逆了。 这会让他有一点儿怒火,这点儿怒火不至于对他发泄,但说不定就会找个机会随手给雪惠一点教训。 家主眼中小小的教训,对于雪惠来说,可就不是“小小”了。 晚上,月生去求见直毘人。 等了一会儿,侍从过来回话:“大少爷,家主大人说,他在和大长老下棋。您不爱下棋,回去吧。” 月生:“……” 月生冷漠的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 室内。 大长老落子。 昏黄的烛火光芒在他的胡子上跳跃。 老人抬起头看着对面人在盛年的家主,叹了口气:“我们这群老头子都已经放弃掌控他,家主难道会比我们还要迂腐吗?” 禅院直毘人兴致勃勃的喝了一口酒,看着棋盘,“叛逆过头了,总得让他吃点儿苦头。” 大长老静默半晌:“不怕他真的翻脸?还没有人动过他亲近的人。” 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在亲近的人被冒犯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那不是很好吗?”直毘人笑眯眯的,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这孩子脾气太好了,上次你们都那么下他面子了,他都没把桌子砸你们所有人脸上。” 大长老:“……” 直毘人道:“也是,直接原地出殡不太好。” 大长老:“…………” “我得教他一件事。”禅院直毘人哼笑着,说:“既然选了一条要与家族背道而驰的路,就没必要表现的那么温和,犹犹豫豫,反倒让他自己不快乐。当个别人眼中的暴君没什么不好,起码自己爽了。” 大长老:“………………” 噢。 要不然禅院月生那么叛逆。 原来是一脉相承。 他那个当儿子的可比你这个当爹的心软得多。 月生从直毘人不见她开始,就知道这个爹是打算给他的生活添点儿调味料了。 可能是想泼勺滚油,看她生气。 月生磨了磨后槽牙,睡觉之前特意和雪惠叮嘱:“你最近要小心一点,说不定会有人找你麻烦。” 雪惠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嗯。” 月生道:“你知道?” 雪惠轻轻的笑起来:“我知道。” 禅院直毘人平时看起来相当豪爽和不拘小节,总是哈哈大笑,还爱喝酒。 对小辈们似乎也格外的亲切与和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身为家主的权力欲望和掌控欲望就轻。 也不意味着,他能毫无芥蒂的容忍背叛,哪怕这个“背叛”是向他的儿子投诚。 雪惠早有预料。 月生犹豫了一下,坐起来,用被子团吧团吧把自己抱起来,只露出一个头。 看起来跟一只雪白的小粽子似的。 “这也许是一个机会,雪惠。” 雪惠一愣:“什么?” 月生缩成一团,小脸上露出一种认真的思考:“一个可以离开禅院家的机会。” “直毘人要找你麻烦,但我一定要保你。也许这会是一个让你能离开禅院家的机会……你不是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雪惠眨眨眼。 月生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你想走吗?如果你想走,我就趁着这次送你走。” 雪惠伸手摸摸她的头:“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我还有甚尔。”月生慢慢悠悠的开始晃悠 ,像个不倒翁。 “甚尔大人也会走的。” “还有润二郎和琰。” 雪惠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希望我走吗?” “我希望你快乐。”月生仰起圆圆的脸,说,“我知道你在外面很开心。禅院家对女孩子来说,不是一个愉快的地方。我知道扇提出过让你去给他当侧室,可恶,得找个由头揍他一顿。” “有你在,不会的。”雪惠莞尔,“再说了,我出去该怎么办呢?我没有什么可以立足的技能,没办法养活自己。” 月生歪了歪头,想了想:“嗯……” 雪惠伸出手,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像哄月生小时候睡觉一样轻轻的拍拍:“我想留在这儿,在你和百合子的身边。如果要走,我也希望可以和百合子一起结伴离开。” 第28章 第54章 月生像只陀螺一样连轴转了好几个月。 直毘人给她派发任务, 除了从雪惠的角度找点麻烦之外,也有让她受一下工作迫害的意思。 【你的咒力又强了。】系统扫了一遍她的咒力波动。 月生坐在回去的车上,在内心呵呵哒:“是吗?” “我想那一定是我加班的怨气。” 系统:【……】 上班哪有不发癫的。 更何况是小学生疯狂加班, 简直丧心病狂。 月生困的眼皮子打架。 原本甚尔的工作只是护卫她不出什么岔子, 但是月生这段时间差点累崩溃了,给他加工资给他也塞了一部分任务。 因此这会儿甚尔也打了个哈欠。 月生揉了揉脸:“我回去要大睡特睡。小孩子睡眠不足会长不高。” 本来就已经被甚尔嘲笑过身高了。虽然他嘲笑的次数不多, 但是笑了! 这段时间简直在岛国国境之内四处跑, 虽然岛国也没多大。 从任务地点回去的路上, 月生有点昏昏欲睡的同时,还在盘算直毘人到底什么时候发难。 “我的忙碌期都快结束了。”月生对系统说, “他先给了我他会找我麻烦的暗示, 让我这几个月忙的时候都在提心吊胆防备他。结果忙完了, 嘿, 没想到吧?什么事也没有。” 【然后等你放松精神, 扭头杀你一刀。】 “很可能。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不过他到底图什么?”月生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做也不能带给他什么好处。” 【不一定。】系统敲了敲代码, 在她面前展开仅宿主可见的系统页面, 主线任务大写加粗: 【成为禅院家主。】 “……”月生,“你把这个放出来干什么?” 系统犀利指出,【你已经快把主线任务忘记了吧。】 月生:“……” 好吧, 确实忘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 反正她迟早是要掀桌子的,禅院家和总监会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到时候直接把总监会搞了, 当禅院家主不就是顺手的事…… 【我知道你其实没把这个任务放在眼里。】系统苦口婆心的劝她,【我是第一次带宿主, 因此对你对我都是新手模式,不算难。你出身大国, 也不是很看得上这个岛国小家主的位置。】 它这个【谋权篡位系统】一点权力斗争的惊险感都没有,岂可修。 【但是对于直毘人来说,他是非常重视家族的。】系统如是点拨她,【在他眼里,你这个继承人还不够好。也许他觉得你性子太软了,一个好孩子并不一定能成为好家主,而他需要一个能重现禅院家辉煌的继承人。】 月生:“……我是个好孩子还真是不好意思。” 月生面无表情的决定改变以后在禅院家的行事方针。 手机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振动。 月生低头,点开信息,一目十行的浏览完之后,眼神凌厉起来。 “加快速度。”她吩咐司机,“越快越好,快回去。” 司机不动如山的开着车:“大少爷,家主大人吩咐了……” 下一刻,锋利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需要往前再靠近一些,就可以割开他的喉咙。 司机:“……” 月生的性格其实并没有多么凌厉强势。她甚至可以说是柔软的。 甚至偶尔会有一点社恐的成分掺杂一下,所以她比较抗拒和不在同一条思路上的人交流。 但她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直毘人的考试开始了。 给自己减少麻烦的最快方式,就是展现出她的父亲想要看到的一面。 既然禅院直毘人想要一个强势果断的继承人,那么她就成为一个强势果断的继承人。 乌黑的刀刃泛着寒冷的光芒,上面布满赤红色裂缝一般的纹路,犹如血液蜿蜒。 “回去。”坐在后座的月生抬着手,语气前所未有的冷静,带着命令的意味,“现在、立刻、能有多快就多快。” 司机握着方向爬的手微微紧了紧,冰凉的剑锋近在咫尺,而旁边的副驾驶上,眼睛半合不合的甚尔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 这辆不紧不慢的轿车擦着超速的边,如同一头敏捷的黑豹窜了出去。 【看到了吗?】系统说,【你明知道因为咒术的成分,许多事情比你想象中更简单粗暴。现在,你可以改掉心软这个缺点了。】 月生:“……” 月生:“我毕竟是和平大国出生的,被我妈保护的太好了,我骄傲。” 系统:【……】 系统:【……你说得对。】 有的事情知道归知道,但去做就和知道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系统深知月生前世只是一个和平环境里生长起来的小女孩,就连意外死亡的时候年纪也不大。被祖国妈妈保护太好了,又加自己性格孤僻一点儿,朋友不多,没经历过禅院家这种比较险恶的人心。 所以犹犹豫豫,在没有触犯她底线的时候下不去狠手,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没关系。 她会学会的。 毕竟共产社会主义的孩子,生活在这种封建大家族里,迟早会因为三观不同立场不同阶级思维不同彻底闹掰。在这个闹掰的过程中,会有很多事能教她狠心。 禅院家。 禅院润二郎按着自己腰间的咒具,面无表情的领先雪惠半步,用一种袒护的姿势,站的笔直。 第55章 他愚蠢天真的卡皮巴拉表哥正在角落里疯狂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蹚这趟浑水。 禅院扇联合几个长老一起,指责雪惠偷盗。这会儿正三堂会审。 本来一个侍女偷盗,是用不着这么大阵仗的,就连家主都来了。 但这个侍女是家里少主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所以,这件事情就变得很要紧了。 虽然表面上用的是雪惠偷盗的罪名,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又是在给少主找点麻烦。 禅院润二郎无视了他脑子拎不太清的卡皮巴拉表哥,走了两秒钟的神。 上次给少主找茬的人,最后付出了什么代价来着? 噢…… 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能拖延的时间也都尽量拖了。 雪惠究竟有没有偷盗,在这场三堂会审当中其实并不重要。 禅院润二郎深知,只要少主能在雪惠被真正定罪之前赶回来,那么一切子虚乌有的敷衍罪名都不会沾染雪惠的衣摆。 他微微歪过头去,和身后半步的雪惠对视了一眼。 堂上端坐的,是家主、家主的兄弟、以及德高望重的长老们。 四边挨挨挤挤的,多是来凑热闹的年轻一辈。 其中不乏有对禅院润二郎最近风头正盛这件事心存嫉妒,顺便来看一看少主笑话的。 雪惠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 在院子里忽然闯入了一群激愤的人开始,连润二郎都忍不住稍微惊了一下,可当他回头去看这个比他年长一些的青年女子时,却立刻镇静了下来。 润二郎从来没见过雪惠有过慌乱的时候,一瞬间都没有。哪怕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后被带来了这里,她也没有流露出分毫恐惧和害怕。 镇静也许是可以感染人的。 年仅十五六岁的润二郎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很冷静,条理非常清晰。 坐在上面的、看不清脸的一个人开始发言了:“禅院雪惠,你还不认罪?” 雪惠冷淡的扫了他一眼。 哦,禅院扇。 真没想到是他来,毕竟他和直毘人关系不怎么样。 她缓慢的道:“哪里的罪?什么罪?” “偷盗!”那人大声斥责道,“你偷盗了许多件禅院家咒具库里的武器,倒卖了出去!并且你还频繁的出门,每次回来都偷偷的带一些外面的垃圾食品给大少爷!万一被人下了毒,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雪惠和润二郎:“……” 雪惠和润二郎:“…………” 润二郎扯了扯嘴角,觉得有点搞笑。 服了,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笑。 这理由真是牵强的人想不通啊。 雪惠很耐心,一条一条的回答:“我没有偷盗咒具,这对我没有好处。我的确偶尔去一次咒具库,那都是听从少主的命令,去取他事先通知要的东西。” 禅院直毘人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酒:“你上次去了之后,清点咒具的时候,少了三件。” 雪惠反问:“如果我能够在侍从的看守下带出咒具,那么禅院家的侍从,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禅院直毘人挑了挑眉,笑眯眯的看向自己的兄弟。 唉,从来没被女人反驳就这样子的啦。 禅院家女人能反驳男人的时候少,雪惠更是出了名的恭敬谨慎。 但是现在,她有了新靠山了。 所以小白兔也会亮钢牙了。 “至于频繁出去这件事,”雪惠继续道,“这件事确实有,我承认。我也确实给少主捎带了外头孩子们喜欢的零食,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让少主生病的情况。” “如果要为了诅咒师会预先在我购买零食的店里,准确的知道我要买哪一种、哪一个并提前下毒这个还没有发生的可能,而定我的罪,那么我无话可说。” 禅院扇冷冷的盯着她:“说的很好。” “但是,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雪惠:“……”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辩论还没有学过,该怎么反驳呢? 思考.jpg 禅院润二郎也不会,他跟人辩论的情况不多,尤其这次对面是长辈,且位高权重。 他只好面无表情的抱紧自己的剑,冷飕飕的盯着那个禅院扇。 要是到了动手的地步,也不是不行。 所谓富贵险中求,禅院润二郎是敢的。 “别那么紧张。”禅院扇古怪的笑起来,“证明不了自己的话也没关系,你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雪惠看着他,觉得他狗嘴里不会吐出象牙。 “那几件咒具,原本是我预定了的。”禅院扇挑了挑眉,“如果你嫁到我这里来当妾室,那几件咒具就当是给你聘礼了。之后你也不用再出门,所以也不必承担大少爷被人下毒的风险。” 雪惠:“……”= = 禅院润二郎:“……”= = 雪惠和润二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忽然间,原本关得好好的门从外面被一股大力击飞了进来! 禅院扇紧急躲开,这扇门这才没有砸在他的身上。 木门的碎片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一旁的大长老掀了掀眼皮。 好熟悉的一幕。 月生冷笑了一声,清晰响亮:“老登,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第29章 一时之间满座皆惊。 第56章 禅院扇心头也是一跳, 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己那个不怎么对付的兄长,想要去质问他。 你不是说今天禅院月生在外地执行任务,这两天回不来吗? 若非如此, 他也不敢直接对雪惠发难。 但是一对上兄长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就意识到一件事。 ……被耍了。 尽管禅院扇在争夺家主位置这件事中落败,可他的确是一个实力优秀的咒术师, 在禅院家的地位相当高。 因此对于他来说, 雪惠只是一个相当好拿捏的软柿子。 就算中途冒出来一个年轻一代中颇有天赋的禅院润二郎, 也不怎么妨事的。 可是,雪惠身后的禅院月生, 却未必是个好惹的人。 月生逆着光走进来, 神色冰冷。 这个孩子手中握着一柄比她个头还高的长剑, 拖在地上, 在她走进来的过程当中, 乌黑的剑尖和地面发出清脆尖锐的摩擦声响。 屋子里一时之间安静极了。 月生走过去,将剑换到左手, 右手把跪坐的雪惠轻轻扶起来:“伤着没有?” 雪惠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 神色恭谨的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多亏润二郎大人相护。” 润二郎抱着自己的咒具,麻溜的退到一边, 笑眯眯的冲月生晃晃手,打了个招呼。 月生冲他点头:“多谢。之后再说。” 禅院润二郎:“好嘞。” 在月生进行这一系列的动作和言语期间, 整个屋子静的可怕。 无论是上方坐着的有权利的长辈们, 还是四周噤若寒蝉的小辈们,都诡异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甚尔优哉游哉的靠着门扉, 冷淡的打量着屋子里的人们。 月生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什么太趁手的东西, 于是左手拖着那把比她人还长的黑剑,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走到禅院扇的身边:“你刚才说,雪惠偷了东西?” 尽管知道自己今天是成了借刀杀人的刀了,禅院扇也铁了心绝不肯在小辈面前丢脸,绷着脸,端坐在桌子后点头。 于是月生也点头,剑尖轻轻的点在桌面上,问道:“什么时候偷的?人证物证在哪里?有谁看见了?你说她倒卖咒具,那么赃款在哪儿?” 禅院扇硬邦邦的道:“她也不能证明自己没偷。” 月生忽然抬高了声音,厉声道:“你拿不出证据!谁质疑谁举证,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活了几十年还不懂吗?” 她一剑砍下桌子一角:“不!你不是不懂!你是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所以空口白牙构陷雪惠!毕竟在这个禅院家,谁会在一级术师面前为一个侍女仗义直言?有几个?!” 那孩子忽然转过头来,用一种极冷的眼神,扫过周围乌泱泱一片年轻子弟,轻声道:“这么多年轻人,除了润二郎,有谁愿意保护一个无辜的侍女?” 没有人应声,甚至没有人敢于抬头对上她的眼神。 禅院扇气急:“你怎么敢这么对长辈说话……?!” 他后续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张桌子就已经迎面袭来,直接将他砸飞了出去! 这对叔侄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张桌子而已,哪怕是禅院扇也想不到,月生会骤然动手,直接将面前的桌子掀在了他的脸上! 他满脸鼻血的爬起来,只觉得鼻梁骨剧痛,下一刻,一声猛兽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破耳膜。 一头背生双翼的巨虎,以及一只额头长角的五尾赤豹甩着尾巴和头颅,冲他,也冲出了雪惠和润二郎之外的所有人呲牙。 月生把剑换到了右手,很平静:“想出手教训我吗?” 禅院扇理当是不会怕的。 他毕竟是一级咒术师。要论实力,在咒术师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一流。面前这个孩子就算是十影又怎样?他毕竟是孩子,甚至没有一把剑长。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狼狈的从桌子碎片中抬起头来,抬起头看见那个孩子居高临下的冷漠眼神,和他身边盘踞的两只猛兽,竟然真的在那一瞬间,被这个孩子镇住了。 “不打?”月生道,“好吧,那么,我继续说好了。” 她抬起自己的长剑,注视着上面鲜红的纹路。乌黑的剑身几乎发亮,倒影出她年幼的脸庞。 “你,禅院扇,作为家主的兄弟,我的亲叔叔,禅院家的一级术师之一,品行不端,道德败坏。”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不算大。但在静谧的屋子里,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她不紧不慢的理清楚思路,不紧不慢的走到直毘人面前,扣住他桌子的一角。 直毘人盯着她:“……”我什么都没干。 月生看了一眼他桌子上的酒。 直毘人领悟,拿起自己的酒壶,爽快的放弃了自己的桌子。 月生一只手扣住桌子的边缘,不紧不慢的往禅院扇的位置拖,“如果没有咒力,没有术式的雪惠,真的能在都是好手看守的咒具库当中偷出三件咒具来,那么我想,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禅院家的年轻一辈完蛋了,居然连咒具库都看不住。” 她一剑将剑身插入地板的缝隙当中,直接暴起,将直毘人的桌子也砸在了禅院扇的身上。 这张桌子也顷刻哗啦啦被砸成碎片,禅院扇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再下一刻,体型巨大的狰咆哮着扑了上来,有力的前肢将他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月生开始挑选下一个幸运嘉宾,“如果说,雪惠真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甚至检查进出禅院家东西的侍卫也一无所觉的将咒具倒卖出去,那么也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整个禅院家的运转系统出现了极大的纰漏,负责检查的侍卫要负首要责任。” 第57章 屋子里负责这个的侍卫们立刻向禅院扇投去可怕的眼神。 喂!你自己搞事归你自己搞事!别把我们拉出来背锅! 她挑中了大长老面前摆着的那张漂亮桌子。 桌子上摆着不少东西,蜡烛,茶具,甚至一炉香薰。 孩子和老人对视了两秒钟。 大长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立刻有两个侍从上来,利落的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了下去。 于是月生把大长老的桌子也扣住,继续拖,“如果说,我真的会因为一点外头普通人小孩的零嘴生病,那么想必,我这个禅院少主,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第三张桌子在剧烈的响声中被砸成了碎片。 这次换山君过来按住禅院扇。 其他面前有桌子的坐着的人,在碎裂声响起的那一刹那—— 不约而同的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客客气气的将桌子让了出去。 本来这事儿大家都是看个热闹的,也没多少人真的在意。在场有资格坐下的,谁不知道禅院扇那点心思? 只不过谁也没料到少主居然不在外地,而且在今天、在这个时候赶回来了。 当着他的面为难、构陷、图谋不轨把他从出生带到现在的侍女兼表姨,脾气一向温和的少主是什么反应呢? 显而易见。 ——他、气、疯、了。 还是别出去撞枪口了。 要是没有桌子给他砸禅院扇,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抄起插在地上那把剑给禅院扇捅个透心凉。 捅完之后,谁知道他会不会把旁观的也迁怒一下。 打了他,就不可以再打我了噢.jpg 月生不紧不慢的选中了第四张桌子,“如果说,真的有诅咒师,能够完美的预判雪惠要去哪家店,买那种零食,买这种零食中的哪一个,精准下毒,再顺利经过层层盘查带进禅院家被我吃进去,那也只能说明一件事。” 桌腿与地板发出木头与木头拖拉的声响,月生暴躁的砸下了第四张桌子,在木头碎裂声中咆哮:“那就只能说明,禅院家的防卫也不过如此!整个禅院家都可能被诅咒师渗透进来,既然如此,大家何必坐在这里?直接等着诅咒师打进来,把整个家族拱手让贤,也就是了!” 月生喘了口气。 她拖来的第五张桌子,没急着砸下去,反而坐在桌子上,用一种冷冷的眼神盯着躺在地上急促呼吸的禅院扇:“你,只凭一张嘴,就把偷盗的罪名按在雪惠身上,让她承担不是她造成的损失。然后你还想不付出任何东西,让她当你的……侧室?妾?” 月生甚至笑着给他鼓了鼓掌,“算盘响的我都听到了。” 她的神色在这一刻甚至可以说是缓和的,但是下一秒钟,这孩子猝然起身,将第五张桌案狠狠砸在禅院扇的身上! “卑鄙无耻!臭不要脸!” “没有镜子总上厕所吧?实在不行找个雨天,到院子里水坑里照照自己什么样子!凭你也配?!” 屋子里总共有十五六张桌案,月生一口气拖了十四五张过来砸下去,最后一张放在哪儿,坐在上面喘着气休息一下。 “你们真的挺闲的。”月生平静的扫了一眼,仿佛已经忘记了身后快要半死的禅院扇, 月生很认真的想了想,平淡的目光扫过坐的如芒在背的人,扫过站的战战兢兢的人。 “我在外面连轴转四处出任务,路上也遇到过许多高专里出任务的学生,每一个人都很忙碌,不是在祓除咒灵,就是在祓除咒灵的路上。” 面无表情的一扫,“那么,你们在干什么呢?”看下面的同辈人,“年轻子弟们?” 年轻子弟们:“……” 唯唯诺诺。 转过头,看坐着的中年人和老年人:“作为咒术界领头者的一级术师们?” 一级术师长辈们:“……” 唯唯诺诺。 禅院月生气笑了:“所以,自诩非咒术师者非人,非禅院者非咒术师的各位高贵的“人”们,就这样看着年轻的孩子们去危险的一线卖命,自己在家里把控权力,享受荣华富贵是吗?” 所有人:“…………” 唯唯诺诺。 月生一剑把桌子砍成了两半。 抄起桌子腿,一半扔向了无所作为的长辈们。 另一半平等的扔向年轻一辈们。 两边分别得到的一半桌子都被手忙脚乱的接下来。 月生握着自己的剑:“两件事,我只说一遍。” “第一,我不喜欢有人对我和我身边的人指指点点,更不喜欢你把手伸过来。如果有谁像禅院扇一样不老实,我下次就不会只是砸十来张桌子那么轻轻放过。” “第二,咒灵在增多了,既然平常那么以自己的咒力和术式为傲,”月生微微的、泛着凉意的微笑起来,“那就给我滚出去祓除自己该去祓除的咒灵。” 第30章 年轻一辈们连滚带爬的麻溜滚了。 月生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 像企鹅似的跟着头一个鱼贯而出,忍不住凉飕飕的扯了扯嘴角。 坐着的长辈们虽然已经失去了桌子,但多多少少都还端着架子, 不肯在小辈面前露怯。 同时忍不住在内心有些暗暗的心惊。 月生虽然具备禅院家引以为豪的十种影法术, 但终究受限于年龄。家中的诸位难免还是觉得,这个孩子就算很强, 也强不到哪里去。 第58章 心存轻视之心, 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就像禅院扇根本没料到月生会说动手就动手, 直接被一张桌子砸碎了鼻梁。骨头断掉的剧痛几乎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一小会儿。 然而就是这一小会儿,桌子就一张一张的砸下去了。十多张桌子接连报废, 禅院扇人也报废的差不多了。 禅院直毘人粗略的扫了两眼, 觉得这个弟弟起码要在病床上修养个半年。 毕竟目前还没有出现反转术式的拥有者, 治疗只能采用老办法。 不过没人管他, 好歹一级术师, 死不了。 咒术师,没别的, 就是命硬, 难杀。 月生伸出圆圆的手指,弹了一下剑身。 乌黑的利剑发出一声嗡鸣。 尽管心知肚明,这孩子的脾气不会暴躁到当场杀人, 但还在场的大多数人,仍然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咙。 大长老开口道:“有话好好说, 在长辈们面前拔剑, 不像话。” 月生冷冷的看他一眼:“你刚才为什么没有为雪惠说话?” 我都没打算理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 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长老缓声道:“我?给一个……” “给一个侍女说话有失身份?”月生没有看他,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始至终在下首沉默垂眸的雪惠, “品德败坏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这样不分黑白的长辈放纵!” 大长老:“……” 闭嘴了。 被小孩儿喷还是有点儿生气,怒视禅院月生三秒钟。 然后愤愤的将手向后伸去,扶住自己的侍从,颤颤巍巍的走了。 直毘人:“……”6. 月生再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其他长辈们。 也不知道一个才到人腰高的小孩儿,究竟哪儿来的这样冷厉的眼神,这些一向养尊处优的长老们竟然都不由自主的开始有点冒冷汗。 在一地桌子的碎片中,纷纷选择忘记自己死犟着执着的颜面,起身告辞。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月生左看看,右看看,没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朝站在门口的甚尔招招手。 长老们汗流浃背的站住了。 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是因为今天少主格外生气的原因?他们这些有实力的咒术师怎么会如此噤若寒蝉? ……也许有大长老都已经主动让步的原因吧。 领头羊都已经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跟随着头羊的羊群们,似乎也开始变得怯懦起来。 又或者,是盘踞在屋中年轻又陌生的猛兽,太让人感到畏惧。 甚尔翻了个白眼:“你招小狗呢?”然后丢了一瓶水过去。 月生稳稳接住,拧开喝了一口,“我不喜欢杀人的。” 她说:“但有的人如果每次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你的脑子里,那就说明你的头也没有待在你脖子上的必要了。” 她露出一个独属于孩子的,天真又灿烂的微笑:“记住了吗?我啊,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很强的噢。” 众人:“……” 我靠,禅院扇这一波是把少主内心什么黑深残的东西放出来了啊! 众人纷纷愤恨的瞪了禅院扇一眼,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去了。 【看到了吗?】系统不放过任何一个结合实际的教学机会,【只要你够强大,他们甚至不敢怨恨你,而是去怨恨禅院扇。所谓强者,不外乎如此。】 有两个侍从抬着担架过来,放在地上。 然后一人抓住禅院扇的肩膀,一人抓住禅院扇的双脚。 放在担架上。 接着抬了出去。 不出意外的话,起码六个月的时间,禅院扇别想再出自己的院子。 禅院扇的意识在接二连三的长久剧痛之后,慢慢的清醒过来。 他剧烈的喘息着,呼吸却带起胸前的阵痛,大约是断了一大半的肋骨。 这让他几乎连惨叫也发不出来。他能感受到抬他的两个侍从动作不是太走心。 这两个侍从在轮班的时候是负责禅院家来往进出物品检查的。 很明显在暗戳戳公报私仇。 他明白自己今天是被自己的兄长耍了一顿,不仅什么都没有得到,而且还代替直毘人直面了禅院月生最直白的怒火。 从那个孩子出生开始,也许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暴怒。 可是! 禅院扇死死握住了拳头,怨恨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直毘人和月生。 这对父子冷淡的互相对视,一点父子之间该有的温情也没有。 也许接下来,他们就要开始互相对峙了。 可恶,可恶! 原本以为能够顺利的将禅院雪惠收作妾室,没想到竟然从头到尾都是在被人耍着玩! 他在剧痛之中几乎咬碎了牙,侍从抬着他,从雪惠的身边路过。 雪惠很平静的掀了一下眼皮,俯视了一下路过的禅院扇,便不甚在意的收回了眼神。 这一眼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得意,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 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看了一眼,仿佛路过任何一个人她都会这样随便的看一眼,然后忘记。 禅院扇却死死盯着雪惠美丽的容颜,被剧烈的刺痛了。 她只是一个侍女而已! 区区一个没有咒力、没有术式,在禅院家连“人”都算不上的侍女,竟然也敢这样反抗他,甚至俯视她? 第59章 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他想要声嘶力竭的大喊出声。原本就已经足够狼狈了,在这种极端狼狈,极端愤怒与焦躁的情况下,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侍从们一向是很利落的,在他强忍疼痛尖叫出声音之前,就已经抬着他出了屋子。 他费力的仰着头,不甘的注视着雪惠越来越遥远的背影。 那个年轻的女子自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甚至没有半分情绪上的波动。 屋子里,月生和直毘人对视了很长时间,气氛处在一种微妙的冷凝之中。 月生缓缓的道:“你很满意。” 禅院直毘人咧嘴一笑:“我很满意。” 月生道:“我很不高兴。” “谁会在意?”直毘人满不在乎的道,“在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当中,谁心情不好了,谁不快乐了,有谁会在意?你刚刚才表现出一点让我满意的样子,不要后退回去了。” 月生深吸一口气,注视他很长的时间。 她在判断。 再这样的情况下,父子两人观念不合的部分是否值得继续辩论和争执? 辩论和争执能够为她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月生思考了片刻,得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了。”她很平静的将剑重新拔出鞘,抬起来,剑尖指天,猝然斩下! 直毘人展开了自己的术式,避开了这一剑:“对自己的父亲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月生却微微的笑了,将长剑归鞘,道:“你不满意了吗?因为我的剑指向了你?” 直毘人:“……” “没有下一次。”月生冷淡的说,然后转过头,向屋外走去。 屋子里静静等候的雪惠和禅院润二郎礼貌的对直毘人鞠躬,然后跟着月生迈出了门槛。 甚尔保持他一贯的作风,不远不近的在几步外跟着。 月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肩膀这才微微塌下来一点:“雪惠,今天还好吗?有没有害怕?” 雪惠微微莞尔:“没有。我知道少主会保护我。” 她顿了一下,又说:“多谢润二郎少爷。” 润二郎摆摆手:“应该的。不过你真的没有被扇叔恶心到吗?” 雪惠没有什么表情:“……硬要说,有点晦气。” 月生默默记住这一节。又问润二郎:“怕吗?” “一开始有点。”禅院润二郎诚实的回答,“当时那阵仗真是……呜哇,不知道的还以为来捉拿诅咒师呢。但是雪惠超级冷静,我就不怕了。” 月生领着人回到了院子,让雪惠站在主屋的廊下,自己折了柳枝,沾了水。 她其实不太了解这方面的讲究,于是想了想,又折了一节竹叶。 一块沾了水。 哒哒哒跑到雪惠身边,绕着她用手中的柳枝和竹叶鞭打空气和她的衣摆。 雪惠:“……这是在做什么?” 月生正色道:“去去晦气。” 雪惠被逗笑了,“多谢少主。只是少主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晦气去完了。” 雪惠低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说起来,少主又长高了些呢。” “对吧,对吧?”月生把柳枝和竹叶丢开,暗戳戳的比划了一下自己和雪惠之间的身高差。 已经越来越小了,未来可期。 月生满怀期待。 安置好雪惠,让她好好休息,月生在自己的小金库里扒拉扒拉,挑出几件上好的咒具:“挑一件回去,拿着玩儿。” 润二郎:“……哇哦!”不愧是少主,真壕。 禅院家咒具虽然是有一整个咒具库的,但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取。 自己购买的话,咒具的价格也相当不菲。 等级越高的咒具,价格越高。有些一级甚至特级咒具,因为自身的特性,在黑市都是有市无价的。 禅院润二郎的眼睛都亮了。 月生知道他是想跟着自己混,谋好处,但她确实不习惯院子里人太多,于是想了想:“你愿不愿意,帮我去照顾直哉?” 禅院润二郎兴致勃勃的挑中一把高级咒具,想了想,还没说话,月生就自己否了。 “不行,你到了出去读高专的年纪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想了想,“我知道你是想跟着我,今天这一波,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这样,你好好上学,闲暇的时候照旧帮我送个东西就行。如果有事,我还会托你帮忙。” 润二郎挑眉,笑眯眯的:“多谢少主赏识。” 月生想了想:“你在哪儿读书?东京咒高还是京都咒高?” …… 直毘人住处。 禅院直毘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回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团子拐过拐角,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父亲!” “哦,是直哉啊。”直毘人颇为温情的摸了摸他的头。 直哉比月生仅仅小一岁,但旁人却可以很轻易看出这对兄弟的不同来。 相比同龄的孩子,禅院月生,简直早熟早慧的有些可怕了。 因此直哉看起来才更加像是一个合格的软萌小团子,直毘人对他比月生更有父爱。 虽然不多。 “今天怎么突然来了?”他问。 “我听说长兄今日回来了,”直哉乖乖的说,“我听说,长兄忙完了,今天还很生气,打了扇叔。” 第60章 直毘人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侍从,“然后呢?” “长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侍女打扇叔呢,父亲?”禅院直哉抬起头来,这个孩子天真的、并且理所应当的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长兄要为了没什么用的女人,和扇叔闹得那么难看呢?” 他歪了歪头,毫无所觉自己究竟说出了什么样的话:“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咒力、也没有术式的女人。能给扇叔做侧室,是她的荣幸啊!” 他的声音如此的稚嫩,如此的柔软,仿佛只是在感叹今天的夜色真不错的语气,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话是多么的残忍。 直毘人没什么表情的扫了一眼他身后低着头的侍从们,又看了看自己这个小儿子。 然后缓缓的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怜悯意味的笑来。 第31章 禅院润二郎目前在京都咒高读书。 咒术界有且仅有的关于培养咒术师的学校, 东京咒高和京都咒高。 大多数世家出身的咒术师都是接受家庭教育的,但也有一部分会跑到学校去。而这两所学校更多的还是面向非世家出身的孩子。 普通人家庭中诞生的具有术式和咒力天赋的孩子,在被发现之后, 会被推荐到咒术师的学校来。 尽管如此, 学校中的人数还是非常少,每个学校的每个年级只有三五个学生的情况很常见。 甚至偶尔会出现一整年颗粒无收的情况。 谁看了不说一句惨。 月生想了想, 自己否了让润二郎去跟着直哉的想法:“你大了, 再在家里做侍从的工作就是耽误了, 和非世家出身的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 润二郎竖起大拇指:“非常铁,生死之交。我人美心善嘴甜, 大家都超喜欢我的。” 月生被他逗笑了, 摩挲着茶杯:“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孩子可以说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相比于家里的小封建糟粕们, 简直是一股奇特的清流。从几年前就能够看出端倪来, 现在除了和月生交流, 基本不怎么往家里跑。 润二郎想了想:“您是说哪方面?就业方向?” 月生点头,“你是想做自由咒术师, 还是离开咒术界, 再或者……” 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着润二郎:“我缺少一双眼睛。” 一双注视总监会的眼睛。 整个家里面跟他志同道合的人,不多,也就润二郎能入眼, 可以合作。 禅院润二郎眨眨眼,月生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 宛若流光, 顾盼生辉。 “我这双眼睛漂亮不?”这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个嘻嘻的笑来,“少主看不看得上?” 于是月生也笑起来:“漂亮的很。” 接着禅院润二郎就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嘿呀, 我都已经是跟着少主干了。既然如此,少主也不用顾虑什么, 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哦耶家人们,编制是我的了! 从今天起我就正式的盖了少主的章了! 以后少主成长起来,我就是原始股之一,从龙之功,耶! 内心小狗蹦蹦.jpg “您打人我递刀,您杀人我挖坑。” 内心小狗跳跳.jpg 月生站起身,拍拍他的头:“暂时不用挖坑。” 她思考:“如果其他人识相的话,暂时不用。” 不识相就把他们埋了。 咒术高专学制是四年,毕业之后润二郎快二十岁。反正整个咒术界都没什么学历的,到时候正好直接进总监会。 他背靠禅院家,很轻易就能做到一个较高的位置,有些话语权。 这对于月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没学历听起来不太好。 月生寻思着哪天有机会给他塞大学里去。 咒术高专最好也改成正式高中。起码得培养学生多面发展,总不会所有人都不想考个好大学吧? 月生深思熟虑。 系统:【……啊。】 再穷不能穷教育,是吧。 润二郎因为月生的嘱托,是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回来的。 这会儿委托结束,他开开心心的抄着自己的咒具回去销假了。 谁上学能开心呢? 但是开心也是要对比出来的。 比起这个禅院家,果然还是学校里更让人快乐。 同学们人很好,讲话也好听。老师们也不怎么多事。 他迈过一重又一重的墙壁、院子和大门,像一层层剥开枷锁。 然后路上遇见了跟着好几个侍从往这边走的禅院直哉。 这个孩子比禅院月生仅仅小一岁。但兄弟两人的差别却非常大。 简单来说,至少禅院直哉比禅院月生更加像是一个孩子,行为方式更符合儿童的标准。 “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冲他点点头,没说话,一路小跑着往他兄长的院子里跑去,和他擦肩而过。 润二郎也向外走,没有回头。 禅院直哉风一般冲进了月生的院子,大声:“长兄!” 月生听见声音,从拉开主屋的门,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冲他招招手:“你怎么来了?” 直哉兴冲冲的跑到廊上,脱掉鞋子,进了主屋。 跟着他的七八个侍从则一字排开,恭敬的跪坐在门外等待。 月生对待自己的大部分侍从不甚亲近,因此侍从们在她的世界里存在感也很低。 第61章 但是直哉并不像他那样,可能是因为并不和亲近的长辈居住在一起,他对于比他年长的侍从们总是格外的依赖和亲密一些。 月生知道他全靠侍从们照顾,因此也没有表露什么别的态度,摸摸孩子的头。 今天早上刚刚紧急出任务,中午就全速赶回来,下午把禅院扇暴打一顿。 这么一整天下来,也让她稍微感到有些疲倦了,想休息休息。 看到直哉来,她无可避免的是高兴的。 月生很忙,兄弟两个见面的机会不多。她伸手揉了揉直哉的脸,把他偷看甚尔的头掰回来,道:“怎么这个点儿来了?天快黑了,过会儿你该去吃晚饭了。” 直哉发出可爱的“嘿嘿”小声,因为脸被她揉来揉去,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我原本是去父亲那里的。有一个问题不懂,去问他,父亲说他也不知道,让我自己来找长兄问。” 月生被他萌到了,心想我弟弟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 她和蔼可亲的道:“是什么问题?哪里不懂?” 禅院直哉抬起可爱的、萌萌哒的眼睛:“为什么雪惠不给扇叔做侧室呢?” 月生的手一顿:“……什么?” 禅院直哉歪了歪头,柔软的、带着婴儿肥的脸还蹭了蹭他的手,困惑道:“为什么雪惠不给扇叔做侧室呢?” “她没有咒力,也没有术式,扇叔能够看上她,是她的荣幸才对吧。”直哉说,“她不肯,已经很不识好歹,长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女人和扇叔翻脸呢?” “而且还把扇叔打成那样。” 月生如遭雷击。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厉起来,一切的温情在她的脸上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只留下冷硬的礁石。 她原本柔软的捧住禅院直哉脸的手伸直,缓缓的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月生转过头,同样的目光挨个儿的扫过侍从们。 禅院直哉和长辈们的交流不算多,他每□□夕相处的不是父母兄长,而是这些侍从。 “没有谁教我啊。”禅院直哉一无所觉,仍然用他那属于孩子的,柔软的声音说,“是我自己想知道,为什么长兄会那么做。” 月生将手收回来,缓缓的站起身,低头看着疑惑的直哉。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她说,“这是我的疏忽。” 【也未必是你的疏忽。】系统道,【你要知道,禅院家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而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你没有被同化,一是因为你不是真的男孩儿,二是因为你有一套自己已经成型的三观。】 月生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她血脉相连的兄弟。 【树苗长歪了枝丫,剪掉就好了。】 “我知道。”月生觉得自己的思维很冷静,她平静的回答系统:“我只是意识到,原来腐烂的发生是悄无声息的。” 月生无法忍受这样的腐烂,但是在禅院家,这种腐烂并不反常。 甚至是正常的。 因为所有人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认为这就是“正确”。这种思想如同病毒,浸染整个禅院家从上到下的每一个角落。 当整个家族都是烂的,这时候垃圾场里唯一算得上干净的地方,竟然才是“异常”。 一片寂静之中,月生冷凝的声音如同滚在地上的碎玉:“你刚才说,是父亲让你直接来问我?” 禅院直哉终于感觉到有一些不对,有些磕巴的回答:“嗯……是的。” 系统:【噢,亲手送儿子来挨打。】 感天动地老父亲。 月生没理它,决定做一个毒打直哉程度的评估。 “那么,母亲呢?”她的态度很平静,“母亲只有咒力,没有术式。你认为,她嫁给父亲,也是她的一种荣耀吗?” “难道不是吗?”直哉察觉出她态度有些不对,有些惴惴不安,但仍然道:“她作为一个没有术式的女人,能够嫁给父亲,还生下了长兄这样优秀的儿子和我,不正是她的荣幸吗?” 月生在下一刻忽然扬起了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禅院直哉毫无防备,瞬息之间就被打翻在地。剧烈的疼痛从脸颊席卷全身,让他感到大脑似乎都有些嗡嗡作响。 变故发生的突然,跟着直哉来的八个侍从几乎都被惊的站起身,要往屋子里去搀扶直哉。 月生转头,森然冷喝:“滚!” 八个侍从麻溜的滚到院子里,哗啦啦全都土下座,没有一个胆敢抬头。 禅院直哉头晕眼花的摸着地板,费了老半天劲才勉强抬起头来。 他仰视着仅仅比他年长一岁的长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能够看到禅院月生的胸膛正剧烈起伏着,明明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愤怒,可他袖子下的手却紧紧的握成拳头。 再往上看,能够看到他额角凸起的青筋。 以及落在他紧皱的眉目间,那灿烂的夕阳余晖,跳动着金子般的光芒。 直哉在因为疼痛哭喊出声之前,有些迷迷糊糊的想: 为什么长兄看起来,好像在发抖呢? 第32章 系统难得打开了月生的咒力波动分析页面。 作为一个善于分析数据的系统, 它总是能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格。一些表格写了之后一直开着自动检测。 第62章 月生的咒力总是增长的非常稳定,所以系统很少看这个。 它打开查看,能看到月生原本平稳增长的咒力波动正在急剧往上窜。 咒力总是和负面情绪挂钩的。每一次剧烈的负面情绪过后, 月生的咒力都会迎来一波大的增长。 于是系统尝试做一点此时此刻的情绪分析。 月生的情绪总是和她的咒力一样稳定。 起码系统是很少见她被情绪掌控行为的, 最多偶尔发发癫释放一下压力。 愤怒、痛苦……以及更多难以言说的东西。 不好分析。和暴打禅院扇的时候相比,掺杂了更多的东西。 情绪太复杂了, 混在一起, 像是一锅大杂烩, 很难辨别原材料。 ……也许是因为月生真的对禅院直哉付出了她的感情,因此在这个时候才难以保持冷静。 表面看起来是冷静了, 其实内心已经在巨大的冲击下有点放空了。 于是系统把页面拉出来, 浅浅的给直哉点了一支赛博蜡烛。 愿上帝、佛祖……谁都行, 保佑你。 保佑你不被打死。 补药啊, 第一次杀人是自己亲弟弟的话, 会给宿主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本来压力就大,万一直接黑深残了怎么办。我们干系统的, 目标是拯救世界, 不是制造黑化大boss啊。 ——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月生没什么表情的吹了吹自己泛红的手掌心,那边直哉已经从疼懵了中缓过劲来,下一秒开始放声大哭。 孩子尖利的哭叫声音响彻整座院落。 院子外面的甚尔打了个哈欠, 捂住耳朵,转身走到了院子外面, 坐在门口上。 要说直哉和禅院扇关系多好吗? 那肯定是没有的。 因为禅院直毘人的原因, 禅院扇对于自己兄长的所有儿子都很难有什么好脸色。直哉不是傻子,禅院扇这个叔叔对他没什么好感, 他当然也不会主动贴上去,做什么缓和关系的事情。 但尽管如此。 直哉仍然在这种事情上, 维护着禅院扇的利益。 为什么? 月生冷冷的看着那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孩子,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腐烂发生的这样悄无声息? 是什么让这个孩子年幼的心里,就已经滋生了这样的傲慢? 月生耐心的等着直哉哭完。 她自问并不是一个多么严厉的人,这些年下来,对于直哉这个血脉相连的兄弟,她甚至是有些溺爱的。 月生讨厌禅院家的环境,一心想要改变这里。那一天的到来也许并不会太久。 她期盼着像直哉这样的孩子们有朝一日能够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而不是背负着家族走一条一眼就看到头的路。 但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直哉却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被同化。 什么时候的事? 月生仔细回忆自己和直哉为数不多的相处。 谁做的?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院落中不敢抬头的侍从们。 目光微微一动,她看见雪惠披着衣服,静静的站立在远处的夕阳之中。 太阳的余晖染黄了整洁的衣摆,她的目光投过来,永远沉稳,永远安宁。 月生想,她会伤心吗? 直哉出生的时候,也是她亲手抱进襁褓。 那个时候的雪惠,能否预料到,怀中那个幼小的婴儿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母亲,会预料到吗? 月生没有理会抽噎着哭泣的直哉,踏出门口,对她说:“你先回去休息,雪惠。如果太吵,你今天就暂时先回母亲的院子里去。” 雪惠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遥遥的冲她点了一下头,扯了扯自己的外袍,转身离去。 月生没什么表情的支使另一个人:“把你的三节棍拆下来一节先给我。” 甚尔也没什么表情的和她对视三秒钟,很想让她先保证不会打坏。 但是转念一想。 打坏了就换新的。 好的,利落的去拿自己的三节棍,拆下来一节丢给禅院月生。 月生抬手接过来,将这一截棍子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禅院直哉的声音原本都因为没人理他,而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看着冷着脸掂量棍子的兄长,直接吓的打了个嗝。 硬生生把哭声憋回去了。 “长……长兄……” 月生没有看他哭花了的脸和通红的眼睛,把棍子递给甚尔:不行。” 禅院直哉眼睛一亮,心里生出一点儿微末的希望来。 不打我了吗? 月生道:“这个东西我用不顺手,你去给我挑一节细细的竹子,砍下一节竹竿来。” 甚尔接过三节棍的一节,遗憾的在内心叹了口气。 啊,换新的机会没有了。 然后扭头任劳任怨,在院子里那一小片茂密的竹子当中,砍下一节细的过来。 月生冷淡的低下头,用细竹竿在手掌中轻轻敲了敲。 还行,能用。起码比三节棍的一节顺手多了。 系统又在页面里点了一根直哉看不见的赛博蜡烛。 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对比了一下主世界线和这个世界线。 哦,祝福你,起码应该是避免了被补刀的结局。挨顿打而已,死不了。 第63章 这不比主世界线好多了? 禅院直哉吓得哭都哭不出来:“长兄……为什么啊……” 月生很平静的走到他身边。 在屋子里不穿鞋,套着足袋落在地板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 也许是和猫科式神格外亲近的原因,她有时候走路轻的也像猫一般,没有什么动静。 禅院直哉反而更加提心吊胆。他有些无助的捂着自己通红的,刺痛着的脸颊,坐在地上也下意识的后退。 那根碧绿的竹竿轻轻敲击着木质的地板。 “我总是在应付长辈们,应付我所不喜欢的东西,而疏忽了你。”月生低下头看着他泛着泪花的眼睛,道:“这是我犯的一个错误,而现在,我要纠正它。今天我教给你第一件事——你的生命是母亲给你的。” 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所以你也没有资格怠慢她。 月生握着竹竿的手高高的扬了起来,禅院直哉惊恐的看着她的脸,在昏黄的光芒中晦暗不清。 长久又尖利的哭嚎声回荡起来。 雪惠罩着自己的外袍,平静的向百合子居住的地方走去。 另一边。 直毘人端起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一些茶水泼在桌子上:“唉,哭的真惨。在这儿都能隐隐听见。” 跪坐在他身后的心腹:“……” 直毘人放下茶杯,放弃假装文青:“果然还是喝不习惯茶这种东西。” 心腹:“………” 直毘人兴致勃勃的扭过身来,和他讨论,“哎,你说,月生那孩子会不会气的直接打死他啊。唉,我到时候是给他遮掩呢?还是罚他关禁闭好?” 心腹:“…………” 心腹终于憋不住自己的吐槽之情,幽幽道:“家主,您以为,大少爷为什么会生气,直哉少爷又到底为什么会挨打呢?” 直毘人露出一个微笑:) 心腹直叹气,他作为下属,不好对上司的育儿方法多说什么,只好叹气,也只能叹气。 所以说,为什么对待两个孩子会这么恶趣味啊。本来今天大少爷就够生气了,还要给他添把火做什么。 虽然直哉少爷的情况属于谁都没料到的意外,但让他去找大少爷这件事绝对是故意的。 他都看见直毘人当时在笑了! 家主,你在干什么啊,家主! “这不是很好吗?”直毘人说,“世界终有一天会是年轻人的。加茂家的琰,五条家的悟,还有咱们家的月生,掌握着御三家未来的这几个孩子,是不会甘心被老头子们的观念所掌控的。” 心腹的神色微微一动。 “你是很聪明的,润一郎。”直毘人微微一笑,“不然也不会放任润二郎和你吵架、总不回家,又放任他追随月生。” 禅院润一郎谦卑的低下头,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直毘人把杯子里的茶水泼出去,冷眼看着茶水从桌子流淌到地面,“与其让他烂的透顶后彻底失去月生的认可被他抛弃,不如趁着这时候挨顿打,留在月生的身边。” 禅院家的绝大部分人大概都没有察觉到吧。 禅院月生的认可并不是随着血缘就能自动获得的新手奖励。 直毘人一开始就明白,月生从来没有真正的将他当做父亲来看待。 但她热忱又赤诚的将母亲看做母亲,将弟弟看做弟弟。 如果直哉彻底的被整个家族同化,成为这个结构当中的一部分。 他也就不再是月生的弟弟了。 禅院润一郎听到这些真心为直哉做打算的话,心里有些感动。 啊,抱歉了,家主大人。我刚才不应该在内心蛐蛐你的,这样看来你还是很爱自己儿子的啊! 就和我爱弟弟一样。 是我太狭隘了。 他羞愧的想。毕竟是亲生儿子,总不能是真的在看笑话、终归还是…… 禅院直毘人微微一笑:“不过看直哉自己高兴的过去找打真有意思。” 禅院润一郎:“……”冷漠的收回了自己的惭愧。 好吧,果然还是在看笑话。 第33章 禅院直毘人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听着月生的院子那边传过来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哭声隐隐的消散在晚风里了。 直毘人:“该不会真打死了吧?” 润一郎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放心吧,家主。” “大少爷还没有杀过人, 不至于狠手到打死直哉少爷的。” 直毘人慢条斯理的起身:“还是去看看吧, 就是因为没杀过人,所以才更容易没分寸。” 等他领着两个心腹不紧不慢的到月生那里的时候。 禅院直哉已经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只剩下连绵不绝微弱的呜咽声。 看到直毘人的身影出现, 直哉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父亲。” 直毘人看看地板上抽断的竹竿。 又看看丢在地上的三节棍中的一节。 “嗯?打断了他的腿?” 月生的胸膛正在很明显的起伏着。她不住的深呼吸, 身体的颤抖一时之间难以遏制。 “嗯。” 月生淡淡的说:“把他抱到医院里去吧。” 直毘人回头看了一眼,禅院润一郎和他的另一个心腹立刻上前, 将禅院直哉抱了出去。 月生暴打的痕迹大多留在背上, 抱他走的时候侍从不可避免的碰到, 禅院直哉又一次破防大哭:“我最讨厌长兄了!” 第64章 禅院月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神色变得冷凝:“那你就讨厌吧。” 直哉哭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 直毘人:“……”唉, 我愚蠢的小儿子啊。 看来一顿打不够。 直哉哭着被抱走了。 月生没看直毘人,跨出门, 站在廊下, 审视的看着院子里直哉的八个侍从。 “父亲大人来我这儿还真是难得,怎么,特意来看热闹的吗?” 直毘人笑笑, 也不在意:“来看着一点儿,避免你气性上头真把人打死了。” 月生终于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看他一眼。 直毘人和人说话是从来不会弯腰的, 因此月生只有仰头去看他。 “这些侍从, 是你给直哉挑选的?” 直毘人可有可无的点头:“算是吧。所有的侍从都是统一分配的。” “你本来可以给他更好的。” 直毘人挑了挑眉:“所有的侍从其实都没有区别。” “换了他们,别人就不会这么想了吗?聪明的孩子是很珍贵的, 就算是我的心腹当中,完全认清局势和处境的也不算多。” 月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 忽然自顾自的点点头:“好。” 她做出了决定:“以后直哉的院子里不必有侍从了。这些人你看着安排吧。” 说完,她捡起地上打断了直哉的腿的三节棍的一节,交给了甚尔。 然后在逐渐黑下来的天色中转头离去。 “你看,”直毘人对折返回来的禅院润一郎说:“这个孩子从来不肯回头的。” 他和润一郎这个年轻人一起,注视着月生小小的身影被夜色吞噬。 甚尔懒洋洋的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回去休息了。招待家主一向是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 年轻的禅院润一郎也回过头,乌黑又沉静的眼睛注视了一眼甚尔。 接着收回了目光。 “家主大人,其实是满意的吧?” “勉勉强强吧。”直毘人扫了一眼院子里战战兢兢的侍从们,“总算有了点样子。”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最后的光芒也已经在地平线上全部消失。 月生向前走。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能感到她的大脑好像分成了两半,一半冷静的支配着身体的全部行动,另一半则被混乱的思绪占据。 浓浓的夜色之下。 她在微凉的晚风之中感到一种久违的凉意。 “少主。”雪惠站在门前,呼唤她。 月生的头脑顿时一个清醒。她站住,抬起头,意识到自己在下意识肌肉记忆的支配下,走到了母亲的门前。 “啊……”月生发出了做梦一般的呓语。 母亲。 一种奇异的镇定与安心在顷刻之间将她的内心包裹,如同浪潮没过沙滩,抚平了所有的躁动不安。 雪惠走过来,蹲下身,柔软的手指抚摸过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的额头出了一些薄薄的汗,几缕鬓发贴在额角,被雪惠向后抚去。 “夫人让我带你进去。” 月生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门口昏黄的光照耀下,在她眼下投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 她不知为何拘谨起来,甚至有点恐惧见到母亲了。孩子小小的手紧张的握住自己的衣袖,仓促的抬起头来。 “我……” 她说不出口。 有许多混乱的言语憋在心里,一股脑涌上喉咙,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她徒劳的张了张嘴:“我……” 柔软修长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雪惠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安宁与温柔:“去见夫人吧,少主。我们都知道你今天累坏了。” 月生抬圆圆的脸,抽了抽鼻子。 【也许你不必那么犹疑,宿主。】系统说,【百合子从出生就在这里,你怎么知道她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完全没有预料的呢?】 月生默不作声的伸手,抓住了雪惠的衣袖。 雪惠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往院子中的主屋走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起过这个孩子,趁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的掂量一下,还是不重。 仍然是个轻轻的小孩子。 雪惠用脚尖推开主屋的门,弯下腰,将这个孩子放下来。 然后在她走进屋子里后,一语不发的将门扉合上,端坐在门前,闭目养神。 月生站在门口。 母亲的屋子里很明亮,因为月生在问过她的意见之后,做主给这里也拉上了电线。 白炽灯就这样照亮了整间屋子。 百合子仿佛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她坐在桌子前,面前是一整排的香薰蜡烛。窗户边的桌子上,摆着月生送来的一盆花,合拢着花瓣。 她一个一个的点着数。 “妈妈。”月生轻轻的喊她。 百合子抬起手,柔软的笑意在她的脸上漾开:“阿月,来。” 月生的鼻子微微一酸,她不吭声的小跑过去,扑进母亲的怀里。 百合子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的女儿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和她落在身后的发辫。 “好孩子,没事了。” “不,有事的,妈妈。”月生在她的怀里,声音像是蒙上了一层被子一样闷闷的,“有事的。” 百合子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的哼着歌儿,像是一曲宁静的黑夜小调。 第65章 月生只偶尔听过几次。 在她出生后不久的夜里。 百合子的声音那样轻快,那样温柔。 她拍拍女儿的肩膀,指了指桌子上的整齐排排站的香薰蜡烛们:“喜欢葡萄、桃子、还是百合、茉莉?” 月生一个又一个的把短短的香薰蜡烛们盯了一遍,像是想把其中成了精的找出来。 她闷闷不乐:“一个都不想要。” 百合子说:“我喜欢百合。” 月生道:“好吧,百合。” 于是百合子伸手,将纯白的香薰蜡烛从它的同伴们当中拉出来,让它上前一步,吹了吹火折子。 点燃了它的烛芯:“现在是被窝里的谈话时间。” “可是我们坐在被窝外面。” “也是呢,那就是被窝外的谈话时间。”百合子微笑着注视跳跃的烛火,“如果难过,可以来妈妈这里偷偷的哭,妈妈和雪惠都会给你保密的。” 月生抱着自己的小腿,蹲在桌子旁边:“妈妈。” 百合子转过头来看她,“嗯?” “你都知道了吧?” 百合子轻轻的微笑了一下:“雪惠都告诉我了。” 月生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你想问我是否会伤心,那么我将要告诉你:我不会伤心,阿月。”百合子柔软白皙的手指在烛火上方,缓慢的旋转,“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香薰蜡烛小小的烛火,在她黑珍珠一般宁静的眼瞳之中摇曳:“从直哉离开我的身边开始,我就知道,他将要成为禅院家的儿子,而不是我的儿子。这不是你的错,月生。只是我很幸运拥有了你,你是我的女儿,所以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百合子是比雪惠还要缜密的人。 她从来没有将“女儿”这个词真正的说出口过,这是第一次。 “你只是还太小,阿月,别太责怪自己,错误的源头不在你这里。长大比你想的快,也比你想的慢。” 月生沉默良久:“我希望他好。直哉原本是一个好孩子。” 百合子平静的微笑了一下,声音轻的像是在叹息:“怎么能期待腐烂的污泥里,长出干净的花呢?” “你期待过吗?” “我期待过。” 月生没问结局。她躺下来,将头枕在母亲的膝盖上。百合子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 “睡吧,睡醒了,仍然要向前走。” 夜晚如此寂静,如此漫长。 淡淡的百合花香弥漫在空气里,月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百合子搂着女儿,温柔的眼睛凝望着明亮的窗户边的桌子上,那盆合拢的花。 系统打开自己的未读邮件,看了看:【嗯……】 难得月生这么安稳。 而且今天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既然如此,支线通道批下来的事情,下次等她有空再说吧。 不过…… 系统看了一下直线通道连接的另一端,有点难绷。它从表情包库存里找出一个很符合自己心情的,给主系统发了过去。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主系统:【?】 系统:【我申请的是可以给孩子放松精神的支线啊。】 主系统:【这个支线不放松吗?】 系统震撼乱码:【哪里放松了!不还是要提着刀干架吗?!谁家好人放松内容是去鬼杀队砍鬼王啊!】 主系统:【对比一下你宿主所处的世界线,难道还不够放松吗?起码大家都是好人啊。】 系统:【……不要比烂好吗!你为什么不说也可以不砍?!明明就是想让我和宿主打两份工拯救两个世界……】 主系统的头像灰了。 系统:【……你回来!!!】 第34章 月生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 淡淡的百合花香气在空间里不知不觉的蔓延开来,钻入人的鼻息。 第二天睁开眼睛,她就开始考虑直哉的事情应该如何妥善解决。 打已经打过了。 不能带给直哉正面影响的侍从也已经赶回去了。 那么昨天被她打断了腿的直哉以后应该怎么办呢? 家庭环境是促成孩子性格形成的原因之一, 想想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啊。 有了。 月生每天的日常总是相当繁多的, 她接下来也决定多接任务……直哉这件事给了她一个警告,一种相当迫切的压力笼罩下来。 让直哉待在她这里?可是她忙的也顾不上他。 月生从被窝里爬出来:“直哉也到了应该上小学的年纪了。” 家里的孩子们大多都是家庭教育, 很少有出去上学的。颇为傲慢的咒术师们不屑于将自己的孩子们送去和“猴子”相处, 所以禅院家正经上过学有文凭的不多。 月生精神一振, 火速跑回去开始收集关于入学的资料。 教育,果然还是教育的问题啊! 先前实在是不喜欢和脑回路迥然不同的人交流, 因此对于禅院家近亲结婚出来的年轻一代们也不是很亲近。 说起来她自己也是。 近亲结婚, 自取灭亡。 但是现在, 月生稍微有点改变主意了。 孩子们的上学问题, 多少还是该关注一下的。 人一旦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干, 就容易多想。 第66章 多想了,思想就容易走歪。 不行, 得给这群失学少年找个学上一下。 让他们去读书考试写作业。 系统:【你打算让其他还在学龄的孩子们也出去上学?】 月生翻着桌子上厚厚一叠资料, 语重心长:“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 “尤其是思想教育,得抓紧。我忽然觉得我以前的思想太狭隘了,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无可救药。伟人教育我们,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月生顿时有点惭愧:“我辜负了伟人的教育, 一开始先入为主给他们套上了讨厌的滤镜,我反思。虽然他们确实挺讨厌的。” 【……】 【未必所有人都愿意。】 月生微微一笑:“我让他们去就得去, 我是少主。” 系统:【……】 月生持续微笑:“不愿意就去死。” 系统:【………】 月生继续保持这个表情:“反正祓除咒灵也有死的可能。” 系统:【…………】 系统默默的点开了自己的宿主行为观察指南。 敲字:【压力过载可能会导致性格变化。】 犹豫了一会儿,又添上一行:【未必是坏事。】 月生一边翻着小山一般收集来的资料, 一边给禅院润二郎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然后被接通,传来少年活泼开朗的声音:“莫西莫西,这里是禅院润二郎。大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你在忙?” “刚刚把咒灵祓除掉,需要我充当邮差往加茂家或者五条家送东西吗?” “不用。你出去的时间比我长的多,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学风正直的小学或者国中,你有推荐吗?” 另一边,身在东京执行任务的禅院润二郎蹲在花坛上,慎重考虑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昨天刚刚把直哉的腿打断。”月生轻描淡写,“我意识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既然如此,干脆换掉池子里的水不是很好吗?” 禅院润二郎陷入沉默。 禅院润二郎苦思冥想。 一个小灯泡在他头顶“啪”的点亮:“噢!有了!我昨天刚刚认识一个正的有点发邪的小学生,大少爷要不考虑把直哉少爷塞过去给他当同班同学吧?” 月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想法,挑眉:“正的发邪?” “相信我的眼光,少主。”禅院润二郎严肃的道:“就是稍微有点远,在东京。帝丹小学。” “除了可能会经常碰上一点凶杀案没别的坏处。” 月生缓缓的:“……啊?” 好耳熟的名字。 仿佛在哪里听过。 等—— 禅院月生垂死病中惊坐起,绷直了背:“你说的那个正的发邪的小学生,叫什么名字?” 禅院润二郎咬字清晰,铿锵有力:“江户川柯南!” “好!”禅院月生当即拍板:“就帝丹小学了!” 月生觉得自己可能从来没有过这么爽快的时候。 反正推理番,是不会让小学生死掉的! 系统想,我是数据,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惊讶的。 系统感到一种微妙的悚然——我嘞个主神系统啊,禅院直哉和江户川柯南要当同班同学! 这是什么诡异的跨番联动啊! 等等。 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某番二十年没完结归没完结,但工藤新一他确实是个正义少年,江户川柯南也确实是一个正义的小学生啊! 一些推理番男主的人格魅力也许能附加人格修正功能,把热血番的垃圾小炮灰掰回来,也是说不定的事情啊! 就是以后碰上凶杀案的可能性会变高吧。 直面充满人性的凶杀案吧,直哉!一条成为好孩子的路正在向你招手! 躺在医院里的禅院直哉尚且对此一无所知。 月生扭头就去找直毘人把禅院润一郎借了出来。 润一郎比他弟弟年长许多,已经成年了,因此许多事情由他去办,方便很多也靠谱很多。 润一郎尽职尽责的完成了和学校的沟通事宜,并用捐款和捐楼的方式成功的拿下了不少学校的入学名额,将资料整理好带了回来。 直毘人对她做什么很少插手,甚至愿意推波助澜。比如这一次借心腹润一郎借的就非常爽快。 于是月生把家里无论男女的学龄孩子父母都叫出来开会。 识相的比月生预想之中多很多。 也许是因为她前两天一天之内接连暴打两个家族高位成员,连自己亲叔叔亲弟弟都照下手不误。 竟然配合的出乎意料。 也许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给孩子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毕竟如果不上学,就只能去祓除咒灵。 但是在祓除咒灵任务中,咒术师的死亡率常年高居不下……总之,能活就活呗。 在跳出第一个被杀给猴看的鸡之前。 月生笑眯眯的拔出了自己的刀,“砰”的一声插在桌子上,反射着凌冽的寒光。 原本反对的家长们:“……” 看了看桌子,想起一点不太美妙的回忆。 看了看剑,怕他真的暴起直接把人捅个对穿。 ……他要是真暴起了,家主和长老们估计也会因为已经在急速成长的十影,训两句就完了。 第67章 这孩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气压低的可怕,一扫从前不怎么理事同时也相当温和的脾气,直接开始动手操作下达命令了。 想一想,将来这孩子要成为家主,自家孩子也是要为他效力的。左右都得听他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 少主想让孩子们出去过家家玩上学游戏。 那就出去玩就是了。 总比死了好。 家长们互相对视了几眼,达成了妥协。 作鸟兽散回去给孩子收拾东西。 什么?不愿意? 那自己去找少主说。 如果被少主砍的话,那就不在他们的负责范围之内了。 失学少年们:“……” 月生看着他们的背影,反思了自己一秒钟:“我居然还不够放开手脚……啊。” 这群人还真是比想象之中更加慕强啊。 只要成为强者,想做的事情去做了,才会发现不难。 【强大是可以横扫一切阻碍的。】系统总结经验,添加进自己的备忘录。 果然学无止境。 【不过想想看,】系统分析道,【要不是你先前弄了一级术师禅院扇,又弄了自己亲弟弟,让他们觉得你确实有点暴君那意思了,今天也未必那么听话。】 “我听说五条悟前段时间一个人收拾了好几个找上门去的诅咒师。”月生跃跃欲试,“你觉得我行吗?” 系统:【不行。】 月生大感不解:“你觉得山海经会比不过他的六眼吗?” 【我没觉得山海经比不上六眼。】系统没有情绪的机械化声音如是说,【你西王母召唤出来,一巴掌就能横扫咒术界。但你的咒力供的起她现身吗?】 月生:“……” 供不起。 膝盖中了一箭。 好痛。 系统点开自己预开的支线通道:“前段时间我向主系统申请开了一个支线副本入口,原本想着申请一个和平副本给你放松一下精神的。” 月生没料到系统会弄这个,搓搓自己的袖子角角:“啊……那听你的意思,出变故了?” 【……】系统说,【被主系统压榨了。】 【批下来的是一个战斗副本。】 月生:“啊……” 【你可以不去,我有关闭的权限。】系统说,【支线副本并不是申请下来就必须去打,不过我猜你可能会想去。因为这个支线副本可以让你获得剑术经验包。】 月生的关注点暂时不在这个:“你这两天多了很多游戏用语,背着我偷偷打游戏了吗?” 系统:【……】 系统:【……你去不去。】 月生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稚嫩白皙的手摸了摸背后背着的剑。 “去。” 第35章 (内含鬼灭) 禅院家不少年轻一辈的孩子们都被塞进各种不同的学校之后。 别说月生, 就连家长们和长老们顿时都觉得家里清净了不少。 可能长辈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在孩子们都滚去上学之后,有的禅院忽然就觉得孩子去学校也不错。 月生对他们心里想什么不太有兴趣, 直哉几个月后在医院养的差不多, 就被她塞进了帝丹小学去念一年级。 不确定这个一年级会不会念个二十年,再看看。 原本还想去围观一下高中生伪装小学生社死日常, 但因为忙, 放弃了。甚尔都被她放养出去自己执行任务赚钱了。 她忙着准备支线副本。系统说从主线任务转支线得有一个媒介, 这个媒介放在哪里需要考虑一下。 最好还是不要轻易被人发现。 【花丛里怎么样?】系统说,【正好你养的那些花生长的很肆意, 已经占据了你的半个院子和一整面墙壁。可以藏在那里。】 “但是有露馅的可能。”月生说, “还是说你不介意自身的存在被本世界土著发现?” 院子花丛里平白无故多个东西, 甚尔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别看他人挺屑的, 但专业性毋庸置疑。 【td。】 “……我对你发td才对吧。”月生伸手敲敲系统屏幕。 【请谨记我们的保密协议。违约将终止合同。】 所谓终止合同。 就是收回重开的这条小命。 月生撇撇嘴, “好吧,放我影世界里算了。” 她院子里毕竟还有一个相当敏锐的甚尔, 虽然甚尔偶尔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个透明人, 但不代表他真的不存在了。 被甚尔发现事小,万一把系统暴露出来,那才真是打出了gg。 月生摊开手, 又轻巧的翻转,手掌放在地上, 白皙的手指融入了影子。 接着, 她整个人投入阴影的怀抱当中。 巨大的古木参天而起,连绵不绝, 只有些许阳光从缝隙之中跳跃下来,被裁剪出一缕一缕的形状。 月生左右看看, “我画个圈,到时候式神们就不会往这边来了。放在这儿是最安全最保险的。”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加载中……30%……60%……99%……】 【支线任务加载完毕,支线通道开启。】 月生蹲下来,摸摸面前数据流加载出来的石壁。 然后跳上了井口边缘:“……话说……总感觉这个设定有点眼熟……” 系统:【……】 月生伸手,在错落的光影中戳戳系统页面。 第68章 “我是什么恋爱番女主吗?” 系统装死:【……】 月生:“不知道为什么,井口这个设定,我想起了贞子,以及食骨之井。不是贞子的话,你该不会真把人家食骨之井弄来了吧。” 系统:【穿梭不同的时间线要有合理的媒介这是非常合理的……】 月生:“噢,真是食骨之井啊?” 【……一比一完美复制版本,日暮戈薇小姐和本系统所属机构达成了合作。】 这下轮到月生:“……” 好吧,看来你们系统还真是业务广泛。 “食骨之井和我们不是一条世界线吗?” 【不是。】系统的回答冷酷无情。 月生的失望肉眼可见。 可能她现在所处的世界线也是她没看过的什么热血番吧……希望别是什么阴间作者。 系统检测到她的想法,沉默了一下:【不介意自己也可能是个纸片人吗?】 月生伸手抚摸自己的剑鞘,神色冷静:“随便吧。大不了就死,死不了还能活。” 系统:【……您的精神状态真是遥遥领先。】 咒术师果然疯癫的很稳定。 月生从井口跳了下去。 不经常出现的系统虚拟蓝屏此刻被她一直开着,刷新出一行新的文字: 【支线副本“斩鬼史诗”已开启,您的支线任务已刷新。】 【支线任务——斩杀鬼王。】 系统自己也哽了一下。 直接发支线任务,主系统您不装了是吗? 月生开始敏捷的利用井里的缝隙往上攀爬,外面的光此刻明显暗淡了下来,支线此刻正处在黑夜之中。 月生一边爬一边问:“斩鬼?鬼是我想象中的鬼吗?” 【可能和您的预想有偏差。】系统说,【代换成丧尸吧,更类似这个概念。】 月生:“……哦豁。” 她继续往上攀爬。 系统见她不吱声,转头开始狂敲主系统:【打钱!】 主系统“叮”的一声上线了。 【主系统发来一个红包。】 系统:【……不是这个!一份工作拯救两个世界,你得按拯救世界的等级来结算支线任务奖励!】 【系统领取了主系统的红包。】 主系统:【……可以。任务结算会给一个十连。】 系统;【才十连?】 主系统:【保底一个sr,而且卡池里没有废卡,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系统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也行吧。】 主系统:…… 这孩子才放出去几年,和宿主处了多深的感情啊。 主系统疲惫的回去加班。 烦……最近某些造物者到底在发什么癫,明明手握执掌命运的笔,却对命运毫无敬畏……搞的多条世界线紊乱,宿主人手不够…… 要不然它也不会见缝插针的给新手多塞任务。 月生扒住井口边缘,警惕的冒了一个头,左顾右盼。 ……安全。 同样是茂密的丛林,但和她的影世界显然大有不同。月生嗅了嗅,能闻到夜晚的风带来野兽气味,和泥土、植物的气味。 她出了井,轻巧的落在地上,猫一般没有什么声响。 土地还没有完全干掉,不久之前应该刚下过雨,植物还有一些湿润。 万幸可以行走的土地不泥泞。 月生观察了一下地点,确认了自己的刷新点在森林的边缘,拍了拍井口:“会有人误入吗?” 【支线通主线的入口是单向单人。】 就是只能月生一个人通过,其他人跳下去只是普通的枯井。 月生背着剑,向远处隐约亮着灯盏的村落走去。 她确认了一下支线的时间线,心里有点好奇:“没有著名狗子的战国时期啊……” 系统心说你到底多期待自己的童年回忆啊,但最后憋住了没说出来,静默的陪着她向村庄走去,迅速检索世界线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完了雨,今天晚上的天气竟然格外的晴朗。没有一丝云,也看不见什么星星。 只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如同银盘,高高的悬挂在天幕之上,撒下一片如银的月光。 月生一进入村子的范围,就闻到了村子里逸散的香气。 有点难以形容,月生没有闻过,像是焚烧了什么花朵产生的香气,她敲了敲系统。 【是紫藤花。】系统说,【紫藤花对于鬼来说是剧毒。】 在村子里转了转,随机挑选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去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 继续敲。 过了一会儿,门扉后面才响起一个苍老又犹豫的声音:“谁呀?” 月生道:“我是一个剑士,路过这里,想要借宿一晚。”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什么,觉得自己今晚估计借宿不成了。 屋子里的老人抵住门扉,有些警惕的问:“是……鬼杀队的剑士吗?” 月生:“……不是。打扰您休息了,我这就走。” 月生转身离开这户门前,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疏忽了。 村子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浓烈的紫藤花香气?紫藤花对于鬼来说又是剧毒。 驱赶鬼的意图非常明显。前几天就遭到了袭击也说不定。 更何况深更半夜的,一个背着剑的孩子来借宿,怎么看都很可疑。 第69章 万一放了鬼进家门怎么办……自己居然才想到这一茬。 【等到白天应该就好了。】系统说,【鬼惧怕太阳,会在白天化成灰烬……话说,要不要先回去?等天亮了再来。】 “不用。”月生从村头走到村尾,挑中了一颗非常茂密的树,“来都来了……啊,这种话居然会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反正来都来了。 跑了那么远的路,并不想重新跑一遍,于是她敏捷的爬上了树,靠在树木的枝干上,抱着自己的剑。 系统:【你打算就这么待半夜?】 “嗯……这个姿势肯定是睡不着的,我怕掉下去。”月生晃着自己的腿:“你能不能用搜索引擎搜小说给我看。” 系统:【……】 月生:“或者搜点番剧给我看,我不挑的。巫女和半妖狗子的故事怎么样?” 系统:【……我是谋权篡位系统,跟着你没有权谋斗争搞就算了,还想让我给你当播放器?】 月生:“我想看。” 系统:【我拒绝。】 半个小时后—— 月生兴致勃勃的盯着虚拟屏幕播放的画面,二……三四五六刷。 “不能放死神小学生吗?” 【世界线限制,不能。】 “我想看剧场版。” 【你不要得寸进尺。】 失败了。 不能看。 月生失望的围观二狗子的爱情故事,扯下一片小树叶撕来撕去。 在距离她不算很远的一处房屋。 正对着这棵树的窗户后面,一个年轻的少女默不作声的推开了一点窗户的缝隙,从窄窄的缝隙当中,偷瞄坐在树上的小孩儿。 ……可疑,真是太可疑了。 夜色昏暗,看的不太清楚。但身穿一看就昂贵的和服,一个人在深夜造访村子,怎么看也不能让人放下心来。 窗户被悄无声息的合上。没过多久,一只黑色的乌鸦展开翅膀,从屋子的另一扇窗户飞了出去。 月生对此一无所知,她追番追了大半夜,很高兴自己解锁了系统的新功能,同时在内心给自己目前所知的鬼的情报做了一个总结。 嗯……感觉,应该不难。 后半夜的后半夜,在月生实在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的时候。 系统忽然切掉页面,刷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限定功能刷新,支线地图开启】 【有鬼靠近,警惕。】 月生精神一振,下意识将手搭在剑柄上,凝眉。 “不是说紫藤花对鬼是剧毒?” 这村子里浓郁的花香味,可以证明家家户户都在烧紫藤花。怎么会有鬼往这边来? 【你在快要饿死的情况下,会计较摆在你面前的食物周围有什么难以忍耐的气味吗?】系统有些机械化的声音响起,刚刚扫描出来的周边地图在月生侧边打开,红点越靠越近。 风送来了一股腥臭的腐烂气味,月生在黑夜之中,看到一双赤红的双眼。 很显然。 它饿疯了。 第36章 (内含鬼灭) 月生抬起头, 看了看天色。 月亮已经西沉,这一夜已经过了大半。 红色眼睛的鬼来的方向是大片大片的山林,能推断的出来他是穿过了很长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 才来到这里。 战国时代的交通并不像几百年后那么发达, 消息闭塞,而且多是小山村的时候, 人烟就格外难找。 说不定这只饿到几乎要失去理智的鬼就是被焚烧紫藤花的气味吸引过来的, 毕竟有人才能燃起火来焚烧花。 夜风吹着花香, 能吹出很远很远。别的鬼闻到这个气息大多会觉得晦气,不会往这边来。 但如果来的这只已经许多天没有成功捕猎, 就不存在挑食的可能性了。 【鬼和人类的立场是绝对对立的。】系统说, 【恶鬼以人类为食, 就像你不可能和你餐桌上的炸鸡腿做朋友一样。】 月生拔剑出鞘, 一时无言:“……你这地狱笑话太冷了。” 系统给她科普设定的时候, 为了方便理解,用的是“丧尸”。 那么根据常见的丧尸设定可知, 鬼原本是人类, 但是受到了某种“病毒”的感染,才会变成这样。 月生屏息凝神,在那只穿着破烂的鬼流着口水往一户人家院子里扑上去的那一刹那, 双腿一蹬树干,瞬息之间来到鬼的双方, 双手握剑柄, 如同天降神兵一般斩下了恶鬼的头颅。 巨大的力道将分开的头和脑袋一起撞飞了出去,月生一脚将惨叫着的脑袋踢飞了出去, 握着剑对满地乱爬的身体比划了一下:“这种鬼化是不可逆的吗?” 【可逆药剂研发出的时间在大正时代。】 距离现在大概有个三四五百年吧。 【所有的鬼在被鬼王转化的时候几乎都会失去理智,大开杀戒。很多鬼吃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家人。】 月生:“……” 系统检测到月生的压力增加了。 系统在后台发出尖锐爆鸣:【!我就说这副本一点也不解压吧!谁听了这种事能放松啊!】 月生对此一无所知,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像是把郁气都吐了出去:“不死?” 脖子都砍断了,还在活蹦乱跳。 【太阳是鬼的克星,距离太阳最近的矿石锻入武器当中能够斩杀恶鬼。】系统没有波澜的说,【鬼杀队掌握这种技术,这边建议您有机会的话找一下鬼杀队。】 第70章 月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远远被她踢飞出去的那颗头发出了一种更近似于野兽的恐怖咆哮声。 原本扭曲着在地上乱爬,寻找头颅的身体仿佛有了感应一般,猛的直立起身体,尖锐的指甲朝着月生抓来! 【boss狂暴了。】 系统音响起的同时。 月生提刀迎上,恶鬼的指甲和黑色的刀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碰撞声响。手腕一翻一提,锋利的刀刃斩下恶鬼身躯的一只手臂。 她一击得手,立刻弯腰躲过抓过来的另一条完好手臂,朝着飞出去的头颅冲了过去。 “你最近真的瞒着我偷偷打了很多游戏。” 系统装死:【……】 谁让幼崽长大成人太慢了,月生又不是很经常和它聊天,只好自己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它不会说自己偷偷用小金库氪金了。 月生闷头狂奔,乌黑的剑尖挑起那颗发出吵闹声音的头颅。她自动屏蔽的这颗鬼头的所有话,灵活又矫健的挑着这颗头窜上了一颗高树。 一转头,狂暴的boss(失去了脑袋的二分之一boss)跌跌撞撞的朝着这边说不清楚是走来还是爬来。 “这场面看着真鬼畜。”月生吐槽了一句,随手抓了一大把翠绿的树叶,塞进正喋喋不休威胁着要吃了她的鬼的头的嘴巴里。 鬼:“啊呸呸呸……呕……你个¥#@%&……呕……” 刀剑归鞘,月生扯下了一旁早就看好的藤蔓,灵活的打了一个用来捆坛子的结,将鬼的头吊在高高的树枝上。 (失去了脑袋的二分之一的)狂暴boss跌跌撞撞的撞上了树。 被撞的往后撅了一下,顽强的爬起来,四肢并用的爬树。 月生:“……” 系统【……】 一人一统蹲在树木的枝干上低头看没有头的鬼爬树。 因为失去了视线和声音,自然也就没有了方向感。 月生和系统眼睁睁的看着它一头(还是脖子?)撞上正上方的枝丫,往下掉了一点。 然后艰难的抱着树转了一点儿,继续往上爬。 手臂又撞上了树枝。 不停地撞撞撞,磕磕碰碰的爬到和月生差个一两米的距离。 月生:“……我这个时候应该发表一些什么样的感言?” 系统:【又没人听你演讲。】 月生“哦”了一声,拔剑出鞘,一剑将一路坎坷爬到这里的二分之一狂暴boss戳了下去。 二分之一boss掉了下去,发出沉闷的栽进地面的声音,它坚强的四肢并用动了动,然后熄火了。 头呸呸呸吐掉嘴巴里剩余的叶子,咆哮:“啊啊啊啊啊你个臭小鬼我%#&****你****¥%……” 月生困惑的揉了揉耳朵:“它应该在骂脏话吧?为什么我听不清楚?” 系统;【本系统合法合规遵守系统条例,未成年保护一直开着。】 月生:“……” 因为脏话不合规所以消音了是吗。 月生低下头,看着地上躺尸的无头身体,开始思考。 鬼既然以人为食,那么就是依靠人来补充自身能量。这只鬼饿到能闯进四处都是紫藤花的村子,可见已经是穷途末路。 它被斩首一次,身体刚才又激发起力量一次,这会儿应该体力见底了,所以躺尸也不稀奇。 月生扶着粗糙的树干表皮站起身来,看着人类的村落和广袤无垠的森林。 这棵树很高,她爬的位置也高,因此可以眺望很远的景色。 月亮已经完全西沉,在天边吐出鱼肚白之前,这是最后、最深沉无光的黑暗。 月生无声无息的下了树,用锋利的剑尖戳了戳鬼的身体。 鬼的身体还没有死,能够看得出微微的起伏,月生的剑尖戳进它的皮肤,鬼的身体还在轻微的抽搐。 “这算死还是算活?” 系统:【检测中……算活,但已经不算人类。】 月生终于忍不了这具鬼的身躯所附带的臭味,捏着鼻子后退几步,皱着眉自己在原地慢慢转圈:“太难闻了,这只鬼这段时间是在荒野求生吗?” 【根据附近的自然环境来看,迷路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变成鬼,通常不代表换了一个脑子。】 假如这只鬼在还是人类的时候就是个路痴,那么它变成鬼难道就会认路了吗? 月生背对着半只鬼叹息了一声:“……”好吧,其实我也是路痴。 支线任务限时开启的地图功能对我还是很有效果的。 【注意,注意。】系统的声音平平无奇,【半只鬼爬过来了,可能是想偷袭。】 “不着急,等它爬过来再说。”月生低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今天晚上这一顿折腾把她的衣服弄的皱巴巴,光靠手并不能全部抚平,回去以后可能得熨烫一下。 高大的身躯在她的身后站起来,无声的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 月生的手握住剑柄,刀剑出鞘,顷刻间转身向后劈去! 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然而比一个眨眼更短的时间内、在月生的剑将鬼身劈作两半之前—— 一道席卷着火焰的明亮刀光,比她更快的拦腰斩断了恶鬼的身躯! 下一个瞬间,收不住也不可能收住招式的月生握紧刀剑,也斩开了这具鬼身! 两道不同的明亮刀光之下,无头的身躯被斩作三节。在鬼身散开掉落在地上的间隙当中,月生首先看见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第71章 这是和鬼的赤红完全不同的一种红色。 它既没有杀意也没有凶戾,反而蒙着一层淡淡的温润光泽,如同一潭宁静的深水。 刀光携带的火焰在消散之前,短暂的照亮了这少年淡漠的面容,和他额头蜿蜒着的赤红斑纹,如同火焰流动在他的皮肤上。 一双花扎纸牌做成的耳坠,静静的悬挂在他的双耳之下。 这个年轻的少年在恶鬼身躯逐渐化成的灰烬之中蹲下,和月生平视:“你还好吗?” 系统:【!】 我靠!隐藏款神极ssr! 月生眨了眨眼:“我没事。”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这少年插在地上的赤红刀刃吸引了:“真漂亮。” 看得出来是相当古老的锻造工艺,但品质很高,一定是锻刀师非常得意的作品。 在黑夜之中,仿佛泛着一层温暖的微光。 “谢谢。”少年看起来没什么波动的说,但是月生莫名觉得他可能有点高兴。 “我是继国缘一,”继国缘一低下头,注视着她手中握着的长剑,真心实意的夸奖道:“这是一把很好的武器,如果按照日轮刀的标准再锻造一遍,今天你就能独自斩杀这只恶鬼了。” 远处挂着的鬼头发出激烈的辱骂声。 下一个瞬间,另一把锋利的日轮刀刀刃捅进了鬼头,彻底结果了它。 渡边一郎气喘吁吁的从树上下来,走到缘一身边疯狂喘气:“缘一大人……你……你跑的真快……啊……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缘一转头,盯着他:“没关系,不是谁都像我一样的。你已经跑的足够快了。” 渡边一郎:“呜呜呜缘一大人你不要说了……噢,谢谢你保护了村子,这位……”他对着月生憋了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缘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帮他补充:“姬君。” 年轻的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哦,这位姬君……嗯?”他震撼抬头,对上了月生同样震撼的视线。 “你是女孩子啊?” 月生:“……” 一般来说,小孩儿是有点难分辨男女。 但是她穿着男式和服,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像渡边一郎一样把她认成男孩子才对。 月生沉默的和继国缘一温润又纯良的眼睛对上眼神。 ……这是第二个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眼看出她真身的人。 第37章 (内含鬼灭) 紧紧合上的木门在此刻打开, 屋中居住的少女探头,对扎起头发的渡边一郎道:“哥哥。” 然后让两大一小三个佩剑的人进来。渡边一郎作为哥哥,主动去烧水, 而那少女却忍不住偷眼打量月生。 她转身去拉开窗户, 微光已经从地平线处亮起。一只羽毛漆黑的乌鸦拍着翅膀,停留在窗户边缘:“安全!安全!” 月生眨了眨眼, 对这会说人话的乌鸦有点感兴趣。 乌鸦是相当通灵性的鸟, 注意到月生的视线, 它也朝这个孩子看了过来,歪了歪头。 普通的农户人家拿不出什么茶叶之类的金贵东西, 水烧滚了, 倒在老旧的杯子里拿来待客已经足够体面。 月生吹了吹, 喝了一口有些滚烫的水, 含着泪咽下去, 将舌尖吐出来散热。 “嘶……”渡边一郎腰间佩刀,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这位姬君, 多谢你。今天要是没有你的话, 说不定我妹妹就遇到危险了。” 那只被斩杀的恶鬼,刚才的确是朝着这一家来的。因为居住在村子的边缘,所以遇到袭击的时候非常容易遭殃。 月生嘶着冷气给自己的舌头降温:“不客气……我的名字是月生, 不用叫姬君,好奇怪啊……普通的称呼就可以了。” 渡边一郎从善如流:“好的, 月生小姐。” 他的妹妹渡边椿有点惭愧的捂住脸:“抱歉……是我把鎹鸦放出去找哥哥的, 因为误会了你可能是鬼……” 月生专心致志的吸溜吸溜,觉得舒服了一点, “没关系。村子里应该前不久刚刚经历过袭击吧?我自己也知道我很可疑。” “你的衣服布料很好。”继国缘一道:“基本上只有贵族能用上那么好的布,但是你又没有带侍从。” 半夜, 小孩儿,孤身一人,衣着华丽,配着武器。 打眼一看,没人觉得她真的是人。 “确实很可疑。”继国缘一道。 渡边一郎简直要流汗了:“缘一大人,这么说不太好吧……” 然而月生对他的说法欣然接受:“确实。我第一次请求村头的老人借宿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了,所以没有再去敲门。” 继国缘一:“打算在树上住一夜吗?” 月生:“已经蹲了半夜了。” 脚都快麻了。 继国缘一端起杯子,轻轻的吹了吹,喝了一口水。 月生感到自己的舌头终于缓过劲来,吸溜吸溜回去。 “你是哪家贵族的姬君?”继国缘一平静而友好的问。 他被炼狱先生带回鬼杀队之后,认识的所有朋友几乎都以为他从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樵夫,只有姓产屋敷的主公知晓“继国”这个姓氏的出处。 继国缘一无论是离家之前还是之后,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借这个姓氏的荣光,因此也从未主动提起过。 月生用舌头抵了抵上颚,“……不重要。” 第72章 继国缘一很耐心,“我送你回去,你还太小了。就算装成男孩子,独自行走也很危险。” “……”月生说,“我是离家出走的。” 同样也是在差不多的年纪离家出走的继国缘一轻轻的歪了一下头。 乌黑的微卷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发尾是鲜艳的红,如同摇曳的火焰。 “噢……”继国缘一想了想,“你的剑术很好,要来鬼杀队吗?” 月生不急不慢的捧起茶杯吹吹,旁边的渡边一郎已经震撼的站起来:“等等,缘一大人,不要就这么放弃了啊!就是因为这位小姐是离家出走的,所以才更应该送她回去吧?” 继国缘一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可是离家出走,不就说明不想待在家里吗?” “对啊。”月生赞同万分道,“我感觉我出了家门之后整个人都轻快活泼了。我不要回去。” 支线任务才刚开了个头呢怎么能半途而废。 感谢这位热心青年,说的很好,但是不要再说了。 渡边一郎:“可是……!” 月生已经转过头,在微明的天光里抿了一口温度降下来的茶水,道:“鬼杀队的收人标准是什么?” 继国缘一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你的剑术足以成为很高级的队员,是专门训练过吗?” 月生:“嗯。”不由得回想起来被甚尔殴打的每一个夜晚。 压力之下进步神速。 原来如此,支线任务的剑术经验包在这里。 刚刚她只看到了这个少年的一剑,但一叶而知秋,只这一招就能看出来,这少年绝对是个剑术方面万中无一的天才。 继国缘一抬起手,手指轻轻抚摸自己的下巴:“我可以把你推荐给主公。” 月生:“好啊。” 缘一:“你要做好准备,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份非常危险的工作。你的年纪还小,更应该慎重考虑。” 月生:“没关系,横竖只有死和活两条路而已。” 缘一:“……” 渡边兄妹:“……” 缘一神色自如,自始至终少有波澜:“你介意这把剑重锻吗?如果你用惯了它,锻入距离太阳最近的矿石,就可以用它斩杀恶鬼。如果介意的话,会另外再打造一把日轮刀给你。” “主公不会同意的!”渡边一郎义正词严,“她才……不好意思,你多少岁……哦哦,她才不到九岁!” 缘一和月生同步转过头来,一双乌黑的眼睛和一双温润的红眸,一起凝望着他。 渡边一郎莫名的从这一眼中感到了些许转瞬即逝的相似感,但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相似,或许只是如出一辙的平静,和平静之下透露着的不靠谱。 月生低头喝完了茶杯里的水:“我会说服那位主公的。” 【话不要说太满。】系统说,【你怎么知道鬼杀队主公会同意。】 “无所谓他同意不同意,我的任务又不会变。”月生在心里说,“气势上不能输,你不觉得我这样超帅吗?” 系统:【……6.】 月生没理它。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放在桌子上问系统:“这里有咒灵吗?” 【有。】系统说,【食骨之井没有带你穿越世界,而是回溯了时间。】 月生有点拿不准咒具重锻会发生什么。 尤其这把剑不算非常的驯服。 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当然是顺手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感到她日渐强大起来了,所以使用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叛逆了。 系统知道她担心什么,用数据扫了一遍,【重锻不会触动咒具的诅咒。不过我推荐你还是选择日轮刀。】 于是月生平静的抬头问缘一:“可以既要又要吗?” 缘一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点头:“可以、” 渡边一郎:“喂!你们认真的?!” 是的,认真的。 —— 这座小小的村落是渡边一郎出生的地方。渡边兄妹的父母前几年去世,一郎独自拉扯比他小好几岁的妹妹椿长大。 加入鬼杀队之后,他也经常回来看望。 前两天,一只鬼袭击了村落,差点吃了渡边椿。幸好当时结伴而行的渡边一郎和继国缘一及时赶到。 恶鬼被斩杀后,缘一的鎹鸦又带来了鬼的消息。一郎放心不下妹妹,将自己的鎹鸦留给椿,才和缘一一起往鬼出现的地方赶。 谁料到那边事情刚解决,待在椿身边的鎹鸦就扑着翅膀送来了消息。 后面的事情在场的人都知道了。 鎹鸦暂时没有送来新的消息,而渡边一郎这次回来,其实已经决定带妹妹前往鬼杀队的驻地。 天亮之后,渡边兄妹一起收拾行李。 椿是个温和的女孩,她给月生准备了休息的地方,然后低头进了里屋。 渡边一郎鬼鬼祟祟的避开沉睡的月生,扯过缘一的袖子,把疑惑的继国缘一拉过来说小话。 “缘一大人,你这样未免太草率了。”渡边一郎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尊重这位贵族姬君的想法,但她想必出身大族,这样带她去做把性命悬在刀尖上的工作……不妥。” 这少年的本性其实是与他妹妹一般温和的,到了这个份上同样说不出什么难听话,已经表达的相当委婉。 他知道被尊称为日柱的继国缘一在为人处世上一向坦白直率,但有时候一些事情还是要顾虑一下,总不好给主公添麻烦…… 第73章 “我也是离家出走的,”继国缘一低着头,轻声说。 “嗯……嗯?”渡边一郎瞪大了眼睛。 继国缘一回过头,温和的看了一眼盖着椿的外袍,睡相很乖巧的女孩。 “我知道,她在家族里,也许比当初的我还不舒服。” “等、等等,缘一大人,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平民……算了这个先不说,但是这对孩子来说也太危险了。” 缘一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的剑术高于你。” 渡边一郎:“……这不是问题。” “不要因为年龄太轻视别人,一郎。”继国缘一温声劝他,“大人总是容易忽略孩子的需求,觉得是为孩子好……但是,要听听孩子的想法。” 渡边一郎不由得默然。 缘一很平静:“大贵族之间,十二岁差不多已经是可以联姻的年纪。她这个时候,家族应该已经开始为她相看婚事了。” 渡边一郎瞪大眼睛,觉得自己的脑门炸了一下,于是想起自家主公结婚的时候……噢,十三岁。 我嘞个…… 渡边一郎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她是逃婚出来的? 而且是穿男装出来的,不想被家里人发现,穿男装连夜跑路,很合理,逻辑自洽。 “只是一个猜测,是不是不重要。”缘一慢慢的说,“这个孩子在剑术上很有天赋。”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想要学习剑术,斩杀恶鬼,而我愿意帮她引荐。”缘一平静的抬起头,“这不是很好吗?” 渡边一郎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 “好吧。”他说,“你说服我了。” 第38章 (内含鬼灭) 渡边兄妹收拾完行李之后, 眯了一会儿的月生就打着哈欠站起来,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外袍,然后恍然意识到着不是自己的。 她醒了, 但是没有完全醒。迷迷糊糊的要把外袍扯下来叠好, 打算还回去。 渡边椿不由得抿唇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接过衣服, 又给她披上去。 “天气稍微有些冷了。”椿温声说, “月生小姐将就穿一穿, 别冻着。” 月生一下子清醒了,有点受宠若惊:“啊……啊, 没有, 谢谢椿姐姐。” 于是四个人就此启程上路。 在这段需要行走的路上, 继国缘一尽职尽责的承担了新手引导npc的职责, 给月生相当详细的介绍了鬼杀队的由来和等级制度。 作为和恶鬼对抗的组织, 鬼杀队已经存在了很久。成立这个组织的主家是背负着诅咒的产屋敷氏,而队伍当中, 最优秀的一批剑士们则被称之为柱。 月生好奇的打量着继国缘一:“我觉得你是柱。” 继国缘一道:“我的确是。” 渡边一郎从旁边兴致勃勃的探了个头过来, 看起来比继国缘一这个柱级剑士本人激动的多:“缘一大人是最强的那个!” 月生眨了眨眼:“噢……可以预见。” 毕竟仅仅只从昨夜那一剑,就可以窥见天机了。 月生在心里对系统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最强这个词变得常见了。” 【那是因为你处在“最强”的圈子里面, 当然就能经常听见。】系统道,【不过继国缘一没有水分。】 他的名声以及被敬佩的程度, 全是一刀一刀的杀出来的。 为什么说一刀一刀的呢? 因为能多挨他几刀的鬼太少了。 月生其实对于产屋敷这个姓氏略有耳闻。 作为岛国从古至今传承了许多年的华族, 底蕴说不定比御三家还要深厚一些,据说还和神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不是咒术师家族的原因, 月生对产屋敷也仅仅停留在耳闻的程度。 不过没想到一向神秘的产屋敷居然是鬼杀队的首领。 怪不得历史上就是一个非常低调的家族。 竟然如此,原来如此。 三个佩剑的剑士对于步行这件事没有压力, 不过对于渡边椿来说,就是一件极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了。 尽管经常负担家里的家务,没有到柔弱的地步,但是对比动不动就和恶鬼拼死搏杀的剑士们来说,还是差了一截。 因此渡边一郎在经过鬼杀队的一个地方驻点时,特意借了一辆相当昂贵的马车出来。 其实更加普遍的是牛车,但马车的速度无疑更快。对于鬼杀队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因此组织是绝对不会在交通工具方面吝啬的。 倒不如说鬼杀队的待遇好的惊人。 月生一路上一直在观察。同样作为经常要去厮杀(和咒灵)的人,她很快就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个鬼杀队剑士和普通人的不同之处。 连续长时间奔跑之后,月生总是忍不住想要喘气,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但是这两个剑士却能神采奕奕的冲出去战斗,丝毫不见疲惫。 “是呼吸吧。” 月生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的呼吸方式非常相似。 不过仍然有着微妙的差别。 月生在短暂的相处时间中发现,缘一的呼吸一直和他的神态一样是非常平静的。 普通人在经历情绪波动、运动等等事情之后,呼吸的频率会有所波动,甚至什么都不做也会发生波动。 但继国缘一不是。 吃饭、睡觉、喝水、战斗。 他的频率非常稳定,没有任何变动。 第74章 相比之下,渡边一郎的“稳定”就透露出非常明显的模仿痕迹。 呼吸的方式要么是和缘一学习的,要么他们俩师出同门。 后者不像,那么就是和缘一学的。 月生在路途中如此提出了自己的猜想,由此从渡边一郎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这种稳定的频率,叫做呼吸法,鬼杀队原先是没有的。 在队伍中的姓炼狱的柱级剑士某一日忽然带回继国缘一这个人之前,大家朴素的磨炼自己的剑术。 而缘一的到来,意味着一个天才剑士的到来、以及他与生俱来的呼吸方法到来。 这个少年温润而诚恳,他身怀着对于鬼这种生物剧烈的痛恨,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对于鬼杀队的倾囊相授。 获得了呼吸法的鬼杀队剑士们如虎添翼。 而他独有的剑术,叫做日之呼吸。 渡边一郎瞅了一眼月生骤然放光的眼睛:“你想学吗?” 这个个头不高的孩子眼睛眨呀眨,点点头。 渡边一郎左看右看,确定了正在远处摊位上买东西的继国缘一暂时注意不到这边,凑到她耳朵旁边和她说悄悄话。 “我也想学。”声音惋惜、惆怅,又带着点缺憾。 月生困惑的歪了歪头,“缘一不是倾囊相授吗?” 渡边一郎悲伤寂寞冷的抱着自己的日轮刀:“但是我没有学会啊。” 他一只手握住剑柄,雪亮的刀光映在月生的脸上。 继国缘一的日轮刀是炽烈的红色,一眼扫过去,宛若流淌的岩浆,或是正在燃烧的火焰,甚至早晨初升的红日。 怎样形容都不为过。 但渡边一郎的刀刃,却是流水一般的蓝,莫名的竟然让人有种感到流水声音的幻听。 “不是谁都能学会日之呼吸的。”渡边一郎道,“我见过那套完整的剑术,又强又难,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完美复刻出缘一大人的剑技。” “可能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吧。”刀刃“唰”的一声归鞘,渡边一郎笑了笑,很坦然,“所以我们根据自身的特性,已经衍生出了不同的适合自己的流派。” 这少年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扎起的长长黑发在脑袋后面晃了晃,眉目间流露出一点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神采飞扬来:“虽然很遗憾没能成为日之呼吸的传人,不过我也是很强的,我就快成为柱了噢。缘一大人是日柱,到时候我就是水柱,以后大家提起我,也是可以和日柱大人挂钩的同期了。” “而且啊,变得更强了,就能斩杀更多的恶鬼,救更多的人了!” 坐在一旁的渡边椿莞尔,用衣袖捂住嘴,轻轻的笑了笑。 月生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在这一瞬间感到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净化了一下。 她伸出手,挡在自己的面前,平静无波:“啊……好闪。”好阳光。 渡边一郎困惑:“……什么?” “没什么。”月生平静的收回手,转过头去,“只是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变的阴暗的时候了,难怪反派会觉得正派明亮的很刺眼呢。” 谢谢,理解共情了。 相貌十分相似的渡边兄妹几乎是同步流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色,并且歪了歪头。 “太阳光了。”月生在心里对系统说,她感动的在心里抹抹眼角的泪,“不好意思,咒术界太阴暗了,乍一看这么伟光正的好孩子有点不太适应。” 照亮的未免也太突然了,感觉阴云密布的内心都健康起来了。 继国缘一的剑鞘和马车的边缘轻轻发出一声碰撞的声音,坐在车里的三个人一起探出头来。 身穿红色武士服的缘一伸手,将一个纸包递给月生,又把另外两个递给渡边一郎。 渡边一郎习以为常的分了一个给妹妹,一打开,是金平糖。 这年代糖是个比较稀罕的东西,能吃点甜的东西不容易,月生拆开,丢了一个进嘴里,嚼嚼。 “味道还不错。”她真心实意的夸奖。 她弯着腰出了马车,将车内的空间留给渡边兄妹,和缘一一起坐在外面。 “我想学呼吸法。”她低着头,一边将金平糖包好,放进怀里,一边提出自己的请求。 “可以,我教你。”缘一手握缰绳,道:“等你进入鬼杀队,我可以带你执行任务。” 月生转头看他,“如果产屋敷家的主公不同意我进呢?” “我觉得主公会答应的。”缘一安静的也转过头来看她,目光一如既往的专注,他想了想,“如果主公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不过,你在学习呼吸剑术之前,必须要先发誓。” 月生歪了歪头:“什么样的誓言?” 缘一道:“日轮刀是斩杀恶鬼的武器。到时候你要对着日轮刀立下誓言,绝不能将你的刀尖指向人类。” 月生点头:“我会的。你对鬼的仇恨似乎格外剧烈?噢……提到你的伤心事的话,对不起。” 短暂几天的相处,这少年的情绪是非常淡的。 几乎到了没有的程度。 但是一旦提到鬼,月生就能感受到继国缘一潜藏在眼睛之下的正剧烈起伏的情绪。 许多人仅仅只是不擅长将情感流露在表面,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 潜藏在平静的深潭之中所燃烧着的,是仇恨与痛苦的火焰。 第75章 缘一温润的红色眼眸凝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没关系。”缘一轻声说,“没有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我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死在鬼的手中。” 于是月生的视线下落,看到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正在微微的跳动。 悲伤与痛苦,仿佛都在这一刻笼罩下来。 —— 恶鬼一方对于鬼杀队的存在心知肚明,月生此次支线任务的目标,鬼王鬼舞辻无惨就曾经多次想要袭击鬼杀队的驻地,将产屋敷的血脉斩尽杀绝。 因此鬼杀队对于当主的行踪和住址保密程度非常高。 月生这样的非鬼杀队成员想要见到当主,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将背着的剑暂时交给后勤【隐】的成员,蒙上眼睛,被隐背着跑,期间还换了好几次人。 总之,在月生被颠簸了好几次,觉得脑袋晕晕的时候,终于被轻手轻脚的放了下来。 遮住眼睛的黑布被隐解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盛放着的紫藤花所簇拥的宅邸。 浑身裹在黑衣中的队员拘谨的弯腰:“请往里去。” 月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踏进了明亮的院子。 主屋的门开着,一位身着羽织的青年正端坐在廊下,和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这位俊秀的青年微笑起来。 “你好。”他温声说,“来自禅院家的姬君。” 第39章 (内含鬼灭) 月生震惊的敲了一下系统。 系统震惊的敲了一下主系统。 然后系统回忆起世界线, 默默撤回了对主系统的“戳一戳”,然后开始装死。 月生没得到回答,也不是很执着。对于女孩身份暴露这件事还挺淡定的——反正不是第一次。 更何况身处支线不是主线, 用自己原本的女孩身份行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月生甚至因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 她能料到产屋敷也知道她是个女孩, 毕竟剑士们会通过鎹鸦来将自己的消息传递回去。 但产屋敷却一口道破她的姓氏,这就让月生属实感到惊讶了。 产屋敷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相貌温和的脸, 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 但是令人遗憾的在于, 坑坑洼洼的纹路已经从他的额头开始,吞没了这个年轻人的一只眼睛。 要不了多久, 他也许就会彻底失明。 这个年轻人抬起手, 温和的请月生坐下。 “茶是今年最新的, 不过我泡茶的技艺实在不甚精湛, 还请姬君见谅。” 月生坐下, 端起杯子吹吹,喝了一口:“我的口味其实也没有那么精细。” “我是产屋敷明辉。”他这样自我介绍, 微笑着用尚且完好的那只眼睛注视着面前这个孩子, “没想到我能够等到您的到来,实在是非常荣幸。” 【产屋敷家族世代和神官世家通婚。】系统冷不丁的上线给她提示,【产屋敷明辉的妻子曾是侍奉稻荷神的巫女。】 月生在心里默默的“哦”了一声, 大概能懂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禅院家的呢?”月生问:“产屋敷和禅院有一点浅薄的联系吧,依靠这点联系, 你就能够知道我是个禅院吗?” 产屋敷明辉莞尔, “不,事实上, 这是神明大人降下的指引,让我得知原来是你。依靠这一点点浅薄的联系, 我仅仅知道禅院家这一代,暂时还没有你这样大的女孩。” 月生又在心里戳了一下系统,非常平静的和它陈述事实:“掉马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系统一向没有情绪波动的人机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来,不知为何让月生听到一种死到临头的安详感,【产屋敷是这样的。】 这么一想主系统这个统还怪好嘞。 鬼杀队主公(无论哪一个),一种无差别温暖所有人心灵的心理医生。 看起来释放压力这个目标是不用愁了。 “可他甚至知道我不属于这条时间线。”月生对产屋敷明辉保持微笑,在内心用很快的语速询问系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保密协议吧?” 【放心吧。】系统的声音依然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也许还加上了奇妙的欣慰,【产屋敷很有分寸感。】 毕竟是姓产屋敷啊。 等等、这样是不是太刻板印象了? 可是他们家人真的就是行走的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精神稳定器啊。 月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原本撑着的脊背弯下来,“我现在可以不姓禅院的。” 我是几百年后禅院家的小孩,关这条时间线的禅院家什么事。好不容易才可以当个无牵无挂的快乐独行侠,不要再和家里扯关系啊。 产屋敷明辉从善如流:“好吧,那么月生。我听缘一说,你想要加入鬼杀队?” 进入正题,不再停留在身份上。月生点点头,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明辉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噢……一般来说,加入鬼杀队是要通过考核的。不过缘一和你见面的那一天已经可以算是特殊考核了。那么,如果你愿意,你交给隐的那把剑直接送去锻刀村,为你重新锻造?” “可以。”月生点点头,觉得和这个人交流还挺放松的,“你就这么同意了?” 哇其实我在心里准备了一大箩筐话,就是预备着在他不同意的情况下用来说服他呢。 第76章 “鬼杀队确实没有你这样小的年纪就成为队员的先例,但是,”明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如果我不同意,你难道就不回去杀鬼了吗?” 月生目光游移。 “在这方面,我想你和缘一有点相似。”明辉温和的道,“你真正想去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劝说而改变主意的。所以,我还是力所能及帮一点忙好了。” 月生觉得很感动,她在心里对系统说:“这个人真是天使!” 一般来说,大人是非常容易轻视孩子的决心的。 年长的人们总是认为孩子们的年纪太小,从而不把他们真正想做的事情当一回事。常见的劝说比如说“你还太小了。”“这种事情等你长大了在做也不急。”“你还是个孩子这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可是对于孩子来说,这是很重要,很要紧的事情。 产屋敷明辉的眼睛温柔的垂落下来,“何况,我能够察觉得到。” 月生下意识的抬头:“嗯?” “我能够察觉得到。”产屋敷明辉不疾不徐的道,“你想要变强的心情,非常的迫切。” 等一切谈妥,月生稍微有点震撼的和缘一坐在院子里。 “你们主公,是妖怪吧?” 缘一:“?” 发生了什么? 主公做了什么? 为什么获得了一个“妖怪”的称号。 “感觉,像是那种非常善于洞察人心的妖怪呢。”月生说,“坐在他面前会觉得自己没有秘密。” 但是奇妙的,并不觉得恼怒。 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神过于温柔,就像是在注视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如同春日的流水,根本不会让人愤怒。 如果说渡边一郎活泼正直的像是夏日的烈烈阳光,那么产屋敷就更像是在寒冷的天气里给人带来温暖的一轮冬日。 月生有点回味刚才和产屋敷明辉短暂的相处。 啊……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好家长的魅力吧。 月生的剑送去重锻了,产屋敷明辉另外请她自己挑选了一块矿石,用来锻造一把新的日轮刀。 在没有武器的这段时间里,明辉提出过要寻找一把刀来暂时给她防身,不过被月生拒绝了,她来见缘一,其实是告个别。 “出来挺久了,我得回去一趟。”月生从板凳上跳下来,仰头看着缘一,而缘一主动蹲下身来,和她平视。 “你没有剑在身边。”他说。 月生笑着拍拍自己的手,“没关系,我一开始就不是依靠刀剑来保护自己的。谢谢你的金平糖,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两个人挥手告别,缘一没有问及她怎么走又怎么回。 月生怀疑产屋敷可能真的知道点什么,不然也不会直接给她批了一个有一口枯井的院子。 纤细的小手指敲一敲井口,系统正在断断续续的发出声音。 【食骨之井数据解除中……】 【解除完毕,重新附加开始,目标已选中,附加中……】 【附加完毕。】 月生踩在井口上,敏捷的跳了下去。 院门紧闭,幸好此刻没有其他人。否则来人将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穿着极好和服的孩子,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一般落入枯井。 通过食骨之井完成时间线的穿梭,还要再从影世界出去,月生一顿波折,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过头,外面不过天光微明。 两条时间线彼此并不相通,月生在那边度过了好几天,回到这边的时候,时间节点也不过才过去一夜。 她拉开门,一道高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下来。 月生平静的注视眼前看得到的腰和胸膛,肌肉相当发达。 抬头,视线上移,甚尔抱着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刀呢?” 月生:“谁家好人抱着刀睡觉。” 月生:“抱歉,忘了你抱着刀睡。不过你确实不像什么好人。” 甚尔神色莫测的盯了她一会儿,哼笑一声,转身走了,“你的气息消失了一整夜,你收服式神什么时候需要这么长时间了?” 一段话说完,这人就剩个背影了,可见不是真的想要答案。月生没忍住朝他的背影翻了一个无语的白眼,穿上鞋,出了门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她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在和产屋敷明辉谈话的末尾,月生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研究了一下他身上的诅咒。 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实在是令人无法忽视。 咒术师在这方面比普通人要敏锐的多,因此诅咒在她的观感之中,存在感强烈的令人发指。 “没有找过御三家的咒术师们吗?” 产屋敷明辉为此微微一默:“……找过很多次。” 但这份诅咒并不是什么一次性的惊喜抽奖。 而是纠缠在产屋敷一族血脉之中,如影随形的恐怖。 月生只能先简单做一个基本的祓除。 因为怕牵连到产屋敷本人,所以不敢下什么重手,完了还让小乖出来舔了一口试试,能不能吃掉。 小乖舔了三四五六七八口,最后遗憾表示只能舔掉一层皮。 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的支撑着这份诅咒,最好能找到源头根除。 月生觉得源头可能会涉及到一点什么不可言说的家族秘辛,但产屋敷明辉却非常爽快的交代了,源头就是鬼舞辻无惨无休无止的杀戮。 第77章 这垃圾鬼王是他们家族出来的。 月生:“……” 月生:“…………” 还挺坦诚。 总之,决定去家族藏书的地方找一找看一看。 —— 漫长时间线的另外一端。 明辉的妻子,产屋敷秋华注视着丈夫,“明辉大人,已经见到神谕之中所预告的人了吗?” “见到了。”明辉温声回答道。他的身体虚弱,因此有时候总是需要妻子的搀扶。 自从平安时代恶鬼诞生以来,产屋敷成立鬼杀队,和源源不断的恶鬼以及鬼王抗争着。 数百年来,有无数优秀的剑士和断裂的日轮刀埋葬在黑夜之中。 前不久,柱级剑士炼狱苍寿郎带回了继国缘一。 而继国缘一,则为鬼杀队带来了闻所未闻的呼吸法。一时之间,剑士们的实力几乎实现了飞跃。 “我原本以为,缘一所带来的转机,已经足够使我们获得彻底杀死鬼王的资本。”明辉被妻子搀扶着坐下,轻声说道,“但为什么,神谕给出了新的示意呢……” “神明的旨意难以揣测。”秋华握住丈夫的手,“但我想我们获得了更多的希望。” “是呀。”明辉不由得轻轻的笑了起来,完好的清澈眼睛里,倒影出妻子的模样。 温和的眉目之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点温柔的光彩,他说:“来自时间另一端的月生。那可真是一个可爱的好孩子啊。” 第40章 月生把所有自己没看过的书基本上都翻了一遍, 就连晦涩难懂的古籍都花了几天死磕了下来。 然而一无所获。 几百年前的咒术界对产屋敷家根深蒂固的诅咒束手无策,而几百年的积累之后,禅院月生仍然一无所获。 月生能从目前的已知消息当中大概推断出那位素未谋面的鬼王究竟造过多少孽, 而这些因果没有攀附在他的身上, 却顺着血脉的连接,死死纠缠着产屋敷一族, 使他们世代短命。 产屋敷明辉活不了多久了。 月生能够这样察觉到。 多数咒术师所擅长的其实并不是解咒, 而是和咒灵厮杀。月生竭尽自己的全力, 也仅仅只能帮产屋敷明辉削弱一部分诅咒,甚至无法使他已经失明的那只眼睛彻底恢复。 那就弄死鬼王算了。 月生盘算了一下。 杀掉鬼王, 这种连接自然也就会断掉, 诅咒自然烟消云散。 月生甩了甩头, 打起精神, 决定去砍两个咒灵放松一下心情。 她从总监会那边申请了几个在东京的任务, 果断的带着甚尔出差去了。 禅院润二郎那边发了邮件过来,他在京都读书, 不过三天两头出差是常有的事。 因此一有空就会往东京这边跑, 来照看一下直哉。 对于直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小号封建糟粕这件事情,润二郎知道,月生这个当兄长的相当生气。 不然也不会直接打破禅院家小孩子大多接受家庭教育的惯例, 直接把他塞进学校里,盼着学校能给孩子教好一点。 而且直哉还是从医院接出去的。 前脚出院, 后脚入学, 绝不浪费任何一天。禅院直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换了校服背上书包, 坐在教室里了。 月生低头翻了翻这几天的邮件。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一下润二郎这孩子气血挺足的。 一边应付学业,一边出任务, 还能三天两头的写一个《禅院直哉成长观察日记》发给他。 忙成这样了,还能精神奕奕,看不出他觉得累。 羡慕。 【你气血也挺足的。】系统冷不丁的说,【毕竟以后就要过上白天学习砍咒灵,晚上练刀杀恶鬼的日子了。】 月生:“……” 不愿再笑.jpg 什么时候可以摆烂啊,咒术界到底有没有靠谱人先搞一下改革可以让她躺平休息。 这个班真的一点也不想上。 甚尔侧了一下头。 眼睁睁看着月生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直到怨气冲天。 甚尔:“……” 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庆幸一下,咒术师能够操控自身的咒力。不然这怨气重的足够滋生咒灵了。 月生不太快乐的低头翻看《禅院直哉成长观察日记》,了解到直哉这个转学生刚一进班级,立刻就被几个对“转学生”这一身份非常热情的少年侦探团(润二郎备注:这几个孩子在某种意义上还挺可怕的。)围住了。 直哉本想拒绝和猴子说话,然而孩子们终究太过热情,外加以前和同龄人平等交流的机会太少,一些原本想要说出来的话竟然奇妙的堵在了嗓子里。 当然,也可能是当时才被亲哥暴打,伤心透顶,被这几个孩子安慰了心灵。 总是,在孩子们邀请他放学之后一起去波洛咖啡厅吃晚饭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接着一顿饭吃到一半,触发江户川柯南的被动,在上厕所的时候和一具尸体脸对脸。 禅院直哉:“……” 第一次和人类尸体突脸的禅院直哉惨叫出声:“啊!——” “长兄救命!!!” 声音之惨烈简直可以算是狼哭鬼嚎。 长兄不在,但是警察赶到了。 周围最熟悉的人就是今天刚认识的小学生,直哉抱着江户川柯南破防,哇哇大哭。 第78章 哭着哭着,发现不对劲,周围几个孩子明明同样作为小学生,为什么不仅不害怕,甚至对尸体跃跃欲试? 步美:“啊,又碰上了凶杀案唉!” 直哉:……又? 灰原哀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你习惯就好。” 元太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和柯南一起的时候总能碰上各种各样的凶杀案呢。” 光彦:“什么时候能完整的吃完一顿饭啊……” 江户川柯南本人:“……喂!” 直哉被一些官方吐槽震撼了。 啊?不是?你们真是小学生吗? 在禅院家的时候他充其量也就偶尔见见咒灵,因为上头有个天赋卓绝的长兄顶着,所以长辈们对他的训练并不怎么严厉。 在禅院家的时候,也没被尸体真的贴脸过啊! 禅院直哉被迫围观了小学生侦破凶杀案日常。 要是只有一次两次,那也就算了。 但问题在于,只要是少年侦探团这几个同学在的时候,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啊! 每天! 不是?你们米花町人民看起来热情好客,怎么凶杀发生的如此经常? 他对此感到非常痛苦,在润二郎正大光明来看望他的时候,抓着这个关系有点远的表哥吐槽:“为什么这里凶杀案会那么频繁啊!” 有时候还没进门就能看见因为尸体而滋生的咒灵,这就是长辈们说的“猴子”吗?真是太可怕了! 穿着校服的禅院润二郎:“不知道耶,你想转学吗?” 禅院直哉:“……” 润二郎微微挑眉,弯着腰,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笑意来:“怎么样,在学校里其实感觉不错吧?” 直哉一只手仅仅抓着他的裤腿,扭过脸去:“没有,糟透了。” 润二郎:“哦是吗?我听老师说你一开始会对女孩子说一些尖酸刻薄的话,最近好像不怎么说了?” 好像是被那位名叫灰原哀的女同学手动修正了几次人格呢。 可能是因为其他人不想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那么热情主动。 直哉居然还挺愿意和他们相处的。 直哉低着头,把他校服袖子抓的皱巴巴的,拧巴了半天:“……和家里不一样。” 禅院直哉的世界原本是很小的。 长辈们、侍从们,他们的言语和行为,构成了禅院直哉的世界。 但是月生却将他们都剥离出去,将他送到了外面的世界。 润二郎领着他在放学的路上走,一只手揣着口袋,另一只手任由他牵着。 润二郎声音平静:“哪里不一样?” 直哉:“我们家的女孩子,一直是不可以和男孩平起平坐的。” 润二郎:“但是这儿不一样,这里不是禅院家,大家都是一起读书的。” 禅院直哉低着头,小声的“嗯”了一声。 想起上次对着步美口出狂言。 转个身就被灰原绊倒了,差点把脸摔破皮。 总而言之,老实了。 润二郎将袖子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一向奉行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但是看在你还没到该死的程度,我就稍微的劝一下好了。” 润二郎弯腰拍拍他的肩膀,将他往甜品店的方向推了推:“这里不是禅院家的世界。” “但这是你哥哥的世界。” 月生在甜品店里面挑来挑去。 “都太甜了。”她头也不抬的伸手,拽住第三次想要偷偷溜走的甚尔,“别想了,今天不可以去赌马。” 甚尔:“……大少爷,你是来看二少爷的,我又不是。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目前派发下来的这些等级的任务,对于月生来说并不算困难和危险。 因此完成了任务之后,月生转头就进了甜品店。 店员很热情:“这些都是非常受欢迎的新品哦,小朋友。” “……”月生道,“太甜了。吃太多会蛀牙吧。” 尽职尽责的店员立刻开始推荐其他品种:“不是每天吃的话,只要好好刷牙,就不会蛀牙的。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这边柜子里,这几款都是甜味更淡一些的……” 月生提着几个袋子从店里面出来,听见一声活泼的呼喊。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人来人往的马路,看见对面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和小学生的组合。 直哉紧张的又抓紧了润二郎的袖子。 月生看了看红绿灯,提着袋子穿过斑马线,冲润二郎点点头,“麻烦你了。” 润二郎笑:“不麻烦,我还挺喜欢来东京玩的。离家远一点,感觉浑身都舒坦了。” 他不紧不慢的把袖子第二次从紧张的直哉手里抽出来:“那我先走了?” “有件事情还需要拜托你。”月生没什么表情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 润二郎接过来:“嗯?奖金吗?” 月生指了指刚才过马路时没有跟上来的甚尔消失的方向。 “那个方向,我没记错的话是最近最大的赛马场。” 润二郎:“噢……” 甚尔表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战绩相当闻名。 月生:“你去一趟,去和他押反注。” 润二郎:“赢了算谁的?” 月生:“扣除本金后五五分成。等他输完你去举报一下赛马场允许未成年赌博。” 第79章 好一个过河拆桥。 润二郎爽快的:“好嘞!”然后兴致勃勃的揣着银行卡跟上去了。 自家人的钱,赚着放心。 润二郎离开,月生低下头,在闪着霓虹灯的街头弹了直哉一个脑瓜崩。 直哉下意识的捂住头,抬眼看她。 今天不在家里,长兄就没有穿和服,而是一件白色的卫衣和一件黑色长裤,长发被一根皮筋扎在脑后。 仅仅只是微微换一下打扮而已,和家里的样子却截然不同了。 长兄总是喜欢留着长头发的,他的个头在同龄人当中也很高。明明两个人相差也就一岁左右,但长兄就是比他高了快要一个头。 他抿了抿嘴,有点局促:“长……哥哥。” 直哉主动修改了称呼,想起这些天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包括课本上的知识和日常中的体会,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月生那天会那么生气。 月生淡淡的“嗯”了一声:“吃晚饭了没有?” 直哉:“没、没有……” 月生提着装甜品的袋子:“想去哪儿吃?” 尽管这段日子和少年侦探团相处日常让他累的有点够呛。 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有点想念波洛咖啡厅那个安室透的手艺。 扭扭捏捏的报出名字。 别的不说。 安室透做饭,好吃是真的。 “这么紧张干什么。”月生平静的跟着他一起去,“我又不会打你。”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个修饰的限定词:“暂时。” 禅院直哉:“……” 有点想飙泪。 就不能不说那个“暂时”吗! 第41章 月生一只手提着打包好的甜品, 另一只手牵着直哉。 她站在波洛咖啡厅的门口,表情从平静转化成带着一点微妙。 “我有听润二郎说米花町这边凶杀案的发生频率比较高,”她微微低头, 友好的看着明明才一年级, 脸上却已经流露出一点心如死灰的弟弟,“不过这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禅院直哉透过透明的玻璃, 能够看见咖啡厅里眼熟的同学们, 眼熟的安室透和榎本梓, 以及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就变得熟悉起来的警察们。 直哉:“……你习惯就好了,哥哥。” 月生忍不住有点惊异的看着这孩子。 系统;【感觉这孩子的精神世界已经被柯学彻底修改了呢。】 没想到这种话居然是从禅院直哉的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还进去吗?” “进去。”直哉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难得来一趟, 我想请你尝尝我喜欢吃的东西。” 月生的眉眼忍不住稍稍柔和下来, 她“嗯”了一声, 牵着弟弟进去。 “哎呀, 这不是禅院君吗?”一个个子很高挑的警察友好的蹲下身来,“你今天居然没有一开始就和你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啊?” 直哉:“嗯……但还是来了啊。” 咖啡厅内的环境此刻非常凝重, 但凝重之中又带着点大家习以为常的平静。 造成店里剑拔弩张氛围的源头, 是躺在地上的死者一位,以及和死者同行的嫌疑人三位。 “如果是想吃东西的话,还是换一家店比较好哦。”高木警官对两个孩子说, “店里发生了案子,在解决之前恐怕不能接待客人。” “没关系。”主动开口的反而是月生, 她仰起脸, 对这位她自己也非常眼熟的警官道:“我们可以等一会儿的。” 氛围看起来不像剧场版,凶手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 她转了个头, 对上一个穿西装的小学生在玻璃镜片之后好奇的目光。 月生在心里:“哦豁。” 系统和她一起:【哦豁。】 当热血番和推理番碰撞在一起。 不知道会发生怎样奇妙的磁场反应。 可能是因为在破案现场待习惯了,一起聚餐的少年侦探团几个小朋友都没有流露出一丁点对于尸体的惧怕。 相比之下, 五个孩子当中的三个,对于直哉这个小伙伴旁边身高更高的那个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步美小朋友很热情的挥手:“直哉——来这边坐!” 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涨红了一张脸,却还是低着头把她拉过去的直哉。 真是奇妙啊。 这孩子前段时间还对着她口出狂言,现在却可以和同龄的女孩子和平相处了。 看来改变环境和学校教育还是很有用的。 她很主动的跟着直哉,坐在了几个孩子特意留出来的空位上,和孩子们打招呼:“你们好。” “这是我哥哥。”直哉有点别扭的给双方介绍,“这是我的同学,分别是……” 月生和蔼可亲的点了点头,一直提在手上的甜品拆开,分给了在座的所有孩子们。 “这感觉有点奇妙。”月生一边分发小蛋糕,一边听孩子们快乐的喊她哥哥,一边和系统说,“走进了自己的童年回忆。” 【是啊。】系统的声音带着点感慨,【你是小学生的时候,他们是小学生。你成为大学生了,他们仍然是小学生。现在你又变成小学生了,真好,大家是平等的小学生。】 月生微笑着坐在卡座里,看着不得不和步美坐在一起的直哉流露出微妙的神情。 硬要形容一下的话,就是从前的观念告诉他不应该和女孩子有这么和平友爱的氛围,但是面对相处了挺久的同学也没办法口出恶言。 第80章 两种观念来回拉扯所造成的一种别扭。 步美从卡座里跳下来,坐在月生的身边,拍拍他的手:“哥哥,你别怕。一般来说柯南身边就是这样的。案件很快就会解决的,到时候我们就能吃饭了。” 月生微微一笑:“好哦。”该说不说,这种习惯简直有点可怕了。 但一想这里是米花町,感觉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甚至因为凶杀案发生的过于频繁,连很多居民都不再惊慌了。 反正和死神小学生在同一个东京的是五条悟,又不是禅院月生。 同情一下好久没见面的小五同学,希望他出任务的时候不要被爆炸的大楼殃及。 保佑他,阿门。 月生摸着下巴,盯了一会儿死神小学生,又盯了一会儿嫌疑人。 “能看得出谁是凶手吗?”她很平静的问直哉。 禅院直哉终于从那种别扭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一点,“……嗯。” 死者的怨气已经浓重到开始形成普通人看不见的诅咒,因为诞生时间还不足半个小时,所以等级不高。 尽管如此,这只四级的门槛都不到的咒灵,依然扭曲着,尖叫着爬向了三个嫌疑人当中最中间的那个,发出断断续续的诅咒声:“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月生旁听了一会儿在场的小学生、侦探、和警察们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和推理,从卡座上下来,弯着腰进了警戒线。 刚才热心的高木警官过来阻止她:“小朋友,快点回去,这可不是玩闹……” 月生没什么表情的指了指正在沉思的江户川柯南:“那为什么他可以进来。” 被指到的江户川柯南大脑疯狂运作:“啊……这个……” 高木警官:“……”啊……虽然大家已经习惯了柯南这个聪明孩子在凶杀现场到处跑,但是现在又进来一个小学生,才察觉到这行为有多么离谱呢…… 禅院月生没想为难这个披着小学生皮的高中生,她低头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张咒术师等级证明,递给了胖胖的目暮警官。 虽然说咒术师的存在不好向普通人公开,但是介于咒灵在凶杀现场一类的地方诞生频率太高,所以咒术界和警察界都是互相知道并且有合作的。 目暮警官仔细检查了一下证件,神色和蔼下来,对着高木警官点了点头,蹲下身来和月生交流信息。 警戒线的另一边,光彦两眼放光:“哇,直哉,你哥哥也是会破案的侦探吗?” 直哉:“……并不是。” 一眼识破那个证件是什么的灰原哀:“……”是咒术师吧。 从禅院这个姓氏就知道了。 相比于不知道真凶一切从零开始的推理,根据咒灵指引提前知道凶手的月生再环顾整个现场,就能很轻易的反推出种种细节。 直哉一口一口的吃着蛋糕,低下头,晃了晃腿。 也许是环境和周围思想的改变,也潜移默化的正在影响着他。 换做从前,直哉是决计不会理解长兄这种主动去帮助“猴子”的作为的。 但孩子是一种最容易塑造的生物。最近这段时间,直哉所碰上的案子现场的咒灵,都是他一声不吭悄悄祓除掉的。 还有就是那位做饭很好吃的安室先生。 不知道他除了咖啡厅服务员和私家侦探之外还有什么工作,总是有莫名其妙的诅咒缠上他……换了其他人这种祓除可是要价很高的! 直哉“哼”了一声。 步美担忧的转过头来,“直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禅院直哉憋了半天,半晌小声说,“对不起。” “什么?”小女孩迷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啊?” 直哉瞄了一眼警戒线之内可以看到侧脸的月生,憋了憋,“因为……因为我刚来的那段时间,对你说了不好的话……” 步美闭上眼睛,认真的摸着下巴思索:“嗯……确实很不好。不过你也被小哀惩罚了。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现在正式是好朋友了。” 直哉差点没把脸埋进桌子里:“……嗯。” 一双耳朵仍然可以被人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红红的颜色。 灰原哀翻过一页菜谱,淡淡的扫过了一眼这禅院家的小封建糟粕。 感觉最近像个人了,今天尤其像。 是因为正常的家里人出现了,所以打开了什么开关吗? 顺利结案,热情的江户川柯南同学在一起吃的这顿晚餐里格外经常的向月生提问,搞的同桌的灰原哀同学有点想要扶额。 知道你对咒术师这个神秘的群体很好奇,但是你这表现的也太明显了。 隔壁种花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月生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这死神小学生,比起满足不同片场主角的好奇心,她更加享受降谷零aka安室透先生带来的这一顿晚餐。 滑嫩的鱼肉,软糯的米饭,还有三明治和饮料,再加上一点点饭后小甜点。 一切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降谷零先生真是个全面均衡发展的六边形战士啊。 直哉吃饭还是和从前一样,或者还是年纪小的原因,总是在嘴边留下一点酱汁。 晚饭结束的时候,夕阳却还没有结束。金黄的光芒从玻璃窗户洒进来,铺在餐桌上。 第81章 月生下意识的抽了几张抽纸,伸手给坐在旁边的直哉擦干净嘴边。 禅院直哉很老实的坐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过的长兄。 那些抽在身上的竹条,打断腿在医院接上时候的剧痛,和积累了好长时间的痛苦与怨恨。 仿佛都在这一刻渐渐地如同轻烟一般淡去了。 就好像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亲密无间、从无隔阂似的。 月生给直哉擦完嘴,低头把脏了的那一面折了两折,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一扭头,看见了后面卡座笑眯眯招手的禅院润二郎。 一低头,润二郎的消息就已经发过来了: 【任务已完成:) 甚尔输完就收手了,现在可能去找任务做了。 我一会儿把直哉少爷送回去?】 月生冲他比了一个ok,转头对直哉说:“和润二郎表哥一起回去,我最近很忙,你要好好上学。” 直哉本能的点头:“好……” 月生:“期末我要看你成绩单。” 直哉:“……”可以哭吗? 他冷酷无情的长兄没有多说什么,和他的同学们友好的告别之后,和润二郎去说了两句话。 润二郎递过来一张银行卡,月生摇了摇头,让他先拿着。 她一个人走出了波洛咖啡厅,在内心和系统感叹了一下: “我理解为什么发生过那么多次凶杀案,这里的客流量也没有减少了。” 安室透,厨艺的伟大,无需多言。 系统:【其实也可能是大家习惯了。】 月生:“哦,可能两种情况都有吧。” 毕竟是米花町。 藏龙卧虎的。 话说咖啡厅里那个打工皇帝还接活吗? 接的话,也不是不能请他抓一下家里的法外狂徒…… 月生盘算着,还没走远,一个年幼的声音叫住了他:“那个……月生……禅院君!” 月生双手揣在卫衣的口袋里,转过头,看见了一道闪电似的窜过来的江户川柯南。 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感到惊讶。 这孩子好奇心尤其旺盛,知道咒术师的存在,但未必真见过几个。现在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活的,估计满脑子想着怎么套话。 月生的眼睛微微一弯:“刚才还叫哥哥呢,怎么出来了就那么生疏?” 江户川柯南哽了一下,强行使自己的嗓音装成天真懵懂小学生:“哈哈,月生哥哥……” 系统:【宿主,你真恶趣味。】 每次对着明明比自己小的孩子还要叫姐姐哥哥,内心耻度早就刷破下限了吧? 月生表情波澜不惊,在内心:“有本事把录屏关了。” 【我不。嘻嘻。】 这段录屏以后一定要珍藏。 人来人往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对这两个小学生多么关注。 江户川柯南抬起头,声音充满了好奇:“哥哥,你是咒术师吗?” 月生稍微反应了一下。 他是不是想看我吃惊?然后说出自己的推理过程? 系统听起来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宿主,快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然后问他怎么知道的。】 月生微微一笑,拒绝了系统的提议并在系统页面戳了它一下。 接着她仗着高出一截的身高,含笑将双手放在江户川柯南的肩膀上,凑近了他的耳朵,恶魔低语:“好奇心太旺盛,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哦。” 感受到柯南略微僵硬的身体,她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叫出了他的真名:“工、藤、新、一。” 一股凉气从尾窜到头,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什?!” 系统发出了没人能听见的惊天爆笑。 第42章 江户川柯南, 本名工藤新一。 说起来可能有点惊世骇俗,但他原本确实是个原汁原味的高中生。但某一次在游乐园目睹了不法分子交易现场,紧接着就被不法分子敲了闷棍喂了药。 侥幸不死, 却没想到身体缩水, 变成了一个小学生。 除了他身边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这个秘密应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才对。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后退几步, 干笑了两声:“月……月生哥哥, 你在说什么啊?你也认识新一哥哥吗?” 落日的余晖轻巧的在面前的孩子脸上投下一层浅薄的阴影, 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光明与黑暗。 这张与禅院直哉十分相似的面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接着转过身去, 如同游鱼入海一般消失在街头。 柯南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 但才跑了两步的功夫, 竟然已经找不见月生的人影了。 疑云如同阴雨, 在心头压了下来。 【宿主, 你真恶趣味。】系统第二次说。 “有本事把你的录屏删了。”月生也第二次说。 系统:【嘿嘿。】 月生站在楼顶,注视着死神小学生浑身冷汗的回去。 半透明的浅蓝色系统面板这个时候忽然自动跳了出来。 并刷新了一行字。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惊恐的死神。】 【颁发奖励——地图权限开启。】 月生:“?” 月生:“……怎么, 你们系统还有一个专门针对江户川小同学的成就吗?” 【是这样的, 宿主。】系统解释道,【由于作品连载时间太长,太过家喻户晓, 因此几乎所有宿主在能碰到江户川柯南的位面时,都会去吓唬他一下……】 第82章 【由于人数太多, 此行为又太过普遍, 主系统手动添加了此成就,成就奖励也完全随机。】 “……哇。”月生说, “哇。”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同情一下工藤新一同学。 果然大家都是平等的乐子人。 没办法,工藤同学, 迫害你真的很有趣。祝你早日推完主线,干掉水厂,成功变回高中生。 月生在内心对柯南发出真诚的祝愿,脑子里的想法刚刚绕了一圈,手机在此刻发出嗡鸣的声音。 加茂琰的邮件。 【琰:你在东京?】 【月生:昂,我在。怎么了?】 【琰:回头。】 月生从楼顶站起来,走到顶楼的另一边,探头往下看。 这栋楼后面不是多么繁华的街道,而是一片居民区。 黑发的女孩和白发的男孩一起抬着头,和她对上了视线。 琰的脸上画着看得出来的淡妆,她今天穿了一身鲜亮的蓝,意外的和旁边五条悟的眼睛颜色对上了。 加茂琰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嗨,真巧。” 月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直接从楼顶往下跳。 中间借着空调外机和窗户的栏杆做了几个停顿,让她的动作看起来敏捷又矫健。 月生伸手在五条悟头上摸了一把:“你也在东京?” 五条悟:“喂!和她说话但是摸我的头是几个意思?把我当宠物吗?” 加茂琰到底年长,个头相比年龄更加接近的月生和五条悟已经高出不少。她的眼睛弯弯的:“本来是来这边祓除咒灵,顺便吃点甜点的。路遇悟酱刚解决完诅咒师,就把他偷出来一起来玩了。” 说是“偷”,其实就是在几个五条家长辈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把人牵走一起吃饭去了。 月生捏捏五条悟还带着婴儿肥的软萌的脸蛋,“好小猫,乖乖。” 五条悟:“喂!” 小朋友的脸几乎要鼓起来,被光明正大的猫塑这件事很显然令五条悟非常不满。他鼓着嘴巴,漂亮的眼睛露出一点恶狠狠的咬牙切齿。 月生在心里发出被萌到的声音,然后道:“下次去偷小五可以把我也带着,我当你的共犯。” 加茂琰:“哈哈哈好啊。” 五条悟往后一仰头,把自己的脸从月生张牙舞爪的手里解救出来,并顺利躲开了加茂琰也伸过来的手,有点气闷:“你俩有病啊。” 加茂琰从袖子里熟练的掏出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拆开,塞进五条悟的嘴里。 仿佛是什么奇妙的魔法反应一般,有点微微炸毛倾向的五条悟立刻把被猫塑这件事的气恼抛之脑后,开始专心致志的含着糖果,在嘴巴里舔来舔去。 看起来更可爱了。 月生心说难怪琰最近发过来的邮件里,尤其表示了对五条悟的喜爱。 在周围一堆固定npc里,难得有五条悟这样有趣的小孩子可以逗着玩,更何况大家的处境比较相似。 “我和小五一起大吃特吃了一顿甜点。”琰说,“饱了。” “把甜点当饭吃牙齿会坏掉吧?记得好好刷牙。” “又不是经常这么吃。”琰一只手牵一个小朋友,溜溜达达的走,“小五吃零食的机会不多,我带他吃顿好的。对了,甚尔呢,怎么不见他?” 月生也和五条悟一样,从琰的口袋里领取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放在嘴里嗦,“不知道。甚尔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可能是因为快成年了,所以正在物色以后的居住地吧。” “他要从禅院家走了?” “应该是。”月生舔舔棒棒糖,“毕竟禅院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啊——”加茂琰发出羡慕的声音,“真好。” 绕过一个拐角,就是这片居民区的儿童公园。三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一人坐了一个秋千,摇摇晃晃。 考虑到这是难得的三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月生决定提出最近困扰自己的难题。 “我有一个朋友……”她慎之又慎的开口了。 五条悟在秋千上晃着腿:“我知道,这个朋友肯定是你自己。我在商场大屏上看的影片都是这样的。” “不是,小猫请不要打岔。”月生道,“我是真的有一个朋友,深受诅咒困扰。” 另外两个人整齐划一的转头看她。 如果是普通的、可以直接祓除的诅咒,月生犯不着拿到这儿来说。 既然拿到这儿来说了,就说明是个相当不好解决的问题。 月生捡着关于产屋敷明辉身上能说的重点说了一遍,并寻求两个好朋友有没有什么办法:“短时间内可能无法斩断源头,有没有办法将这之间的联系切断呢?” 五条悟回忆了一下自己目前学会的东西:“只有祓除源头一个办法最快捷。如果不能祓除,削弱的话……” 有点困难。 毕竟只是口述的情况,没有亲眼见过。而五条悟目前的年龄,最多可以一个人在东京逛。五条家绝对不可能让五条悟出东京。 加茂琰探了个头:“我可以跟你去看看,说不定我有办法。” 加茂家对她还挺放养的,而且她的母亲又怀孕了。 现在整个家族都对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满怀期盼,盼着这是一个和姐姐一样继承了赤血操术的孩子,反而不怎么管她了。 第83章 月生立刻戳了戳系统:“支线副本可以带人吗?” 系统:【……可以。但是你要注意保密协议。而且,还记得吗?你的秘密在支线已经被揭开了,你已经决定好将自己的秘密交付给加茂琰了吗?】 月生没怎么思考,“嗯。” 如果在禅院家之外挑选一个月生认为可以交付性命的人。 月生会选择加茂琰的。 【为什么?】系统有点困惑,【你们两个最多只是一起出过不少任务吧?甚至不算是每天|朝夕相处。】 月生从秋千上跳下来,在心里回答系统:“可是——” “在一起祓除咒灵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把性命交给彼此过了。” 月生和琰一起把五条悟送回去,等到甚尔终于神神秘秘的回来,三人一起回禅院家。 加茂琰噼里啪啦编辑了一条短信发回去,表示应付完毕。 “我听说你让禅院家的女孩儿们也出去一起读书了?” 月生“嗯”了一声,“大部分去的女校,少部分在男女混合学校的,我也注意和禅院家男孩们不要在同一所学校。” 她和整个禅院家年轻子弟们的交流都不算多,不过她觉得,这样对于本来就生存较为困难的禅院家女孩儿们来说,也许能让她们过的舒服一点。 琰仰着头想了想:“我有三个关系比较远的堂姐妹,向我表达了想要出门的意愿。那三个女孩儿现在在宫城那边的学校。我也觉得,远离京都很好。” 私人轿车里没有什么其他人,司机先生是前不久刚和月生投诚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因此她也没避讳。 “你不打算走吗?” “再等等。”琰往车窗旁边坐了坐,然后倒下来,将头枕在月生的腿上,“再等等。” 等到母亲的儿子生下来。 等到母亲愿意和她一起走。 加茂琰的心里仍然怀着一点美好的期盼,就像她并不吝啬向自己的堂表姐妹们表露善意,伸出援手。 可她隐隐也知道,也许最终的结果未必能如她的期盼一般得偿所愿。 甚尔从车上下来,慢条斯理的打了个哈欠。今天的赌运和往常一样不好,不过他也习惯了,把手头的钱挥霍一空之后,就相当“克制”的收了手。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走之后,那家赛马场就查封了。 甚尔低着头瞅了两个小豆丁一眼,堪称好脾气的问:“我守在门外?” 月生看了他一眼:“你乐意的话。不过我猜你不乐意。” “你猜对了。”甚尔一声轻哼,没有像往常一样守在月生的门前,而是守在院子门口的廊下。 其实也是守着,不过就是换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两个小学生手拉着手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碰头嘀咕。 琰:“虽然我和你这个侍卫不熟,但感觉他心情好过头了吧?” 月生小声:“我也觉得……这段时间他还挺频繁自己出去做任务的,难道是认识什么好人了吗?” 总不能是谈恋爱了吧? 月生有点漫不经心的延伸出一个猜测,又觉得十分不靠谱,迅速打消掉了。 甚尔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会去谈恋爱的人啊。 倒是系统听见她猜测的心声,默默的用搜索引擎围观了一下世界线。 系统:【……】 系统:【…………】 怎么不算呢。 虽然对比主世界线,甚尔离开禅院家的时间被推迟了一些。 但是有些命中注定,就像他屡赌屡输一样命中注定啊! 两个女孩脱鞋进屋子。加茂琰对这里其实很熟悉,在加茂家待的烦了,她会跑出来,到月生这里住一段时间。 有时候是她自己来,有时候带着做饭好吃的迟琴。 因此她也知道,雪惠在前不久回到了百合子夫人的院子里。 “那个诅咒患者在哪儿?”琰的眉眼微微柔和下来,“我的术式毕竟比较靠近这方面,可以给他看看。” 月生伸出手,轻轻的抓住了琰的手腕:“嘘。” 屋子里开着灯,相当明亮,因此加茂琰可以清楚的看到月生乌溜溜的眼睛。 平静,稳定。 琰有点困惑的歪了一下头,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月生的额角。 “要去找他可能有点困难。”月生慢慢的说,“第一步,就是先到我的影世界里去。你现在后悔也没关系。” 影世界诞生于月生的术式,完全是月生本人的领域,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连接就是她的影子。 这代表如果加茂琰跟着她进入了影世界,那么加茂琰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禅院月生的手中了。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人这种生物,谁也不知道皮下究竟是怎样的一颗心。 琰漂亮的眉眼微微挑起,“哦,看来你有秘密。” 月生也笑起来:“事实上,不止一个。” 加茂琰不由得莞尔,她伸手,搂住这个比她小许多的孩子:“没关系。我愿意把我的命交到你的手上,就像你愿意把秘密交给我。” 月生抬起头,看见她有点狡黠的眨了眨眼:“毕竟我们是共犯嘛。” 竟然是重复了一遍她说可以一起去偷五条悟时,用到的那个词。 月生也搂住了琰的脖子,带着她向后倒去。 第84章 “那么我们走吧,共犯。” 两个孩子一同融入乌黑的阴影之中,消失无踪。 第43章 (内含鬼灭) “也许我是爱丽丝钻进了兔子洞。”加茂琰跟着月生从井口爬出来, 站在战国时期的土地上,如此说。 月生甩了甩自己在脑后扎成一个低马尾的长发,笑着伸出了手:“那么我就是吸引爱丽丝进来的那只兔子了。亲爱的爱丽丝,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吗?” 加茂琰笑眯眯的把手搭在月生的手心, 牵住她的手:“我非常愿意,可爱的小兔子。” 系统对两端不同的时间线做了调节, 因此距离月生离开, 已经过了快半个月。 现在的时代交通非常慢, 因此“回家一趟”花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也不足为奇。 两个孩子手牵手出了院子。第一次来到过去的琰对一切都显得相当好奇。 她没有穿和服, 化着得体的淡妆, 整个人显得和这个古老的时代格格不入。 但她并没有拘谨, 如同她身上穿着的蓝色一般鲜亮, 左顾右盼, 充满了奇妙的感受。 加茂琰掏出手机,显示无信号。 “你有两个世界。”琰说, “看来术式的变异朝着好的方向。” 月生微微的挑起漂亮而纤细的眉毛, 心里非常自豪:“我可以说,我的术式比没有变异之前更强。不过这个世界纯属意外。” 她要带加茂琰去见一见产屋敷明辉。 上次来的时候,产屋敷的主公已经同意了她加入鬼杀队的请求, 而且对她展现了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 因此这次去见产屋敷就不需要多么繁杂的步骤,她可以直接跟着隐队员一起去。 黑衣的少女有些犹豫的看着加茂琰:“……这位姬君, 恐怕还是要走一走程序的。” 加茂琰歪了歪头:“程序?” “嗯, 主公的居住地点是绝密……您要蒙住眼睛,由我背您前去……” 月生和加茂琰对视了一下, 说:“我来背好了。” 隐的队员有些吃惊,视线在她们俩身上来回横跳:“不不不, 还是我来吧……您二位的体型差的有点远……” “没关系,月生来就可以。”加茂琰堪称淡定的从隐的队员手中接过布条,主动给自己系上,“这对阿月来说不费事。” 月生也相当自然的站在琰的面前,甚至不需要弯腰,轻轻松松的把快要十三岁的女孩背了起来:“没事,我们走吧。” 隐相当震撼的看着这一幕。 加茂琰双手搂着月生的脖子,甚至还能优哉游哉的晃晃腿,一下又一下。 而月生也丝毫看不出吃力的样子,好像背上的不是一个比她年长好几岁的女孩儿,而是一团空气似的。 月生有点困惑的歪了歪头:“嗯?怎么了?” “没事……”穿着黑衣的隐默默的转过身去,在前面引路。一边引路,一边在心里:……这就是剑士的实力吗?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就有这么大的力气,以后一定能成为柱吧…… 要是我也能这样,说不定也能提刀去杀鬼。呜呜呜…… 加茂琰乐得不用自己走路,在月生的背上甚至还能微微摇晃,就差哼首歌了:“我们是不是有点吓到人了?” 月生:“啊?好像?可能吧……” 琰:“算了,以后习惯了就好。我们咒术师是这样的。” 月生稳稳当当的背着她:“请你不要增加关于咒术师的刻板印象。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人型大猩猩的。” “哦,好吧。”琰撤回一句话,修修改改重新发布,“大部分一线咒术师是这样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开始补充:“不过像我们这种从小就开始展露大猩猩资质的不多,我猜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小松鼠背着一头鹿到处跑。” “是吗?”月生把她往上托了托,声音轻快极了,“报告小鹿,我有不同看法。” “小松鼠请说。” “小松鼠觉得,更像是兔子先生背着可爱的爱丽丝,我们一起去拯救疯帽子先生。” “好吧,爱丽丝认同兔子先生的说法。”蒙着眼睛的爱丽丝豪情万丈的轻拍兔子的肩膀,气势十足的道,“让我们从红皇后的手中把疯帽子先生拯救出来吧!”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负责扮演“疯帽子”的产屋敷明辉眼睛弯弯的接待了两个女孩。 “早上好,孩子们。”他的声线温和,完好的那只眼睛温润的注视着加茂琰:“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猜你并不是禅院家的姬君。” “也不是加茂家的。”琰信口道。 产屋敷明辉微笑着点了点头,“让我再猜猜,两位姬君一起结伴前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和我打招呼这一件事?非常感谢两位这样为我们家的事情费心……” 加茂琰不算特别聚精会神的听完,下意识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段话,忽然捕捉到一个重点。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月生。 月生对上她的视线,眨了眨眼,有点微微圆润的眼睛弯起来,变成月牙。 产屋敷明辉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温声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加茂琰站起来,挑着眉伸手,把月生后脑勺的小皮筋撸下来,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她甩了甩头发,笑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了第二个秘密。如果产屋敷先生不介意,我想凑近一点观察你的诅咒。” 第85章 接下来就是月生束手无策的部分了,她想着不能在屋子里碍眼,默默的圆润滚出了屋子,坐在门口去和小朋友玩。 和上次来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次院子里不止有产屋敷明辉一个人,门口的廊下,还板正的端坐着一对黑发的双胞胎孩子。 两个孩子都穿着女式和服,佩戴着漂亮的紫藤花头饰。但孩子身上的性别特征总是最容易模糊的,因此月生还是隐隐对孩子们的性别有点质疑。 她从唯一口袋里掏出来糖果,一人分了一个:“吃糖。” 两个孩子动作相当同步的歪了歪头,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接过,捧在手心低头研究。 几百年后的糖果和现在的糖果包装方式完全不同,这有点懵懂的样子,让月生不由自主想起了第一次给五条悟丢糖果时,那只白毛小猫猫的样子。 她笑了笑,从一个孩子手心把糖果拿出来,剥开糖纸,又放回去。 这下,那孩子默默的将糖果放进嘴里。葡萄味,从前没有品尝过,相当新鲜。 另一个孩子捧着糖果,没动,抬起头,精致的如同洋娃娃一般的脸庞看着她。 明明没有什么波动,但月生就是莫名的受到了驱使,把这个孩子手心的糖果也拿出来,重复一遍剥开糖纸的动作,把葡萄味的糖放回去。 两个孩子一起嚼嚼嚼。 月生把糖纸塞回口袋,给自己剥了一个。 接着三个孩子一起排排坐,嚼嚼嚼。 “好吃吗?” “好吃。”这是两道完全重叠的声音。 月生发现了新的玩具(不是)乐趣。 半晌,纸门的“哗啦”一声拉开,加茂琰探了个头出来:“阿月,你干什么呢?” 兔子有点心虚,没好意思和爱丽丝说自己在玩少主公们。 她觉得可以为自己辩解一下的,也没有玩的很过分……只是想看看孩子们是不是每一个问题都异口同声的回答而已。 加茂琰哼笑了一声,让过身体指了指屋子里已经缓慢站起身来的产屋敷明辉。 原本坐在月生面前的两个孩子看到父亲的动作,立刻跑进屋子里要去搀扶他。 在孩子们跑到父亲面前的时候,产屋敷明辉刚好站直身体,抬起了一张完好无损的脸,又弯下腰将孩子们抱进怀里。 狰狞的诅咒竟然已经从他的脸上褪去了,那双眼睛此刻完好无损,因此才更漂亮的令人心生赞叹。 “妙手回春。”月生说,“给你颁奖。” 加茂琰:“哦,你来晚了一步,已经有人给我颁过了。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不是疯帽子,是白皇后。” 月生表示了赞同:“我跟票。” 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白皇后已经给我颁奖了,你放心吧。这可是我第一次当医生,会对这个病人好好负责的。” “好的,神医,我完全支持。”月生扯扯她的衣袖,让她也坐下来,然后拉过她的手,看了看她刚刚看起来完好无损的手腕,“伤口在哪儿?” 对于加茂琰来说,割开手腕放血,是一件相当频繁的事情。 尽管加茂家不会短了她补血的吃食和药物,但每次放血的行为之后,月生总是能够嗅到她身上所弥漫的气息。 难以褪去的鲜血气味,甚至闻起来总是很新鲜。 她在加茂琰凑近的那一刻,闻到了这股已经算得上熟悉的味道。 “没有伤口。”加茂琰悠然自得的撸起袖子,把双手的手臂给她看。 少女的手腕白皙而且纤细,但并不光洁。斑驳的伤疤纵横错落,有的深一些,有的浅一些。 有的旧一些,有的新一些。 像是凹凸不平的山脉。 月生皱着眉:“不在手腕上,那在哪里?” “你的鼻子可真灵敏,看来不是兔子先生,是小狗小姐。”琰的眼睛微微的弯起来,“这是我的新秘密。反转术式,前几天刚会的。” 第44章 (内含鬼灭) 咒力是一种负面的能力。 但是有句话说负负得正, 确实应了反转术式的原理。 所谓反转术式,就是将原本诞生于负面的情绪逆转,变成一种正向的, 可以用作治愈的术式。 学这个东西是很看灵感的, 至少月生至今没有摸到关于反转术式的一丁点门槛。 而整个咒术界中,能掌握反转术式这种高级术式的, 几乎没有。 月生没来得及多问, 因为产屋敷明辉已经相当迅速的安抚好了两个孩子, 抱着两把刀走了出来。 一把非常眼熟,正是月生交给鬼杀队拿去重锻的咒具。这把咒具至今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 而另一把, 就是月生先前所挑选好的矿石所锻造出的日轮刀。 月生没有着急看刀, 接过两把武器哐哐塞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产屋敷明辉微微弯下腰, 和加茂琰友好的交谈着:“那么, 就按照我们说好了的?” 加茂琰点点头:“就按照我们说好了的。” 琰和月生一起告辞, 出了门,月生就开始气势汹汹的审问了:“所以你真的放血了?” 加茂琰点头:“嗯, 毕竟诅咒和血缘有关, 我就放了点血试试。” 这种新奇的诅咒实在是前所未见,不得不说前人的故事真是相当的精彩。 恶意和怨恨顺着血脉的纽带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产屋敷一族的后裔身上,使得他们一度濒临灭亡。 第86章 哪怕是加茂琰也不得不佩服产屋敷明辉的勇气, 毕竟并不是谁都有胆量,在第一次见面的咒术师提出要让他喝下自己的血时, 能毫无惧色的欣然同意。 更何况琰的术式和血息息相关。 产屋敷明辉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相当准确的直觉, 不,也许称之为天赋更加合适。 这种天赋带领他准确无误的相信可以相信的人, 并为此毫不介意将姓名交付他人之手。 “就跟小悟说的一样,想要彻底根除, 必须要斩断来源。”琰说,“也就是杀掉那个……鬼舞辻无惨。我的血也算是隔空和那位鬼王厮杀了一通。” 那位素未谋面的鬼王毕竟只是和产屋敷家有血缘关系,产屋敷明辉的体内也并不含有鬼王的血,因此加茂琰在这场厮杀之中夺得上风。 大部分的诅咒被祓除掉了,产屋敷明辉因此得以恢复视力和容貌。但这只是暂时的。 加茂琰可以为产屋敷明辉延迟死亡的到来,但她不可能永远待在战国时代。 加茂琰总结:“还是得干掉鬼王。” 月生也点点头:“这个就交给我。你和产屋敷先生约定好了什么?” 加茂琰微微一挑纤细的眉毛,眼睛弯弯的笑起来,“没什么,只是约定好了诊金而已。我听说你加入鬼杀队了?” 月生点头:“嗯。” 加茂琰将双手揣进上衣的口袋里。她仰起头,看着明亮的阳光和错落的紫藤花影,黑色长发扎成的低马尾在身后摇摇晃晃。 两个女孩静静地漫步在花香和微风之中,一边散步一边闲谈。 她轻声说:“我不打算加入鬼杀队。” 月生说:“嗯。” 加茂琰:“我也不打算学习呼吸法。” 月生仍然:“嗯。”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加茂琰顿了一顿,转过身来,微微的笑,“我猜你最开始带我来,会觉得让我学一学呼吸剑术也好。” “但这只是我一个没有出口的建议,采不采纳都由你自己决定。”月生如是回答说,“如果你想说,你会告诉我的。没有询问的必要。就像你也没问我。” 没问我为什么是个女孩。 加茂琰于是点点头:“你说得对。” 这条回去的路寂静无声又格外的长,因此她们可以有很多时间用来谈话。 “呼吸法是为斩鬼而生的剑术,我想创始人继国先生不会愿意用它指向人类。”加茂琰轻轻的摇晃着脑袋,不紧不慢,“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握起剑,会忍不住将它指向我的族人也说不定。” “还是不要违背了剑术的初衷比较好。” 月生仍然平静的说:“原来如此。” 加茂琰转过身来,倒着走路,这样两个女孩就面对面了。 “那你呢?”加茂琰弯下腰,漂亮透彻的眼睛如同一汪秋水,倒影出月生仍然稚嫩的面容,“你学习了呼吸剑术,但你却可以确保自己永远不会使剑尖指向人类吗?” 月生也没纠正她的走路姿势,只是稍微分了一点神帮她注意道路。她想了想,说:“也许吧。如果有一天我要杀死某个人或是某些人,我还有其他的手段。我的式神,和我的其他剑术。” 加茂琰倒着走的脚步忽然停下了。 月生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她一起停下。一阵卷席着花香的风吹来,轻柔的抚摸过两个女孩的长发,将额角的碎发微微的扬起,如同夏日被夜风吹动的草地。 “你并不对你的族人们怀抱强烈的杀意。”加茂琰堪称直白而犀利的剖析,“甚至没有多么强烈的恨意。” 她的嗓音很平静,倘若有人想要从她的语气当中听出任何一丝痛苦、不满、或者是怨怼,那么非常遗憾,这些统统没有。 她谈起这件事的口吻很平常,就像夸赞产屋敷明辉提供的茶水很香那样随便。 也许是因为从前所处的环境几乎找不到什么可以正常交流的人,这让她习惯于剖析自我也剖析别人,并且可以相当冷静的指出来。 月生想了想,回顾了一下自己的过去,坦然承认了:“没错。硬要说,我甚至不太在意。” 要说月生对禅院家的归属感? 好吧,其实没有多少。搜刮搜刮,也就能靠着寥寥几个人搜刮出来一点情分。 至于其他人,则是完全没有的。 禅院家多么腐烂、封建,她其实没有其他人想象之中那么在意。 迄今为止唯二两次大发雷霆,都是因为波及了她在意的人。无论是雪惠还是直哉,对于月生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也许是因为怀抱期待,所以才会产生痛苦和恨。”月生说,“但我没有。” 对禅院家的期待? 别开玩笑了,从出生开始就讨厌了。 正因如此,甚至连基于痛恨而产生的“杀意”这种东西都没有多少。 而加茂琰恰恰相反。 在觉醒术式之前,和觉醒术式之后,加茂琰都曾对加茂家满怀期待过。但是遗憾的地方在于,她的期待落空了。 一次又一次。 加茂琰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明明鲜亮的妆容还完好无损,月生却感到她的光彩似乎暗淡了两分。 “你说得对。”加茂琰牵住她的手,和她并排走在阴影错落的凉爽道路上,低声说,“正是因为有期待,才会感到痛苦。” 第87章 “阿月。”加茂琰静静的说,“你有时候其实是个薄情又自我的人。” 血缘并不能绑住她,这个从出生就就被人为篡改了性别的孩子,竟然奇妙的从未对血脉相连的族人们怀有希冀。 没有希望,自然不会失望。 她所不在乎的绝大部分禅院对她来说像是什么呢?吵闹的蚊虫?还是碍眼的蚂蚱? 总之,虽然讨厌,却远远达不到特别在意的程度。 月生对这个结论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仍然坦诚的承认了:“你说的没错。” “真好。”加茂琰说,“我得到了你赤诚又温情的一面。” 月生探了探头:“那是因为你也很好。” 加茂琰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一直乌黑的鎹鸦划过天际。 她问:“你将来想做什么呢?阿月。” 月生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成为禅院家主?” “真的?” “假的。”月生说,“这算不上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于是加茂琰忍不住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来,像是早晨的薄雾之中,刚刚绽放的一朵托着露珠的蔷薇。 她伸手摸了摸月生的头,就此停止了突如其来的探讨人生。两个女孩在距离自己的时代遥远的几百年前,在战国时期的太阳下手拉手回到住的地方。 加茂琰虽然不打算学习鬼杀队的剑术了,但她仍然对日轮刀充满了好奇。 恶鬼惧怕阳光,却能在黑夜之中长生不老,甚至不畏普通刀剑的伤害。 而日轮刀,据说锻刀匠在锻造的过程之中,加入了距离太阳最近的矿石,因此具有了砍下恶鬼头颅之后,能够真正的杀死恶鬼的能力。 月生从自己的影子中捞出两把武器,将日轮刀握在手中。 接着,就是刀剑出鞘的声响,像是一声浅浅的嗡鸣。 线条流畅的刀刃,在月生握住剑柄,拔剑出鞘的那一刻,通体化作了炽烈的火红,仿佛流动的赤红岩浆,仅仅在视觉感官上,就让人觉得像是要被烫伤了。 琰却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忍不住想要凑近观看。 刀鞘被妥善的放置在地上,月生将日轮刀横过来,翻转剑身:“真漂亮,是不是?” “美的像是一面旗帜。”加茂琰毫不吝啬夸奖的言辞。她对于术式的使用炉火纯青,但是咒具方面就不算太擅长。 但一把好的武器,哪怕是不了解它的人,也多半能看出一点好来的。 而且这把刀也并不是完全纯粹的红。 在它修长的剑身之上,蜿蜒着流动的金色纹路。 琰忽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月生的咒具:“我想把它也拔出来看看。” 月生道:“拔。” 于是又一声出鞘的嗡鸣,两把剑凑得极近,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加茂琰看了看两把武器:“嗯,你可挑挑看第三把日轮刀或者咒具,金色剑身,黑色纹路,这样三把剑就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月生:“噗。” 第45章 (内含鬼灭) 月生背着两把算得上沉重的刀剑, 步伐却轻盈的穿过重重植物,在黑夜之中穿过森林。 继国缘一几乎没有什么声息的在前面行走,月生已经跟随他修行很长时间, 因此也早已经习惯。 缘一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答应好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就像他答应了月生要指导她剑术,所以就真的在她得到日轮刀后, 让她成为了日柱的继子。 差不多就是学生或者继承人的意思。 在月光下的山路上走了半晌, 面前出现了通向两个不同方向的岔路口。 继国缘一开始判断。 山下的村子里近来失踪了两个人, 很可能是恶鬼作祟,因此日柱带着学生连夜进了山搜查。 已经成为水柱的渡边一郎则守在村子里防止调虎离山。 缘一尚且还处在短暂的犹豫当中, 月生瞄了一眼系统的地图, 翻了翻, 找出敌方红名。 离得越来越远了, 仿佛被继国缘一隔空吓走一般。 月生上前, 扯了扯老师的袖子,指向左边。 “快从那个方向出山了。” 缘一知道, 月生总是可以莫名的判断出复杂地形之中恶鬼的藏身之处, 不过他没有追问,在验证了正确性之后,很信任这一点。 两个人闷头狂奔起来。 山下的村子里没有武士也没有巫女, 因此对于鬼来说,就像是个大型自助餐厅。但今晚这只鬼没有去袭击村子, 却朝着相反的方向, 几乎快出了山。 不是有更强的鬼召集,就是在那边发现了新的食物——人。 山那边的道路, 偶尔会有一些商队经过。 月生有时候会怀疑继国缘一到底是不是人类。 他也不是咒术师,但体力就是出奇的强, 速度也快的惊人。 在他全力奔跑的时候,月生用上咒力也能勉强跟上,甚至有点费劲。 “要不然我放生他吧。”月生在心里思考,“反正他也知道我丢不了。” 【你有时候的用词真奇妙。】 月生:“别管。” 她是认真在考虑的。 而且到现在没有几只鬼能接得住缘一整套日之呼吸。 不过上个月已经放生过一次了,这么频繁不太好。也许老师会认为学生的态度懈怠了。 而且商队人估计还挺多。 第88章 月生忍痛放弃了这个想法,摒弃杂念,开始全力跟随前方的红色身影。 月光如银,落在地面上,像是撒了一层霜。 在这座山的另一边,一条不算热闹的道路旁边,一支队伍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度过今晚。 最近不算太平,大城池的领主们之间偶有一些小摩擦。但是谁也不知道这点摩擦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升级,最后演化成战火。 继国岩胜刚接过家主之位不久,就不得不为家族仔细考虑。 必须要尽快增加生存的资本,除了金银珠宝,粮食更是重中之重。 倘若真的爆发战争,食物会立刻变成比金银昂贵的多的东西。 他带出来的这些武士,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家臣,并且都练就了高超的剑术。 出门走商并不是一件非常安全的事情,但他本身就是一名剑士,又带着一队武士,这一路上已经打退了许多劫匪山贼。 但是今晚的袭击者,有些不同寻常。 继国岩胜深吸一口气,下压身体重心。惨叫声的距离极近,黑夜之中传来鲜血流淌的滴滴答答声。 非同寻常的影子,非同寻常的力气,非同寻常的不速之客。 一股寒意逐渐笼罩上来,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想起流传在人们口中的传说,盘踞在孩童噩梦之中的食人之鬼。 继国岩胜握紧了刀剑,眼疾手快,凌冽的刀光砍下了袭击过来的手臂,触感比岩石更坚硬。 “不要慌!”他喝止了人群之中的骚乱,前所未有的冷静,“迎敌!” 但来者非人。 浓郁的血味逐渐在空气之中蔓延开来。 继国岩胜的体力剧烈的消耗着,身为家主的同时,他也是所有人当中剑术最高超的人,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大半的攻击,甚至两次斩下敌人的头颅。 但敌人诡异的笑着,将头颅捡了回来,又安装了回去。 一声非人的咆哮声传了过来,继国岩胜又听见了滴滴答答的声音。但这一次并不是血液流淌,而是鬼的口水。 新鲜的血味刺激着恶鬼的感官,它饿极了,但是很显然,比起其他的武士,它更垂涎继国岩胜。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锋利的刀剑在重击之下忽然断裂开来,尖锐的利爪就要破开他的胸膛—— 接着,一刀扬起火焰的赤红刀光,将这只恶鬼劈作两半! 说不清楚是鬼血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温热的溅了继国岩胜一身。他在褪去的火焰之中,看见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和那多年未见的,熟悉的火红色斑纹。 继国岩胜喃喃自语:“缘一?” 一刀夹杂着金芒的刀光在此刻见缝插针的给恶鬼的脖子补上一刀。月生稳稳的落在两个人中间,看了看岩胜。 又看了看缘一。 然后又看了看岩胜。 月生:“哇。” 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吗? 年幼的孩子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如同清脆的珠玉落地,继国岩胜回过神来,缘一已经安静的单膝跪下,查看他的伤势:“抱歉,兄长大人,我来晚了。” 继国岩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苦笑了一声,捡起断裂的刀,“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 他借着多年不见的双生兄弟的力站了起来,看了看月生,几乎是下意识的道:“这是你的孩子吗?” 月生:“……” 缘一:“……” 岩胜意识到自己在胡说什么:“……抱歉。” 真是昏了头了,缘一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冒出这么大的孩子。 他的长子如今也不过刚会走路而已,女儿更是才过周岁。缘一怎么着也不可能有个这么大能跑能跳能挥剑的儿子吧。 缘一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继国岩胜站直,从容不迫的将命令下达,安顿伤员,埋葬死者,整顿车队。 自始至终他都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待在岩胜附近的篝火旁边,还低头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月生耐心的擦擦她身上的灰尘,和一路匆忙赶来时身上刮带的叶子。 他向一个处理好伤口的武士借了一点水,然后沾湿了帕子,转过身走回来,没注意武士复杂的眼神。 这个武士已经上了年纪,因此还记得早年家里失踪的少爷。一切的往事好像都已经随着时间逐渐淡去,他还以为那个孩子早就死了,直到火光照亮这个不平静的夜晚。 缘一坐回来,将冰凉的帕子按在月生的脸上。 确切地说,是月生脸上的红印子上。 山里的路自然不可能像道路上一览无余,旁逸斜出的枝条能蜿蜒到哪里去,谁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月生一路跟过来,脸上身上挨了不少树枝的抽抽打打,此刻湿帕子贴在脸上,默默的接过来按着,觉得舒服一点了。 “我自己都没注意到,通透世界真好用。” 缘一:“你有天赋,迟早也可以打开的。” 月生:qaq。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月生非常贴切的认识到了继国缘一是个绝世天才的事实。 她有系统重开,自诩也算个天才。但是遇见了继国缘一,微妙的感到了一种降维打击。 一骑绝尘的剑术暂且不提,单是他的眼睛就不同寻常。旁人看见的是颜色,他不是,他像x光。 能看得出人体肌肉走向,以及血管内脏。 第89章 这种情况,被鬼杀队总结为“通透世界”,非常有利于杀鬼,队里已经有一两个剑士和他达到同样的境界。 甚至其中一个人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和缘一相似的斑纹,实力大幅度提升。 杀鬼效果显著,以至于鬼杀队内最近开始有点狂热的追求起这种境界来。关于斑纹和通透世界。 月生在篝火旁边默默的戳一戳脑子里在装死很久的系统:“其实有系统的不是我,是他吧?” 系统:【自动扫描已开启,未检测到类似程序。】 月生:“……”好吧,纯天才。 嫉妒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月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决定放平心态,好好学习。 然后她在心里告诉系统:“你少打一点游戏,最近我觉得我的大脑有点过热了。你是新入坑了什么内存大的游戏吗?” 【抱歉,忘记修改下载地址了。】系统波动了一下,【稍等,我清一下内存,尽量不占用你的脑电波,再把下载地址改一下……】 月生不太平衡:“凭什么我在打支线的小支线,你在后台打游戏啊?” 系统沉迷游戏,连回应都有点敷衍了:【我给你放番剧。】 月生:“……”你上次还抵死不从呢。 月生正打算跟系统小吵一架怡情,一个人却沉默无声的坐在了这簇篝火旁,注视着噼里啪啦的火焰。 月生瞄了瞄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决定暂且把打游戏摸鱼的系统放一放,看看这两兄弟要说什么话。 可能是因为分别太久的缘故,继国岩胜明显是想叙叙旧的,但估计这个“旧”大多都是不太好的事情,最终咽了回去。 他看向月生:“这是……?” “我的学生。”缘一的神色透出几分柔软的温和,“兄长方才问这是不是我的孩子,其实,可以算是。” 第46章 (内含鬼灭) 月生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没想到这场兄弟重逢里还能有自己的戏份。 不过也可以理解。缘一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有几次简短的谈及过去, 月生能够从他的寥寥几句之中判断出来,他恐怕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 而离家出走的原因也算不上愉快,岩胜恐怕也知道这一点, 因此在想要找个话题却无从下手的时候, 才谈谈她。 只不过这位岩胜先生应该是以为她是男孩儿了。 因为一开始就被缘一一口道破的原因,月生在这条支线当中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别, 但也没有改换装扮, 仍然是男装。 她还没到性别特征发育的年纪, 因此岩胜先入为主认为她是男孩儿也很正常。 不过听缘一这么说,月生觉得有点高兴。 岩胜在稍微有些冷凝的氛围里, 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点金平糖, 送给了月生。 这场景有点像是大人见面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时候, 开始给对方带着的小孩塞东西。 月生一只手还用湿帕子按着脸颊, 抬头看看缘一, 然后接了过来,说了一声“非常感谢。” 然后一个默默的蹲到角落里不打扰他们兄弟相处。 脸上被小树枝抽打出来的痕迹大概已经开始逐渐淡去了, 因此那种微微的刺痛也不再明显。 月生坐在角落里吃糖, 她并不和继国家的武士和侍从们交谈,只是一个人坐在篝火附近,托着腮, 直勾勾的盯着飒飒作响的丛林。 月生和琰依靠食骨之井来回往返过去与未来,两方的时间流速并不对等。 或者说, 是每次登入的时间节点并不规律。 主线的时间线已经往前走了有将近两年, 但是支线的时间线就相对缓慢一些。 加茂琰第一次当医生,对产屋敷明辉这个病人很有兴趣, 坚持想要把他治好,因此来来回回的做了不少这方面的研究。 不知道是不是医患相处融洽的原因, 每次月生执行完任务回来,都能感觉到加茂琰的心情似乎很好。 比身处主线时间线要好得多。 她瞄了一眼,发现那边的双生兄弟终于顺畅的开启了谈话,气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僵硬。缘一并不是话多的性格,因此大多时候是岩胜在说,缘一简短的应答。 “他很高兴。”月生和系统嘀咕悄悄话。 月生自诩对缘一算得上熟悉,至少她能够察觉的出,情绪波动总是十分寡淡的缘一在此刻,心情算得上愉快。 缘一很少高兴到这种程度,他总是平静的,沉凝的,看不出多么浓烈的爱恨。 “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月生如此总结。 系统:【……嗯,很好。】 月生:“你不对劲。他们俩后来难道闹掰了吗?” 系统:【……你猜?】 系统知道很多东西。 月生很早意识到这一点,世界线在系统这类程序的眼中似乎是可以来回翻看的。 无论是主线还是支线,都会如此。 主系统的规则也许限制了系统直白的向宿主透露出信息,但月生总是能从这个统子的态度之中察觉出来一些信息。 月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看着篝火旁坐着的继国岩胜。 他有着一张和缘一一模一样的脸庞,唯一的不同大概就在于额头上没有那种蜿蜒如流火的斑纹。 但除去这一点不同,也仍然能够一眼就区分出这两人的不同之处。 第90章 也许是气质。 两个人的生长环境并不全然相同,于是造就了截然不同的观感。如果要月生来形容一下的话,她会觉得缘一像是一轮沉静的太阳,而岩胜则是此刻夜空之上悬挂的皓月。 日月同辉啊。 月生不由得在内心和系统感叹了一下。 系统又在装死,它平常装死就一声不吭,装太多次总是让月生觉得它是不是真死了。 看来兄弟俩是有闹掰的可能,很多创作者都喜欢用双生子来刀一下读者,感觉这条支线也不例外。 缘一的鎹鸦此刻终于鸣叫着落地,它没有落在缘一的肩头,反而在月生的身边落脚,累的直喘气。 “为什么会有人跑的比鎹鸦飞的还快啊。”鎹鸦说。 “你跟了缘一那么久了,还没习惯吗?” 月生把咒具拔出来,在靠近水源的湿润土地里,使劲地刨了刨土,挖出来几条蚯蚓给鎹鸦当小零嘴吃。 布满红色纹理的小黑非常不满的嗡鸣了一下,被月生伸手拍了一掌,又清又脆。 小黑非常不满的安静下去了。 “真希望缘一偶尔顾及一下我年纪大了,不过他这样也挺好的,能救更多人。”鎹鸦欣然接受了小零食,说,“我原本以为一个缘一已经让我够呛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能跟上缘一速度的你。” “我当你夸我了。”月生说,“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我变强了。” 她加练的很频繁,鬼杀队附近诞生的咒灵有大部分都是她背着刀去祓除的,出去执行杀鬼任务时遇到的也是。 勤快的程度让系统都开始反思了,心想最近也没有催她推主线进度啊,最多也就在知道她对完成主线任务这件事不积极的时候抱怨了两句而已。 而对月生来说,这样多的实战所带来的,是实力的显著增强。 主线的甚尔也在对练之中察觉到了这点。 “剑术进步的速度尤其快速。”他这么说,眯着眼睛又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了一眼月生。 月生神态自若的转过头吹口哨。 禅院月生从回忆里回过神来,这一夜极速翻过了一座山,对她的体力消耗也有一点剧烈,好在不需要后半夜再翻回去。 她觉得自己和鎹鸦都辛苦了,于是沿着附近的那条小溪,猫着腰在茂密的草地里寻找小昆虫。 这是一种很遥远的童年乐趣,在这种出乎意料的时候被捡了起来。 鎹鸦是乌鸦的一种,作为杂食性动物,它们的食谱范围非常广泛,因此月生就这么不紧不慢的给鎹鸦寻找小零食,时间不知不觉也消磨过去了。 等到天光微熹,月生一个人玩的很开心,鎹鸦吃的也很开心,和兄长重逢了的缘一也很开心。 开心的两人一鸦告别了继国岩胜,在植物上的露水还没有蒸发的时候,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山路是不太好走的,至少相比闷头狂奔的时候,有点难走。 尤其太阳不过微微冒了一点光出来,在漫山遍野的植物之中行走,月生的衣服没多久就被露水沾染的湿了大片。 有些苦恼的停住了脚步,月生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衣摆:“……” 有点想提出等太阳出来了再继续走吧。 但是又不太好意思和缘一提,毕竟他从来不会受这些因素影响…… “怎么了?” 一片浅浅的阴影笼罩下来,缘一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宁静。 尽管是这样问了,继国缘一却在月生还没有回答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停下脚步的原因。 他很轻的眨了一下红色的眼睛,蹲下身来看着月生湿了的衣摆和足袋。 “难受的话先脱下来。”他没有一点铺垫,和往常一贯的直白,“我背着你走。” “啊?”月生不知为何有点扭捏:“不太好吧。” “没关系。”缘一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孩子当然是可以撒娇的。” 月生没忍住在心里对系统说:“他真的有点像个亲爹。” 系统忍不住一起感叹:【至少比直毘人亲,对吧?】 月生麻利的拧了一下潮湿的衣摆,但没有拧出水来,于是脱掉了足袋和木屐,塞进影子里,光着脚站在地上。 下一个瞬间,继国缘一已经稳稳当当的把她背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好像重了一点。”缘一说,“看来最近有好好吃饭。” “当然了。”月生打了个哈欠,圈住这个年轻男子的脖子,眯着眼睛,“我有在好好长大嘛。” 作为带着她修习剑术的老师,缘一其实能够很直白的感受到月生的身高变化。 他点点头,说:“也长高了很多。” 孩子的长大好像是很快的,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窜高了许多。 月生说:“你这样的讲话方式,真的有点像是我的父亲一样。” 缘一平稳的继续在山路上走,露水没有对他造成影响:“我那时告诉兄长,你可以算是我的孩子,没有说客套话。” “我知道,”月生很放心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想你比我父亲更像一个父亲,“你对我像对待亲生孩子。” 缘一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路上静悄悄的,只有早早起床的鸟儿发出清脆的鸣叫声。 他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我确实将你看做我的亲生孩子一般。” 第91章 鬼杀队的继子并不是指孩子,而仅仅是指剑术的继承人这一身份。 但架不住月生实在是突破了鬼杀队年纪最小剑士的记录,平常在聚集地或者驻点的年长剑士们,都会忍不住将她当做自家妹妹爱护。 更年长一些有了孩子的,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一腔慈爱之情。 作为老师的继国缘一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些温情的相处,会让他偶尔回忆起离去的妻子和孩子。 明明也不算太久,却仿佛像是上辈子一样长。 命运似乎从来不肯厚待继国缘一。 总是让他在感到幸福的时候,将这一切都破灭掉。 月生知道这件事,缘一从来没有隐瞒过他的过去。 缘一的妻子在即将临盆的时候被恶鬼杀害,那个孩子也不幸的没能降生于世。 缘一想了想,说:“你只是你,月生。我没有混淆过,只是有时会想起他们。” 想起早早离他而去的人。 月生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一夜没睡,让她有点犯瞌睡:“我知道。” 缘一在坎坷的山路上如履平地,他说:“你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回去了。” 月生就真的安心的睡了过去,一片安宁的黑暗降临。 等到月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渡边一郎在早上见到缘一的时候,和他交流完信息就已经先行离去了。柱级的剑士很忙,这个任务完成了,还有下一个任务等待着。 月生睡饱了,同时也打算和继国缘一暂时告别,连夜赶路,回了鬼杀队的总聚集地和加茂琰见面。 “我得回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她问。 加茂琰正在屋子里研究一堆瓶瓶罐罐,闻言头也不抬,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三天吧。”月生道,“甚尔要成年了,他离家出走估摸着就这几天。” 第47章 番外 锋利的刀片在蜡烛燃烧的火焰之上迅速的炙烤过一遍, 然后轻轻的贴上少女的胳膊。 那条胳膊斑斑驳驳,布满各种各样陈旧的伤疤。 这些是伤口愈合之后留下的痕迹,在加茂琰的身上并不算多么的稀奇。锋利的刀片压在白皙的皮肤上, 很快划开了表层组织, 于是血液滴滴答答的流淌进伤口下方早已准备好的容器之中。 少女低着头,估算了一下, 然后没什么表情的将刀片与皮肤分离。 原本的伤口几乎在转瞬之间消失无踪, 仿佛刚才的一切举动都没有发生一般。加茂琰轻轻抖了抖刀片, 利刃上残存的血珠如同活过来一般,主动跳进了盛放血液的容器之中。 这些血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铺满一层容器的血在静默了两秒钟之后, 忽然开始搅动、凝聚起来, 最终变成几枚鲜红圆润的珍珠, 落进加茂琰的手心。 她收起这几枚漂亮的血珍珠, 放进口袋里,出了门, 平静的穿过重重回廊, 去查看伤员。 鬼杀队队员的伤亡频率总是颇高,轻伤重伤对于剑士们来说堪称家常便饭。 因此加茂琰在研究诅咒的空隙,也成为了一名帮忙治疗的医师。 反转术式经常运用于咒术师们的治疗当中, 但普通人也身怀咒力,因此效果也非常不错。 至少原本许多重伤垂死的剑士因为加茂琰而活了下来。剑士们对待恶鬼总是严肃而酷烈的, 但面对鬼杀队的医护人员, 却显得尊敬又温和。 况且他们得知目前是这位名叫琰的医师在为长久病着的主公医治,因此对她更加爱护。 加茂琰把长长的头发扎成麻花辫, 在弥漫着淡淡血气的屋子里给伤员们换药。 这种味道对她来说并不严重,她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气息, 无论是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还是别人的身上散发出的。丝丝缕缕,如线一般,缠绕在梦境的深处。 裹得厚厚的绷带被拆开,躺在床上的少女安静的歪了歪头,眼睛微微的弯起来。 换药对于受伤的剑士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换完药之后因为牵动伤口而疼的满头冷汗,在这里司空见惯。 加茂琰总是耐心的,她用布料浸湿了水,拧干后帮助伤员擦脸。 等到她挨个在伤员们身边停留过一次,处理完所有的换药程序,要走出这淡淡的血气出去透透气的时候,第一个少女伸出她完好的那条手臂,轻轻拉住了加茂琰的衣角。 加茂琰下意识回头,弯下腰温声道:“怎么了吗?” 这少女的伤势是很重的。 她是炎柱炼狱苍寿郎的继子之一,在前不久的任务当中,遭遇了一只拥有血鬼术的恶鬼,因此全身大面积烧伤。刚送回来的时候,另一只手臂几乎不成人形。 那少女用完好的那只手,不知道从哪儿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枚方方正正的糖来,笑着递给加茂琰,小声说:“这是我留的,给你吃。” 琰为她不是感到痛苦而拉住她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目光凝聚在那块洁白的糖上面,觉得心底柔软的地方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 她接过那块坚硬的糖,在少女有点惊异的眼神之中轻松的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的嘴里,另一半喂给了少女。 少女含住糖,有点含糊的说:“好吃吧?” 战国时期的糖是稀罕东西,也就鬼杀队的主公有钱,因此剑士们可以吃到。 不过相比现代五花八门的分类,肯定是逊色许多。 第92章 加茂琰含着半块硬糖,点点头:“很甜。” 几乎要让人的心都融化在这半块糖果之中了。 这个年轻的少女在躺在床上的剑士的注视之下,脚步轻快的出了门,到庭院里摸了摸盛放的紫藤花,接着,这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产屋敷一家居住的地方略有一些远,因此加茂琰要多走一会儿才能到达。 明辉的妻子秋华早已等待在门口迎接她,两个人一块进去,明辉正看着两个孩子看着厚厚的一叠情报。 介于家族中的孩子大多命短的原因,产屋敷的后人学习的速度也总是非常的快,为的就是如果现任当主不幸死亡,继承人能够稳稳当当的接住鬼杀队,和剑士们一同继续前行。 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兄妹,只不过哥哥也扮做女孩的装扮。琰来照例给产屋敷明辉检查,而兄妹两个也到了休息时间。 琰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漂亮的红色珍珠,平等的给双胞胎一人发了一个,让他们自己用丝线穿着玩,然后开始记录产屋敷明辉身上的诅咒情况。 压制毕竟只是压制,没办法根除。两年过去,诅咒已经出现的复发的趋势,一些紫色的凹凸不平的痕迹,如同伤疤一般席卷而来。 浅浅的蜿蜒在产屋敷明辉的额头上。 “最近的感受怎么样?” “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产屋敷明辉如此回答:“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体,因为你的治疗,这两年反而健康许多。” 甚至能在院子里走几圈,偶尔还能做一下挥剑的尝试。 病弱主公也有一颗想要和孩子们并肩作战的心。 琰点了点头,完成了今天的记录。转个头,发现两个孩子绳结编到一半,放在桌子上暂且不管,排排坐在阳光下。 将剔透的珍珠对准阳光,动作神态一模一样的观察。 这两个孩子相比初见的时候已经长开了许多,小孩子的变化总是很快。加茂琰默默的蹲在两个孩子的旁边。 产屋敷夫妇两个头挨着头贴了贴,眼睛弯弯的看着三个孩子晒太阳。 “这是什么?”哥哥问。 “看起来不太像珍珠。”妹妹说。 “嗯,不是珍珠。”琰平静的说,“是我的血。” 两个孩子一起回过头来看她。琰放血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两个孩子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惊诧来。 “随身带着就行。”琰说,“在我不在,而你们的父亲又很不舒服的情况下,可以放进碗里,给他喝掉。” 然后这点血再在他身体里和诅咒杀一遍。 “真厉害。”妹妹说,眼睛里带着点崇拜。 琰眨了眨眼:“这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 加茂琰半个身子浸泡在温暖的日光之中,她回过头,对上产屋敷明辉温和又包容的眼睛。 “这确实很厉害啊。” 琰托着腮,有些不以为然,“可是,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做到啊。” 明辉和秋华对视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不就更厉害了吗?” 明辉想了想,开始细细的数:“你能够压制现在的御三家也束手无策的诅咒,你治好了很多医师们无能为力的伤,你也挽救了非常多剑士的生命。这些都是很厉害的事情,并不是说你轻易的做到了,这些就不厉害了啊。” “是呀。”秋华温柔的说,“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琰大人。您让很多人活了下来,也让很多人得到了幸福。” 加茂琰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想起方才给她递糖的剑士,和剑士弯弯的眼睛,如同月牙一般。 两个孩子的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去看情报信息。加茂琰坐在廊下,托着腮,看着庭院中跳跃的光影。 频繁的穿梭时间并没有混淆加茂琰对于时间的感知。她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更高的个子,更强的咒力,更熟练的术式使用。 已经正在发育的性别特征。 她在加茂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因为家里有些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更加让人不快,他们说出来的话也不算好听。 而这里分明是几百年前,却让琰感到更加的自由。 产屋敷明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坐在她的旁边,安抚的拍了拍这个少女的肩膀。 “你最近不太开心。”明辉温和又笃定的说。 加茂琰晃了晃腿,没有反驳这一点。 “我在鬼杀队做的很好吗?”琰低声问他,像一个孩子在寻求长辈的认同。 “当然很好,你是鬼杀队最好的医师。”明辉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稳定,他说出来的话一向是非常让人信服的,“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所有人都尊敬你,爱戴你。你有时候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救了多少人。” 明辉低下头,看着这个孩子的发顶:“是因为回家的时候,有许多人否定你了吗?” 加茂琰沉默了一会儿:“我其实不是很在意他们的话。” 但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的话,她总是忍不住去在意。 明明心里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明白他们怀抱着怎样的恶意。 可那些话仍然不可避免的对加茂琰的心理产生了一点负面的影响。 “你很强大,琰。”产屋敷明辉温和的道,“你的性情很温和,你的品行也非常的正直,你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尽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我仍然不吝啬对你的感谢,因为你实在拯救了太多人。这些都是你的优点,它们在你的身上闪闪发光,就像繁星点缀高远的夜幕。” 第93章 “我其实没有那么正直。”琰说,“这是我没有学习呼吸剑术的原因。” 产屋敷明辉却笑起来:“这难道不是一种正直吗?” 琰一怔:“……” “不要怀疑自己,琰。”产屋敷明辉注视着这个孩子,“你的优点毋庸置疑。也许会有很多人对你说出难听的言论,但他们都不如你。那些刻薄语言的来源,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嫉妒。” “为你的天赋和优点自豪吧,琰。这是上天给你的珍贵礼物。” 他的声音那么近,却又好像那么远,遥遥的穿过了数百年的时光,补上了加茂琰成长之中长久的渴求着、又长久的缺失的东西。 于是她心中干涸开裂的那一小部分,仿佛在这一刻流淌过汹涌的河流,覆盖了那份痛苦的贫瘠。 加茂琰回过头来,撞进一双比父亲更加慈爱的眼睛。 第48章 禅院甚尔呼吸了一口院子里的空气, 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宁静。 这种宁静在几年前其实并不常见。禅院家不是一个让人感到愉快的地方,尤其甚尔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和这个家族格格不入的人。 周围貌似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在甚尔的感官之中并不是兄弟,甚至和他同父同母的禅院甚一好像也不是。 大家都被咒力和术式规定在固定的框架之中, 等级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很不幸的, 甚尔是地位低微者其中之一。 那些和身体、年龄一起长大的,不是所谓名为“爱”的东西, 而是在无孔不入的讥诮、嘲讽、以及孤立和霸凌。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什么时候呢?甚尔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会思考这个问题。 但这种非常偶尔的思考, 会让他想起几年前从训练场和咒灵厮杀之后, 爬出来的那一天。 好像是个晴天吧。 天空上有云吗?不记得了。只记得太阳似乎很刺眼,亮的人的精神也能感受到些微的刺痛。 但是比那天的太阳更明亮的, 是禅院直毘人长子的那双眼睛。 甚尔在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 下意识的感到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记得了。 禅院家的男人很多, 而他恰巧不擅长记住男人。任何年龄阶段都包含在内。 云泥之别的大少爷亲自点了他的名, 于是躯俱留部队的小炮灰摇身一变, 成为了继承人身边炙手可热的亲卫。 甚尔在头几天非常频繁的感受到那种糅杂着各种羡慕嫉妒乃至于诅咒的眼神。 说实话,很爽。 真的很爽, 没人能拒绝这种打脸的爽感。尤其不久之后他光明正大的仗势欺人, 拎着咒具把找上门来的年轻一辈们挨个暴揍了一顿。 甚尔其实还记得有些人的脸。 记忆里这些人的样子已经褪色了,但尖酸刻薄的言语他还记得。 甚尔把所有人挨个收拾了一遍,站得笔直感受他们仰视他怨恨不甘的眼神时, 在心里嗤笑。 原来也不过如此。 这群货色也就那样。 他新的工作内容,是保护这个被看做禅院家未来的大少爷的生命安全。 从祓除任务中不要出差错。 到拦下各路的刺杀。 十影很值钱, 非常、非常。 黑市的价格总是在不断的攀升, 而外界的杀意所带来的刺杀,并不只有五条家宴会那一次。 这些全部都要甚尔来负责。 不过好在老板给钱是非常大方的, 也从来不追究他偶尔玩忽职守,在禅院家消失个一两天的情况。 甚至这两年因为实力增强, 都不管他露面越来越少的情况了。 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放纵。 这种放纵也许来源于甚尔当年初来乍到,却拒绝了直毘人的橄榄枝。 甚尔其实总觉得禅院月生是一个相当奇妙的小鬼,明明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像一只小鸡崽子,但小鸡崽子却意外的挺护短。 而且很活泼。 叽叽喳喳的吵闹。 并且还隐藏了自己可爱的小秘密。 大概是年纪到了吧,听说小孩子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如果让雪惠来评价一下,她说不定只会欣慰于那个小鬼有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不过这也正常,就像他自己的心里面也偷偷的藏住了一个没有宣之于口的秘密,谁也没说。这个秘密被小心的安放在最柔软的地方,偶尔去触碰一下,像是一块流淌的蜜糖。 禅院甚尔没兴趣挖掘大少爷和他的好朋友为什么如此频繁的往返影子的世界,因为他并不打算留在禅院家,而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让他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 这鬼地方谁爱待谁待。 禅院甚尔几乎从来不过生日,但是二十岁的生日这一天,他打算送自己一份生日礼物,叫做自由。 这件事月生早就知道。 禅院雪惠在挺久之前离开了这座院子,回到百合子那里和她的表姐妹相互陪伴,但她也知道。 这么一看,大少爷还真是宽宏大量。 甚尔对禅院家没有什么留恋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带走的东西。这场离家出走其实很简洁,带着他的身份证明和存在卡里的积蓄就够了。 只需要明天一早,像往常一样出个门,然后再也不回来。这就够了。 但计划好像总是容易出点波折。 甚尔认为自己不会惊动任何人,到了半夜,他其实在考虑要不要给禅院月生留两句话或者一条短信之类的。 第94章 毕竟这几年实在托他的福,过了一段相当舒服的日子。 但是这时候,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禅院甚尔转过头,看见门上映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禅院月生长高的速度并不慢,但是在甚尔眼中,仍然是小鸡崽子一个。 甚尔沉默了几秒钟,还是抱着手臂开了门:“大少爷,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月生抬起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习惯性的踢了他的小腿一脚:“你根本说不出好听的话。而且你根本没睡,好吗?” 甚尔挑眉:“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月生低着头,按亮了手机屏幕,一声不吭的等了一会儿。 期间手机屏幕暗淡过两次,又被他重新点亮。 甚尔为这个堪称有点莫名其妙的行为摸不着头脑:“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挽留我的?先说好,我可不会……” “嘘。”月生打断了他,明亮的手机屏幕翻转过来,对准他,上面显示零点零分,刚刚好,“少说废话,不请我进去?” “哦,对了,现在是第二天。”月生在这一天的第一分钟说,“祝你成年快乐。” 甚尔:“……” 禅院甚尔一声不吭的让开了身体,看着小鸡崽子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也许不是错觉,这小孩看起来比平常更高兴。 从前两天开始,这小朋友就开始频繁的往外面跑,也不许人跟着,一个人不知道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月生从进门直到坐下,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讲话:“我知道你明天肯定就借着出门的由头离家出走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来,说真的不想待在这破地方也实属正常,要不是……” 他卡住了,“要不是”后面的内容被这个孩子从嗓子尖咽回去,和从前咽零食一样,孤零零的塞进肚子里。 甚尔百无聊赖的坐在他对面:“不挽留我?” 月生很奇怪:“为什么要留?你想走,我也同意你走。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吗?这两年你行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头子们应该也习惯你偶尔露一面的情况。我给你遮掩一下,等到他们察觉你其实是逃走了,应该也到了懒得追究的时候。” 毕竟那群人巴不得甚尔离月生远远的。 甚尔:“那你大晚上来这一趟干什么?就只是祝我成年快乐?” 月生却道:“你这段时间没去赛马场了,为什么?”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甚至毫无由头。 甚尔:“……” 甚尔:“………因为赛马场被人举报了,最近查未成年查的很严。” “至少你终于存下来一点积蓄了。”月生勾起了一点嘴角,露出一个很明显的,带着点揶揄和高兴的笑意:“我们人渣先生还没来得及下海,就已经先被治住了,真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甚尔:“怎么,嫉妒我傍上了富婆吗?” “是的,小白脸先生。”月生如此感叹,“还没吃过社会的苦就被有钱的漂亮姐姐收服,真是羡慕你啊。” 甚尔:“…………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月生低下头,那双手伸进了自己的影子之中摸索。 白炽灯照在她的脸上,这个孩子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浅浅的阴影。 相比初见的时候,这位大少爷长高了很多,看起来也更瘦、更矫健了一些。实力也增长的非常快速,术式的运用更加成熟,在出祓除任务的时候,基本用不上甚尔出手就能自己解决的相当完美。 进步更大的是剑术。似乎在影子里有着无数次惊险的生死搏杀正在挑战,让他得以飞快成长。 练完了级就跑过来找甚尔对打,以至于他能很明显的察觉到这小鬼的进步。 “啪!” 一张银行卡拍在桌子上。 再然后是一些哗啦啦的纸张资料,月生先低着头翻看过一遍,确认没有出错,然后再放心的拍在桌子上,一边拍一边说:“我知道你最近终于攒下来一些钱,但是我觉得完全不够啊。这些东西都是我这两天弄好的,有点匆忙,但应该能拿的上台面……” 甚尔的脸抽了抽:“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月生抬头,平静的有点气人:“你的嫁妆。” 甚尔:“……” 言语很难形容禅院甚尔此刻的心情。 月生把卡推过去:“钱。密码是数字6一直按,你回头可以再改或者转账,都随你。” 甚尔:“………” 把资料推过去:“东京的一座房子,地段不错,我特意找了五条家的小悟咨询了一下,很僻静。车没有,因为你没有驾驶证件。” 甚尔:“…………” 再然后,是哐哐两件特级咒具。 月生:“一件是我私库里挑的,一件是黑市上淘来的。虽然你决定洗手当家庭主夫这件事让让我非常吃惊,但为了防止发生一些狗血的悲剧,你拿着。” 【你看起来真想是给孩子送嫁忧心忡忡的家长。】系统犀利的说,【但是这份忧心忡忡针对谁不好说。】 月生心想,我都很担心啊! 女方她没有去刻意了解,她既担心对方得知甚尔的真面目抛弃他,又担心有钱人朝三暮四渣甚尔……老天爷,渣甚尔,这是什么可怕的词汇,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以甚尔的武力值会发生什么血案也说不定。 第95章 这么一想这些组合就更梦幻了,结婚或者情杀什么的,月生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词汇能和甚尔扯上关系。 对于男方的人品,其实也挺堪忧的。毕竟成年之后百无禁忌,万一甚尔又去赛马场,倾家荡产的输掉怎么办。如果真的发生了,对于女方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啊。 月生开始焦虑的咬自己的指甲:“甚尔,对方到底靠不靠谱啊,还有,你结婚之后到底靠不靠谱啊。人家要是辜负你了,我……我可能会拦着你杀人吧,免得你进去……但人家要是没辜负你,你辜负人家了……那,那我可能会帮对方打你吧……” “……”甚尔说,“我假设谈恋爱的人不是你,那么你为什么会替我婚前焦虑呢?” 还有,为什么一定默认了他们俩会有一个辜负对方啊?这小孩怎么回事? 第49章 “我也不想的。”月生确实忍不住有点焦虑, 说,“毕竟你也没什么娘家人,我应该能算一个。这些事情我不来操心, 还有谁来操心呢?” 她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指尖, 顿了顿,低头看看自己养的非常漂亮的指甲, 立刻放弃了咬指甲这一动作。 甚尔抱着手臂:“看不出来你这么热心。” 月生抱着头,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就这一次……虽然你人的确不咋地, 经常性放我鸽子,在陪我出任务出到一半的时候失踪, 大冬天把手放进我的衣领, 手合的时候把我按在地上打, 不放过任何从我口袋里掏钱的机会, 嘲笑我的身高……”说着说着, 她自己也忍不住忿忿不平起来,“话说, 凭什么你这种人能遇到人美心善的富婆姐姐啊。” 甚尔:“请收起你嫉妒的嘴脸, 我假设你没有把厨房的柠檬都榨成汁放进浴桶里泡澡。” 月生谴责:“你说话真刻薄!” 甚尔:“过奖。” 月生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停止了对于甚尔的数落,强行到总结升华的部分, “虽然你人的确不怎么样,不过这么多年, 还是谢谢你。至少在这个院子里, 你是为数不多的活人之一。” 甚尔心想你说话也挺刻薄的,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就看见面前的小鸡崽子抬起头来。 这张脸对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不知不觉间似乎更趋近于长大了, 而那双眼睛,依旧如同往昔一般明亮。 像是闪着光泽的黑珍珠。 “我希望你得到幸福。” 月生很认真的说。 甚尔的身体停顿了一下。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被这句话感动了,不过这些比较柔软的情绪才刚从心里涌出来,还没到脸上,月生就忍不住愁着眉继续絮絮叨叨: “我也不知道你以后是做家庭主夫还是别的什么……不过你应该已经放下去当杀手的打算了?这也算一件好事,杀手的工作不稳定的,你可千万别在有了家庭之后去铤而走险啊……有空还是去读点书什么的,让富婆姐姐在被你的身体吸引之后,发现你的灵魂还是稍微有点内涵,说不定就不会抛弃你了……” 冷酷的爹,无情的哥,不讲道理的家族,和离家出走的他。 月生说着,自己都有点被感动了。 甚尔原本想要流露出一点什么情绪来,他自己也忘记了。 这个年轻人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伸手,捏住了月生的后脖颈,真的像是提小鸡崽子一样把他提起来,丢出了门口。 月生下意识开始挣扎:“唉唉唉你干什么把我放下来——” 纸门“砰”的一声在月生的面前关上了,这种情况俗称碰了一鼻子灰。 月生:“喂!我是认真的!你有空的时候还是稍微去读点书吧!万一以后有了小孩,小孩问爸爸是在哪个学校毕业的呀?到时候你怎么回答?禅院家家庭教育的漏网之鱼吗?” 甚尔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扉,听起来很冷静:“滚。” 月生:“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你们种花人对于读书的执念。】系统的人机声音在月生的脑子里独奏。 月生没搭理它,让它自己滚回后台打游戏。 不知道为什么,甚尔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种微妙的疲惫和心累:“我都还没出门,你就已经想那么远了吗?” 月生退后两步,盘着腿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月光。 “我是为你感到高兴,甚尔。” “听不出来,我感觉是在替我焦虑。” “可我是真的很高兴。”月生移动自己的位置,坐到回廊的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你要找到真正的家人了,这不是很好吗?” 甚尔一声不吭。 “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家主,你要不要回来?” “不要。”非常果断且毫不犹豫的拒绝。 “唉?”月生说,“好吧。其实要是我成了家主,我自己都不一定回来。” 屋子里的甚尔转过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在纸门上,在寂静的夜里,竟然显得安静了许多。 甚尔平静的看着那个影子,忽然想,也许并不只有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甚尔没有接月生的话,只是懒洋洋的开口了:“回去睡觉吧,大少爷。” “熬夜长不高的。” 这段时间在支线一直昼夜颠倒的月生:“……” 第96章 算了算了,他快结婚了。 月生在心里劝自己,别计较甚尔对于她身高的诅咒。 接着她跳进庭院的土地上,正要往外走,却顿了顿,回过头来,说:“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懒洋洋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哪句?” “‘希望你得到幸福’这一句。”月生如此回答道。 轻柔的月光像是绸缎一般在她的身上流淌,昏暗的夜色之中,禅院月生抬了抬头。 “哦,多读点书也是认真的。”月生还是没忍住,说,“闲着没事看看课本,学点东西。要是有一天你栽在没有学历这件事情上了,我一定翻山越岭去嘲笑你。” “…………” “婚礼我就不去了。”月生最后说,“我毕竟是禅院家的人,万一把想刺杀我的诅咒师带到婚礼现场就不好了。不过我猜你也没想邀请任何一个禅院,那我就提前说吧。” “新婚快乐。” 月生转头离开了。 一阵轻柔的夜风拂过院子里那颗树木茂密的树叶,发出飒飒的响声。小小的院落里很快就恢复了寂静,就好像没有人来到访过一样。 这一夜平静又安宁,和从前禅院家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没有任何区别。 月生并没有多留,她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各种跑,办理各种各样的手续用来给甚尔添嫁妆……啊,这个词果然有点微妙但是又很合适。 在东京挑选房产的时候还顺手干掉了两拨找上门来的诅咒师。 而五条悟则趁着这个机会给她通了一则消息:“加茂家在给琰物色结婚对象了。” 月生:“……”谢谢你的消息,有点想杀人了。 五条悟一个人跑出来玩,用一个挺危险的动作蹲在栏杆上,“我也是上次在出任务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加茂家的一级术师,对方无意之间说漏嘴才知道的。琰这两年很少在家里待,加茂家内部好像挺不满的。” 月生淡淡的:“谁管他们。” 她伸出手,揪着五条悟的卫衣领子,把他提起来,然后安全落地。 五条悟没什么表情:“真烦人……琰才十五岁不到呢。” “十六岁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月生没什么表情,右手摩挲着自己手上磨出来的剑茧。 “琰又不乐意。”五条悟跟她嘀咕,“而且,加茂家内部好像对你也挺不满的。” 月生一只脚踩在楼顶的栏杆上,眯了眯眼睛:“可以预料。但是谁在意他们的想法呢?” 小白猫锲而不舍的第二次踩在栏杆上,稳稳当当的蹲着。银白的发丝下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真想看你揭开这个秘密的时候他们的表情。不过加茂家不知道,我上次去总监会偷听,两个加茂家的老头在蛐蛐你们。” 五条悟觉得脚底被栏杆抵的有点痛,随决定换个姿势,坐在栏杆上,双腿垂下来。 纵观家族历史,御三家互相通婚联姻的次数不少,但大多是旁系。家族血脉和术式绑定,谁也不希望自家引以为豪的术式通过血缘遗传到对面去。 四岁,在老家伙们的眼中,差的也不算太多。 因此加茂家的老头子们对于这件事情格外的不满。 从前年纪小也就算了,可眼看着琰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们早早就开始物色人选,怎么能放任自家的小姐和禅院家的少爷来往过密? 但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一天天都跑到哪里去了,就是找不着人影。月生没听直毘人提起家族之间有没有来回施压拉扯,估计是直毘人没当回事,或者含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推波助澜。 御三家表面上同气连枝,可若真是哪家的继承人出了点岔子,其他家族不当面笑出来已经够客气了。 月生弯下腰,伸出了一只手。 穷奇在她身后伸了个懒腰,漂亮的花纹流光溢彩。 这只漂亮的猛兽体型肉眼可见的更大了,一双雪白的翅膀扇动出的风刮过了五条悟短短的白发。 禅院月生声音淡淡的,甚至带着点缥缈:“全杀掉算了。” 语气意外的平静,听起来和感叹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五条悟又站起来,踩在栏杆上双手插兜:“你说谁?加茂家还是楼后面藏的那几个诅咒师?” 月生:“这又不是单选题。” 刚刚迈入成年的穷奇如同风一般刮了出去,发出一声普通人听不见的咆哮。 五条悟:“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一颗凑热闹的心昭然若揭。 月生:“你先能出了东京再说吧。” 五条悟忿忿不平:“喂!你们两个组团去刷我不知道的副本就算了,这种事也不带我?” 月生有点敷衍的放生他:“你先能出了东京再说吧。” 五条悟抗议的声音震天响:“喂!!!” 第50章 (内含鬼灭) 月生在勤勤恳恳的做任务。 这个任务并不仅仅指咒灵的祓除任务, 还有支线的恶鬼抓捕任务。 鬼杀队每年的选拔是一关相当残酷的生死关,前来参加选拔的剑士要带着自己的剑,在布满紫藤花和恶鬼的藤袭山上度过七天。 紫藤花是种的, 而恶鬼则是要剑士们去抓的。 能够被顺利活捉回来的恶鬼很合适做新手入门的考验, 这个任务也就理所当然的落到了级别更高的剑士们身上。 第97章 主要任务大部分都负担在柱级剑士和柱的继子们手里,鬼杀队的等级完全按照实力来排名, 等级更高的剑士更加强大, 也能在猎杀恶鬼之时有余力活捉。 月生也是其中之一。 鬼杀队成为“柱”的要求是杀满整整五十只恶鬼。这条件月生在前不久其实达到了, 但是她自己目前还想窝在继子的位置上,产屋敷明辉也就没有强求。 柱级剑士的工作强度在鬼杀队当中首屈一指, 而月生的年纪又太小了。这应该也是产屋敷明辉所考虑到的重要因素之一。 但月生就比较咸鱼, 她在四处杀鬼的同时, 也按照业绩捉了拿去当新手入门练习的恶鬼。 另外还捉了一只强一点的拖回了藤袭山附近的一个院子。 加茂琰最近在这儿做研究。 月生的支线目标是捡可以掉落的剑术经验包, 而琰的目标似乎更偏向于对自己术式使用方式的新开发。 两个人各自忙各自的, 见面的时候还能给对方塞点东西。 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琰的手里盘着一颗血色的珍珠, 指挥月生:“你给我带一只鬼回来。” 月生探头:“主公批了吗?” 琰:“主公批准我去研究抓回来的鬼了, 但是那些鬼太弱,你抓个强一点的回来给我。” 于是月生就真的勤勤恳恳的五花大绑拖了一只回来,在这一年选拔日期到来的时候赶回来带给了加茂琰。 她没怎么提主线那边加茂家的事情, 琰好像也全然忘记了一般,两个人头挨着头, 观察那只饿的真的想啃人的鬼。 这个伴手礼足够特别了, 特别的加茂琰两眼冒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血色的珍珠塞进了恶鬼的嘴里。 月生:“那好像是你的血。” “嗯。”琰转了转手里月生从主线给她带回来的手术刀, 刀刃的边缘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本来想先解剖一下,但是现在看来可以先放放。 毕竟是鬼, 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也不方便交给隐来运输。因此月生拖着它,回来的速度慢了一些。 这只鬼原本是要在城镇里屠杀,不过被月生截胡,前前后后加起来,实打实的饿了许多天。这会儿终于有一点血进了嘴,伸着舌头就想要更多。 饥饿感几乎要将这只鬼吞噬了,然而强大的剑士就杵在那里,强行唤回了它的理智。 月生沉静的抄起抹布,塞进了布满尖牙的恶鬼口中。 “怎么说。”月生问。 加茂琰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指,揉了揉眼下的青黑:“鬼是鬼王通过血液的传播制造出来的,我觉得我的赤血操术可以往这方面试验一下……藤袭山上那些鬼还不值得我放血,所以才叫你弄个强一点的回来。” 原本就因为人血入口,变得有点躁动的恶鬼扭曲着身体在地上乱滚,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喘气声,和嘶哑的非人嚎叫声。 哪怕理智已经将近崩溃,对于阳光的畏惧,仍然让它在屋子里的阴影处蹒跚。 屋子里开着窗户,很轻易的就能闻到那漫山遍野的紫藤花香气。鬼杀队新一轮的选拔已经开始,年轻的剑士们此刻正在山上与恶鬼厮杀。 加茂琰蹲在桌子上,托着腮看着地上的恶鬼满地滚:“我很好奇鬼血的运作方式。你知道,赤血操术就是靠操控血液来吃咒术师这碗饭的,既然都是操控,那鬼王的运作方式,我为什么不能学?” 好奇和求知欲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在她年轻的面庞之上。 月生默默的上了桌子,蹲在她旁边:“可怕可怕。你现在戴一副眼镜,就可以cos漫画里的疯狂科学家去当最终反派大boss了。” “谢谢对我科研精神的夸奖。”加茂琰说,“你下次回去再来的话,可以给我带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 月生:“可以,不过你要是再不注意休息的话,过不了多久就能真的戴上有度数的眼镜了。”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头看着浑身大汗扭曲爬行的鬼:“你的血在起作用。” 加茂琰平淡的“嗯”了一声。 和刚刚登入支线时相比,她长的更高了。这两年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鬼杀队,产屋敷夫妇直接负责她的衣食住行,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将这个女孩养的很好。 加茂琰喜欢鲜亮的颜色,产屋敷秋华给她挑选的全都是时兴的好料子来制衣。今天穿的是一身明亮的淡黄,边角缀着紫藤花的图案。这是鬼杀队的标志。 她的半张脸映在窗户落进来的阳光中,另外半张脸则沉在阴影里,衬得她气场莫测。 加茂琰垂着眼睛,纤细的指尖把玩着垂下来的黑色长发,在恶鬼的哀嚎声中不动如山。 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来。 月生转头看去,有一瞬几乎要以为这并不是人,而是一株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紫藤花了。 但这个想法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很快就像是童话书的一页一样轻巧的翻过去。 月生在有点吵闹的伴奏声当中问:“你这件衣服是谁给你挑的?” “秋华夫人。”琰也转过头来,这让月生觉得她从那种仿若不属于人间的氛围当中脱离出来了,“你觉得好看?料子我哪儿还有剩下的,回头请裁缝也给你裁一身出来?” 月生点头:“好啊。” 黄色和紫色是对比色,但两种颜色在衣服的料子上呈现出来的偏偏都很浅,因此奇妙的糅杂出一种柔和的明亮来。 第98章 堪称赏心悦目。 恶鬼的声音在此刻逐渐停止,加茂琰转了转指尖的手术刀,坐在桌子上,低下头看着那只鬼。 珍珠早已在恶鬼的身体之中重新化作流动的血液,此刻的鬼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力气,瘫倒在地上,只能发出最后的喘息。 距离死亡也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这一幕,让人很难想象这只鬼曾经也是个人类。 加茂琰从桌子上跳下来,没有感情的注视着蜷缩在阴影当中的鬼,“还算过得去。” 起码撑住了加茂琰的所有探索,还没死。 忽然之间,那只鬼的一只眼珠动了动。 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在这一刻忽然化作鲜艳的赤红色,那只眼睛冷酷且傲慢,绝不属于这只鬼。 月生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下一刻已经握住刀柄蓄势待发。 加茂琰点点头:“噢——原来如此。” 少女蹲下身,弯腰,歪了歪头,澄澈的眼睛看起来仿佛什么小动物一般:“这应该算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厮杀?” “鬼舞辻无惨。” 其实也不能算。充其量只能是两个人的血在鬼的身体里碰了个面,彼此都尝试着吞噬对方。 月生在这个名字出口的那一瞬间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暴起的冲动,但她仍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手,蹲在桌子上,在加茂琰的身后对着那只鬼目露杀气。 事实上,这只鬼几乎已经丧失了意识,而此刻那只清晰的眼睛,属于尚未露面的鬼王。 加茂琰用手术刀的刀尖戳了戳这只鬼,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之前,仅仅只是定时为产屋敷明辉祓除诅咒。这算不上什么正经动手,毕竟明辉的身体里又没有鬼王的血。 而这一次,才算的上真正的在鬼王面前亮了个相,告诉他: ——能操控血液的,不止你一个。 “为自己祈祷吧。”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那只眼睛,“祈祷你的血比我更强大,否则这些鬼到最后是谁的,可不好说。” 没等对方有什么回复,下一刻,她就已经轻快的让开了身体,呼唤了一声:“阿月。” 一刀裹挟着炽烈火焰的刀光忍耐许久,终于在这一刻悍然出鞘,转瞬之间斩下了恶鬼的头颅。 月生在灰烬中想要抱怨两句,但加茂琰已经提前开口:“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跟你一起出任务。” “啊?”月生说,“哦,行。记得知会主公。” 月生反应了一秒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既然刚才的那只眼睛属于鬼王,那么就说明鬼舞辻无惨可以锁定自己掌控着的鬼的位置。 如果加茂琰还想继续做和鬼相关的研究,最好不要固定位置,和月生一起四处跑是最合适的选择。 而且可以拿更强的鬼来做实验。 “不过,”月生流利的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刀归鞘,问,“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打算当鬼王2.0?” 加茂琰:“你猜。” 月生摸着下巴:“感觉结论不太能成立啊。毕竟你的血也还是人血的范畴之内,没办法达到鬼王这种控制程度吧?不过用威胁对方性命倒是可以做到……” 加茂琰低头把锋利的手术刀收进了自己的收纳袋里,贴身放好,头也没回的伸手给了月生一个脑瓜崩:“你还真认真思考起来了?” 月生捂住自己的额头,豆豆眼:“啊……所以你真有把握吗?” 加茂琰转过头来,很平静:“没有。” 月生:o.o? 加茂琰一只手握拳:“第一次会面绝对不能输阵,虽然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但是这么说很帅,所以我这么说了。” 月生点点头:“确实很帅,感觉比鬼王还像反派。如果哪天你真的把鬼王手下全抢过来了,请大魔王务必罩我。” 加茂琰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来,轻拍月生的额头:“包的,小狗小姐。” 第51章 (内含鬼灭) 自从开了支线以来。 月生和加茂琰其实还没正经组过队。 她们俩一个目标是学完全套日之呼吸, 一个目标是治好产屋敷明辉这个病人。因此任务地图就不一样。 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正式组队,组织上怕加茂琰出个三长两短,特意给她配了一把能够杀死恶鬼的日轮刀。 但是介于加茂琰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以及这把刀用不习惯太碍事等等原因, 没过两天就塞进了月生的影子里。 随身储物,好用。 呼吸剑术从缘一而始, 又因为学习剑术的每个人的不同特色, 衍生出许多不同的流派。 而不同的流派又分别细细的分出了名为“型”的剑技。日之呼吸有十三型。 确切的剑技其实只有十二招, 融会贯通,流畅的使用下去, 用结尾衔接起开头, 一直挥舞下去而不感到疲倦。这就是日之呼吸的第十三型了。 月生在剑术上颇有天赋, 前十二型其实已经基本学会, 但从头到尾的衔接还存在一定的难度。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杀鬼, 因此禅院月生和加茂琰组队之后,常见的画面就是月生在前面哐哐砍鬼, 加茂琰蹲在后面撸月生随机召唤的式神。 相比于人类是一种群居性的生物, 由人类变成的鬼似乎改变了这种习性。 月生自从加入鬼杀队以来,斩杀过几十上百只恶鬼,然而这些鬼几乎很少会有聚集的时候。 第99章 偶尔会有那么几只鬼有碰面的时候, 但彼此都对对方充满敌意,因为抢夺猎物而彼此先厮杀一场的情况也不少见。 针对这个疑问, 装死很久的系统吱了一声:【这是鬼王的命令。鬼舞辻无惨不允许手下的鬼聚集。】 月生:“……”很难评。 这反派好像没什么格调。 加茂琰对研究鬼舞辻无惨的行为动机没有什么兴趣, 她跟着月生四处跑,挑挑拣拣的找合适的鬼来当实验体。 她也不是什么样的都看得上, 弱一点的曾经尝试过,根本经不起折腾, 因此眼光也变得略微苛刻许多。 月生的等级已经接近柱,分配到手的任务大部分都是很强的鬼,因此倒也没耽误加茂琰的进度。 黑夜,森林。 这一夜暂时没有任务,仅仅只是赶路之中的休息。禅院月生和加茂琰支起篝火和一只吊锅,一边煮汤一边随机钓鱼。 月生瞄了一眼系统地图。 地图以她为中心点,涵盖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目前,地图上没出现敌方红名。 钓鱼失败,但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加茂琰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脸。 这段时间在外和月生组队,一直四处跑,但介于鬼杀队遍布岛国的据点和可怕的财力,生活质量倒是没怎么下降。 她的血液库存还够用,因此这段时间也没怎么放血。吃好喝好,还经常运动,脸色看起来竟然健康了许多。 她伸手,用勺子搅一搅吊锅中浓香的汤,尝了尝,很赞赏的夸奖自己:“不错,有几分迟琴的功力了。” 月生借过勺子,吹吹,尝了一口:“好喝。” 加茂琰相当得意:“我可是迟琴的亲传弟子。” 月生点了点头,温热的汤从喉咙流淌进胃里,似乎整个人都在寒凉的夜晚暖起来了, 她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杀鬼日常,道:“最近的鬼,和最开始相比,好像弱了一些。” 加茂琰呼呼汤的热气:“也可能是你变强了。” “也可能是两件事同时发生。”月生说,“呼吸法使得许多剑士的实力大幅度增长,柱级剑士们几乎都已经开了斑纹。岛国上的恶鬼在这几年几乎是被大范围围剿了。” 而那些实力尤其强的恶鬼,几乎全被继国缘一按照凶悍程度的名声,挨个找过去砍掉了头。 恶鬼的实力是由他们吃了多少人逐渐堆积起来的,原本有变得特别强的希望的鬼在成长起来之前就被找出来杀掉了。 这让夜晚相比从前,已经变得平安了一些。 鬼杀队在这场黑夜的搏斗当中占据了上风。 “要是能直接定位鬼王就好了。”月生如此感慨。 鬼舞辻无惨的行踪总是格外的难以捕捉,月生开着地图,在这几年几乎把整座岛国都走了一遍,却仍然没找着鬼。 加茂琰打了个哈欠:“距离找着它应该也不远了。毕竟它的属下已经被围剿了那么多,指不定哪天就自己跳出来自投罗网了,或者来跟我对线。希望它早日自投罗网,明天去神社里拜一下。” 她顿了一下,补充:“希望加茂家早点完蛋,这个也拜一下。” 月生:“补一个禅院家,谢谢。爱来自禅院月生。” 加茂琰几乎要笑出声了,她正想伸手去拍月生的肩膀,却忽然顿住了动作。 两个女孩同时扭头,注视着灌木丛后面乌黑的森林。 没过多久,咒术师的敏锐听力带来了脚步声。 来人的脚步声很沉稳,但又很轻,能判断出来至少是个很强的武士。 月生莫名觉得这脚步声耳熟,尽管火光照耀下的影子已经不知何时扭曲起来,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回忆到底是在哪儿听过。 是谁来着……就差那临门一脚。 一个穿着紫色菱格武士服的青年穿过灌木丛,在火光之下,映出一张年轻又熟悉的面容来。 “抱歉,打扰了,我看到火光,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像脚步声一样沉稳,却在看清楚月生的脸之后卡壳了一瞬,然后继续道:“所以来看看。” 月生默默的往加茂琰身边坐了坐,给他腾出位置,心里仍然有些吃惊:“是你啊,岩胜……大人。” 憋了憋,憋出这么个敬称来。 好在“大人”是鬼杀队常用敬称。 继国岩胜也默默的坐过来,很端正。乍一看他的坐姿,就会觉得他应该是坐在贵族的屋子里待客的。 加茂琰看了看这张熟悉的脸,但很明显这个人并不是继国缘一。 于是她干脆的问了:“这是?” 岩胜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在下是刚刚通过选拔的剑士,敝姓继国,称我为岩胜就可以。” 继国这个形式在贵族中不算多么响亮,但在鬼杀队中就可以算显赫了。 没有人不知道继国缘一的名字,这个带来了呼吸法的人,被鬼杀队众人几乎视作神一般的存在。 加茂琰看月生:“日柱的兄弟?” 月生点头:“老师的兄长。” 月生其实有点困惑,她主动给岩胜盛了一碗汤,双手递过去,问:“您为什么会加入鬼杀队呢?” 虽然鬼杀队的大家并不太关心什么贵族和华族,什么传承了多少年的老牌大家……但继国家确实是有些底蕴的。 从当家主,到主动来给产屋敷家做家臣,肯定是有区别的。 第100章 而且仔细想想,继国岩胜和鬼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刻骨的深仇大恨。 上一次被鬼袭击的损失,重到能够让他舍弃自己的地位和家庭,在黑夜中厮杀吗? 继国岩胜借过那碗汤,手指不明显的往里收了收:“……我想要学习,更强的剑术。” 月生没有追问下去,只说:“如果您不嫌冒昧……我想问老师知道这件事吗?” “我想他暂时还不知道。”岩胜道,“我无意借缘一的光辉炫耀什么,或者得到什么。等我成为柱的那一天,我们自然会见面。” 那双和缘一截然不同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也是和缘一截然不同的情绪。 带着点对剑术的渴求,对攀登高峰的期待,以及独属于贵族武士的傲气。 还有对自身实力与天赋完全的自信。 第二天天光微明之时,岩胜表达了对两个女孩的感谢,然后起身告辞。 月生在心里戳了一下系统:【你是不是知道世界线发展。给我剧透一下,我此刻需要剧透。】 系统装死:【……】 月生在心里给了系统页面一拳。 系统持续装死:【…………】 月生:“……”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是错觉。 加茂琰把已经收拾好的吊锅团吧团吧,塞进月生的影子里,然后戳了戳月生:“缘一大人现在在出任务吗?” 月生缓慢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最近和炎柱大人暂时交换了辖区,回去给家人扫墓了。” 继国缘一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据说他当年赶回家之后见到妻子和孩子的尸体,万念俱灰,抱着妻子在屋子里呆坐了整整十天。 还是追着鬼的踪迹路过的炎柱炼狱苍寿郎把他带出来,缘一这才清醒,安葬了家人。 在情况允许的时候,他每年都雷打不动的和炎柱交换一段时间的辖区,回到曾经和妻子一起居住的地方,为她和孩子扫墓。 加茂琰拍拍自己衣服上的褶皱,道:“走吧。” 这座山附近的城镇上有一座香火旺盛的神社。 加茂琰决定在祈求鬼王、加茂家和禅院家这三方完蛋的同时。 祈求一下神明,保佑无辜枉死的魂灵。 这个祈愿会比前一个更加诚心的。 她这么想,伸手给月生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头发。 这时,一只鎹鸦拍着翅膀,鸣叫着降落在月生的肩头,带来了一封讣告。 第一位二十五岁的斑纹剑士,在昨晚去世了。 第52章 (内含鬼灭)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在拜完神社之后, 请鎹鸦帮忙,寄回了一封哀悼的信件。 加茂琰在驻地的时候,治疗过过不少斑纹剑士, 其中不乏已经到达通透世界境地的人。当时她对于这种一旦展开就能够大幅度提升实力的东西感到非常好奇。 也有一些隐隐的担忧。 咒力是非常讲究平衡和代价的力量体系, 这使得身处其中的加茂琰不可避免的用使用咒力的思维去探寻斑纹的代价。 开了斑纹的剑士们很乐意配合她的研究,但加茂琰告诉了他们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 斑纹并不是上天的恩赐。 而是一种格外残酷的交换。 明亮的篝火以木材为燃料, 那么斑纹的燃料又是什么呢? 加茂琰猜测是寿命。 剑士们没有超乎寻常的咒力, 他们每一个都是普通的凡人。没有非常规的力量来支付这种代价, 那么就只能交出自己的寿命了。 但剑士们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和害怕。 甚至没有开斑纹的剑士,对于斑纹的渴求仍然没有半分减少。 鬼杀队本身就是一份有今天没明天的工作, 每一个剑士走到今天, 都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关头, 谁也不知道今晚出了门, 明天回来的是人还是断剑。 许多剑士甚至活不到因斑纹而死的年纪。 既然如此, 又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年轻的剑士们笑着,这样告诉加茂琰, 他们的脸上和脖子上, 绽放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斑纹,像是开在皮肤上的花。 死于黑夜,是大多数鬼杀队剑士的宿命。 琰已经预料到今日的结果, 却没想到第一个人这样的年轻。 二十五岁。 老天竟然如此吝啬,区区二十五岁, 就要来向剑士们索取变强的代价。 加茂琰的心情算不上好。 剑士们都很忙碌, 彼此之间碰面的时候算不上多。 但受伤总是很频繁,因此负责一部分治疗工作的加茂琰总是很容易和他们见面。 剑士们对待负责后勤的人员态度总是很温和, 一些活泼的年轻人会在口袋里藏两颗金平糖,或者从外头折回来两支绽放的花, 送给医护组的成员们。 这种微小的浪漫点缀在血腥气里,似乎在黑夜也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 等到继国缘一和炼狱苍寿郎的所属辖区换回来之后,两个组队的女孩才在他的辖区和他碰上面。 继国缘一上上下下的将月生看了一遍:“没受伤,肌肉也更有力了。日之呼吸练习的怎么样?” 加茂琰暴退好几步。 见面就考试,连一点前摇都没有,可怕。 月生早有准备,淡然的从影子里把日轮刀捞出来,拔刀出鞘。 师徒二人当场手合一场,一时之间飞沙走石,草木乱飞,以月生被打翻作为结尾。 第101章 继国缘一很满意:“一直在进步。” 月生:“谢谢你的夸奖,希望你下次能下手轻一点。” 他把这个学生提起来,拍拍她身上的灰尘。 “新衣服?很好看。”继国缘一摸摸月生的头,夸奖。 很浅也很新的淡黄色,缀着鬼杀队标志性的紫藤花。 边边角角还有一些难以完全洗去的暗沉,应该是杀鬼时一不小心溅上的血。 月生张开双手,展示:“我也觉得很好看。” 鬼杀队的队服搭配什么羽织都不会出错的,更何况这件羽织格外漂亮。 加茂琰放下挡在面前的同款羽织,抖掉上面被刀风切得碎碎的草木叶子,把衣服穿回去:“你们打完了吗?我饿了。” 继国缘一点头:“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禅院月生:“今天想吃咸的。” 加茂琰:“跟票。不要生食。” 缘一领着两个孩子去吃饭的地方。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当着他的面讨论:“要告诉他吗?” 加茂琰:“不好吧。” 禅院月生:“我也觉得,那算了。” 继国岩胜肯定是不想缘一太早知道他加入了鬼杀队这件事情的。 说不定还特地拜托了主公。 一个贵族家主突然要来做鬼杀队的家臣,产屋敷明辉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缘一现在看着也不像是知道这件事的样子,既然岩胜和主公都没有主动说这件事,那么她们俩也没有披露的必要。 继国缘一并没有显露出多么强烈的好奇心,他像是没有听见月生和琰简短的几句讨论一样,带着两个孩子到了一家干净的馆子。 “我很喜欢这里。”很少表露喜恶的日柱总结了自己对于这家店的赞赏之情。 三个人进了店,由常客继国缘一负责点餐。 店员在等待之余,不由得关注了两眼缘一带来的两个女孩。 年轻的武士大人看起来淡漠,其实是个温和又好相处的友善之人。 不过武士家的姬君,竟然也会到外面的店来吃饭,还真是少见。 点餐之余,他不由得问了出来:“那两位姬君,是您的姊妹吗?” 缘一轻轻的楞了一下,道:“……一位是我的学生,也可以算我的女儿。另一位是她的朋友。” 月生没有关注缘一和熟悉的人聊了什么,她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将脸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由于影子储物实在是过于方便,所以她的日轮刀和咒具都没有佩戴在腰间。这让她看起来并不太像是一个剑士,而像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孩子。 可能还是爱撒娇的那种。 缘一回来坐下的时候,月生挺直了脊背,问了他一件事:“你也收到讣告了吧?” 继国缘一颔首。 月生有点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右手磨出来的剑茧,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开口。 加茂琰就直白的多:“你也会死吗?” “也许。”缘一回答道。 呼吸剑术和斑纹的来源都是他。 和鬼杀队的剑士们后天学习所得不同,缘一的呼吸和斑纹是一出生就有的东西。 拥有斑纹的剑士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死去,缘一想,也许他并不能例外。 月生观察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对此感到恐惧。 死亡对于缘一自身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甚至他一直期盼着能在死后的世界,和妻儿重逢也说不定。 但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死去之前杀死鬼王。 三个人没有对这个话题进行更深入的探讨,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已经让他们习惯了生命的流逝。 就像流水淌过指尖那样轻易。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就是师徒联手扫荡辖区内的恶鬼。被这对师徒联手或者分头砍掉头的恶鬼们快不快乐不知道,反正得到了两个神级打手的加茂琰很快乐。 一个日柱一个日柱继子随她挑选,这阵容有够豪华。 在月生独自出发杀鬼的一天,她戳了戳系统:“我这些天翻来覆去想这件事,想的快睡不着觉了。” 系统预感到她要说什么,想要保持从前的良好习惯装死,月生一巴掌拍在系统屏幕上,虚拟蓝屏震了震。 系统:【……按规定,本系统无法向宿主透露世界线。】 谁让你上辈子不追番。 这下好了,穿越了,结果对剧情线一无所知。 月生哐哐砍完两只鬼,习惯性(怎么会养成这种习惯)蹲在树上开始摸着下巴思考。 “我都见到工藤新一了。”月生说,“虽然我和工藤新一互不参与对方主线,但我的主线大概率也是一部灵异番。” 系统:【……】不,是热血番。 而且还是物理意义上的热血,真不敢想要是有一天你到主世界线去瞅一眼,会杀成什么样。 “支线可能也是。”并没有在东京当侦探的月生此刻想把工藤新一拖过来当一下推理工具人,“我看的小说比番剧多,按理来说,缘一这种天花板不会被设置成主角。” 成长性主角比较常见。缘一这种天花板在作品里应该负责掉落经验包。 如果缘一不是主角,那么他很可能失败了,没能杀死鬼王。 “双生子设定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月生一只手撑着下巴,陷入头脑风暴,“创作者们最喜欢在这个设定上发刀子了。” 第102章 但刀子的种类千千万,月生很难锁定到底是哪种。 惆怅。 月生给了系统页面一脚:“吐点情报。”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擅长洞察人心的人。 产屋敷明辉大概是吧。但是哪种操控人心的程度有点太难为人了。 【本系统禁止向宿主透露世界线内容。】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沧桑,【你对我越来越粗暴了,你以前从不会对我的系统屏幕动粗。】 现在又是上手锤又是上脚踹的。 一点也不温柔。难道是因为这几年杀了太多鬼,把杀性养起来,所以行为也变得有点粗暴了吗? “要你何用。”月生说。 系统意难平:【你要是去谋权篡位,我当然能够提供更多的帮助。但你又不走勾心斗角这条路。】 月生心想一个小破禅院家有什么好勾心斗角的。 年轻一代们都被她送出去上学,年长一辈们也都在月生的带动下被迫内卷出去执行任务。禅院润二郎同学也已经顺利的成为了她在总监会当中的眼线。 咒术界又不是一个多有意思的东西,这个副本除了精神压力过大,还可以物理通关。 系统拒绝吐露世界线相关内容,月生又难以确定她老师和岩胜这种情况的双生子将来究竟要以怎样的形式发刀。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月生给老师和好友留了一封信,根据鎹鸦的情报信息网,离开了继国缘一的辖区。 第53章 (内含鬼灭) 和继国岩胜的再一次相遇是一个巧合。 月生跟着鎹鸦的情报网到处做任务, 路遇咒灵还会好心的天降正义(完全合法的式神口粮)。只不过因为工作太多的原因,日夜颠倒的时候,会有点分不太清楚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她跟着鎹鸦, 从村庄到山脉, 从海边到丛林,随机勇闯新地图。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野外求生技能已经足够去开个直播的时候, 鎹鸦领着她, 到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城市。 月生:很好, 终于不用继续野外烧烤了。 野外烧烤真的很慢,真的很慢啊。 月生趁着白天好好吃了一顿, 吃饱后开始了解此次任务。 这座城池发展的很不错, 但城主家的小姬君, 在前几天外出游玩的路上失踪了。 并不能说是悬案, 因为失踪的地点很明确, 是一座在当地堪称“赫赫有名”的鬼屋。 那是一栋有些古老的建筑了,传闻在许久之前属于一个贵族家庭。城池之中, 至今流传着关于这家的传闻。 一位性格温和的中年贵族, 家中养育了一位年轻的美丽姬君。 姬君招赘了一位丈夫,据传这位丈夫生的比姬君还要美丽,他最有特点的, 是一双宛若红梅一般的眼睛。 但奇怪的是,他从不在白天出现。 某一日, 这个贵族家庭忽然门户紧闭, 宅邸中却传来浓烈的血腥味。人们打开宅邸,才发现这一家被灭满门。 传闻靠近那座宅邸的人, 最后会被宅邸吞噬。 因此,豪华的宅邸也成为了人人畏惧的鬼屋。 月生听完这些林林总总的传闻, 心里莫名其妙的蹦出来一个猜测:…… 难绷。 获得了鬼舞辻无惨的一些情报,鬼王的名声下降了。 月生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因此没有去见城主,直接顺着系统地图,找到了那座宅邸。 然后在转角处和继国岩胜狭路相逢。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黄昏之中面面相觑,然后凑在一起开始对情报。 “城主家的小姬君路过这儿的时候被劫走了。”月生说,“前后派进去寻找的武士都没有出来,因此拜托到了鬼杀队这里,所以我来了。” 岩胜点点头:“我是从郊外村庄的一家农户处接到了委托。他们家的女儿昨天进城,但是一直没有回家。我兜兜转转打听到这里来的。” 两个人的目的地一致,于是结伴踏进了这座早已破败不堪的宅邸。 从府邸的占地面积来看,这里曾经居住的的确是相当显赫的贵族。哪怕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相当破败的场景,依然能够从中窥见破败之前的两分繁荣景象。 月生的目光投向了府邸之中最高的那栋建筑。 外表来看相当华美的阁楼,登上塔尖的话,约莫可以俯瞰整座城池。 这么高的建筑,连城主府也不一定会有。 而系统地图的索敌功能则显示,红点就在那栋阁楼之内。 月生指了指:“在哪儿。” 继国岩胜正准备搜寻,却不想月生直接开了透视,一时间愕然:“你怎么知道?” 月生把日轮刀从影子里捞出来,平静的踩着一地肆意生长的植物,走向那栋阁楼:“我有特殊的索敌技巧。” 继国岩胜的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按着腰间的日轮刀跟了上来,决定不再追根究底。尽管这孩子的年纪比他要小得多,但是要论杀鬼的经验,说是“前辈”也不为过。 他从曾经偶遇过的同僚口中得知过,这个孩子入队的时候,打破了鬼杀队年纪最小队员的记录。 后来更是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杀满了五十只鬼的名额。虽然目前是按她自己的意愿待在继子的位置上,但工资已经是按照柱级的来发了。 而且不少剑士曾经和她一起执行过任务。 第103章 那些剑士们形容她“像是开了天眼一样”,无论多么复杂的地形,无论什么样的障眼法,似乎都不能迷惑她的眼睛。每一次,禅院月生总是能精准的找到鬼的所在。 直到继国岩胜从黄昏走到天黑,仍然停留在阁楼蜿蜒向上的楼梯上的时候。 他对月生的找鬼能力信服了。 月生蹲在楼梯拐角处的栏杆上,眯着眼睛看着岩胜身后的剑痕:“自从我在哪儿砍了一刀之后,我们这是第几次路过这个痕迹了?” “第三次。”继国岩胜正襟危坐的跪坐在地板上,抬起头。 最顶层就在头顶。 不远不近,却像是沙漠之中的海市蜃楼,无论如何无法接近。 从日薄西山走到万物静寂,继国岩胜尚且没有找到破开这个血鬼术的方法。 强力的鬼拥有不同凡响的血鬼术,这使得它们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 继国岩胜从入队至今,已经杀了四十多只鬼,也不是没见过强力的用于战斗的血鬼术。 但是这个作用在空间上的,反而使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月生在思考:“是莫比乌斯环还是其他什么……衔尾之蛇吗?但是现在下去也来不及了吧……” 发现在不断重复之后,她和继国岩胜不是没有尝试过下去,只不过仍然路过了月生砍出来的那一道锋利的痕迹。 月生打开地图,看着自己所处位置重叠的几个点。 一个红点,就是那只尚且未知的鬼。 四个绿点。 一个她本人,一个继国岩胜。另外两个是被掳进来的女孩。 城主家的小姬君被掳进来是三天前,而农户家的女儿应该是昨天。既然到现在都没有被吃掉,要么是储备粮,要么别有目的。 钓鱼?拥有这种血鬼术的鬼确实可以钓一钓鬼杀队的剑士,不排除鬼王下命令针对鬼杀队的情况。 月生的目光逐渐落在被钉死的阁楼窗户上。 她想起这座阁楼的外围。 除了最顶端,几乎没有落脚点。外围的栏杆早已经被暴力拆除了。 而阁楼之上的窗户也是从内部被钉死的,痕迹看起来和这座宅邸一样陈旧。 要不然…… “咚。” “咚。” “咚。” …… 月生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她下意识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仍然是无法到达的顶层和旋转下来的楼梯。 继国岩胜道:“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响起这种平静的咚咚声。 从顶层传来的,毫不避讳的咚咚声。没有任何节奏和韵律可言,听起来不像惊恐的捕猎游戏,反而让继国岩胜想起一些算得上愉快的联想。 他的父亲对他的教育相当严苛,但是继国岩胜在做父亲的时候,并不算多么的严厉。 他的一双儿女有许多他亲手挑选的玩具,在这其中,他的长子最喜欢的就是一颗竹制的球,总是和家臣们丢来丢去的玩。 竹子做的球掉在地上,撞上柱子,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咚咚声。 月生道:“岩胜大人,你还差多少只鬼?” 继国岩胜站起身,明白她的意思:“倘若我斩下这只鬼的头颅,那么,是第五十只。” 月生点点头,“好。如果我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这个血鬼术的作用范围应该不会超过这个阁楼。等会儿我会破开墙壁,你直接从外部突破到顶层。” 继国岩胜回忆这座阁楼的外观,坦诚的道:“外面没有借力点,我没办法上去。” “我的式神会带你上去的。”月生踩在楼梯栏杆上,站起身,蔓延着金色纹路的赤红色日轮刀缓缓出鞘:“请相信我。在你登录顶层的时候,击碎地板,我会接住那两个女孩的。” 在没有任何节奏和韵律可言的咚咚声之中,月生没有给岩胜太多思考的时间。 在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赤红的火光已经照亮了黑暗。 日之呼吸.六之型.灼骨炎阳。 华丽的火光汇聚成一个圆,木质的墙壁陡然间爆破开来,为这座密不透风的阁楼灌满了冰凉的夜风。 那些咚咚的声音戛然而止。 继国岩胜本应该慎重考虑的,毕竟从这么高跳下去确实存在一定的危险程度。 但是在禅院月生高呼“跳!”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从破开的墙壁洞口跳了出去。 在他的身体开始坠落之前。 一声嘹亮的啼鸣贯彻耳中。斑斓的影子一闪而过,带着继国岩胜飞上顶楼。 月生瞬息之间收刀归鞘,一只猛兽又从她的影子里跳跃出来。 穷奇喷出一声鼻息,盘踞在楼梯之上。 几个瞬息之后,原本遥不可及的顶层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碎裂的木板哗啦啦的往下掉,与之相伴的是两个女孩惊恐的呼喊声以及一声厉鬼的暴怒咆哮。 这座年久失修的阁楼在接二连三的破坏之中摇摇欲坠,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从碎裂的顶层落下来,月生和穷奇同时扑了出去。 斑斓的猛兽驮起个子大一点儿的,月生张开双手,稳稳当当的将个子小一点儿的抱在怀中。 在哗啦啦如雨落的碎裂木板当中,月生和穷奇带着两个女孩儿稳稳落地。 年幼的小姬君牢牢的抱住月生的脖子,惊魂未定。 第104章 而禅院月生抬起头,望向阁楼的最高处。 她瞳孔之中倒映着的,是月亮一般的锐利刀光。 月生收回眼神,带着两个女孩逃出了阁楼。 满地碎木之中,一个竹球高高的落下来,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最后孤零零的遗落在废墟之中,被抛在身后。 第54章 (内含鬼灭) 继国岩胜的呼吸法——月之呼吸, 在很大的程度上是他融合了自身所学的剑术,自行创造的全新流派。 月生只花了短短几个瞬间窥见他月亮一般的刀光,却仍然忍不住感到惊叹。 格外漂亮, 也格外凌厉。太阳和月亮, 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这只鬼的头颅由继国岩胜负责斩下,月生则带着两个女孩暂且先到府邸的外面躲避。 高大的穷奇盘卧在墙壁的旁边, 让两个被鬼掳走过一次的女孩能够依偎着取暖。 小姬君好奇的打量着月生:“你是我的母亲请来的武士吗?” 月生点点头:“城主大人求助了鬼杀队, 我是鬼杀队的一名剑士……前来找你的武士们, 你都见到了吗?” 小姬君沉默了一瞬,道:“他们都被吃掉了。” 月生陷入了静默当中。 “近藤家的姬君招赘的夫婿不是普通人。”小姬君说, “那个男人屠杀了整个近藤家, 并且将近藤家的桃姬变成了鬼……她的精神不太稳定, 总是要我们两个和她玩竹球。” 近藤就是这座宅邸原先主人的姓氏, 桃姬, 就是近藤家很有名声的女儿,也是阁楼上的那只鬼。 家中骤然遭逢变故的时候, 她的年纪也不大。 月生没有贸然评价这出陈年的旧事, 她站起身,道:“我先将姬君送回去吧。” 小姬君的年纪太小,被掳走的时间又早, 这三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还要提起精神来应付身为鬼的桃姬, 哪怕强打精神, 此刻也有些昏昏欲睡。 另一个女孩年长一些,看起来精神也好一些。 月生问她:“你是和我同行还是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送了姬君就回来, 小乖在这里陪你。” 小乖朝她喷了个鼻息,怒视。 不是说了在外面要管我叫山君! 月生一时叫顺了口, 不小心在外人面前落了山君的名声,一时之间有点心虚,不看它,注视那个年长的女孩。 女孩拢了拢衣襟,有些不安。山君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腰。 这只非同寻常的巨大猛兽本该是令人畏惧的,可刚刚从空中坠落的时候,正是它将她背起。此刻猛兽收敛了尖牙和利爪,在她身旁蹭来蹭去。 不像什么凶兽,更像是一只乖巧的猫。 女孩觉得好像得到了些力量似的,小声道:“我在这儿等待就行了。” 月生点点头,伸手拍拍山君的头,道:“拜托你了。” 山君轻轻的喷了个鼻息。 禅院月生背起已经没什么力气的姬君,走进了夜色之中。 姬君还是个孩子,看起来比月生还要小些,胆子却出奇的大。 被掳走三天,鬼化的桃姬就在身边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翻脸吃了她,她却能镇定自若的哄住桃姬,斡旋得活。 将来,若是这个孩子成为城主,这座城大概会发展的更好。 此刻,哪怕力气已经快要耗尽,她仍然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卧在年长些女孩身旁的穷奇。 那漂亮的斑斓花纹。 那美丽的洁白羽毛。 姬君搂住月生的脖子:“你那只奇兽是从哪里抓的?” 月生稳稳当当的背着她朝城主府走:“不是抓的,那是我的式神。” 拐过几个弯,已经看不见了穷奇,姬君仍然在锲而不舍的回头:“它真好看。” 月生无奈的将她往上托了托:“你不累吗?” 她能感受的到姬君身上的潮气。 那是微凉的夜风之中,劫后余生的冷汗。 这种逃脱鬼口的关头,恐惧才后知后觉的全部翻涌上来。这让姬君迫切想多说几句话,来缓和内心的情绪。 姬君搂住她脖子的手臂微微紧了紧。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的剑术?”姬君的声音听起来仍然镇定。 “在我还没有剑高的时候吧。”月生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呼吸的频率也非常的稳定。周遭的环境非常安静,这让平稳的呼吸声可以被轻而易举的听到。 小姬君趴在她的肩头,月生的体温源源不绝的传递给她,仿佛感受到皮囊下奔流不息的滚烫血液。 姬君终于感到了一些安心,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在此刻缓慢的停止了。 月生看到城主府的火光的时候,年幼的姬君已经安心的沉睡了过去。 这三天的绝地求生已经让她筋疲力竭。 月生将这个孩子交还给出来迎接的城主心腹,仍然没有打算去见城主。 她把日轮刀塞进影子里,赶回那座宅邸的时候,身上沾了点血的继国岩胜正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那个年长些的女孩。 见她回来,岩胜轻声问:“那位小姬君送回去了?” 月生点头。 岩胜是受了女孩父母的委托前来寻人,此刻人找到了,也理应将人好好的送回去。 月生和他同行。 穷奇的身量比以前挺拔太多,将羽翼收敛起来,看起来仍然比普通的老虎大了一截。 第105章 好在女孩并不怕它,穷奇背着她出了城,身边又有两个实力强大的剑士,自从直面恶鬼以来精神紧绷的女孩也终于支撑不住,缓缓的睡了过去。 “恭喜。”月生轻声对岩胜说,“这次回去,你应该就能成为柱了。” 岩胜的手习惯性按在自己的刀柄上,点了点头:“谢谢……你应该也可以成为柱了吧?” 月生:“噢,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觉得当不当柱都不影响我杀鬼,还是当日柱继子比较习惯。” 岩胜沉默了一会儿。 月生摸了摸下巴。 由于十影的方便程度可以充当系统背包(系统这个没用的东西居然没有背包),所以她的双手一向解放的很轻松。 此刻她一边顾着穷奇背上安心沉睡的女孩,一边对岩胜表示了好奇。 “如果岩胜大人只想追求剑术的话,其实也没必要一定来鬼杀队吧?”月生歪了歪头,“毕竟鬼杀队是很危险的工作,继续当家主也能继续磨炼剑术啊。” 继国岩胜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的紧了紧。 他的容貌明明和继国缘一生的一模一样,月色之下,却显出另外一种复杂难懂的情感来。 月生不擅长解读人心,也不太能解读岩胜此刻复杂的情绪。 于是她干脆的问了:“怎么了吗?” 继国岩胜的脚步顿了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他没有回答月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认为,日之呼吸如何?” “强大,美丽,前无古人,估计后面也不太会有来者。”月生如实回答。 她并不吝啬自己的欣赏之情,作为学习了日之呼吸的一员,她很清楚这套剑术的强大之处。 “说真的,就算我是学会了这套呼吸法的一员,但我和老师所用出来的效果也并不完全等同。”月生无意识的用手指抓了抓自己脸上的皮肤,“每个人都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啊……” 继国岩胜垂下眼睛:“是因为你没有缘一强大吗?” “可能有一点。”月生坦诚的道,“但我觉得更多还是个人差异?我在挥剑的时候总是有些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和缘一老师截然不同,因此挥剑效果也存在不同。” 她想了想,掰着指头开始数:“我还只是想法比较少的一部分。想法比较多的,就会衍生出完全不同的流派了。比如水之呼吸,风之呼吸,炎之呼吸……还有你的月之呼吸。” 继国岩胜却道:“这些不过是对于日之呼吸的拙劣模仿……因为达不到日之呼吸的效果,才退而求其次。” 月生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有点困惑,更多的是诧异:“您怎么会这么想呢?” 继国岩胜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心想这些话似乎并不适合对孩子说出来。可是…… 继国岩胜忍不住将复杂的眼神投向了禅院月生。 可是这个孩子,也是被日之呼吸选中的一员啊! 从她挥舞出日之呼吸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触摸到了缘一的衣袖,和普通的凡人完全不同了! 月生很认真的沉思,她想了想,说:“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那又怎样呢?” “对于鬼杀队的大家来说,只要能杀鬼就足够了。学不会日之呼吸又不会立刻死掉,既然如此,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不是也很好吗?日之呼吸也好,炎之呼吸也好,大家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杀死鬼王,让夜晚回归宁静。” 月生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在此刻仿佛熠熠生辉:“难道你认为,你的月之呼吸阻碍你前进了吗?” 继国岩胜几乎是下意识的道:“不,当然没有。只是……” “只是?” 继国岩胜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孩子。 明明也不过是几面之缘,他却忍不住在这个夜晚,将自己的心里话向这个孩子问了出来。 “日之呼吸是独一无二的。”他轻声说,“太阳如此耀眼,难道你不想要成为太阳吗?不……你已经是太阳了。” 太阳选中了你啊。 “每个人的剑术都是独一无二的啊。太阳的确很漂亮,很明亮,可是——”她抬起头,手指指向天空的上方,声音柔和的像是一阵风,“可是月亮,也如此皎洁啊。” 继国岩胜顺着她的手指抬起头,乌黑的长发静悄悄落在身后。 没有繁星也没有乌云的夜幕之上,一轮明月落入他的眼中。 第55章 (内含鬼灭) 岩胜将女孩送回家的时候, 太阳不过刚刚升起。 贫苦的农户家庭比不上富裕的贵族,做不到了解近藤家贵族的往事,也无法得知失踪的女儿下落。 只好怀揣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恳求路过的武士, 期盼他能够施以援手。 看起来冷酷的武士竟然真的将孩子带了回来,人到中年的农妇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 几乎要失声痛哭。 她泪眼朦胧的抓住岩胜的手, 失声道:“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 武士大人。我们家里没有什么钱,但还有一些粮食……” 岩胜有点拘谨的收回了手:“不必了, 粮食是很珍贵的东西……” 禅院月生对这样的场面早有预料, 因此和山君猫在外面, 根本没进村子。 等到继国岩胜脱身回来, 月生这才站起来, 一撑身体,坐在山君的背上。 山君站起来, 甩了甩头上的草叶。 第106章 在结伴离开的山路上, 继国岩胜想了想,缓缓的说:“我好像有些理解了。” 禅院月生歪了歪头:“什么?” 继国岩胜转过头来,道:“同僚们的目标。”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 思考了一下:“不,应该更像是……被触动了。” 月生快一天一夜没有睡觉,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嗯……鬼杀队的大家都有着崇高的目标, 真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想想看岩胜大人你,其实也一直在追逐着磨炼剑术的目标呢……” 岩胜的声音很平静:“这个‘大家’, 难道不包括你吗?” 月生在山君的背上,脑袋摇摇晃晃:“不包括。我是一个很没有目标的人。” 一条潺潺的河水在面前流淌, 上面仅仅架着一座独木桥。 继国岩胜稳稳当当的过了桥。 而载着人的漂亮猛兽却淌过了河水,上岸的时候还甩了甩头上的皮毛沾上的水珠,肉眼可见的高兴。 月生被它晃清醒了,谴责它:“怎么这样!我的足袋都湿了!” 她嘀嘀咕咕的蹬掉了鞋子和足袋,塞回影子里,又拿出新的。 岩胜在她足袋湿掉要脱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道:“你来到鬼杀队,并不是和他们怀抱着同样的目标吗?” “不是啊。”月生弯腰给自己套足袋,“我只是需要剑术,所以来学剑术而已。另外一层,其实也是放松心情吧?” 岩胜:“……” 继国岩胜感到难以置信:“你来杀鬼放松心情?” “是啊。”双脚重新变得干燥起来了,月生穿上鞋子,点评道,“比我家里好多了。至少在鬼杀队只需要杀鬼就好了。在家里……唉,我都不想说。” 山君重新站起来继续行走,继国岩胜也默不作声的跟上,听着身边的这个孩子絮絮叨叨: “我在家里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不能理解周围人的脑回路。说真的,他们的脑子究竟是由什么神奇的物质组成的呢?感觉不像人类,像是什么被设定好的单一程序……哦不好意思这个你可能听不懂……” “算了。”月生发表总结性言论,“反正,鬼杀队大家人很好,说话也好听,我超级喜欢这里的。” 继国岩胜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你是贵族的孩子。” 月生想了想:“如果你是说需要继承家业的那种,我应该算。” 该说不说,禅院家好歹传了千年呢。 岩胜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却又带着一点疑惑:“至少,成为一个好的家主并不是你的目标吗?” 月生的眼睛倒映着岩胜的脸:“那是别人的,不是我的。” 这句话出口之后,气氛有一时之间的沉寂。 继国岩胜其实算是那种比较老派的武士。 他的出身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好得多,从出生开始,他就是按照下一代家主的标准来培养的,思维方式也向这个方面靠拢。 因此,月生想他应该不太能理解这份“叛逆”。 她不能确定,继国岩胜是否能将她从“继承人”“贵族”等等的一系列身份当中剥离出来,而仅仅只看她一个个体。 岩胜的手指下意识的摩挲自己的日轮刀刀柄,他沉思片刻,轻声问道:“你一直没有目标吗?” “或者说,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做成的事情吗?” 月生托着腮,看着前方的路,答非所问:“我喜欢这条路。” 继国岩胜:……? 月生的眼睛却弯了起来,“因为这条路看起来没有尽头,我反而因此感到安心。” 一个剑士行走在山路上,一只猛兽背着一个孩子,走在他的身边。 好在周围少见人烟,因此这个小队伍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奇怪了。明亮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当中落下来,伴着月生轻轻的声音。 “我一直觉得,一条路要是没有尽头就好了。因为道路的起点不属于我,道路的终点也不属于我,只有走在这条路上的时间,一切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偶尔也会想,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除开我必须做到的那些事情,我自己想要一些什么呢?” 灌木丛传来小动物路过的轻微骚动声,鸟鸣声仿佛从每一个角落传来。灌进林子里的风,还有花朵轻轻摇晃的声音。 月生仰起头,看着一缕一缕的光线,道:“也许我会想要道路尽头的归处能属于我。这样的话,我在这条路快要走完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月生嗅了嗅晨间的空气,觉得很舒服,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那你呢?”月生问岩胜,“你仍然想要成为太阳吗?” 继国岩胜握着剑,没有说话。 月生没有继续追问,她晃了晃脚,揉着山君背上的绒毛,道:“老师前段时间扫墓回来了,我接下来要回老师身边去,你要一起吗?” 继国岩胜摇了摇头,“柱合会议上,会见面的。” 所谓柱合会议,就是鬼杀队每半年召集一次的柱级剑士们的会议。 一般来说,会议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最近的鬼的动向、将来的计划、队员们的训练、下一次的选拔以及新的柱级任命等等。 月生和柱的区别仅仅只有一个名头,她领着柱级的工资,因此也要前去参加。 第107章 于是两人在翻过一座山后正式告别,分道扬镳。月生终于撑不住困意。 超过一整天没有睡觉让她觉得头痛欲裂,系统在这个时候自觉滚过来开了挂机。 她趴在山君的背上。 系统的机械音响在耳边:【睡吧。】 禅院月生久违的梦到了上辈子。 她不是一个经常做梦的人,自从重开以来,忙碌变成了一种常态,因此睡觉的时候常常是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可能是因为今天莫名其妙和就和继国岩胜谈了谈心,顺便探讨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原因。 月生在梦中,闻到了坐在车上的那股熟悉而久违的皮革气味。 月生倚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怀里抱着包,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 她知道包里装着什么,衣服,书,还有数据线充电器。蓝牙耳机塞在耳朵里,播放出来的声音却仿佛被无限的拉远了。 一些零碎的片段和风景一起闪回,拼接在一起,像是老旧的电影。 这不是她第一次往返这条路,路过的风景已经从陌生过度到熟悉。 月生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开始莫名其妙的想起和岩胜的几句谈话来。 “你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 特别想要的,好像有,好像没有。 月生歪着头,将额角抵在窗户上,看着好像没有尽头的沥青路,眼神逐渐变得散漫起来。 这条路的尽头又是哪里呢? 仿佛不是我的归处。 这条路的起点又是哪里呢? 仿佛也不是我的归处。 月生蜷缩在座位上,抱着包,下巴搁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晃了晃脑袋。 一个声音,终于在这个时候格外清晰了起来。 我想要…… “我想要一个,能够回去的地方。” 月生在心里这样想。 这个地方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但我想要一个回去的地方,一个能够让我安心的地方。 那股说不上来的皮革味道,让她不知不觉感到有些头昏,于是渐渐地沉入了梦境的深处。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月生感觉到一只手在拍她的肩膀,呼唤她名字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阿月?阿月?” 加茂琰拍了半晌,看到她好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了,于是将人从山君背上捞了起来,“清醒一点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小乖,好孩子,多亏你。要是只有她一个,说不定人都丢不见了。” 山君喷了个鼻息,再一次对这个称呼表现出老大不乐意。 月生醒了,但没有完全醒,迷迷糊糊蹭了蹭加茂琰的肩膀,声音听起来也很含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 加茂琰把她夹在腋下,还能空出一只手去撸山君:“下午过半了。” 月生:“好困……好困……” “感谢你家养的猫如此认路,还能把你拖回来。” 加茂琰把她背在背上,“要是哪天你在路上随地大小睡,被黑心矿场抓去当矿工的话,我还得去捞你。好了。把你的式神收回去,我带你回去睡觉。” 月生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山君张着血盆大口哈气,把他塞回影子里,柔软的脸靠在加茂琰的背上。 她蹭了蹭,闻到了加茂琰身上的气息。 淡淡的,混着点紫藤花的香气,却很淡很淡,一不留神好像就会跑掉似的。 像是一朵开在夏天尾巴的花,要跟着夏天一起跑走了。 月生乱七八糟想了一通不着调的比喻,胳膊搂着加茂琰的脖子,又蹭了蹭她的肩膀。 加茂琰稳稳当当背着她:“小猫小姐,我很怕痒。你继续蹭,我就要把你丢下去了。” 月生:“不信。” 咕哝着说完最后一句话。 月生安心的沉入了梦乡。 第56章 (内含鬼灭) 禅院月生在柱合会议的摸鱼记录: 走神, 走神,在正式任命月柱的时候回过神来鼓掌,发表祝贺, 偷偷对继国岩胜眨了眨眼睛, 然后走神,走神, 以及走神。 走神走到水柱渡边一郎忍不住偷偷戳了她一下, 示意她精神一点, 不要在柱合会议上公然摸鱼,影响不好。- 感谢他善意的提醒, 但是禅院月生这些天昼夜颠倒的作息堪比猫头鹰, 不, 有时候为了赶路甚至二十四小时没合眼, 这比猫头鹰还能熬。 这会儿能醒着得感谢山君, 漂亮威武的大猫猫会背着月生赶路,这让月生能够有时间趴在柔软的皮毛上浅浅的咪一会儿。 “其实我本来就不是很想来。”柱合会议的末尾, 月生抱着自己的日轮刀, 哈欠连天,“我又不是真的有辖区的柱……不过话说回来,岩胜大人从进入鬼杀队到杀满整整五十只鬼成为柱, 速度可真快。” “是啊。”渡边一郎用一种憧憬的目光注视着不远处和缘一交谈的继国岩胜,像是看到一对双子星冉冉升起。他怀揣着有点激动的心情, 道, “有日柱大人和月柱大人在,我们一定能在这一代彻底终结鬼王。” 他擦拳磨掌, 跃跃欲试,“既然如此, 我也不能落下太远了!今天晚上我就回辖区去……” 月生对他炽烈的阳光和积极的热情已经习以为常。 果然是太阳照久了,只觉得温暖,却并不感到刺痛了。真好,产自咒术界的阴暗批感觉到心灵被净化。 第108章 好阳光啊,水柱大人。 柱合会议宣告结束的时候,柱们却并没有全部立刻离去。按照惯例,主公会请大家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用以庆祝从上次柱合会议到现在,大家都还顺利的活着,也没有少胳膊少腿。 加茂琰穿过重重回廊,坐在回廊的边缘和月生翻花绳玩。 她的手指看上去纤细而修长,至少比月生要修长的多。红色的丝线在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像是鲜血凝结而成的罗网,衬得加茂琰肤色更白。 月生解开罗网,用手指勾住红绳子,灵巧的编制成各种各样的图案。她对这个很熟练,一根绳子首尾相连,一会儿变成一座桥,一会儿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 加茂琰最近的心情似乎颇为轻松。月生对她的研究具体有了什么细节并不太清楚,不过她知道琰在两天前,成功的从鬼王的手中夺走了一只恶鬼的控制权。 备注:完全。 那只恶鬼很快被加茂琰吊在树上,在太阳出来的时候烧死了。 加茂琰也因此第二次和鬼王对上了视线,在鬼之始祖震怒的眼睛注视过来的时候,她笑着用手术刀割开了那只眼睛。 鬼舞辻无惨因为此事大受震动,加茂琰能够从那只震颤的赤红色眼睛之中感受到忌惮—— 以及浓烈的杀意。 鬼王拥有对手下所有鬼的绝对掌控权,这一点自从鬼王诞生以来从未有过例外。 像鬼舞辻无惨这种独|裁的君主,绝对不会坐视对加茂琰继续活下去。 今天她夺取了一只鬼的控制权,那么明天呢?后天呢? 血液的厮杀之中,鬼舞辻无惨一次又一次宣告落败。这种特殊的能力不再是他所独有,加茂琰的存在,是对他话语权的巨大挑战 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获取加茂琰的位置,然后杀掉这个心腹大患,捍卫自己的唯一性和绝对性。 加茂琰和月生串了一下情报,在不清楚鬼王具体实力之前,决定苟在继国缘一身边钓鱼执法。 鬼王并不关注除开加茂琰这个带来威胁以外的其他人类。至少目前为止,鬼舞辻无惨还是给别人带去天灾的存在。 他还没有和继国缘一正式的碰过面,也没有意识到,独属于他的天灾,已经降临在人间了。 …… 她们聊起回去之后的事情。 “到时候你要回家吗?”两个女孩头挨着头,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加茂琰十五岁了。 在月生上辈子死前,岛国的法定结婚年龄已经正式延后。但是这里的时间节点比月生上一世意外死亡的时候要早得多。 因此法定结婚年龄仍然是十六岁。 而加茂家,已经为加茂琰精挑细选出了几个旁支的少年和青年。 加茂琰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的小指微微凝固了一下,接着顺畅的把丝线勾出来:“我要回去做一件事。” 月生道:“行,我和你一起。” 加茂琰不由得莞尔,“也不是立刻就要做的。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月生道:“好。” 加茂琰将红色的丝线抽出来,绷直,道:“御三家一向互不干涉彼此内事的,你这样就是打破规则了。” 月生的神色淡然,夸奖了一下几天晴朗的天气,然后说:“无所谓,御三家也存在不了多少年了。” 一味固守昨日的辉煌,明天又在哪里呢?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却不肯顺应全新的时代。 那就注定会被时代所抛弃。 庭院的另一端,继国岩胜和继国缘一兄友弟恭的谈及了这段时间的一些小事。 继国岩胜注视着这个双生兄弟的脸。他们的容貌是非常相似的,但缘一脸上天生的炽烈斑纹,仿佛流淌的火焰。 亮眼的红,如此醒目的提醒着兄弟两人的截然不同。 缘一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了坐在回廊上的两个女孩。 都很年轻,一个甚至是年幼。 两个孩子头挨着头,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流淌在柔软的衣服面料上。 缘一的眼睛以一种很小的弧度弯起来,神态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柔和。 岩胜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追寻着他的目光过去,同样看到两个女孩岁月静好的画面。 他早已知道月生是女孩,是以哪怕她身着男装,在他的眼中依旧透露出一种女孩独有的气韵。 继国岩胜不由得回忆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这孩子远比现在还要稚气的多,甚至让他想起家中年幼的孩子。 继国岩胜的心,突兀的变得柔软起来,一种温柔的情绪在心里蔓延开来。 两个女孩神态自然的说这话,岩胜这才凝神去听她们说了什么。 她们在聊什么呢?鬼杀队中坚韧的意志?生死关头的真情?亦或者是今天早上绽放的一朵花? “……人都会死的。”月生神色淡然的说出石破惊天的话,“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毕竟人这种生物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啊。” 加茂琰肃然起敬:“感谢你的真理,月生大人。听君一席话,真是如听一席话啊。” 继国岩胜:“……”啊? 什么? “说起来鬼这种生物是不是就脱离这个真理了?”花绳在月生的手里翻来覆去,加茂琰就托着腮开始挑漏洞:“人类感染鬼王的血就会变成鬼,鬼只要吃人就能活的更久。” 第109章 “然后被日轮刀砍下头颅。”月生巍然不动,“在惨叫声中变成一堆灰烬,连全尸也没有。都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 月生在这里玩了一个梗,但是很遗憾在场没有人能听得懂,只有系统在她耳朵边爆发出一阵惊天爆笑。 月生被它吵到耳朵,手动屏蔽了系统。 继国岩胜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柔软又温柔的岁月静好原来只不过是午后的阳光擅自添加的滤镜,哦,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有女儿所以下意识的戴上了一点柔光滤镜。 心里那点柔和的情绪像是某一天醒来后,沐浴焚香换了新衣服,决定去野外踏青观看美好的景色,一切都是最好的状态。结果没想到景色没看成,刚下车就被野兽创进了河里。 于是干爽的心态没有了,新衣服散发的香味也没有了,原本酝酿好的想要吟诵两句绯句的美好心情更是被创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满地零落的泥巴和茫然的心。 岩胜从没想到自己说话能那么艰难:“她们俩平时谈话,就是这样的吗?” 画风竟然是这样的! 缘一注视着两个孩子的目光像一个慈爱的老父亲,“嗯,是这样的。” 岩胜:“……” 另一边,加茂琰继续提问:“那鬼舞辻无惨呢?因果巡回还没有报应到它头上呢。” “她们有时候会探讨一些哲理,以及除了她们自己谁也听不懂的话。”继国缘一微笑道,“真是两个可爱的孩子啊,是不是,兄长?” 月生也在此刻回答加茂琰:“鬼王也会死的。没关系,反正几百几千年后大家都会平等的死掉,说不定连这座岛也会死掉。” “……” “嗯……嗯,是……”岩胜违心的道:“真是两个讲话很可爱的小女孩啊……” 听着阔别多年的弟弟说出这样的话来,岩胜非常难得的,由衷的在内心涌现出了一个想法—— 缘一,你果然是个强者啊! 不过这也太抽象了!这两个孩子是,你也是!! 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缘一—— 第57章 (内含鬼灭) 继国岩胜被禅院月生和加茂琰谈话之中所展现出来的超前的精神状态震撼了。 作为一个性格方正的正经人, 他的思维方式在某种方面相当传统,因此在听完两个孩子的谈话之后,哪怕是他, 也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一点自我怀疑。 难道——难道是我老派了吗? 难道是我年纪大了, 已经不能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了吗? 新上任的月柱穿着一身紫色菱格武士服,有点茫然的站在原地, 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点孤独感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能够跟得上这两个女孩思维的缘一,果然是个万中无一的天才啊——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对于继国岩胜内心的地动山摇一无所知。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月生实在是有点熬不住了, 头枕在加茂琰的腿上睡了一会儿。 下午的阳光算不上刺眼, 但如论如何也称不上能让人舒心沉睡的环境。加茂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一角, 盖在月生的眼睛上。 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笼罩下来。 等到黄昏的时候, 加茂琰把月生摇起来,用清水给她洗了洗脸, 牵着还有点迷糊的月生去吃点东西。 柱合会议晚宴上的饭总是很不错的, 月生听完开场白,和柱们一起做了饭前祈祷,然后吃了一顿相当愉快的饭。 柱们对于工作的热情总是超乎寻常, 因此在吃完这顿饭之后就纷纷告辞,返回辖区。 月生和琰跟着继国缘一回去, 并且难得的度过了一段算得上“平静”的日子。 再强大的鬼都无法从继国缘一的手上撑过一套日之呼吸, 而月生也在夜复一夜的厮杀之中,对这套剑术越来越熟练。 她觉得自己能够看到头顶上的经验值在不停的加一加一加一。 闲来无事的时候, 月生蹲在树枝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养成了随时随地找一颗高大的树木蹲在上面、或者坐在上面的习惯, 甚至因此被加茂琰调侃成树懒——她翻了翻支线任务。 【杀死鬼王。】 月生摸了摸下巴:“我现在的剑术比不上缘一。其实我觉得,鬼王更可能会死于缘一之手。” 系统的声音响起来;【但是在原本的世界线当中,缘一没能成功杀死鬼王。】 月生问:“出了什么意外?” 系统保持缄默。 月生基本已经习惯了它对世界线守口如瓶,但仍然不满的敲了敲系统的虚拟屏幕。 她问:“如果这次,鬼王顺利的被缘一砍下头颅,那么任务可以算完成吧?” 系统:【支线的主任务仅仅只是杀死鬼王,并没有明确要求是谁杀死。】 月生点头。 行,反正只要鬼舞辻无惨死掉就行了。 月生在躺在树枝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然后下了树,拐个角落就碰见了继国缘一和加茂琰。 加茂琰抬头看见她,挑了挑眉,笑眯眯的过来摘下她头顶的一片叶子:“看来我们的树懒小姐今天已经完成指标了。” 月生用食指轻轻抓了抓脸颊,露出一个微笑来。 “最近辖区内,好像出现了不少很强的鬼。” 缘一点了点头。 第110章 这也许能算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鬼王,就要被吸引过来了。 加茂琰在成功从鬼舞辻无惨的手中抢夺来一只鬼的控制权之后,这件事情就已经通报给了产屋敷明辉。 年轻的主公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在柱合会议结束之后特意找了缘一去谈话,作为整个鬼杀队当中最强的那一个,这位被誉为“神之子”的剑士的实力有目共睹。 产屋敷明辉郑重的将加茂琰的安危托付给了缘一,并和加茂琰达成了一致。 将鬼王吸引到缘一的辖区来。 让鬼王主动到缘一的面前来。 杀死他的机会,近在咫尺。 整个鬼杀队当中,除了缘一,实力最强的并不是老牌的柱们,而是新上任的继国岩胜。 产屋敷明辉了解鬼杀队的每一个剑士,他很清楚继国岩胜同样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因此月柱的辖区与日柱相邻,就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 鬼王是极度傲慢的。 产屋敷明辉并没有对日柱隐瞒鬼王的来历。 产屋敷家族自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是非常显赫的贵族。而在平安时代,鬼舞辻无惨诞生了。 他出身高贵,也因此得到官职。哪怕后来成了鬼,也是前所未见的第一只鬼,几乎从未有人类是他的对手。 傲慢,对于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怕继国缘一在众鬼的名声当中堪比修罗地狱,鬼舞辻无惨也未必会放在心上。也许在他心里,这不过是手下太过弱小的原因。 这种轻视其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傲慢者终将死于傲慢。 恶鬼们的动向也能够反应鬼王的命令。 柱们彼此的交流通信之中,不少柱级剑士都表示,最近在辖区内截杀了几只赶去日柱辖区内的强大恶鬼。 和缘一辖区相邻的岩胜也察觉到这种动向。 有一只实力很强的恶鬼从很远的地方穿过风柱的辖区,又跨越大半个他的辖区,在进入缘一的辖区范围之前,被岩胜斩落刀下。 但至今没有一只鬼能靠近加茂琰百步之内。 加茂琰对于自己的科研似乎已经取得了一个相当满意的成果,最近已经不再找鬼做实验。一个日柱和一个日柱继子,两个人联起手来严防死守,连绵不绝的恶鬼连她一根头发也没见到。 各个地方的恶鬼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躁动。 这昭示着鬼王也许快要不耐烦了。 月生没兴趣了解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等他意识到手下的恶鬼们没有一个是继国缘一的对手的时候,应该就会亲自来一趟。 岩胜前些天寄过来的信里,提起他的驻地有一家很好吃的店。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决定去吃吃看,当天去当天回。 于是继国岩胜就在中午睡醒之后,打开府邸门看见了两个女孩。 加茂琰彬彬有礼:“岩胜大人早上……不对,中午好。” 禅院月生眨眨眼:“我们来吃那家很好吃的馆子了,距离这儿远吗?” “……”岩胜道:“中午好。不远,我可以带你们去吃。你们大老远跑来一趟就为了吃顿饭?” 加茂琰:“是的。” 月生从羽织的袖子里掏出来一封信:“这是缘一老师听说我们要来的时候,托我转交给您的信。他向您问好,过几天有空就来拜访您。” “……”岩胜捏了捏眉心:“嗯,好。先进来吧。” 果然是很有活力的年轻人啊。赶一上午的路就为了来吃一顿饭,吃完再赶回去,气血真足。 等等、他的年纪其实也不大啊……虽然已经做了父亲,但走到外面,大家都要夸一句年轻有为的,怎么心态忽然变得像是老头子一样…… 难道是因为当家主和当家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吗…… 继国岩胜胡乱想着,妥善安置了两个女孩,请她们稍等片刻,自己去换衣洗漱。 等他换好一身新的衣物,穿过走廊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笛声。 这笛声的音质算不上很好,和专门制作乐器的大家作品理所当然的相差甚远,甚至偶尔还会有两个有点漏风的音。 听起来像是谁随手砍下了一截竹竿,戳了几个洞,就拿来用了。 但莫名的,岩胜却对这半拉不熟的笛声感到一股莫名的熟悉。 仿佛有一段短暂又有些残缺的笛声,从遥远模糊的记忆里飞来,衔接起久远漫长的几个片段。 岩胜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记忆里,那个额头上生长着红色斑纹的孩子久违的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珍重的捧起一个竹笛。 花札耳饰摇摇晃晃,那孩子稚嫩的声音仍然留在耳畔: “我会把这个笛子当成兄长来珍惜。” 继国岩胜跨过漫长的时光和重叠的旋律,穿过长长的走廊,看见两个女孩头挨着头。 加茂琰指出:“刚才吹错了几个音。” “我才刚学嘛……”禅院月生小声哼哼,白皙的手指抚摸着笛身。 那是一截竹子制作的短笛,表面光滑,看起来制作者非常认真,但由于自身水平不怎么样,所以吹出来的音听起来也强差人意。 加茂琰听见月生的话,点点头,表扬:“比起上一次熟练多了。” 岩胜走过去,弯下腰问:“怎么会突然吹笛子?” 第111章 月生回过头来眨眨眼睛,“哦……因为前段时间杀完鬼,我不小心剐蹭了一下,包扎完伤口,老师说介于我勇气可嘉,可以给我吹笛子听,我听完也想学。” 岩胜很轻的点点头,伸出手,“我来吹一次?” 月生立刻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笛子,递了过去。 古老的贵族大多会有在音乐方面的教育,所以岩胜肯定吹的比她更好。 继国岩胜将那一节短笛接过来,放在唇边。 于是一段熟悉的音符立刻流淌出来,和月生刚刚吹的曲调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吹的更好。 哪怕竹笛的质量很一般,音准也一般,音色更是可以算得上糟糕。 但是依旧不影响岩胜的发挥。 月生听完,眼睛都亮了:“您也会这个曲子?” 岩胜将短笛还给月生,相当矜持的回答道:“本来就是我教给缘一的。” 第58章 (内含鬼灭) 禅院月生肃然起敬。 然后把竹笛收进袖子里, 快乐的站起来,拍了拍新做的羽织。 坐下时导致的一点褶皱被她的手掌抚平,她抬头, 用一种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继国岩胜。 岩胜领着两个女孩去找那家好吃的馆子。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回去见家里的一双儿女, 他看着这两个女孩,竟然微妙的被勾起了一点慈爱的情绪。 于是不仅带着两个女孩去吃了那家很好吃的馆子的招牌饭菜, 还领着两个孩子去买了他自己觉得非常不错的点心。 不知不觉逛到半下午, 鎹鸦拍着翅膀落在岩胜的肩头, 扯着嗓子喊:“任务!任务!西边十五里的镇子!有鬼的踪迹!” 继国岩胜完全是下意识的握住自己的刀柄,和在场的另外一个剑士对视了一眼。 月生立刻道:“我也一起去。” 她是继子, 没有固定的驻地, 因此执行任务其实相当自由, 哪儿有鬼往哪儿跑。 月生回过头, 加茂琰也冲她微微点头。 于是三个人达成一致, 回去的时间可以往后挪,先把鬼杀了再说。 三人顺利组队, 在逢魔时刻赶到任务地点, 一分为二去打探消息。 月生同时负责护卫加茂琰,因此两个女孩一组,继国岩胜自己一组。 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收集消息完毕的两个小组碰头,当即锁定了鬼的大致范围。 效率格外的高。 岩胜成为柱的时间算不上很长, 但这样的效率, 也忍不住让他抽空分神,寻思着要不要改天挑选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做继子…… 脑子里这样飞快的思索着, 三人利落的突袭了恶鬼占据的庭院。 加茂琰负责坐在院子门口撸猫。而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则负责互相合作斩鬼的部分。 三下五除二砍掉一颗鬼头,双方对这个速度都很满意。 一颗脑袋满地咕噜噜滚, 鬼的身躯在惨叫之中化作飞灰。 月生收刀归鞘,转过头,轻快的冲加茂琰招招手。 “最近,鬼似乎在变少——”继国岩胜沉稳的迈步过来,在庭院的门口若有所思。 “与其说是变少,”禅院月生淡定的把猫塞回影子里,“不如说是杀的足够多吧。” 岩胜点点头:“也是。” 加茂琰道:“走吧,我们回去。” 岩胜低头,问她们两个:“你们是在我的府邸居住一晚,明天再离开,还是……?” 两个女孩的意向其实颇为明显,比起明早再出发,她们的决定更加偏向于今晚就连夜赶回去。 但黑夜终究比白日要危险的多,更何况还有加茂琰这个行走的恶鬼诱捕装置。 继国岩胜更希望这两个女孩修整一晚上,再回去。 琰:“现在就回吧。” 月生:“忘记给老师传信了,这么晚还没回去,他会担心吧。” 继国岩胜的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看着叛逆孩子的无奈:“你们连夜赶路,缘一才会担心吧。” “没关系。”月生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因为我很强啊。” 她就这样坦坦荡荡的说起这句话——“因为我很强啊。”这是何等的自信,能够让她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谈论起相关的话题。 继国岩胜一时之间为这堪称狂妄的自信所震了一下,但仔细想想,这句话也没有出错。 作为日柱继子,早已经有了柱的实力的禅院月生如今仍然是个孩子,她的身高比起加茂琰要矮上一截。难以想象再过几年,这个可怕的孩子将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岩胜无奈的微微一叹,道:“后半夜应该没有任务了,我送你们吧。” 月生:“那多不好意思……” 继国岩胜微微一笑:“没关系,因为我也很强。所以有我护送,才更安全。” 月生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和加茂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个微笑来。 于是三个人再一次愉快的达成了一致,三个人都对这个结果感到满意,一起背过身去,离开了这个曾经被恶鬼所占据的庭院。 庭院的屋子当中,遮掩室内的纸门早已化作一地碎片。屋内凌厉的剑痕,昭示着这间屋子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攻击。 在满地狼藉之中,一堆小小的黑色灰尘里,一只乌黑的眼珠,用尽最后的力气,不甘的转动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这只乌黑的眼球顷刻化作刺眼的鲜红,倒映着结伴离开的三个身影,像是一面小小的,不详的红色镜面。 第112章 接着,这只最后的眼球终于破灭在满地的灰尘当中,彻底死去。 …… 在加入鬼杀队之后,月生对于“披星戴月”这个词,有了格外确切的体验。 阳光是恶鬼的克星,所以鬼基本上只会在夜晚行动。剑士们想要猎杀恶鬼,自然也只能在夜晚追踪。 这就导致大家的作息经常性昼夜颠倒,熬到深夜甚至黎明,乃至于二十四小时不睡觉都不算罕见。 继国岩胜并不是第一次往返月柱与日柱的领地,他在前面开路,这条道路已经变的非常眼熟。 曾经他还是家主的时候,带领着家族的商队行商,也走过这条道路许多遍。 两个孩子跟在他的身后,长久的、经常性的赶路使她们已经习惯这种长距离的跋涉,跟上继国岩胜的脚步并不费劲。 不仅如此,两个仿佛无时无刻无话不谈的女孩,还能注意到道路的周围分别都生长着怎样茂盛的植物,时不时就要伸出手去,折断一些植物的枝条拿在手上。 “咔嚓——”之类的折枝声音,在乌黑的夜晚格外清脆。 树木摇晃带来的沙沙声响,听起来宛如下了一场蒙蒙的细雨。 几片仅有的云朵散去,明亮的月辉铺在大地上,如同蒙上了一层缥缈的银纱巾。 继国岩胜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原来今天是满月。 一轮皎洁的皓月高高的悬挂在夜幕之上,亘古不变的穿越漫长的时空,贯穿起古今将来的漫长光景。 继国岩胜将凝望明月的目光收回,忽然停住不动了。 一顶花环,被加茂琰踮着脚戴在他的头上。 细长的枝条编出框架,翠绿的叶子和一些合拢的小花则作为妆点。 相当简陋,也相当用心。 继国岩胜回头,两个女孩同时移开视线,看天看地看月亮。 继国岩胜持续凝视:“。”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方:“都是她的主意。” 两个一起说话的女孩顿了顿,又异口同声的改了口:“好吧,是我的主意。” 岩胜:“……” 月生和琰:“…………” “好吧。”月生说,“是我提的。” 加茂琰说:“是我赞成的。” 岩胜曲起手指,一人弹了一个脑瓜崩,响声清脆。 月生和琰一起捂住头,很做作的假哭。 继国岩胜简直要叹息一声:“我听说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姓氏?真该是亲姐妹才对。” 他转过头去,却没有伸手摘下花环。 继国岩胜继续向前走,长长的发尾在身后摇摇晃晃,泛起一点乌黑的光泽。 月生吐了吐舌头,和加茂琰交换了几个眼神,一起伸出手,轻轻的击了个掌,共犯似的,对这个小小的恶作剧表示庆祝。 一声长长的乌鸦啼鸣却在此时骤然划破了宁静的黑夜,迎面而来的风送来了一股血气。 三人同时头皮一炸,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完全是下意识的按住刀柄蓄势待发,加茂琰的指尖也已经按住自己惯用的手术刀。 这是一股熟悉的血气。 并不新鲜,带着一股日积月累的陈腐味道,积淀成浓烈的恶意,扑面而来,嚣张无比。 继国岩胜的眼神微微一凝,道:“很强。” 月生和琰非常谨慎的点头。 若非这股风送来血气,三人几乎察觉不到附近有鬼的气息,甚至直到现在也不能判断这只鬼究竟身在哪个方向——不,等等,也许不止一只。 但一定有那么一只鬼来了,比之前见过的所有的鬼都更强! 一股狂风不知从何而起,狂乱的刮过整片树林。月生抬起头,看见前面的人递过来一个花环,当即接过塞进影子里。 摇晃的繁盛树叶被吹拂开来,夜色之下,一双红梅一般的眼睛,带着微微的凉意,注视着三个人类。 现在可以确定鬼的数目了。 两只。 一只是男性,穿着打眼一看就知道材料上等的和服,乌黑的卷发垂在脸侧,红梅似的眼睛看起来冷淡,并且傲慢。 另一只是女性。 紫色花纹和服,盘出一个发髻,微微垂着头站在男鬼的身后半步,神色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加茂琰已经先一步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鬼舞辻无惨。”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平静,仿佛对面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鬼王,而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似的,“这应该算是我们正式的第一次见面?” 在此之前,他们早已在许多恶鬼的身躯之中,用自己的血液彼此厮杀过无数次。 鬼王的双手笼着袖子,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视过来:“噢……果然是你。”他露出一个森然的微笑,“我认得你们。两个杀死我大量手下的剑士,还有你——你这该死的,妄图动摇我的女人。” 第59章 (内含鬼灭) 鬼舞辻无惨很早就知道加茂琰的存在。 在她将自己的血给第一只鬼喂下去的时候, 它就察觉到这个人类少女怀揣着怎样的意图。 对此,鬼王的内心其实是相当轻蔑,甚至有些恼怒的。 它, 鬼舞辻无惨, 早已经脱离人类的范畴,成为此世目前唯一一个存在的究极生物。 不过区区一个平凡的人类少女, 一个有些咒力的咒术师而已。就算她的术式与血液方面有些关联, 又怎么可能从鬼王的手中夺取对于鬼的控制权? 第113章 面对加茂琰的挑衅, 鬼王有且仅有一个想法—— 简直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然而事实总是来的如此的迅猛并且毫不留情。 加茂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恶鬼的面前, 并且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血注入鬼的身体当中。 鬼王与人类的少女尽管还未曾正式谋面, 却已经以恶鬼的身躯为战场, 互相对峙彼此吞噬过不知多少次。 鬼舞辻无惨恼怒极了。 因为, 就像加茂琰所放出的狂言一样, 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了。在每一次的交锋当中,她占据上风的时候越来越多。 直到前不久, 加茂琰居然真的切断了它对于一只鬼的感知, 夺走了那只鬼的掌控权! 鬼王的唯一性就此彻底动摇,鬼舞辻无惨非杀加茂琰不可。 所有实力够得上的恶鬼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命令。 杀死鬼杀队中,那个姓加茂的咒术师。 不知道多少恶鬼前赴后继, 跨越遥远的距离。它们有的死在路遇的剑士手中,有的被驻守辖区的柱斩杀于刀下, 但是更多的, 却是被护卫加茂琰的日柱和日柱继子杀死。 手下的无用使得鬼王更加不满,它的怒火倾泻给了还活着的恶鬼们。但是除此之外, 杀加茂琰而后快的心情也越发浓烈。 于是,它领着自己新收服不久的医学领域人才, 亲自动身来堵人。 不就是个人类——还能难杀到什么程度?就算咒术师是从平安时代出名到现在的人型大猩猩,可不还是个人类吗? 那群手底下的鬼们平常看着还有点样子,一遇到任务居然就废物成这样,真是浪费了它的血! 鬼舞辻无惨这样想着,秉持着它一贯的傲慢,扬着下巴,站在了三个鬼杀队成员的半路上。 看着两个警惕的剑士,鬼舞辻无惨却意外的并不着急。 猎物已经近在眼前,杀死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相反,这两个剑士的强大,却有目共睹。 鬼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在它所见的众多鬼被杀死的死前回忆当中,这两个人的面孔尤为常见。 以人类之身,却能走到这个地步,倘若变成了鬼,也一定会成为相当强大的恶鬼。至少鬼舞辻无惨自己会感到满意。 一时之间,损失大量手下的恼火好像因此散去了不少。 鬼舞辻无惨红梅色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 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对突然出现的鬼王严阵以待。 平心而论,这位鬼王并不和低级的鬼一样看起来丑陋。它看起来很年轻,甚至面貌是相当俊美的。 也许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原因,鬼王的皮肤很白,白到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 月生打开地图瞄了一眼。 最大的红名就在眼前。 但有一点让禅院月生心存疑虑。 另一只女鬼所站立的位置,在地图上却并不显示代表地方的红色,当然,也并不显示代表己方的绿色。 而是一种相当微妙的,似乎处于中立的黄色。 但这疑虑转瞬之间就被放在一边,禅院月生凝视着对面的鬼王,不可避免的感到有些紧张。 鬼王的威慑力是显而易见的,它和它手下的恶鬼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层级。倘若一对一,月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杀掉他。 不过现在有继国岩胜和加茂琰在身边,月生感到有些安心。 飒飒夜风当中,鬼王微微挑起眉毛,居然露出了一个算得上友善的微笑:“对面的那两个剑士,来成为鬼吧。” 继国岩胜和禅院月生:“……” 加茂琰感到困惑:“啊?” 【对方并没有动手。】 【鬼王递来了两份offer。】 offer的两位获得者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只突然出现的鬼王为什么不走寻常路。 鬼舞辻无惨的嘴角扯开一个笑来:“你们两个都是很强大的剑士。以区区人类的身体,就能杀死我许多强大的手下——我对你们很满意,那么,来成为鬼吧。” 禅院月生默了默:“你不在乎自己被杀掉的手下吗?” “被杀死是因为弱小,弱小就不配成为我的手下。”鬼舞辻无惨理所当然的摊摊手,“我听说你们鬼杀队的剑士近几年出现了一种名叫斑纹的东西?噢,我还听说,这种斑纹虽然可以提升实力,但会让剑士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去?真是愚蠢的行为。” 看起来仿佛一个年轻人的鬼王在夜色下摊开手,他脸上的傲慢一览无余:“人类本来就没有多长的寿命,偏偏还喜欢自寻死路。你们两个很强,而鬼拥有更长久的生命,可以让你们有更长的时间来打磨实力。” 他笑起来,露出尖利的鬼牙,又一次发出了邀请。 “成为鬼吧。” “杀死你们身后那个姓加茂的女人,我就赐给你们鬼血……” 鬼舞辻无惨话音未落,一刀烈焰般的刀光已经二话不说,当头劈来! 鬼王心下一惊。 他自信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漫长的时光和永久的生命是无数人类趋之若鹜之物。就算拒绝,充其量也只是多杀两个愚蠢的人类而已。 没想到这一队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孩,听了这话不仅不心动,还二话不说的冲了上来! 鬼舞辻无惨躲过这一记锋利的劈砍,下一瞬,一声几乎震裂耳膜的野兽声咆哮在身后,一股被掠食动物盯上的寒意从尾椎骨节节攀升。 第114章 鬼血飞溅,鬼王身后的女鬼吃惊的后退了数步,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鬼舞辻无惨的脸上阴云密布,猛兽的爪子撕裂了他的后背,血肉却蠕动着,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重新长好。 穷奇盘踞在月生的身边,对月发出一声震慑山林的呼啸。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鬼王说,声音里藏着怒火,“真是不识好歹。” 禅院月生一甩剑柄,将锐利的刀尖对准了鬼王,微微一笑:“比起当一个受制于人不得见光的小鬼,我还是更喜欢晒太阳。至于你,还是去死吧。” 鬼王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呼吸法扬起的火光之中,加茂琰纤细的手指按着自己的手术刀。 明亮的光从继国岩胜的脸上一晃而过,站在他身后的加茂琰探究的注视,却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继国岩胜平静的看着月色下的鬼王和战场中的女孩,以及背生双翼的猛兽。 这样的环境之下,光芒实在是太暗淡了。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脸,更难以揣测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那只布满了剑茧的手缓缓的摩挲着日轮刀的剑柄,这些茧子历经了风风雨雨,也历经了从小到大的数十年岁月。 鬼王的引诱近在耳畔,岩胜在那一瞬间好像想了很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大量的片段涌入脑海又顷刻之间抽离,走马灯一般闪过年幼的继国缘一、很少能见面的母亲、严厉的父亲、他离开的妻子和孩子们,最后停留在一张年迈的、充满了愁苦与感激的农妇的脸上。 那是岩胜救回了她的女儿的那一次。 贫苦的农户家庭拿不出昂贵的珍宝感谢剑士,只好在失而复得的颤抖之中摸索着去寻找仅剩的粮食,那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 无形之间,好像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轻飘飘的穿过了织成罗网的回忆,又平稳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并不沉闷的声响。 接着是一声日轮刀出鞘的清脆响声。 继国岩胜的拔刀出鞘,月亮般的刀光剑影闪烁着凌冽的寒光,斩向了鬼舞辻无惨! 这是禅院月生第一次完整的观看月之呼吸。 这实在是非常漂亮又凌厉至极的呼吸法,和继国缘一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却同样震慑心神。 月生的刀同样锋利,也同样强大。 她能感到自己在生气,同时又格外的冷静。很奇妙的,就像是剥离了自己的身体,用上帝视角注视自己的愤怒燃烧。 从胸腔到喉咙的气息前所未有的通畅,在不失去理智的怒火之下,第一次,整整十三型日之呼吸流畅的使用了出来。 毫无一丝瑕疵和迟钝。 她没有感觉到疲倦,鬼王究竟在怒吼和谩骂些什么好像也听不见了。 她也没有看到鬼舞辻无惨的皮肤,眼中所注视着的不再是一个穿着和服的类人,而是肌肉的线条和血管中流动的血液——通透世界。 加茂琰眯着眼睛,一只手掌与眉毛齐平,注视着杀气腾腾的战场。 鬼王似乎处在下风……噢,他现在不太像个人了,反而伸出了好几条触手,看起来有点克系……那只女鬼跑的好远,这是在干什么,给鬼王加油打气吗?不太像啊。 怎么看口型像是在说鬼杀队的剑士大人加油……嗯?读错了吗? 她转过头,看见一道飞奔而至的红衣身影。 是继国缘一。 鬼杀队的日柱在这个鬼王露面的夜晚,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从自己辖区赶往月柱的辖区,于是双方就在这条山路上当场会和。 继国缘一赶到战场,还没有意识到战场之中的鬼究竟是谁,就已经完全凭借本能下意识拔出了刀。 这一夜,炽烈的火焰与明亮的月光彼此映照,直到天光破晓,公鸡啼鸣。 日光从地平线之中探出头的那一刻,藏在树后的女鬼安静的走了出来。 她在鬼王不甘的怒吼和惨叫之中跪下来,弯下腰去,额头与地面相碰。 这是对着几个剑士的,隆重的谢礼。 然后含笑溶解在了明亮的日光之中。 继国缘一收刀归鞘,终于意识到在战斗的中途中化作上千碎片又被尽数斩杀的恶鬼是谁。 “那是鬼王?” 他走了两步,怀中有个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掉了出来。 继国岩胜伸手,接住了他怀中掉出的竹笛。 “嗯。”他说,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 第60章 (内含鬼灭) 【检测到鬼王已经死亡, 正在结算中。】 月生握着日轮刀,乌黑的眼睛中还未散去倒映出的日轮刀光泽。她不由自主的喘着气,只觉得呼吸似乎前所未有的顺畅。 系统“叮”的一声上线了, 月生却没有立刻回应它。 她缓慢的吸了一口气, 又缓慢的吐了出来。 通透世界相比平常肉眼可见的世界还是略微有些刺激。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不适应的感觉才后知后觉的窜上来。 月生尝试调整呼吸, 终于把自己的视角调整过来。她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终于意识到系统响在耳边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世界线已收束, 支线任务已完成,正在提交支线任务……】 【提交成功, 正在结算奖励, 请稍等……奖励结算成功, 已发放至邮箱。恭喜您完成支线任务。】 第115章 月生终于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老实说, 鬼王打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尖叫着分裂成了一千多块碎片, 并且四处逃窜这一点,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 但好在战场之中是三个剑术卓绝的剑士, 在变故突然发生的那一刻, 甚至没怎么交流,就已经默契的完成了分工合作。 总之,没让鬼王逃走真是太好了。 继国缘一从岩胜的手中, 接过自己调出来的竹笛,和被竹笛牵扯出来的一块印花布料。 岩胜的眼神微微一动:“这是……” 缘一露出一个弧度很小的微笑, 眼神却十分温柔, “这是兄长大人曾经送给我的礼物。” 他珍惜的摸了摸竹笛和那一小块印花布料,然后将柔软的布料举起, 放在唇边,落下一个含蓄温柔的吻。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从他的眼角滚出来, 很轻很轻的一声“啪嗒”,沾湿了他对亡妻的思念。 数年光阴飞逝,日月轮转。 压抑在心中那浓稠的痛苦,似乎都随着这一滴眼泪,融入了柔软的布料当中,最终酝酿成深沉的想念。 加茂琰走进一片狼藉的战场之内,摸了摸月生柔软的头发:“还好吗?” 月生于是停下了打算查看邮箱的举动,转过头来点点头。 打架的时候一时上头,完全忘记了其他东西,满脑子都是弄死鬼王先。此刻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羽织已经破破烂烂,堪称灰头土脸。 加茂琰伸手搓搓她的脸,评价道:“像一只在土里滚了一圈的脏脏猫。” 禅院月生盯了她一会儿,思考了大概两秒钟,然后矜持的拉起她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加茂琰在赶路过程中依然干净不染的袖子,立刻有一小块变得灰不溜秋的。 加茂琰:“你洗。” 月生:“我不。” 加茂琰:“哼。” 月生:“哼。”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好吧。”月生说,“我洗。” 晨光已经毫不吝啬的撒向大地,随着鬼王被杀死,因鬼王而生的所有恶鬼也在鬼王死去的那一刻化作飞灰。 数百年艰苦卓绝的战斗,夜晚终于在此刻重归宁静。 鎹鸦的翅膀高高扬起,乌黑的羽毛缓缓落地。 在鎹鸦将好消传回之前,产屋敷明辉就已经得知了鬼王被杀死这一好消息。 诅咒的溶解肉眼可见。原本卷土重来的紫色瘢痕在瞬息之间消融于阳光之下,数百年来连绵不绝的因果终于在此刻彻底终结。 产屋敷秋华抱着两个逃脱诅咒厄运的孩子,几乎失声痛哭。 双胞胎的个头已经长高了一些,因为诅咒的缘故,似乎已经开始显现出身体虚弱的征兆。但此刻产屋敷明辉已经重新获得了健康,那么两个孩子的身体也会理当会停止恶化。 年轻的主公拥抱妻儿,露出欢欣的笑容。 好消息如同春风吹过大地一般在鬼杀队散播起来,驻地中养伤的剑士们几乎不敢相信,仅仅一夜过去,多年艰苦卓绝的斗争就宣告了终章。 欢欣鼓舞的氛围在整个鬼杀队燃起,所有人举杯欢庆,高呼柱们的姓名。 回到驻地的四个人几乎是理所当然的收到了莫大的欢迎,每一个人的脸都闪烁着激动与兴奋的光芒,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快乐。 一场盛大的庆典正在筹备当中。这同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剑士,还是医者,无论是隐还是柱,每一个人的激动都需要一场欢庆的宴会来表达。 产屋敷家的双胞胎在驻地跑来跑去,从布满紫藤花的道路,到伤者休息的病房。两个原本虚弱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拥有了力气,能够自由的四处奔跑。 先一步回到总驻地的柱们对于两位少主公非常熟稔,炎柱炼狱苍寿郎在遇到他们的时候,爽朗的让两个孩子坐在肩头,带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则凑在一起,掰了掰手指,发现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觉。 于是果断的将汇报的任务推给日柱和月柱,手拉手先去医疗地点蹭了一顿早饭。 这边的食堂非常照顾伤者,伤口未愈的大家吃饭的时候也都没什么力气,所以这里总是很安静。 但今天总是要与众不同一些,哪怕照常没有什么人大声讲话,空气中依然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每一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会对对方露出一个笑容来,前所未有的轻松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仿佛连伤口的痛楚也随之减轻了。 剑士们认出这两个孩子是谁,没有高声喧哗。但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往桌子上、或者两个孩子的怀里塞点东西。 有的是一块和式点心,有的是一块硬硬的方糖,也有的,是一簇开的正旺盛的紫藤花。 两手空空的进去吃早饭,结果捧着怀里沉重的礼物出了门口,两人面面相觑。 月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妙,处在通宵熬穿了之后的轻微头疼之中,但脑子好像非常清醒。 加茂琰吃了点东西出来,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她决定暂时不睡觉了,而是让伤员们排个队,她挨个医治一下。 只要不是甚尔那种非常极端的天与咒缚,加茂琰的反转术式都是会有作用的。 糖果、点心、花。在加茂琰挨个对伤员们施展神奇魔法的时候,这些礼物被月生分门别类的整理好。 第116章 花放进桌子上的花瓶里,而糖果和点心则有序的摆在盘子里。 月生收拾完东西,加茂琰仍然勤勤恳恳的充当大魔法师中。于是她拉过被工作状态的琰嫌弃碍事的羽织,团吧团吧一滚,眼睛一闭,在角落里非常安心的睡着了。 加茂琰头也不回的伸出一只手,给她扯了扯羽织,回头继续治疗。 一位少女剑士笑眯眯的脱下自己的羽织,悄悄凑过去,给月生盖住露在外面的双腿。 沉睡的小姑娘对此一无所觉,她团在加茂琰的身边,呼吸声格外安稳。 她仍然穿着男式的和服,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好像早已形成了一种习惯。 乌黑的长发几乎没有怎么剪过,柔顺的像是缎子,泛着乌黑的光泽,打着旋铺在地上。 等到挨个治疗完伤者之后,加茂琰也终于撑不住了。熬夜加工作,感觉头疼的几乎要炸裂开来。 剑士们不过转个头,就看见过两个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依偎在一起,睡得很熟。 年轻的剑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的找出两件干净的羽织,悄咪咪给孩子们盖上,然后憋着笑出去,拉上了门。 等到晚上,在外的剑士们基本都因为收到了鎹鸦的消息,而赶了回来。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养足了精神,将盖在身上的羽织整理完毕,出门,穿过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这是最后一次柱合会议,一向沉稳的主公几乎也要端不住,流露出一些属于年轻人的喜悦来。 这并不是坏事。一直以来,产屋敷家的孩子因为短寿的原因,不得不过早的长大成人,从先代的手中接过宿命的重任。 而宿命终结的现在,一切都宣告结束了。 绵延多年的目标终于被杀死,鬼杀队自然也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对于剑士们来说,这个队伍宣布解散,然而对于产屋敷来说,后续的一切事宜还远远没有结束。 数百名剑士大多都还是年轻人,他们将要何去何从。原本低调的家族接下来又要走向何方…… 产屋敷明辉为此殚精竭虑,已经连夜拟出了许多方案,想要尽可能给剑士们足够多的选择。 在这最后一次会议的末尾,产屋敷一家郑重的下拜:“这么多年以来,鬼杀队能够走到今天,每一位剑士都功不可没。作为鬼杀队的主公,我一直都感到非常的荣幸——” “非常感谢你们,我的孩子们。” 在场的剑士们呼吸轻轻凝滞了一下,接着,更郑重的下拜了回去。 在场的每一个面孔都如此的熟悉,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在最黑的夜晚并肩作战,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彼此。 会议结束之后,禅院月生和加茂琰走出纸门,在夜色里遇到了产屋敷秋华。 主公夫人比主公要年长一些,她温柔的垂着眼睛。曾经侍奉过稻荷神的巫女,她的眼睛里总是泛着动人的光泽,仿佛能洞悉一切。 产屋敷秋华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对于未来的去处,剑士们总要多家考虑,但这两个孩子,确实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迹。 这两个孩子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神明的恩赐一般。 禅院月生猫着腰去找继国缘一。 继国家的双胞胎兄弟原本正在谈话。 岩胜是继国家的家主,他离家之后,家主的位置交给了他的妻子。那位未曾谋面的继国夫人,在成婚之前也是一位格外能干的贵族之女。 只是回去之后,只怕免不了要挨一些冷脸。 缘一安静的听着,忽然回过头,发现月生蹲在旁边,歪着头看他。 缘一的嘴角小弧度的上扬了一些,温和的问:“怎么了吗?” 月生眨眨眼:“噢……没什么,就是想问老师,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问是这样问了,但月生其实已经对他的想法有了一个猜测。 岩胜开口:“缘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岩胜的神色有些犹豫。 平心而论,继国家对于缘一来说,未必是什么特别好的回忆。就连岩胜自己,有时候也并不想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光。 缘一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想……回家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又非常郑重而稳定,夜色里流淌过温润的流水,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我要回去,为我的妻子和孩子守墓。我想,我会在那里度过我的余生。” 月生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 岩胜微微抿了一下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聊做安慰。 缘一却眉目舒展的露出一个笑容。他的情绪很少外显,如此明显的开心笑容,在他身上其实是很少见的。 “请不要为我担忧。我一定会去拜访兄长大人和长嫂的。”他说,“我只是……很想她。” 岩胜为之默然。 他看到缘一轻轻摸了摸月生的头,直到这对天赋高的惨绝人寰的师徒大约有小话要讲,暂且先绕到院子的另一侧,去数树上的叶子。 缘一单膝跪下来,仰头看着月生,轻轻拍一拍她的小臂:“长高了很多。” 月生干脆坐在了地上,歪了歪头,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蹭了蹭。 缘一从善如流的摸摸她的头,道:“要回家了吗?” 月生点头:“嗯。我和琰都回。” 第117章 缘一也点头:“那么,如果有机会再次转生为人,就下辈子再见面吧。” 月生忍不住微微吃了一惊:“老师知道啊。” 支线任务完成之后,食骨之井会被系统回收。往返战国时代的通道被彻底切断,这一去,她们不会有再回到战国时代的机会。 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月生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不属于这段时间线的事实,但也并不是谁都能忘这方面猜测的。而缘一大概真的是不同寻常的那一个。 他总是不同寻常的。 月生想了想说,“如果真的有来世,您就不一定还认识我啦。” “也许吧。”缘一温和的说,“但我想,如果能再次见到你,我还是会很高兴的。我曾经说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一直都不是。” “我知道。”月生支起身体,抱了他一下,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知道。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父亲。” 缘一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感到很荣幸。” “再见。”他说。口吻和从前每一次说再见没有区别,仿佛这并非此世的永别。 于是月生也点了点头,说:“再见。” 星河流转,月落梢头。 加茂琰站在井口,最后一次抬起头凝望那轮战国的明月。 “我必须要回去了结一件事。”加茂琰穿着一件秋华送给她的全新和服,声音很平静,“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月生的日轮刀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阴影之中。 和那柄乌黑的咒具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第61章 加茂琰 加茂琰平静的穿过蒙着阴影的走廊。 身穿浅色和服的侍者一语不发的在前面引路, 他的身影总是恭敬而沉默。长廊的尽头仍然是长廊,像是一个乌黑的洞,要将人都吞进去吃掉。 这样的场景, 从小到大已经有过无数次, 甚至也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加茂琰的梦境之中。她跟着侍者走过这条路,一次又一次。 天气不算好, 到处都是泛着暗淡颜色的云, 沉重的飘在半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琰的指尖无声的按在袖子中藏着的手术刀上,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她信赖的好朋友, 陪着她从小到大的迟琴早已经离开加茂家, 离开京都。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今天之后, 也许加茂家就没有她会在乎的人了。 熟悉的门扉被拉开, 侍者恭敬地退下,加茂琰抬起头, 凝视屋子里按照身份和地位有序排列的人们。 摇晃的烛火提供了一些昏黄的照明, 只是天色本就昏暗,屋子里自然也明亮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场景也见过许多次了,只是这一次, 屋子里似乎多了更多的人。加茂琰尚未来得及细细分辨都是那些人,屋子里已经有人开口: “叫你过来见长辈, 穿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太不像话了!” 几乎是习以为常的训斥。 加茂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一件宽松的卫衣搭配一件直筒长裤, 简便利落的装扮。并非恪守规则的和服,但加茂琰自己对这一身可以说相当满意。 “爱穿自己穿啊。”她平静的开口, “管天管地管别人穿什么衣服?我又没脱了衣服到处跑,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你——”开口的那个人几乎要站起来, 但被旁边的人按住了。 加茂琰对他们的挑刺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自从她觉醒了术式开始,挑三拣四的目光就如同潮水一般裹挟,处处不满,处处要说,哪怕是再微小的错误也能被揪出来讲半天。 加茂琰从来不肯忍气吞声,整个家族大部分人都被她相当尖刻的嘲讽过。只是她不太明白周围到底是不是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类。 看起来披着一层人皮,但皮囊之下是什么成分,不好说。 加茂琰的手指在卫衣前面的口袋里放着,指尖仍然下意识的摩挲着手术刀。 她仍然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敞开的门扉犹如一条时代的洪流,将固守昨日的老一辈与年轻的新一辈彻底隔开。 “究竟有什么事,说吧。”她一向是不太喜欢应付家里人的,因此眉目中总是凝着冷淡的神采。 屋子里前呼后拥的家主缓缓的道:“加茂琰。” 加茂琰好看的眉毛尖微微抽动了一下。 一叫全名,准没好事。 虽然她已经大概猜到这是什么事情了。 加茂家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家族里的大人物有什么意向,搞了一些什么新的动作。这些细小的事情都会泄露出边边角角的消息,最后被拼凑成一个大差不差的完整真相。 加茂琰是很擅长从这些细碎的情报中探知他们的打算的。 “你十五岁了。”她血缘意义上的父亲说。 不知道为什么,加茂琰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按捺不住想笑的冲动。 “是的,父亲。”她咬重了那个称呼,“我十五岁了,正是应该出去念书的好年纪,多谢你还替我操心,不知道你是打算让我去京都咒高呢?还是东京咒高呢?要按我自己来说,我想去读一个普通的高中。” “加茂琰!”家主微微抬高了声音,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当中也有咬重的部分,咬重着姓氏,沉沉的落在地上。 加茂琰露出一个微笑,好脾气的说:“是?” 第118章 训斥在下一秒钟从父亲的口中吐出来:“我还没有说完话!你这几年真是太不像话了!” 接着就是一连串喋喋不休的数落声,从待在家里的时间太少,到跟禅院家的大少爷走的太近。要是她没有继承赤血操术也就算了,家族也不是不能商量一下让她过去联姻,可她继承了赤血操术! 作为家族中得到了祖传术式的孩子,怎么能跑到禅院家去长住?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快要起茧子,内心几乎掀不起一丝波澜。这些数落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开头,因为对方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 “不要再往禅院家去。”父亲最后用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了决定,“你身负赤血操术,难道还想将祖传的术式带到禅院家?也不要再和禅院家的少爷往来!族中已经为你挑选好了几个旁支的有为青年,你……” “挑选一个看得顺眼的,”加茂琰打断了他,淡声道,“然后越快结婚越好,婚姻届也不一定要去领,直接让他到我的屋子里来。再然后,明年就可以办新生儿的宴会了是吗?” 加茂家主冷冷的盯了一眼长女。 这个女儿,他一向是不满意的。年轻,年轻的同时又伴随着令人头痛的叛逆。从小到大,从来不肯好好听话…… “那我呢?父亲?”加茂琰平和的问:“我的葬礼,是先于新生儿,还是晚于新生儿呢?” 整个屋子忽然陷入了巨大的沉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在加茂琰的身上。一双又一双,在昏暗之中,闪烁着比狼还要贪婪的目光。 他们在看她。 他们看的却不是加茂琰。 加茂琰微微挑眉。 “没有一个人出来否认。”她说,“一个都没有。” 加茂琰又一次感到想笑了,她也真的忍不住泄露出一点笑声来。 “原来是真的。”她又说,“果然是真的。” 所有人都并不意外她直接将这件事挑明。几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加茂琰和整个加茂家的关系都降到冰点。但整个加茂家仍然觊觎她,觊觎她身上百年难求的祖传术式。 祖传术式,祖传术式——整个加茂家最强的术式,为什么偏偏就选择了一个女孩儿呢? 加茂琰乌黑的眼睛扫过屋子里每一张脸,她在其中一张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目光,然后凝望了过去。 “我不在乎他们。”加茂琰轻轻歪了一下头,“但是你知道,我很在乎你。” 人群之中端坐的女人也对上她的目光。 这是两张非常相似的脸,相似到几乎从一个模子刻出来。只不过坐在人群中永远端庄的女人更年长一些,岁月却无损她的容貌。 加茂琰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她压下眼角微微的热,轻声问她:“从始至终,你也知道这件事,对吗?” “母亲。”她呼唤她,呼唤她曾经相依为命的同伴。 家主夫人避开了她的视线,答非所问:“那几个年轻人我都看过,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那我呢?”加茂琰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些情绪的波动,被她压抑着,仍然显出一两缕沉闷,“我不够优秀吗?” “不,我很优秀。”在有人出声之前,加茂琰自己回答了自己,“整个加茂家的年轻一辈当中,你找不出比我更强的,你也找不出比我更好的。有人告诉我,我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我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我应该为我的优点自豪,我也理所当然为我所有的优点自豪——那么你呢?” 她低下头,一步跨过那道门扉,眼神直白的看着她:“你为我感到自豪吗,母亲?” 家主夫人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依然沉默不语。 加茂琰固执的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不肯看我?” 她没有看别人,父亲没有,长老们也没有。整个加茂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停留视线——可是,只有一个人,只有这个人! “在我觉醒术式之前,每一个人都瞧不起我们。”她的眼睛缓缓的扫视过其他人,每一张脸都那么熟悉,她记得他们说过的每一句恶毒的嘲讽。 “他们说,身为家主的正室,却没有生下儿子,真是天大的罪过;他们说,身为家主的正室,只有一个没用的女儿,真不知道怎么有脸面住在那么大的院子里;他们还说……” “够了!”家主夫人抬起头,急促的打断了她,那张与加茂琰十分相似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被刺痛的神情来,“我有儿子!” 加茂琰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仿佛一道苍雷从天而降,落在身上。 她点点头,语气出乎意料的柔和了:“是的,你有一个儿子。”接着她又有些刺人的笑,“你的儿子,有了赤血操术了吗?噢,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他还没到能走路的年纪吧?” “那时候,谁都可以对我们两个冷嘲热讽,我还记得你把我抱在怀里,捂住我的耳朵,可是——母亲。”她深深的凝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你现在和他们坐在一起,你背叛你自己了吗?” 家主夫人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 “不要再说了。”她硬邦邦的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妈妈,”加茂琰轻声问她,“我比所有人都要好。” “你为什么不再爱我了呢?你也被吃掉了吗?” “够了!”家主夫人骤然抬高了声音,下一刻她意识到不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声音恢复正常,“给你挑选的都是很好的孩子……” 第119章 “你不要我了。”加茂琰下了最终结论,她点点头:“你宁愿要一个摸不着边际的,不知道能否成功的禁术造出来的孙子,也不要我。” 家主夫人的指甲骤然陷进掌心,死死的掐住。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女儿,却看见加茂琰缓缓的将迈进屋子的那一步收了回去。 她又一次站在了屋子的外面。 一步之遥的距离,却仿佛被无限的拉远了。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原来已经长的这样高,甚至比同龄的男孩子还要高挑一些。 加茂琰的后背挺的笔直,像她院子里种的那些竹子。 “我再问你一次,妈妈。”她平静的说,“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家主夫人没有动。 几个瞬息之后,加茂琰点了点头。这几个瞬息足以让她明白母亲的决定,也足以几个中年人拦住她的去路。 五条家和禅院家继承了祖传术式的继承人都已经崭露头角,尤其五条家的那个,近几年可谓风头正盛。 赤血操术相较其他两家本就略微逊色一线,加茂家更不可能就这么任由加茂琰离开。 “回来。” 在几个一二级咒术师逐渐逼近的同时,加茂家主淡淡的出声。 自始至终,他都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永远都是这样,永远独|裁,永远不容置疑。 加茂琰终于把目光看向这位不太熟的父亲。 是的,不太熟。 加茂家主很平静的宣告:“你现在回来,一切都既往不咎。我就当没有发生过,婚礼我会尽快安排。” “你知道么?父亲,我很讨厌你。”加茂琰歪了歪头,说,“因为一切痛苦,一切隔阂,一切的根源——是你啊。可你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有过错,直到现在,你也还是这幅样子。” 加茂家主道:“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加茂琰。” 琰微微笑起来。 一个咒术师的手已经快要抓住她的肩膀,她却恍若未觉一般,露出一个恬淡的笑。 “你早就拦不住我了,父亲。不,加茂、家主。” 一道长长的刀光,如同游蛇一般,转瞬之间逼迫到了眼前。 原本已经要抓住加茂琰的那个咒术师骤然惨叫起来,他在飞溅的鲜血之中被瞬息之间赶到的谁抽飞了出去。 明亮的刀光流转的相当灵巧,将靠近的几个咒术师逼退,留出一大段空挡。 禅院月生言简意赅,“杀吗?” 琰摸摸她的头,“你原本只来接我就好了。” 月生:“别管,杀吗?” “禅院月生!”加茂家的长老惊怒交加道,“你敢?” 禅院月生指了指那个出声的人,转过头礼貌的询问加茂琰,“这个,杀吗?” 琰:“你在禅院家都没这么有杀意吧?” 月生:“顺手的事。而且我看你好像很想杀。” 琰:“所以请不要抢人头,谢谢。” “好的。”月生收刀归鞘,抱着乌黑的咒具站在加茂琰旁边,往那一杵跟个吉祥物似的。 在场几乎所有的加茂都被这对话整的窒息了一下,加茂家主的脸色终于变了,和外面阴云密布的天气十分相似。 “禅院月生,”他道,“不要插手我们加茂家的事。御三家一向不干预彼此内部事宜,你要破坏规矩吗?” 月生彬彬有礼道:“是的。” 加茂家主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月生仍然客客气气的道:“是的。你耳朵聋了?老年痴呆的话这边建议尽快去检查,不要讳疾忌医。” “呈口舌之利不是一个好主意。”加茂家主道,“你在替禅院家,向我们加茂家宣战吗?” 月生摸摸自己的下巴:“你非要这么上升高度的话,好吧,那就只好把你们加茂家全都灭口了。” “天才。”加茂琰说:“这样就不存在宣战的问题了。” “是吧?不过好像有点太粗暴了。等会儿看起来像是要下雨,我不喜欢冒雨加班。” 加茂家主终于被她们旁若无人的态度激怒了。 “十影和赤血操术的确是强大的术式。”他冷冷的道,“但你们俩到底还是孩子,还没有成长到一人可抵天灾的程度!年轻人总是容易有些妄想,我也……” 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在他开口说话的同时,坐在屋子里的咒术师们默不作声的行动起来,拦住了所有的出路。 但他连话都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飞溅的鲜血已经映入眼帘。 原先被禅院月生击退的几个咒术师,甚至守卫着出口的、人群当中的数名咒术师,忽然从胸□□出血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有几个咒术师彻底失去了呼吸,剩下还能呼吸的,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微弱。 人群当中爆发出一阵骚乱,加茂家主猛然意识到什么,惊疑不定的看向加茂琰:“你?” 加茂琰坦然微笑:“我。” 薄而锋利的手术刀在她的手中轻快的翻转,加茂琰漫不经心的道:“你以为,我真的一点也没有给自己求活路做准备吗?” 加茂家主的牙咬的咯咯作响:“赤血操术——你用加茂家的祖传术式,来屠杀加茂家的术师!” 加茂琰很礼貌的道:“我们彼此彼此?我可不喜欢对想要我性命的人手下留情。” 第120章 加茂家主道:“什么时候的事?” “你猜呀。”加茂琰轻轻快快的道,“哎呀,说起来,你倒是猜猜看,自己的身体里有没有混进去我的血呢?” 她歪了歪头,乌溜溜的眼睛倒映出一张清晰的脸。 加茂家主看着长女乐不可支的模样,后背忽然被冷汗浸湿了。 赤血操术,赤血操术。 通过控制血液来达成术式效果,在今天之前,谁也没有察觉到加茂琰是什么时候,将足够致命量的血液混入了咒术师们的身体。 不论身体素质多么的强,可内里——内脏,终究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究竟在多少人身上种下了自己的血? 禅院月生转转头,看着血淋淋的地面。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为什么加茂琰在战国时代的时候,透露出一股科学狂人的大魔王气质。 还有气的,被迅速的抬了下去救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但是总不能放着不管。 加茂家主和加茂琰无声的对峙,相比少女的胸有成竹,家主的脸色却堪称苍白。 “摒去那些无用的话,”加茂家主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啊。”加茂琰漫不经心的把手术刀当飞镖往后扔,随机抽中了一个倒霉蛋咒术师,身后一阵哗然,又被抬下去一个。 “滚。”她说,“从我要走的路上滚出去。现在,以后,未来,永远。” 加茂家主:“然后你就会解开术式?” 加茂琰很困惑,她扭头问月生:“你觉得他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月生言简意赅:“干掉。” 琰:“你说得对。” “够了!”加茂家主骤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看着面前的少女微笑着转过头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栽了。 这一次,很显然,是加茂家输掉了。谁也不敢赌自己的身体里有没有加茂琰的血,而血的成分又是否足以致死。 加茂琰可以尝试无数次,失败无数次,但只要成功一次,她就大获全胜。 而加茂家没有任何一个咒术师能赌的起,刚才死掉的咒术师已经足够让整个家族都损失惨重。 家主的腰微微佝偻下来:“让他们走吧。” 加茂琰回过头去,咒术师们潮水一般的来,又潮水一般的褪去,出口一时之间变得空空荡荡。 “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加茂琰耸了耸肩,“我们走吧。” 月生点头,把咒具背在身后。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好。”加茂琰说,“过一会儿说不准要下雨,你带伞没有?” “带了,很够的。” “那就好,我们……” 一个穿着和服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抓住了加茂琰的手臂,凄切的呼唤道:“琰。” 加茂琰的话语断裂开来,她的身影顿住了,缓缓的回过头去。 家主夫人的神色哀切,带着恳求:“别走。” 加茂琰凝滞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是以什么样的想法为出发点,希望我不要走呢?” 家主夫人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于是加茂琰缓缓的把自己的袖子一点一点的抽出来:“你到现在,说的也仍然是‘别走’,而不是‘我和你走’。” 家主夫人嗫嚅着,发出含混的声音。 加茂琰平静的后退了一步。 “我困惑过的,我真的不明白。”她说,“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或者说,为什么你不肯爱我呢?就算是养一头猪,在被屠杀的时候,也是要逃走的。” “我放弃你,你也放弃我吧。”加茂琰的声音落在地上,像是碎玉哗啦啦的滚,“对不起,我不是你满怀期望中诞生的儿子。那么,就请你当做没有生过我吧。” 她转过身,和月生一起走出门,没有再回头。 月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一滴从上方落下的水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第62章 黑云压城。 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 逐渐变得沉重,空气也随之变得潮湿起来。 乌云翻滚着向前,云中隐隐闪动着雷光, 时不时发出两声沉闷的雷声, 在天际炸响。 风比想象中要更大,呼啸在半空中, 像是不知何处而来的鬼哭。 天在极短的时间内阴沉的不像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雨。为了避免被突然淋成落汤鸡, 月生撑开了伞。 她目视前方,把伞柄往加茂琰的手里递:“你撑伞。” 两个人当中当然是更年长的加茂琰个子更高。 琰接过伞, “啪”的一声又合上:“我想淋雨。” 她的声音轻轻的, 有点沙哑, 有点鼻音, 还带着点虚无的缥缈。月生把伞从她手里拿回来, “啪”的一声又撑开。 下一刻,一道闪电照亮天际, 倾盆大雨兜头泼下。 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 噼里啪啦跟挨打没有区别。 感觉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水的加茂琰:“……” 月生举起手,把伞抬高:“还淋雨吗?” 加茂琰一时之间觉得月生有点可恼了。她弯着腰到伞下,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 忿忿不平:“我要去投奔迟琴,可恶, 连天气也要欺负我。” 月生善意提醒:“下次想淋雨记得先看天气预报, 雨太大的话就算了吧。” 第121章 加茂琰浑身湿透,风一吹, 透心凉。 在这样轰然的风雨当中,一把伞并不能很好的做到遮风挡雨——事实上, 不被吹坏已经很不错了。等到两个女孩赶到最近可以住宿的民宿的时候,月生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了。 月生在影子里摸来摸去。 在战国时代度过的时间里,加茂琰已经非常习惯的把她当做随顺储物装置,无论什么东西都会往她的影子里塞一下。月生自己也是这么干的,这种和随身百宝箱没区别的东西真的非常好用, 这就导致月生这里不仅有自己的几套衣服、加茂琰的几套衣服,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东西若干,甚至再找找还能掏出一套露营用具。 月生甩掉湿哒哒的衣服,愉快的泡进了民宿的浴池里。冒着热气的汤池很快驱赶了冒雨行走的寒气、。 加茂琰刚用热水冲了一遍头发,头枕在浴池边缘,发出长长的呼声。 “活过来了。” “下次抒发情感请不要采用淋雨这种方法。”月生说,“不然我会以为你决定去当苦情剧演员了。” “我自觉我的剧本还没有到苦情剧的地步,”加茂琰也非常淡然,“加茂家的那群人连当npc都显得太人机了,乍一看显得我像一个主角。毕竟我好歹是个活人。” 氤氲的热气当中,月生打了一个哈欠。 加茂琰和加茂家之间对于彼此的不满都已经由来已久,而她不可能向任何一个人弯腰低头。回归主线剧情之后,琰回去确认最后一件事,而月生负责的部分其实仅仅只有接她。 用加茂琰的话来说:“这样显得我不是孤身一人。” 尽管她说自己一个人足够应付,不想月生插手太多,但月生仍然没忍住,在那个咒术师的手快要抓住她的时候冲了过去。 蜿蜒的刀光不过瞬息之间,就斩下了那个咒术师的手臂。 血液差一点就要飞溅到她脸上,但她的内心奇异的没有任何波动。 平静,只有平静。仿佛那一瞬间已经脱离了这副身体,站在上帝视角冷眼旁观这一幕。 禅院月生立过誓言,绝不将日轮刀和呼吸剑术指向人类,所以她用的是自己的咒具,也是自己的剑术。 这举动也许算得上冲动。 但加茂琰和整个家族的对话都被她收入耳中。月生在那一瞬间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她的身体在她的思维得出结论之前就已经动了起来。 原因是难以探究和言说的,但月生泡在热水当中放松了身体,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多年前,她们第一次见面之后她和直毘人的谈话。 同样身为女孩,同样得到了祖传术式的选择。整个咒术界之中,最能共情彼此的只有彼此。 也许她在瞬息之间,从加茂琰的命运之中窥见了一丝灵魂的刺痛。 她们的命运原本并不等同,却本该相似。而出生的那一刻,做出了不同决定的父母,也将她们的命运导向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或许是一种物伤其类的痛楚,月生难以形容自己的心绪,许多细细的情感编制成一张复杂难懂的网,月生几乎弄不懂自己心里浅浅的悲伤从何而来。 加茂琰的脑袋忽然碰了一下她的头,于是两个女孩都惊醒了一下。只不过是一个从困倦之中清醒,一个是从思考之中回神。 加茂琰打了个哈欠,很不介意形象的在月生面前张大嘴巴,这让月生甚至能看到她的扁桃体。 她自己也从那浅浅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一路从脖子贴到肩膀,月生轻轻弹了加茂琰一个脑瓜崩。 “好啊你。”加茂琰气势汹汹的抓住她的手,很不客气的瞪了过去。几秒钟之后又松了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于是月生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两个女孩头挨着头,感到了彼此难以言表的快乐。 “你杀的人比我预想之中要少。”月生说。 “杀了一些我尤其讨厌的。”琰不以为然道,“我回去的那一趟又不是专门为了杀人的,我只是……噢,算了。毕竟不是所有的咒术师身体里都被种了我的血,我不想冒着雨跟人干架。” “加茂家不会轻轻放过这件事的。”月生道。 “那就找个晴天再回去一次。”加茂琰不以为然的从浴池里爬出来,拿过悬挂在一旁的浴巾,披在肩膀上,然后坐在浴池边,双腿浸泡在热水当中。 这下轮到月生有点犯困了,她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行,需要支援就给我打电话。” 加茂琰笑了笑,注视着小女孩乌黑的长发,没说话。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犹豫,但其实还是有一点的。没有杀更多人的原因不止是目的不在此。 禅院月生在场,到目前为止除了鬼,她只杀过诅咒师。 加茂琰屠杀加茂家,算是内部恩怨,勉强能算是家事。但再杀下去难保月生不会拔剑,当场兑现灭口加茂家的狂言。 也许不是错觉,这几年月生正常的在长大,但日夜不休的与恶鬼、咒灵、诅咒师厮杀,仿佛已经渐渐的养起了她的杀性。很难说这在咒术界算好事还是坏事,但对于她们来说,实力带来强权,这一点没什么不好。 倘若灭口加茂家成为现实,表面上同气连枝的御三家不会没有反应。禅院家究竟会不会保禅院月生犹未可知,毕竟她自己也跟家里人互相看不顺眼。 第122章 可是她年纪还小,甚至还没到上高中的年纪。 不能让她这么小就直接走上叛逃成诅咒师的道路。十影再如何天资卓绝,也不带十二岁单挑整个咒术界的。 好吧,加茂琰会站在她那边。但二打无数依然没什么胜算。可恶,但凡她早生十年——哪怕是五年呢?早生五年也不至于这么踌躇。 无论如何不能叛逃,至少目前不可以。 毕竟诅咒师那边也没什么好东西。 好消息是最讨厌的那几个已经干掉了。太好了,葬礼的时候她一定会订一束庆祝的花送过去。希望在场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看到花的时候有事。 “谢谢你。”加茂琰轻声说。 月生从池子里爬出来,用短浴巾裹住头发,长浴巾裹住身体,“啊?你怎么突然跟我那么客气?” 加茂琰也站起身来换衣服:“别闹,我认真的。” 很少修剪的长发裹起来,月生把身体擦干,换上睡衣,拍拍衣角:“好吧,那么我也认真的回答:不客气。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两个女孩儿回到自己的屋子,榻榻米上铺好了被褥。她们的被褥挨在一起,现在是女孩的睡衣谈话时间。 加茂琰十五岁了,她就快要十六岁。原本不出意外的话,她是要去读咒术高专的。岛国境内两所高专,分别坐落于东京和京都。 但现在算是出意外了。虽然发生的一切加茂琰早有预料,她知道加茂家不会放弃赤血操术,也知道她的母亲不会选择她。 加茂琰枕着浴巾,思考了一下,决定离咒术高专那和打工没有区别的生活远一点。前十来年在为了祓除咒灵满世界乱跑已经累得想死了,这会儿终于算是自由身,她要体验九点上课两点下课的快乐生活。 “我要先去找迟琴。”她说,“我和她说好了的,有一天我离开加茂家的话,就去找她。之后,我要找一家正常普通的高中,体会一下普普通通女高中生的日常。” “嗯……嗯。”月生迷迷糊糊的应答着。 加茂琰转过头,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只剩下含含糊糊的声音从喉咙里涌出来。 琰思考了片刻。 果断伸手把她摇醒:“先把头发吹了再睡——你明天头疼的话我是不会帮你揉的。” 第63章 于是禅院月生又清醒了。 包着头发的浴巾被解开, 月生打了个哈欠,做完解浴巾的动作之后就停顿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 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她听见吹风机的响声, 温热的风呼啦呼啦从头发的缝隙里争先恐后的钻过去。感觉整个脑袋的凉意似乎都被驱散了一些。 “你困傻了吗?”加茂琰一边揉着她的头发给她吹,一边忧心忡忡的问。 月生终于从困顿的世界里捞出来一点清晰的思绪, 她回答道:“还没有, 不过可能快了。” 然后从枕头下面抽出自己的手机, 开始吧嗒吧嗒按键编辑信息。 好久没联系直毘人了,说实话, 快把这个爹忘记了。 虽然父女之间的感情非常塑料, 但月生觉得自己强闯加茂家多少也算个事, 还是得跟便宜爹知会一声。 御三家以实力为尊, 许多一级咒术师在家族之中占据着极高的地位, 那里都不能例外。 她虽然没来得及动手杀人,但是在冲进去的时候, 毕竟砍了那个不认识的高级咒术师的手臂……啊, 好像是从手肘处切开了。 话说这个人有没有被琰顺手干掉来着?记不太清了。 加茂琰从加茂家跑出来,还是跟她一起跑的。林林总总叠加起来,加茂家应该会对禅院家发个难。 很好, 是时候给家里一些闲的无所事事的家伙找点事情做了。加茂琰杀了有十来个高级术师,整个加茂家都实力大损。 直毘人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 发挥一下御三家“互帮互助”的感人情谊, 从加茂家谋点好处,月生都会觉得他转性了。 简述一下前因后果, 发给禅院直毘人。好的,结束。 没过多久, 直毘人发过来一个句号。 月生的脑子还在迷糊当中,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咔咔的无法思考这个句号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可能是知道了。直毘人到底有什么毛病,讲话为什么不能直白的讲。 “啪。”加茂琰了吹风机,任劳任怨的给小朋友梳头发,长长的绸缎一般的长发,梳顺了,然后抹上护发精油。 顺便感叹一下:“发质真不错,难道是上天格外的厚待孩子?你表现的也太自然了,我以前都没往你可能是个女孩子的方向想过。” “有时候也不用特别多解释。”月生说,“谁也料不到直毘人会做这样的决定,那些看到我有些不符合传统男孩地方的人会自己给我圆设定的。” 脑补,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圆逻辑方式。 毕竟这是一个从她出生时就开始编织的谎言。 加茂琰,要素察觉:“所以小悟的眼睛看出来这件事了吗?” “他第一眼就知道了。”月生说,“不过我用糖果贿赂他了。小猫同学的嘴巴很严实。” 五条悟同学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他们俩那时候甚至没交流过几句话,他就对那几颗糖果的意思心领神会。 现在想想,属实也是仗着小孩没吃过几口垃圾食品才能这么贿赂他。 第123章 两个人重新躺下,头发还残存一点点的潮湿感,于是直接铺在地面上。柔软的散落着,仿佛细碎的裂纹。 月生迷迷糊糊的靠在枕头上,快再次睡着的时候,看见加茂琰正对着手机戳戳戳。 她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要不要开口,想问,可是好累,不想开口说话,但是想问……如此循环两三遍,开口。 “你干嘛呢?” 加茂琰兴高采烈:“订花。” 月生:“?” 加茂琰兴高采烈:“过几天加茂家就要办葬礼了,我要送花过去庆祝一下。” 月生又瞄了一眼忽然出现的咒力残秽:“你干什么?” 这代表加茂琰又发动了一次术式,但月生没看见术式效果,所以…… 加茂琰快乐的躺在被窝里:“心情好,再干掉一个人开心开心。” 月生放空思绪,想想了一下加茂家现在该有多么人心惶惶:“……” 她戳了一下系统,在心里喊:“给我转播加茂家现况!求你了我想看!” 系统:【……你不困吗?大半夜看恐怖片啊。】 月生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振奋了一些:“我想看!给我看!” 系统:【我是正经系统,不会……】 半个小时后—— 围观了加茂家规则怪谈恐怖故事的月生心满意足的睡着了,她觉得自己会做一个好梦。 * 迟琴打开门,看见曾经的老板就站在门口的时候,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加茂琰淡定的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嗨,你好。亲爱的迟琴,我过来投奔你了。” 她一开口,迟琴就忍不住因为她露出一点笑意来,就和曾经一样。 迟琴冲月生点了点头:“月生少爷。” 接着她让开了身体,让两个到访者能够进去。 月生在玄关脱鞋的时候还能听见加茂琰的嘀嘀咕咕声:“话说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啊。是我先跟你打招呼的唉,迟琴,是我哦。你都不带理我的,真冷淡。” 迟琴弯着腰给她们两个找鞋子,她打开鞋柜的门,拿出两双备用的拖鞋,放下来:“我当然知道是你,琰小姐。我认为你并不能算客人。” “什么?”加茂琰吃惊的瞪大眼睛:“我居然连客人都不算的吗?” “是的,我才是客人。”月生从容的穿上鞋子,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迟琴的言外之音,但架不住有时候有些人就是想贩个小剑。 加茂琰立刻穿好了鞋子,哒哒哒跑去和迟琴肩并肩,严肃道:“你说的对,接下来就该我好好尽一下待客之道了。那么月生,你想吃点什么?” 迟琴微笑着给了她一个头槌:“你做饭吗?” 加茂琰捂着脑袋蹲在角落种蘑菇:“……我给你打下手。” 迟琴看了她一眼。 加茂琰:“好吧,我还会洗碗的。” 月生忍不住有点想笑。她和加茂琰因为暴雨的缘故在民宿哐哐睡了两三天,直到第四天天气放晴才来找迟琴。 事实上,两个人都睡得很舒服。可能是因为精神包袱都卸掉了,而且也不再需要时刻紧绷精神警惕要和谁厮杀,所以格外的放松。 暴雨过后的一切都显得非常清新,连空气似乎都格外的好。窗外的树叶还在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迟琴已经做了今天的午饭。 在战国时代的时候,昼夜颠倒四处跑,吃饭大多时候都是凑合的,在忘记补充调料的情况下,打猎后烤了肉痛苦直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因此两个人为了一顿好饭,一向是不惧跋山涉水的,比如几十里从日柱的辖区跑到月柱辖区就为了一顿饭什么的。 因此此刻,吃到曾经熟悉的味道,感动的几乎有点想落泪了。 迟琴被她们俩吓一跳:“怎么看起来快哭了?” “没什么。”加茂琰含泪干了两大碗,“只是觉得自己被熟悉的味道硬控了一下。” 迟琴困惑的歪头:“?” 月生低头喝汤。 过了多少年,她也无法完全习惯日料。可能是刻进骨髓的口味吧,有的东西她不能说难吃,但是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觉得好吃……感觉和大家一入口就夸夸格格不入。 但夸出口的话根本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所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迟琴没有问她们的来路,也没有问前几天发生了什么,她像是早就知道什么,平静的问她们将来的打算。 加茂琰:“去找个高中读一下。” 月生:“去找个初中读一下。” 加茂琰:“你家里的人会放你出来?” 月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剑。 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战斗力,然后非常肯定的点头:“是的,会。” 加茂琰笑了一下:“我想也是。” 迟琴喝了一口茶,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些推荐。” 她离开京都之后,并没有居住在大城市,也没有住在特别靠近市中心的地方。相反,她的居所环境相当清净,在镇子的边缘,镇子上也大都是一些热情的好人。 这里的节奏并不快,也并不如何给人增加压力,因此她的神色非常认真的道:“镇子上有一家学校,是镇长家开的,是私立,从小学部到高中部都有。而且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也都很好,所以我很推荐你们去看看。” 第124章 月生想了想,决定先纳入考虑范围。 当初加茂琰招迟琴去当贴身侍女的时候,开出的工资相当豪爽。迟琴的工资有一部分是加茂家在出,更多的部分则是加茂琰从自己的任务工资里抽的。 咒术师这一行把命挂在刀尖上,同时也非常的能赚钱。这就导致了迟琴在离开加茂家之后,赋闲在家也过的非常愉快。 有房子,不会开车,但有很多存款,邻居们为人和善,居住的地方风景秀美。 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被环境滋养的容光焕发起来了。 一顿饭吃完,月生跑去楼顶吹风,而加茂琰则兑现承诺去洗碗。 她坐在楼顶打了个哈欠,眺望着镇子上大片大片盛开的紫藤花。 这个地方她来过,只不过是几百年前的时间线来过。沧海桑田,数百年匆匆流转,几乎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但这里仍然盛开着大片大片的紫藤,四季常开不败。 月生愉快吹风的时候,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五条悟。 沉思三秒钟,接起。 电话另一边,是五条悟大喊大叫的咆哮声:“你们俩单独组队刷我不知道副本就算了!前几天的事!也不带我!” 第64章 第64章 月生:“……” 月生:“…………” 关于为什么搞事情的时候没有带五条悟。 这是一个好问题, 让我们来从头开始回忆一下整件事情的始末。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完成支线任务,回到正常主线之后,支线通道正式关闭。任务结算奖励是十连抽。 加茂琰回了一趟加茂家, 而月生在跟上去之前先抽了一发十连。 没有保底的池子和赌博有什么区别, 总之赌了。 不出意外的没有出现任何奇迹,九张普通的卡中唯有一张十连必得的sr, 单抽出奇迹果然是可遇不可求。 然后月生就抱着自己的咒具跑去了加茂家, 接着和加茂琰结伴离开, 顺便在泡澡,吹头发, 在民宿大睡特睡好几天。 从头到尾, 整个过程。 五条悟同学没有丝毫的戏份, 也没有任何的出场机会, 甚至她们两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起人在东京的某只张牙舞爪小白猫。 月生抬头, 看着明朗的天空,战术沉默。 冷静, 冷静。她想。 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虽然上次五条悟同学兴致勃勃的表示要往这件事里掺和一脚,但是她也没有代替加茂琰答应下来,所以理论上来说五条悟同学的质问并不成立。 五条悟在电话那边气势汹汹:“怎么样, 想好糊弄我的说辞了吗?” 月生:“你能出东京了吗?” 五条悟:“……” 五条悟:“我可以。” 月生:“不信。” 五条悟立刻开始谴责她:“人的体温是三十七度,你三十七度的嘴怎么可以说出这么风凉的话。” 月生于是想了想, 很认真的思考了把五条悟从五条家偷出来的可能性, 说:“如果我和琰合伙把你从五条家偷到禅院家,不超过三个小时御三家就该开始大乱斗了。嗯?这么一想还不错, 可以,你现在在哪里?坐标发给我。” 五条悟立刻说:“很好, 到时候整个咒术界就乱成一锅粥了,你要不要来趁热喝掉。” 月生叹了一口气,说:“真把你偷走了你又不高兴。” 电话另一边,人还在东京的五条悟盘腿坐在桌子上,哼了一声:“加茂家和禅院家都快打起来了,你这个禅院家的少主也不回去管事。” 月生从容道:“撕,撕的再响一些,要是两家同归于尽,明年的今天我会大笑三声表示庆祝。” 两个人的谈论内容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大逆不道。加茂家毕竟死了不少高级咒术师,这些高级咒术师在家族之中占据高位,多是长老之流。 更何况在加茂琰离开之后,她的术式也会时不时的发作一些。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体内没有加茂琰的血,谁也不知道她下一个会杀谁。 而帮助“叛徒”离开的月生毕竟是一个禅院,所以加茂家会找禅院家的麻烦也不足为奇。反正已经给直毘人通了气,他不会解决不好这个。 御三家素来是表面一团和气,内里撕的腥风血雨。三家少主在黑市上的超高赏金都必然有另外两家的暗中悬赏。 所以禅院直毘人绝不会答应加茂家的任何要求,只会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五条家作壁上观,不参与此事。御三家中地位最稳固的就是五条家,而且还因为五条悟的诞生而格外从容了一些。 五条悟无意把自家拖下水,只是很不高兴的哼哼唧唧:“你们俩跑了之后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直到家里的长辈提起这件事情之后我才知道。我是什么很陌生的陌生人吗?陌生人都知道的比我早。” 月生摸摸下巴,承认这是一个需要道歉的点:“不好意思,实在是忘记了。那天天气不好,我们俩出门就被大雨浇成了落汤鸡,然后去了民宿一起泡热水澡,之后也没想起来其他事……” 五条悟在自己的屋子里左张望一下,右张望一下,确定了的确没人之后从桌子上跳下来,蹲在旁边小小声:“噢,我没给琰打电话,主要是我怕直接问她让她伤心。我听说了加茂家夫人的事了……所以她现在……?” 小朋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小心翼翼的,也有点担心戳人伤口。御三家没有多少新鲜事,除了那种压的特别死的丑闻,其他事情多少都能听说一些的。 第125章 禅院月生和五条悟其实都对此略有耳闻,只不过都没有去深究。 月生回顾了一下,也不由得放软了声音:“放心吧,没事。” 但加茂琰并非完全不伤心。 月生知道她不喜欢加茂家,也知道她曾经是非常期待能带着母亲一起离开的。 这种微小的希冀并不难发现,它们藏在加茂琰说话的细节里,藏在她提起母亲的时候骤然变得明亮的眼睛里。但是忐忑的心绪也由此而生。 直到加茂夫人生下一个儿子……不,也许在加茂夫人再一次怀孕的时候。 加茂琰就已经明白她的选择。 明白她终将一个人走到门外。 有一滴眼泪曾落在她的手背上,月生没有抬头,只当那是提早落下的一滴雨珠。于是她撑开了伞,问她要不要到伞下。 五条悟在那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宣布道:“我要去找你俩,你俩在哪里?不,算了,得往后延迟两天,我要和我的朋友去逛街,挺早之前就约好了的……” 月生报了个地名,让他有空可以来两下没空就算了,来之前请务必注意检查,别把冲着他来的诅咒师带过来。 五条同学大声说他才不会,然后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行程。 月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我要先买个房子,”她说,“然后去找个学上。” 五条悟鼓了鼓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直哉在东京念书对吧。” 是的。禅院直哉同学已经在帝丹小学顺利的念了好几年书,一年级居然没有读个二十年,想想真是一件奇迹啊。 而且成绩还挺不错,不知道有没有月生每学期都去看他成绩单的原因在。 某知名不具的著名死神直到今天已经顺利的进入了大学读法律,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突然从宿舍床上惊坐而起,大喊一声:“所以那个禅院月生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咦,忽然有点想看。毕竟这种场面想想就很有趣,何况工藤新一同学还贡献了一个隐藏成就。 两个人东拉西扯闲聊,月生耐心的听完小五同学炫耀他的两个新朋友足足五分钟之后,终于出声喊停,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又吹了一会儿风,过了一会儿加茂琰从门后冒出一个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月生转过身下了天台,和她一块儿下楼:“我还在考虑……从地方到地段,我不知道妈妈和雪惠会喜欢什么样的地方……但我又想先把一切安排好。” 纠结中。 走出门口,加茂琰环顾住宅区,提了个建议:“在这边挑?我觉得这边风景挺好的,如果你将来打算在这边读书的话,来回也方便。而且将来又不是不能换。” 月生感到自己被说服了,于是高兴的拍板:“你说的没错!我们先去逛逛……” 这附近其实是一个不小的旅游景点。 几百年前,鬼杀队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痕迹,漫山遍野的紫藤花常年盛开,直到今天也未曾衰退。 人们并不清楚这神奇的景象之下隐藏着一个多么久远的故事,但这份美丽依然使得许多人慕名前来。 一簇簇的紫藤花从墙头、屋檐、窗棂等各式各样的角落冒出来,洋洋洒洒占据了大片的视野,投下了错落的影子。 月生有一瞬间几乎要恍惚,觉得她们并未穿过那口井,仍然行走在几百年前的战国时代。 加茂琰抬头,摸了摸下巴:“……你对这边眼熟吗?” “并不。”月生也摸了摸下巴,“‘以前来过’这句话里的‘以前’未免也太久之前了,根本认不出来哪里是哪里。” 跟着路标走,倒是很快就能走到镇子的市集上,大大小小的商铺林立,可能是因为靠近学校的原因,几乎有一整条小吃街。 各种小吃的香气从店铺里飘出来,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子里。街道上堪称热闹,尤其已经有不少放学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逛街。 月生闻了闻,思考片刻:“饿了。” 加茂琰平静指出:“你才刚吃完饭,超过半小时了吗?” 月生:“我想吃可丽饼,闻起来香香的。” 加茂琰伸手,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嗯?难道你刚才吃饭没吃饱?不应该啊?我要把你逮捕回去交给迟琴。” 月生甩了甩头发,轻轻拍掉她的手,理直气壮:“甜品是另一个胃!” 加茂琰摸摸下巴,思考片刻:“你说得对。这么一说我也想吃了。” 遂结伴去排队。 大概是因为大部分的高中生此刻还在参加社团活动,所以排可丽饼的人并不多,两个人后面也没有人。 队伍非常稳定的正在向前移动,很快两个人就从店员的手中接过了可丽饼。 “您的可丽饼,请拿好。” 月生一边咬了一口,一边打算转身离开。 碰巧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奇的道:“可丽饼,好吃吗?” 月生下意识抬起头。 对上了一双温润的红色眼睛。 第65章 月生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 浓密的睫毛扑扇了一下,仿佛一只黑蝶扇动翅膀。 这一瞬间仿佛被拉的特别长,又仿佛转瞬之间结束了。月生嚼嚼嘴里的可丽饼, 咽下去, 非常肯定的回答道:“好吃的。” 于是那双温润的红眼睛顷刻之间被点亮了。有着一头看起来有点毛茸茸卷发的少年不太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微笑道:“谢谢。” 第126章 他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 一张脸和成年之后的稳重比起来, 简直稚嫩的要命。 但对于熟悉的人来说, 却足以轻易的辨认了。因为月生想起他们分别的时候,他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 此刻的他穿着一身高中生的校服, 充其量不过十八九岁, 眉目之间却充斥着一种和从前截然不同的鲜活气息。月生想这也许是因为此时的他并没有再一次经历那些令人刻骨铭心的疼痛。 继国缘一买了两个可丽饼, 转过头来发现月生还在, 也眨了一下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对视了好几秒钟, 继国缘一想了想,问:“你也想要吗?” 月生抱着自己的可丽饼,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她其实并没有对重逢这件事情怀抱期待, 尽管战国时代的缘一告诉她,希望能够来世再见面,但那时候两个人估计都没有想到, 再见如此始料未及。 于是月生轻轻摇了摇头,问她:“你是这附近学校的学生吗?” 缘一点了点头:“我是鬼灭学园高中部的。” 月生又有点想笑了, 甚至旁边的加茂琰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点些微的笑意。 缘一被她们的神情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他看着月生,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带着剑茧的温热手掌刚刚放在月生的头顶, 双方就都愣住了。缘一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轻率的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有点拘谨的收回手。 “失礼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觉得你有些眼熟。如果冒犯到你,真的很抱歉。” 月生摇了摇头:“没关系。” 她又平静的咬了一口可丽饼,嚼嚼嚼,嘴巴鼓起一边来,像一只屯粮食的小松鼠。 甜味盈满了整个口腔,月生把着一口饼咽下去,笑起来:“我也觉得你很眼熟,说不定我们上辈子认识呢。” 缘一不由得莞尔:“是吗……啊,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再不回去的话,可丽饼大概就过了最好吃的时候了。下次见。” 缘一冲两个女孩子招了招手,小跑着拐进街道里。他的背影看起来并不稳重,这也理所应当。 对月生来说仅仅只是几天过去,缘一却是切实的转世了。完全不同的过去,完全不同的经历,性格方面自然也有一些细微的偏差。 他提着两个可丽饼匆匆忙忙的往学校跑,脚步轻快又有些急促,比起数百年前在披星戴月的剑士,此刻的他更像一个要用甜点去讨好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哇。”加茂琰说,“哇。鬼灭学园,别真是捅了鬼杀队的窝了吧。” “挺好的。”月生认真的啃可丽饼,“和回家一样,甚至比回家还要亲切。” “锐评。”加茂琰说,“没关系,等你买了合适的住宅,很快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家。” 迟琴和鬼灭学园的校长是认识的,而且还有联系方式。在两个人出门之前,迟琴就已经给校长先生打了电话,告诉他希望能让两个不幸失学的孩子进去读书。 所以双方会面的时候都没有感到惊讶。不,月生和琰还是稍微有一点的,因为校长先生真的姓产屋敷。 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年轻人。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是毫无争议的。 产屋敷耀哉看不出确切的年龄,但月生能够从他的眉目之间看出来一点明辉的影子来。说不清楚是神似还是形似,但明辉作为耀哉先生的直系祖先,有点相似也是必然的。 产屋敷家族历经千年经久不衰,哪怕并没有参与到咒术界当中,但对那边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的。 耀哉的夫人天音和迟琴算得上朋友,因此他知道迟琴曾侍奉过加茂家的少主。而如今两个咒术界不幸失学的孩子来到这里,他也不会拒绝。 但对于月生,他也实在有些好奇:“御三家一向奉行家族教育,而禅院家在几年前却出乎意料的将年轻一辈的孩子们送进了学校……月生君没有去吗?” 月生下意识的想吃点什么东西来转移一下这种仿佛被老师提问的紧张,但是没有,于是默默的喝了一口待客的水:“啊……是我把他们送去的。” 至于为什么自己没去,很简单,因为在忙着推支线剧情,与此同时还忙着按住家里长辈们的催婚。 家族中的女孩儿们总是更容易被长老们催促结婚,而月生在推进支线的同时,还兼顾着拦住这些来自老人的催促。 月生当初对于女孩儿们的安排是格外用心一些的,大部分都送进了女校,男女混校的,也注意着不让她们和家族里的男孩同一个学校。 几年时光,说快也快。已经有几个读完了高中,顺利的考进了大学。润二郎家的小妹妹前不久已经去读预科,打算海外留学了。 产屋敷耀哉便明白她是谁,微微一笑,跳过了这个话题。 加茂琰已经决定留在这里读书,而月生还在考虑当中。不过她还是写了一下产屋敷耀哉拿出来的测试题。 在进入学校学习之前,摸清学生的基础是非常有必要的。 两份卷子的结果截然不同。 小学的内容自然是比国中要简单许多,因此月生能够答得上来大部分题目。 但加茂琰的成绩就相对来说不太好了。咒术界的家庭教育中,文化课的内容主要是咒术理论,普通学校的科目则很少有涉及。 所以非常直观的,加茂琰有一半题目看不懂。 第127章 写完卷子,她自闭的蹲了一会儿。 “我恨加茂家。”她说,“真的,我觉得我可能从来没有那么恨过。” 一辈子硬着骨头连眼皮都不肯对家里低垂一下的加茂琰,此刻头低了下去,在内心惨叫。 月生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不过说真的,就算让她去写那张卷子,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上学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对,真的是写实的上辈子。所有的知识在她转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全部都还给老师了。 产屋敷耀哉还在认真的看着卷子。 加茂琰觉得自己低着的头快断了。 “琰同学的基础是稍微差了一些,”耀哉放下卷子,声音很柔和,“不过在没有系统学习过相关内容的情况下,已经答的非常好了。” 加茂琰的头抬了起来。 她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温暖,可能精神治愈这件事情确实是产屋敷家祖传的被动技能吧。 产屋敷耀哉微微一笑:“一学年正式开始是在三月份,不如这样吧,在明年三月份之前,琰君就先和国中部的同学们一起听课?正好也把基础补一下。” 加茂琰点点头,有点感动:“好的。” 产屋敷耀哉接着看向月生,道:“月生君的基础很扎实,在你下定决心之前,不如也先在学校里听课?我想你对小学知识的掌握已经相当牢固,不如去国一听课?” 月生眨眨眼:“好噢。” 要说为什么对那些知识点那么眼熟。 当然是因为她经常回去查看直哉的成绩单和卷子,连带着每次也会顺便翻动一遍直哉的教科书。内容不难,她看过一遍之后也有印象。 上学的事情就这么非常顺利的敲定了,产屋敷耀哉找了找从前开学时候多出来的课本,叮嘱两个学生回去好好预习一下。 月生和琰知道这位姓产屋敷的校长先生对于咒术界有所了解,因此并没有避讳他,当着他的面将教科书塞进了影子里。 好用,太好用了。出门连包都不用带,每一次东西塞进影子里,加茂琰都会偷偷的在内心这么感慨。 这种储物的设定一般在小说里才比较常见,但是发生在身边的时候就会明白到底有多么的方便快捷了。 和明明很年轻,但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和蔼慈祥的校长先生告别之后,两个人沿着影影绰绰的校园道路,打算出发去看看住宅。 从校长室所在的楼出来,要穿过很长的一条路,路过不少教学楼和操场。 明明只是半下午,但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没有社团的学生已经三三两两结伴走在回家或者去约会的路上。操场上运动社团的呼喊声清晰可闻。 月生忽然顿住了脚步,头也不抬的揪住琰的袖子,扯着她哐哐退后两步,猫猫祟祟的躲在了花坛后面。 琰眨了眨眼,立刻锁定了月生刚才看见了什么,兴奋的抓住月生的肩膀,从花坛旁边探出一个头去看。 “哇。”月生说,“我老师好像在谈恋爱。” 坐在另一边花坛边缘上的,正是刚才见过的,穿着高中校服的继国缘一。 他仍然佩戴着一副看起来很陈旧的花札耳饰,月生能认出来那是他在战国时期佩戴过的,兜兜转转几百年,仍然挂在他的耳垂。 柔软的长卷发扎成一个马尾,在身后垂下来,发尾是火焰一般的鲜红。 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现代化的高中校服,月生几乎要怀疑是缘一直接穿越过来了。 而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和他同龄的年轻少女,从月生的角度来看,只能看见她乌黑的长发,和纤细的背影。 两个年轻的少年头挨着头,手亲密的牵起来,连氛围似乎都变得甜蜜起来了。 “我打赌他刚才的可丽饼是给女朋友买的。”加茂琰小声说。 “我猜也是。”月生也小小声的说。 两个高中生亲昵的小声说话,那少女忽然被逗笑了,开朗的笑起来,只是声音听起来就让人高兴。 她站起来,伸出手,缘一温柔的搭上去,竟然有几分乖巧的意味。 月生这才趁着他们转身的瞬息,看清楚了那少女的面容。 不,也不能算是看清楚了。因为这短短几个能窥见她面容的瞬间,月生被她那明亮夺目的美丽眼睛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 宛如黑曜石一般,映着光泽。 第66章 番外 产屋敷明辉解散鬼杀队的时候, 对所有的剑士们都做了非常妥善的安排。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继国缘一。缘一在离开的时候,得到了来自产屋敷家一份非常丰厚的礼物。 明辉买下了他和他的妻子居住过的那座山,并且送给了他。 战国时代并不能算多么的太平, 连产屋敷家也无法确定战乱是什么时候就会烧起来。在这种时候, 军阀,幕府等等一系列坐拥武力的势力, 会想尽一切办法圈地盘。 交到缘一手上的那一份地契, 是一份保障, 也是一份承诺。 产屋敷会永远站在剑士的身后。 缘一接受了这份礼物。他没有什么可带的东西,几件换洗的衣物, 一些积蓄, 以及一把日轮刀。 这就是他全部的行李。 和继国岩胜告别之后, 炎柱来送他。 炼狱苍寿郎先生看起来像初见的时候一样年轻, 一样精神。他的长子最近已经开始挥剑了, 缘一还曾经去指点过。 第128章 几年前,也正是追着鬼的踪迹路过的炼狱苍寿郎先生路过, 才将万念俱灰的缘一带回了鬼杀队。 这个充满活力的、总是很积极乐观的大猫头鹰说:“我会去看你的!” 缘一点头, 说好,他一定会扫榻以待。只是他抬起眼睛,淡薄温润的红色眼眸之中, 倒映出苍寿郎脸上如同火焰一般绽放的斑纹。 苍寿郎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缘一, 你也会死吗?” “我当然也会死, 炼狱先生。”这个被鬼杀队深深尊敬着的男人如此平静的回答,仿佛并不知晓他“神子”的称号,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且还是一个相当没用的男人。有许多应该做的事情, 我其实都没有做到。” 苍寿郎知道他至今未曾释怀的心结,因此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过去令人悲伤的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改变,哪怕是炼狱苍寿郎这样体察人意的人,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安慰他。 缘一却很轻的微笑了一下,道:“下次见面,再一起聚餐吧,炼狱先生。” 炼狱苍寿郎向他弯腰。 缘一回礼,带着自己的一点点的小包裹,离开了鬼杀队。 漫天的紫藤花瓣被风卷起,冲向云霄,又缓缓飘下,落在缘一的肩头。 鎹鸦拍着翅膀,落在缘一的另一边肩膀。红衣的青年武士和他的鎹鸦结伴,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缘一是安静的性格,但他的鎹鸦相对来说就相当的活泼。回家的路上总是在缘一的身上跳来跳去。 从缘一的头顶,到肩膀,再到他坐时的膝盖,有时缘一也会抬起胳膊,让它站在上面。 鎹鸦的话很多,大多时候都是它在絮絮叨叨的讲话,缘一偶尔应答一两声。 因此回家的路并不显得寂寞。在穿越山林的时候,经常性会有兔子、狐狸、各种鸟类小动物,不知道从哪个灌木遮挡的角落窜出来。 有的蹭蹭缘一的裤脚,有的就会很嚣张的直接趴在缘一的肩头,直到他休息结束,要继续赶路。 他一向是非常招小动物喜欢的,最早的时候要追溯到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年幼的孩子第一次跑出了深宅大院,跑出城池,穿过森林和山谷,奔跑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星光闪烁,漫天银河之下,感官敏锐的孩子能够听见周身细微的声响。有什么矫健的动物和他一起在灌木丛之中穿梭,发出“沙沙”的声响,清脆的鸟鸣近在耳畔。 直到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摆,缘一在黎明时分,见到了那个因为孤单而悲伤哭泣的女孩。 女孩抬起头看他,露出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缘一那时候看起来有点呆呆的,时至今日他也找不出恰当万分的词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最柔软的地方就这样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年幼的缘一对诗说:“那我和你一起回家吧。” 于是在夜晚刚刚褪去的那个晴朗清晨,两个孤单的孩子手牵着手,一起回了家,从此十年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从前缘一偶尔会想起过去,而现在鬼王被杀死,他发觉自己的想起过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走在路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眼熟,因为他曾经数次往返这条道路。 哪怕和过去的景象之中有着半分重叠之物,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勾起一连串的画面来,让缘一几乎要恍惚在其中了。 做到了和没做到的事情在此刻已经全部结束了。 缘一想。 一切的故事已经走到了终局。他是一只无处可依的风筝,细细又结实的风筝线曾经温柔的圈在诗的手中,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从手腕到手心,再细致到每一根手指。后来那只手无力的垂下,而一切都是因为他没能及时回家。 于是苍寿郎接过了风筝线,又交给了主公。现在一切都结束了,风筝线就轻轻的抽离出去,盼望着重新回到最初的那个人手中。 回家,回家。 一想到他将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回家,一想到他将要回到他们曾长久居住的那座山上,他的心里就仿佛流淌过汹涌又温热的河流,浸透那颗鲜活的心,再涌上眼眶。 断线的风筝满怀期待,缘一再次踏上熟悉的土地,登上熟悉的山。 那座熟悉的木屋却仿佛已经有什么不同了,看起来并不陈旧,好像也没有落灰。 屋子周围又新添加了两座木屋,整齐的木板围出了一个院子。 缘一有些愣住了,他歪了歪头,心中在一刹那几乎是困惑的。然而下一刻他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是他离开太久了。 是他太久没有回来了,有新的一家人在这里落户。烟囱之中缓缓升起了炊烟,缘一的心却同样安定下来。他拜访了这家人。 这里现在居住的是姓灶门的一对年轻夫妻,家里有一个孩子,还是婴儿,被母亲抱在怀里,好奇的冲着缘一伸手。 这对年轻的夫妻刚刚搬来不久,还以为这座木屋已经被遗弃,这才搬到这里。听闻缘一是这里曾经的主人,都非常吃惊,立刻提出要搬走。 缘一却摇摇头,看着门外坚固的院落,眉目变得柔和起来。 “这里已经是你们的家了。” 他看着这座屋子。 姓灶门的夫妇很显然对房子进行了改造,这些改造的痕迹新鲜、并且充满希望和对于未来的美好设想。缘一在进来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旧的痕迹已经完全被覆盖了,这里已经找不出他和妻子曾经居住过的痕迹。 第129章 时间多残忍。 他在心中落下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长久无人居住的屋子,被贫苦的人家重新居住是常见的事情。没有谁责怪谁的道理。 缘一拔出剑,勤勤恳恳的砍树,又种树,最后在妻儿的坟墓边重新建造了一座木屋。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几件缘一按照记忆复原出来的家具,和他小小的行李。缘一额外添置了一个鸟架,让跟随他的鎹鸦有地方可以落脚。 灶门夫妇都是和善的好人,对于缘一主动让出了屋子这件事万分感激,并且心怀歉疚,因此时不时就要邀请他去吃饭,或者给缘一的小屋送来一些东西。 缘一投桃报李,也常常帮这对有些手忙脚乱的小夫妻看顾孩子。灶门家的女儿还是满地乱爬的年纪,却并不惧怕他这个厮杀过无数次的武士,总是很亲近他。 但更多的时候,缘一总是坐在那座坟墓之前,安静的发着呆。 坟墓被他修葺的很勤快,石块累的整整齐齐,周边开着蓝色的花。有时候缘一清晨出门,会到山顶摘下开的正盛的花朵,扎成一束放在坟前。 有时候他好像能听见诗的声音,那是曾经的声音。缘一的话总是不多,而诗却相当健谈。 她很活泼,很开朗,和缘一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从早说到晚。他喜欢听她说话,像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但并不吵人,只觉得热闹和有趣。 她说过很多话,也很热爱分享。从一只奇形怪状的蘑菇到一只鲜艳的小鸟,从捡回来的漂亮石头,到溪水每天温度的变化。 一切细微的、仿佛司空见惯的小事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缘一都喜欢听。 有时候缘一也会想,或许诗并不是人类的小女孩,而是什么百灵鸟变的。又或者她的高天原上的小神女,在他最孤单的时候“砰”的一声轻响,就这么突然降临在他的整个世界里了。 他的心柔软,温和,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充斥着愉快的。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但两个人头挨着头的时候,在昏暗的烛光中注视着彼此的时候,他却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他爱她。他当然爱着她,毋庸置疑,无可否认。这份心意在心里一点点酝酿,一层层堆叠,直到堆满到喉咙里,想要诉说出来。但缘一却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 这让缘一几乎要在心中感到懊恼了,这份心意前所未有又独一无二,无论如何诉说,仿佛都不够真诚。 可他又忍不住焦躁。诗是顶顶好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她呢?于是缘一很小心的捧起她一只手,仅仅这一点柔软的触碰就让他觉得自己快要颤抖了。 握剑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丝毫不稳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请求她成为他的妻子,他一定会对她很好,竭尽自己的全力给她幸福。 于是她真的笑起来,成为了他的妻子。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好像永远也不会失去光泽,永远明亮,永远倒映着他的脸,和他面容上蜿蜒的红色斑纹。 他们在过去的十年之中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日夜,一起看过的所有日出和夕阳,在此刻都流转成了将要持续下去的幸福。 有人将断线的风筝牢牢的抓在了手中,不仅抓在手中,还能快乐的牵着跑。他们手牵着手走过这座山的每一个角落,诗的笑声像是圆润的珍珠,哗啦啦滚满了所有的角落。 后来——后来。 后来,诗怀孕了。 年少的夫妻对这个孩子满怀期待。他们原本就已经足够幸福,而这个到来的孩子更是为幸福增添了一层全新的光彩。 这个孩子要在期待和爱之中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缘一向山下的人们打听了孩子最喜欢的玩具,用柴刀一点一点做出婴儿的床,婴儿可能会喜欢的玩具,还有他们对未来的希冀。 * 灶门家的女孩长的很快,比想象之中更快,没过多久就已经能够站起来,甚至说两个简单的词语。 这让缘一想起离去的月生,她的个子长的仿佛也非常快。好像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个头就往上窜了一窜。 她仍然很喜欢粘着缘一,更喜欢和父亲炭吉玩举高高的游戏。有一日她跌跌撞撞拉住了缘一的袖子,稚嫩的声音说: “抱……抱抱。” 炭吉也向他请求:“如果是您的话,一定可以把她举的更高的。” 缘一便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将双手放在孩子的腋下,很轻易的将女孩高高举起。 小女孩开心的在半空挥舞着手臂,快乐的笑着,天真无邪。 秋日的阳光落在身上,缘一的明澈的眼睛倒映着这个孩子笑容,眼泪忽然滚落出来。 他弯下腰,将这个孩子抱在怀中。 树叶长了又落,落了又长,已经循环往复许多次。曾经鲜妍的面孔早已不再如初。 细密的回忆织成一张美梦的网,他在这一刹那突兀而毫无征兆的从美梦之中走出。 于是陈旧的伤疤平摊在眼前。 那个被爱也被期待着的孩子根本没能降生,他的妻子和孩子此生不会再归来,二十五岁的缘一没有死去,他终将独自淌过漫长的河流。 断线的风筝,断线的风筝。 风筝的线仍然缠绕在那只手上,只是那只手再也无力握紧,再也不能牵着他漫山遍野的跑,再也不能抚摸聚集过来的小动物头顶柔软的绒毛。 第130章 继国缘一泣不成声。 近在咫尺的幸福早已破碎,身边的家人随风远去。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故事的终局之后,竟然还有如此漫长的时光要渡过。 不大声欢笑不代表不开心,不会嚎啕大哭也不代表不拥有悲伤的心情。 混杂的情绪搅拌成一团乱麻,从心里涌向喉咙,变成难以诉说的悲痛孤苦。 ……我好想她。 —— 阳光明亮的几乎有些刺眼,有人摇了摇他的胳膊,缘一有些迷糊的将头从胳膊处抬起来。 长长的柔软卷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缘一有点迷茫,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角的泪花。 “怎么了,缘一?”诗歪了歪头,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做噩梦了吗?” 缘一没有用力,脑袋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目光落在恋人干干净净的校服上,然后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 诗想了想,伸手摸摸他蜿蜒的胎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吓人吗?” 缘一回答:“我不记得了。” 他顿了顿,“感觉,是难过的情感更多一些。” 他轻轻撑起身体,那张很少有波动的脸轻轻搁在诗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 诗的手臂放在他的后背,来回抚摸,说:“呼呼,呼呼。噩梦飞走啦。” 第67章 关于买房子的问题, 其实并不多么困难。 月生的年纪虽然还小,但是她执行任务的次数不少,等级也不低。平常情况下, 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要花钱的爱好。 因此她很早很早, 就在自己的银行卡里存下了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可观到什么程度呢?几年前禅院甚尔结婚,月生给他出的嫁妆是完全是自己的薪水。 镇子上有待出售的住宅不少, 迟琴充当临时监护人, 陪两个孩子跑了好几天看房子。 从地段、格局、装修再到周围的环境和采光, 月生终于挑中了一处非常满意的房子。 这边的镇子算得上景区,因此住宅都不会太差。只不过是月生自己有点微妙的吹毛求疵的心态, 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 住宅距离迟琴家不远, 走路也就区区几分钟的事情。院子里还有一个很新的秋千, 二楼的阳台可以看到半个小镇。 月生当场拍板, 爽快的钱货两清。 她花了一点时间, 把整座房子上上下下全部清理添置了一遍,然后终于觉得可以收手, 当天就坐车回了京都。 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总比古板沉闷的家族好得多, 因此家族里的年轻人们近几年几乎不怎么在家里待着了。 月生刚一进门,一个侍从显然已经恭候多时的迎上来。 月生一看见他,几乎就要摆出一副有些嫌弃的神情, 但是她忍住了,礼貌的收了回去。 禅院润一郎比润二郎的年纪年长很多, 月生知道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只不过他是直毘人的亲卫,因此月生很难对他保持特别和善的脸色。 而且看对方这幅早有准备的脸色, 月生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禅院润一郎一如既往,谦卑的挑不出任何错处, “大少爷,家主大人有请。” 月生心里有点烦。 老实说,这几年她和直毘人关系都不怎么样,甚至比一开始更差了。 从几年前直毘人对一些事情推波助澜开始,月生就对他非常不爽。后来开始推支线,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她和直毘人就几乎没怎么再见面。 双方都清楚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父女感情,但有的事情还是不得不见面谈一谈。 月生神色很冷淡的跟着润一郎去了。 仔细一看,禅院直毘人这两年似乎更老了一些。一进屋子,月生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不由得抬手捂住鼻子,道:“再喝下去,说不定就哪天你就猝死了。” 禅院润一郎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退了出去,“唰”一声拉上门。 白天的阳光被纸门刮去一层,整个屋子里顿时黑暗了起来。浓烈的酒味没有抒发的通风口,几乎有些呛人了。 月生不喜欢这种气息,从小到大她都非常明确的表示了自己对酒味的反感。然而就像她不会因为直毘人改变自己,直毘人也不会因为她改变他自己。 于是月生没什么表情的去挨个儿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禅院直毘人眯了眯眼睛,缓缓的合上了酒壶。 这个酒壶他已经用了许多年了,到现在也没有换过。他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气,道:“你还真是会给我找事情做。” 月生把坐垫拖出来坐下,彬彬有礼的道:“不用谢我,应该的。” 直毘人被她气乐了,“几年没正式打过照面,脸皮厚了不少。不过我没想到,你还真把加茂家的小女孩儿拐走了?” “我看你是真的老了。”月生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说话都糊涂了。那是琰自己的决定,我充其量只是陪她跑了一趟而已。怎么,连你也开始相信那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了?” 禅院直毘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他的长子,不,他的长女。 十多年前这个孩子降生的时候,禅院直毘人立刻就感受到她身上那与生俱来的优秀咒力,因此他下了这样一个决定。他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将这个孩子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没有失败,但很遗憾,也不算成功。 月生身上的个性总是过于鲜明,鲜明的在整个禅院家,乃至咒术界都格格不入。直毘人偶尔会想,一张本该由环境和教育涂抹的白纸,究竟为什么还能秉持自己明确的想法。 第131章 又或许因为她本身正是一个女孩儿,所以直毘人代表他的阶级,向这个孩子所展现的所有利益,都不能够打动她,反而使她从心底感到毛骨悚然和抗拒。 因此他们总是不能够相互理解和共情的,就像直毘人选择了和老一辈们一样的路,去固守昨日的辉煌。 而年轻人总是有更多自己的想法的。 禅院直毘人没有提加茂家的事情,如今实力大减的加茂家已经算不上什么麻烦。因此,他只是问:“我听说你给自己买了一个住处?” “家。”月生纠正他的词汇,难得在这个并不顺眼的人面前留出一点笑容,乃至与顾盼生辉的期待来,“那里会变成我的家的。” “你要带百合子和雪惠走。”禅院直毘人很笃定的道,“你这次,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月生将手伸进了她身后浓稠的影子里。 一把蔓延着赤红裂纹的乌黑咒具被她捞了出来,月生很平静的问他:“你要阻止我吗?” 禅院直毘人打量着她:“雪惠至今未婚,但百合子是我的妻子。” 月生道:“可以不是。当然,如果你不接受分居,我想妈妈会接受丧偶的。” 禅院直毘人难得的被气笑了:“你的确成长的很快,月生。倘若你真的是个儿子,我会以你为豪的。但你才十二岁,你才调伏了多少式神?你的剑术又能到什么样的境界?仅仅凭着你这幅小小的身体,你真的觉得你能杀死我,杀死你的父亲?” “我们可以不必太早走到这个地步,但那要看你愿不愿意。”月生不紧不慢的从坐的位置上站起身,乌黑的剑鞘抵在地面上,她歪了歪头,神态露出一种孩子的天真,“这段时期,我也不是没有感悟的。我确实发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以前的我确实太畏手畏脚了。” “很多事情,如果只是一味忍耐,而不去尝试,那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呢?” 这番话所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在直毘人来看是相当狂妄,乃至于愚蠢的。区区这样一个孩子,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要站在整个禅院家的对面。 系统在月生的脑海里狂拉警报:【宿主,你真的准备好了?这种时候就挑战禅院直毘人未免也太早了!就算你天赋拉满,可你们俩终究差了几十年啊!你有多少把握?!】 月生没有抽出空来去回复它。 她的左手按在乌黑的剑鞘上,而右手却已经握住剑柄。这几年她的确在认真的修习剑术,但这并不代表她松懈了对于咒力的锻炼。 她也的确发誓绝不将呼吸剑术指向人类,和这并不代表呼吸法不能为她带来分毫的增益。 以及。 直毘人的肌肉没有任何紧绷的现象。 换而言之,他直到现在也没打算动手。 直毘人深深的看着她:“你知道你姓禅院。” “我可以舍弃这个姓氏。”月生平静的回答,“父亲,不,家主。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情义可以讲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一点。” “我的确和你没有感情,甚至称得上是讨厌你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对你没有丝毫的了解。”月生堪称平和的看着他,明明直毘人的个头比她高得多,但月生却仿佛已经无视了这种姿态上的差距。 “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也曾觉得禅院家已经落后在时代之中,但你作为这个结构的既得利益者,最终融入了这个结构当中。” “我知道你曾经向母亲许下过许多动人的诺言,我也知道那些诺言全都打了水漂,你一个也没有实现。” “我也知道,你在直哉出生之后,曾经很想要杀死我永绝后患,毕竟一个女儿在禅院家这样的地方本来就是无足轻重的。当然,我想你最终放弃这个想法,是因为我的咒力显而易见比直哉优秀的多,加茂家当时已经诞生了继承祖传术式的女孩,你觉得十影有可能也选择我。你无法拒绝有可能到来后来也确实到来的十影,所以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月生微微向前倾斜身体,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很纯然的困惑来:“我其实并不能理解你们这种人,家主。” 她在禅院直毘人算不上好看的脸色当中,说,“当我有感情需求的时候,你和我谈论的只有利益。在我同情加茂琰的处境的时候,你仅仅要我以她为戒。但是在我和你讨论利益和前后因果的时候,你又开始尝试用感情来绑架我。你真的觉得我会对禅院家有感情吗?你真的觉得,我会因为这些所谓的感情而放弃我要做的事情吗?” “请回答我吧。”月生抬起乌黑的眼睛,注视着已经有些年迈的家主,“我从上辈子开始,就已经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但我没有做过父母,所以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你们。” 她就这样堪称平静的询问,看着直毘人的眼睛,又仿佛不只是在看着直毘人。 禅院直毘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脸色只是越加难看起来,像是被撕破了一层光鲜的表皮。 于是在很长很长的一阵沉默之后,月生点了点头:“我懂了。原来答案不算复杂,只是利己而已,这样就解释得通了。所以就算你其实知道这些都说服不了我,你还是搬了出来。你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乌黑的剑柄翁然出鞘。 月生在运气一向是不太好的,尤其在抽卡方面。支线任务完成送的十连没有出金,但好在卡看起来都有用。 第132章 唯一的一张sr不是什么武器、也不是术式,而是一种可以被附加在武器上面的“异能力”,名字很唯美——“雪中梅”。 据系统说,是从隔壁某个危险程度堪比工藤君那边剧场版程度的世界复制过来的数据。 很好用,锋利的刀光如同游蛇一般延长,灵活万分。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附魔的同时可以让取名废的月生给这把咒具一个现成的名字。 月生低下头,轻轻的冲剑锋吹了一口气。 雪中梅自始至终保持沉默,但刀光的锋利从未褪去。多年之前月生刚刚把它握在手中的时候,这把咒具堪称桀骜不驯。 然如今,已经驯服的不能在驯服了。 【你有赢的把握吗?】系统在月生的大脑中问,【挑战直毘人这件事情完全可以挪到你高中毕业之后,现在还太早了——他已经是非常接近特级的一级术师了!】 月生很冷静:“我没有。很久没正经跟咒术师动过手,我不能确定。” 系统简直要乱码了:【那你还这么挑衅禅院直毘人?这很危险!】 “我知道。”月生注视着站起来的直毘人,终于在脑海之中回答系统,“我都知道。我知道我总是有些过于心软,甚至多数时候是个有点懦弱的人,偶尔还会做一些看起来和愚蠢的举动。但我也有想要做的事。我想这样做,所以我这样做了。不需要其他理由,统子,我想。这就够了。” 门外,禅院润一郎背对着骤然发出的巨大爆破声,面不改色的走到院落的门外,平静的坐下,没有回头。 第68章 月生和禅院直毘人真刀实枪的干了一架。 这一场父女之间的互殴来的非常突然。月生刚回来的时候, 直毘人让禅院润一郎去找她过来的时候,双方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打起来。 也许他们对彼此的脾气都还算不上特别了解,又或者根本不会想去包容对方。 月生想做的事情, 直毘人并不同意。没有人会在这件事当中让步, 那么很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决定, 打一架。 这一架飞沙走石, 几乎干废了小半个禅院家。家族中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动静给惊动了, 出来一看,各个目瞪口呆。 不得了了, 家主和少主打起来了! 而禅院润一郎在此处发挥的作用, 就是负责去拦住每一个试图上去劝架的家族成员, 包括但不限于长老, 家族部队的各个队长等等。 “禅院润一郎, 你这是干什么?!”有人又惊又怒的道:“家主和少主这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拦下来,他们俩任何一个出事, 都是我们承受不起的损失。” 润一郎永远谦恭, 永远滴水不漏,却也不容置疑:“请不要插手,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 禅院直毘人是位相当老练的咒术师, 但月生也没有原地踏步。 在炽烈的光芒和爆破声当中,穷奇的咆哮声、凤皇*的啼鸣声、各种猛兽的吼声连绵不绝。许多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兽从那个孩子的影子当中跳跃出来, 仰天长啸。 一个中年人目瞪口呆:“少主……已经调伏了这样多的式神了吗?” “先疏散吧,各位。”润一郎拢着手, 对已经老态龙钟的大长老道:“家主和少主没有往咒具库的方向打,但禅院家今天估计不能住人了。” 大长老在建筑摧折的声音中, 忽然叹息了一声:“我原本以为不会爆发的这样早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另一个年轻些——当然也年轻不到哪里去的长老道:“难道您早知道,家主和少主迟早要打起来?”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久违的叹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此刻心中的无力感,和当年禅院润二郎看着卡皮巴拉表哥的心情是一样的。 大长老拄着拐杖,不急不慢的远离战场,对禅院润一郎道:“你去办吧。” 润一郎尊敬颔首,转身离去了。 大长老走过几步,穿过满地废墟,转过一个拐角,忽然顿住了。 百合子穿着一身旧衣服。很旧了,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不是和服,而是一身很方便利落的现代装扮。 这身衣服很显然已经放了很久很久,料子已经发软的不像话了,但是被洗的干干净净。百合子怀里抱着一盆花,平静的凝视着大长老。 “阿月和家主动手了,是吗?” 大长老握了握拐杖。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百合子穿成这样。 秀丽的和服材料上等,是贵族淑女和夫人身份的象征。但总是很繁琐,而且并不是方便行动的衣服。 大长老看了她一会儿,轻轻点头:“很好看。像十七年前一样好看。” 事实上,这身衣服已经非常、非常旧了,现在看来,无论如何不能算很好看的。 而百合子轻轻冲他点头:“谢谢你的夸奖,祖父。阿月和家主打起来了,是吗?” 大长老道:“你穿了这身衣服出来,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百合子的神色很平静。 她乌黑的、保养的如同绸缎一般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剪掉了,发尾甚至有些毛躁,显然没有时间仔细修剪。 她什么都没有带,只穿了一身当年去学校时穿的衣服,抱着女儿觉得养的好,所以送给她的一盆花。 百合子微微一默:“太早了。” 大长老注视着这个孙女。 第133章 他的孩子不少,孩子们的孩子也不少,因此和这个孙女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么亲近。 但奇妙的,他对她有点了解。 “你在感叹怎样的早呢,夫人?”大长老问她,“是直毘人现在被挑战太早,还是月生现在就挑战他太早?” 他探究的看着她。 百合子只淡淡一笑,顿了顿,平和的道:“对于月生来说,太早了。她还太小了,经验和咒力都不能和直毘人相比,她会受伤的。” 大长老:“你选了你的儿子。” 百合子反问道:“我不应该选我的孩子吗?” 她看起来惊讶又困惑,甚至透露出一点好笑的意味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选择禅院家的可能呢?你,我的祖父;你的儿子——我的父亲;你的孙女婿——禅院直毘人,我的丈夫;甚至你们整个禅院家,你们有哪里对得起我?你们对我的每一个承诺,有哪一个曾经兑现过呢?” 她的质问并不尖锐,口气也堪称温和,像是在劝他注意身体似的:“你早该知道的呀,祖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甚至渴望整个禅院家的毁灭。就像我早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雪惠从后方绕出来,她穿着一件同样很旧的,来自百合子的衣服,冷淡且不太客气的看了大长老一眼。 百合子不由得有些莞尔,伸手摸了摸雪惠的头。她一只手抱着花盆,一只手和妹妹手牵着手,越过大长老,越过目瞪口呆愕然的人们,平静的走向风暴的中心。 禅院润一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百合子将花盆递给他,温和的道:“请帮我拿一会儿,谢谢。” 润一郎默不作声的接过那个不重的花盆,百合子转过头,也对雪惠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雪惠迟疑了一下,最终点头:“你小心。” 百合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很平静的转过身,短短的头发被狂风扬起,一如十七年前她在所有不赞同的声音当中迈出家门,走进学校。 她稳稳当当的走进了接近尾声的战斗之中。战场的边缘,一只额头上生有花纹的纯白豹子舔了舔小腿撕裂的伤口,甩了甩尾巴。 它靠近百合子,百合子也伸手,挠了挠豹子的下巴。 名为孟极*的猛兽善于隐藏,它曾经无数次守卫在百合子的屋顶之上。她知道月生的意思,却只是摸了摸孟极的脑袋,越过它,走向废墟的中心。 孟极没有阻止他,只是又盘卧下来,甩了甩尾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融入了乌黑的阴影当中。 这场突如其来的、几乎使得小半个禅院家都付之一炬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月生没什么表情的甩了甩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 原本好好养了很久的长发被削的长一截短一截,毫无美感可言。 血珠滴滴答答的从身上滚落,汇聚成一条流淌的小河。 月生舔了舔指尖的血珠,新鲜的血气混着尘土气息,几乎要使人噎死在这个晴朗的艳阳天。 双方都下了狠手,而直毘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喘着气,没好气的瞪着月生。 月生没搭理他。 她伸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想尽量体面一点见到母亲。 然后她转过头,却已经被百合子拥入怀中。 月生很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妈妈,你怎么来了?” 百合子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月生灰扑扑,沾了许多血土混合污渍的脸。 “你是来找我的,但我一直没见到你,所以干脆我来找你了。”百合子温声回答道。 月生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想抓抓自己的脸,结果碰到了擦伤,忍不住“嘶”了一口冷气。 百合子耐心的给她擦完灰尘,无奈的笑了一下:“可能有点冲动了。” 月生如实回答:“没忍住。我已经买好房子了,院子里还有一个秋千,从二楼的窗户看,景色很美。我很喜欢,也许你也会觉得好看。” 她抿了抿嘴,看到百合子这身衣服,其实已经知道心里的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小心的再确认一遍:“哪儿——我有布置一些你和雪惠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她牵住百合子的小指,问:“你愿意搬出去,和我一起住吗?我们不住在禅院家了。” 百合子弯下腰来,指尖摸摸女儿的脸:“我和雪惠都愿意。” 月生的眼睛骤然之间明亮了起来。 禅院直毘人在此刻出声:“百合。” 月生想转过身对他翻个白眼。 叫什么叫,没看见这里没你戏份吗? 但百合子已经牵起她滴滴答答滴血的胳膊,撕下衣角给她简单包扎起来。 百合子头也不抬,仿佛没有听见直毘人的呼唤一般,先给这个看起来十分可怖的伤口缠绕完毕。 然后,她的目光才落了过去。禅院直毘人的伤势看起来也不轻,甚至有许多可怖的野兽爪痕。穷奇、凤凰、狰……不知道是哪个好孩子留下来的杰作。 百合子平静的问他:“叫我有什么事吗?” 直毘人仿佛失神了一瞬,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很久没见过你这样了。” “哪样?”百合子的口吻温和的简直有些可怕了,“是这身衣服,还是短发,再或者这幅不那么恭顺的样子?噢,也可能都是。” 第134章 她的声音并不尖锐,听起来甚至有点像是潺潺的流水,但话语却听起来相当锋利。 “我很生气。”她说,“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月生,但你永远不会兑现诺言,果然如此。” 直毘人有一瞬哑然。 百合子说着话,动作也不停的给月生包扎伤口。她有咒力,却没有能够使用的术式,只好用这种最简单的笨办法给她止血。 月生牵住她有些颤抖的手,冲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有点安抚意味的笑容来,意思是我没事。 百合子的指尖摸了摸她的脸,那份微微的颤抖逐渐变小。 禅院直毘人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她:“你决定要走?” “我假设你没有聋。”百合子很平静的看着她,“我也假设你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那么你就应该记得才对。” 她的脊背挺的笔直,十数年光阴流转,跨越漫长的时光,少女时期的意气重新回到了禅院百合子的身上,如同一场漫长的、未完待续的尾声。 “二十年前,我就想走了。”她清朗的声音,淡淡的说。 直毘人有一瞬几乎感到陌生,但又感觉到熟悉。百合子已经十几年没有说过难听或者锋利的话,她仿佛早已经放弃了年少时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恭敬、谨慎、温柔,本本分分的在禅院家当一个合格的家主夫人——太合格了,毕竟没有比生下了十影更合格的家主夫人了呀。 然而她又在今天月生受伤的时刻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将自己的孩子搂在了怀里。直毘人便明白,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最初的模样,只是情非得已、势不如人,生忍了这许多年。 直毘人几乎有点想笑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笑的是谁:“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 “辛苦,命也苦。”百合子弯下腰,将十二岁的女儿抱了起来,她很平静:“你要拦我吗?” 直毘人摇了摇头:“我拦不住你了。” 他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策反了润一郎?” 百合子忽然微笑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女儿,踏过满地苍茫的废墟,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座摧折的牢笼。 第69章 这样混乱的情况在禅院家是非常少见的。但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动乱之中要离开的人却并不在意。 禅院润一郎将花盆交给雪惠, 要从百合子的手中接过月生的时候,百合子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动作。 润一郎于是也没有强求, 走在前面引路。 血液渗透了包扎的绷带, 一路滴滴答答的流淌过来。月生因为失血下意识觉得有些冷,想要往母亲的怀抱里依靠。 她们这样亲密的机会总是很少的, 月生两岁起离开母亲的身边, 从那之后她们很少见面。 然而百合子的这身衣服却是很干净的。月生下意识的并不想更多的染脏它, 于是有意识的要往外仰一仰身体。 百合子却搂紧了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心口。月生的脸颊和耳朵贴在母亲的左胸口, 砰砰, 砰砰, 心跳声透过骨头和皮肉, 敲打在她的耳膜上, 最后再落进心里,与她的心跳声一起振聋发聩。 百合子抱着月生, 和润一郎一起踏过层层破碎的门扉, 润一郎有一辆随时待命的车。 百合子低声问:“该怎么做?月生的血止不住。” 她握着咒具斩杀咒灵已经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有许多曾经熟练应对的情况早已经遗失在记忆之中,像是落在河沙中的珍珠一般难以打捞。 月生搂住母亲的脖子, 她有些想要下来自己走,但偏偏又贪恋母亲温热的体温, 于是仰起脸亲亲她的脸:“我没事, 妈妈。过一会儿血就不流了,不会有事。” 润一郎也点头对这个情况表示了同意。月生的咒力还算充盈, 她虽然还没有学会反转术式,但加速自己的自愈却没有问题。 在离开的路途之中, 月生在母亲的怀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禅院润一郎。 她微微回顾了一下自己过去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虽然不太喜欢应付他,但也没有甩过脸色。但润一郎居然是百合子的人,这一点实在是出乎意料。 毕竟他一直表现的像是一个忠实的家主拥趸,可以说是禅院直毘人最得力的心腹手下之一。整个禅院家上上下下都挑不出他为人处世的半分错处,关于他是禅院直毘人最忠诚的心腹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人怀疑过。 血终于渐渐地止住,雪惠默不作声的撕下自己的衣角,和百合子分工合作,将一圈又一圈被红色浸透的布条换下来。 开车的润一郎能感受的月生好奇打量的视线,但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路面。 月生就转头去问母亲。 百合子已经从担忧之中缓过神来,她曾短暂的当过一段时间咒术师,对于这份职业的命硬程度也算略有体会。 她知道月生在好奇什么,不由得微微莞尔,伸手摸了摸月生的脸。 小女孩白皙的脸上有些刮伤和蹭伤,还有几缕头发沾染着血迹,贴在她的侧脸。 百合子用纤细的指尖将这些发丝挑去,指腹摩挲过她的面容:“严格来说,我没有策反润一郎。” 她的眼睛微微一弯,那双明亮的、泛着光泽的眼睛向前看:“我可以说吗?润一郎。” 润一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第135章 百合子微微笑了一笑。 “我没有策反润一郎。”她说,“润一郎在加入直毘人的亲卫队之前,就已经向我效力。” 这种效力其实并不明显,也没有任何人知道。百合子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而润一郎也是确确实实的在为直毘人做事。 而百合子唯一的要求,也仅仅只是在这样恰到好处的关头,回到她的身边。 绵长的公路之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一阵狂风刮过,将坍塌的废墟远远的甩在身后。 月生已经沉沉的睡在母亲的怀中,天气很好,非常好。她已经成功的达到了目的,此刻睡的格外安心。 百合子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像她刚出生的时候一样,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月生睡的格外安心。 润一郎在前面默不作声的开着车,他一路上话都很少,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司机。 “你原本可以拒绝的。”百合子轻声说,“直毘人的身边亲卫并没有什么不好,从禅院家的角度来看,你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年轻人了。” 禅院润一郎声音也很轻:“您最开始认为我会选择家主吗?” 百合子淡然道:“等闲变却故人心,二十年未免太过漫长。” 润一郎却道:“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情。润二郎跟随少主,我跟随您,这并没有什么不好。” 百合子因此微微一笑,她垂下眼睛,另一只手温柔的牵着雪惠的手。 雪惠出门的次数总是屈指可数,她跟着姐姐和姐姐的孩子,终于在此刻奔向一条自由的路。恐惧在此刻一扫而空,她的心里有且仅有的,是对于未来生活的向往。 月生睡了很沉稳的一觉。车上很安静,尽管她仍然不可避免的在皮革的气味之中有些晕车,但是母亲紧紧的搂着她,她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安心与满足。 仅仅只是一个这样毫无保留的拥抱,仅此而已。但身体所能够感受到的温热却仿佛在全身流淌。月生昏昏沉沉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光怪陆离的景象,耳边稳定的砰砰心跳声却让人的眼眶变得潮湿。 于是等到一点水珠从眼角滚落出来,月生睡醒,睁开了眼睛,是陌生的房顶。 不,也不能算是特别陌生。 几天前她在这座房子里面反反复复的考察,每一个细节几乎都被她揪出来研究设想过。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吹毛求疵了,因此总忍不住有点心虚的抬起头看看屋顶。 久而久之这屋顶就在她的心里面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印象,像是一个陌生的划痕。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眼角凝滞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落进头发里再消失不见。她下意识动了动胳膊,无事发生,接着抬起来。 完好无损。 面对月生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挑战,禅院直毘人很显然动了真火,下手也没有留情。 最深的伤口就在胳膊上,月生险些被他削下半个手臂,那一瞬的惊险仿佛还回响在上一个瞬间,好在凤皇及时撞了过去,让月生保住了自己的半条胳膊。 而现在这条手臂的皮肤完好光洁,只有一些早已陈年的伤疤,除此以外根本看不出任何曾经被切开的痕迹。 她坐起来,眼前黑了一会儿,一阵恍惚也随之而来。这让她的心忽然不确定起来。 身上已经几乎没有疼痛的地方了,迷蒙见抬起手摸摸脸庞,脸上的擦伤也消失不见。 仿佛那剧烈的伤痛仅仅只是一场梦境而已。梦境破碎的同时,一切虚幻也都被一扫而空。于是连带着她也分不清梦与真实的界限。 那稳定而有力的心跳,那令人安心的节拍,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说仅仅是幻梦一场? 骤然起身导致的眼前一黑已经逐渐褪去,月生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东西,但她滚下床后就全然不再记得。 拖鞋没穿,袜子就更不用提,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嗡嗡嗡狂响,但月生没空搭理。 她光着脚踩在实木地板上,很快又小跑起来,推开门之后,一路哐哐哐下了楼梯,直到那双赤裸的脚踩在一楼柔软的地毯上,又被雪惠抄着腋下提起来。 小女孩于是被妥当的安置在沙发上,乌黑的头发参差错落,已经有许多发丝在和父亲的战斗之中壮烈牺牲了。 雪惠用一种不赞同的目光注视着月生:“您……你怎么能不穿鞋袜就乱跑呢?” 月生却在这熟悉的不赞同目光中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定,一口悬在喉咙里的气息长长的、稳定的吐出来。她晃了晃自己的脚丫,乖乖的坐做好,却忍不住左顾右盼起来。 雪惠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是管不了你了,姐姐,你快来说说她。” 这一下不重,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月生捂着额头瘪了瘪嘴,缩着脖子偷偷瞄她,然后又看推门进来的百合子。 秋日的光辉就这样洒在她身上,明亮的有些不真实。月生有一瞬感到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接着光泽就落进了眼睛里。 百合子穿着一条新裙子。 简洁的线条,明亮的蓝,裙边绞着纯白的花纹。她的头发并不像从前那样又长又柔顺的陷进和服里,而是在离开禅院家之前就已经剪掉。 那时候剪的很显然有些匆忙,此刻她却已经从容的去修了一修发尾,整齐的落在肩膀上,还烫了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卷,利落又美观。 第136章 “我来说可没有你来说管用,雪惠。” 百合子在玄关处优哉游哉的换了鞋子,发尾的小卷就在空气中跟着她的动作跳来跳去,在她的肩膀上乱滚。 她甩了甩头发,走过来捏捏月生的脸,又放在手里揉来揉去。月生随着她的动作,脑袋也转来转去,翘着光脚丫笑嘻嘻的跳下沙发。 雪惠谴责的看了两个人一眼。 “没事。”百合子说,“小孩儿年轻,气血足,光着脚跑跑跳跳没关系。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雪惠瞪她:“也光着脚四处跑?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现在也很年轻。” 母女两个一起用无辜的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两张相似的脸,和两双几乎完全相同的眼睛。雪惠哼笑一声,一人敲了一个脑瓜崩。 月生大声控诉:“怎么这样!敲了我两次但只敲了妈妈一次!” 百合子当机立断弯曲手指,往月生的脑瓜中心又敲了一下:“好,这样就三下了。” 月生震撼的看着她,接着继续谴责:“妈——你怎么这样——” 她话音未落就已经张牙舞爪的扑过去,伸出弯曲的手指要跳起来敲回去,却被百合子架住了手。 雪惠看着眨个眼的功夫就闹起来的母女二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劝架,又该怎么劝。 然而又一个眨眼的功夫,月生却已经伸手将她也拉进了战局,也不知道谁的手那么淘气,尽往她痒痒肉上挠,这让雪惠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然后在战局结束之后一只手拎着一个人的后领子提到沙发上。 百合子有点唏嘘:“雪惠,你好有力气。” 雪惠伸手,补上了她少掉的一个脑瓜崩。 百合子:“……唉。”她伸出指尖指了指自己,转头对月生说:“阿月,你知道的吧?我才是姐姐唉。我是姐姐哦?” 月生蹲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我以前知道,不过现在不确定了。” 百合子鼓了鼓嘴,像是一只屯粮的小松鼠:“唉,真过分啊。我是妈妈哦。” 月生笑着歪过身子,倒在她怀里,头枕在百合子的腿上,乌溜溜的眼睛随机落在这个还没有完全熟悉起来的家的任何地方。 窗台上摆着一个熟悉的花盆。 花盆里开着一株植物的花,浸泡在秋光之中。 第70章 关于身上的伤究竟是如何在睡一觉之后消失无踪的, 月生知道应该感谢加茂琰。 她的梦境总是一些模糊而断断续续的片段,醒来之后甚至记不清楚,但睡着的时候似乎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意识。母亲的气息令人感到分外的安心, 所有的忧虑和惊惧消失无踪, 但另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也曾经短暂的掺杂进来。 月生知道那是谁,这一缕气息曾经在很长的时间之中与她并肩而行, 一起穿过茂密的山地和丛林, 披星戴月的熬过漫长的夜晚, 又在清晨的露珠之中浸染开来。 因此她更加放心的沉入了更深的睡梦当中。她知道,已经到家了。所有的风雨都暂时的被一扇小小的门全部的拦在门外, 飘摇的水手从大海归来, 已经安全抵达了港湾。 在天气彻底转凉之前, 月生蹲在小卖部门口, 和加茂琰一起吃棒冰。 一袋两个的那种, 拆开塑料包装袋之后,把两个棒冰“啪”的分开, 然后一人一个含在嘴里。 没有什么特别的水果味道, 只有很简单的甜。糖的甜味,变成冰又化成水,然后吸溜吸溜的从嘴里流进胃里。通透的凉意丝丝缕缕的, 但远远没有达到冷的程度,冬天似乎还很遥远呢。 加茂琰含着棒冰:“说真的, 百合子阿姨带着你回来的时候,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吓我一跳。” 浑身滴滴答答的都是血,还以为是从什么乱葬岗里捞回来的。加茂琰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狼狈的情况, 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好在她拥有非常丰富的治疗经验,因此很迅速的反应过来这些伤只是看着可怕, 还没有到危及性命的程度。 “谢谢你对我的担忧,但好在我的命还算比较硬。”月生也含着冰棒。她在战斗之中七零八落的头发已经被雪惠成功的妙手回春,只是为了整齐不可避免的剪短了一些。 出门之前百合子突发奇想要给她扎小辫,于是二十分钟之后,月生就顶着两个有点歪的小辫出门了。 现在的气温其实挺不错的,不算特别的热也不算特别的凉,不需要开空调也不必穿的多厚,这样恰恰好舒服的天气相当难得,对月生来说两辈子都是。 她今天穿了一条针织的小裙子,完全是新的凉鞋跟着脚一起晃来晃去。两个小女孩啃完了冰棒,加茂琰拍拍手,开始正题:“你怎么突然干一票那么大的,不是说可以找我去帮忙吗?” “突然吧,我自己也没料到。”月生咂咂嘴,觉得还是有点想吃,于是转头掀起小卖部的帘子,走进去又买了一袋,出来的时候一边撕包装袋一边回忆。 “毕竟人生并不是早已经预设完毕的剧本,每一步都准确的按照预设好的大纲来走,有时候插曲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东西。好吧,可能稍微有一丢丢的冲动了,我回去的时候也没料到我会提前和直毘人开撕。” 她顿了顿,眉眼间溢出一点点快乐和得意的神色:“不过,我不后悔。这一架干的很痛快呢。” 人在很多时候会被情感支配自己的行为,并非所有人都会时时刻刻考虑后果和后续的影响。当情感在思维之中占据上风的时候,月生知道自己那时候什么杂念都没有。 第137章 她想让母亲得到可以离开的权利,仅此而已。 也许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因素在推动着这一切的发生。 支线任务的馈赠并非只有剑术方面的经验包,来自鬼杀队的浸染悄无声息而又真切的让她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改变。她更果决了,对于想做的事情,也直接去做了。 另外应该还有一些对于那个偌大的家族打从心底的讨厌。她不仅对于直毘人没有任何感情,而且也很讨厌他。 直毘人的身上有着月生所讨厌的许多特质,这种特质让月生无法避免的想起了许多曾经不好的回忆。这些回忆并不经常出现,但偶尔会因为直毘人的原因,从前世的深处勾出来,相当毛躁,又略微刺人。 当月生拔出剑的短短一个瞬间,她什么也没有想。 但她知道,无论结局如何,所有的忍耐都可以在拔剑的那一个瞬间结束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加茂家和禅院家就接连发生了巨大的动荡,这在整个咒术界都不可避免的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咒术师的数量算不上特别多,但无论什么时候,大家爱凑热闹的心其实都是一样的。 先是加茂家的少主公然叛逃,而且是跟着禅院家的少主一起跑的,后面禅院家的这个少主也突然跟自己亲爹动手了。 很难不怀疑两个孩子是预谋好的,但谁带坏了谁、谁出的主意又是谁投了赞成票还有待商榷。仔细想想也确实都到了叛逆期的年纪,不愧是御三家的孩子,就连叛逆都那么有“特色”。 但是令许多吃瓜的外人相当感兴趣的,莫过于这两家的态度了。一个少主公然叛逃,一个少主砸了半个家族,结果别说通缉令了,甚至没有一个人放话说要将孩子抓回去。 于是吃瓜群众们敏锐的察觉到——有瓜。 而且绝对是大瓜。 吃瓜人士们的热情难以抵挡,但这两家却在此时都上上下下的统一了口径,竟然是一句话也没有透露出来,使得不少人扼腕不已。 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人将隐秘的目光投向了五条家。 御三家里两家接连出事,那么接下来,这最后一家,会不会也闹出点大动静呢? 对此含有期待的并不只有咒术师们,诅咒师们的期待很显然更加旺盛。 三个祖传术式的拥有者诞生并不仅仅改变了咒术界的局面,也曾一度将诅咒师群体打压的抬不起头。明明都还只是孩子,成长的速度却快的可怕。 加茂琰捏了捏月生的脸,低下头用自己的脸蹭了蹭。 这是月生第一次穿裙子出门。针织的裙子在秋日里渡上一层暖光,这让她头顶歪歪斜斜的两个小辫也显得可爱起来。 棒冰的包装袋被撕开,月生将沾在一起的两个棒冰掰开,另一只手却顺理成章的从她手里拿走了棒冰,放进嘴里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两个都得给我吃。”五条悟被棒冰冰的嘴巴吸溜吸溜,依然恶狠狠的说。 月生:“……” 琰:“……” 许久不见的五条悟同学一头白毛在阳光之下依然白的反光,但并不显得疏离。他和月生同岁,比她小了将近十个月,但个头并不显得矮小,在同龄人当中同样是相当高的个子。 月生默默的把手里的另一根冰棍也给他。 五条悟一只手一个棒冰,盘腿坐在公共座椅上。他先舔了舔自己最先下嘴的那个,含在嘴里,整个人都因为甜味的滋养舒展开了,好像怒气也被完全淡化了一层。 “你不装了?”五条悟说。 月生拍拍自己新的漂亮小裙子,啃着自己第三次买回来的棒冰,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昂。” 五条悟饶有兴趣的打量她几眼:“禅院家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月生平淡道,“随便吧,我不在乎。” 五条悟三口两口啃完一个棒冰,一边被冰的吸溜吸溜直抽气,一边准确无误的将垃圾扔进垃圾桶。他一边在嘴巴里融化碎冰,一边努力讲话。 “接连两次都不带我,我决定不跟你们好了。” 月生举起一只手:“报告,犯人请求上诉,为自己申辩。” 五条悟呼噜呼噜,终于把碎冰全融化咽下去,哈了两口气缓了缓,让冰凉的嘴巴喘口气,抬起下巴道:“允许申辩,犯人现在可以发言了。” 月生立刻虔诚的道:“因为这次的事情我自己也没料到,事实上,不是针对你,我谁都没有通知。” 加茂琰在一旁举手:“报告法官,证人申请发言。” 五条悟咬了一口第二根棒冰,嚼嚼:“允许发言,说来听听。” 加茂琰也啃着棒冰说:“我可以为犯人作证,因为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她被抱回来的时候我给她治疗才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就立刻告诉你了。” “比上次稍微有点进步吧。”法官大人勉勉强强的评价道:“好歹这次我没有比陌生人知道的更晚。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们两个,因为和上次的事件间隔时间不远,所以没有把我完全忘记?” 月生继续为自己辩护:“你的信息我也回了。哦,我承认我刚起床的时候没有看手机啦,但是后来我看到手机之后立刻就给你回消息了。” 法官大人冷酷的哼了一声,拧着眉毛把加茂琰和禅院月生看来看去之后,抖了抖头发和耳朵,终于站起身,叉腰判了一个无罪释放。 第138章 月生不可避免的觉得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他的脸蛋。五条悟立刻开始嘀嘀咕咕的抱怨,但白嫩嫩的脸蛋被揉的染上一层浅薄的红的时候,也没有如何剧烈的反抗。 月生的心情好,连头也忍不住微微摇晃起来,于是两个歪歪的发辫就跟着她一起晃来晃去,垂到五条悟眼前。 “谁扎的辫子,”五条同学指出:“甚至不对称,手艺真烂。” “我妈妈给我扎的。”月生叉腰,挺直胸膛,开心和自豪之情洋溢在脸上,眉飞色舞。 五条悟:“我坚持我的看法。” 月生摸了摸下巴。 加茂琰也摸了摸下巴。 两个人隔着五条同学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想到了一块去,不约而同的一人按住五条悟一边肩膀。 五条悟大惊失色:“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是想拐卖我,我是会喊的。” “你喊吧,五条同学。”月生慢条斯理的和加茂琰一起把他按住,“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哟。” “呜哇,你们要把我卖掉了吗?”五条悟开始假哭,“赏金分我一半,另外我要草莓味喜久福,一个月。” “四四二,最多把二给你。”加茂琰张牙舞爪的说,“草莓味喜久福是肯定没有的,更别说一个月了。” 五条悟立刻:“小气!抠门!我要回东京!” 御三家大大小小的家族大多都坐落在相当古老的京都,五条家曾经也并不例外,只是在很多年前就因为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迁到了东京,从此在东京一枝独秀,成为当地最大的咒术世家。 这就导致加茂琰和月生的距离更近,而五条悟同学就相对较远。所以组队的时候常常因为距离的原因无法向五条同学发出邀请。 当然也有五条悟和家里关系不错的原因,真把他偷走一块去玩太久,五条家那边也很麻烦。五条悟自己也知道,他现在能出东京的时候也少,身边不跟人出东京的机会更少。 两个女孩自觉对小猫确实有点冷落了,干脆一整天都领着这孩子在鬼灭镇上四处游玩。 紫藤花并不是多么稀罕的花朵,但开的这样大片,这样轰轰烈烈,却算的上十分罕见了。 加茂琰摸着下巴思索:“悟酱。” 五条悟从怀里被她们投喂的一对零食里面挑出一个来吃:“嗯?” 他原本柔软的白色头发此刻已经微微乱翘,相较而言,更显眼的其实是一边一个的白色小辫子。 语气说是小辫子,其实不如说是受到发量限制的小揪揪。一边出自月生之手,另一边则出自加茂琰之手。 手艺算得上一般,因为两个女孩都是长发,对这种小揪揪其实没有什么动手经验,不过好在勉强对称上了,也不算难看。 月生在他们俩讲话的时候默默的拿出新款的手机拍照。 萌萌的。 不过加茂琰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说起组队,我和月生最近确实有一点新的打算,你要是有空又有闲……” 五条悟把跳跳糖丢进嘴里,嚼嚼,“哼,我可是很忙的。我和东京那边的朋友还有约……” 加茂琰笑眯眯的道:“所以在没有约定也没有任务的空闲时间里,我们亲爱的六眼神子愿不愿意赏脸接受这个组队邀请呀?” 五条悟不自觉挺了挺胸膛,看看天空又看看地:“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有空的时候,我会来看一眼的。” 月生歪头,笑:“和我们两个叛逃人员扯上关系没事吗?” 五条悟抱着自己的零食们,又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咒术界官方通缉令下来了再说吧。” 这俩人从自己家跑了,但并不等同于也叛逃咒术界了。 因为加茂家的人是加茂琰干的,禅院家的人是禅院月生干的。虽然外界对这个瓜好奇的简直抓耳挠腮,但这件事说到底没有上升到特别高特别高的高度。 一切的动乱和内讧都终止于她们自己家的范围之内,没有牵扯到总监会也没有涉及到普通人。 一言蔽之,事情大小全看加茂家和禅院家自家如何反应。 现在看来,哦,没反应,那没事了,洗洗睡吧,明天还有新的任务等待执行呢。 傍晚的时候加茂琰卡着五条家来接人的点之前,带着小五同学去吃了一家她非常喜欢的饭馆。 是学校附近的馆子,味道相当不错。店主人是一对姓伊黑的夫妇,有一对可爱的双胞胎。 虽然伊黑先生的性格似乎略微有些冷酷,但太太实在是个热情又和善的女性,因此不少学生都是冲着伊黑太太来的。 这个时候的伊黑小芭内先生就会用一种非常可怕的目光扫视接近他太太的所有人,不分年龄不分男女,然后在太太转头去看他的瞬间一秒变脸,神色柔和的让大家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是饭好吃。 但是饭好吃。 但是饭好吃。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71章 人类对于食物的爱是没有尽头的, 特别是食物特别好吃的时候。因此哪怕伊黑先生凶凶的,大家还是会络绎不绝的去吃饭。 加茂琰这段时间经常来,因此一头漂亮的粉色头发、发尾还泛着可爱翠绿的伊黑太太对她已经很熟悉, 见她来, 热情的打了招呼。 伊黑太太笑眯眯的问:“还是和上次一样吗?啊呀,这次是和朋友一起来了吗?” 第139章 “我是和上次一样的套餐。”加茂琰非常之娴熟的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伊黑先生悄无声息投过来的注视, 微微低头, 回答个子比她稍微矮一些的伊黑太太。 她喜欢这位年轻乐观的太太, 而且对方也是鬼灭学园的校友,正是前辈。 前辈则笑眯眯的看着孩子们。她绿色的眼睛原本是圆圆的, 但笑起来的时候却弯弯的, 像一条绿色的小河, 流水潺潺。 月生和五条悟一起摸着下巴思索, 然后做出了一致的决定, 那就是相信加茂琰的口味,决定和她吃同款。 等待的时间里, 五条悟把下巴放在桌子上, 晃来晃去:“你现在在这里上学吗?” 加茂琰抿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也快乐的歪了歪头:“我现在在鬼灭学园听课。” 月生还没有正式去,但加茂琰已经上了好几天的课了。相比于曾经的生活来说, 岛国高中生的日常简直轻松愉快的无法想象。 不必再学习家族安排的紧密课程,不必再高强度的执行任务, 加茂琰能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轻快和幸福。 月生用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 告诉家里人自己今天在外面吃饭,不用留饭了。 五条悟眨了眨眼。 这家店并不像在他的家里。五条悟很少出门吃饭, 家族总会为他准备好他所需要的一切,因此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家饭馆里等待上菜, 几乎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不,也不能算是非常新奇。他有时候会和在东京认识的两个朋友一起出门去玩,那时候才是第一次在店里吃,夏油杰和硝子对于油炸食品的爱好完美的传给了他。 饭菜的味道从厨房里飘出来,弥漫在周围的空气当中,五条悟耸动鼻尖,又歪了歪头。 他小声的问:“是快乐的吗?”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女孩同时抬起了眼睛,注视他那双漂亮的、强大的、同时也意义不凡的眼睛,像撞进一片温和的暴风雪。 月生和琰一起歪了歪头,而琰已经微笑起来。加茂琰总是更加年长的,因此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似乎总是更加清楚和明白,就连做决定的时候都比别人更果决,很多比她年长的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五条悟撑起身体,坐好,他的胳膊放在桌子上,重复了一遍:“选择所导致的现在的生活,是令人快乐的吗?” 五条家是否曾经想要掌控六眼犹未可知,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时间的流逝,整个家族的绝大部分人已经做出了顺从的选择。 所以他和家族的关系还算得上不错,因为大部分人对他都是顺从的。此时此刻他注视着走向截然不同命运的两个人,没有对她们的选择做出意见,但却以朋友的身份表达自己的关切。 于是他这样在烟火气当中询问了两遍。 月生给他开了一罐可乐。 “包的,悟酱。” 加茂琰给月生开了一罐橙汁,真挚的道:“你根本想不到我现在的日子有多爽。” 每天上几个小时的课就可以背着书包回家,不用再和讨厌的人朝夕相处,偶尔开心了,发动一下术式随机挑中一个加茂家的小倒霉蛋。 快乐就是如此的纯粹又简单啊。 她曾经对未知的社会心怀戒备,好在她的运气还算得上不错,出了加茂家那个破地方之后立刻到了一个陌生中又带着熟悉的环境,人们看起来仿佛陌生又仿佛熟悉。出了家门才发现原来社会上全是好人。 五条悟看看可乐,又看看橙汁,沉思两秒钟,给加茂琰开了一罐桃汁。 三瓶颜色截然不同的罐装饮料在半空之中碰了一下,小小的,但很清脆。 三个年轻的孩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接着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挥手告别,约定下次再见面。 五条悟晃了晃自己的两个小揪揪,爬上了来接他的车。 他有些困了,躺在后座想要睡一会儿,车上的侍从想要过来解开他头上的两个小揪揪,五条悟立刻清醒了。 雪白的睫毛眨了眨,五条悟握住侍从的手腕,低声说:“不用。” 他顿了顿,又躺下,说:“不用解我的小揪揪。” 时间仿佛过的特别快,一眨眼就溜走了。五条悟今年已经十二岁,再过几年,家族应该就终于可以松口他出去读书。 家庭教育是咒术世家的传统,但五条悟一向是不喜欢这种传统的。 只是黑市的价格总在连年升高,源源不绝的刺杀令人烦不胜烦。他自己是没什么,却无意给身边的无辜人带去太多的麻烦,但听闻加茂琰和月生都曾经将家族里的孩子送出家门读书的时候,也效仿她们俩做过类似的举动。 最开始他不能确定这种行为是否具备意义,但总归不会带来什么特别坏的事情。几个同辈的子弟出门读书的那一天,五条悟坐在院子里高高的树上,和他们隔着一道墙壁,托着腮看她们远去。 她们当中也许有人会回来,也许有人再也不会回来。哪怕是五条悟那双众星拱月的眼睛也无法看透命运终将走向何方。 注视着消失的背影,他忽然有些期待,这些离开的人能否挣脱五条家不断重复的命运,织出自己的那条线。 这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举动,他心有期待,不过不多。 直到前些天有个外出读书的堂姐回来一趟,给他看她烫金的录取通知书。 是欧洲的大学,她有些忐忑,又含着期待,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他。五条悟那时候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心脏仿佛胀了起来,明明得到这份去看世界机会的并不是他,他却感受到了她的喜悦。 第140章 “我觉得我好像懂一点了。”五条悟仰着头,说。 侍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有些困惑:“什么?” 五条悟笑了一下,翻了个身:“没什么。我很高兴。” 他闭上了眼睛,那双明亮喜悦的眼睛仿佛还近在眼前。 至少五条家家庭教育的传统已经可以就此终止。等到他可以出去读书,那么最后一个接受家庭教育的人也没有了。 于是这个孩子在回家的路上安静的睡去。 未来是一种谁也无法掌控的东西,但有些事情只要去做,就总是有意义的。 那今天呢?今天的意义又在哪里? 五条悟在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去尝试思考,搅一搅已经乱成一团麻的大脑,接着秋日、棒冰、紫藤花和三罐子碰在一起的饮料从迷蒙的缝隙之中闪了过去。 噢,快乐。 法官大人今天审判了超级过分的禅院月生,不过最后判她无罪了。接着犯人和证人联手给他扎小辫、逛街、吃饭。很开心,像是大海涨潮的快乐在心里冲刷过一遍又一遍,所以意义在这里不重要,快乐是最重要的。 她们是快乐的,他也是。 于是五条悟放心的歪过头去,终于沉沉的睡去,决定再去做一个快乐的美梦,然后明天和夏油家入一块儿去吃垃圾食品,顺便再打打咒灵。 加茂琰和月生走过石板铺就的道路,蹦蹦跳跳的往家走。夜色凉如水,今天的夜空之上没有月亮,只有流淌的星河。 加茂琰放空大脑,走路甚至有点摇摇晃晃,明明只喝了一罐子饮料,还是桃子汁,她却仿佛有点醉了一般,忽然踢掉了鞋子。 她提着凉鞋,光着脚在石板路上走,被小石子膈了一下,直接跳到了月生的身上。 月生接的稳稳当当,询问:“需要我抱你回去吗?” 加茂琰又爬下来,笑嘻嘻的光着脚走路,踩在冰凉的石板上:“意外,意外。刚才那个小石子偷袭我。” 月生也弯了弯眼睛:“嗯,小石子坏,阿琰好。” 加茂琰笑眯眯的捏了捏她的脸,说:“阿月也好。” 她提着凉鞋,在漫天星河之下哼着歌,转着圈走路,仿佛跳了一支轻柔的舞,乌黑的长发晃来晃去。 “我告诉你一个我发现的小秘密。”加茂琰回过头来说,明亮的眼睛像秋日里明澈的湖,映着跳跃的光,“我见到明哉和明理了。”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睫毛在星光下投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明哉和明理,产屋敷家的孩子。 秋华和明辉的双胞胎。 月生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气音,笑意从她的脸上漾开,她有点迫不及待的问:“你也见到夫人和主公了吗?” 加茂琰点了点头:“我见到秋华了,明辉出差去了。明辉是校长的小叔叔。” 月生不由得助跑两步,直接扑到了加茂琰的后背上。 加茂琰稳稳当当的接住她,托着她的腋下,哼着歌儿继续往前走。 月生在她背上,将头靠在加茂琰的肩膀处,闭上了眼睛,耳畔回响着轻轻的哼歌声音。 月生不知道她在哼什么曲调,只觉得很好听。 回想起来这十二年一晃而过,似乎从来没有仔细听过什么现在流行的音乐。天哪,天哪,以前的生活仔细一想也是有够乏善可陈,为什么从前没有这么觉得呢? 月生蹭着加茂琰的颈窝,很认真的思考,又想到从前乏善可陈的日子里也长久的感到无趣。 然而一个很突如其来的决定之后,蝴蝶就扇动了翅膀,最后演化成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飓风,刮过之后竟然剩下了满地的幸福可以捡回家。 回家,回家。 月生在牙根里反复咀嚼这个词,心情立刻明快了起来。加茂琰回了家,月生和她告别,又独自穿过一段路之后,在最后一个拐角突兀的停顿了一小会儿。 久违的犹豫忽然蔓延了上来,月生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短短一瞬间,仿佛刚才的幸福又有了变成一场幻觉的风险,她不能保证自己转过这个拐角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到底是乌黑的房子,还是为她留下的一盏灯呢? 这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并不是第一次突然降临。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那盏灯,所以才会在灯忽然亮起的时候反复犹疑,又反复确认。 真的有着这样一盏灯吗? 这一盏灯真的是给我的吗? 接着她从拐角弹出一个头,噢,果然亮着灯。她的心一瞬间活泛起来,笑着小跑回家,在进门的时候将鞋子踢在玄关,然后张开双手大声喊:“我回来了——” 两个最信赖的声音一起回答她。 “欢迎回家。” 第72章 禅院润二郎或成此次事件中最大受害人。 在禅院家年轻一辈的子弟之中, 润二郎其实是格外聪明的一个。很多年前,当同龄的孩子们被长辈们鼓动着去禅院甚尔哪里挨打的时候,润二郎是其中唯一没有上当的那个。 他和兄长润一郎有年龄之差, 也有观点和理念之差。 曾经, 兄弟两个一个为直毘人效力,一个为月生效力。一个维护家族的传统, 一个是激进的少数派。吵架这事儿是从来没少过的。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是比旁人更加亲密的兄弟, 所以吵起来的时候才格外的尖锐、也格外的不给彼此留情面。人总是容易把最坏的脾气倾倒给最亲近的人, 也许是正是因为亲近才更加失控。 第141章 “结果!现在!哈哈!”电话那头的禅院润二郎走来走去,咬牙切齿, “哈!哈!哈!他转个身背刺倒是家主了, 顺便也衬的我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好像我多无理取闹似的。少爷, 我没有对夫人有意见的意思, 我只是对润一郎有意见!” 月生挠了挠耳后, “我大概可以稍微理解一点你的心情。润一郎在给我开车的时候,我也是这种感觉。” “哈!哈!哈!”润二郎大声发疯, “他能不能不要总是什么都不说啊!我他……” 润二郎想起来电话对面是个未成年, 硬生生把脏话咽下去了,怨气冲天的道,“消息传到我这里的时候我人都傻了。不儿, 那我这么多年跟他吵的架算什么?算我精力充沛吗?唉他是不是在看我跟他吵架的时候,心里偷偷笑我是个傻子啊?” “到底!为什么!会有人!当二五仔快当到二把手的位置啊!”禅院润二郎震怒咆哮。 月生欲言又止:“那个……” 润二郎强行冷静:“怎么了?” 月生:“你知道润一郎现在就在我旁边吧?” “对!”润二郎大声冷笑, “我知道!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少爷, 麻烦你把手机给他一下。” 月生默默的把手机给了一旁端坐的板板正正的润一郎。 润一郎礼貌的接过了手机:“麻烦您了,我们兄弟两个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月生:“……” 如果说所有姓禅院的人里面有谁最能共情此刻的润二郎, 那大概就是月生了。 这种尴尬和别扭真是令人难以言说。 主要是面前这个人长久地保持着令人微妙的稳重,从前他在直毘人身边的时候, 这种稳重让人格外的不顺眼,而现在,他却突然跳反到了己方的阵营来。 我……你…… 唉…… 月生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的走远了一点。 禅院润一郎接起了电话:“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润二郎的咆哮声音隔着电话仍然震天响:“你是不是觉得耍我特别好玩?天杀的!你肯定在心里偷偷笑我是个傻叉!这么多年了,我们吵了那么多次,你肯定也笑了我那么多次!天杀的!我要报警抓你!” 润一郎欲言又止:“……你现在是冷静的吗?” “冷静啊,我超冷静的。”润二郎哈哈狂笑,“禅院润一郎,你去死吧!我要把你打成一张墙纸糊在墙上!” 润一郎:“……”好,确诊有点癫了。看来的确是一不小心把弟弟刺激上头了,回头还是得道个歉。 不过依照他们俩的性格和说话风格,估计到后面还是得吵起来。 润一郎很轻很轻的叹息了一声,温声道:“里里还好吗?” 润二郎在另一边骤然平静了下来。兄弟两个仿佛总是这样的,无论争端和矛盾演化到了怎样的地步,一旦话题涉及到他们经常生病的小妹妹的时候,都会默不作声的暂时平息。 身体上频繁的疾病似乎也带来精神上的疲惫与痛苦,禅院里里并不经常出任务,她的精神总是很不好,又敏感多思。她的两个兄长总是不愿意为她再增加精神负担。 “里里很好。”润二郎的声音变得很平静,“已经顺利入学了,就是那边菜有点难吃,经常和我打电话抱怨。我领那边的出差去顺便看她的时候,她的精神很不错,失眠也好了很多。认识了新朋友,人不错,性格也带的活泼了一些。” 禅院润一郎说:“我们见面谈谈吧。” 禅院润二郎为之默然。 半晌,才非常勉强的、不情不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词:“好。” 顿了顿,又问:“什么时候?” 禅院润一郎正要计划一个时间点,原本走远了的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回来,拿回了自己的电话:“润二郎?” 禅院润二郎从胸腔里长出一口气:“是,是我,少爷。” 月生摸摸下巴:“直哉最近怎么样?” 润二郎秒答:“在准备小测,上次有一门差点不及格,这段时间狠补了一下,发誓说要拿个好成绩回去。” “他知道了吗?” “暂时还没有,直哉少爷近两年不太关注咒术界和家里的事。” “明天周六。”月生很温和的道,“润一郎去找你,我去找直哉,怎么样?” 三方都同意,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很顺利的直接敲定。 润一郎端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杯子,杯子里是月生今天刚刚泡好的茶。 她刚刚从学校回来,正在听课阶段。上学的感觉还算不错——她这辈子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岛国的学生的确很轻松。 现在才下午三点,她人已经在家里坐着了。 月生低头喝了一口茶,舒舒服服的窝在沙发里。 润一郎原本是来见百合子的,但家里只有月生一个,他还没来得及拘谨,禅院润二郎的电话就气势汹汹的打过来了。 通话结束之后,这一点点拘谨才后知后觉的涌现出来。 润一郎温和的垂着眉眼:“小姐和雪惠小姐不在吗?”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点点头:“嗯。妈妈和雪惠最近在熟悉新环境,今天一块出门玩了。你留下来吃晚饭吧,家里还有空房间。” 禅院润一郎安静的点了点头:“好的,小小姐。” 第142章 在月生换回女装之前,整个禅院家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禅院润一郎作为直毘人最得力的心腹手下,是对这个秘密心知肚明的人之一。 因此穿着一条长裙的月生给他开门的时候,他并不惊讶,连眉毛都没有多抬哪怕一下。 百合子和雪惠时隔多年终于离开禅院家,正处在积极探索新环境的阶段之中。鬼灭镇上的人们热情好客,并不吝啬于帮助新来的居民。 没两天的功夫,姐妹两人就已经交到了许多朋友,偶尔还会和迟琴互相蹭饭。 月生低头给百合子发消息,告诉她留了禅院润一郎吃晚饭和住宿的事情,没过几秒钟那边显示“已读”,月生就将手机收了回来。 润一郎微微弯腰,问她:“您打算直接去找直哉少爷吗?” 月生抬头:“嗯。” 她知道润一郎是什么意思。 月生是回家之后才换回女装,她现在很显然不打算继续维持这个秘密。 十二岁的禅院月生即将步入身体发育的阶段,激素开始变化的时候仍然伪装成男孩子显然没有任何好处。 而整个咒术界却尚未知晓这件事情。 禅院家也不知道。 事实上,除了极少数看透事实的人,大部分的禅院仍然认为,她这个少主只是突如其来的叛逆期到了,才兴师动众的和家主闹了这么一场大的。 等到几年之后,叛逆期结束了,她肯定还要回去继承家族。 ——许多禅院都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尚且不知道,所谓“大少爷”一开始就不复存在,这是一个从她出生开始就在编织的谎言,时至今日已经隐瞒了整整十二年。 月生不打算奉陪下去。 这场荒诞的、女扮男装的戏码该到了落幕的时候了。策划这场戏码的编剧都已经黯然退场,演员又何必继续留在舞台上。 卸妆,换衣服,洗个脸,迎接新生活。 禅院润一郎道:“直哉少爷和润二郎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呢?” “不知道。”月生简短的回答道,“我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披露这个事实。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事情是,几年前五条家的宴会之上,五条悟第一眼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禅院润一郎道:“不出意料的结果。家主对此同样有所猜测,只不过不知道您是如何使得五条悟保守秘密。” 月生心想直接告诉你的话也不知道你信不信,毕竟她确实只使用了两颗糖果,就成功贿赂了那个时候没见过世面的六眼拥有者,并且长期有效。 她歪了歪头,又说:“阿琰也知道。不是在我换回女装的时候,而是在几年前。具体的我不能细说。” 润一郎同样点头:“琰小姐和您交好,这件事我知道。” 其他的应该就没有了,战国时代和主线并不完全接轨,现代的转生者也不复前世的记忆。所以没有了。 月生喝完杯子里的茶,看着禅院润一郎。 他是一个很有为的年轻人,整个咒术界都有目共睹。哥哥效忠家主,弟弟效忠少主,所有人眼中的两头押宝确实起到了作用。 他比润二郎年长,却也没有年长太多岁。 未来还很长很长。 于是月生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禅院润一郎很认真的想了想,忽然微笑了一下。 “我希望能和润二郎好好谈谈,为我的欺骗和隐瞒,虽然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他坦诚的回答道,“然后,我想去看望里里,同样为我这么多年的隐瞒、欺骗、以及失陪。” 第73章 晚间百合子和雪惠手牵着手回了家, 笑眯眯的招待了润一郎。说来做饭是个很考验技术的工作,至少目前家里做饭最好吃的人是月生。 没错,是月生。 不合口味的饭实在是让她在最初的那几年心如止水了很多, 对于一个还没有灶台高的小豆丁来说, 做饭的困难程度实在是太高。 然而人对于好吃的东西的追求总是很难消减,前几年月生和加茂琰一起风餐露宿的时候, 也会在凑合对付几口的常见情况下想办法搓一顿好的。 加茂琰是认真的跟迟琴拜师学艺过的, 因此她动手做饭的时候总是味道不错。月生和迟琴接触的机会不多, 但好好歹歹,总是能跟加茂琰学两手的。 在门铃响之前, 月生就已经熟练的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禅院润一郎下意识的站起, 安静的跟了上去:“我也帮忙吧。” 月生没有拒绝。 她的个子比同龄的男生都要高上许多, 因此做饭已经不算是难事。但有人搭把手也不错。 润一郎并不太会做饭, 他是那种一日三餐有人安排, 没有安排的情况自己也能随便对付一口的人。 因此他负责择菜洗菜切菜,而月生在调汤底。 两个人都没说话。 确切来说, 没什么话好讲。 润一郎不是话多的人, 月生对不熟的人也不太擅长找话题,于是双方沉默如斯的合作做了一顿饭。 菜被端上桌子的时候百合子笑眯眯的开了门,“我回来了。” 月生从厨房探出一个头:“欢迎回家。” 雪惠:“作业有好好写吗?” 月生回答道:“已经写完了。” 雪惠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气, 她脱下外套搭上架子,动作相当娴熟且流畅的换鞋进门, 手里提的一堆袋子放在沙发上, 然后进厨房帮忙端菜。 第143章 百合子将几个手提袋放在玄关上,弯腰找了找, 然后伸出一只手冲禅院润一郎招了招,道:“润一郎, 你过来。” 穿着一身常服的年轻人便走过来,从百合子手中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手提袋:“这是?” 百合子轻快的踢掉脚上的绑带鞋子,两只鞋飘落四方。她穿上拖鞋之后又慢吞吞的把飞走的鞋拿回来,整整齐齐放在鞋架上,这才回答:“给你的礼物。” 润一郎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百合子已经和他擦肩而过,坐在了饭桌边上。 老实讲,他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适应百合子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变化。 润一郎提着手提袋回头,暂且放在沙发旁边的桌子上,也坐在饭桌旁边,脑海里却不自觉的闪过许多曾经的片段来。 他还记得自己和百合子的第一次见面,很匆忙。那时候他还小,只是个孩子,而百合子也是个非常年轻的学生。 初见的时候润一郎跑的很慌张,转过拐角的时候撞在她的腰上,一抬头,是个穿着校服的短头发的少女。那就是初见了,在此之前他们对彼此都没有什么印象。 后来没几年,他长大了一些,记忆也清晰了一些。而那时候百合子早已经不再穿校服,头发也已经留的很长,陷在柔软华贵的和服里,像她的眉眼一样温顺。 那个时候仍然没有多大年纪的润一郎几乎没有认出她来。并不仅仅是发型和服饰的区别,而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不同的人。 百合子不再是学校里的学生,她嫁给了家主的候选人之一禅院直毘人。后来直毘人成为了家主,她就成为了家主夫人。 没有人再称呼她的名字,所有人都恭敬的低下头,称呼她夫人。没人会怠慢家主的妻子,也没有人会怠慢下一任家主的母亲。 他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百合子,偶尔跟随在直毘人的身边,能够见到她。 她好像从穿上和服的那一刻起就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符合所有人期待,却唯独不符合她自己期待的一个人。两个孩子相继离开他的身边,听到禅院直哉和直毘人谈话的那一次,禅院润一郎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时间是一种怎样微妙的东西,那一刻润一郎几乎已经记不起初见。那个背着咒具的短发少女好像仅仅只是一个一戳就破的短暂幻影,又或者是那个匆忙的夜晚当中的虚假幻梦。 仅仅只留下一个飞快闪过的影子,让人根本抓不住。 润一郎在直毘人身后的时候总是很少抬起头,但他偶尔会忍不住去看一看百合子的那双眼睛,那双柔和的、明亮的眼睛里,是否还留存着许多年前的烧过的火? 直到十二岁的禅院月生在禅院家拔出剑的那一天。 润一郎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禅院家尽管已经日薄西山,但尚且留存着少数几个能够看得清局势的人。 少主并非一个会顺从家族的人,甚至并不算顺从咒术界的规则。她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总喜欢看着门外,润一郎知道有一天她会站在门外,有一天她也许还会让那些无法靠自己出去的人出去。 于是这一天真的来了。但是太早了,比润一郎预料中早得多。月生尚且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过冲动。他不知道结局,直到在废墟和风暴之中看见短发的百合子。 眼睛已经看见了一切,但大脑尚且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些事实。 但那个飞速掠过的影子此刻被他轻轻握住,润一郎在那个瞬间见到了数十年前背着咒具的少女,穿过如此漫长的时光,润一郎在她飞扬的短发之中,惊觉这是一场怎样歇斯底里的忍耐。 胜算就这样毁灭性的压倒下来,百合子将浑身是血的月生抱了出来,临走之前禅院润一郎回头看了一眼直毘人,这一眼让他感到惊诧至极。 家主原来已经年迈了,就像他原来已经成为一个大人。润一郎又惊觉起这样一个事实,时间的钟表从来不会向后倒退。他看见直毘人坐在废墟当中仰着头,血液汩汩的流淌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之上,分不清到底是从谁的身体里流淌出来的。 润一郎接着就收回了视线,回过头看见百合子仍然向前走。他回头了,而她没有,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将执意留在旧日的人抛却在旧日,片刻不停地走向一个全新的明天。 然后他在百合子叫他名字的声音中从回忆的罗网里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短发的女人。她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女,却仍然能够让人窥见曾经那短暂的意气风发来。 这样一来,好像这绵延数十年忍耐的模样才是幻梦一场一般。 百合子现在是没什么仪态可言的,很散漫的靠在椅子上,问他要不要接着去念个书什么的。 润一郎便因此想起弟弟和妹妹都读着书。润二郎尽管人在总监会,但日常摸鱼翘会放鸽子,在大学的课程倒是一节没有落下。而里里更是拿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他原本只想先去看望妹妹,之后的事情倒是没什么确切的打算。百合子这样一提,润一郎的心里却忍不住微微一动。 他高专毕业之后就没有继续读书,现在回想起来,学校里的生活也算相当愉快。 大学是什么样的? 润一郎这样想着,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些许的向往出来。 百合子和润一郎的具体闲聊月生并没有认真去听,她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和系统沟通。 第144章 系统已经装死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透月生根本没有把主线任务放在心里的原因。月生和直毘人开干之后它没怎么吱声,说不定也是在来回的纠结和拉扯。 月生过了一段前所未有的舒坦日子,在今天这个气氛很不错的晚上终于把被她扔在一边的系统捞起来敲敲打打。当然,也有它实在安静的有点诡异的原因,放在平时月生对主线任务消极的时候,它早该苦口婆心开劝了。 月生戳了戳它。 系统在脑海里传出深吸一口气的机械音。 【谢谢。】它说,【谢谢你终于想起来还存在一个我了。】 阴阳怪气的功力实在见长,月生嚼着米饭,在心里回复:“忘了谁也不好在心里真的忘了你嘛。你最近玩了什么新游戏吗?” 系统对于游戏的爱好也是会逐渐发生变化的。它最开始入坑的时候,更沉迷于动作竞技类。 月生在支线任务提着日轮刀哐哐干架的时候,系统也在后台抄着数据流哐哐干架,为了一个隐藏成就从早干到晚,比上班还准时。 不过最近它似乎有点转剧情流,从纯粹的竞技类转到半竞技半剧情,好像还另外肝着一个经营类游戏,整的月生都有点羡慕它能分数据多开游戏。 系统扼腕叹息:【我已经看透你了。我早就已经看透你了。】 月生冷静的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是吗?那太好了。不过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不信你拖到现在才心死。” 系统哼了一声。 它这时候仍然有空分神去肝自己的游戏,半晌,它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你知道吧?】 “嗯。” 【第一次出任务,总是会有点紧张的,很怕把事情办砸,所以从前忍不住经常催你。】系统痛定思痛,【但是后来我发现,这么经常催你的进度也不太好,毕竟那么多事情发生下来,你的精神状态又好几次差点绷了,结果我转个头发现你甚至还没上国中。】 月生喝了一口果汁。 系统跟她商量:【我也知道你态度比较消极,但其实完成任务也是可以很灵活的,主线最终任务就那一句话摆在那里,也没有其他附加条件。】 【这样,等你大点可以到了打工上班的年纪,先把你爹掀翻了浅当一天禅院家主,到时候我把任务提交上去,我好做你也好做,怎么样?】 双方在此刻达成共识,隔着虚拟的数据流赛博的握了个手,系统转个头又开始沉迷肝游戏,月生低头认真吃饭。 一顿饭结束之后百合子笑眯眯的挼了一把润一郎的头,润一郎很无奈,但也随她揉了一下。 力道和当初有着怎样的区别呢?无法分辨了,上一次百合子揉他脑袋的时候,他的个头尚且不到她的肩膀。而如今他坐在椅子上,仍然不到她的肩膀。 第二天月生和润一郎结伴去东京。 禅院润一郎是开车来的,这次也干脆开车带着月生一起去。他仍旧穿常服,而月生则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和一条笔直的长裤。 这种搭配的好处就在于好看的同时方便利落,干什么都不会碍事。 月生打着哈欠坐在车上,她坐这种车总是有点晕车的,因此常常选择在这种时候睡觉。这么习惯下来,上车的时候就忍不住有点犯困。 同时也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打游戏了。 系统在培训学习正式上岗之前是那种几乎不打游戏的老实小孩,但是离开学校之后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如此多姿多彩。它现在仍然属于沉迷的阶段,于是月生就想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打过游戏了。 系统把格斗竞技类游戏推给她。 月生拒绝:“我不要。”日常竞技已经够累了,游戏里还要再打简直累死个人。 兴致勃勃的挑来挑去。 然后开始在游戏里种地,收种子,收菜,打猎,圈养家畜,建房子种花。 一种种到了后半夜。 紧急睡觉。 然后在早晨哈欠连天的爬起来。洗了把脸就出门了,大大咧咧的顶着自己没梳的头发出了门,坦坦荡荡的爬上了车,给润一郎干沉默了。 不过润一郎从来不对别人的生活状态发表评价,所以月生很平淡的坐在他车上,从兜里掏出小梳子梳头。 头发被修剪过,但仍然算得上长。不知道秘密的人认为她留长发是在效仿先人,知道秘密的人认为她只是想要保留一些自己原本的特征。 但其实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想留而已。 长长的头发养的乌黑发亮,从头梳顺,均等的分成两份在脖子左右,两边又分别编出来一条麻花辫,再分别扯一扯,扯松一些,显得发量比较蓬松。 头发收拾完毕,接着转个头,很果断的就靠着车座后背睡觉。润一郎投过去几眼视线,觉得对于那些仍然认为她是个男孩的人来说,两条麻花辫并不能直接揭开她其实是个女孩儿的事实。 到东京之后其实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月生在车上补了觉,下车的时候已经精神了许多。润一郎把她送到直哉住的地方,在不远处停了车。 两人的目的不同,月生是来找直哉的,润一郎则来寻找润二郎。 两个年龄不同的弟弟君都在东京上学,并且住的很近,因为月生把照顾直哉的事情托付给了润二郎。 分开之前,月生摸着下巴,慎之又慎的问身旁的青年:“你俩会打起来吗?” 第145章 润一郎沉默片刻:“……我尽量不。” 月生睁圆了眼睛:“你倒是否认啊!唉……如果我现在说我只是随口一问,还能收回前面的问句吗?” 润一郎被逗得有点想笑,眉眼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一些,他温和又无奈的道:“这恐怕并不是我能完全决定的,小小姐。我和润二郎总是吵架,动手的情况也不少的。” 月生知道这件事,她非常谨慎的观望了一下周围的居民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忍不住用双手握住他一只手,殷殷叮嘱道:“唉……你……总之,虽然米花町是一个非日常事件高发地点,但你俩要是真的打起来,注意一下不要波及无辜啊。” 润一郎也很慎重的答应了:“放心吧,少主,我知道的。我们两个都是有分寸的人。” 月生:“也就是说还是可能会打,对吧?” 润一郎:“我想恐怕是的。” 月生:“……” 润一郎:“……” 月生:“唉……” 其实她也打过直哉的。 不过禅院直哉一向只有被她按在地上打的份,根本无力还手。前几年他人格畸形的时候没少被月生手动修正,这几年在学校里长的好了一点了,人格修正事件的发生频率才逐渐销声匿迹。 说起学校这件事,月生忍不住想起来那位被她特意去吓唬过的工藤新一同学了,这会儿不知道大学毕业了没有。每次一想到直哉的一年级并没有一口气念上一个二十年,就忍不住有点难以言说的唏嘘感…… 所以有些老贼到底能不能把结局放出来。 她和润一郎告别,去找直哉的路上这么想。 系统听她吐槽这一句,默默的去翻了一下世界线,心想你是不知道另外一个老贼放出来的结局到底是什么鬼样子,不然你就会在比烂的时候发现,原来断更有时候也可以算一件好事。 毕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忽然就癫了,和刚开始连载的时候简直是完全的两幅面孔,让人忍不住怀疑究竟是本性暴露还是被夺舍了…… 禅院月生抄着手上楼,站在门口思考片刻,又低头看了看时间。 午饭时间。 她沉凝几秒,凭借一种莫名的直觉,断定直哉此刻不在家里,于是转头,熟门熟路的去找波洛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在如今依然开着,虽然安室透aka降谷零先生已经在酒厂倒闭之后从这里辞职,但他留下的秘方仍然让这里的客流量经久不衰。 禅院直哉几乎已经养成了来这里吃饭的习惯,尽管并不像一年级时候那样来的勤快,但每周至少会光顾一次。 月生不出意外的在门口看见玻璃另一边的直哉。 一年级时候组的少年侦探团并没有因为江户川柯南同学的“出国读书”而解散,反倒形成了近乎于一个小社团的存在,五年级的孩子们至今仍然保持着友谊,而灰原哀同学至今仍然保持着高冷。 并在饭前指导孩子们的作业。 作为因药物缩小而重归年少的学生,考试的时候难免有欺负小孩的嫌疑,灰原哀因此会刻意错几题,并不参与到名次的排列当中去。 但熟悉她的孩子们却很清楚她实在非常聪明,仿佛什么都懂。直哉因为被她动手修理过几次,至今仍然对她持有敬畏的滤镜,从不敢造次。 月生悠悠哉哉的进了门。孩子们点的餐还没上,此刻头挨着头写作业,灰原哀背着手巡回观看。 察觉到有人来,茶色头发的女孩抬起头,和月生交换了一个视线。她的眼神在看到月生的模样时微微动了一下,旋即平静的点点头,低头继续盯着孩子们的作业。 禅院直哉在写错题。 月生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这孩子态度相当认真,因此没察觉到身边站的人并不是灰原同学而是禅院月生。等他写完最后一题,转过头下意识想请教一下灰原哀的时候—— 对上了月生神色平静的脸。 禅院直哉一瞬间差点从沙发上窜起来,惊天动地的倒在旁边的的圆谷光彦身上,把同学砸的跳了一下。 “直哉,你干嘛啊……” 禅院直哉深吸一口气:“……哥。” 月生没什么表情波动的甩了甩自己的辫子,抬起手和注意到她的孩子们打招呼。 她还没有到性别特征显著发育的时候,今天又没有穿裙子,因此哪怕扎了两个漂亮整齐的麻花辫,也并没有让直哉立刻意识到她原来是姐姐。 禅院家对这件事尚且算不上清楚,直毘人也没有将这件事披露给直哉。月生还在想是否应该带他回去,直哉和母亲在分离之后尚且没有和好。 她这边思绪尚未完全理清楚,那边几个孩子就已经利落的收好了自己的作业本,很热情的给她空出了座位。 盯着孩子们作业的灰原哀同学也已经坐下,月生没有拒绝,坐在了直哉的身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然后伸手把错题集拿过来翻看。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 【不开玩笑。】系统如此感慨,【直哉是真的汗流浃背了。】 第74章 是的, 如今正在小学念着五年级的禅院直哉同学是真的汗流浃背了。 这种感觉通常很难用语言形容,但是在禅院月生伸出手把他的本子拿过去翻看的时候,禅院直哉的心就不由自主的跳到了嗓子眼。 第146章 天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和以前每次月生来查看他成绩单的时候一样紧张, 明明月生很少对他的成绩发表意见,可他就是希望自己在对方的眼中是最好的那一个。 最好一丁点差错都别出。 月生的表情在很多时候都少有波动, 直哉这几年和她见的不算多, 因此也很难揣测她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小小一张餐桌之上, 气氛忽然就陷入了沉凝当中。错题本翻动的声音如此微小又如此清晰,禅院直哉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 月生平淡的合上了本子, 将错题本递给直哉, 神色很柔和的对孩子们道:“你们点的餐上来了。” 她扬了扬下巴, 示意服务员的方向, 于是孩子们的眼睛也都明亮起来。旁边禅院直哉双手微微颤抖的把错题本接过去, 很快速的塞回了自己的书包里。 那口悬着的气终于在月生不发表任何意见的结果之中缓缓的落地。 月生也点了一块小蛋糕。她尚且不饿,看着孩子们吃完一顿饭, 自己也吃完蛋糕, 领着直哉和这群孩子告别。 直哉背着自己的书包跟着她走,神态略微有点局促。月生通常只在他期末的时候过来定时看看成绩单,看完了就走, 没什么其他的话说。 像今天这种在周末突然来到的情况是非常少的,这让他有点拿不准月生的来意。 多年之前兄弟之间尚且和平相处, 直哉还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 总是能肆无忌惮的找月生撒娇,无论怎样耍小脾气, 仅仅只比他年长一岁的长兄总是会包容他的。 之后这一切都在他一个脱口而出的疑问当中结束了,直哉已经快要记不起那天月生的神色, 又或者根本不敢再去回想。 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发生了改变。直哉那时候并不能理解这种改变,但徒劳的哭喊和尖叫并不能改变月生的决定,直到今天,双方仍然处在这种难以言说的氛围当中。 直哉低着头走神,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在月生的脊背上,他有些吃惊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长兄已经停下了脚步,在售卖成衣店铺的橱窗笔直站立。 童装,差不多全是十一二三岁年龄阶段的孩子们合适的衣服。月生沉静的凝视着橱窗里那条浅绿色的裙子,坦荡的在心里承认自己对这条漂亮裙子一见钟情了。 橱窗里的明亮小灯打在裙子的身上,让它看起来生机勃勃。 月生摸了摸下巴,对直哉道:“你觉得这条裙子怎么样?” 直哉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这条裙子。他的心里升起一点莫名其妙来,不明白哥哥怎么会突然去看女孩儿穿的裙子,但既然是月生的问题,他还是回答道:“……很好看。” 少年侦探团之中,步美对于小裙子一向是很喜欢的。她不仅喜欢给自己挑选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还会给灰原哀挑选各种各样的可爱裙子。 灰原哀往往对此兴致缺缺,不过她从不会扫步美的兴,每次逛街都会平静的把自己变成步美手中最完美的模特。 月生摸了摸下巴,有点高兴:“很好,我要买它。” 直哉:“哦……哦,嗯?!!!” 禅院直哉猛然抬起头,用一种相当震撼的眼神看向月生。他知道月生穿衣服一向很少展露出什么特别明显的性别特征,因此很多人第一眼见到月生的时候,总是会有那么几秒钟对于这孩子的性别感到困惑。 但是……但是! 我的亲哥啊,你今天是真的打算直接突破世人眼中的性别印象了吗? 禅院直哉开始紧急在大脑中思索亲哥想穿女装应该怎么办。 话说起来,从前江户川柯南还在队伍里的时候,遇到过的多如过江之卿的犯人们当中,好像也存在着有女装癖好的人……不,冷静下来,禅院直哉,月生就是月生,不要把犯人和自己的长兄相提并论…… 只是买一条裙子而已,也不一定会穿。就算穿了,也只是穿一穿裙子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禅院直哉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心理铺垫,然后才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嗯……嗯。你自己穿吗?” 月生:“我自己穿啊。你想要的话我也给你买一条。” 直哉:“……” 直哉:“…………” 【他真的,】系统在月生的大脑里棒读,【他甚至开始说服自己哥哥是女装癖,也没有去想哥哥其实是姐姐。】 月生:“……” “这也不能怪他。”月生在脑海里回答系统,“真要追根究底,挨打的应该是直毘人。” 月生开始摸摸下巴,“不过说真的,直哉还没有到发育性别特征的年纪,我觉得给他买一条也挺不错的。” 【我能不能拍照,求你了。】 月生在心里给了系统屏幕一掌,系统安静了。 等到月生脚步轻快的从这家成衣店铺出来的时候,直哉的表情看起来甚至已经有点恍惚了。 他看了看月生手里墨绿色的手提袋,又看了看月生的小辫子……啊!原来如此,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的!难怪今天扎了这样的发型…… 难道说,难道说,长兄是这些年压力实在是太大了,被家族里压迫的终于要疯了,所以不在沉默当中爆发就在沉默当中变态,成为了一个变态预备役吗?! 不,不,冷静下来,禅院直哉。裙子只能女孩穿也只是这个社会的刻板印象而已。长兄打破社会规训下的刻板印象,勇敢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穿自己想穿的衣服,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坦荡正直呢…… 第147章 禅院月生伸手,给了直哉一个脑瓜崩:“在想什么?” 直哉:“什!什么都没有!” 月生:“……” 此地无银三百两。 月生略微无语又感到好笑,她牵住禅院直哉的手,走过一段落,坐在路边的公共座椅之上。 墨绿色的手提袋被她随手放在旁边,她的双腿随意的搭在地上,乌黑的眼睛注视着眼前匆忙流动的人海。 禅院直哉直到现在也摸不准她到底为什么来,只好仓促的坐在公共长椅的另外一边。他们的距离并不遥远,但莫名像一条遥远的河流。 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多长时间没有回禅院家了?” 直哉沉思了一下:“很久。” 月生这几年几乎已经不再任何公开的宴会场合当中露面了,五条家和加茂家的少主也是。年轻的孩子们越发感到了这种公共场合的无聊,因此连直哉也逐渐不再出席。 至少他更愿意在新年的时候接受少年侦探团的邀请,一起去寺庙里祈福祝祷。 他没有再主动去了解家里的事情,身边也几乎没再有什么禅院家的人,因此回头一看,才想起好久没见父亲了。 月生想了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讲起这件事。她的指尖不自觉的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指骨节,眼睛里仍然倒映着往来的人群。 “我有一个秘密。”月生淡淡的说,“先从这里说吧,这个秘密从我出生开始,由父亲做主,开始欺瞒禅院家乃至于整个咒术界。知道的人非常少,被隐瞒的人当中包括你。” 禅院直哉吃惊的望向她,禅院月生也平淡的转过头来,温和的告诉他:“你不应该称我为哥哥,从一开始就不。” 黑发的男孩儿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理解这些话的含义,然而月生看着这张和她面容如此相似的脸,几乎要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为什么而叹息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暂且原谅我吧。她想,我只是在某一个瞬间感到恍惚,仿佛这一切仅仅只是一场并不真实存在的梦境,从头到尾不过是临死之前的幻想而已。 然后她又在下一个瞬间从这种恍惚之中挣脱出来,知道自己明确的身处在一个真切的世界当中,而面前这个孩子正是她此世血脉相连的兄弟。 月生伸出手,她拽下了两边麻花辫的皮筋,接着甩了甩头,用手将缠绕在一起的黑发解开,于是长长的头发柔顺的垂在身后,因为保持了太久麻花辫的原因,此刻微微打着卷。 所有认识禅院月生的人当中,应该都对这个发型感到熟悉。或全部散下来,或者半扎。她长久的在这两种发型之中来回切换,并不经常搞一些比较花里胡哨的样子。 可她心里又是一个较为爱美的小女孩,因此不可避免对常常感到有些缺憾。如今可以尽情补上这个缺憾,她还要告诉面前这孩子一些事实。 不高不低的鞋跟磕在地面上,禅院直哉被这小小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这才注意到原来月生今天穿的也是一双在女孩们当中相当流行的小凉鞋。 怪不得刚才灰原一直在默不作声的打量着月生。要说孩子们的团体当中还有谁一直保持着“侦探”这一职业的观察习惯,那大概只有一直相当敏锐的灰原哀了。 “能在出生的时候就展露出咒力天赋的人并不多,我算一个。”月生仰着头,看着高高的蓝色天空,“那时候父亲正在和禅院扇争夺家主之位,而禅院家的女孩儿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他下了一个决定。” 十种影法术作为祖传的术式,只要出现就能打破一切常规。但当时谁也不知道五六岁觉醒的术式会不会是十影。直毘人彼时迫切的需要一枚强有力的筹码,因此他对第一个孩子的信息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所以我成为‘长子’,成为了‘兄长’。”月生冷静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禅院直哉的耳边,但她没有看这个孩子。 马路边缓缓停下了一辆乌黑的轿车,月生认得,那是禅院家的车,无论如何不可能是来接月生的。 “‘哥哥’从来没有真的存在过,直哉。我是姐姐,从头到尾一直是。现在你知道这个消息,也该做出选择。”月生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司机。 那也是一个相当矫健和利落的年轻人,禅院直毘人的另外一个心腹。 直哉抿了抿唇,神色有点仓皇的茫然:“现在家里知道这件事了吗?” 月生微微一笑:“也许吧。我已经不打算再继续扮演‘长子’的角色了。” 她转过头来,城市里的微风将她的头发掀动了一下。直哉看见这双眼睛,和从前没有区别。他又转头,看见已经沉默的走过来的青年。 “你和父亲闹僵了吗?”他有点嗫嚅的问。 两双乌黑的眼睛彼此对视。 也许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长兄……不,月生只是已经厌倦了这场虚伪的戏剧,不再对抛过来的戏份继续买账了而已。 “你不回去了吗?”直哉继续问,青年已经接过了他的书包,沉默的示意他上车回家。 月生坐在公共长椅上,没有插手也没有阻止,她看着站起来的直哉,神色没有变化:“有一天会的,但不是今天。” 至于回去干什么,哦,那还有待商榷。 禅院直哉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郁起来,他并非完全的愚蠢。月生不再顺从直毘人这件事透出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他们也许闹掰了,甚至月生叛逃了禅院家也并非没有可能。 第148章 不,也许还没到叛逃的地步。禅院月生不是会成为诅咒师的性格,他不太关注咒术界的事情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禅院月生在诅咒师那边简直凶名赫赫。 他尚未完全接受长兄变成长姐的事实,在父亲的心腹身边差点以为自己在发梦。他下意识跟着父亲派来的人走,要爬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禅院月生仍然坐在公共长椅上,神色没有任何波澜,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都没有干涉。 那股不安仍然没有落下去,直哉忽然问道:“他……她……月生为什么不回去?”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必要问的,因为直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心腹没有回答,沉默的拎着他的书包,示意他上车。 直哉爬上了车,又回头去看了月生一眼。她和几秒钟之前一样,但这次他们对视了,直哉仍然无法从她脸上看出情绪。 愤怒,不悦,悲伤,这些都没有。当然,积极正面的也没有。 刚才他们一起坐下的时候,彼此之间间隔着一条遥远的河流,而现在,这条河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加广阔了,直哉快要看不清楚她的脸,在日光下仿佛要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于是在心腹关门之前,他伸手抵住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 青年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要拦一栏他,直哉却已经弯腰绕过他,往坐着的月生哪里冲了过去。 他终于想起,原来月生刚才要他做出选择,不过他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尚未把这句话听进脑子里,又或者大脑还没有对这个信息做出处理。 月生还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完。直哉能意识到,时间稍微有点短,话还没有说完父亲的人就来了,不行,他不回去了。 他要听完月生要说什么。 他要跟着月生。 “直哉少爷!”那青年喊他的名字,直哉没有理会,冲过这短短的距离,抓住了月生递过来的手。 很干爽,和曾经一样的温度,直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月生握住他的手腕,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来,给他擦手心的汗。 禅院直哉喘着气,在月生擦完汗之后抓住她的袖子,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月生抬起眼睛,微微歪了一下头:“你选我?” 直哉想了想,说:“我不选父亲。” 月生便“哦”了一声,仍然十分平淡的回答:“好。” 她顿了顿,又说,“作业还是要写。” 禅院直哉:“……”出现了,长兄……不是,长姐莫名其妙的关注重点。 这种时候作业这种东西不是早就应该被抛却到九霄云外吗?谁会在这种时间节点还记着学校布置的作业啊……哦,好吧,禅院月生会,她就是这种人。 那青年提着书包又走了过来,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两个孩子看。 月生站了起来,对面是个成年人,还是比她要高上一大截不止。不太想仰头,可恶,快点长高啊! 两个人无声的对峙了几秒钟,青年默了默,“禅院家仍然需要一个继承人。” “我会回去的。”月生的声音不急不缓。 “我们无法断定您回去是怎样的回去。”青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很显然,您更加愿意实现百合子夫人的愿望。” 月生道:“那你觉得,直哉回去我就会去实现直毘人的愿望了吗?” 青年:“…………” 月生一只手牵着直哉,另一只手伸出:“书包给我。” 青年憋屈的双手把书包交了过去。 月生轻松的提住,往后一甩,挂在肩膀上,“行,没你事儿了。你回去可以把事情从头到尾跟直毘人将一遍,他要是为难你你可以跳槽来我这里。” 青年:“……您倒是说一句‘家主大人不会为难我的’啊!” 月生:“抱歉,说不了。我不是很了解直毘人,也不是很喜欢给人开空头支票。” …… 青年气跑了。 月生注视着那辆车的车门“砰”的一声忿忿不平的关上,接着转头,道:“从你跑到我这里,到我和他交谈的时间,再到现在,这是你可以后悔的时间段。” 那辆黑车扬长而去,留下一串崩溃的尾气。 “现在你后悔的话,我仍然可以把他叫回来。” 禅院直哉摇了摇头,他道:“哥……姐……” 他又一次被称呼哽住了。 叫哥哥吧。 但这其实是姐姐。 叫姐姐吧。 但已经叫了很多年哥哥了,一时之间叫不太出口。 他憋红了脸,一个词哽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月生看不下去,一拳让他咽回去了:“你可以先叫我的名字。” 直哉下意识脱口而出:“太不敬了!” 月生感到稀奇:“你还在乎这个?” 直哉:“……” 好吧,对于直哉来说叫名字可能也是一个比较有难度的事情,既然如此,就先把名称代词删掉算了。 月生一只手背着书包,另外一只手牵着禅院直哉,在秋光中往住处走。走了两步,默默的折返回来,把自己装着裙子的手提袋塞给了禅院直哉。 直哉沉默三秒钟:“我背书包吧。” “行。”月生不太有所谓的把书包和手提袋换了回去,淡然的提着自己的小裙子领人回去。 第149章 “你和父亲真的闹掰了吗?”禅院直哉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脑子终于在信息大爆炸之中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提问。 这件事也并非没有一点征兆的。从前他就能看出来长兄……不是,月生对于父亲心怀不满,只不过那时候这种不满还能勉强的兜住,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流露。比较直观的表现在于,她还愿意客气的称呼直毘人为父亲。 但是今天见面,她所有的称呼都是直呼其名。 “我前段时间,在一个叫鬼灭镇的景点买了房子,”月生先从这里开始讲起,“母亲从前就很期望能够离开禅院家,我觉得哪里很不错,因此买了下来,回禅院家,想要带走母亲。” 禅院直哉为之一默。 月生并没有特意照顾他复杂的心绪,继续讲了下去,“但直毘人先派人把我带过去了。我们小吵了一架,没能达成共识。” “所以?”禅院直哉眼皮子直跳。 月生平铺直叙:“所以我和他打了一架。” 直哉哽住,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猜谁赢了,谁赢了都很可怕。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是…… “你赢了?”直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 “从战斗的情况来看,我没有赢,他也没有。”月生微微挑了挑眉,她在这会儿终于流露出来一点爽朗而坦荡的高兴来,“但是,从这件事情的结果来看,你没猜错。” “赢的人是我。” 第75章 这件事情, 括弧,母亲离开禅院家的愿望,括弧完毕。 有一个信息炸弹直接炸在脑子里, 他觉得自己大脑今天所承受的信息量实在是有点过载, 处理起来略微困难。 禅院直哉心想不是吧?我只是出来读了个书而已,又不是与世隔绝了, 我哥怎么忽然告诉我她是我姐, 又告诉我她和我爹干了一架并且已经干完了? 不儿?那么突然的吗? 禅院直哉没忍住捂了一下额头。女扮男装这件事且先不提, 托岛国本土兴盛的漫画的福,这种剧情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但我姐今年才十二岁啊?!十二岁直接硬刚特一级咒术师啊?啊?!还差不多相当于干赢了?! 太有种了! 我姐真是太有种了! 禅院直哉到家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腿在抖, 难以压制的颤抖。 这件事的冲击实在是太大, 以至于他还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东西, 等他终于恍惚过来, 把这个消息处理完毕, 月生已经换了衣服,穿着新裙子, 平平无奇的从卧室晃了出来。 于是直哉又被冲击了一下, 他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在明亮的浅绿色当中,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 原来是姐姐。 竟然是姐姐啊。 他注视着那条浅绿的裙子, 注视着穿着这条裙子的月生。年幼,很瘦, 但很矫健, 也很有力量。 她仅仅只比他年长一岁。从他们姐弟仓促的相隔年龄来看,就可以知道禅院直毘人当年有多么担忧秘密败露。 月生踢掉凉鞋, 光着脚躺在沙发上,浅绿的裙摆从沙发边缘垂落, 如同春日里生长的草地。 她好像在此刻终于流露出一点疲倦的感觉出来,像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禅院直哉对于月生总是有一些崇敬和畏惧的滤镜在的,追根究底,是因为月生在他面前总是很可靠的。 无论是他还可以撒娇耍赖的那段时间,还是月生暴怒的打断他的腿的时候,又或者后来她匆忙来看他的时候。 直哉曾经感到畏惧、惊恐,甚至曾经怨恨,痛苦,但这种可靠却从来没有褪去过,她站在那里的时候,一种安心感就已经在心里面落地生根。直到今天姐姐有点疲倦的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快要睡着了,他才意识到姐姐原来也只有很小一只。 她比他年长一岁。 她仅仅比他年长一岁。 却已经在压力的推动之下奔波了那么多年,本来应该握着书本和笔的手如今长了许多茧子。 直哉安静的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声不吭的抱住自己的腿。他仍然有许多要考虑的事情,比方说他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 很年幼的时候,他还没有从母亲的院子里搬出去的时候。 那时候母亲和两个孩子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禅院家的一切东西还没有完全烙印在直哉的身体和灵魂上。那时候世界是很小的,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是母亲,偶尔姐姐会来。 后来他搬出去。成群结队的侍从静默无声的走进入母亲的院子,将他从母亲的怀里抱出来。 那时候他还没有明白要发生什么,回过头要去抓她的手,百合子温柔的摸摸他的脸,目光是一种沉凝的哀伤和深不见底的绝望,仿佛已经看透了将要来临的命运。 丝丝缕缕,钩成一张细密的网。禅院直哉在明白这一切之前就已经浸泡其中。 直哉又想起月生问他的选择。 他没有选择父亲,也没有选择母亲。因为母子之间的关系早年之间就已经僵的不像样子。那件事之后他没有再去见百合子,百合子也没有见他。 一晃如此之久的时间,她的面容和多年前总伴随着他入睡的淡淡百合香气,仿佛已经全然从记忆之中褪色了。 “你想去见她吗?”月生轻声说。她没有睁开眼睛,头枕着沙发上的枕头,忽然出声。 直哉把双腿放下来,手指扣来扣去,嘴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如此反复几次,仍然没能真的出声。 第150章 月生的眼睛先是眯开了一条缝,然后才彻底睁开。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刚过,下午刚开始,正是打瞌睡午睡的好时候。 但她仍然强行打起来一点精神,乌溜溜的眼睛没什么神采的盯了一会儿天花板,把想睡觉的困意压下去一点点。 “你想去见她吗?”她重复了一遍。 直哉抿了抿嘴,终于出声:“也许妈妈并不想见我。” 他一直没有去见她,或者说,不敢去见她。年幼时被侍从耳濡目染接着口出狂言,被月生暴打的时候,他不信他的说出的话母亲全然不知。 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明白记忆中从未淡去的百合子的那个眼神,她早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她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她站在一条腐烂河流的起源处,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阻止河流腐烂。 直哉无从揣测她的心是否因此感到疼痛,但他在终于有勇气回想过去的今天慢慢咀嚼这一切,忽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月生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后,承认了他的想法:“确实说不定。不过你得去道歉,这是有必要的。” 直哉很沉闷的“嗯”了一声。 月生无意插手母亲和直哉之间的关系,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母子,直到今天隔阂横跨在彼此中间。是否要将这道裂缝跨过去不应当由她来决定。 于是月生放空了一会儿大脑,把困意又勉强压下去一部分。 “你没有选父亲,也并不算选我。”月生如是说,“虽然现在谈及这些对你来说算是比较早,但是直哉,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读书,继续走下去。” 直哉眨了眨眼睛。 月生的头陷在柔软的沙发枕头里,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平静的转过头,注视着这个弟弟的眼睛。 乌黑的,泛着点微微光泽的,和她和母亲都十分相似的。 两个孩子在相貌上都和母亲更加相似,至少直哉目前还没有往禅院直毘人那个长相发展的迹象。 这个午后的宁静简直突如其来,直哉却莫名被姐姐的这份安宁所感染了,也安静的靠在沙发上,两双乌黑的眼睛看着彼此。 直哉很少会去想未来。诞生在咒术师家族当中的孩子,未来几乎是固定了只有一条路的。咒术师,咒术师。 有且仅有。 上天将这份才能赋予给了很小一部分人类,所以这部分人类要负担起这个职责来。出来读书的这几年不过是正式踏上这条道路之前余裕的快乐时光。 但月生好像不会这样想,她从不这样想。直哉的眼珠微微动了动,觉得自己好像猜测到了姐姐接下来想要说什么话。 “选自己挺好的。”她慢吞吞的认可了这一选项,然后又陷入了思考当中。 能看得出来她实在是很困很想睡觉了,这会儿她的思考速度简直慢的不可思议,甚至思考一会儿还要走神一会儿再放空一会儿,直哉差点忍不住想让她先睡了,等她睡醒之后他们再继续聊天。 不过月生在他忍不住之前先继续说话了:“上天赋予了我们特殊的才能,但是直哉,我一向不认同家族里的那句话。” “非禅院者非咒术师,非咒术师者非人。这句话未免傲慢的过了头,要是说出这句话的先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会觉得,他是一个神经病。” “哦。忘了,我们咒术师确实在精神方面发病率比较高,说不定真的是神经病。” 直哉:“……” 好刻薄。 真的好刻薄啊,姐姐。 月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是一个拉长了的呼吸之后,说:“才能只是才能而已。甚尔先天强于旁人的身体是一种才能;你出了门,看到有人会弹钢琴,有人会画漫画,有人做饭特别好吃,那也是才能;学校里背书的时候,你觉得课文太长背不下来,但别人背的又快又好,这也是才能。咒术也同理,不过是众多数不过来的才能当中的一种。” “如果将是否拥有一种才能判定为是否是人类的标准,未免傲慢并且愚蠢的过了头。” 直哉一针见血的指出:“你在辱骂先祖吗?” 月生坦坦荡荡的承认:“是的,我在辱骂先祖。没关系,你以后会习惯的。” 谢谢,其实并不太想习惯这种事情。 禅院直哉默默的掐了掐人中,继续听下去。 月生又陷入了一种思考当中,她有点迟钝的大脑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又考虑了一下自己将要说出的话,这才接了下去。 “并不是说拥有什么样的才能,就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每个人身上都拥有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那也许是礼物,但不要被一份上天的礼物困住。”月生说。 “加茂琰拥有赤血操术,但比起杀死咒灵,她现在对医学更感兴趣。” “甚尔的天与咒缚使得他是一块老天爷赏饭吃的暗杀好料子,但他现在正幸福的当一个吃富婆软饭的混蛋呢。” “世界是很大的,直哉。”她的声音轻轻的,“和整个世界相比,岛国只是一座小岛而已。和整个世界相比,禅院家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族而已。和全人类相比,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是渺小的一个人而已。” 她翻了个身,困意又翻涌上来,使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但落在直哉的耳朵里,很清晰。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人生比你想象中短,也比你想象中长。而世界大到超乎人类的想象。” 第151章 “没有想做的事也可以,你的人生才刚起了个头,没必要太纠结其他人的期望。不做咒术师也可以,不当禅院家的继承人候选者也可以。想读书就读,想离开就走,有一天你真的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候你也许就能明白了。” “人的一生很有限,拥有咒术才能的我们又被“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这句话所诅咒着。如果你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死亡到来的那一刻,大概真的会非常懊悔。” 禅院直哉歪过头,看她窝在沙发上的小小背影。稍微有点凉了,她又坐起来,扯过沙发上的一条毯子,盖住自己,然后又躺下去。 “不满足你的期望也可以吗?” “可以。不过我对你的最低要求是当个人,这一点你至少要做到。做不到就干掉你。” 直哉“哦”了一声,老实了。 沙发上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直哉知道她睡着了,默默的把自己的书包挂起来。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不重。禅院直哉原先以为是润二郎,这几年在东京的日子多亏他照顾。 然而走过去开门的时候差点窜起来叫出声。的确是润字辈的,但是禅院润一郎。 换个说法,父亲的心腹。 禅院直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而润一郎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月生肯定没讲他,大概率是忘了。 于是他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蹲下身,摆出一个平和的没有攻击欲望的姿势,温声问直哉:“小小姐不在吗?” 直哉反应了一会儿这个“小小姐”是谁。 润一郎善解人意的道:“我的意思是,少主,不在吗?” “……”直哉意识到什么,无言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道:“月生在午睡。” 看到禅院润一郎后吓了一跳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平复,他像月生一样拉长了一次呼吸,然后才注意到,润一郎此刻并不像往常那样得体了。 从前他见到润一郎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一向是非常得体的,但今天可以算狼狈了。一身整洁的衣服破了几个角,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 像刚打完一架过来的。 禅院润一郎听见他的回答,便“哦”了一声,也放轻了声音道:“我原本是想来问小小姐,什么时候回去。既然如此,等小小姐睡醒了,我再来吧。” 禅院直哉终于非常确定了这个原父亲的心腹此刻已经跳反了,他在心里惨叫了一声,猜出月生甚至是和禅院润一郎一起来的。 但是她忘记告诉他了。 ……唉。 润一郎伸手,摸了摸禅院直哉的头。直哉又忍不住打量他两眼,小声跟他确认:“你这是……和润二郎打架了吗?” 润一郎点头:“嗯。他很生气,打一架也是应当的。您要午睡吗?我可以在这里看顾一会儿。” 禅院直哉忍不住有点扭扭捏捏:“啊……太麻烦你了……” 润一郎微微笑了一下,站起身,“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干,从前我经常帮母亲看顾弟弟妹妹的。” 直哉让开身体请他进来,从鞋柜里拿出润二郎经常穿的拖鞋,然后轻手轻脚的去找自己的褥子。 润一郎在关了门之后,帮直哉在沙发旁边铺好了被褥。他的动作很轻,整个过程当中几乎没有发出来一点儿声音,然后把直哉塞进了被窝,又给月生扯了扯毯子。 客厅里的书架上有不少书,很多都是润二郎添置的。有适合国小学生的许多绘本,也有一些国内外的名著。 润一郎抽出一本,坐在沙发上,将书摊开在腿上。 直哉打了个哈欠,枕在枕头上,在这个宁静的午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76章 禅院月生睡了一觉醒过来, 发现已经接近黄昏了。 她的脑子还有点懵懵的,还没有完全从昏昏沉沉的沉睡之中清醒过来。 原本因为扎了一段时间的麻花辫,所以有点微卷的长发此刻已经不卷了, 但是乱七八糟的顶在头上, 散漫又自由的四处乱翘。 她乱七八糟的窝在毯子里,一缕头发从眼前垂下来摇摇晃晃, 月生遂吹了一口气。 那一缕轻轻的头发被吹起来, 又晃悠悠的落下来。月生两眼发直 大脑放空, 发了十来分钟的呆。 地上有折叠好的被褥,说明她睡着的时候, 也有人在这里睡了一觉。 桌子上有一本打开但是倒扣过去的书, 硬书皮。说明她和直哉睡着的时候有人在这里看着, 要么是润一郎要么是润二郎。 脑子里的想法从这一头飞到地球的另外一端再飞回来, 月生缓慢的甩了甩脑袋, 慢吞吞的从沙发上爬下来。 毯子就放在哪儿,她提不动去折叠的干劲, 反正下次还要盖的, 折它干什么。 她光着脚落地,然后弯腰,把不知道被谁整齐码好的凉鞋提起来, 丢在玄关。然后在鞋柜前,大脑又开始来回拉扯要不要穿拖鞋。 十几秒钟之后她的得出结论, 不穿了, 就这么光着脚算了,于是光着脚走来走去。 禅院直哉从房间里探出一个头, 被她现在这副放空而随意的样子震惊到了:“……你醒了。” 月生:“嗯。” 有种毫无生气的感觉。 直哉在内心吐槽了一句,从房间里跑出来, 弯腰在鞋柜拿出一双拖鞋,“穿上。” 月生有点迟钝的低头看那双拖鞋,眉毛微微皱起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到底穿不穿拖鞋纠结大战。 第152章 直哉蹲在拖鞋旁边盯了她一会儿,终于猜到她可能在内心做非常艰难地斗争,很无语的伸出手,抬起她一只脚,把拖鞋套了上去。 接着放下,抬起另外一只脚,如法炮制。 月生的眉头舒展开来了:“果然妈妈生的仆人比较好用。”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喂!” 月生踢着拖鞋踢踢踏踏的重新往屋子里走:“原来这就是家生仆人,感觉还不错。” 禅院直哉差点没被噎死,不满的跟上来问:“你睡觉之前还说我不满足你的期待也可以的。” 月生很困惑的转过头去,盯着乱糟糟的头发,目光诚恳而坦荡的问他:“我强迫你了吗?” 禅院直哉:“…………” 没有。 完完全全的自发性伺候行为,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这么做了。话说回来我姐原来是这种性格吗?这几年没接触的时候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禅院直哉憋了憋气,闷闷不乐的去浴室拿了梳子,到月生后面给她梳头发。 她的头发很顺,看的出来好好在养,浓密又厚实。 月生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弟弟的侍奉行为,把桌子上倒扣的书捞进怀里,在首页夹层里找到书签,夹在不知道是润一郎还是润二郎看到的地方里,然后从头开始看。 拖鞋静静地停在沙发旁边,像港口的两只小船。月生的两只叫挨在一起,小脚趾晃来晃去。 “今天下午谁来了?” “禅院润一郎。”直哉梳完头发,把缠绕在梳子上的几根长发取下来,搓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过头来有点忿忿不平的道:“润一郎被策反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开门看见他的时候我差点吓死。” 月生从书里抬了一下头:“啊?我没说吗?” 直哉:“你没说。”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月生又低下头翻书,“不过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很吃惊,润一郎并不是我的人,他是母亲的人。” 直哉的动作停住了。 他听到关于母亲的事情的时候还是会稍微凝固一下,这源于他至今未曾褪去的无措和歉疚。他想他应该去道歉的,为那些从他嘴里脱口而出的,那些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正因为是他说出来的,也许才更让母亲感到难过和刺痛。 但我妈好强。 他拍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今天被震撼的次数属实是有点多。 谁懂啊,前有我姐十二岁硬刚咒术界领头人,后有我妈神不知鬼不觉策反我爹心腹。回过头一看,哦莫我家里人一个比一个能干。 我当年没被打死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嗯,我也超棒的。 直哉安慰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给自己加油打气。 “润一郎托我问你,睡醒了之后要不要回去。” 月生把书合上,抬头:“要的。他送我来的,我当然也得跟着一块儿回去。” 直哉“嗯”一声,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对面平静的凝视就已经过来了:“我听说你的作文写得还是很烂?” 直哉:“……你说过我可以不用满足你的期待的。” 月生低头摸摸下巴,没什么表情波动的说:“坏了,应该晚点跟你谈心的。早该料到这话还能这么用。” 她几乎平静的说出这种算得上反悔的话了,给直哉整的差点想笑。黄昏的余晖这时候从窗子透进来,映在她柔软的长发和浅绿的裙子上,折射出一层浅金色的柔和光辉来。 接着禅院直哉就这么在这一个短暂的瞬间意识到,他们曾经横亘着的仓促和拘谨都在这一刻消失无踪了。真神奇,明明早上的时候他还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仅仅睡了一觉之后好像世界就天翻地覆。 姐弟之间的相处曾经因为那件事情而凝滞了好几年,那是他们关系将至冰点的一段时间,被送出来读书的时候,他心里期待着见到月生又恐惧着见到月生。 两种情绪的来源都难以严明,但两种情绪却都切切实实的存在着,掺杂在一起,被调和成一杯难以下咽的饮料,打翻一地。 如今这种混杂着惶恐的情绪终于缓缓的消退过去,直哉想起他还在一年级的时候,月生第一次来见他,身边还跟着甚尔,手里提着一个甜品袋子。 他和禅院润二郎隔着一个马路遥望着禅院月生和禅院甚尔,润二郎那时候推了推他,说这就是月生的世界。 这样笼统的概念实在有些复杂和难以理解,至少几年前的他还不能参悟透彻。但是这样短暂的一个瞬间,禅院直哉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月生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她从来没有被禅院家的耳濡目染变成一个老旧规则的捍卫者,是因为她登上利益顶端的原因是父亲编织了一个谎言,如果没有这个谎言,她就是这套老旧规则中最受压迫的人之一。 她并没有沉溺在虚假的繁荣之中,恰恰相反,这些镜花水月一般的众星拱月让她越发冷静的伸手触摸幻境之下的真实。 禅院月生选择了家族之外的世界,而现在,他也站在这个世界里了。他们共同浸泡在金黄的光辉里,尽管完美的理想世界并不存在,但远比禅院家那个地方好上千百倍。 许多细碎的影子从脑海之中掠过,如同飞鸟轻点水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第153章 月生换了鞋子,走之前还是弹了直哉一个脑瓜崩:“作文还是要好好写。虽然你有不满足我期待的资格,但是你打不过我。” 直哉:“怎么这样,哪有人几个小时之前刚教给我人生道理,几个小时之后就亲手打破啊。” “这是另外一个人生道理。”月生忽然挑起眉毛,起床后的朦胧感在这一刻全然褪去了,她笑眯眯的说,眉眼彻底舒展开来,肩膀放松的塌着。 直哉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说:“姐姐。” 月生点头,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记得吃晚饭。”然后提着自己的手提袋走了。 禅院润一郎就在楼下等着。月生爬上车,见到他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几个手提袋在车后座平稳的放着。 月生扬起眉毛,说:“哇塞。” 润一郎无奈的微笑了一下。 月生系好安全带,歪过头的时候长发垂落下来,她问:“你们俩和好的情况怎么样?” 润一郎险些被她逗笑,心想小小姐确实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换了别人在这会儿应该会问打架的情况怎么样,谁赢谁输,有没有受伤。然而她却还记得,他这次来的目的是和好。 “挺好的。”禅院润一郎发动车子,温和的笑起来,声音听起来轻声细语,“润二郎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即便生气,也没有特别失控。” 月生靠在车背上,她今天睡得挺多的,因此这会儿非常精神,“听起来你还挺期待他多发发脾气的。” “他一直生我的气,我知道。”禅院润一郎握着方向盘,如是回答道,“从前我向家主效命,维护旧制度,他就很不爽。我们那时候吵架,我也说过许多伤人的话。他只是希望我和他一起向前走,每次吵完架回去还会偷偷掉眼泪,在里里面前也忍住不说我坏话,这些我都知道。” 他顿了顿,“如果没有小姐当年对我的恩情,我的确会一直效忠家主。所以这么多年来,他生气,并没有生错,我的确是一个会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枉顾他人的人。” “但我因为想要报答夫人,所以跳反。这样反而显得我多么忍辱负重,他多么无理取闹一样。其实没有,这些年的利益我都实打实的到手了,一直是他和里里在因为我而受委屈。所以他不平,他生气,他朝我发泄,都是应该的。” 月生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但是他没有?” “但是他没有。”禅院润一郎看着一天之中最后的余晖,轻声回答道:“他实在是一个好孩子,只要我稍微服软认错,他就不再忍心怨恨我。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没怎么动手的,反而像是在发小孩脾气。润二郎和里里都是很好的孩子,只是我并不好而已。” 月生摸摸下巴,坦诚的道:“我不会宽慰你的,因为你确实作为直毘人的心腹让我心里发堵很长一段时间。很多时候直毘人的命令和意思都是你代为传达,所以我看你超级不爽的。” “我共情润二郎,并且我会站在润二郎的角度抨击你的。” 润一郎笑了一下:“应该的。我并不是一个好人,也并不是一个好的兄长。” 他趁着红灯的间隙凝望了一会儿城市里的光影,那些影子从车窗跳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母亲去世之前,拜托我作为长兄,好好照顾弟弟妹妹。我答应了,但我其实……并没有做到。润二郎是最聪明也最激进的孩子,我却总要他压抑本性。里里是最温柔最敏感的孩子,我却没能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好她。现在回想起来,辜负了很多母亲的期待,也辜负了他们的期待,我好像一直没能做好所有事。” 他出身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可以说相当漂亮的眉眼在暮色之中染上一层微薄的郁色,像沉沉压下来的云。 “别妄自菲薄。”月生说,“你当直毘人心腹的时候没少让我恨得牙痒。” 绿灯亮了,润一郎继续开车,无奈的笑笑:“您也没放过我,好擅长给人心口上插刀片啊。” “你以为我会安慰你吗?”月生凝视他,冷酷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会。虽然离开禅院家这件事情很感谢你,但其他事情我还是记仇的。” 润一郎笑出声:“好的,好的。如果想要找我报仇的话,拜托请在我看望完里里之后吧。尽管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还是不希望因为我的事情让里里多添烦恼。” 月生看了他一会儿:“你确实是个混蛋没错。” 润一郎歪了歪头,冒出一个问号,不明白她是怎样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句话出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前后也没有什么关联,导致润一郎并不能立刻领会她的意思。 小小姐的思维的确很跳脱,很多时候令人感到意外。 “你不希望里里多加烦恼,但你什么都不说,也许里里才更加忧虑。”月生说,“你和润二郎都这样,什么都不和里里说,在她面前总是维持和平。但你真的认为里里什么都察觉不出来、什么都不知道吗?” 润一郎默然片刻:“您说的对。这方面我和润二郎确实都有待改正。” “而且,”月生慢吞吞的从口袋里翻出糖果来吃:“你是否是一个好的兄长,并不由我来评断,也不由你来评断。评委席坐的是润二郎和里里,你懂吗?” “我懂的。”润一郎轻声说,“我知道过去时没有办法改变的,但是未来——我会努力去当一个好哥哥的。” 第154章 月生咬着奶酪棒看他。 太阳已经落下了。 而他从此刻就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日出。 * * * 和禅院甚尔的再一次重逢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月生读国中读的比较顺利,她现在的时间和从前相比,已经算得上空闲。国中的课程对她来说不算困难,所以有时候也会接一接任务,有空的时候还会顺道去东京看一看五条悟,和他一起在东京探店,寻找一些好吃的。 较为遗憾的地方在于五条悟在大多时候都是有宵禁的,晚上八点之前必须得回家。夜晚的光线比白天昏暗许多,从前出过不少次诅咒师在夜里蹲点的情况,拐个角就出现了突脸的刺客。 五条家因此十分警惕。尽管五条悟本人并不是特别放在心上,但架不住他是一个相当心软的小孩,家里人放软了声音哄几句,他就哼哼唧唧的回家了。 东京,相当繁华的国际大都市,夜生活也同样精彩。 没有宵禁的禅院月生挥挥手告别五条悟同学,转个头就愉快的打算去章鱼小丸子的门店前面排队。 从门口的客流量上就可以基本判断店究竟好不好吃了,月生背着自己装着刀剑的包,在队伍的末尾兴致勃勃的探头。 队伍排到一半的时候,月生的心里就已经忍不住的雀跃和期待起来,她频频的往前探头,已经长回来的长长的头发就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前摇晃,如同垂下来的黑色纱帐。 “小惠是困了吗?” 在嘈杂的人流当中,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奇异的穿过来,被咒术师灵敏的耳朵所捕捉,接着另外一个听起来格外熟悉的声音回答了她。 “看起来是。”甚尔说,“要不要回去?” 月生转过头,下意识的循着熟悉的声音去看,不出意外的在人群当中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那个高大的不同寻常的身影。 说起来也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起来个头更高了?或者说整个人的身材更加健硕了,岛国人的平均身高不算高,他这样的类型可谓非常少见的,也可谓非常显眼的。 这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看起来材质相当不错,非常柔软的面料。他微微弯着腰,手臂也弯起,因为怀里很平和的抱着一个孩子。 年轻的女性站在他的面前,黑色的短发,发质很硬,有点炸毛的样子,像个海胆。她也微微弯了一下腰,笑着用指尖摸摸甚尔怀里抱着的孩子柔软的脸,凑上去亲了亲。 错落的霓虹灯挂在她的睫毛上,卷卷翘翘的。他们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之上,看起来是非常平常、非常温馨的一家三口,普普通通的生活着。 小惠? 月生回忆了一下发音,听起来像是女孩的名字。 平静的普通生活并没有将甚尔的敏锐完全抹去,他很快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在直白的看着他们,淡淡的转过头去,看见一列队伍之中,有一个国中年纪的孩子正抱着手臂看他。 确切来说,看他们。 甚尔皱了一下眉毛。 他在心里陷入了沉思,试图从记忆里模糊的人脸里搜刮出对方的名字。 ……这人谁啊? 月生面无表情的抱着自己的手臂,看了看甚尔,又看了看快要排到自己的章鱼小丸子,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甚尔这个人放弃即将到手的吃的。要知道她排队排了很久,也期待了很久了。 正好甚尔的视线也投过来,兄妹二人的眼神彼此深沉的凝视了几秒钟,好一副故人重逢图,不长不短的距离之中仅仅能看清楚对方的脸,谁也不知道对方心里正在想什么。 甚尔不知道月生正在把他和章鱼小丸子放在天平的两端做比较,而章鱼小丸子压下去的分量沉重的一骑绝尘不留余地。 月生不知道甚尔表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实则已经在内心狂搜刮自己仅仅记得的有限几张人脸。奇怪,女孩子?按理来说他只是记不住男人的脸和名字,那个小女孩明显认识他,如果真的见过,不应该没有印象才对。 气氛凝固的简短几秒钟,就已经足够吸引年轻的太太的注意力了。太太循着甚尔的目光,探过头将目光看过去,在看到人群之中女孩的面容时,不由得有些惊讶的挑了一下眉毛。 尽管甚尔是个选择性的有点奇奇怪怪属性的脸盲,但熟悉自己丈夫的太太却能一眼辨认出,队伍中那个女孩在容貌上和甚尔的相似之处。 这种相似意味着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看起来不算远的样子,应该是能正经扯得上关系的亲属。 月生看了他们一小会儿,队伍就排到她了,她微微歪了一下头,然后转过头去点单。 而太太深处手指戳了戳站在原地的丈夫的胳膊,小声的问他:“甚尔,那是你的家里人吗?” 太太对甚尔的家庭背景略有了解。 她知道自己这个高大的丈夫是从家里离家出走逃出来的,那是个对于甚尔来说绝算不上好的地方。人都不怎么和善,但也存在几个和甚尔关系不错的人,几年前他们的婚礼上,没有姓禅院的客人,但送来的几份没有署名的花和礼物,能够证明甚尔并非全然孤单。 想了想对方和丈夫在相貌上的共同之处,又想了想算不上特别差的对视气氛,太太想也许对方和甚尔关系不错。 第155章 甚尔沉默了三秒钟,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太太微笑:“……?” 太太迟疑:“你不是只记不住男人的名字吗?” 但既然是妹妹的话,就应该有些印象吧? 甚尔抱着孩子,露出一种思索的表情:“我确实不知道。” 太太忽然紧张的握紧了拳头,怎么办,甚尔不记得了。我知道他不靠谱,但他怎么在这方面也不靠谱,万一对方是曾经在家里关系很好的妹妹,重逢的时候认出了甚尔,甚尔却转头就把人忘记了,岂不是很尴尬吗?! 而且,对方已经买好了东西往这边走过来了啊!! 太太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身后轻轻握了一下儿子的小手,试图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 月生背着剑袋提着章鱼小丸子,步伐稳健的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甚尔。” 甚尔也非常谨慎的打量着她,很认真的糊弄这个一点也看不出来究竟是谁的人:“嗯……好久不见。” 所以说到底是谁啊?!他在禅院家也不是很认识几个女人啊!更别提是这个年龄段的,他走的时候对方应该还在上国小才对,他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读国小的七拐八弯的奇怪表妹啊…… 月生听见他打招呼之后等待了两秒钟,没听到奇怪的阴阳怪气也没听到奇怪的嘲讽,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结婚之后转性了?连打招呼听起来都乖巧了许多。 好吧,既然甚尔的打招呼结束了,月生就转过头,和他身边的太太温柔的点头:“你好,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从前是甚尔的堂弟,现在是堂妹。你们的婚礼我没去,不过我订了花送过去,不知道姐姐还记不记得。” 太太被这惊天的自我介绍炸了一下脑子,有点拘谨的跟她打招呼的同时,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 啊?啊? 什么叫曾经是堂弟现在是堂妹啊?怎么说?难道说那么小的孩子就可以做那种改变性别的手术了吗?不,未免太早了,这种重大的决定无论如何应该留到成年之后再说…… 哦不不不,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说不定只是另有隐情,不可以露出奇怪的表情,万一让这孩子觉得不舒服怎么办…… 太太顺了两口气,月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让你想到奇怪的事情了吧。”月生抿了抿嘴,忍笑,“这是一个玩笑,因为我小时候是当做男孩来养的。甚尔离开家之前我一直是男孩子的身份。” 甚尔也反应了一下。 噢,男孩儿。 他离开见之前,关系还算不错的,婚礼上还订了花送过来的……哦,直毘人那个老头子的长子啊! ……所以叫什么来着? 甚尔又一次陷入了漫长的思考当中。 不太记得了,名字的发音好像有点长,所以说那时候直接告诉他是女孩不就好了,这样记名字还比较容易一点。分别是哪个字来着?好像和天体有关…… 月生觉得自己从一直沉默的甚尔身上,终于察觉出来一点什么了。她平静的回忆起甚尔离开禅院家之前一系列劣迹斑斑的行为,忽然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来。 平静之中不知为何掺杂着一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甚尔。”月生不急不缓、声音平静,“不和姐姐介绍一下我吗?怎么说也是好久不见和初次见面,作为姐姐的丈夫,我的堂兄,我想你有义务帮忙互通姓名。” 甚尔:“……” 甚尔:“…………” 好极了,这下太太也在努力的抿嘴憋笑。相比于月生仅仅只是在怀疑,她刚才确实真真切切的听见甚尔坦白自己不记得。 好嘛,好嘛,终于被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找上门来了。这该怎么办呢? 太太眨了一下眼睛,接着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月牙似的,看着丈夫。 甚尔平静的告诉月生:“这是我太太,弥生。” 弥生笑眯眯的冲她点头。 月生保持微笑,决定听听他接下来会从嘴里吐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来。 甚尔从天体的联想之中选中了两个嫌疑天体,哦,太阳和月亮,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来着? 下一刻,甚尔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万分笃定的对太太介绍道:“这是禅院家的小鬼,禅院日出。” 月生:“……” 月生:“…………” 硬了。 拳头硬了。 系统在禅院月生的耳朵旁边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天爆笑声,它不是第一次笑成这个鬼样子,上次还是江户川柯南被揭破身份吓唬事件。月生想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存在因果轮回报应不爽的。 偏偏甚尔这家伙的表情如此淡定,如此理所当然,声音肯定的砸在地上,连月生自己都忍不住自我怀疑了一瞬间,难道说我真的记错了自己的名字。 但接着她就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看着表情微妙的弥生和甚尔怀里打了个哈欠的孩子,强行忍住了冲他比中指的冲动。 天杀的!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还是这副德行!!! 弥生差点忍不住要去戳一戳丈夫的胳膊了。 你看看妹妹的表情,很显然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吧! 甚尔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破绽,笃定的像在陈述事实,弥生承认自己在看到月生的脸色之前相信了丈夫的话。 第156章 “怎么了?”甚尔说,“日出,怎么不说话?” 月生:“…………”开始在心里计算弄死他的可行性。 弥生:“…………”甚尔!你不要再说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月生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她朗声冷笑了一下,强行按住了自己的中指,在系统新一轮的爆笑声中咬紧了后槽牙: “是月生!禅院月生!你这混蛋。” 第77章 月生强行忍住了把手里提着的章鱼小丸子砸在甚尔脸上的冲动。 至少章鱼小丸子是无辜的, 不应该因为甚尔的狗行为丧失自己原本的命运。月生为它排了很久的队伍,她认为章鱼小丸子应该在几分钟之后躺进她的胃里,而不是在甚尔的头上或者脸上。 更别提着小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禅院月生反复深呼吸, 一抬头看见甚尔的脸, 还是没忍住气笑了:“我的名字真的那么难记吗?你从第一次见我开始就没记住过!” 她因为有点生气,所以说这话就想要把声音抬起来, 但眼睛的余光又扫到甚尔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男孩儿——他看起来实在是困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打了一个哈欠, 于是月生又有意的把嗓音压下去了。 甚尔倒是很无所谓:“几年没见你变性了?” 弥生:“……” 忍不住两眼一黑。 甚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甚尔! 月生弧度很小的翻了个白眼, 她心想我早就应该料到的。就不应该对甚尔这个人怀抱着什么特别高的期待。 不过没想到, 几年过去, 已经有了小孩。 月生伸出一只手, 又停住, 问弥生:“我可以,碰一下这个小孩吗?” 弥生眼睛微微张了一下, 接着笑起来, “当然可以了。毕竟月生是这个孩子的姑姑呀。” 于是月生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点温和柔软的笑意来,她弯下腰,轻轻碰了一下甚尔怀里那个孩子的脸蛋。 白皙的, 柔软的,还带着婴儿肥。是个非常可爱的人类幼崽。 月生轻声问:“叫什么名字呀?” “惠。”甚尔说, “小惠。”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 很不错,至少已经记住了儿子的名字。 “像是女孩子的发音。” “嗯。”甚尔坦荡的承认, “我取的,好记。” 月生:“……” 这何尝不算是人设稳固呢。 一旁的弥生笑着伸出手, 将甚尔怀里的小男孩儿抱过去。这孩子明显是极其亲近母亲的,到了母亲的怀里之后,立刻搂住了她的脖子,圆圆的小脸蹭了蹭妈妈的脖子。 月生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脸,对这新奇的触感充满了好奇。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幼小的孩子,看起来甚至不满周岁。 月生小声问:“他多大了?” “今年冬天就一岁了。”弥生笑着说,“说起来,我这也是第一次正式见到甚尔的家人呢,不知道月生今年多大了?读几年级?” “读国二。”月生如实回答了问题,眼睛仍然控制不住的看着孩子。这个小小的婴孩明明还只有小小的一只,但已经可以从相貌当中看出来,和甚尔几乎一模一样,不过头发炸炸的,像一只小小的海胆,这一点更肖似母亲。 月生伸手轻轻的戳一戳他的脸颊的时候,这孩子就发出“噗噜噜”的声音。 【哎哟,可爱!】系统在月生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是小惠啊。还不到一周岁的小惠。】 弥生看出月生对这个孩子内心充满喜爱和好奇,笑眯眯的问:“要抱一抱吗?” “唉?我?”月生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小小的,脆弱的孩子就已经被弥生大大咧咧的塞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双手连忙将这孩子稳稳当当的接住。 用的不多的通透世界在这个时倒是突然发挥了作用,月生尽量找出能让这个小孩舒服的姿势,将他搂在怀里,整个人几乎有些僵直。 她的记忆连贯而漫长,这样小的时候也并非没有,只不过那是太过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以至于这个孩子在她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搂在怀里的时候,她的身体几乎是有一点僵硬的,和这孩子柔软的身体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孩子,小孩。 人类的幼崽,甚至还不会说话。 又小又软的一只,脆弱的令人难以想象,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令他受伤。这样珍贵又易碎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交付到了她的手里,月生反应过来自己抱了个什么的时候,大脑空白一片,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接着她心里几乎要忍不住升起一点莫名的恐惧来,太过脆弱的东西放在怀中就会这样,尤其她明白这个孩子对面前这两人来说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这就使得人更加紧张起来。 有一瞬间她想怪不得这位姐姐能跟甚尔合得来,这夫妻两个神经大条的程度简直超乎想象。 明明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甚至还是在小吃街这种地方偶遇,她既不清楚她的人品也不了解她的性格,竟然就那么放心的把孩子塞了过来,说不清到底是心太宽了又或者过于敏锐的洞察了人心。 散落的胸前的长发传来轻轻的拉扯感,月生这才从短短几个瞬间中的混乱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双眼看到的画面终于能够被大脑顺利接收。 名叫惠的孩子就坐在她的臂弯里,看起来好像精神了一点,不再那么困了。这个孩子的重量对她这个天天提着剑干架的咒术师来说近乎于无。月生低头,看见这个孩子一只手攥住了她胸前的衣物,另一只手则握紧了她的长发,好奇的轻轻扯动了一下。 第157章 “哎呀,小惠,快放手。”弥生伸出一只手攥住儿子的手,哭笑不得的要把月生的这一缕长发拯救出来。 月生反倒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好像稍微放松下来一点了,至少这个孩子目前的举动,并没有让她觉得有什么疼痛或者不妥的地方。 她一只手稳稳当当的抱着孩子,小惠握住她头发的这只手已经在母亲的帮助下松开了,于是月生的手就轻轻的将这孩子小的不可思议的手包裹起来。 她低头,小心的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这孩子圆圆的额头。 小惠的嘴里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睁着一双翠绿的眼睛,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又大又圆。接着他“咯咯”的笑了起来,抓住了月生的一根手指握在手中。 弥生不由得笑起来:“哎呀,看起来小惠很喜欢姑姑呢。他平常不给生人抱的,这次竟然那么乖。” 于是月生又想原来弥生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她抬起头,此刻才终于算是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将孩子往怀里带了带,纵容的将自己的手指给他玩。 这只手大约和母亲的手完全不同,其实不算特别柔软,很多关键处都长者茧子,还留有一些陈年的、尚未被新陈代谢掉的旧疤痕。但小惠仿佛对这些很感兴趣似的,小小的手总是在茧子和疤痕上面摸来摸去。 月生和侄子粘着,抱着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甚尔和弥生往小吃街外面的地方走。打包好的章鱼小丸子被塞给甚尔,弥生笑眯眯的和这丈夫的妹妹聊天。 “在东京读书吗?” “不在东京。”月生摇了摇头,“也不在京都。我现在也不怎么待在家里,和妈妈住在一起,在鬼灭镇那边。” 弥生对那个景区有印象,略微有些吃惊:“有些远,是一个人来的吗?” 月生点点头,在小惠兴致勃勃玩她的手指的时候,也用指尖摸摸小小婴孩的手指关节。 “是来找朋友玩的。”月生说,“不过他宵禁了,我就打算一个人逛逛,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也没想到会遇到甚尔。 东京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时候人流量多的可怕,在生活轨迹并不重合的情况下,明知道对方就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也很难偶遇到。 月生并没有特意找过甚尔, “那就是缘分了呀。”弥生双手合十,道,“我也没想到能在今天见到甚尔的妹妹呢。婚礼的时候他那边的亲属一个也没有来,我其实有点遗憾。因为他说过家里也有几个好人,所以我心里还是偷偷期盼着他亲近的人能来的。” “那段时间我正好很忙。”月生不由得莞尔,她将怀里的小惠又往上掂了掂,用脸颊轻轻碰一下他的小脸,笑起来,“不过我订了花去,就当做我也出席了吧。” “你连名字也没有留下呢。”弥生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过那些花,我做成了标本,现在还在家里留着……你今天来不及回去了吧?有住的地方吗?” 月生回答道:“原本是打算明天吃完午饭回去,今晚找个酒店住,不过还没来得及找。” “那就到哥哥姐姐的家里住一晚上怎么样?”弥生热情的邀请她,“正好家里是有客房的,小惠也很喜欢你。” 月生眨了眨眼睛,下一秒,怀里的小孩就很配合妈妈似的,伸着两条短短的小手臂,就把头撞了过来。 然后“吧唧”一口,亲在月生的下巴上。 月生整个人都停顿了一下,说真的,好像是第一次被除了妈妈以外的人亲,还是个萌萌哒的人类幼崽。 有种整个人的心灵都被触动了一下的感觉,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早不亲晚不亲,就在妈妈邀请她去住一晚的时候亲,这样一来,拒绝之类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了吧。 月生的心里难得蔓延出一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来,她低下头,黑色的眼睛倒映着这孩子漂亮的翠绿色眼睛,审问他:“你是故意的吗?” 小惠:“咕噜噜……啊……噗……” 月生拧着眉毛凝神听了一会儿,顿时觉得人类幼崽的独家语言难度实在是太高,很冷静的道:“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能不能讲点我能听懂的。” 小惠又抓住她的一缕头发,轻轻的拉扯:“啊……啊……” 弥生承担翻译的责任:“他说他赞成妈妈的决定,现在的票数是二比一,请姑姑和他一起回家。” “也不一定。”月生说,“我觉得甚尔他可能会在我这边跟票,到时候也许是二比二也说不定。” “但是我觉得甚尔会跟我的票。”弥生这样说,然后她回过头去,对提着东西跟在后面已经沉默了半条路的甚尔问:“甚尔,你投谁的票?我们现在是二比一。” 甚尔的声音懒洋洋的:“你在二还是一。” “我在二。” 甚尔:“行,现在你们三比一了。” 月生毫无表情波动的分出一只空闲的手,背着怀里的孩子在背后冲甚尔竖了一个中指。不容易,这个忍了很久的中指终于在此刻对甚尔比过去了,还没有被未成年的人类幼崽看到,很好,太完美了。 “你甚至没听我们讲话。”月生说,“你甚至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是在为了什么投票,就已经先站在你老婆那边了。” 甚尔打了个哈欠:“那咋了。我不站我老婆这边站哪边?你难道还期待着我跟你的票?” 第158章 月生“呵呵哒”了一声,微笑道:“怎么会呢,我根本不对你怀揣什么希望。好了,现在我要和你们一起回家了,冷酷的家庭主夫,你的幸福扎到我的眼睛了。” 甚尔敷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谢谢你对我幸福的首肯,我会继续扎你的眼睛的。” “……” 可恶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吃软饭,甚尔你这软饭吃的明白吗?让我来啊! 第78章 月生在今天的偶遇之前, 其实并没有见过弥生,对她自然也谈不上了解。 很多年前她得知甚尔谈了恋爱的时候,其实是非常震惊的。 月生能数出甚尔身上无数的缺点来, 但同时她也能够看得到, 甚尔是一个心态相当消极的男人。 他生长在腐烂的淤泥里,因此也并不对明天心怀期望。月生之所以有意拖延他离开禅院家的日期, 也有看出这一部分的情况在。 他是个缥缈不定, 没有归处的人。年幼时月生唯恐他断线漂泊, 然后损毁在无人得知的角落当中。她知道甚尔哪怕离开禅院家,大约也会放任自己在堕落的深渊当中沉沦。 月生并不擅长拯救, 对此她束手无策。 然而上天大约还是对禅院甚尔这个男人手下留情的。他差到极致的赌运仿佛成为了一种代价, 为他换来了一次“相遇”的机会。 很难说这亿万分之一降临的概率对于甚尔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奇迹, 在他迈动脚步走向颓败之前, 竟然有这样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拽住了。 接着这难驯的野兽竟也真的回过头来, 弯下腰俯首称臣。 弥生的眼睛轻轻眨动了一下,像一汪盈盈的秋水。 月生没有特意去了解她。弥生并不属于咒术界, 她所拥有的才能和月生截然不同, 双方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原本永远不该有交集的。 直到甚尔从一条线走到另一条线上,于是两双眼睛在今天对上视线。月生很早就知道她, 只不过今晚才算是见面,甚至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亲切, 和善, 大大咧咧到月生有点被惊吓的程度。 她符合月生对于“好人”这一角色的全部定义。 也许是成长的环境并非全然安全的原因,月生不太能弄懂, 她仅仅一个照面就如此坦荡的付出了自己的信任。毕竟直接交过来的可是孩子。 还是一个非常年幼,非常脆弱的孩子。这孩子是她珍贵的宝物, 但一个人为什么会将宝物交给初次见面的人?就这样连同不易得到的信任一起横冲直撞的塞过来,简直有点粗暴了。 后续的路途月生抱着小孩,话不算特别多。但弥生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气氛是宁静的,有一种温柔的气息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小惠明明还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只,但好像和他的母亲一样的天真和无忧。小孩子明明属于对气息很敏感的一类生物,但这孩子就这样全盘接受了她这个全新的、陌生的气息。 甚至还把月生的长发往嘴巴里塞。 弥生大惊失色:“快吐出来!小惠!” “没关系。”月生低头看着这个小孩,她的一缕头发被孩子咬在嘴巴里,糊上了一点口水,与此同时她听见了系统拍照的声音,机械的系统音激动的嘀咕着【幼年限定啊幼年限定……】 月生想了想,努力的试图从记忆里抠出来一点关于孩子的成长知识。 “啊,这个时候的小孩,是不是还在靠嘴巴探索世界来着……”她费劲巴拉的回忆起一点关于幼儿的专业知识,原谅她,日常用不到这些所以基本没有什么印象。 弥生已经哭笑不得的把月生的头发从小惠的嘴巴里抽出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擦了擦,又放到月生的身后。 “是的,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弥生有点无奈,又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太淘气了,姑姑的头发都快被你啃掉了。” 小惠继续坚持着说他的人类幼崽独门语言:“呜噜……呜噜呜噜……” 月生猛地抬起头,眼神有点震惊:“啊?咬断我的头发了吗?” “哈哈哈还没有,不过要是让他再啃一会儿可就说不定了。家里准备的有洗发水,到时候请洗一洗吧。” 弥生笑着伸出手摸摸小惠的头发,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但好像已经完美复制了坚强的炸毛。 月生也低头蹭了蹭小惠的头发,炸炸的,但并不扎人,有一种莫名的柔软。 弥生和甚尔的家并不远,就在附近的小区,进去的时候甚尔先开了灯,接着就把孩子从月生的怀里抱出来。 这孩子在这时候竟然奇妙的不给亲爹面子,抬手就一个小小的巴掌拍在了父亲的下巴上。 然后双手伸着,朝着月生的方向咿咿呀呀的,像是要抱。 “哎呀。”弥生探了个头,过来说,“喜欢姑姑呢。” 月生将自己一直背着的剑袋取下来,倚在一旁,双手稳稳的将小孩又接过来。 甚尔哼笑了一声,转个弯又进了厨房去烧水。 弥生全程看下来,有点乐不可支,“看起来小惠真的很喜欢姑姑呢。不知道姑姑以后有没有空,愿不愿意经常来看看小惠。” 月生眨巴了一下眼睛,能感受到孩子柔软的身体和脸庞贴在她的胸膛上。 太柔软了,这种触感再次回到怀抱当中仍然感到十分的奇妙。她仿佛能够感受到这小小的身躯当中,有一颗小小的心脏正在跳动。 第159章 砰砰,砰砰,明明那样小的声音,微不可查,却重重的砸在耳膜上。 月生不由得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来:“好哦。” 弥生第一次没能听清:“嗯?” 月生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扩大了一下,“好哦。” 她说。 小惠的脸靠在月生的肩膀上,绿色的眼睛很安心的合上了,看起来困意又翻涌上来,几个呼吸之后,好像就已经睡着了一样。 弥生也止不住的惊讶,小小声的说:“这孩子很少有这样亲生人的时候呢,真难得。” 月生幅度很小的摇晃身体,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小惠的背,也小小声,凑近了和她讲话:“我把他抱进摇篮里?摇篮在哪里?” 弥生于是领着她去,拧开卧室的门。 月生便很轻易的看见那个用心装饰的摇篮,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弯腰将睡着的侄子放在摇篮里。 弥生给小惠盖好被子,两个人又轻手轻脚的走出去,甚尔这时候从浴室出来了。他回家之后好像就没怎么闲着,先去了厨房,又去了浴室,这会儿说:“水已经放好了。” 然后就进了卧室去看孩子。 月生知道他现在是当家庭主夫,但切实的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点冲击感。 弥生笑着推着她一起去洗漱,给她指浴室里的各种用品。 两个人都洗漱好的时候,商量着决定月生和弥生一起睡一晚上。 “晚上的时候就是甚尔在照顾孩子。”弥生兴冲冲的从橱柜里把一套新的被子抱出来,做了个小小的恶作剧似的,把被褥直接盖在了月生的身上。 月生从柔软的被子里冒出一个头,接着对上了弥生笑眯眯的脸。 “真有点不可思议。”月生说,她的长发已经洗好吹干,散落在背后,像黑色的瀑布。 弥生陷在柔软的床垫里,穿着一身小草莓印花的睡衣,笑眯眯的问:“哪里不可思议?” “我很惊讶。”月生把被子被叠起来的部分展开,团吧团吧把自己卷起来,说,“甚尔是被你这样的好人爱着的啊。尽管我早有猜测,但真切的认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非常惊讶。” 月生平躺下来,深吸一口气,眨眨眼睛,看着弥生,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和海胆似的头发。 方才入睡之前,甚尔还在门口喊了弥生,黏糊糊的讨了一个拥抱和亲吻才走。 弥生向来不在亲密的举动上吝啬,分开前还安慰似的拍拍甚尔的背,从双方动作的熟练程度来看,这样的举动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只不过双方的体型差让月生幻视了一秒,觉得弥生在拥抱一个超大号抱抱熊。 接着月生就默默的背过身去,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奇怪,明明没有当电灯泡的意思,但是在这种氛围里还是觉得自己亮亮的。不知道这时候,甚尔有没有后悔他在路上毫不犹豫的“三比一”决策。 月生猜这人更乐意让她滚去找个酒店或者民宿自己睡,不过后悔也晚了,希望他多后悔一会儿。 弥生也躺下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幸福声音,然后才静悄悄的说,“不用太惊讶哦,月生。事实上,我也能感受到自己是被甚尔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呢。” 月生忍不住笑起来:“所以才不可思议啊。你知道他从前的样子吗?……唉,和现在相比一下,简直要认不出来了。真是太神奇了,爱竟然能让人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前可没那么……温驯?感觉这个词很合适,而且还能负担起照顾孩子的责任,真是不得了啊。” 感觉昨天的甚尔还是那个充满敌意和戾气 有点屑屑的少年的。但是今天一看,却仿佛已经是一个很靠谱的父亲了。 “我晚上睡的比较沉啦。”弥生笑着说,“我知道甚尔从前的一部分,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就是会比普通人更加敏感……敏锐?所以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小惠在晚上有什么动静。我每次都觉得很了不起。” “其实你才很了不起,姐姐。”月生的头枕在枕头上,歪过头,微笑着去看他,“他生在我们家,其实不算一件好事。无论是有才能都人诞生在没有才能的人群当中,还是没有才能的人诞生在有才能的人群当中,都不是多么愉快的体验。他从前……确实很消极。” 月生顿了顿,说,“你们现在这样就很好,姐姐,真的很好。他现在看起来像个普通人,已经看不出我们那个世界的影子了,我由衷感到这是一件不容易也非常好的事情,在街上见到你们的时候我差点不敢认,因为你们是世界上普通的一家人。” “他遇到过许多坏事,性格上也不能算……一个非常好的人。”月生尽量委婉的选择措辞,“最开始知道他要结婚,我其实很担心。” 弥生噗嗤噗嗤的笑:“我家里人最开始知道我要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能想到我们俩有多么不被看好了。” 她漂亮的眼珠轻轻触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柔软的,玫瑰花一样动人的微笑来,“但是我们很幸福。也许确实出人意料,但他是一个好丈夫。” “那真是太好了。” 月生也微笑,她的声音轻轻的划过空气,落在静悄悄的屋子里。 “甚尔能遇到你,真的很幸运。” 第79章 对于幸运的话题弥生不置可否, 她只是笑眯眯的躺在床的另一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第160章 月生有一瞬间的幻视,觉得身边躺下的其实是一只海胆。当然了, 和别的海胆肯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种浑身都是刺的生物实在算不上友善, 但发型和海胆十分相似的弥生看起来却实在和善的有点过了头。 她心里琢磨着也许甚尔才是那颗海胆才对,他的发型看起来也尖尖的, 但并没有太太这种天赋异禀的炸毛和卷翘。另一个卧室里摇篮中的那个孩子倒是一颗小型的漂亮海胆呢。 天色已经很晚, 睡觉之前弥生用手碰了碰月生的脸, 接着很新奇的从嘴里发出笑声小小的惊呼。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触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 月生歪过头去, 好奇的看着她, 没有弄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弥生就眼睛弯弯的, 笑着说:“我还没有过妹妹呢。原来这就是妹妹的感觉呀。” 月生不由得有点失笑, 她倚靠过去, 用脸颊也碰了碰弥生的脸,“现在你有妹妹啦。我有时间的话回来找你和小惠玩的。” 弥生亲昵的搂住她, 开玩笑道:“嗯?不找甚尔玩吗?” “不找。”月生撇撇嘴, 说:“我还记恨他呢。你简直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劣迹斑斑……” 话匣子就这样一下子唠开了,月生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甚尔的家长一样,开始滔滔不绝源源不断的数落他。 什么嘲笑小孩的身高啦, 什么大冬天的把冰凉的手塞人后脖颈啦……简直罄竹难书。弥生一边听,一边笑倒在被子里, 伸手把月生的头发一顿乱揉。 等到两个女孩子终于安分下来, 窝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睡觉的时候,月生听着身边女性稳定的呼吸声, 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 她突然又有点后悔来到弥生的家里休息了,这里是弥生和甚尔的家, 甚尔曾经干过一些不安定的工作,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这个家如此的安定平和,她不应该来的,至少不应该这个时候来。 到东京并非全然是来找五条悟玩的。除了祓除咒灵之外,他们俩还一起从五条家长辈的监管之中逃走了一段时间。 五条家的长辈几乎已经对孩子们的淘气习以为常,而这种习以为常恰恰是可以利用的。 那段空挡的时间并不是两个孩子单纯一起淘气,去打闹着吃冰激凌了,而是约了一个很大的架。藏在靠近郊外地方的一个地下室里是一个诅咒师的聚集地点,月生在一周之前根据手上已有的情报调查过去,熟悉了之后才向五条悟发了组队邀请。 两个少年一声不吭的去刷了这个副本,再回到五条家长辈视线之中的时候五条悟手上确实端了一个两个球的冰激凌,那时候月生背过身坐在椅子上,在那个中年人看不到的角度里还在用湿巾擦手上没有干涸的血。 月生和五条悟告别之后,还站在高楼上吹了会儿风才下来。对于诅咒师悄无声息的猎杀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但月生仍然不喜欢身上沾染太多浓重的血气。 这种无形的血气在空气之中逐渐变得稀薄,又在烟火味浓重的小吃街里彻底消弭。 月生想也许自己是被孩童那双翠绿的天真眼睛迷惑了心智,在回来的路上什么都没有想,直到现在万籁俱寂,她才开始懊悔这样的行为是否不够妥当。 血气已经闻不出来了,但月生短短十几年人生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不同的敌人厮杀,浸泡在不同的浓重血腥当中。她对于这种气味也许早已不是那么的敏感,因此她不能确定他们相遇的时候这种气息是否全部被覆盖。 她本不该如此疑神疑鬼,可甚尔已经全然融入了一个普通的家庭当中,以至于她担忧自己如此贸贸然的闯入,是否会带来一些不稳定的因素。倘若打破别人的幸福,那就是罪该万死了。 这时候弥生柔软的胳膊横过来,温热的、带着沐浴露淡淡香味的一股气息劈头盖脸的笼罩下来。呼吸声近在耳畔,温热的、稳定的、普通的。如此的平稳。 月生短暂又陷入了那种大脑空白的状态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的觉得弥生也许是和产屋敷同等的妖怪。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奇妙的、令人信服并且完全无法拒绝的气场。 和强迫一类的词汇完全搭不上边,乍一看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但靠近的一瞬间,再凶恶的猛兽仿佛也化作温驯的宠物,根本展露不出獠牙与利爪。 太神奇了,什么行走的精神稳定装置,要不然以后得空还是来吸一下,感觉紧绷的精神会被治愈。不,还是不要太经常来,忙碌的时候还没有过去呢。 接着她杂七杂八的纷乱思绪好像也悄无声息的消融掉了。月生默不作声的将脸埋进被子里,安稳的闭上眼睛睡觉,一夜好眠。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起了,月生醒来时短暂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睡眠状态,得出此刻简直神清气爽的结论。 甚尔显然并不会放任月生就这么闲着,在她洗漱完毕之后就把儿子塞了过来。 月生于是又莫名其妙的承担了帮忙照看孩子的职责,她稍微有点不爽,这种不爽纯粹的针对甚尔这个人,明明几年没见了,但重逢之后,双方还是顺利的恢复了看对方不爽并且时不时挑挑刺的状态。 好,何尝不算另外一种物是人非。起码几年前月生绝对看不到甚尔操持家务早起做饭的场景。 接着怀里的小海胆开始在月生的怀里爬来爬去,小孩子果然经历非常旺盛。月生站在原地抱着这个可爱的小孩,决定原谅甚尔。 第161章 起码甚尔的儿子看起来是个好孩子。噢,甚尔的儿子,她怀里抱着的是甚尔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认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 甚尔他不仅有漂亮又有钱的老婆,还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儿子啊! 弥生清早有事情出门,所以这时候家里就只剩下兄妹两个并一个目前还听不懂话的小惠。 月生戳了戳小惠的脸,又把手给好奇的小惠握着玩,晃晃悠悠的站在厨房的附近,若有所思的盯着甚尔做饭。 说起来真的是很久没见面了,月生完全不知道甚尔到底什么时候进修了花嫁课程。他从前根本不会靠近厨房之类的地方半步,然而现在已经非常熟练的开始运用厨房里的所有家具。 月生看着他娴熟的动作,一只手抱着孩子,另外一只手指指点点:“你看他,真想不到他现在居然能贤惠成这样是不是?我都觉得你爸是不是被那个合格的家庭主夫夺舍了。” 小惠:“啊呜……” 甚尔头也不抬的道:“让你帮我抱一会儿孩子,结果你就抱着他来厨房说我坏话?” “这怎么能算坏话呢?”月生道,“夸你呢,不信你问小惠。是不是?” 小惠很给面子:“啊呜呜咕噜噜……” 月生被人类的幼崽萌到了,暗搓搓的把小孩往怀里带了带:“真可爱,来,给姑姑亲亲。” 小惠伸着两条短短的手臂抓住月生的衣领,真的“啪叽”一口,亲在了月生的下巴上。 月生很少见这种省心又可爱的孩子,被萌的小声吱哇乱叫,蹦蹦跳跳的给小惠举高高。 甚尔关上烤箱门,回过头就看见大小孩举小小孩,挑了挑眉,觉得把月生变成一个劳动力也不错。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变性的,我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月生笑眯眯的转过头来,让小惠在她怀里低头玩她的头发,确保这孩子看不见之后冲着甚尔比了一个中指:“滚啊——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女孩,货真价实的好吗!” 这场谈话其实迟早会来的,甚尔尽管已经完全脱离咒术界,但他和月生还留着些情分,不然早该扭头带着老婆孩子走了。 介于这些还留存着的情分,情报互通的谈话早晚都会有。毕竟跟了好几年的大少爷忽然变成大小姐确实是一件较为劲爆的事实。 “直毘人那个老头子做的决定?” 月生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因为怀里抱着个小孩的原因,下意识的轻轻摇晃身体,像个会走路的摇篮似的哄孩子。 甚尔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他很久没去和咒灵或诅咒师一类的东西厮杀过,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思维和思考速度变慢了。月生如今能坦坦荡荡的穿着裙子四处跑,已经能说明很多事情了。 看得出来他离开的这几年,咒术界这破地方掀过不少风浪。 有些风浪比较小,而有些风浪则是早已大到了甚尔都有所耳闻的地步。 他抱着胳膊,想起另外一桩事情来:“我记得你跟加茂家的女孩处的很好。” 月生的很大一部分注意力仍然在小惠的身上,一边逗他,一边道:“是啊,怎么了?” 甚尔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听说加茂家的那位小姐很早就叛逃了家族,前段时间加茂家一夜灭门的事情,该不会和你有关吧。” 月生闻言,转过头来。 黑黑的长发温顺的散落,她和怀里的孩子在清晨的日光之中,怀中的小惠仿佛也有所察觉,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起扭过头,两双眼睛看着他。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月生勾了勾嘴角,“总监会都没查出来凶手呢,你怎么一开口就往我身上怀疑呀?” 第80章 鲁米诺试剂与血液结合, 会发出蓝绿色的荧光,能检测出只有百万分之一含量的血液。因此这种化学试剂常常在被凶手清理过后的凶杀案现场大量使用。 哪怕凶案现场曾经被凶手反复冲洗,打扫的无比干净, 但这种神奇的化学试剂, 仍然会忠诚的还原出案发现场原本的模样。 一切都并非无迹可寻。 而在咒术界,也存在着与鲁米诺反应极其相似的东西——残秽。 咒力和术式的使用必然会留下和指纹一样独一无二的残秽, 根据残秽追踪到咒术师本人是常见的事。祓除咒灵的现场通常会留下这些东西, 咒术师彼此使用咒力厮杀之后, 也会。 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在前段时间忽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当晚整个家族之中的成年男性全部被屠杀一空, 剩下的家眷、侍从、幼童等等也是在天亮之后作鸟兽散。 就在这个重量级消息被扩散开来的当天晚上, 所有在事发时候不在家族里, 却又听闻这件事赶回家的加茂家成年男子又遭遇了新一轮的猎杀。 至此, 整个家族包括家主和年轻一辈在内的所有成年男子全部倾覆, 整个家族堪称灭门也不为过。活下来的仅仅只有以往不受重视的妇孺,以及完全不成气候的幼童。 这场前所未有的凶案几乎将整个咒术界都震了一震, 总监会连夜追查, 但案发现场时至今日没有提取到行凶者的任何踪迹。 现场留下的所有残秽都指向加茂家本家,基本都能对上号,但唯独本该最显眼的、属于凶手的残秽, 消失无踪,又或者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留下。 第162章 上层们因此大为惊诧, 接着遍体生寒——加茂家的家族风评如何暂且不提, 放眼整个咒术界,也是数得上号的顶尖世家。家族之内的高级术师数不胜数, 结果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一夜屠灭。 而且完全没有凶手的任何踪迹! 就是十年后的五条悟长大了来干这件事,他也不可能一点残秽都不留下,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这么干成了。 没有线索、没有证据、没有痕迹。 这场诡异的凶案直到今天已经在总监会争吵了数月不止,也没有任何人得到头绪。 不过对于总监会来说,比起加茂家灭门,更可怕的应该是那个至今找不见一片衣角的凶手才对。 毕竟凶手昨天能杀加茂家,今天说不定也能杀总监会。 两双注视着甚尔的眼睛,一双乌黑,一双翠绿。 这种注视短暂的停留了几秒钟,月生就抱着小惠,哼着歌儿转过身去,继续和他玩抛高高的游戏。 甚尔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仍然没能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变异之后的十种影法术确实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可怕之处,赤血操术在加茂家的女孩之前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上限在哪里……你们两个组起来确实很强,不过我听说一点残秽都没有留下,这是怎么办到的?” 甚尔在快要离开禅院家的那两年里,常常会独自接一些来自黑市的活计,也算挣点快外。其中不少掮客的联系方式他还有,因此也没有完全断掉消息来源。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至今没有止息的意思。无论咒术师还是诅咒师,都对至今没有一点消息透出来的凶手好奇又忌惮。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早年叛逃家族的加茂琰,毕竟当年她跟着禅院家的少主一块逃走的时候,也是闹了个大新闻。何况她有充分的动机来干这件事。 但就算加茂琰如何天纵英才,就算她把另外两家的少主也都拉过来当共犯,也不可能一夜单挑加茂家所有高级术师,还不留一点残秽的。 因此狐疑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多久,不少人很快对加茂琰平平无奇的女子高中生日常移开了视线。 甚尔原先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但意外让他和禅院月生这个前东家重逢了。一种莫名的直觉驱动着他,让他毫无理由的觉得这件事和禅院月生、和加茂家那位低调了好几年的小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你的粥再不关火就要溢出来了。”月生还沉浸在和侄子玩的有趣情绪当中,漫不经心的回了个头,又转回了视线,碰了碰小惠的额头。 小惠发出“咯咯”的笑声,这孩子仿佛非常爱笑,至少月生从昨晚到现在和他的所有解除当中,他都冲她笑的。 甚尔在厨房熄了火,将煮着粥的锅盖掀起来一会儿又放下,再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月生摇晃的背影。 她蹦蹦跳跳的,和不到一岁的孩子玩儿的不亦乐乎。姑侄两个一个说日语一个说婴语,一句接一句的,好像聊得津津有味,实则谁也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讲些什么。 于是甚尔懒洋洋的依靠在灶台上,也放弃了追问这件事。反正咒术界的事情已经跟他无关了,杀了加茂家满门的究竟是不是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关他什么事…… 噢,如果真是的话,别把麻烦带到他家来。他很久没握咒具了,杀人很麻烦的。 另一边姑侄两个不知道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月生抱着孩子笑的前仰后合,一边笑还能一边凑过去亲亲小惠的脸蛋,又让小惠亲亲她的脸蛋。 小时候的禅院月生仿佛并不会这样笑。那时候她还是个男孩子,于是甚尔艰难的从自己的记忆力抠抠挖挖出一点残存的印象来。 月生并不是一个沉闷的小孩,相反,她总表现出一种和家族里格格不入的、让甚尔难以寻找到准确语言来形容的样子来。 作为少主,作为被所有人注视的存在,月生总是站在合乎礼仪的规则里面的。但她对这种规则偏偏又是心存轻蔑的,于是穿着那套华丽的和服,却总是违和。 甚尔抄着手想了想,噢,开朗了。 开朗了许多,仿佛也轻松了很多,应当是一件好事。 没一会儿门把手被拧开了,弥生提着两个袋子笑吟吟的回来。 甚尔正好从厨房里把早饭端出来,放在餐桌上,一抬头,先解开围裙,和太太贴了贴额头:“欢迎回来。”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无比,但月生揣着小惠还是觉得自己被震了一下。天哪,真该把以前认识甚尔的人都叫过来看看,这种事情怎么能只让她一个人震惊。 “我和跟你说你爸小话一辈子的,小惠。”月生把小惠往上提了提,认真的跟他小声讲话,“唉,唉。怎么个事,他现在幸福的我有点看他不顺眼。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在这里很亮啊小惠。” 甚尔:“我听到了。” 弥生:“噗嗤。” 小惠吐了个泡泡。 月生用指尖戳破那个泡泡,唉声叹气:“我们果然不应该在这里啊。小惠,平常你在爸爸妈妈身边当唯一一个小电灯泡很不容易吧?走,今天姑姑就把你偷走,以后你就是姑姑家的小孩了。” 小惠不知道究竟听懂她说的话了没有,咕噜咕噜的抬起手,拍拍姑姑的脸。 于是姑姑义正词严的道:“好,我就当你同意了,走,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第163章 甚尔:“请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密谋带走别人的孩子,谢谢。把小惠给我,洗手吃饭。” 月生嘀嘀咕咕的走过来,把小惠递给年轻的家庭主夫,哼哼唧唧的去厨房洗手。 “小气鬼。”她忿忿不平的道,“而且我哪有密谋,我是在光明正大的征求小惠的意见,好吗?” 甚尔将儿子放在他专门的座椅上,给他套上围兜,端起一个碗,另外一只手用勺子,把碗里东西拌来拌去:“你看他同意了吗?” 月生从厨房里出来,叉腰,中气十足:“同意了!” 小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还是说特别乐意给月生捧场,刚举起双臂“啊呜”了一声,就被他爹眼疾手快的喂了一小勺吃的进嘴里。 小惠:“啊呜……”吧唧吧唧吧唧。 甚尔神色淡然:“别仗着婴儿听不懂人话为所欲为。” 弥生从头听到尾,这会儿已经快从餐桌上面笑到餐桌下面了。 月生走过来往婴儿的碗里看了一眼,“这是什么超级大杂烩,颜色好诡异。” 碗里是一团令人难以具体形容颜色的糊糊,月生觉得自己能看出来一点米饭的颜色,一点青菜的颜色,一点煮熟的肉的颜色。这些东西简单粗暴的搅合在一起,成为一顿婴儿的辅食。 但是小惠看起来吃的还挺香的。 “婴儿的饭就是这样的。”甚尔说,“去吃饭,难道还要我催你吗?” 弥生也笑着冲月生招招手:“小惠还蛮好养的。月生你来,我和你讲一讲。甚尔第一次看小惠吃辅食吃的那么香的时候,自己还尝了好几口。” 月生闻言,立刻饶有兴趣的小跑过去。 甚尔很不满的转过头来,为自己申辩:“我只尝了一口,就一口好吗?” 弥生微微一笑:“请容我指出,你一口吃掉了小惠半顿饭。” 甚尔:“……” 第81章 禅院月生在哥嫂家里待了一天不到, 前所未有的觉得自己格外闪亮。 这种亮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亮,而是那种很难形容的多余感。 月生想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幸福的家庭主夫看起来真的幸福的有点碍眼。因此月生在弥生的挽留下, 吃了一顿早饭就告辞。 临走前她郑重的握住小惠的手, 问他愿不愿意到姑姑家里去,差点被甚尔踹了一脚, 于是当着甚尔的面跟小惠蛐蛐他爹是个超级小气的男人。 小惠啊呜呜的握住月生的手指, 翠绿的眼睛眨了眨, 他的眼睛如此的纯粹,透着初生的孩子还没有被任何东西沾染过的明亮光泽。 月生每每触及到这孩子的目光, 总觉得心底柔软。她摸摸孩子柔软的小海胆发型, 站在门口时弥生将早晨带回来的两个手提袋塞在她手上。 “是给你的礼物。”弥生笑眯眯的抱着小惠, 这么说。 “谢谢。”月生没想到弥生竟然周全到了这个地步, 一时之间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甚尔叉着腰站在妻子的旁边,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月生心想你有什么好哼的,我不冲你哼一声就不错了。她双手提着袋子, 身体微微前倾, 对甚尔歪了一下头:“好歹是多年没见的妹妹,不送送我吗,甚尔?” 甚尔本意想要拒绝, 这小崽子几年不见怎么变得那么事多,但月生盯了他两秒钟, 他仿佛从中预感到了什么, 低头看了看弥生。 “我送她一下。” 弥生点头,抬起小惠的胳膊对月生招手:“记得有空一定来找小惠玩噢。” 月生笑着应下了, 接着弥生抱着儿子,转头进了屋子。甚尔确定门是关好的, 神色莫测的跟着月生往外走。 “好歹是送我,表情好看一点啊。”月生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清晨的空气相当新鲜,现在的时候还早。 甚尔抄着手,走的也不快:“说吧,特意找我出来谈话有什么事情吗?” 月生正想要说话,甚尔就斜了她一眼:“真觉得我傻?你可不是那种走出门还要哥哥来送的黏黏糊糊的人。” “……谢谢你还那么了解我。”月生有点艰难的道:“不过被你黏黏糊糊的称呼稍微恶心了一下。” 甚尔在做“哥哥”这一角色上简直失职的有点可怕,不过月生当初也不是冲着让他来给自己当哥哥招揽他的。现在向来自己实在是一个非常仁慈的老板,手下人不干了,不仅好好送走,还自己出钱给他添了一大笔嫁妆。 月生每次回想起这件事都觉得自己要被感动了。甚尔重逢的时候还叫错了她的名字,而她不仅没有施展报复,还把他叫出来讲一些他和太太都没有察觉到的事情,这么一想更感动了。 月生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拆了一个糖果放进嘴里,甜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她才一边晃悠悠的走路,一边说:“小惠是你和姐姐唯一的孩子,对吧?” 甚尔眯了一下眼睛:“你想做什么?” “他有咒术师的天赋。”月生用牙齿轻轻的咬了一下硬糖,又用舌头将它卷起来,“他身上有咒力。” 甚尔的表情在一瞬间显得莫测。 月生没有回头看他,对他的沉默也并不感到意外。 甚尔是没有咒力的。 无法选择的强制性天与咒缚剥夺了他原本可能拥有的全部咒力,然后回馈以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这在禅院家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是甚尔少年时饱受冷眼、嘲讽和霸凌的根源。 第164章 谁也不知道年幼时候的甚尔是否也曾经苦苦渴求咒力,过去早已经过去,对于现在的甚尔来说仿佛已经不再重要了。 然而戏剧性的是—— 没有咒力的甚尔和非术师的普通人弥生结合,他们的孩子拥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 月生继续咬着硬糖,平静的告知了这一事实:“他的身上有咒力流动的痕迹,还没到能留下残秽的程度。咒力来源于人的负面情绪,将负面情绪转化为咒力并不容易,至少不是婴儿能够做到的。” “因此,绝大部分咒术师也是到了能跑能跳,甚至觉醒术式的时候,才逐渐展现出咒力的波动。像小惠这样天生的,一出生就能存在咒力波动,很少。甚尔,曾经在咒术界生活过的你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甚尔仍然没有说话,但月生听见了他深吸一口的声音。 举一个简单粗暴的例子。 咒术界诞生的孩子当中,上一个一出生就能看出剧烈咒力波动的人,是五条悟。 再上一个,是禅院月生。 最强的祖传术式往往伴随着不凡的征兆,甚尔想起弥生分娩的那一天,窗外不知为何盘踞了两只咒灵虎视眈眈。 医院这种地方是咒灵的高发地点,但那两只咒灵仍然让甚尔本能的感到不详。等他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他们之后,回来看到安睡的妻子和孩子,心里有一种塌地的安心。 妻子睡着之前让他好好想一想儿子的名字,甚尔想为什么这样的工作交给他呢?弥生是非常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给孩子命名这件事理所应当交给妻子才对。 然而她总在一些出乎意料的时候做一些出乎甚尔意料的事情,甚尔没有敷衍,从妻子布下任务开始就苦思冥想。 等到他洗掉祓除咒灵留下的不详气息,沉浸在那股平和的安心之中,孩子的名字就福至心灵的落下来。 “这孩子对你来说是什么,就可以叫什么。”那时候弥生这样说。 于是甚尔低头,如同收敛獠牙与利爪的野兽垂首,用额头贴了贴妻子的手。 ——是恩惠啊。 上天竟然还肯对他这样一个人降下这样的恩惠。 然后老天爷又开了一个捉弄甚尔的玩笑。 他们的孩子会是一个咒术师,甚至会是一个非常强的咒术师。 月生咬碎了硬糖,咀嚼的更碎之后咽了下去。清脆的声音终于将甚尔从短暂的恍惚之中拉回现实,甚尔的目光沉了沉。 “祖传术式有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吗?” 如果他是在几年后察觉到小惠有咒力有术式,也许还不至于这样想。但对咒力更加敏锐的月生提前察觉了这一点,甚尔不得不将儿子和前几个一模一样的情况对比。 “没有先例。”月生用鞋跟磕了磕地面,回过头来,乌黑的眼睛注视着甚尔:“御三家的历史上没有记载过,两个继承了祖传术式的人同时存在的情况。一般是一个祖传术式持有者死去或死去很久之后,再出现另一个。” 她的声音顿了顿,“但是甚尔,你知道,自从我们这一代的祖传术式诞生之后,咒术界的格局发生了很多改变。何况历史上的情况并不一定会永远延续,也就是说,两个祖传术式拥有者同一时代出现并非完全不可能。毕竟现在这个时代的先例已经足够多了。” “何况,你知道我的术式是变异版本。”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相当于挑明了。 小惠有术式的可能很大,甚至存在是原版十种影法术的可能。 月生难以从甚尔难以形容的神色当中窥探他的心情。 但能够预料到,绝对算不上好。 完全0咒力的天与咒缚有一个咒力强大的孩子,一时间说不清这到底是对甚尔的嘲讽,还是对于禅院家的嘲讽。 好吧,至少月生的内心对禅院家非常嘲讽。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告诉你,毕竟你是从咒术界走出来的。”月生把弥生给她的两个袋子挂在手腕上,两只手揣进兜里,静静的看着甚尔:“这孩子长大之后不一定非要去当咒术师,我没有强制改变他意愿的意思。” “但禅院家可不一定。”甚尔的表情很平淡,“如果他真的是原版的十种影法术,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也说不定呢。” 御三家……噢,不好意思,加茂家已经没了,所以现在应该是御二家。像禅院家和五条家这种世家,一直遵循着古老的继承制度,但祖传术式永远会是制度的例外。 十影、六眼、赤血操术。 无论术式持有者出身哪一支,只要出现了,立刻就会被列为板上钉钉的家主继承人,第一顺位毋庸置疑。 所以甚尔所言非虚。 月生只是哂笑了一下:“你好小瞧我啊。” 甚尔显然已经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月生就自己在原地自娱自乐的跳了两下,接着淡然的开始数:“首先,我对禅院家家主的位置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感兴趣。如果你想的话,将来我禅位给你,其实也可以。” 甚尔露出一种嫌恶的表情,当初在禅院家都未必让他露出这种神色。 月生掏出手机,冲他“啪”的拍了一张,在甚尔翻白眼之前,平平无奇的继续道:“其次,就算小惠真的是第二个十影,要是比侄子大了十三岁有余的我会被他动摇地位,那就只能说明,我是废物。你觉得我是吗?至少我不觉得我是。” 第165章 甚尔哼笑了一声:“挺有自信。”不过转念一想,“确实该有自信。” 也不是谁都能在上国中的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和一件灭门大案扯上关系还不留一点痕迹的。 月生哔哔啵啵又拆了一个糖果,塞进嘴里之后,被酸的眉毛都挤在一起,低头一看,话梅糖。 “……” 她长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算啦。” 月生转过头,吊着礼物袋子的那只手还插在兜里,另外一只手摆了摆:“我走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吧。不过我说的是真的,我能保证小惠将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只有咒术师一条道路可以走。” 甚尔默然片刻:“……谢谢。” 月生被震得回了个头,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让我录个音吗?我会当做我以后的起床铃声的。” 甚尔:“……” 甚尔:“…………” “哈哈哈哈哈哈!”月生捂着肚子笑弯了腰:“甚尔,哈哈哈哈哈,你现在的表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完了,站起身来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觉得胸腔好像因为刚才的笑声畅快了一点:“真高兴你现在这些改变,看来我当初的祝福实现了。” 甚尔冷笑着抱着手臂:“什么?” “希望你幸福那一句。”月生说,“希望你以后也幸福。” 接着她转过身,又摆了摆手。这次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哼着一曲不知名的歌,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第82章 加茂琰考大学那一年, 正好禅院月生也要上高中。 学校这边的建议是直升本部学校的高中部,毕竟鬼灭学园的学部涵盖了从幼儿园到高中,要不是这边条件不太允许, 月生心想产屋敷校长对办大学这事儿好像也挺感兴趣的。 但是问及月生自己的意见的话, 她其实还没有下决定。她在鬼灭学园念完了三年国中,中途顺便参加了一个剑道部, 打了个比赛拿了个奖杯, 完事儿了就丧失了比赛兴趣。 她是真刀实枪上过厮杀战场的, 再上赛场未免有点欺负小孩的嫌疑,因此拿过一次奖之后就再也不肯上赛场。 社团的部长急的跳脚, 但副部长却意外的从容, 包容了月生的这点任性。 在社团方面, 鬼灭学园是全国赛场上赫赫有名的剑道强校。这和本地到处都是道场也息息相关。 从小学部到初中部再到高中部, 社团里说一句高手如云绝对不夸张。镇子不大, 创造神话,起码全国大赛的冠军已经连续包揽了许多年了。 遥想当年继国缘一还没毕业的时候, 那才真是辉煌无比。这位缘一学长自从参加比赛之后就没有过败绩, 时至今日已经去读了大学甚至快毕业了,络绎不绝上门挑战的人当中也从来没有一个能战胜他。 总而言之,在非常确定月生本身意愿如何的情况下, 哪怕部长为这个好苗子扼腕叹息,副部长灶门炭治郎还是在这件事上帮了忙, 甚至默许了月生在社团活动时间的摸鱼行为。 剑道方面已经取得了成就的情况下, 月生有点想尝试一下其他的新东西,不过尝试什么还没决定好, 高中要不要留在鬼灭学园继续读,也没有决定好。 家里人也没有催她, 百合子和雪惠一向奉行开心就好的教育原则,面对这种情况只会给月生塞零花钱让她多出去玩。 所以加茂琰一月份下旬高考结束之后,月生就跟她组了个说走就走周末随便去哪儿玩旅行团,间歇性还向五条悟发个组队邀请去掀诅咒师的窝点。 三年国中也不仅仅是读书了,至少这仨人非常频繁的组队干了数量非常之多的诅咒师。三个祖传术式凑在一起的破坏力是一加一加一大于三。 禅院月生国中快毕业了,岛国境内的诅咒师们也被连根拔起了大半。 手动去干了之后,这才能清楚的意识到总监会在某些程度上简直消极的令人发指。润二郎大学毕业之后在总监会的活动也算得上频繁,有月生站在他身后,他也算逐渐掌握了一些话语权。 至少如今任务并没有一个劲的往学校里的年轻人头上堆,着实给孩子们减负了不少……噢,那群孩子现在其实比她年级要大来着。 五条悟跑过来一起干架的时候,对月生的选择困难症也略有耳闻。他立刻开始撺掇月生:“去东京咒高吧去东京咒高吧。你比我早一年去等一年我就来了——到时候我们俩一个学校还有杰和硝子……” 这孩子最近心情好的很明显,现在说话甚至开始有点不断句的迹象。 月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不——” 岛国一学年的开学日期在三月份,所以明明是同一年出生,二月份生的禅院月生要比五条悟高一个年级。 五条悟垮起个小猫批脸:“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难道不想跟我上同一所学校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月生在还有些寒冷的空气里把脸埋进围巾:“我要读高中然后考大学,我不要去高专。” 介于国情不同的原因,岛国这边去读学一门技术的专业学校并不算罕见,高中毕业之后就立刻进入社会打工的也有。 但都说了国情不同。 十来年过去,月生自己仍然有一点刻在dna里的追求,念高中再念个大学。上辈子高考完甚至连录取通知书都没有拿到人生就重开了,残念啊残念。 第166章 “再说了高专教的东西我都会——去高专要做任务,不去高专也要做任务。那我不如去学点新鲜的。” 五条悟套着一件整洁的羽绒服,扯扯自己的围巾,陷入了思考当中。 真正的准大学生加茂琰慢吞吞的走在前面打哈欠,刚干掉几个诅咒师,围巾被血染脏了,完全没有拿它回去洗干净再用的欲望,因此直接丢掉。 现在脖子暴露在冷空气里,真是透心凉。 “你也不一定非要跟我一起,小五同学。”月生也打了个哈欠,可能哈欠这东西确实会传染,当然也有可能是连夜爬山的缘故。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三人猎杀团的名声太过显赫,诅咒师的聚集窝点越来越往深山老林里藏。好烦,大部分时间其实都花在来回的路上了。 她跺了跺脚,原地蹦跳了两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目标,所以会选择不同的道路。哪怕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同一条道路上并肩而行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我要去吃章鱼烧。”他说。 五条悟甩了甩漂亮的银白色短发,前不久刚刚修剪过,他是难得能从理发店笑着走出来的人,当然也可能全靠他那张脸顶着。 年轻、不,国中二年级、准三年级的五条悟同学其实其实已经差不多到了青春期的时候。 他的个子抽条非常快,长手长脚的,面貌也有了长开的趋势,几年前还留在脸蛋上的婴儿肥如今已经消失无踪。这实在是个在外貌上无与伦比的孩子,月生尽管做好心理准备,每次见面还是会感叹一下美神降临的程度。 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有了一点大人样子了。噢,她自己好像也是。 “我还以为你会顺着我的话接一点关于人生的探讨。”月生沿着下山的台阶蹦跳了两步,好孩子不要学,“毕竟我前面一段话可是说的很有哲理的,都是我的经验总结啊。” “比如琰决定投身医学苦海,而你还没下决定吗?”五条悟双手插着羽绒服的口袋,懒洋洋的一步一步下台阶,他眯着眼睛,只从雪白的浓密睫毛之中泄露出一点璀璨的蓝,“你明明就比我大了十个月——十——个——月——怎么好像比我多活了十辈子一样。” “比你多活了十八年。”月生轻快的说,“当然啦,我也知道,有时候你不自己去撞一下南墙,是不会信那个邪的。” “正论吗?” “人生道理吧。” “切。”五条悟加快脚步,连下好几阶楼梯,走到月生和加茂琰的中间晃晃悠悠,晃来晃去,接着大声道:“我不管,我的人生正论就是接下来我要去吃章鱼烧!我不仅要吃章鱼烧!我还要吃烤肉!火锅!草莓大福和巧克力蛋糕!” 一直在前面眯着眼睛的加茂琰从宽大的大衣口袋里还没有任何征兆的掏出一样东西来,回过头对着五条悟就是毫无前摇的“砰砰砰”,然后她低头,在群鸟惊飞的声音里冲着枪管吹了口气:“知道了。说来,你也到了年纪了啊。” 五条悟瞪圆了那双眼睛,无下限完美的拦截了加茂琰枪管里射出的子弹:“到什么年纪了啊?!还有我说,阿琰你谋杀吗?这也太突然了。要是我没反应过来,一代天骄就要陨落了好吗?!” “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了。”加茂琰把枪管发烫的手枪塞回口袋,淡然道,“而且放心吧,我有反转术式,就算射穿你的脑壳也能给你救回来。今日份无下限练习完毕,反应速度很棒。” 五条悟咋咋呼呼的要扑上去摇晃她的脖子:“我说,我说,就算我们说好了时不时来一下这种突然测试,可你这也太突然了吧!每次都要吓我一跳——” 加茂琰往后仰着脖子:“谁叫你还没学会反转术式……只好先多练练无下限,都是术式,说不定练着练着你就突然开窍了呢?毕竟我真的很怕你哪天脑细胞烧干净死掉。” 六眼配合无下限术式,一向在咒术界有着“最强”的名号。只是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带来的消耗也是相当可怕的,并且是直接消耗脑细胞的。 也就是说,要是六眼的持有者不能在烧干脑细胞之前学会反转术式—— 真的会死。 五条悟嘴巴鼓鼓,明明是个半大的少年人了,孩子气仍然没有褪去:“你是会反转术式的人,这种突然开窍的实验方法究竟管不管用难道你不清楚吗?” “不知道?”加茂琰淡然的把头一偏,眼睛看着茂密的山林:“我学会太早了,不清楚这种迟迟没有学会的情况该怎么办。但你的情况比月生紧急,所以加油啊,小五。” 五条悟松开她的肩膀,犹如被锤子抡了脑袋,难以置信道:“以前——以前只有我说这种类似的话的份的——” “但我会反转术式,你不会。”琰毫无表情波澜的逗他玩,“要是你能从我的教学当中领悟,我也不用采用这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法啊。别灰心,就算你真的被我射穿脑壳,说不定就在濒临死亡的那一瞬间开窍了呢?” 五条悟难以置信,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她:“你要不然回忆一下自己教学过程当中,那些抽象的拟声词呢?” 加茂琰转过头:“两个反转术式都没能教会你,我觉得这不能是我的错。” “太冷酷了!你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能接连说出超级冰冷的话!” 第167章 月生从他身边路过,拍拍他的肩膀。五条悟的悲愤仍然没有消解,他萧瑟的转过身去,一头银白的头发在山风当中微微吹拂而起。 “啊……”五条悟轻声感叹,悲伤道:“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加茂琰:“……” 禅院月生:“……”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接着窃窃私语了一下。 “到年纪了呢。” 加茂琰小声感叹。 “啊,确实,也到了这个年纪呢。” 禅院月生小声感叹。 “你说我能骗他再说一遍录下来吗?” 禅院月生图穷匕见。 “不知道,你试试。” 加茂琰如此怂恿。 第83章 骗小猫的计划很不幸的当场失败了。 禅院月生和加茂琰说话的时候, 看上去好像是窃窃私语了,但这条山路上统共就三个人,发出点什么动静都能被咒术师灵敏的耳朵捕捉到。 正处在许许多多少年都会经历时期的五条悟本人, 并不会觉得自己此刻的想法有着什么问题。很正常的, 国中正好是中二病高发期,怎么想国中老师们面对扎堆的中二病都会格外的烦恼…… 但是这两个人光明正大的要密谋录像, 很显然就是等着看笑话。 五条悟在原地深吸一口气, 月生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呢, 心里寻思着怎样能让小猫同学把刚才的场景完美复刻一遍……太遗憾了,真是太遗憾了, 早就应该在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就把手机掏出来的! 不行, 以后得养成一个随手记录的好习惯才行。 然而五条悟又把那口气深深的吐出来, 转过身来的时候, 表情带着点气急败坏的样子。 月生会坦诚的讲自己很喜欢看这张脸, 主要原因就是太好看了。人天生就会追寻美丽的事物,并且对其怀有超乎想象的无限包容。 他偶尔静止放空的时候, 那张脸会出乎意料的显出一点带着神性的美丽来。纯白的发丝如同雪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没有情绪的投过来视线的时候,仿佛真的是天神之子落下了遥远的一瞥。 不过随着年岁渐长,少年人活泼的本性就逐渐从骨子里泄露出来, 并且越来越有压抑不住的趋势。因此那张脸大部分时候都会露出各种各样不同的、活泼有趣的神色来,这立刻让冰雪雕琢一般的少年从神子变作了人间的烟火凡人。 噢, 当然, 美丽的凡人。 就比如现在,他鼓起脸来, 对着他两个亲近的好朋友开始闹小脾气了:“我都听见了。” 他气的走路哐哐跺脚,“我就知道你们俩是一伙的, 好哇,你们欺负我,我要和你们绝交,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是好朋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他路过两个女孩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侧了一下头,像是要看她们一眼似的。这下意识的动作来不及收回去,以至于五条悟意识到的时候,心中未免生出些许懊恼来,于是这一眼就变成气鼓鼓的蹬视。 五条悟大声的“哼!”了一声,把头扭回去,声势浩大的要把她们俩甩到身后去似的。这时候加茂琰手臂一伸,提住他脖子后面的衣领,将人轻轻松松的扯回来。 “好吧,对不起。”加茂琰的眼睛弯了弯,看着白茫茫一片天地当中雾一般的少年,微笑起来,“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大声密谋的,我们没有主观上并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只有逗你玩的意思。 五条悟:“但你们客观上欺负我了!” “好,对不起。”加茂琰态度诚恳,认认真真的道歉。 五条悟凌厉的眼神注视禅院月生,月生便如法炮制的诚恳道歉,然后很熟练的开始顺毛:“我们下山的时候去吃火锅好不好?你刚才还说要吃火锅。” 五条悟掰着手指头低头数:“还有烤肉,章鱼烧,草莓大福和巧克力蛋糕。另外我要吃冰激凌。” “如果你不怕大冷天冻掉你嘴巴里的牙齿的话,好啊。”加茂琰笑起来,嘴巴里吐出朦胧的雾气,“我请。” 下山的十几分钟里五条悟仍然哼哼唧唧的走在前面,坚定不移的只留给两个好朋友一个银白的后脑勺。 月生不知为何憋不住的有点想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弯一弯眼睛,也许是因为刚刚战斗过之后畅快的余韵仍然停留在胸腔里,还没有完全散去。 “请问,我们最可爱的小猫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呀?”她轻快的问。 五条悟抱着胳膊,绷着一张脸,硬邦邦的道:“要生气到吃到火锅。” “好吧。”月生说,“那么我们冲啊——” 两只色彩艳丽的巨型大鸟和一只背生双翼的猛虎从月生的影子里跳出来,凤凰和鸾鸟是体型近似的式神,而穷奇已经撒着欢将五条悟驮起来。 少年面对这样的“突然袭击”并不惊慌失措,相反,他娴熟的调整了自己的姿势,翻了个身就稳稳当当的搂住了大猫厚实的毛领,还撸了两把。 “山君,好孩子!”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快活。他跟山君实在要好极了,殊不知山君眼里他也是个好孩子。 三只体型巨大的式神挥舞翅膀,轻轻松松的跃下这座小小的山。 最后三人在火锅店蒸腾的热气里好好吃了一顿。 五条悟果然没有愧对他提出的要求,因为他真的吃了火锅、章鱼烧、草莓大福和巧克力蛋糕,也真的在吃完一顿饭之后又要了一只冰激凌。 第168章 等到冰激凌也吃下去,他这才躺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至于烤肉?好吧,吃撑了,所以烤肉留到下一顿,他要在“个人美食店铺排行榜”中排第一的那家烤肉店里吃。 他这副吃饱喝足摊在店里沙发上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一只翻出肚皮的长毛猫猫。月生从前偶尔会觉得猫塑不太好,毕竟小五同学再怎么可爱也还属于人类的范畴。 她曾经也痛定思痛,想要拆除这种泥塑行为。然而每次和五条同学见面,这种泥塑的刻板印象反而会加的更深。 ——根本就是猫啊。五条悟同学从此开除人籍加入猫猫籍,他一声令下将来月生可以掀了总监会改成东京喵喵教,从此五条猫猫教主一统江湖千秋万代……不,冷静,这样未免过头了。宗教主义要不得,得想个合理一点的办法……等等,怎么真的开始想了? 小五是个人类,是个人类,是个人类。对,没错,默念三遍。 默念完毕,视线转过去,月生还是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撸了一把。怪道山君每次在有五条悟的场合出来都喜欢粘着他,大概率也是当成窝里的幼崽了吧。 月生默默的喝了一口饮料,沙发上掀肚皮的五条同学终于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到底去哪个高中,留给你做决定的时间可不多了。” 月生的手指摩挲着杯子。 她在学校里各个方面的成绩都不错,因此偏差值是足够她挑学校的。但是选择困难症就是这样的,选项太多反而不知道应该选哪个好,总之先拖着。 “总之还没到死线的时候。”月生双手拢着杯子,也被他传染的打了个哈欠:“再说吧……噢对了,我明天要去兵库。” 加茂琰考了东京的大学,但现在距离三月份还有一段时间,冷空气还没有离开呢。小五同学以前总抱怨琰和月生待在一块他待在另一个地方,现在好了,加茂琰跑东京来了。 “有任务?” “有线索。”月生如是说。 于是五条悟没再问下去,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眯了一小会儿。 充满了死人、尖叫、崩溃嘶喊以及汩汩流淌的血液的那个夜晚,月生还记得,毕竟过去的时间也不算太久。 周遭一片尖锐的要扎破大脑皮层的混乱之中,加茂琰披着一件外袍,在火光之中和一个诡异的……玩意儿短暂的交了手。 是的,玩意儿。 月生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一坨……对,一坨东西。 具有人型,甚至外表看上去和人类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但月生能够很清楚的看得到,那个来历不明的诅咒师早已不能算人类。 额头一道黑色的缝合线之下,是由术式的作用加持过的大脑。不难想到它曾经会有过数次更换身体的经历,毕竟它那时候所操控的身体显然也是偷盗而来。 月生没有和它直接的对话,但对方显而易见是冲着加茂琰来的。在那个混乱的复仇夜晚,有个不是人的家伙居心叵测浑水摸鱼,并且真的和加茂琰惊险的交手过。 月生听见动静回身拔剑,只一瞬间通透世界就看穿了那个东西的真身。她能看到的是一个长者牙齿的脑子……这脑子的长相实在是太过恶心,以至于她的脸颊肌肉直抽抽。 而下个一瞬间,身体就已经先一步的动起来。对面不算人,日之呼吸便比周围的火光更加耀眼。 刀光与枪声之后,半个脱了线的脑子咕噜噜满地乱棍,操控着身体的大脑却不知所踪。 它跑了。 浑水摸鱼惨遭滑铁卢,不知道将来是否会藏的更深。 月生的情报网也是最近才收集出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她打算去一趟。 加茂琰并非手无缚鸡之力者,何况东京还添一个五条悟,因此没有不放心的地方。 只是那个脑子实在匪夷所思,她翻阅许多古籍也没有找到相关记载……干,咒术界那群老古董果然不太靠谱。 而且更重要的是! 月生深吸一口气,苦大仇深的盯着红色的汤锅。 那个脑子太恶心了!以至于她直到现在都不想再看见任何形式的任何脑花!这完全是精神方面的重大摧残! 第84章 禅院月生并不是第一次来兵库。 这些年因为围剿诅咒师、祓除咒灵……等等各种各样的原因, 她岛国各地都跑过,有时候为了任务还钻过一些特别犄角旮旯的地方,很偶尔的情况下还跑过一些没信号的深山老林…… 感谢系统给开的实时地图和自带的导航系统, 不然像月生这种出了家门或校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超级大路痴, 说不定真的会困死在深林里。 方向感实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至少月生从来没有拥有过, 这么多年下来, 从支线到主线, 什么地方都去过,但月生从来就没拥有过所谓的方向感。 来兵库之前她还从东京挑选了一点伴手礼, 打算顺便来看看朋友。禅院月生和加茂琰幼时出任务, 遇到过头发配色很像毛笔的孩子, 这是一份从交换食物开始的友谊, 许多年下来断断续续的仍然保持着联系。 北信介比月生年长一岁, 是个对生活非常虔诚的少年。这种虔诚从他生活的种种细节之中体现出来,月生偶尔来兵库出差和他见面的时候, 这种细节中透出的感觉时常让她非常感叹。 第169章 北信介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从家里寄一些兵库县特产的点心, 给禅院月生和加茂琰,这些年从来没有断过。 周末的早晨他通常起的很早……好吧,不止周末, 他每天起床的时间都非常固定。 洗漱,晨跑, 收拾家务, 许多生活当中普通人懒得去做的细节是他的仪式。 禅院月生穿过大片大片的麦田,沿着田埂上的道路见到北信介的时候, 他正好推开自家院子的门,抬头看见月生, 有点惊讶的笑起来:“啊,禅院君。好久不见。” 月生提着伴手礼蹦蹦跳跳的走到跟前,眼睛微微一弯:“好久不见。不请自来真是失礼了,不过我也是突然决定要来到这里的。” 月生把伴手礼交给他,北信介也微微笑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袋子里,声音温和而平静:“家里不再种竹子了吗?” 月生托人给他带过自己种下的竹笋,许多次。 北家对于信介朋友的礼物非常一致的表达了喜欢。每次送来的竹笋几乎都是最好的,非常新鲜,怎么做菜都好吃的。 禅院月生闻言,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微微莞尔:“嗯,不再种了。原先的竹子种在家里的院子里,搬出来的时候没有特意再去看,现在院子里已经不再种了。最近的话,倒是想回去看看竹子。” 北信介现在正在读高一,正准备升高二。他从国中起一直参加学校的排球社团,因此每天早上都固定晨跑。 月生来的点很早,正好是他准备晨跑的时候。于是北信介把收到的礼物放进屋子里,禅院月生则把背上背着的剑袋也寄存在他家的玄关,打算和他一起去跑一跑。 按理来说,她的剑是可以塞进自己的影子里的,这样携带也方便。但月生在国中加入剑道社之后,莫名的喜欢那种剑袋背在身后的感觉。 剑的重量对于月生本人来说并不重,但有一种垂坠感,使人的心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安心。 大概是因为北家居住的地方更偏农村一些,周围有大片大片的农田和各种各样的植物。清晨的空气尚且带着些刺人的寒冷,被呼吸带进肺部之后,却有着奇异的清新感。 跑完当天的运动量之后,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彻底出来,原本微明的天光几乎明亮的有些刺人。 月生深呼吸,安详的躺在一条小河边倾斜的斜坡之上,北信介坐在旁边的台阶上,胳膊搭在膝盖上,缓缓的调整呼吸。 “好开心啊。”月生说,“运动产生的多巴胺真是纯粹啊,我大干一场之后也那么开心。” 尤其是在干赢了之后。 北信介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吐出来,运动过后不太稳定的气息终于调整回来一些,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次来兵库,也是打算大干一场吗?” 他们初遇的场合,是月生的式神捞起了差点被逃窜的咒灵袭击的北信介。因此他对于月生要做的事情其实略有知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月生觉得北信介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至少接受能力这件事就很可怕。 小时候被打破唯物主义观念的时候其实还好,毕竟那时候还小,接受什么都很容易。但是后来月生换回女装,坦荡的跟他讲自己其实是个女孩子的时候,对方的表情也平静的可怕。 简简单单的“噢”了一声之后,开始反思自己之前的行为有没有不妥的地方。结论是没有,因为他生活处事一向很周全的,那就放心了。 月生闻言,回忆了一下自己一无所获的昨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透着一种接受事实的安详:“要是能大干一场就好了,要找的目标在兵库有点似是而非的消息,但昨天奔波一天,完全没找到呢。可能又跑掉了,真是麻烦。” “对方很狡猾吗?” “非常非常非常狡猾。”月生用一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架势,猛地坐起来,开始滔滔不绝,“我第一次见那东西的时候,本来想祓除掉的,但当时的情况比较混乱,一个照面过了几招之后,那东西就跑的无影无踪……我找了好几个月,跑了好几个地方,几乎每次都落空……哦,可能是对方放出来的迷惑性假消息吧……” 禅院月生深吸一口冷空气,把脸埋进双手的掌心里搓搓,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啊——能不能自己跳出来乖乖让我祓除掉啊——” 北信介平静指出:“那种事情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你说得对。”月生有点痛苦的道,“我本来想试试在黑市悬赏一下的……” “那个,黑市这种东西和我说没关系吗?” “没关系,因为是咒术界的黑市。事实上我的头也在上面。” 北信介一时失语:“……” 月生揉了揉自己被风吹的凉飕飕的脸,幽怨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我想着悬赏试一下的,但是你现在知道了,我自己的名字都在上面的。黑市鱼龙混杂的,我关于那个东西的线索又有重复的可能,万一伤及无辜就不好了……啊。” 她转过头,扎成麻花辫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被甩了一下。 月生意识到自己忽然就打开了话匣子,可能是这两天跑太多地方有点太累,这个时候居然不过脑子的一口气吐出来太多和北信介完全无关的东西。 本来只是来看看朋友,没想到被自己变成诉苦大会,这让她不由得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神情:“抱歉,一不小心说太多了……给你带来苦恼的话很抱歉……” 第170章 北信介站起来,伸手,原本想拍拍她的头,又记起来她是女孩子,这样的动作未免逾矩,接着收回手。 “没关系。”他的声音从容、平和,何尝不算是一款不同的精神稳定装置,“我们是朋友。” “唉?”月生豆豆眼,没听懂这句回答和她的话之间的联系。 岛国一向是很忌讳给别人添麻烦的,但月生并非时时刻刻都能记住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所以脱口而出一大堆东西之后才想起来,难免有点懊丧。 北信介却莞尔,下了两节阶梯,道:“我们是朋友,所以不用忌讳这个的。毕竟朋友的另外一种说法,是欢迎麻烦我。” “唉……?唉?!”月生有点震惊的顿住了动作,又有点感动的无以复加:“我要哭了,信介。” 北信介思考片刻:“可以借你半个肩膀。” “才半个,好小气。” 北信介笑起来:“去喝点东西吗?” 禅院月生从草地上爬起来,双脚踏踏实实的站在阶梯上。两个人一起回到道路上,向道路尽头的小商店走去。 月生没忍住在路上打了个哈欠,两个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信介现在成为正式队员了吗?” “还没有。” “唉?还没有吗?好可惜。” “稻荷崎是排球强校,高手如云嘛。”北信介并不生气,看起来似乎也并不遗憾,“没有成为正选,是因为队伍里有比我更强、更适合成为正选的成员。” 月生把手塞进口袋里。 岛国是非常鼓励学生的体育竞技发展的,从每年都有的盛大赛事和层出不穷的花样报刊当中就可以看出来。 只不过体育竞技这回事,向来非常残酷,站上赛场的那一刻就只有赢家和输家两种可能。 长久的训练,日复一日的坚持,到最后却可能得不到站上赛场的资格。 月生歪了歪头:“不会遗憾吗?信介。” 北信介初中三年都没有成为过正选队员,高中一年级已经接近尾声,他甚至还不是替补。 北信介莞尔,摇了摇头:“结果并不是唯一的导向。” 他顿了顿,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点柔软的情绪:“不过偶尔看到优秀的后辈,果然还是无法避免的感到有些羡慕呢。啊,不说这个了,你也要读高中了,是继续留在鬼灭学园吗?” “还没决定好。”月生耸了耸肩,微微摇晃自己的头,“国中想干的事情已经干完了,接下来要开启一个新阶段,但我还没有想好要干什么。” 从商店买了饮料出来,身边的高中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他注视着平坦的道路,忽然道:“要来稻荷崎试试吗?” “唉?” 第85章 北信介拧上了瓶盖, 转过头,“稻荷崎是一所非常不错的高中,你从前去稻荷崎执行过任务, 应该有所了解?” 月生默了默:“呃……事实上我不太有印象。学校和医院之类人群密集的地方一向是咒灵的高发地点, 我去过很多学校。” 稻荷崎高中她确实去过,但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各种任务跑了那么多次, 去过的各种学校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所以月生对于稻荷崎仅仅留存的一丁点印象, 在于他是个排球强校。 “好吧。”北信介有点无奈的微笑了一下, 他道:“这应该算是一个邀请?毕竟你还没决定到底去哪里读高中。我觉得兵库也许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也许你可以去看看。”他这么建议。 于是月生就真的决定这么去考虑一下。 凭心而论,北信介是个非常忠实可靠的朋友。他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安静且守口如瓶的倾听者, 很多时候还能给出可靠的建议。 因此月生喝完水后也拧紧了瓶盖, 把这瓶水装进自己宽大的外套口袋里, 然后说:“好啊。” 接着两个人很平常的散着步回去, 月生一路上的心情都不错, 因此走路的时候蹦蹦跳跳的。 排球部的训练称得上是严密,因此周日的下午北信介要到学校去集合训练。长假的时候还会有和其他学校的合宿集训。 “社团没有不许围观的硬性要求, ”北信介这么说, “经常会有非社团成员来看练习赛,你看上去年纪差不多,所以周末可以顺利的混进去。” “哇。”月生说, “哇哦。原来信介你也是会主动不守规矩的人呢。” 北信介又有点无奈了,他发现这个曾经救过他的女孩好像总是对他存在一点莫名的滤镜:“这并不是违反法律的事情。” 不过可能会略微违反校规。 原则上不行, 但行动上可以。只要没人知道, 那就是没有违反校规。 “而且,”他顿了顿, 又说,“如果你决定因此而来到稻荷崎的话, 就不算违规了。下午的训练会有几个国三的预备役也来。”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微微顿了一顿,眉宇之间流露出来一点微妙的、难以形容的神色。 “他们都是很有实力的家伙,其中有一对双胞胎,性格上可能会稍微有一点……”他寻找了一个相当委婉的措辞:“吵闹。” 月生摸了摸下巴。北信介的包容性其实很强,远比他自己想象之中还要强。能让北信介这样的人都微妙的形容成吵闹……她稍微有一点好奇那对双胞胎了。 “比你强吗?” 第171章 “比我强很多。”北信介平稳的向前走,“在排球界其实已经很有名了,我和前辈们一起去看过他们的比赛,赛场上很默契,也很有想法。” 月生一听就知道他可能并不算非常赞同了。体育竞技的正式比赛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而北信介偏偏是一个相当追求稳定和脚踏实地的人。日复一日的训练、日复一日的清洁——这些重复的动作是他安心感的来源,而那对双胞胎恐怕不止是有想法,而是相当乱来了。 “唉——真好奇啊。”月生弯着腰向前探出头去,歪着头道,“能让信介你露出这种表情的人可不多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双胞胎……啊,双胞胎。真好奇啊。” 在咒术界当中,双胞胎具有非凡的的意义。并不是好的方面,在咒术意义上,双胞胎被视作一个人,因此双胞胎的咒术和术式都有可能因此共享。 但客观上毕竟还是两个人,两个人的天赋和咒术是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的,所以这种共享经常出现的情况,是彼此互相拖着彼此的后退。 因此咒术界很多人将双生子视作不详的征兆——老实说,感觉脑子像是还停留在封建时代。 月生的想法不由得又歪到了一边,她已经很久不关注禅院家家里的事情,但是好像听说,前两年降生了一对双生子。 北信介很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想起前辈们整齐的、放心的、“托付给你了啊北桑”的眼神,他就觉得,高中时代剩下的两年时光,恐怕不会多么平和了。 这条道路算不上多么长,因此很快就走了回去。 北信介从小和奶奶住在一起,性格方面不可避免的也受到老人影响。 北奶奶温和好客,尤其是孙子的朋友。中午的时候还亲自下厨,请月生吃了一顿饭。 月生对待这样的长者总是尊敬而客气,她又想起老人确实很喜欢她曾经送过来的竹笋,心里盘算着哪天回自己在禅院家曾经的住处挖几颗过来。 说起来也很久没有见到那片郁郁葱葱的竹子了,如果没有被砍掉的话,应该已经非常放肆的占据她曾经的庭院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实在有些匆忙,月生原本的打算是稍微收拾一下东西,起码也要给母亲留出能收拾东西的时间。然而事态的发展总会出人意料,到头来百合子抱着她,踩着满地的废墟离开那座半塌的家族,仅仅只带走了一盆花。其余的任何东西都被抛却了。 月生有些想念竹子。 下午北信介背着自己的排球包和奶奶告别,月生背起自己的剑袋,仍然轻快的跟着他。 然而北信介转个头的功夫,就发现少女背上细长的剑袋已经消失无踪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没有的呢?谁也不知道。 北信介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戏法,但每一次都颇为惊奇。这和魔术完全不同,他曾经近距离围观过怪盗基德盛大的盗窃宝石现场,年轻矫健的怪盗完全凭借着高超的技巧和快到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来蒙骗人的眼睛,而月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魔法。 像秘密的魔法少女一样。 在稻荷崎校门口的时候,一个黑皮肤的少年举起胳膊和北信介打招呼:“北!” 北叫到的少年也点点头,“阿兰。” 尾白阿兰是北信介的同期,和北稍微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在排球部是正选,并且已经因为极强的实力,有着成为王牌选手的势头。 走进的时候,尾白阿兰看到月生,神色略微迟疑。北信介每次来训练的时候,几乎不会带陌生人。 但这次破天荒带来一个,这没什么,但尾白阿兰却有一瞬间对这个陌生同龄人的性别感到犹豫。 难以称呼。 面前这个少年,穿着从头黑到脚的利落衣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把脸懒洋洋的埋在围巾里,长发编成一个麻花辫,就这么垂在身后。 光从容貌上来看,好像说是男孩子也有道理,说是女孩子也有道理。现在的天气还没有转暖,因此衣服较为厚实,从身材上也难以判断。 无论开口是那种性别,尾白阿兰都莫名觉得好像不对。 北信介注意到他的表情:“怎么了吗?” “呃……这位是……?” “我的朋友,月生,不要弯腰驼背。”北信介淡淡的扫过来一眼。 “……”在寒冷的天气里缩在衣服里的禅院月生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老实的挺直了背。 好,果然不是错觉。禅院月生的个头比北信介要高,这会儿她挺直了背站着,看起来个头更高了。同龄人当中,女孩子有这样身高的很少,而且这孩子看起来比北要小。 尾白阿兰开口:“他……” 北信介有点困惑的歪了一下头,左右看了看,确定在场没有另外一个男孩子能让尾白阿兰用到这个第三人称。 “他是你想推荐的后辈吗?” 长手长脚,身高很够。虽然看起来略微懒散了一点,但是背挺直之后,能看得出来矫健和沉稳。 北信介更困惑了:“他?” 他扭头看禅院月生。 禅院月生表情平和:“没关系的,我一到冬天,经常被辨认成男孩子。” 也有可能和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被当做男孩来养有关系。 北信介一默:“男孩子留长发较少。” 月生心如止水:“女孩子长到我这个个子也少。”所以把我当做一个留长发的漂亮男孩子情况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同龄的男孩子能长到她这个身高的也很少。 第172章 初升高的年纪,她的净身高一米七七,高中毕业之后说不定就一米八了。 比上辈子还高一些,怎么回事,频繁锻炼有助于长高吗?那她确实是从小到大都有在好好“锻炼”。 一旁的尾白阿兰终于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顿时大惊失色:“啊?女孩子吗?” 他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快跳起来了,这一声略高的声调在校门口吸引了两个刚刚到达的直白视线。 月生淡定的用指尖抓抓自己的脸:“对,女孩子。” 尾白阿兰,鞠躬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月生回答:“我习惯……” 她最后一个尾音还没有从喉咙里说出来,北信介的左边和她的右边忽然分别冒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双胞胎一起抬起头来,露出一模一样的脸,拉长了声音:“北前辈好——阿兰君好——” 从小就认识双胞胎的尾白阿兰,露出一点疲惫的表情:“……”并不好。 北信介看看左边,又转头,看看右边月生旁边的脑袋,平静:“你们俩今天换了对方的衣服穿吗?” 双胞胎:“……” 双胞胎:“…………” 月生退后了一步,在她后退一步的那一瞬间,她身边的少年就扑了过去拽住兄弟的肩膀:“哈!我就说骗不了北前辈!阿侑你今天的布丁归我了!” 第86章 “哈?”被称为阿侑的少年在双胞胎兄弟扑过来的一瞬间, 当机立断举起手开始反抗,并且毫不犹豫的对早就定好的赌约当场反悔:“哈、哈!抱歉了阿治,我在出门之前就已经把布丁全部吃掉了!” “哈?!那你还用布丁当赌约?不对, 我的布丁也在你的包里, 我的布丁呢?!”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根本没有布丁。” “是被你一起吃掉了吧混蛋!” 因为两个布丁引发的大战一触即发,兄弟俩当场在校门之前表演了一场小学生互扯头发, 其幼稚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月生把手揣进兜里, 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和两个年长一级的前辈站成一排。 北信介:“……”叹了口气。 尾白阿兰:“……把这两个人收进稻荷崎真的没问题吗?” 北信介:“这件事都已经决定了吧。反悔也来不及了。” 两个同期若无其事的讨论着后辈的事情,月生不知不觉又把脸埋进自己的围巾里, 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不远处正在厮打的两个同龄人。 可能是因为附近和稻荷崎高校和稻荷神有些关系吧, 明明是两个人类在打架, 但月生不知为何, 就是莫名的幻视成了两只狐狸。啊, 狐狸很好,是忠诚的、可爱的动物……话说回来, 不知道稻荷崎高校连着的那座后山上会不会有狐狸出没……唉, 说起来真是令人惊叹啊,很少有学校能连着一座山吧?虽然并不算多么高…… 月生的思维从岛国的这头跳的大洋彼岸的另外一头,直到尾白阿兰和善的和她问好讲话, 才回过神来。 “是哪所学校的孩子?从前没有听信介提起过。” 月生回过神来:“啊……啊,鬼灭学园国中部的, 我不经常来兵库。” 尾白阿兰有点惊讶:“好远……不耽误明天的课程的话, 今天下午就要赶回去的吧?” “没关系的。”月生道:“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和校长先生协商过, 可以请假的……啊,说起来, 要把他们两个分开吗?” 三个人一起看向斗殴还没有结束的两只狐狸。 尾白阿兰默默的卷起袖子:“见笑了,这两人就是这样的。” 他原本打算过去手动分开一下这两人,尾白阿兰对于双胞胎这种程度的打闹已经很有应付经验,只要提一句下午的训练应该就可以…… 北信介这时候却冲月生点了点头:“拜托你了。” 于是禅院月生走过去。 禅院月生活动了一下肩膀。 禅院月生一只手一只狐狸提着过来了,神色波澜不惊:“我们进去?” 宫侑在空气里拳打脚踢:“怎么会如此?!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 相比之下另外一只狐狸就老实的多,很显然比他的兄弟更加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在反抗无果之后就乖乖的被提着过来了,抬起头试图向站在那里的两个前辈求救。 尾白阿兰目瞪口呆:“啊?” 北信介冲她点头:“辛苦了。” “没关系。”禅院月生左手抓着宫治的衣领,右手捏着宫侑的后脖颈,回答道:“小事而已。” 尾白阿兰:“不、等等。你看起来和双胞胎一样大但居然可以一个人按住两个?怎么做到的?” 禅院月生思考片刻:“……多锻炼?噢,我确实也国三。” 尾白阿兰:“这根本不是单纯锻炼就能做到的事情吧?!果然是超级剑道强校出来的吗?!” 月生歪了一下头,把这话定义成夸奖:“谢谢。” 宫侑:“放开我啊!!!阿兰!救我!北前辈!救我!” 宫治:“阿侑你吵死了……” 月生转过头,向左边看,明明她一只手正令宫治无法反抗的拽着他的领子,说话的口气却礼貌的违和:“请问你还会和他打架吗?” “……”宫治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不、不会了。” 月生点点头,松开了他的衣领,接着往右看。相比宫治,她钳制宫侑的动作就重一些,原因是提着两个人过来的时候他的反抗格外激烈。她也用一种非常和善的口气礼貌发问:“请问你还会和他打架吗?” 第173章 宫侑对上那双乌黑的眼睛,感受着尾白阿兰和北信介的眼神,不知为何,从脊椎骨漫上来一股凉凉的感觉。 人在被捏住后脖颈的时候,是会下意识感到恐惧的。尤其这股捏住他的力量简直强的可怕,竟然无从反抗,这让他不由自主的也像他的兄弟一样,咽了口唾沫:“不……不会了。” “好,”月生点点头,也放开了他,然后温和的说:“现在,我们进去吧。” 宫侑在她松手的那一瞬间狂退了好几步,伸手揉着自己的后脖颈,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她。 这家伙,这家伙怎么能在做出了很恐怖的举动之后,就这轻描淡写的表现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而且,该不会是练过吧?这人刚才分开他和宫治的那几下动作快准狠,很明显是专门练过的样子啊! 北前辈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可怕的朋友啊…… 月生瞄了一眼双胞胎兄弟,心想:啊……果然小动物的直觉会比较敏锐吗?……不对,明明也是人,怎么一个转头就和看五条悟一样开始泥塑了……不行,要改掉这个坏习惯…… 而北信介在这个时候指出:“今天是特意换了彼此的衣服来骗我的吗?” 正在揉自己后颈的宫侑:“……” 正在整理衣领的宫治:“……” 双胞胎并没有站在一起,此刻的动作却不约而同的僵住了,并且非常同步的流露出一种被努力遮掩的强烈心虚。 北信介:“还赌了布丁吗?” 宫治老实了:“本来是我赢的,但是阿侑把我的布丁也吃掉了?” “哈?”宫侑立刻抬头,气势汹汹的走回来:“那些布丁明明都是我的!” “有一块是我的,何况你输了!” “放在我包里的就都是我的!” 眼看着兄弟两个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都开始撸袖子了。 这个时候,月生好奇的站在他们俩中间,也卷了卷袖子,跃跃欲试:“你们俩又要打架了吗?”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僵住了。不,准确来讲,僵住的应该是宫兄弟才对。 看着同龄的个头和他们齐平的女孩,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两分钟之前被当做小鸡崽子拎的惨状。 看着她已经卷起来一点的袖子,和露出来的一小节手臂。 宫兄弟默默地、默默地把自己的袖子收拾好,站的整整齐齐,并打算今晚回家之后再掰扯关于布丁的归属问题。 月生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从嘴里发出一点遗憾的气音。 尾白阿兰憋笑:“你在遗憾什么啊!” 这对年轻的双胞胎兄弟身上具有所有青春期少年令人头疼的特质,尤其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兄弟,并且经常一言不合就闹起来。所以这种令人头疼的特质一加一大于三。 是的,甚至不是大于二,而是大于三。 尾白阿兰小学时期就和这对双子待在同一个排球俱乐部,这么多年下来,也是第一次见到月生这样武力值高到能徒手镇压双胞胎的人,一时之间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禅院月生在去体育馆的路上,还能察觉到双胞胎在背后凑在一起的窃窃私语。 而尾白阿兰和北信介交谈:“这孩子……信介,拜托了,一定要想办法让她来稻荷崎念书啊。”感觉自己找到了对宫兄弟神器。 北信介无奈的微笑了一下:“……” 尾白阿兰:“啊……难道这孩子打算继续在鬼灭学园读高中吗?毕竟是剑道强校,说起来我看她也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北信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拉几下,然后给尾白阿兰看。 应该是一两年前的帖子了,网络新闻的页面之上,字体大写加红加粗: 【鬼灭学园的新一代剑道天才!年轻的全国冠军!!!】 首当其冲的,是一张比现在的月生更加稚嫩些的脸庞,但仍然是禅院月生,穿着比赛的规定衣服,手中握剑,平静的站在赛场上。 她朝记者的方向看了一眼,于是摄影师抓拍了这张照片。 那双平静的、没有波澜的眼睛直直的穿过镜头,看向屏幕外的人。 “……” 禅院月生围观了排球部内部的练习赛。 稻荷崎排球部的教练显然并不在意围观人员,很有规律的组织了几场排球部成员的练习赛。这是禅院月生第一次看到北信介打排球。 沉着、稳定、专注。 明明还只是一年级,明明除了这样的练习赛,几乎不会有上场的机会,但他仍然做好每一件事,目光恒久稳定的追随着那颗球,无数次将他接起,送出一发好一传。 ……北信介果然从小就是大人呢。 月生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她遥遥的目光却不自觉透过呼喊的赛场,落在悬挂在二楼栏杆外的横幅之上。 黑底,白字,一行字漂亮而有气势。 “无需追忆昨日”。 月生坐在赛场的边缘,长久的注视着横幅上的字迹,不知为何,很喜欢这一行字。 明明只是一张静止的,并不会动的横幅,但月生的注意力却被吸引了很长时间,时不时就要盯着看一会儿。 自由练习的时间,北信介和教练交谈了几句,拿起一颗球,走近的时候月生才反应过来,是找她的。 北信介抛了抛手上的排球,说:“要试试吗?” 第174章 “唉?好啊。不过我以前没打过,不太会。”月生站起来,脱掉自己的外套,放在一边。 “没关系,可以先入门试试。”北信介莞尔,后退几步,带着她找了一小块可以练习的、算得上空旷的地方。 路过横幅的时候,月生的脚步顿了顿,不由自主的又看了过去。 “信介。” “嗯?” 月生的指尖指了指:“这个……可以给我讲一讲,为什么稻荷崎选择这张横幅吗?” 第87章 北信介也抬起头, 和月生一起,静静地注视着那张静默的横幅。 他想了一想:“和球队的球风有关吧。” “无论过去取得了怎样的成绩,和明天都没有关系。所以只需要向着明天去突破就可以。”北信介回答道, “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所以,无需追忆昨日。” 因为人是回不去昨天的, 而昨天早已经成为历史了。 “听起来和信介并不是很合得来呢。” 北信介一笑:“确实如此。” “不过, ”月生笑着把自己的袖子撸到手肘上面, “我很喜欢噢。” “从抛球开始?” “信介垫球好厉害,能教我这个吗?” “啊, ……手臂要这样……” 月生学的很快。 体育竞技大概是有共同之处的, 月生对自己的身体调动能力非常不错, 不过来回练习几次, 垫球就垫的有模有样。 “很棒。”北信介并不吝啬夸奖。 月生还没来得及说谢谢, 一颗排球在此刻如同炮弹一般弹射过来,直冲面门。 “小心!” 月生和北信介练习的球刚好被垫过去, 于是伸手, 稳稳当当的接过那颗意外弹射过来的“流弹”。几乎是同时的,两人一人接住了一颗排球。 北信介扫视一圈:“谁的球?” 宫侑灰溜溜的跑过来:“抱歉,北前辈, 是我练发球练飞了……” 他在几步开外停住了脚步,偷偷抬眼盯了月生一下, 只是一个视线而已, 不知为何透出几分鬼鬼祟祟。这只小狐狸很显然还对月生心存警惕。 月生将球拍了几下,抛回去:“你刚才是在练跳发吗?” 宫侑抱着球, 难得谨慎:“嗯……怎么了?” 月生好奇的往球网的方向走了几步,转头问宫侑:“请问, 可以再发一次让我看看吗?” 宫侑对她这种礼貌又客气的口气搞的几乎有点ptsd,他抖了抖肩膀,犹豫了一下。 北信介也问:“可以再发一次吗?侑君?” 半个球场外传来宫治幸灾乐祸的声音:“你不会是怕了吧阿侑?” “哈?我怎么可能怕?”宫侑气势汹汹的撸起袖子,拿着球走到球场边缘,手指一指禅院月生,大声道:“你给我看好了!我的超强跳发!” 整个球场的高中生们几乎都被他这一声声势浩大的发球宣言吸引了,一二三年级的前辈们笑闹着凑在球场旁边围观,不乏有起哄者:“强力跳发,强力跳发,加油啊侑君。” 其中夹杂着宫治的声音:“发不出来未来一周的布丁就是我的了。” “你休想!好好看着吧!” 月生站在一个很好的视角。 很好,宫侑同学,谨慎了,但没有完全谨慎。 周围的声音逐渐寂静下来,宫侑拍了两下球,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发生了变化,变得格外专注起来。 抛球,助跑,起跳,挥臂。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这一球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砸在球网另一边的场内,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得分!”有高二年级的学长顿时鼓掌喝彩,“好球!” 确实好球。 跳发算是排球具有一定难度的技巧,许多高中排球社团的正选成员都未必能够掌握,而预备高一的宫侑技巧却已经相当娴熟。 “这孩子果然不愧是初中就拿过最佳二传的天才啊。”尾白阿兰有些感叹,“虽然性格很糟糕,但技术没的说呢。” 宫侑的目光精准锁定过来:“我听见了!阿兰君!” 阿兰笑着摆手:“抱歉。” 宫侑走过来,正要谴责他的道歉未免太过没有诚意,月生却从北信介手中接过了一颗色彩明亮的排球。 往地上拍了拍。 手感不错。 可能是因为社团的氛围很好,也可能是因为被排球部上方悬挂着的横幅触动,总之,月生的心里难得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尝试一项全新的东西。 北信介问:“你想试试吗?” 月生点点头:“我能试试吗?” 看起来好像不太难。 周围的高中生前辈们听见两人的交谈,都很和善的哄笑起来:“今天才刚刚摸排球,就想试跳发了吗?” “这可是很难的,不过你想试试的话,也可以?” “快快快一边去,给小姑娘让个地方出来。” “前辈,你可没有小姑娘个头高。” “……滚啊给你脸了是不是?!” 月生抛了抛球。 她走到发球的位置,退后了几步,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刚才完整观看的宫侑同学发球全过程。 她将球抛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宫侑原本正从鼻子里发出“哼”的声音,他心想就算力气大又怎样,不可能有人第一天摸排球就会跳发的。 第175章 但是在月生抛球接助跑再接起跳动作的短短几个瞬间里——宫侑作为二传手,本能的察觉不对。 这家伙的动作……和他好像完全一模一样啊? 月生高高跳起,一记重扣。排球“砰”的一声砸在刚在宫侑砸过的位置上。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模一样的位置,但这颗球却在触地之后又高高弹起,直接砸上二楼,接着又弹了一次,才咕噜噜的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月生也稳稳当当的落在场内,膝盖弯曲后,又平静站直:“啊……抱歉,好像有点用力过猛。地板和二楼砸到的栏杆还好吗?” 寂静。 体育馆内死一般的一片寂静。 良久,有人艰涩的戳了戳擅长接发的北信介:“北啊……” “嗯?” “这一球你能接起来吗?” 北信介:“啊,手臂会断掉吧。” “是……是啊。”二年级前辈喃喃自语:“这、这是中学生会有的力量吗?” 总教练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探过头来:“……这孩子真眼熟啊,好像哪里见过?” 北信介回答:“她国中练剑道的。” 月生轻轻搓了一下双手,正打算在满地目瞪口呆之中自己去查看一下地板和栏杆。她心里稍微有些懊丧,第一次这么打排球,也不知道合适的力量是多少,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有略微收着一点的,但现在看来,收着的程度还不够。 果然不能把斩鬼和砍咒灵的力气用在排球上。 月生这么琢磨着。在她的双手放下之前,球场的边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一个宫侑来,甚至因为冲的势头太猛,差点没刹住,好险没撞在月生的身上。 月生不由得微微后仰,往后退了一步,宫侑猛地抓住她的手,两眼放光犹如看到稀世珍宝:“你真是第一天打排球?” 月生目光犹疑的看着他:“昂?是?” 她尝试收回自己的手,但宫侑却更加用力的抓着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先前那些小动物一般的警惕全都抛掉了,双目明亮。 黑发的少年毫不犹豫的、铿锵有力的道:“其实,你就是男孩子对吧?!” 月生:“……啊?” 不是?侑同学你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吗? 月生非常谨慎的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先从宫侑身上下来。” 宫侑捧着她的双手,眼睛比灯泡还亮:“拜托了!请你女扮男装来稻荷崎打排球吧!我们是同一级的对吧?拜托了!来稻荷崎!让我给你托球吧!!!” 月生:“……”这小子发什么疯。 众人:“…………”这孩子发什么疯。 月生抽回自己的手塞进兜……哦,外套脱掉了没有兜,她回答道:“不。” 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迫男装,好不容易几年前才光明正大换回女装,她才不要扮回去。 宫侑抱着她的大腿:“拜托了!你这种摸球第一天就能跳发的人不来打排球简直是暴殄天物!你前十五年都在干什么啊拜托了来打排球吧!来稻荷崎吧!让我给你托球吧!我是最棒的二传你到时候肯定也是最棒的主攻手……” 月生试图把自己的大腿抽出来,无果。这小子哪里爆发出来的大力气,“撒手……快放手,你再这样我要揍你了。” 宫治在旁边抱着胳膊:“对人家的扣杀一见钟情了呢。” “毕竟是二传手,这么帅的扣杀一见钟情了也……” 总教练大声:“快把这个小子给拖回来啊!抱着人家女孩子的大腿像什么话!” 一旁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的上去把宫侑从禅院月生的大腿上撕下来。 月生跑到北信介身后,弯腰低头,整理自己的裤腿。 另一边,前辈们七嘴八舌的按住宫侑:“阿侑你冷静一点,禅院君是女孩子,不能加入我们男子排球部的。” 宫治:“你扒着人家女孩子腿的动作像个变态。” 宫侑:“滚啊你根本不懂二传手的追求!” 北信介平静出声:“阿侑。” 宫侑动作一僵。 接着就被北信介按着道歉了:“对不起。” 但这孩子显然不算死心,直到排球部的训练结束,月生都能感觉到他如影随形的目光和充满怨念的碎碎念。 “为什么不是男孩子为什么不是男孩子为什么不是男孩子……” 北信介收拾东西的时候听见了他的嘀咕,转过身去和他谈话:“阿侑。” 回来的时候月生已经套上外套拉上拉链,她正低头给自己把围巾围上,却听见北信介道:“抱歉。” 月生有点诧异的抬头:“嗯?” 北信介:“关于阿侑碎碎念的事情,我想这件往事对你来说不算愉快。” 月生瞄了一眼有点蔫吧的宫侑,不由得莞尔:“没关系。” 她低头,给围巾打了一个漂亮的结,“这种事的确不太愉快,毕竟一开始不是我情愿的。不过也没到不能提的创伤的地步,所以没关系……啊,你不穿外套吗?” 月生看着北信介披在肩膀上的外套。 北信介:“这样不会噼里啪啦。” “噢,原来如此。”月生把脸埋在自己的围巾里,和北信介走在回去的路上的时候,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信介。” “怎么了?” 第176章 “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月生在寒冷的空气里哈出一口白雾,说,“三月份,稻荷崎再见吧。” 第88章 加茂琰听说了月生下定决心的事情。 她对此表示好奇, “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这个终极拖延症加选择恐惧症患者跑了一趟兵库就下定决心了?” 月生:“你说话不断句吗?我听着都觉得自己快断气了。” 加茂琰:“哎呀好奇嘛。信介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孩子呢。” 于是月生也想了想,试图找到一个理由。 因为稻荷崎排球部的横幅? 但那是男子排球部的横幅,月生又不会混在里面打排球。 因为北信介是一个新的行走式精神稳定器? 好像也不尽然因为这个。 月生只好说:“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 “也是。”加茂琰说, “想去就去, 非要什么理由干什么。有空回来东京看我,我大学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月生回想起自己曾看过的关于医学生的梗, 然后诚恳的道:“祝你早日从学习的苦海当中成功上岸。” 加茂琰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视死如归的平静感:“谢谢, 我也希望。” 一想到垒起来比她人还高的教科书, 就觉得有点绝望。 禅院月生在新学年开学之前跑了很多次兵库,才终于算是租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房子。 地段不错, 采光很好, 当然了, 距离学校近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开学的前两天她就背着东西往这边来了, 行李早几天就已经邮寄过来, 因此要收拾的东西很多。 等到终于把住处收拾的像样,她才觉着饿, 当即出门觅食。 下楼的时候阳光正好, 小区的绿化带边缘趴着几只液体一样的猫,正在懒洋洋的晒太阳,并发出幸福的呼噜呼噜声。 月生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伸手挠了挠其中一只狸花的下巴,狸花猫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蹭了蹭月生的指尖。 那股饿的感觉又上来了, 于是她默默的起身,这下是真的打算去吃东西。 狸花猫从花坛上轻巧敏捷的跳下来, 扬起尾巴蹭着学生的裤腿转了一圈,然后又跑进了绿化带里。 月生被它绕的有点困惑:“这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但她没想太久, 出门吃了个饭,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宠物店,进去提了一袋子猫粮回来,顺便买了个碗。 小白碗放在绿化带的旁边,立刻有两只毛发旺盛的小猫意识到什么,凑过来兴致勃勃的喵喵叫。 月生蹲下来,撕开包装袋的一个角角,猫粮像是下雨一样哗啦啦堆积到碗里。 她看着凑过来的几个热闹的猫猫头,意识到一个问题。 “碗好像不够。” 月生想了想,又倒了一部分猫粮在手心里,放低手心,当做一个新碗。 一只雪白的猫猫头凑过来,就着人手款的小碗开始吃饭。 “乖乖,乖乖。”月生伸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心情有点开心。 这附近一片住的大多是学生,有空的时候多会来投喂一下小区里的小流浪,因此猫猫们对于卖身吃饭接受相当良好。 手里的猫粮差不多快被吃完的时候,白猫舔了一口月生的手心,湿漉漉的。 旁边蹲了一个路过的少年,抱着膝盖看猫猫吃饭。 月生又从猫粮袋子里倒出来一点饭。 旁边的少年看了看一团闹哄哄热火朝天的吃饭现场,指出:“碗好像不够。” “买少了。”月生说,“第一次这么投喂,没有经验。” 吃饱了的小白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踩着优雅的猫步趴在了月生的脚面上,月生低头看了一眼,决定接受这个猫猫牌棉拖鞋。 旁边的少年摸了摸下巴,说:“我也凑一只碗?” 月生:“好啊,谢谢。” 少年于是也伸出一只手,倒了些猫粮在手里,放低了当一只两脚兽猫饭碗。 月生这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藏狐。 不,应该不止是藏狐。这只藏狐的眼皮半垂着,看起来有气无力,但发型让月生幻视妙脆角。 ……想吃。好久没吃妙脆角了。 所以他是藏狐还是妙脆角?好像都是。感觉更像藏狐,毕竟这里是稻荷崎,附近狐狸多一点也正常。 月生思绪飘飞着走神,旁边的少年也思绪飘飞着走神。手里的猫粮被吃完之后,三两只猫猫结伴往月生身上跳。 一只敏捷的借助花坛,成功的霸占了月生的头顶,一只扒拉上月生的膝盖,她无意识的还在走神,把猫搂进怀里撸了两把。 妙脆角看着自己喂过的猫坚定不移的往月生身上贴:“……为什么。” 月生这会儿走神正严重,没听他说什么,直到“咔嚓”一声照相机的声音。她抬起眼睛,幽幽的盯着妙脆角。 “……抱歉。”妙脆角双手把手机捧过来,“感觉很像猫爬架,不自觉就拍了。对不起,可以给你检查,删掉之后把回收处的也删掉就删干净了。” 月生用上衣衣角把手心被猫舔过的部分擦了擦,接过手机,低头一看。 虽然未经同意被拍了照片很不爽,但介于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且主动交出手机,月生就没做什么大反应。 别说,拍照技术还挺好的。 照片里的女孩眼神放空,却放任周围的猫猫往她身上贴。 第177章 浅黄色外套穗子垂下来,一只粉嫩的猫爪坚持不懈的去够。 简直是个人型猫爬架,说的也没错。 月生把照片删干净,将手机还回去。 “没关系。”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一种幽幽的眼神看着他。 妙脆角以为她还在介意,又一次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种场景很少见。” 搬来这边两天了,也没见过这么多猫前赴后继的往一个人身上扑的场景,感觉像在吸猫薄荷一样。 “没关系。”月生又说了一遍,“毕竟你认错态度很好。” 她把怀里的猫放下来,又伸手,挨个摘下头顶的猫,肩膀上的猫,并把往她外套穗子伸手的猫爪爪按下去,然后站起来,脱掉猫猫棉拖鞋。 妙脆角小声的“嘶”了一口气。 因为月生看起来和他身高持平,甚至好像比他还高一点点。 月生看了看他的左肩膀,“最近肩膀不舒服吗?” 个头在同龄人当中相当出色的妙脆角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左肩膀,“啊……是。你怎么知道?可能是因为不太适应新的床吧。” 他搬了家之后才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认床,也可能有床板稍微有些硬的原因。这两天总觉得左肩膀的肌肉有些酸痛,果然从家里搬出来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希望能尽快好起来,耽误训练就麻烦了。 月生点点头,越过他往小区外面走。 一阵风从脖子处短暂的刮过,女孩离开时隔空往他脖子上挥了一下,然后又把手揣进兜里,头也不回的离开。 妙脆角有点茫然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肩膀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左肩膀,酸痛的感觉消失无踪了。 妙脆角不信邪的转了转左肩,一脸新奇,“突然好了?” 月生往小区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发散思维:“啊……” 感觉更像藏狐才对,但是妙脆角占据上风。 出去买妙脆角吃。 系统终于忍无可忍,上线吐槽:【你为什么要在心里叫人家妙脆角?】 月生在心里回它:“不够贴切吗?果然更像藏狐吧。” 【这根本不是藏狐还是妙脆角的问题好吗?你就是自己想吃。】系统槽多无口,【你是根本懒得问人家名字所以干脆取了个代号吧?人家可能会是你未来的同学噢。住在这个小区的基本上都是稻荷崎的学生吧。】 月生跳下台阶:“你管我。” 系统复杂的打出一行乱码:【@#……&¥*%……】 这孩子好像越来越喜欢泥塑了。 但是回忆一下这个片场,好像泥塑的也没错。 而且最近,越长大好像越有朝天然发展的趋势了,虽说以前也并非没有这个兆头。 不过系统想了想,还是决定放任自流。 起码这孩子的精神状态是越来越好了,看来接连几个精神稳定器在周围的效果不错,从产屋敷到弥生再到北信介,能有情绪稳定的人感染她真是太好了。 月生提着妙脆角回来的时候,在楼道里又遇到了妙脆角。 …… 提着妙脆角遇到妙脆角,月生自觉这是一个有趣的梗,眉眼舒展着有点高兴起来。 为了区分,妙脆角同学现在是藏狐同学了。 藏狐同学习惯性的有点弯腰驼背,照旧半垂着眼皮,看起来有气无力。 但能看出来他个子很高,身上还有经常锻炼的肌肉。 月生看了看天色:“天黑之前最好回来。” “唉?”藏狐没料到她主动搭话,停下脚步。 “最近各地出现了凶手不明的连环杀人案。”月生平静的提醒道:“三天前有人从附近的河流里钓起来一具尸体,所以还请注意安全,晚上锁好门窗。” “啊……谢谢。”藏狐说。 月生点点头,开门进了自己的出租屋。 角名伦太郎看了一眼她对面的,自己租的房子:“……” 一时间拿不准这位未来的同学和邻居到底好不好相处。 第89章 月生在开学第一天给自己准备午饭饭盒的时候, 顺便往书包里塞了一点妙脆角。 系统对此感到槽多无口,【和妙脆角过不去了吗?】 “不,只是买多了还没有吃完。” 嘎嘣脆的妙脆角往书包的口袋里塞塞, 月生开门, 蹦蹦跳跳的下楼梯,看起来阳光开朗, 精神状态完全正常。 系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有些欣慰。它心想多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就多吧, 至少这孩子没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几年前它还紧张兮兮,生怕月生绷着的精神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突然断掉了。不过好在运气不错, 月生的身边陆续的出现了各种各样行走的精神稳定装置, 连带着这孩子都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 月生背着书包走到小区门口, 发现北信介已经站在门口的一棵树下。她小跑过去, 然后平稳的停下:“怎么不发消息。” “我刚到。”北信介回答道, “走吧。” 月生点头。 北信介的奶奶听说了月生要来兵库这边读书的事情,觉得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 开学第一天还是有个人一起去学校比较好。 于是北信介就被派遣过来, 刚好也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并不费事。 路上北信介开口:“谢谢你上个月寄过来的竹笋。和从前一样新鲜。” 第178章 “好吃就好了。”月生说,“我家院子里原本是种花的, 不过前段时间留出了一块地方,我就回去拔了几颗竹笋又种下……过几年竹子应该又会冒出来。说起来, 长的真快。” 北信介还没有种过竹子:“会有嘎吱嘎吱的声响吗?” “会。”月生从口袋里掏掏, 掏出一袋妙脆角撕开,“竹子毕竟是草, 长的很快。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夜晚都是听着竹子长高的声音睡着的……如果你也想种,最好圈出一块地, 不然竹笋会把地面的砖头顶起来。” 完全是经验之谈。 但那段听着竹子生长的日子,看着窗户和门板上倒映着的错落影子,回忆起来的时候,竟然也会因为夜风摇动竹叶时发出的飒飒声响感到安心。 北信介点头:“原来如此。”他接过月生顺手塞过来的妙脆角,“没吃早饭吗?” “买多了。”月生平静的嚼嚼,“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完。” 现在想想属实有些冲动消费。 算了,就当囤货了。今天放课之后倒是可以再去便利店或者超市去看看……啊,顺便寄一点礼物回去。 她回禅院家挖竹笋的时候顺便领了两个该上幼稚园的小女孩出来,目前送到了东京的幼儿园。两个小孩略微有些粘她,只不过她还要读书,又不擅长照顾孩子,所以只好照旧请禅院润一郎和润二郎帮忙照看。 何况兵库就在京都旁边,距离禅院家太近了。月生觉得既然出来了,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北信介察觉出她又在走神,也不打扰,很好的当一个负责领路的人,月生在这种时候会无意识的开启自动跟随模式,直到在学校门口撞上北信介的后背才回过神。 “抱歉。”两个人同时出声。 “没关系。”依旧是两个人同时出声。 狭路相逢的角名伦太郎:“……” 不知为何感觉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北前辈早。” 月生看见妙脆角同学在打招呼。 “你们认识啊?”月生看看北信介,又看看妙脆角,说。 “你们认识啊?”妙脆角挑了一下眉毛,看看北信介,又看看月生,说。 北信介:“你们在扮演复读机吗?” 妙脆角立刻噤声。 北信介叹了口气:“这是角名,角名伦太郎。他几个月前来兵库训练过,是排球部的球探从爱知县挖过来的。” 月生慢慢的“噢”了一声,说,“居然还有球探,果然是排球强校啊。”挺好的,妙脆角现在有名字了,不必再用“妙脆角”和“藏狐”两个代号来回切换。 北信介又对角名伦太郎说:“这是禅院月生。你们两个应该是同班。” 于是一班的禅院月生和一班的角名伦太郎面面相觑了一下。 禅院月生双目放空:“……啊。”她记得宫治同学也是一班。 真好,现在班上有两只狐狸了,比较值得庆幸的地方应该在于宫侑同学和宫治同学不在同一班,这样他们俩在班级上互殴的可能性就大大的降低了。 去班里的路上,角名伦太郎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你是北前辈的……?” “后辈。”禅院月生即答。 答完自己忍不住因为自己的废话文学露出一个笑来,转过头小声“噗嗤”了一声。 “好冷的笑话。”角名伦太郎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不过好巧,我也是北前辈的后辈。” 月生这下是真绷不住笑,心想你嘴上说着好冷的笑话,不还是把这个梗接住了吗? 同班的两个同学在心里不约而同的觉得对方似乎比想象之中要有趣一些。 月生并不是第一次来稻荷崎高中,上一次是来参观一下排球部的训练,没怎么闲逛。再上一次的话就要追溯到许多年前来祓除咒灵的那一次,那次倒是和加茂琰手拉手到处游玩了一下,不过时间已经太久远,以至于月生现在对这个学校确实感到有点陌生。 同班的角名伦太郎同学很显然因为她和北信介同行产生了好奇心,哪怕是坐在她后面,她也能感觉到对方谨慎又新奇的目光如影随形。 当然,估计也有上次顺手帮他祓除了一次咒灵的原因在。虽然看不见咒灵的角名伦太郎未必能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挥手那一下还是有些可疑。 不过管他呢。 月生心态平和,还隐隐约约有些高兴。 轮到我享受青春了。 角名伦太郎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把教科书卷起来,戳了月生一下:“你也是被挖过来打排球的吗?” 身高很高,目测和他近似。对方站的比较直,而且鞋子有些高度。他自己又习惯性有些许的弯腰驼背。 所以站在一起的时候,很难辨别谁的个子更高。 角名伦太郎的个头在排球部这样一个非常要求身高的地方算不上高大,但在同龄人当中却相当优秀了。 而月生,感觉收拾收拾女扮男装进排球部打排球也没问题。而且能看得出来她有经常锻炼的痕迹。 更何况,她是真的比北信介要高。 难道是被女排挖过来的?或者北信介帮女排挖过来的? “我?我不是。”月生转了一半身体,相当平静,“我来混日子的。” 角名:“唉?就这么坦荡的说自己来混日子吗?” 第179章 “因为确实如此。”月生答道:“因为国中毕业的时候一直在犹豫究竟是去哪个高中,选择太多的时候,我通常很难做出选择。然后信介问我要不要来稻荷崎,我就同意了。” 角名伦太郎一时语塞:“听你口音,你不是关西人吧?就这么一个人来兵库吗?” “还好?”月生看了看天花板,“我本来是京都人,后来搬到东京,现在最多算搬回来?” 兵库毕竟和京都挨着。 距离近的稍微有点不可思议了。不过想想岛国也就这么大点地,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至于口音……好吧,她确实没有听起来略微黏糊糊又颇为可爱的大阪口音。宫兄弟讲话的时候倒是能够很明显的听出来,两个人一唱一和讲话的时候像是在说相声。 角名伦太郎:“……你还挺乱来的。” “想来就来了。”月生回答。 教室门口这时候鬼鬼祟祟的探出一个金黄的脑袋。 月生的余光扫过去,顿了顿,又疑惑的把眼神挪了回去。 视线聚焦,锁定,她确定几个月不见的宫侑染了头发。应该是刚染了不久,发色看起来还很新鲜,金灿灿的几乎要反光了。 真是说狐狸狐狸到。 宫侑目光直直的盯着月生,那眼神看的她有点发毛。真奇怪,杀进诅咒师窝点大干一场的时候她被很多恐怖的眼神注视过,但那些眼神都没有宫侑这个眼神来的让人毛骨悚然。 【我猜他还没放弃给你托球的想法。】系统幽幽的说,【毕竟,对于二传手来说啊,给强大的主攻手托球这件事,超棒的。】 “要是我还男装着,说不定真能去打排球呢。”月生在心里吐槽回去,“但我现在不是好吗?这小子是听说我在这班就直接跑过来了吗?” 另一个银色的脑袋面无表情的从宫侑身边穿过,拍了他一下:“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变态一样趴在别的班级门口,回你自己的班级好吗?” “我有一个绝妙的点子。”宫侑说:“现在你是宫侑了,我才是宫治,你去二班吧,我们现在把书包换一下。” 宫治背着书包揣着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这时候我就要问了,你觉得是宫治更帅还是宫侑更帅呢?” 宫侑:“……” 宫侑:“…………” 【真聪明。】系统感叹道。 第90章 这是一个非常绝妙的问题。 抛开双胞胎的相貌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事实不谈(?), 在宫侑提出交换身份的基础上,无论回答是宫侑更帅还是宫治更帅好像都是被耍的下场。 所以两只经历了一个假期后已经染色了的狐狸成功的在教室门口小动作厮打起来,角名伦太郎完全是下意识的掏出了手机。 精彩, 太精彩了。开学第一天竟遇双生子大乱斗, 如此珍贵的早期狐狸斗殴影像一定是十几年后还能拿出来再次欣赏的珍贵资料。 月生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的看过去:“……好吵闹的两只。” 角名伦太郎:“……只?” 禅院月生看了他一眼:“啊。”她看起来像是没头没尾一般的说道:“兵库的狐狸确实很多。” 角名伦太郎举着手机摸不着头脑, 而禅院月生则在一种惊奇的目光和围观之中, 平静的站起身走了过去。 禅院月生伸出了手。 禅院月生一只手按住了一只狐狸。分开他们俩的时候这双手的动作意外的娴熟, 这时候问题就来了,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呢? 月生站在教室的后门门口, 看看左手边的金色脑袋, 又看看右手边的银色脑袋, 忽然觉得自己可以预料到未来的高中三年将要吵闹无比的日常。 她仰起头,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奇怪, 难道是因为带她进稻荷崎的是打排球的北信介,所以连带着周围的排球浓度过高吗?不过也不稀奇吧, 毕竟稻荷崎就是一所排球强校, 来之前听说吹走部也很强。 银色脑袋的宫治默默的举了一下手:“啊……好久不见了禅院君。可以放我进去吗?” 月生低头看了他一眼,“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在教室门口打架。” 宫治:“……抱歉。” 月生又扭头去看宫侑:“你为什么要来一班?我记得你不是这个班的吧?” 宫侑贼心不死:“女扮男装去打排球吧,求你了。” 禅院月生:“……” 这场闹剧最终终止在闻讯而来的北信介手上。他开学已经升入高二, 无论是年级还是排球部,都是宫侑正经的前辈了。 宫治终于被放进教室里老实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而宫侑则被北信介亲手提走, 走之前还对月生露出一个有些抱歉的微笑。 月生其实不知道北信介在抱歉些什么,她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 而宫侑这个时候已经被北信介捏着肩膀提走了。 稻荷崎作为数一数二的排球强校,屡屡在全国性赛事上拿下好成绩, 甚至出去过几个大放异彩的职业球员。 这就导致整个学校的排球部规模很大,而且人员配备非常的齐全,从有专门的球探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打二传手位置的宫侑在国中时期就因为精妙的传球声名鹊起,理所当然的也因为他是兵库人而吸引了稻荷崎的注意。 北信介去看过他的几场比赛,技术确实名不虚传,但相处下来,就能察觉到性格上难免自我了一些。这不稀奇,天才大多是这样的,很有特色。 第180章 他并非一个坏孩子,只是北信介同时也作为月生的朋友,忧心他执着的言论给月生带来困扰,或者回忆起苦痛来。 本以为几个月假期过去,宫侑对于月生那一鸣惊人的发球应该放弃了才是。但没料到这孩子固执的有点出乎人意料。所以北信介觉得自己必须要跟这个后辈好好谈一谈。 换了旁人可能觉得这是个玩笑,讲两句也就过去了。但月生不行,因为女扮男装这样仿佛戏剧之中的桥段曾经真切的发生在她的身上,那是长达十二年的隐藏和忍耐。 北信介并不能从她的变化之中窥探她的过去,但他并不希望出现那种无意之中戳中对方伤口的事情。尤其后辈并不是一个坏孩子。 月生猜到北信介拎走后辈可能会和他谈一些事情,她不太担心。北信介是个有分寸的人,更何况他知道的本身也并不多。 倒是角名伦太郎用一种奇妙的目光打量月生:“你连宫兄弟也认识啊?” “昂。”月生翻了翻课本,“我来看过一次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训练,预备高一的同学也都在。不过你当时不在。” “爱知还是距离兵库太远了。”角名伦太郎回答道。 月生仰着头回忆了一下自己跑过的爱知县:“噢……确实。来往比较麻烦。” 更何况岛国的交通线路错综复杂,对于月生这种路痴简直堪称地狱难度。每当轮到独自一人坐车的时候,全靠系统的指挥才能顺利的到达目的地。 开学第一天,基本没什么课。倒是排球部的训练已经开始了,班上两个男子排球部的同学收拾东西的时候,月生已经背着书包走出了教室门。 她低头看着手机,点开一条全新的消息,把一个鸭舌帽按在自己的头上,走出教学楼。 她下了楼梯的那一刻,一班教室的门口迅速的闪出一个金色的脑袋,探进来左看右看:“禅院呢?” “已经走了。”宫治走过来,露出一点嫌弃的神色:“我说你啊,每次一涉及到排球感觉智商就降低到了五岁的程度。怎么想禅院君都不可能真的女扮男装来男子排球部当主攻手的吧。” “闭嘴。”宫侑有点懊恼,难得的没有再跟双胞胎兄弟斗嘴几句,反而隐隐流露出一种“我真该死啊”的意味来。 宫治用一种新奇的眼神打量宫侑,表情看起来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北前辈和你说什么了?” 宫侑憋了憋:“……我不能说。” 而月生已经出了教学楼。稻荷崎高校的社团招新时间还没有开始,除了二三年级和入学之前就被挖进社团的,更多的是像月生这样还没有参与社团活动的学生,时间相对来说更加自由。 她给北信介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有事先走,出了校门,坐上公交,一两个小时之后在一个相当偏远的地方下了车。 走过几栋没有动静的建筑,书包已经塞进了影子里,她背着剑袋,靠近了拉起封锁线的案发现场。 她出示自己的证件,然后弯腰穿过了封锁线,踩在案发现场的土地上。 没有大面积的血迹,也没有盘踞的邪恶咒灵,只是她已经习惯了在出入这样的场合时背着剑袋,武器贴着身体的时候总是能够带给她许多安全感。 岛国每年有超过一万人死因是各种各样的咒灵,因此咒术界和警方是存在合作的。有经验的警察其实已经对咒术师们过于年轻的现象表示习惯,但这次负责交接的服部警官看起来不太习惯。 大概是因为对方是个已经工作的成年人,而月生是个刚升上高一的高中生。整个人往哪一站就跟抛尸案现场格格不入。 月生默默的看了一眼服部平次。 ……所以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了进入警视厅工作了,既然如此他到底挑好表白现场没有啊? 可恶啊我的童年cp到底还能不能好。 “这边的建筑物要重建,挖掘的时候发现这具尸体,推测的死亡时间应该已经有半年了。”服部平次的神色凝重,“头骨被切开了,法医鉴定,死者死掉之前可能失去了大脑。” 月生去看了一眼。 啊,眼熟。 应该是之前跑掉的脑花。 不知道对方的术式到底有没有什么限制,看起来好像并不局限于更换咒术师的身体,普通人的身体看起来也完全没问题。 不过…… 是不是更换的,略微勤快了一些? “在这具尸体之前还有更早的案例吗?”月生想了想,问:“和死者相似的情况。” “五年前有过一例相似的卷宗。”服部平次慎重道,“更早的至今没有找到,不过,几天前有人从河里钓上来一具尸体。” “同样的情况?” “嗯,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的连环杀人案,是诅咒师吗?” 月生歪了一下头:“啊……那个报道我看了,原来如此。我不能确定凶手还算不算人。” 服部平次眉心一跳:“真和诅咒师有关?” 摸着良心讲,唯物主义世界观相当坚定的服部平次并不是一个非常愿意接纳超自然力量的人。 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想要夺走普通人的性命,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交过手。”月生回答道,“我砍了它一刀,被它跑掉了。” 月生又看了一会儿泥土中腐烂的尸骨,“不能确定它究竟存在了多久,但是根据记录来看,这场连环凶案开始的时间,可能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更早。而且,”她顿了顿,“它……更换的频率更勤快了。” 第181章 高中时期就打出名侦探名声的服部平次几乎立刻意识到什么,有些毛骨悚然:“你是说……” “它受伤了。”月生平静的道:“我那一刀让它伤的不轻,起码直到现在也没有好。服部警官,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如果是和凶手有关,直说吧。” 月生想了想:“可能有点难,但是,找一找额头有黑色缝合线的人吧。” 这么逆天的术式必然伴随着束缚,也许缝合线算是一条线索。 她的目光遥遥的注视着泥土中被切开的头骨,“这个东西很难抓,像泥鳅一样滑溜。单靠我一个人的话,可能要花很长时间。” 服部平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交给我吧。” 走之前,服部平次没忍住从封锁线里弯腰出来,“你还在读高中吧?” 月生:“昂?是啊。” 服部平次欲言又止,但是想起自己活跃在各种案发现场的高中时期,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月生歪了歪头,见他不说话,自己内心那点压抑住的好奇心又翻涌上来:“服部警官。” “啊?” 月生露出一点好奇的、捉狭的笑容来:“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请回答我吧,拜托你,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了。” 服部平次有点困惑,他抬起手抓了抓头发:“什么?” 月生看见他手上的戒指,微微一笑:“你认识江户川柯南吗?” 服部平次动作一顿。 月生的笑容渐渐加深:“或者,你认识工藤新一吗?” 第91章 【什么叫不忘初心?这就叫不忘初心。】系统慷慨激昂的在月生的大脑里进行仅她一人可以听见的演讲, 【我们的月生,不顾好多年……话说多少年来着?算了不重要,不远万里从东京到大阪, 不顾好多年的时间差距也要call back, 这是什么精神?这是……】 “闭嘴。”月生面上保持微笑面对服部平次,内心给系统手动闭麦静音, 系统想继续演讲无果, 开了系统页面发了一堆抗议的乱码。 月生叉掉系统页面, 继续保持神秘莫测的高深微笑面对服部平次。 服部警官年纪轻轻,但已经闯过各种各样的违法犯罪现场, 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场面属实是让他后背冒汗, 一边努力撑着微笑一边大脑疯狂运转。 工藤那家伙怎么回事?关于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所牵连的重大事件其实已经结束了, 但却在这个案发现场被一个咒术师突然的提出来……等等, 咒术师? 服部平次要素察觉。 服部平次从记忆里翻出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半夜给他打电话惊悚的咨询关于咒术师相关事件。 服部平次艰难出声:“难道你……”就是那个年仅八岁的时候就一眼看穿江户川柯南真身且至今让他没搞明白秘密到底是怎么被知道的禅院家咒术师? 好了, 姓氏也对上了。但这不是个女孩吗?性别对不上啊?! 禅院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微微勾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她伸手扯了扯自己背着的剑袋, 礼貌的道:“告辞了。” 接着年轻的少女转过身去, 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和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你回来说清楚啊!!谜语人离开关西!!! 还有工藤新一!他一定要找个时间拽住那小子的领子逼问他到底是怎么个事! 禅院月生回到自己住的小区的时候,才终于绷不住的趴在花坛上狂笑。 “真有意思。”她兴致勃勃的摇了摇系统, “从前有宿主去吓唬服部平次的记录吗?什么?次数不多,好, 现在增加一次了……” 系统还因为被手动闭麦的事情深感怨念, 在月生爬楼梯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碎碎念。月生把它的碎碎念当伴奏,慢吞吞爬回自己居住的楼层。 “好累。”她爬完之后在楼梯最上层坐了一会儿:“我讨厌爬楼梯。” 【按你现在的体力来说, 不应该啊。】系统哗啦啦翻她的各项数值记录,【毕竟只是几层楼而已。】 “我觉得这个并不仅仅只是几层楼。”月生伸出手在空气里比比划划, “应该还有心理方面的作用才对。毕竟以前就是,从小到大都在爬楼梯,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回宿舍,去教室…爬各种各样的楼梯,所以每次爬都会觉得累。” 【所以最开始应该找个有电梯的楼。】系统发了一个摸着下巴思索的表情包。 月生没什么表情,坐直:“我晕电梯。” 【……】 “你说我这种人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呢?”月生长吁短叹,“坐车晕车,坐电梯晕电梯,爬楼梯不想动,出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大概是有气无力之神制造出来的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说。 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不小心把话说出声了,她回头,看见角名伦太郎没什么表情的走过来,下了两节楼梯,很随意的坐在她旁边。 并且保持了一个恰当且合理的距离,但是…… 月生:“这样的话,我们就把楼梯占完了,有人上下楼梯的话会很麻烦的吧。” “没关系的。”角名伦太郎回答道,“我会在有人经过之前让出行走空间的。” 第182章 藏狐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他身上还泛着淡淡的潮湿气息,头发就潮湿的更厉害,妙脆角的发型也因为湿气微微耷拉下来。 看的出来刚洗过澡。 月生看看天色,她坐了很长时间的车,跑了一趟案发现场,回来的时候也坐了很长时间的车。这么久下来,排球部的训练时间也刚好结束。 “如果真有有气无力之神的话,”月生若有所思,“角名君你啊,才是这位神明的最佳杰作吧?” “谢谢你的夸奖。”角名伦太郎道,“好累啊……但是到了出门吃饭的时候了,但我又不想出门。” 月生发了几秒钟的呆:“……我也是。人类的觅食行为好频繁,一天中竟然要整整三次啊……要是能当一条蛇就好了,听说蛇吃一顿饭可以睡很久。” “好有道理。但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怎么不顺便把饭也吃了。” “不想吃,没找到合我口味的。”月生采用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 于是脑电波诡异的对上的两个人就这么一起坐在楼梯上神游天外的发呆。到饭点了,但是动也不想动,吃也不想吃。目前想吃饭的大概只是胃而并不是人。 北信介沿着楼梯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两个排排坐看起来下一秒就困的要睡着的两个人。 北信介:“……”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个人之所以恰巧的住在同一栋楼里,也有些上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意思。 月生因为从小到大都很忙碌的原因,所以有空偷懒的时候就会双目放空的长久发呆,这个时候连饭也未必吃。 北信介猜测今天她大概又被叫去跑了任务或者案发现场一类,所以特意来看看,果然还没有吃饭。同时没有吃饭的还有训练后刚洗完澡的另一个后辈。 角名伦太郎最先回过神,下意识的坐直了:“啊,北前辈。” 月生还在走神,抬了一下手就当做打招呼,但北信介觉得她还没有真的意识到他来了,这时候是全靠身体的肌肉记忆来做反应,大脑的程序还在卡顿停滞中,根本没有运转起来。 北信介站在楼梯上:“你们两个是在兼职楼梯口的座敷童子吗?” 角名伦太郎:“……” 禅院月生晃了晃脑袋,终于回过神来:“啊……信介啊,你来了。” 北信介:“吃饭了没有?” “还没吃。”月生扯了扯自己的剑袋带子,有点恹恹的回答道,“好累啊,想睡觉,但是根本就不想动……而且感觉胃袋里是空的,就这么睡的话明天早上起来说不定会胃疼……” 北信介又问角名伦太郎:“你吃完饭了吗?” 角名伦太郎根本没料到排球部训练结束之后还能再遇到北信介,手指抓住膝盖的布料:“也没有。” 奇怪,明明只是学校里和社团里的前辈而已,不知为何有种被老妈逮到不好好吃饭的心虚感……等等,北前辈不会告家长吧?应该不会吧? 而北信介接收到完全不出所料的回答之后,叹了口气:“把剑袋放回去?我对附近的店铺很熟悉,有好吃的。晚上吃拉面怎么样?” 月生陷入了思考当中:“我可以……”把剑袋塞进影子里吗?不,还是算了。后半段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她自己否了,月生慢吞吞的扒着楼梯扶手站起来:“不了,背着去吧。” 北信介冲角名伸出手:“你也来?” 角名伦太郎有些莫名的指了指自己,但北信介确实在看他,于是默默的抓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月生下了一节楼梯,又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啊……等会儿还要再上来一次。” 想想就让人绝望,但是冰箱里还没来得及添置东西,胃袋正在身体里拳打脚踢的抗议,有点难受,还是得去对付两口。 果然还是得快点添置一些零食之类的。 北信介领着两个孩子下楼吃饭,一路上细细盘问了两个人家里的存粮情况,最后只好叹着气让孩子先吃饭再说。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北信介对于这片土地确实更加熟稔,进门的时候店长还打了招呼。 知道他是领着学校的后辈来吃饭之后,还热情的送了一碟小菜。 相比于面,月生本人更倾向米饭。不过她也不是不能吃,因此饭端上来之后,就开始很老实的嗦面,嚼嚼。 “月生。” “嗯?”月生喝了口面汤,困惑抬头,眨了眨眼。 北信介语重心长:“好好吃饭。” “信介,你是我老爸吗?” “不要转移话题,我知道你经常饭都不吃就到处跑。” 禅院月生一时语塞,没想到来兵库读书后会被北信介当场制裁,“我有吃零食的。” “但你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带着零食的吧?”北信介平静指出,“经常性随便对付两口,连零食也忘记带的时候就干脆不吃。把自己折腾出胃病才肯老实吗?” 月生欲盖弥彰的喝汤。 桌子的另一边,角名伦太郎低头吃饭,根本不敢抬头。 奇怪,太奇怪了。明明直面北前辈暴风雨的人是禅院,但坐在一旁的他为什么会感到心虚?他有好好吃饭的,最多偶尔偷懒一下…… “角名。” 北信介点名。 被点到的人拿筷子的手僵硬了一下,咕咚一下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是?” 第183章 “你也是。好好吃饭。” 角名伦太郎真的有一种被逮住的心虚感:“是。” 第92章 月生和角名伦太郎如坐针毡的吃着晚饭。 倒也不是说北信介究竟说出了怎样具有压迫性的言语, 他并非这样的人。 整顿饭下来,北信介其实也只在开头的一小段叮嘱两个后辈好好吃饭而已。 但是,但是啊——明明只年长一岁而已啊, 明明只是大了一级的学长啊。但北信介这个人就是莫名有一种靠谱的大人的既视感, 搞的两个人莫名就觉得自己像是那种为了吃零食不好好吃饭的孩子一样…… 好强烈的心虚感,怎会如此。 虽说两个人确实都有不好好吃饭的前科。 月生更是默不作声的吃面, 喝汤, 一碗汤见底之后, 她看着汤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没吃饱。 唉。 明明开饭之前根本就没有吃饭的欲望, 但此时此刻, 身体里的胃却非常明确的发出自己还空着一半的信号。 在她看看北信介碗里还剩多少, 角名碗里还剩多少, 正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再来一碗的时候。 北信介已经站起身, 去找了店老板:“您好,麻烦再来一碗。” 店老板很爽快的笑:“好哦, 请稍等一会儿, 马上就上来。” “麻烦了。”北信介点点头,又在月生震惊的目光之中坐回来。 “怎么了?”北信介道,“不是没吃饱吗?” 月生摸了摸下巴:“不, 只是觉得信介你有时候洞察人心的才能还蛮可怕的。” 角名悄悄竖起一只耳朵听他们讲话。 好有趣,北前辈和禅院既然很早就认识, 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位看起来非常稳重的前辈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往事。 “倒也没有那种才能。”北信介很平和, 想了想,解释道, “我从前每次见到月生你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你在吃点什么东西, 那时候我就想,你每天到处跑那么辛苦,消耗的能量肯定很多,所以需要更多的食物来补充营养。” “而且今天下午又有事出去了吧?我到楼梯上的时候你应该刚回来不久?辛苦了一个下午,饿坏了吧?你刚才盯着汤底,大概是没吃饱。又看我和角名吃到哪里了,应该是在考虑时间还够不够你再来一碗。” “完全正确。”月生举起满分小牌子,“其实今天下午大部分时间都在坐车,回来的时候晕晕的。” 角名伦太郎从碗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月生依在旁边的剑袋,目露好奇之色:“说起来……禅院君是练剑道的啊?” 月生“嗯”了一声,一碗新的拉面放在了桌子上,她拖到自己面前。 “今天下午也是去练剑吗?” “差不多?不过基本没动手就是了。”月生从旁边捞起自己的剑袋,打开封口:“要摸摸看吗?” 角名伦太郎看着露出来的一节黑色剑柄,两眼放光:“哇哦,好帅气,没关系吗?” “没关系,不过刀是开刃的,要小心。”月生把剑从剑袋里抽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角名的错觉,他总感觉那把剑好像颤抖了一下,像是在表达不满似的,接着禅院君一巴掌拍在剑鞘上,平静的递给了他。 角名伦太郎小心的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重量,比预想之中要沉重的多。 乌黑的剑鞘,雕刻着细密古老的纹路,角名伦太郎拔出一截剑刃,一股莫名的寒意蔓延上来。 剑鞘乌黑,剑刃也乌黑,却意外的蜿蜒着红色的纹路,如同开裂的火山土地中流淌着的红色岩浆。 剑身之上,还有许多凑近了才能观察到的划痕,昭示着这把刀曾经身经百战。……什么样的情况下需要人手持一把开刃的刀剑身经百战呢? “好帅。”角名伦太郎合上刀,双手奉还,“比想象中沉很多,没想到禅院君你每天背着这样沉的剑到处跑。” “啊,习惯了的话其实还好?”月生把雪中梅塞回剑袋,奖励似的摸摸剑柄,感受到这把剑的剑柄又发出一声不满的细微嗡鸣,像是小孩子“哼”了一声。 “从小就在练吗?” “啊,是的。”月生吃饭,嚼嚼,“很小的时候看到这把剑,心想真帅啊,出于自己的意愿就学了。期间还跟过很厉害的老师,想想还真是幸运。” 上个月还跑去和正在读大学的继国缘一手合了一场,被修理的很惨。可恶啊,转世了还是那么天才,根本打不过。 角名伦太郎思考了一下,“但稻荷崎怎么说,并不是剑道强校吧?我依稀记得,国内当之无愧的第一剑道强校应该是鬼灭学园?” 禅院月生和北信介的动作同时顿了一顿。 另一边,角名伦太郎还在思考,“是因为在强校比较难出头吗?也是,毕竟每个学校的参赛名额很有限吧……” “不。”月生出声道,“其实,我就是从鬼灭学园的国中部毕业的,” “唉?”角名伦太郎震惊扭头。 “我也不是为了剑道部才来的啦。”月生用小指抓了抓脸颊,“我现在还没打算参加社团。剑道只是兴趣而已。” 角名伦太郎愕然。 北信介:“可以说吗?” 月生:“一搜就能搜到吧?” “也是。”北信介点了点头,“月生拿过全国剑道大赛冠军的,拿过一次之后就没再参赛了。” 第184章 角名伦太郎低头,拿出手机搜索国中组往年全国剑道大赛冠军。 角名伦太郎抬头,为之咂舌:“你的乱来程度还真是超乎想象啊。不过就这样再也不参赛,不会可惜吗?说不定以后能遇到更强的对手什么的。” 月生的动作顿住两秒钟,“……不,事实上,最强的那个对手,我上个月才被他修理一顿。” 月生深吸一口气,握拳,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表情来:“可恶,继国缘一学长读了大学之后还是那么强……” 角名伦太郎又默默的搜索“继国缘一”是谁。 然后被百科跳出来的一连串奖项绕花了眼睛。 “……哇。”角名伦太郎说,“哇塞。” 鬼灭学园,果然不愧是第一剑道强校,真是高手如云啊。 等到月生吃饱喝足要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帐已经被北信介结过了。 “唉?唉?!” 北信介:“作为前辈拉着两个后辈出来吃饭,总没有叫你们付账的道理,走吧。” 心知肚明是自己不好好吃饭所以北信介才操心过来看并且把他们拉出去吃饭的两个人:“……” 怎么办,更心虚了。感觉良心受到了谴责。 而北信介不仅包了两个后辈的一顿饭,还在吃完晚饭之后像赶着小动物一样赶着他们两个去买菜,买零食。起码要往冰箱里面塞一点东西。 “偶尔有不想吃饭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但起码冰箱里面要在这个时候有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月生默默地、默默的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角名伦太郎:“感觉完全被看穿了呢。” 角名伦太郎缩着脖子:“……” 两个人最后每人提着两个装的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和北信介在路口分别,月生的情况要更加悲惨一些,因为她背上还背着一柄沉甸甸的雪中梅。这把剑从最开始从咒具库里拿出来,还被她送去给锻刀师重锻过,再根据她的年纪增长逐渐做出一些调整,重量实在不可小觑。 只是她背习惯了,所以可以天天背着四处跑。 左边袋子提着一些还算新鲜的蔬菜等等,右边袋子则提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回去之后要整理进冰箱里面。月生这种时候的收纳欲望忽然非常旺盛,想到整理完毕之后会整齐的放好,就觉得颇为幸福。但又想到整理完毕之后又要洗澡,又感到麻烦。 洗澡这种事真是麻烦,但又必须去洗,什么时候人生可以像是游戏一样,只要点击一下洗澡的按键,立刻就可以一键跳跃到洗完澡之后的清爽状态…… 而一旁的角名伦太郎仍然忍不住去想那把刀的手感,因此不自觉的被月生背上的剑袋吸引了一会儿目光,接着又联想到旁边一起走着的人是一个全国冠军。 角名伦太郎想了一想:“不会感到可惜吗?” “什么?”月生回过头,问。 角名伦太郎提起自己拎着袋子的手,分出一根手指来,指了指她的剑袋:“全国冠军那回事。如果继续参赛,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奖杯。你国一就拿了冠军的时候,一鸣惊人,几乎成为了明星选手吧?但第二年你就不再参赛了,很多报刊都非常惋惜。” 月生点头:“当时很多记者都想要来采访我来着,问我为什么不想再参赛了……可是,这种事又不需要什么理由。” 藏狐同学眨了一下眼睛:“唉?你很有天赋哦。说不定能拿大满贯呢,就这样放弃很可能得到的奖杯,很可能遇到的强大对手,真的一点都不会惋惜吗?” “奖杯对我来说并不是必须得到、非常想要的东西,强大的对手,我也已经遇到足够多了。”月生这样回答道,“在我感到不想、没必要、不必的时候,干脆的放弃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我只是放弃了比赛,并不是放弃了我的剑道。我只是想要寻找其他我想要做的事情。” 月生走在回去的路上,角名伦太郎能看到她的背影,也能听到她的声音。 “更何况,我就是知道自己能够拿到大满贯,才放弃了比赛的。” 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没有波动,仿佛在陈述着什么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正是因为如此,角名伦太郎才惊诧于她无与伦比的底气和自信,以及那平和的傲气来。 许多许多年后,大家都成长为了大人的时候,角名伦太郎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一幕。 想起在一个春天的夜晚,他年轻的同班同学如此平淡的说出了自己的人生准则。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毕竟人生只有那么长。 而月生在和同班的角名君告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再一次嗡鸣了一声。 一份资料发送了过来,月生翻了翻,指尖停顿在一份人物信息上。 照片上是一个额头有着缝合线的年轻女人,正微笑着看着镜头。 这个人的名字是虎杖香织。 第93章 禅院月生收拾完东西洗完澡, 躺在床上之前又把警方给她发过来的相关资料翻看了一遍。 寻找额头有缝合线的人其实仅仅只是月生的一个猜测,毕竟目前发现的和那位脑花君有关的线索当中,大部分情况额头都会被平面切开。 这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首次见面的时候, 大火与狼藉之中, 映照的那张陌生的脸,额头上一条黑色的缝合线。 月生的指尖停留在虎杖香织的个人信息上, 思考了一会儿后, 向下滑动页面, 又轻轻点击在【宫城】上。 第185章 这个人的信息显示已死亡,也难为服部警官大海捞针把人捞出来。月生按灭手机, 熄灯睡觉。 宫城啊…… 略微有点远, 有时间去看一下好了。 尽管是来到了兵库读高中, 但月生目前并没有什么加入新社团的想法。追查不到来源的脑花君像是一团疑云一般笼罩在心头, 让月生十分挂怀。 总之得先干掉那个东西才行。 她通常一下课就跑的没影了, 很多时候来北信介都找不到她的踪迹。所以在过了很多天之后,另外班级的宫侑同学才终于成功的堵到了她的人。 月生看着站在面前的金发同龄人, 感到略微的困惑。 “有什么事吗?” 平心而论, 她和宫侑不能算是非常熟悉。 她毕竟不是打排球的,和金色的小狐狸也不在同一个班级。相对来说,她对邻居角名伦太郎以及班上的银色小狐狸更熟悉一点。 宫治同学做的饭团非常好吃, 而且时不时会多做两个投喂一下熟人。月生处在被投喂的范围之内,她包里就装着一个。 宫侑支支吾吾的来道歉:“那个……北前辈都和我说了……” 月生没反应过来:“……什么?” 宫侑的额头急的微微冒出来一点冷汗, 他的脸涨的有点红, 看起来想大声喊一点什么内容,但不知为何又顾忌着什么, 咽下去了:“就是那个……那个!总之很对不起!我不应该说出请你女扮男装去打排球之类的话……我听说你以前……”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难得的在观察别人的神色,试图从月生的表情里揣摩一下该不该说下去。 月生顿了大概一秒钟左右,然后恍然大悟:“噢!你说那个!你是为这个来道歉的啊?” 宫侑憋气:“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那种会特意戳别人伤口的混蛋好吗?我好歹……” “那个没关系啦。”月生双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微笑来。老实说,她其实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这些天一直在应付课业和研究情报,这种小事几乎无法从记忆里捞起来了。 “也没有到伤口的地步,不过信介大概在这方面较为担心。啊,如果你真想道歉的话?”月生摸了摸下巴,“请把你今天的饭团给我吧?” 宫侑有点茫然,“?” 月生:“就是治君做的那个,我知道你肯定有份。” 宫侑:“……” 月生又摸了摸下巴。因为宫侑的表情很有趣,看起来像是纠结了一下究竟究竟要不要将自己的饭团当做赔礼送出去,但最后还是回了班级,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饭团。 月生咬了一口梅子馅的饭团,优哉游哉的飘回了自己的座位。 路过宫治的座位时,年轻的厨子一眼认出了自己做的饭。 宫治探了个头,“唉?这个梅子饭团看起来像是我做的?” 月生淡然的又咬了一口:“别怀疑,就是你做的。” 宫治:“从哪里来的?我记得今天梅子馅是给蠢侑的。” 月生嚼嚼:“昂?就是从侑君哪里敲诈过来的。” “什么?”宫治大惊失色,“蠢侑居然肯把饭团让出来?你怎么敲诈来的?按那家伙的护食程度来说不应该啊?” 接着他从座位上探过半个身子,试图向月生讨教敲诈宫侑食物的使用技巧。 月生笑而不语。 角名伦太郎憋了憋,最终还是没忍住吐槽:“护食什么的,是在说什么小动物吗?” 月生立刻回答道:“是的,狐狸们。” 角名:“喂你不要真的接下来啊!” 宫治:“所以到底怎么办到的啊告诉我吧!我明天给你带饭团!全新口味的。” 月生想了想宫治做的香香的饭:“你确定吗?不具备参考价值。首先,你要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童年创伤,然后被宫侑戳一下,然后让宫侑知道他戳到了你的童年创伤。接下来你就可以从他手里敲诈出口粮了。” 宫治:“……” 角名:“……” 两个人同时停顿了一秒钟,然后在月生面前开始紧急眼神交流,关于讨教这件事是不是也又戳了一下她的童年创伤…… 月生:“噗。” “唉?” 月生看着两只狐狸投过来的视线,抿了抿唇,试图把笑意压下去一些,“你们两个这不是也上当了吗?开玩笑的,那件事对我来说也没有严重到创伤的地方,只是想起来会让我很不爽而已。” 她看着两位同学露出的犹疑之色,又一次摸了摸下巴。 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梅子饭团吃完之后,月生笑眯眯的伸出双手:“既然很介意的话,不如也拿出自己的零食来贿赂我吧?” “什么嘛,这不是沦落到和蠢侑同样的地步了吗?” “啊。真是的,早该在治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躲出去,这样我就不至于跟着一起损失零食了。” 两个高中生一边嘴上嘀嘀咕咕的抱怨着,一边转头去翻自己的书包。宫治上供了自己今日饭团的一半在月生的右手上,角名伦太郎则上供了两包妙脆角和一根清凉饮料棒在月生的左手上。 月生笑:“唉,果然很好用哦。” 宫治露出一个半月眼:“这算什么啦。不仅没学到还赔了饭团……那句话种花古话怎么说来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186章 月生全然当自己没有听到,揣着自己新斩获的零食,哼着小调,晃晃悠悠的开始收拾东西。 稻荷崎社团招新的时候她去逛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能激发兴趣的,所以在没有参加社团的情况下周末相当空闲,正好可以跑一趟宫城县。 虽说知道去了大概也捞不到什么线索……但是万一呢?还是跑一趟看看好了。 走之前她拜托了宫治帮忙给北信介带句话,这个周末她不在兵库,所以不用再去喊她吃晚饭。 月生和北家的奶奶关系不错,因此有空的时候经常去北奶奶哪里蹭饭,很多时候北信介还会跑过来喊。 因为知道孙子的后辈一个人住在兵库读书,所以月生和角名伦太郎意外的成为了北奶奶的投喂对象…… 哎呀,一想到饲养员有北奶奶,在学校里还有宫治,就觉得这个高中生活会很幸福呢。 从窗户看到个子高高的女孩轻盈的晃出教学楼,宫治摸了摸下巴:“禅院君……有时候还挺可怕的。” 角名伦太郎弯着腰探头看了一眼:“啊……是呢。” 想到了自己损失的妙脆角和清凉饮料棒,啊,好心痛。 月生对他们的感叹一无所知,她回家一趟,把出租屋里该断电的东西断电,然后整理了一下邮寄过来的箱子。 是百合子和雪惠邮过来的,一大箱衣服,以及一大箱零食。拆开之后,里面有一张字条,字迹潇洒。 【差不多要换季了,逛街的时候看到新衣服,感觉很适合你,买了,记得穿。零食味道不错,都尝过。】 月生把字条抽出来,收藏进自己的收藏册子里。这里面珍藏了不少东西,但大多是一些写着许多字的纸条。 从早上因为出门太早贴在冰箱上的“早饭记得吃”,到“家里的酸奶没有了要买一些回来”……再到邮寄快递的各种附赠纸条,旅行中求的签,和纪念品书签之类,一起坐过的车票……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很多东西其实在失去作用之后就应该丢掉的,但月生想要收藏,百合子和雪惠就会记得给她特意留着。 月生很喜欢这些,仅仅只是生活中的微小痕迹,但她却能够切切实实的从这些小小的物件当中感受到自己被用心的珍爱着,只是想到这一点就感到十足的幸福。 合上收藏册子,再妥帖的放进影子里,月生整理了新衣服,新零食,然后背着一个包出门了。 坐上电车的时候,手机【嗡】的一声发出振动。 她低头点亮手机屏幕,看着置顶群聊。 【aaa天降正义小组】 【五条悟】:这个周末有没有人有空?有没有人有空?有没有人有空? 【五条悟】:有没有人组队刷诅咒师副本?有没有组队刷诅咒师副本?有没有组队啊? 【五条悟】:世界上最帅气的六眼拥有者发出组队邀请。 【加茂琰】:砸在桌面上的大部头.jpg 【加茂琰】:把书替我背了我就有空。 【五条悟】:好啊。拿来我背。 【加茂琰】:……不好意思,忘记你真的能背了。但你没办法替我考试呢亲,去不了。 【五条悟】:@禅院月生 【禅院月生】:车票.jpg 【禅院月生】:出差宫城县。禅院月生拒绝了您的组队邀请。 【五条悟】:行,老子要去开单人无双了。 【加茂琰】:? 【禅院月生】:?哈喽?你的自称??? 第94章 五条悟同学的自称不知不觉也改变了。 月生在手迅速的打出字后意识到这一点, 啊,这孩子果然也是到这个年纪了呢。五条悟和她同岁,不过和她这个虚假的高中生完全不同。 小五同学今年是货真价实的青春期。 也就是说, 青春期的常见并发症中二病也一起来了。他们组队一起刷副本的时候其实已经略有征兆了, 到了今天这家伙连自称口癖都改了。 中二病少年味儿扑面而来。 月生发出消息后停顿了一秒钟,然后果断的截屏, 保存, 上传云端, 顺便在系统页面新建一个文件夹,塞进去。 群聊里五条悟对自己的全新自称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整个人非常自信, 完全不顾加茂琰在群里面笑的震天响。而禅院月生则在沉默良久之后表示:“你开心就好。” 嗨呀, 毕竟她们两个好像都没有怎么中二病过, 想想看还真是青春呢。所以在窃窃私语的笑了一下之后, 就开始溺爱这孩子了。 加茂琰说如果五条悟想的话,她可以研究一下怎么给摄像装置附魔, 最好能让摄像装置记录下咒力波动。可以在五条悟出任务的时候跟拍, 到时候给他单独剪辑一个超燃混剪。 禅院月生则表示她可以负责配乐的部分,虽然她不太懂剪辑,但她刷过很多混剪的视频。 三个各自有事要做的人在群聊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禅院月生则在坐了许久的车之后终于在宫城下车。 她走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晕车的后劲加上迷失的方向感让她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系统打开了实时地图。 月生找了个有风的口子, 站在原地吹了会儿风,转头又买了一份冰镇的饮料之后, 这才不紧不慢的出了车站,往自己的目的地赶去。 姓虎杖的人家并不贫困。 但是, 倘若单从命运的角度来讲的话,神明对这家人绝对算不上善待。 第187章 这家人的独子虎杖仁的妻子虎杖香织,在生下了儿子之后很快就去世了,没过多久,虎杖仁也意外丧命。于是前不久还幸福的家庭转瞬之间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对爷孙相依为命。 月生找到附近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兜了两个圈子,每个地方的居民区总是有自己的特色,让初来乍到得人总难免迷路上两分钟。 月生横穿儿童公园的时候,有一个小孩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眼看着过两步就要摔到。 就在这个小孩儿即将撞上月生大腿的前一刻,她弯下腰,双手抄起这孩子的腋下,将他抱了起来。 “小心一点儿。”月生不由得放软了声音。 系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oi——】的怪声,像是森林里的类人猿发出的叫声又经过一层机械化处理,月生又听到了它在咔咔狂拍的声音。 对于系统的间歇性抽风她早已习惯,那孩子无意识抓住了她的衣角的时候,月生这才认真端详这孩子的脸庞。 独属于小孩子的圆润软萌,一双大眼睛眨呀眨。这孩子的头发颜色很奇妙,发根是很常见的黑色,发尾却是很显眼的粉色。 “哎呀。”月生忍不住轻轻的说。 这个孩子看起来不过两三岁大小,月生却不由得想起甚尔的儿子小惠,大概也是这么大的一点点。 “对不起。”小朋友有点磕磕巴巴的先道歉,口气也很是软萌可爱,“我没事。” 月生此刻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小朋友就这么晃晃悬空的小短腿,也不害怕,还能发出新奇好玩又刺激的笑声。 月生蹲下身把他放下来,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系统的海量检索其实早已经把虎杖香织这个人的全部相关信息都展示在月生的眼前,但月生确实也需要一个能够让她上门拜访的正当理由。 起码不会被那位暴脾气的虎杖老爷子一个照面赶出去,总要有一个话题开启的点才好。 月生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捏了捏孩子柔软的脸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果给他。 “我叫虎杖悠仁。”小小的虎杖悠仁如实回答,他双手接过送给他的糖果,眼睛明亮无比:“谢谢。” 于是月生就在原地抱着自己的腿,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来:“啊,好巧哦。我正好要去拜访你家呢。悠仁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家吗?” 悠仁小朋友很谨慎的没有立刻吃掉陌生人给的糖果,听完她说话之后,看起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月生也是在讲完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和语言都有点像人贩子,心里不由得“……”了一下,有点懊悔的谴责自己,起码释放善意也不应该用这种和人贩子诱骗小孩相似的手段。 但虎杖悠仁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几秒钟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流露出一个开朗的笑来:“好啊,跟我来吧!” 月生自己反而顿了一下:“唉?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悠仁小朋友原本都已经转过身打算带路了,听见这些话又转过身来,神色认真的道:“我觉得,大姐姐你不是坏人哦。” 月生摸了摸下巴,心想这算什么,直觉系吗?难道说日漫里的直觉系角色从幼崽时期就已经非常敏锐了吗? 儿童公园距离虎杖家住的地方不远,不然那位虎杖老爷子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心的让年幼的孙子一个人跑出去玩。不过小孙子领回来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女孩儿,这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了。 并不算高大的老人弯着腰,耐心的听完小孙子有点磕巴的讲完前因后果,这个年纪的孩子讲话还不是很顺畅,但他却很耐心。听完之后指了指屋子里,道:“你去玩玩具吧。” 虎杖悠仁“噢”了一声,低下头从口袋里掏掏,献宝似的把自己口袋里月生送给他的糖果送给爷爷,然后哒哒哒跑去里屋玩小车了。 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儿子和儿媳妇的意外死亡对他打击很大,仿佛头发也一夜之间白了许多。但好在还留下一个小孙子,能让他疲惫的心留下几分宽慰。 月生坦然接受他的打量,轻轻歪了一下头。她知道自己这种贸然找上门的情况,是无法轻易取得这个老人的信任的。 然而老人只是平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就让开了身体:“请进来吧。” 月生道:“冒昧打扰,失礼了。我是禅院月生。” 虎杖倭助转身去倒茶:“你看起来还在读书。” 月生道:“是,读高一。” “比我想象中年轻的多。” 一杯茶被推到月生的面前来,老人停止了脊背,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她。 半晌,就在月生盘算着如何开口的时候,虎杖倭助沉声道:“你是为了我那个儿媳妇来的?”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坦然承认:“是的。我听说,您的儿媳妇虎杖香织夫人,在怀孕分娩之前,曾经出过一场车祸?” 虎杖倭助往里屋看了一眼。 穿过半个屋子的空间,他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地上,自娱自乐的玩着一辆玩具车,嘴里还发出“咻咻”的声音,给车辆配音。 小朋友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虎杖倭助缓缓的站起身来,道:“我们到外面谈这件事吧。” 虎杖悠仁的年纪还太小了,他未必能够听懂年长些的人们究竟在谈论什么话题。虎杖倭助自己对这件事情尚且讳莫如深,哪怕孙子什么都不懂,他也不想在他面前提及这件事。 第188章 禅院月生默不作声的又跟着他出去,小小的院落里种着一棵树,虎杖倭助就站在那棵树前,平静的看着粗糙的树干。 “我一直猜测也许有人会来。原本我打算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但你是悠仁带回来的,也许这可以算得上命运。”他说,“尽管他还太小太小,但我知道,悠仁的直觉总是准确的。你是怀抱着善意还是怀抱着恶意来的?” “我的杀意并不指向孩子。” “那就是指向我那个不知所踪的‘儿媳妇’了。” 虎杖倭助仍然出神的注视着树干,“我的儿子死后,我后悔过很多次,当初不应该放任他一意孤行的。欺骗自己的代价他品尝到了,我也品尝到了。而这份苦果也终将延续在悠仁的身上,我很后悔。” “你刚才问我,香织分娩之前是不是出过车祸。是的,她当时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脉搏了。”虎杖倭助平静的道,“她死了。她当时眼睛睁着,车祸伤及了头部,我确定,她死了。” “但她仍然送进了抢救室,很快,就像是一场鬼神赐予的奇迹般的,她又活了过来。但我想这一切需要代价,车祸过后,她额头上留下的缝合线就是。” 虎杖倭助粗糙的手掌拂过粗糙的树皮,如同两颗老树相互依偎,他仍然没有回过头,今天将这个曾经想带进坟墓的秘密讲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无法预料。 “但活过来的并不是香织。”这个老人有些出神,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明明记忆、生活习惯和各种各样的小细节都没有出错,但是我能感觉到,活过来的不是我的儿媳妇。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日常的生活和舞台上的表演怎么可能完全一样?生活在真实中的人看着无时无刻不在表演的演员,只会觉得恐怖吧?“” “香织真正的死掉了,而寄宿在她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月生出声道:“悠仁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 “也许知道,也许他更愿意欺骗自己。”虎杖倭助的按在树皮上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自愿踏入谎言的漩涡,欺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主意,但我因为畏惧那具皮囊之下的怪物,放纵了他将自己骗了过去,最终酿成了惨剧。我老了,也许没有多少年好活了,但我唯一担忧的,只有悠仁的未来。” 额头有缝合线的香织毫无疑问是假的,但她几乎毫无破绽。虎杖倭助在无法言明的日常当中却察觉了那渗入角落的恐怖。这场度日如年的煎熬终于在香织宣告死亡的那一刻结束。 但他知道香织没有真的死去,她只是更换了躯壳。 而悠仁的父亲——他的儿子,和他真正的儿媳,他们都切切实实的死去了。 月生慢慢的向前走,和这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并肩,她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这样晴朗的天气,没有一丝云。但一种诡异的冰凉却渗透在边边角角,无处可躲。 “她——那个东西,还会回来吗?”虎杖倭助像是在问月生,又像是冥冥之中在向着谁祷告祈求。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仰头看着天,道:“也许噢。” 【你说的话好冰凉啊。】系统说,【给老人的伤痛雪上加霜。】 月生在心里冲它撇嘴,心想我要是说不会回来,有谁会相信吗? 脑花君来历不明,行为不明,目的不明。不过月生还是很好奇那东西究竟有没有性别,是男是女。不,无论是男是女,到底都为什么要来生孩子……啊。 月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 怎么个事,岛国人口老龄化这件事传播范围已经广到不明物种都听闻了这件事,来勤勤恳恳为岛国出生率做贡献吗? 【太地狱了!】系统的机械音发出高音,它谴责道,【这个想法真是太地狱了!脑洞可以接地气,但是不要接地府!】 哦……好吧,对不起。 月生老老实实的在心里道歉,回过头的时候,很平和的注视着虎杖倭助,目光温柔的几乎不可思议。 “事实上,我想我能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月生平静的道,声音像是春日里静静流淌的溪水,“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话。” 对于将要做的事情,月生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是做事情嘛,先做了再说。就像她来的时候也不是很确定车祸之后的虎杖香织究竟是不是不明生物脑花酱,先来了再说。 月生第二次来的时候表现的就没有那么“普通人”了,她是背着自己的剑袋来的,手上还提着许多的袋子。 虎杖悠仁对于这个年长且愿意陪他玩的大姐姐显然很有好感,更不要说月生第二次来的时候给他带了零食、玩具,还陪他玩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小车。 等到月生坐车回兵库之前虎杖倭助还抱着孙子一起去送了,临走之前月生笑眯眯的捏捏悠仁小朋友的小手,然后对着虎杖倭助道:“关于我说的事情,希望您可以认真考虑。” 虎杖倭助点头,他仍然有些疲惫。家人的离世加速了他的衰老,这种衰老又从他佝偻着的腰背流露出来。 “谢谢。”他说。 月生点头,转身上了车。车轮划过轨道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虎杖倭助抱着孙子回了家,一路上,孩子的目光总是随时被路边各种各样新鲜的东西所吸引,但这种吸引却并不足以改变虎杖悠仁乖巧懂事的本质。 第189章 他还只是小小的一只,却能够察觉的爷爷总是很疲惫,因此也有意识的懂事起来。 这使得虎杖倭助很省心,非常省心。但很多时候老爷子其实期盼着孩子能够活泼一点,每当这个时候,这孩子又仿佛有读心术一般,总能恰当的做点活泼开朗的举动,像一头精力充沛的小老虎。 可爱的小老虎。 所以哪怕对生下他的母亲心存恐惧,虎杖倭助仍然认真养育这个孩子。 “爷爷。”小老虎摇头晃脑,“阿月姐姐还会来吗?” “有空的话,会来的。”虎杖倭助揉了揉他的脑袋,“她在读高中,明天要上课。周末有空的时候,会来的。” 小老虎于是“噢”了一声,发出崇拜的声音:“高中啊……我也想读高中。高中好厉害。” “你以后也会读高中的,只是要等很长时间。” “等多久呢?” “等你比我还高的时候。” 这孩子接着就挣扎着从爷爷的怀抱里下来,站在地面上,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有点泄气:“还差好远哦。我现在跟爷爷的身高差好多。” 虎杖倭助忍不住笑,拍拍孙子的脑壳,他忽然说,“那,让你到阿月姐姐那里去的话,你愿不愿意?” “唉?”小朋友的眼睛像灯泡一样被点亮了,有点迫不及待的问:“我可以去阿月姐姐那里吗?” “可以。”虎杖倭助近乎从容的告诉他,“去她那里,她会保护你的。” 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睛:“那,爷爷呢?” 虎杖倭助蹲下身来,粗糙的掌心按在孩子的头顶。 他注视着这个孩子纯粹的、明亮无暇的眼睛,喉咙里快要溢出叹息的声音。 “回家吧。” 夕阳血红的光铺在地面之上。今天的余晖比往日更加鲜艳,明晃晃的照在人的身上,像野兽的血盆大口。 不速之客的到访是在周一的傍晚,虎杖倭助看到那条额头上的缝合线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大石落地的踏实感。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沉沉的落下,老人沉默不语的注视他,而年轻的男人的掀开兜帽,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来。 她……不,他变了。 难说他究竟又在重新扮演着谁的人生,但也许是刻意的展现,虎杖倭助看见了香织的影子。 说话时停顿转折的语气,站立时的小动作,全部都属于香织。 但这个人变的不止是躯壳。他额头的缝合线不再像虎杖香织一样是完美的医学痕迹。他的手指微不可查的有些颤抖,而缝合线的边角溢出点点烧伤一般的痕迹。 “好久不见了——”他缓声说话,语气柔和,“我听说,你要把我的儿子,交给禅院家的女孩儿?” 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从喉咙里蔓延上来,虎杖倭助的额头青筋暴起。 而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罪魁祸首却轻笑起来,“这我可不能同意。有人为了得到这个孩子,付给我很大的代价,我才乐意来造出这个孩子——当然了,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就是了。我本来以为你能很好的替我抚养这个孩子,谁知道你有这样多自己的想法?唉……真是没办法。” 黑暗里,面容模糊不清的男人轻声道,“早知道全灭口了。放在孤儿院也不是不行,不过没关系,现在改变决定也不迟……交给禅院家的女孩儿可绝对不行,她坏了我一次事情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刹那之间,一道炽烈的刀光破开沉寂的黑暗与死寂,横空劈下! 年轻男人瞪大了眼睛,熟悉而明亮的火光如此熟悉,几乎让大脑长久以来的灼痛翻倍涌来。 火焰与刀光照亮他的脸,他的瞳孔中则倒映出月生面无表情持刀的面容。 “钓到鱼了。”月生翻转刀柄,目标明确,砍向大脑,“运气真不错。” 第95章 脑花君自从和月生的第一次交手之后, 应该就不好受起来了。 加茂家灭门的那一晚是双方的初次见面,后来加茂琰和禅院月生各种查资料并推理分析,其实锁定了一个疑似的嫌疑人。 咒术界历史上的最恶诅咒师, 加茂宪伦。 那是百年前的人物了, 因此也只是一个有可能的猜测。但如果加茂宪伦曾经是脑花君的身份之一,那么脑花君那天晚上的目标不言而喻。 他在觊觎加茂琰的身体和术式。 月生对此感到一种相当的恼火。她对于自己亲近的人总是像小动物划分地盘一样在心里画一个圈, 谁要是胆敢在外面对她圈里的人心怀不轨, 就像是在冒犯她的领地。 那天晚上加茂琰原本不打算让她去, 但是月生真正做了决定的事情总是很难改变。也幸好她提着刀跟着一起去了,不然加茂琰还真未必能同时应付整个加茂家和这个凭空跳出来的不明物种。 熊熊烈火之中令人感到恶心的窥探和觊觎如此的明显, 所以她起手就是一个日之呼吸砍过去。 在斩鬼时代杀鬼的那段时间养成了她习惯性的斩首, 这种习惯在面对咒灵的时候也相当好用。然而在那种时候, 下意识做出的选择却没能对脑花君一击致命。 斩首无法祓除。砍上去之前她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紧急拧了一下手腕, 却终究没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不过一个晃眼的功夫,不明物种如同壁虎断尾逃生一般舍弃躯壳, 逃之夭夭。 第190章 日之呼吸的剑术对他造成了伤害。 而且是持续伤害。 能从继国缘一手底下走过三个回合的鬼不多, 因此遇到的时候,月生总是要细心的观察一番。杀掉鬼王的那一晚她能注意到,缘一斩在鬼舞辻无惨身上的每一刀都在持续灼烧着它的身体。 原理月生也不是很清楚, 但这种持续灼烧的负面buff真刀实枪的加在脑花君本体上,足够它喝上一壶。 最近在兵库发现的尸体大约也是因为如此。脑花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对这种长久的灼烧疼痛还能勉强应付, 但人类的身体却无法长久承受,所以它更加频繁的更换身体。 也因为疼痛摧残理智, 处理尸体的时候就仓促匆忙了一些,还被钓鱼爱好者从河里钓了出来。 巨大的阴影如同游鱼一般在地面上闪过, 山君在月生持刀现身的一瞬间将虎杖倭助带走,而头上有着缝合线的脑花君狼狈的滚了出去,勉强避开了致命的一刀。 它现在未必有术式。 月生在心里飞速的盘算起来。 如果它真的是一个咒术师或者诅咒师,那么术式就应该是这种支撑它更换身体的效果。如果加茂宪伦曾经是它的身份之一,它就一定可以使用被寄生身体的术式…… 但那一刀之后它能找到什么好身体?一个飘荡的脑子根本杀不了一个强力咒术师,而且就算是咒术师—— 能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爬起来的青年勉强站起身,他额头的缝合线处,更多烧伤的痕迹像是溢满的水一样在额头上流淌,逸散出点点的火星,“原来你下了个套啊……日之呼吸,这种呼吸法几百年前就该随着鬼杀队的消失匿迹一起绝后了才对啊……” 一声清澈的啼鸣响彻起来,羂索回过头去,看见一只绚丽的大鸟静静停留在楼梯的栏杆之上,再一转头,月生露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微笑来,调整手腕,握紧刀柄。 “你不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禅院月生轻声道。 下一刻,明亮的刀光,如同游龙一般穿透了它的头颅! 雪中梅溅起大片鲜血,月生握着刀柄,居高临下的歪了一下头,“但是呢,我也不是很有兴趣解释。所以,请立刻下地狱吧。” 禅院月生具有丰富看动画片经验和看剧经验,哪怕后来的一些作品质量持续走低,她也能总结出一个精简的事实——反派死于话多。 大多数时候如此。 月生其实有点拿不准自己算不算反派,毕竟自己有时候确实……咳。所以她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和敌人废话。倾诉欲这种东西可以留给亲近的人,不明物种就算了。 至于对方的疑惑,可以在下地狱之后留给地狱的使者。要是没有地狱那就直接消散,多方便。 禅院月生烧干了脑花酱,把雪中梅拔起来的时候动作停顿了大概两三秒左右。手里乌黑的剑立刻不满的嗡鸣起来。 “我没有嫌弃你。”月生哄它,但手和胳膊一动不动,犹豫着要不要收回剑鞘里。 和言语截然相反的行动俨然已经被雪中梅看穿,剑身抖的更厉害了,它没法儿讲话,但月生觉得它骂的很脏。 “别骂我啊。”月生苦恼的说,“你骂这个不明物种嘛。虽然我也不是很确定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它真的很恶心啊。你骂它不要骂我嘛,毕竟我真的会把你丢出去的。你知道的吧?我还有一把日轮刀,虽然它现在半退休了,但我找个咒具师也未必不能让它再上岗。” 雪中梅开始震手了。 系统槽多无口:【别跟它吵架了,你把甩一甩就是啦。雪中梅是把好剑,不会沾血的。你先处理尸体啊!】 月生握紧剑柄,往干净的剑身部分拍了一巴掌,然后开始大摆锤式狂甩,甩完之后收回剑鞘,塞进了影子。 她伸手,挠了挠凤皇的下巴。 巨大的而美丽的鸟类舒展羽翼,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啼鸣。它垂下头蹭了蹭月生的后背。 处理尸体对月生来说算不上特别麻烦。诅咒师向来是咒术界心头大患,对于警方来说也是如此。 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力量,与此同时又难以管控。警方和咒术界的合作是长久存在的,只不过总监会那边一向比较爱拿乔。好在近些年对接的负责人换了禅院润二郎,因此情况变得好得多。 月生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某不知名脑花(至少在她这里完全没有留下名字)已经死的透透了的时候,联系了警方进行交涉。 她在打起来的时候就放下了帐,为的就是防止像上一次一样被它跑掉。一个好的咒术师决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宫城这边来交接的警察是一位个子高高瘦瘦的警官,半长的头发利落的扎着,整个人看起来很严肃端方,但交流的时候态度又和善。 月生隐瞒了虎杖悠仁的特殊性,别管这孩子的出生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脑花也干掉了,就让他作为一个普通的孩子就这么长大就好了。 虎杖倭助请求月生为他保守这个秘密,这一次他真的决定要将这个秘密彻底的带进坟墓。过去的惨剧已经无可避免的发生了,许许多多的痛苦既然无法挽回也不可改变,那就让这些苦果被他自己全部吞下,咽进身体,最后融入他的骨灰当中。 悠仁是一个好孩子。 他还那么小,他的人生才刚刚站在起跑线上,只跌跌撞撞的才迈出第一步而已。 第191章 那孩子理应拥有光明的美好未来,而不是被上一辈人的错误拖入无边漩涡。 月生处理完交接事宜,赶到爷孙俩暂时落脚的地方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小老虎团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软乎乎的脸蛋。灯是熄灭的,只有床头留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朦胧的照在坐在床边的虎杖倭助脸上。 老人安静的守在孩子的身边。答应这个计划其实是一个尝试也是一个冒险,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钓来那条鱼,好在大家的运气都还算不错,接下来就完全是冒险的部分了。 但月生考量的还算齐全。她已经逐渐年长,咒力不断地增加,调伏的式神也同样如此。猛兽们收敛起爪牙时同样有温情的一面,尤其是对待幼崽,因此可以很好的守护孩子。 而虎杖倭助也必须出面。脑花如果想要带走悠仁,不会留下后患。杀死一个普通的老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警视厅也很难捕捉到诅咒师的痕迹。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月生轻手轻脚的过去,触碰了一下孩子的脸,然后转身冲老人露出一个平稳的微笑。她的眉眼在这种时候变得格外柔软,传达出来的信息也足以令人感到安心。 虎杖倭助在心里长长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月生转身又出去,屋子里盘踞着的式神悄无声息的融入阴影之中,月生坐在外面,打了一个哈欠。 “要搬家。”月生在心里盘算着,“还得托人看顾……好在我手底下有人。啊,还要请琰帮忙看一看。” 回头得问问加茂琰能不能帮虎杖悠仁检查一下身体。 毕竟他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谁也不知道脑花究竟是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才把他生下来……不管怎么说,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 未来究竟走向何方,终究要这个孩子自己来做选择。 月生回头看了一眼。 她透过门缝,看见卧室里微弱的光,像是黑夜里的小小太阳。照明不多,但足够。 孩子就那样安心的沉睡着,他不知道这一晚发生了什么。但不知道也很好。 第96章 第二天虎杖悠仁是在自己的被窝里睡醒的, 入睡之后被抱走,解决完一些事情之后又被抱回来。 虎杖悠仁一路上睡得很沉,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的夜晚, 只是睡醒之后, 面对着家里的许多包裹,略微感到有些茫然。 拼接发色的小男孩挠了挠头, 眨巴着眼睛绕过客厅里的椅子和小板凳, 开心的抱住月生的腿:“阿月姐姐, 你又来了呀?” 阿月姐姐笑眯眯的摸摸他的头,又蹲下来, 纤细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蛋。姐姐的个子可真高呀, 他一直以为爷爷就已经很高了, 但是姐姐比爷爷还要高出很多呢! 而且姐姐还是高中生, 真了不起。他以后读高中的时候要是也能长那么高就好了。 小老虎抱着月生的小腿, 探头探脑的问虎杖倭助:“爷爷,家里怎么那么多大箱子呀?” 爷爷说:“悠仁, 我们要搬家了。” “唉?”年纪小小的悠仁瞪大了眼睛, 松开月生的小腿,哒哒哒跑过去又去抱爷爷的腿,“怎么突然要搬家呀?” “这里不适合继续住下去了, ”爷爷弯着腰,声音温和, “我们搬家去大城市好不好?” 悠仁仰着小脑袋, 有点活泼好动的晃来晃去,“还是我和爷爷一起住吗?” “是啊。”虎杖倭助微笑起来, “还是我们爷孙两个一起住。” 于是悠仁立刻说:“好啊!只要和爷爷一起,搬到哪里都可以的!” 爷爷好像笑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虎杖悠仁却觉得,爷爷好像并不是完全的开心。他笔直的站着,转过头望向窗外那颗枝繁叶茂的树木时,好像有点悠仁无法理解的悲伤。 悠仁循着他的目光一起看过去,大眼睛眨呀眨,就是没看出那棵树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树下还站着什么人吗?可是谁都没有呀。 只有金闪闪的阳光被树叶裁剪过后,细碎的照射下来,像一条条泛着光泽的线。 接着搬家行动就开始了。 悠仁还是一个小豆丁,尽管他展现出比同龄人更大的力气,但搬家这样的大事,却用不着一个还没有箱子高的小豆丁来搭把手的。 小老虎原本是撸着袖子,气势十分豪迈的拍着胸脯,说也要干活的。然后下一秒钟就被人拎着后脖颈提了起来,放进了一个比他人还高的纸箱子里。 虎杖悠仁豆豆眼:“唉?” “谢谢悠仁帮忙。” 他踮着脚,扒拉着箱子的边缘探出一个头,看见高高大大的阿月姐姐笑眯眯的弯下腰来,手塞在外套的兜里。 “不过这些活都有人干啦,悠仁可不能抢人家的工作噢。不然的话,就要被装进箱子里打包带走。” “那就把我打包带走吧!”悠仁松开纸箱子的边缘,抱着自己的膝盖,抬着头说,“不过,希望阿月姐姐大发慈悲,让装我的纸箱子放在爷爷的旁边。” “好啊。”月生就笑眯眯的伸出手,托着孩子的腋下把他抱起来,“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选项,那就是阿月姐姐抱着你,我们和爷爷一起走。” 虎杖悠仁立刻快乐的举起双手:“好耶!我们一起搬家啦!” 他们的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来来往往的帮忙收拾东西,转移家具等等。在一片匆忙之中,虎杖悠仁则跟月生蹲在角落里勾勾画画。 第192章 几张摊开的雪白画纸,还有一盒色彩鲜艳的笔。悠仁在大人们忙碌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趴在地面上认真画画。 他先是用一些抽象但精准传神的线条画出了一只小老虎,月生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那是一只老虎的,但就是看出来了。 接下来,他在旁边又画了一只非常威严的大老虎。然后画了一个框架,把两只老虎圈了起来,不,与其说是框架,应该说是一个简笔画小屋子才对。 最后,他在纸张的右上角,画了一个弯弯的月牙。 月生坐在旁边,她今天没怎么扎头发,已经蓄的很长的头发柔软的流淌在身后的地上。她摸了摸下巴,很认真的分析这张抽象派儿童简笔画的内容。 她指了指那只小老虎:“让我猜猜,这是悠仁,对不对呀?” “对!”虎杖悠仁举起一只手欢呼了一声,然后他指了指另一只大老虎,很认真的对月生介绍起来,“这是爷爷。爷爷是成年的厉害老虎,我是一只小老虎。等以后我也变成了厉害的大老虎,就可以保护爷爷了。” 月生原本以为,他接下来要在屋子的旁边添加一些小树小花小鸟了,虎杖悠仁却又指了指纸张右上角画的月牙,说,“这是阿月姐姐。” 月生眨眨眼:“唉?我吗?” “是的!”虎杖悠仁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郑重的道,“这是我的朋友,阿月姐姐。她又漂亮,人又高高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仙女教母一样突然出现,所以画在天上。” 月生在一刹那感到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 她一只手托着腮,轻轻笑起来,“是这样的呀?” 虎杖悠仁:“是这样的噢!” 他又低头认认真真的给自己的画作上色起来,等到一副画差不多上完色,月生也恰巧收拾起画笔,揉揉他的脑袋。 要出发了。 虎杖小朋友对于搬家这件事没有觉得特别不适应,虽然接下来要到一个以前没去过的陌生环境里去,但因为是和爷爷一起,所以完全不害怕。 甚至隐隐的有些期待。 我们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生活了。 不知道会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周围都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虎杖悠仁有点懵懵然的被抱上车,车门关闭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家里楼梯的栏杆好像碎了。 奇怪,难道昨天晚上有人在家里打架,所以打碎了楼梯栏杆吗?可是他什么动静也么有听到呀。 他就这么懵懵然的想着,孩子幼小的大脑却不足以支撑他进行更多的思考了。车开的很平稳,抱着他的怀抱也是,爷爷就在身边,于是虎杖悠仁抱着自己的画,安心的睡着了。 等他睡醒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放进了被子里。全新的被子和全新的床,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时候的动作感到熟悉。 很快他就不再思考这些。他爬下床,穿上拖鞋,开心的踢着鞋子去找爷爷。 新家不像在宫城的家那样大,但是也不算小。探索新家像是一场全新的冒险游戏,至少小老虎敲敲这个角落,又敲敲那个角落,玩的很开心。 推开窗户往外看,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林立着的高楼大厦。 虎杖悠仁踮着脚在窗户旁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抬起头,问爷爷:“阿月姐姐走了吗?” 爷爷点了点头,“她去找东京的朋友了。下次有时间,会再来找你玩的。” 虎杖悠仁“好耶”一声。 适应新的环境总是需要时间的,尤其东京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地方,就连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是。 虎杖悠仁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差不多混熟了周围的各种路线,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在换上短袖又换上长袖之后,他已经能够非常娴熟的摸清楚那一条小路买东西回去最快了。 爷爷说过了年他就该去读幼儿园了,虎杖悠仁很期待。他待在家里的时间总是更多一些,到现在还没有在东京交到什么新朋友,去了幼儿园,应该就可以交到好朋友了。 在天气冷到爷爷给他裹上围巾的时候,虎杖悠仁在运动场遇见一个……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觉得对面那个高中生的个子应该和阿月姐姐差不多高。 另外说一句阿月姐姐个子长的真快,总感觉每次见面都又高了一截,赶上她好像遥遥无期啊…… “可恶啊!”头发冲天的高中生把手里的球拍的砰砰作响,双手握拳,丧气的大喊:“假期根本找不到人可以托球嘛!要是把赤苇喊……唉?” 不知为何神似猫头鹰的高中生转过头来,小老虎在运动场旁边探了个头,一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抓住了他。像是被猛禽锁定了一样。 “你是谁啊?”头发又黑又白的猫头鹰走过来蹲下,好奇的歪着头,“唉?你的头发也是和我一样的哦!两种颜色!” 他把刚才大喊时候的丧气一扫而空,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我是木兔,木兔光太郎!” 虎杖悠仁立刻不害怕了,同样开朗元气的握住他的手:“我是虎杖悠仁!猫头鹰哥哥,你在打排球吗?” 猫头鹰哥哥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怎么称呼,一只手托着下巴,整张脸都皱起来:“你认识排球啊?今天是周末,早知道应该去学校的……没有人给我托球。” 第193章 他像是一个气球被人戳了一针,漏着气干瘪下去。 虎杖悠仁也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他认识排球主要是因为月生有一次带了一颗排球来,和他玩了一下。 “我不会托球。”小老虎说,“但是我会抛球,你要试试吗?” 木兔光太郎猛禽搬锁定猎物的眼神又出现了:“唉?” 第97章 虎杖悠仁将排球高高的抛起来。 他不懂什么是二传, 自然也无法做到像队伍中的二传手一样精准的将球送到主攻手的手中。但是在周末的大清早有人愿意给他托球就不错了,有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木兔光太郎自己欢快的自己追着那颗球跑,高高跃起, 以一个非常标准的姿势重重扣下一记扣杀。 清晨的阳光恰巧从朝着虎杖悠仁照过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木兔光太郎逆着光的高大身影, 不由得发出了有种的感叹声:“好帅气啊。” 扣杀。 好帅气啊。 一记成功的重扣扣爽了的木兔光太郎落地弯腰, 双手握拳, 站起身时像小动物一样发出欢呼声:“hey!hey!hey!” 虎杖悠仁跟着举起双手,一起发出怪声:“hey!hey!hey!” 木兔光太郎转过头来摸了摸下巴, 眼睛像是圆圈:“噢……虽然但是, 传的很烂噢。” 虎杖悠仁立刻同款摸了摸下巴, “可是我根本不会传球嘛。” “你说得对, ”木兔光太郎走过来, 把他提溜起来夹在腋下,中气十足的道:“但是已经很有样子了噢!竟然能把球抛给我啊, 真了不起!你想不想学习传球?我可以带你拜师噢, 我队伍里的二传手超棒的!”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有种终于交到朋友可以一起玩的兴奋:“好啊!” 于是目测起码一米八还多的木兔同学看了看时间,兴奋的揣着孩子往学校跑了。 路上虎杖悠仁提出这个姿势有点不舒服, 木兔光太郎就把排球挂在胸前,背着他快乐跑步。 “哇, 感觉这样一下子就变成负重跑了, 悠仁你以后和我一起跑步好不好?” 又免费坐骑的虎杖悠仁兴奋的一拍(木兔的)肩膀,“好啊!木兔哥哥我们冲啊!” 木兔光太郎一跳两米高:“hey!hey!hey!” 木兔光太郎冲进了排球馆。 木兔光太郎兴奋的把虎杖悠仁用一种举起辛巴式姿势展示给所有人看, 用他一贯惊天动地的气势大喊:“赤苇!我给你找了一个徒弟!!你快来看!!!” 一年级生赤苇京治被震的探了个头,然后差点脚下一滑摔倒:“木兔前辈, 这是?” 虎杖悠仁张开双手,用一种和木兔光太郎看成亲兄弟般如出一辙的热情大喊道:“我是虎杖悠仁!” 木兔光太郎兴奋的补充:“是我在小区楼下运动场遇到的小孩!” 赤苇京治,颤抖的手,冷静指出了问题所在:“所以,你们今天早上刚刚认识,对吗?” 猫头鹰和小老虎同时点头。 三年级前辈大惊失色:“等等,你就这么把孩子带过来了?通知孩子家长了吗?” “唉?”没常识到一种可怕的地步的枭谷高中排球部王牌选手,露出豆豆眼,他和悠仁说话:“你和我一起出来的时候,通知你家里人了吗?” 虎杖悠仁的小手摸摸下巴:“你猜?” 木兔光太郎非常乐观:“我猜你通知了。” 教练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和拐孩子有什么区别啊木兔!快把孩子送回去!” 排球馆里一时之间像烧开的水壶一般炸开了锅,大家对于自家的王牌主攻手到底是个什么性格心里边都有数,但没想到这次这个大孩子直接草率的带了一个小孩子过来,一时之间教练前辈同期后辈等等一群人乱成一锅粥,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有小心翼翼试图去把孩子从木兔手里抱下来的:“悠仁小朋友对吧?来先来木叶哥哥怀里……” 有惨叫着摇晃同期的:“怎么办怎么办,要是孩子家长报警找过来要抓木兔,我们春高该怎么办啊?!” “你先松手啊我要被你摇死了……” 教练一口气终于喘上来,呼叫猫头鹰饲养员:“赤苇——” 赤苇京治强行稳住,年仅十五六岁却展现了非同一般的沉稳:“是。” 教练:“把孩子送回去,木兔也一起带着去上门给人家道歉!” 天哪!他知道木兔这个孩子是神经大条了一点,但是一个没看住,他怎么就闯出这种大祸来啊! 我们枭谷的王牌就不能……算了,自家孩子还能咋的。 教练心塞又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在老老实实抱着孩子跟着赤苇一起回去的路上,木兔光太郎小声的和虎杖悠仁咬耳朵,“那你还想学托球吗?” 虎杖悠仁认真点头:“我想学。” 于是两个人一起暗戳戳的盯着走在前面的赤苇京治。赤苇京治根据正根据虎杖悠仁提供的地址寻找虎杖家的位置,感受到两个小太阳的视线,简直如芒在背。 他无奈的转过头来,“怎么了吗,木兔前辈?” 木兔光太郎抱着虎杖悠仁,虎杖悠仁抱着木兔光太郎的脖子,简直跟亲兄弟似的。 “赤苇赤苇,”木兔光太郎探头问:“你愿意教悠仁托球吗?” “赤苇赤苇,”虎杖悠仁学着木兔说话,“你愿意教我托球吗?” 第194章 赤苇京治:“……可以。如果悠仁有空的话。” 奇怪,明明才高一而已,不知为何有一种带孩子的疲惫。但面前的不是前辈吗? 而木兔光太郎则小声的和怀里的小朋友“耶”了一声,眉飞色舞的道:“要是爷爷同意的话,我还带你去看我们训练。我告诉你哦,扣杀可帅气了。到时候我扣给你看,就是‘咻’的一下球飞过来,在‘砰’的一声扣下去……我也可以教你扣杀!” 虎杖悠仁很激动:“真的吗?” 赤苇京治终于忍不住:“木兔前辈,恕我直言,幼儿园的话,暂时可以把扣杀这种高难度动作先放一放的,起码应该先打基础才对。”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同时发出了“唉——”的声音。 虽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波折,但总的来说,虎杖悠仁在东京的生活还算顺利,并且也算是顺利的交到了朋友。 一年的时间过得比想象之中快的多。 月生在砍了某个脑花君之后,没有社团,无所事事的在兵库摸了一年的鱼。偶尔砍砍咒灵,更多的时候还是在看书。 她看书看的很杂,基本上什么东西都能读一点。无人打扰的阅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更何况兵库冬天的雪已经快要融化了。 说来兵库的冬天实在是有些寒冷,不过想想距离很近的京都冬天也冷的不像话,兵库的冷似乎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月生是抗拒一切极端天气的性格,无论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还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一旦到来都能要她半条命。寒假的时候加茂琰从东京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和月生通宵打游戏到天昏地暗,玩儿累了就把人往怀里一搂,躺在厚实的毯子上呼噜噜睡的很香。 月生的个头已经比加茂琰还要大一些,这使得双方再见的时候,加茂琰感叹说:“你看起来跟一堵墙似的。” 然而两个女孩儿窝在一块儿睡觉的时候,她却很熟练的扒拉在月生的身上,小腿盖住月生在冬天总是冰凉的脚。 “吃甜的吗?”加茂琰问。 月生困的迷迷糊糊:“吃……不对,不行。最近戒糖……” 加茂琰就“哦”了一声,自己爬起来去吃带来的甜品,顺便追一追新出的电视剧,然后用世界上最刻薄的语言嘴了第一集的大部分剧情,从镜头挑剔到穿帮。 月生裹着毯子打着哈欠,把双脚放在加茂琰温暖的腿窝里,安静的听她嘴电视剧。除了剧情确实比较烂之外,应该还有学医人冲天的怨气需要散发一下。 看完电视剧,加茂琰一摸她的脚,半凉不热的,一盘算:“不行,得买个被炉,冻成这样,你都不知道出门买点取暖的东西吗?” 月生:“我不想出门啊……而且外面真的好冷。” 加茂琰拿她突然爆发的宅属性无可奈何,她早知道这孩子性格很多变,可能今天会为了折一支花横穿半个岛国,明天又因为不想出门窝在家里一整天甚至更久。 拿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揪住她的脸捏来捏去,然后站起来,把她也拖起来,像打扮娃娃一样给她套上厚实的外套和围巾,拖着她出门买了个被炉回来。 还是大型的那种。毕竟这孩子不知道吃什么长的,青春期身体发育快速,尤其是身高,粗略估计也有一米八还多了,长手长脚的,被炉要是买小了可怎么塞得进去。 月生被她拽出门还有点不情不愿:“好冷啊……” 她蹬上靴子,开门的时候哆嗦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一起出了门。 加茂琰对兵库这边不太熟悉,所以还是月生老实的带路。加茂琰买东西一向很迅速,挑好了被炉,约好了送货上门的时间之后,操心的对着她的个子比比划划。 “你的内搭和秋衣是不是都短了?” 月生慢了一截反应:“啊?还好吧?” “就是短了。”加茂琰下定论道,“买新的。” 月生一到特别冷的时候就不乐意出门,加茂琰深知把她拽出来一趟不容易,趁着这次机会把该添置的都添置了,买完了东西还忍不住操心的嘀嘀咕咕,“你的个子长的未免也太快了。衣服短了要立刻买新的,又不是没有钱。别因为不想出门就凑合凑合穿,好歹衣服要合身吧?” 禅院月生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打了个哈欠,“我知道啦……这不是你来了吗?” 加茂琰又去揪她的脸蛋。 因为冷空气的吹拂,摸起来凉凉的。 加茂琰只好叹息,说:“春天快来了。” “是呀。”禅院月生低头蹭了蹭加茂琰,小动物似的含含糊糊的说,“雪就快化掉了。” 兵库那么冷,但好在总有人来看望她。 第98章 逛街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出来团建的排球部成员, 月生只对其中几个人比较熟悉,倒是北信介主动走过来打了招呼。 “好久没见了。”北信介冲她点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加茂琰也点点头, 她摸着下巴思考了两秒钟, 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糖果塞给北信介。在学校里学到崩溃的时候偶尔就会想吃点东西缓一缓,所以她现在也养成了随身带点小零食的习惯。 大概也有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就分享了食物的原因, 后来大家再见面的时候就好像总是要去吃点什么。 北信介把糖果接过来, “谢谢。加茂君最近学业还好吗?” 第195章 “信介你还是那么犀利。”加茂琰立刻指指点点道,“我们不要提这个话题好吗?到底谁去学医会感到高兴啊, 反正我现在是一点也不高兴。” 教科书到底为什么会比人还要高出那么多啊啊啊啊—— 月生:“怨气已经外泄了啊阿琰。” 北信介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一起出来的前辈同期和后辈们正鬼鬼祟祟的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嘴巴里还发出自以为他们听不见实则所有人都听见了的惊叹声。 “哇, 女孩子。” “哇, 信介居然认识女孩子耶。” “你瞎吗?其中一个是角名班上的禅院。唉, 不过另外一个是谁,禅院君的姐妹吗?” 北信介道:“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加茂琰点点头, 拎着已经开始困倦的打哈欠的禅院月生走了。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 最终商讨出“信介果然是个强者啊”的结论,然后一回头,背上立刻出了冷汗。 北信介保持微笑:“大家在说什么呢?” 众人立刻:“……啊没有没有。” “我听见了。” “……” “背后议论女孩子真是太失礼了。” 几个刚刚八卦的最欢快的立刻老实的站了起来, 真心实意的忏悔道歉。 即将毕业的三年级学长慢慢的喝了一口水,保持着微笑, 静静的看着北信介。 另一个三年级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小声笑笑:“做出决定了?你确定吗?” 队长缓缓的点了一下头,眉毛好像忽然柔软了许多,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我以为你会选尾白呢……” 队长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眼睛弯弯的, “这不是很好吗?” 两个人一起看过去,北信介明明也只是二年级,但只是站在那里,就莫名散发着一种稳定的成熟气息。 于是另一个三年级小声说:“也是。” 这孩子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的出彩,但在刺头云集的稻荷崎,还真是令人感到放心啊。 寒假结束之前,月生孩跟着加茂琰跑了一趟东京。原因是五条悟终于要脱离家庭教育的苦海,准备准备去学校读书了,而加茂琰答应给他拍帅气混剪的事情也开始了。 月生向来觉得加茂琰有朝着科学狂人的方向发展的架势,虽然学习这事儿总让人怨气深重,但加茂琰每次都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挑灯夜读。厌学归厌学,又不是不学。 加茂琰忙里偷闲去学了一点摄影,改造了一下摄影机,三个人一起又去刷了个诅咒师副本,刷完在东京找烤肉店吃。 月生吃完饭就开始打哈欠,因为刚吃了东西,身体是暖的,所以把自己团起来窝在座位上的时候非常舒服,舒服到让她想打一个幸福的小呼噜。 “你是什么需要冬眠的动物吗?”五条悟吐槽她。 其实加茂琰每次见到五条悟,也都会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又高了一截。这个年纪的孩子还真是长的快,五条悟和禅院月生坐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超模或者运动员。 手脚的长度未免太超过了,高中生怎么可以长到这个高度。几年前加茂琰还是【aaa天降正义小组】里个子最高的那一个,但转瞬之间就形式倒转,变成最矮的那个了。 真是令人忧愁的苦恼啊。 禅院月生完全不反驳五条悟的吐槽,安心的在小沙发上滚了滚,幸福的说,“是的。我是一只需要冬眠的蘑菇,还是吃肉的那种。你一定要小心哦,不然的话,说不定我哪天就把你嚼吧嚼吧吃掉了。” 五条悟扶住了一旁的扶手:“救命啊,救命啊。槽点太多老子吐不过来了,应该先从量词开始,还是应该先从你把蘑菇归类成动物开始啊?话说蘑菇需要冬眠吗?” 加茂琰隔着冒着热气的锅打开了摄像机,笑眯眯的歪过头:“蘑菇需不需要冬眠我不知道,不过月生小蘑菇肯定是需要的。感觉在冬天变得格外爱睡觉呢,好了,你不是还要去看孩子。” 禅院月生躺尸了一分钟。 禅院月生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嗯,你说的没错。差点忘记。好像连记性也变差了,回头我要建一个备忘录才行啊……” 这下加茂琰也跟着一块儿来吐槽她:“明明已经给孩子们买好了礼物,结果差点忘记带。你这个记性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明明也才是高中生,但你走神的程度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啊。” 禅院月生若无其事的从小沙发上爬起来,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加茂琰的话。 五条悟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你看,你看。这家伙是不是太闲了一点啊,整天无所事事的所以才容易走神,果然应该给她找点事干……” 禅院月生笑眯眯的走回来,一巴掌拍在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上,“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转学去东京咒高的,死心吧你。” 五条悟双手交叉,恶狠狠的扭过去,超大声:“切!” 把一切都录下来的加茂琰憋笑。 月生告别之前,还趁着五条悟没有防备的时候,非常突然的揪住他的脸,揉了好几下。 带着小圆片墨镜的小五同学大惊失色道:“喂!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喊了哦,我真的要喊了哦——喂!阿琰你不要光看着,倒是过来帮帮我啊——阿琰你不要老是当摄影师好吗?快来把我从这个魔鬼的爪下拯救出来啊。” 第196章 “我可不是负责拯救王子的骑士,五条小王子。”加茂琰津津有味的举着摄像机,她现在是真的找到了关于摄影的乐趣,总感觉这些片段会变成深夜学崩溃了的时候的慰藉呢。 五条悟虽然喊的很大声,但还是鼓着嘴巴,也就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完全没有开无下限之类的术式。 这让月生不由得莞尔,捏了捏小猫冻成红色的耳朵,好不容易焐热的手被冰了一下,默默的塞回自己兜里。 “好吧,小王子。”月生笑眯眯的说,“你要不要现在改变主意,跟我一起去兵库上学啊?稻荷崎的大家都是好人哦。” 五条悟双手抱胸,“哼”了一声:“不要。” “唉?为什么?不是一直很想到东京之外的地方看看吗?” “我又不是没去兵库找你玩过。”五条悟站直了,双手叉腰,蓝色的围巾在胸前摇摇晃晃,“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东京咒高了。约好了的事情不好反悔的。” 五条悟同学在某次照常的离家出走,顺便日行一善祓除咒灵的时候遇到了家入硝子,再然后碰到了夏油杰。 非常合得来的新朋友,尽管月生对他的两个朋友不算认识,但已经知道了不少消息。 她从影子里捞出来一个盒子,塞给五条悟。 “别拆。” 五条悟停下拆礼物的手,难以置信,“什么?不是给我的礼物吗?” “不是啊。”禅院月生平淡的说出了让五条悟跳脚的话,“给家入同学的。” 五条悟忿忿不平的把盒子夹在腋下:“这是什么啊?你俩都还没见过面呢,你给她准备礼物不给我准备啊?” 月生:“枪。” “啊?”五条悟左看看,右看看,探头探脑的确定这边人少没人看过来之后,又说了一遍,“啊?” 月生补充:“请咒具师改造过的版本,也是不错的咒具了。” 加茂琰:“总感觉第一发子弹并不会射向咒灵。” 五条悟:“我要把你们两个绑起来吊在咒高的大门口。” 月生哈哈道:“好哦,你想来试试吗?” 在五条悟再一次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之前,月生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个盒子,很轻的放在五条悟的头上。 “唉?”五条悟伸手,抓住盒子的边缘。 “从兵库带过来的。你上次不是排了很久的队,结果到你的时候倒霉的卖完了吗?”月生搓了搓暴露在冷空气里的手,试图蹭到加茂琰旁边把手塞进她的口袋里取暖,“我来的时候顺便给你捎了一盒,味道应该没错?我这段时间戒糖没去吃过。” 五条悟抽了抽鼻子:“真是的,我要哭了哦?这下根本没办法说你记性差了。” 月生:“那就给我道歉嘛。” 五条悟:“我才不要。” 五条悟气哼哼的扭头走了,但月生自觉给猫顺毛成功,笑眯眯的摆了摆手。 加茂琰笑吟吟的举着摄像机凑过来,“哎呀,真是的。还是那么爱逗小五。” “很好玩嘛。” “但是送枪这一点还蛮贴心的。但是家入君不一定会用枪啊。要请百合子阿姨去教一教吗?我倒是很乐意在枪法上面有个师妹啦。” “妈妈和雪惠不在国内啦。”月生眨眨眼,在贴上来的摄影机前面转了几个角度,手指扒拉着眼下的皮肤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妈妈说要带着雪惠去实行很多年前定下来但是没有实现的旅行计划,所以我今年寒假都没有回家。” “啊呀。那到时候我去教一下也可以。我跟百合子阿姨学的还蛮好的噢。” “阿琰!”已经走出一段路的五条悟一只手抱着两个盒子,另一只手在招手:“走了!” 年轻的少年穿着一身常服,外面套着一件很长的漂亮外套,他的蓝色围巾在寒风里微微的晃动,白色的头发几乎明亮到反光。 加茂琰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的好看,镜头追着过去录了一秒钟,才笑着高声道:“来啦!” 她冲月生摆了摆手:“我走啦。” 月生的眼睛微微一弯,她往空气里哈了一口白雾,笑着摆了摆手,又因为太冷,赶紧把手塞回了兜里。 第99章 禅院月生高一回京都禅院家挖竹笋的时候, 带了两个孩子出来。 虽然她现在不怎么在禅院家待着,但是拜当初和禅院直毘人干的那惊天动地的一架所赐,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心存畏惧。这是一件好事, 她把禅院家几个和诅咒师勾连的混蛋拖出来杀了示众之后, 就更加成为了一件好事。 所以让新一代的孩子们出去上学这件事,家里几乎不再有反对声音了。倒是当初月生换上裙子的时候, 长老们当中有几个气的当场出殡了, 那段时间禅院家埋了不少人。 月生那时候对禅院扇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这个血缘关系上的叔叔很久没有出现在眼前也没有再掀起什么波澜,直到月生抱着几颗竹笋站起来的时候, 看见怯生生蹲在草丛里的小孩儿。 月生原先居住的院子几乎已经没有人打理了。 她曾经种下的各种各样的植物在这小小的一方庭院当中肆意生长, 几乎要吞没半个院子, 于是很小的孩子藏身在其中非常容易。 但也许是缘分使然, 也许是命中注定。 在她没有看系统地图, 系统也没有给出提示的情况下,月生回过头, 随意的看了一眼植物从的时候, 对上藏在其中的一双眼睛。 第197章 一双年幼的、属于孩子的、饱含恐惧与害怕的眼睛。 月生于是歪了歪头,走过去,拨开凌乱的各类藤蔓和植物, 伸手将她抱了出来。 那是个头发短短的女孩子,穿的很普通, 月生伸手的时候, 她害怕的往后缩,但后面堆积的是更多的植物, 于是她被月生抱了出来。 月生能看到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散布着被植物锋利页面划出来的红痕,严重的地方已经划破了一点皮肤。于是月生用湿巾给她擦擦胳膊擦擦手, 低下头耐心的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孩子不安的扭来扭去,但挣脱不了月生的手,只好在短暂凝滞的沉默过后,小声的回答:“扇。我是扇的女儿。” 月生花了两秒钟回忆了一下禅院扇是谁。 又花了两秒钟回忆自己对禅院扇的印象——贱人。 月生思考片刻,从回忆里隐隐约约的抠挖出来一点关于禅院扇的孩子的印象。好像是听说禅院扇有一对双胞胎来着,但那时候她都离开禅院家了……叫什么来着? 噢—— “你是真希还是真依?” 小女孩抿了抿唇:“真依。” 月生歪了一下头:“你到上学的年纪了,怎么没出去上学?” 月生一向觉得孩子们越早去学校越好,起码不能总停留在这个破家族里。上学是唯一且正规的离家方式,所以在挑选学校方面,她向来尽心尽力,并且尽量挑选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学校。 所以幼儿园也要去上。 真依小朋友有点不安的抱住自己的膝盖,“我……父亲说,女孩子没必要出门读书……” 月生的动作一顿。 失算了。 月生小小的反思了一下自己。 虽说她现在已经颇有话语权,打上门的时候连总监会也要老实坐下来听她讲话,但耐不住家里面总有几个听不懂人话的伪人……再筛一遍。 月生伸手,轻轻揉了一下真依的小脸蛋。可怜孩子,瘦的不行,身上也没点肉,可见禅院扇根本不会好好养女儿。 她蹲下身,尽量放低身体,从下往上看真依的脸,歪着头说:“你冷吗?” 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在空气里摇摇晃晃。 “不、不冷……” “那你为什么发抖?”月生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修长的指尖碰了碰她的额头。 “我又不会吃小孩。”月生轻声说,“要跟我走吗?” 真依抬起头来,恐惧仍然没有从那张稚嫩的脸上褪去,她甚至退后了一步。 “我不是拐卖小孩的。”月生仍然蹲着,抱着自己的膝盖,看起来温和又无害,“按照辈分来说,我是你的堂姐。就算在禅院家,我们的血缘关系也是很近的。孩子们到了三岁都要出去上学,我只是想把你们带出去上学。” 真依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说你不是好人!他说你异想天开离经叛道根本……” 她的声音哽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难以想象禅院扇究竟对自己的两个女儿输出了多少负面情绪,连背地里骂她都骂的丰富多彩各种各样。 “原来你认识我啊。”月生有点难以言表的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好人……好吧,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是个惊天大好人。但是我们讲道理,难道你的就父亲是好人吗?” 真依被哽住了:“……不是。” 禅院扇要是好人的话,这个世界就干脆毁灭吧。 “对吧?对吧?”月生点点头,放弃了蹲着的姿势,盘膝坐下,看起来有点郁闷,“我又不吃小孩。你也知道家里同龄的孩子都送出去上学了对吧?这个决定是我下的,所以坏的不是我啦,是你父亲。哦……不好意思,是不是不该对孩子说父母坏话来着?但是这个你也知道……” 月生托着腮,“我还把我的外套给你了呢。哦,不用脱,送给你了。我又不是要用这个外套绑架你什么。你想出去读书吗?如果你想的话,我就把你和真希带出去上学。” 真依还只是小小一只,但警惕性颇高,显然平日里过的不算太好。她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神色,但当月生提到可以和真希一起出去上学的时候,她的神色很明显的顿住了。 月生就笑着冲她伸出了一只手,过了一会儿,真依犹豫着,但还是伸出双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所以你到我院子里是要干什么?” “竹笋……今天的饭被克扣了,想来挖两个竹笋……” 月生笑眯眯的找到真希,让两个孩子先等一会儿,然后踹开了厨房的门,一巴掌将克扣孩子的饭的负责人扇翻在地。 整个禅院家都没料到这祖宗就为了挖两个笋子突然回来,闻声而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刚吃饱饭。 禅院月生扫了一看,看见人来的挺齐全的,仍然保持着客气而礼貌的微笑,将禅院扇从人群当中拖了出来打了个半死。 打完了之后,很轻松的掰了掰手指,微笑着看着精神紧绷的大大小小的各类人。 她不是很在意他们都是谁。 但有些人就是听不懂人话,实在是让人非常非常的苦恼。 “是你们太闲了吗?”月生很困惑,“我记得总监会任务不少呀?我还订了每个人每月至少要完成多少任务的指标呢,你们都做完任务了吗?这么有空来拦着孩子上学?” 第198章 大长老前几年就因为月生是个女孩儿这件事儿背过了气,现在硬着头皮站出来的是个生面孔,“……这件事情是扇干的,我们没有拦着孩子们上学。” 月生盯着他们,头也不回的问:“是这样吗?真依?” 真依躲在真希的身后,不太敢说话。 真希:“是的。你上次回来杀了不少人,他们都不太敢不听话。噢,除了扇。” 地面上躺尸的禅院扇抽动了一下手指。 真希的眼神飞快的活动起来,她看了一眼禅院月生的背影,又打量周围的环境,把妹妹转过去,让她捂住自己的眼睛。 禅院真希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于是月生听见了巨大的振动声响回过头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双漠然的眼睛。 禅院真希站在本就毫无反抗之力的禅院扇的身边,手里的烧火棍还在滴滴答答的淌血,周围简直一片狼藉。 赤红色的血液溅在她的身上、脸上,她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他的血,但更多的他的血染红了小女孩的和服。脸庞和脖子上的血珠滴滴答答的流淌进衣领。 这一幕看起来吊诡又恐怖。 真依也被巨大的声响震的抖动了一下,不过她一向是很听姐姐的话的,姐姐先前让她转过去捂住眼睛,她就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看见了这一幕的人们尖叫起来。 “天哪!她,她怎么能……!” “真是恶魔!双生子果然是不详的征兆……她和第二个甚尔有什么区别!” …… 月生从真希漠然的眼神当中抽离出来,不耐烦的回头:“吵死了。滚。” 人群瞬间寂静,作鸟兽散的速度比谁都快。 “我不出去了。”真希握着手里的烧火棍,很冷静。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能在看到动弹不得的父亲后,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又行动起来,甚至顾及了胆子小一些的姊妹。 “我不出去了,”真希重复了一遍,说,“你把真依和母亲带走吧。” 角落里蹲着的禅院真依发抖起来。 月生歪了一下头。 她走过去,从袖子里又抽出一张手帕,沾了水,蹲下身给真希擦脸。白色的手帕很快染的红透了,月生只好无奈的丢掉。 血红的手帕轻飘飘盖住了一双没有瞑目的眼睛。 “很难洗。”月生说,“这件衣服不要了,丢掉。先凑合穿一下我小时候的。” 这孩子真是果断的很。 月生想。 但果断并不算是缺点,至少月生心里有点羡慕她的果断,这种程度的果断她完全没有。 真希在月生站起来的时候抓住她的手,仰头时,那双眼睛平静又坚决,“我可以偿命。你把真依和母亲带走。” 月生曲起手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他的命比较便宜,不值得你来偿。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擦擦身上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换身衣服,然后和妈妈妹妹一起搬家。” 真希怔愣了一下。 月生踩过满地流淌的污渍,把蹲在角落里发抖的真依抱起来,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后背,把孩子的脸埋在自己怀里,然后带着她走出了屋子。 在门口,她回过头看真希:“愣着干什么?出门之前你要收拾干净。” 真希“哐当”一声丢开手里的烧火棍,把沾满液体沉甸甸的外套脱下来,沾了脏东西的木屐和足袋也是。她光着脚,小跑着跟上了禅院月生。 “我们以后住在哪里?” “东京怎么样?” “你在哪里?” “兵库。” “我也想去兵库。” “驳回,我不擅长照顾孩子,而且我也在读书。” 禅院真希拽着月生的衣角,仰起头看着堂姐。 她长得可真高啊。家族里流传着的那些流言变成传说,给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们编织出一个可怕的恶魔形象,刚刚诞生几年的孩子们梦中都是月生大魔王。 但是真希想,大魔王也好。 如果月生是大魔王,她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样,是恶魔,是不详的双子当中的一个。恶魔给大魔王卖命,天经地义。 第100章 月生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勤快的人, 也并不是一个擅长挑选礼物的人。 不是特别勤快,指的是她经常性的宅属性爆发不想出门不想社交不想见人,这么多年到处跑实在是形势所迫, 现在终于有条件宅了, 直接成倍爆发出来。 其实她上辈子就是一个不太擅长和人交流的人,这辈子能交到几个朋友简直是万幸。 不是特别擅长挑选礼物也属于上辈子的遗留问题了, 尤其是小孩子的礼物, 尤其是和普通孩子不同的小孩子的礼物, 实在是令人大伤脑筋。 所以月生来之前纠结半天,除了老一套的带特产甜点之外, 还按自己的思路准备了点东西。 在双胞胎姐妹和她们的母亲一起住的地方的时候, 她站在门口还有点忐忑, 指尖揪着衣角来回搓。 【她们会喜欢我的礼物吗?】她忐忑的问系统。 【你挑礼物的时候没想着合不合适, 站门口了想起来犹豫了?】系统吐槽, 【恕我直言,你就是买双新袜子一人一双, 双胞胎也会欢天喜地的穿上的。】 接着月生听见了脚步声。 背着书包的两姐妹一起爬楼梯上来了, 真依最先看见月生,眼睛立刻明亮起来,蹦蹦跳跳的拉着姐姐狂奔上来, 抱住月生一条腿,很开心的大声喊她的名字:“阿月!” 第199章 月生立刻弯腰把孩子抱起来, 开心的蹭蹭贴贴, “啊,真依。可爱的小女孩姐姐亲亲。” 真依立刻“吧唧”一口亲在月生的脸上, 真希已经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来。 进门的时候真希问:“你怎么来了?” 月生抱着真依进门,过玄关的时候弯了一下腰, 笑眯眯的,“寒假快结束了,还是觉得要来东京一趟,所以就来啦。” 她把真依放下来,右脚踩着左脚的鞋后跟把鞋子脱下来,另一只脚也如法炮制,换了拖鞋之后,蹦蹦跳跳的摊在客厅的沙发上。 真希很平静的放下书包,“我看你明明就是被琰姐拉着来的吧。你冬天根本不会随便出门。” “请不要随意戳穿我。”月生把放下书包坐到她旁边的真依搂紧怀里贴贴,说,“我也还是个小女孩呢。话说回来,兴趣班怎么样?” “很好!”真依举起双手,快乐的大声说,“老师教我们做了很多手工,我被夸奖了!” “真棒!”月生笑眯眯的去揉她的脸蛋,小女孩的脸刚刚吹过风,有点凉凉的,反倒是月生的手因为一只塞在兜里,热乎乎的。 真希看着恨不得黏在一起的两个人,有点无语,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月生朝她招招手,“你也过来嘛,贴在一起暖和一些。” “不要。”真希不动如山道,“贴在一起是拿我在取暖好吗?我不冷的。” 月生眨巴眨巴眼睛,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对小女孩撒娇:“可是我冷唉。” 真希:“……” 真希脱掉拖鞋,爬上了沙发。姐妹三个人幸福的窝在一起,月生幸福的给两个小女孩顺毛。 “饿了吗?”月生问。 双胞胎的母亲在上班,所以假期的时候大多拜托常驻东京的润二郎帮忙照看。但总拜托这个年轻人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双胞胎的母亲就让孩子们根据兴趣选了个兴趣班。 稍微去学点感兴趣的东西,正好也能打发时间,避免两个孩子在家没事干的情况。 真依摸了摸肚子:“不饿……但想吃点东西。” 月生撑起半个身子,上半身向前探去,把沙发前面的茶几拉过来,主打一个能脚不沾地就绝不沾地,然后从影子里捞出一个点心盒子,和两个小女孩一起嚼嚼嚼。 “先垫着,免得晚上饿。”月生一边嚼嚼嚼,一边说,“啊,这个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吃,味道还不错耶。” 她嚼了一会儿,动作忽然顿住。等等,我不是在戒糖吗?怎么突然开吃了? 禅院月生内心艰难的来回拉扯了一会儿之后,决定继续假装自己忘记了戒糖这回事。反正都吃了……先吃了这一顿再说。 真希:“你不是在兵库读书吗?怎么连这个也没吃过。” 真依嚼嚼嚼:“阿月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真奇怪,她原来是这么懒得出门的一个人吗?冬天踏出门口的频率全靠朋友捞她。” 在东京是加茂琰和五条悟,在兵库是北信介角名伦太郎偶尔会加上宫双子。 嗯?这么一想身边双胞胎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月生自己在心里默默的数了一下,然后哼哼唧唧的从喉咙里发出撒娇一般的声音:“屋子里那么暖和为什么要离开屋子。” 真依三口两口吃掉一个小点心,在沙发边缘晃着腿:“可是外面也很好玩啊。我喜欢和真希去外面一起玩。阿月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是很开心啦。”月生豆豆眼,“但是啊,出门就是很麻烦啊……说真的,虽然我每次答应人家出门一起玩的时候,不超过两分钟我就会后悔。虽然还是会遵守约定出门,虽然和朋友一起很开心,但是回家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好累……” 真希:“好的,长大以后我会多多拉你出门的。” 月生露出一个非常抗拒的痛苦表情。 真希站起来,搂住她的脖子亲了一口她的脸蛋,于是这种抗拒的表情立刻从月生的脸上褪去了。 “嗯。”月生说,“我果然喜欢和妹妹贴贴。” 真希淡然的咬了一口点心。 幼稚园在读学生当然没什么作业可言,更别说现在是寒假。 月生和两个孩子一起吃点心,吃完点心之后,又从影子里捞出来两个盒子,一人分发了一个。 “其实我觉得,送这个东西有点早。”月生说,“所以没有子弹,只有外壳,不可以带到学校里去,知道吗?之所以送这个,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迟早有一天会送到,而且这个东西确实很好用。” 真依摸了摸比她手大得多的沉甸甸的枪,说:“哇。” 真希掂了掂,诚实的说,“其实我更想要冷兵器,像你的刀那样的,我感觉那个很棒。” 月生摸了摸下巴。 送武器这回事,实在是月生的一贯思维。现代社会很和平,但月生自己长的不太和平,所以礼物也下意识的往能够自保的方向选…… 但是仔细想想,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无法妥善运用这样杀伤力大的武器,所以先给个壳子摸一摸算了,要是有兴趣的话,以后也未必不能往这方面培养。 双胞胎姐妹当中,姐姐真希并没有咒力。 哪怕是月生自己,也没有想到禅院家这么块儿小地方,竟然能接连诞生两个这样极端的天与咒缚,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想到甚尔的儿子很可能也是一个十影,两个天与咒缚的存在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200章 ……才怪啊。 禅院家这破家族到底占了什么风水宝地能走这样的大运啊?不,也不一定是占了风水宝地,毕竟这小破家族里伪人真的很多。 与姐姐相反的是,妹妹真依是一个咒术师。而且拥有着非常稀少的“构筑”术式。 谈到双胞胎,就不可避免的又扯回老话题。在咒术界的咒术意义上,同卵双胞胎被视为一个人。 这就导致客观存在的两人力量在上互相掺杂起来。真希的天与咒缚不够纯粹,因为真依的一部分咒力流淌在她的身上,但这些咒力又不足以支撑她看见咒灵。 真依的咒力不算完全,真希的天与咒缚也有一小部分在她身上,但这一小部分强化不到哪里去。 因此造成了互相拖对方后腿的尴尬局面。 针对这种情况,月生心里有一个预案,她觉得也许可以尝试一下。不过姐妹俩都还太小了,这件事先放着,以后再说。 目前的情况是,禅院真希迫切的想要学习打架。 月生能够理解这种迫切的想要变强的渴望。她年幼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一段时期,迫切的想要长大,迫切的想要实力。但好在双胞胎的情况比当初的她好一些。 因为她会庇护她们的。姐姐会保护两个小妹妹的,所以,慢一点长大也没关系,不必那样着急。 月生捏捏真希的脸:“你还太小了。” 真希眨了一下眼睛,又抿了一下嘴唇,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所以要先从基础练起,把基础打牢固。”月生这么说,她拿出手机翻了翻自己的通讯录,开始敲敲打打,“我不是一个很擅长教人的人,也不是很爱出门……啊这个你们都知道。不过我有门路。” 不是特别爱社交。 但禅院月生认识人啊。 鬼灭学园是赫赫有名的剑道强校,鬼灭镇的道场也同样数不胜数。不说别的,把继国缘一抬出来就够了,最强无需多言。 “如果想学枪的话,就去找琰姐。”月生低头给键盘打字,物色合适的老师,“琰姐的枪法很好,如果我母亲、就是百合子回来了,也可以找她去学,琰的枪法也是和她学的。” 真希看着月生,目光灼灼,“我可以学你的剑法吗?你给我看过的那一套,很漂亮又很厉害的日之呼吸。” 月生手指的动作顿了一顿,她抬起头,温和的对上真希的视线。 那是很久之前了。 真希坚持要跟着月生去祓除咒灵的现场跟着看一看。月生寻思着咒灵评估的等级不算太高,既然她想的话,那么带着孩子去看看也好,于是特意找了一个附魔过的咒具眼镜给真希戴着,领着她去看了。 式神围绕在真希的身边,保护她的安全。尽管巨大的式神美丽健壮,但小小的女孩并没有被自己无法获得的力量拉走目光。自始至终,她都牢牢的注视着月生手中握着的刀,和那把刀挥起来的明亮火焰。 那样炽烈的刀光。 那样强大的剑法。 在“帐”中,鲜红的火焰斩开咒灵的尸体,势如破竹,坚不可摧。 咒力和术式的先天决定的,无法改变。既然没有,那就没有必要执着追求。但是那样漂亮那样强大的剑法,也许是她能够后天争取得到的东西。 我想学。 她的眼神明亮,和月生初见她的时候一样,坚定的几乎让人感到心惊。 “可以。”她说,“不过你要长大一些,基础要再打牢固一些。这套剑法的消耗很大,贸然学习会伤害身体。而且,剑法是存在束缚的,真希。” 她俯下身,和这个年幼的小女孩保持平视,声音温和,“如果你想要学习日之呼吸,你就要到正式的剑道场去,和日之呼吸的传人拜师学艺,你要对着你的剑立下誓言,绝不可以将这套剑法指向人类。因为呼吸剑法出现的初衷,就是为了保护人类。” 真希握住她的手,郑重的点头。 第101章 禅院月生当然也并不是一个多么擅长教养孩子的人。 她自己尚且非常年轻, 前世没多大今生也没多大,成长的过程中大多是自己摸索着养一下自己那样子,更别提如何养孩子。 但介于她自身有钱, 有人脉还有资源, 所以对于孩子们想要或者想学的东西,她倒是可以好好提供。至于接下来走到什么地步, 则全都看她们自己。 月生在沙发上把妹妹们当做抱枕抱了一下午, 等到双胞胎的母亲下班回家的时候, 感觉身上暖呼呼的,于是开心的摆手告辞。 新的一学年开学的时候, 感觉各个地方都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 比方说五条悟同学刚进高专, 就伙同同期夏油杰同学炸了学校大门。前因后果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得而知, 反正带这一年级的班主任夜蛾先生头要炸了。 加茂琰继续投身医学的苦海, 不过根据她自己来说, 最近好像找到了学习的状态。 而稻荷崎高校当中北信介同学在社团中也取得了令人可喜可贺的新成就。 这位从国中到高中一直都不太出彩的少年,甚至从来没有拿到队服的少年, 终于在高三这一年得到了他的队服。 并且是队长。 据说是上一届的队长深思熟虑之后和教练多次商量, 最终敲定的。上一届高三毕业之后,男子排球部自然要选择新的队长出来,人选原本在尾白阿兰和北信介当中考虑。 第201章 按理来说, 好像应该选择非常靠近全国三大主攻手的尾白阿兰。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对北信介提出半点异议。 月生从同班的角名伦太郎和宫治那里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特意等了北信介结束训练之后一起回去, 在路上对他表示祝贺。 月生来回思索,认真求教:“这算是苦尽甘来吗?” 北信介也根据自身的出事准则认真的思索:“不算吧?我自始至终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苦’哦。不过甘来的感觉, 好像有一点。” “唉?”月生略感惊奇,“没想到信介也会有这种感觉呢。我还以为信介你啊, 是那种‘因为脚踏实地做好每一件事所以发生任何事情都能够从容应对并且不会产生情绪波动’的人呢。” 一起走的尾白阿兰:“这形容未免也太长了吧喂!” 北信介忽然笑起来:“我又不是机器人啦……其实我还蛮好奇,月生你到底都对我有些什么奇怪的滤镜呢。” 被他问到的月生摸了摸下巴,认真回答道:“我感觉阿琰和我对你的印象都差不多噢。不过从普通社团成员一下子成为队长,感觉怎么样?” 北信介想了想:“算是一项——‘结果’?” 月生和尾白阿兰同时冒出了问号。 于是北信介如是解释:“毕竟对于我来说,过程才更重要,而结果只是过程的副产品。毕竟我以后不会依靠排球养活自己,不过……”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微笑来:“果然还是,很开心啊。” 月生眨眨眼睛,又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感觉果然没有错。” 北信介:“啊?” 月生道:“信介你啊,果然从小就是大人呢。不过开心的话开心就好啦,开心是不需要理论来支撑的,笑就可以了。” “就是啊!”尾白阿兰的熊熊吐槽之火难以压抑,“不要管这些细节了!人的感情根本不需要理由,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那就足够了!!!*而且信介你啊,拿到队服的时候不是也感动的哭了吗?!”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月生原本还只是单纯的表达祝贺,没想到从尾白阿兰口中得知了没能从同班同学口中挖出来的事情,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兴致勃勃的俯下身,看热闹的心思昭然若揭:“唉?唉?!真的吗信介?你居然也会哭啊。” 北信介长叹一口气,重申:“我又不是真的机器人。” 月生下一秒钟就暴露本性:“好可惜啊没人拍下来吗?角名当时带手机了没有?” 尾白阿兰:“角名战地记者的称号已经传播那么广了吗?但是你真的觉得角名会敢把手机摄像头对准那时候的信介吗?” 禅院月生陷入了思考。 禅院月生痛心疾首:“我当时居然不在,真是太可惜了!” 北信介从他们旁边探出头,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喂,我还在哦。” 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只稻荷崎的狐狸头头了。 禅院月生于是做作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我好害怕哦,信介你要打我吗?” 北信介无奈的要命:“不会。而且谁打得过你啊。感觉你读了一年高中身高窜了非常多,最近还会生长痛吗?” 月生耸了耸肩膀,肩上的书包袋子跟着她的动作带着书包一起动了动:“还好。” 她这么说。 禅院月生没有特别仔细的量过,但百合子和雪惠潇洒旅游的间隙抽空回国看望她的时候给她测量了一下。 高二的禅院月生脱了鞋的净身高大约在一米八四至一米八五左右,甚至比男子排球部这个要求身高的地方的很多社员都要高。平常宫侑来串门并且和宫治在门口狐狸掐架的时候,班上被影响出行的同学们都会默契的有请月生物理镇压。 尽管她很多时候看起来懒洋洋的,但并没有真的松懈过剑术的练习。 介于从小到大的丰富干架经历,禅院月生有一身非常漂亮的肌肉,让她在需要拔剑的时候矫健而有力量。前段时间稻荷崎高校附近出现流氓的时候,还是月生去收拾的。 班上的女孩子们讨论话题的时候,很多时候会不约而同的提起“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禅院君”,再加上月生待人——至少对待同学们——相当温和有礼,所以意外的大受欢迎。 月生回忆了一下自己上辈子快一米八的身高,还真没想到这辈子有希望冲一下一米九。不过一两年之内身高猛蹿的代价就是生长痛的到来。 以及需要重新定制床的尺寸。 也许她也算得上幸运,生长痛算不上剧烈,只是双腿偶尔有些隐隐的疼痛感,像是有蚂蚁啃噬骨头。 相对而说,对食物的需求量也更大了。 北信介现在已经习惯在包里装上各种买的或者家里做的零食,课间或者其他空闲时候遇到月生的时候,直接就从口袋里掏出来当场投喂了。 月生自觉自己多了一个饲养员,每次都很开心的接受投喂。尤其北家的饭总是很好吃的。 也许是北信介投喂行为过于频繁的原因,所以在月生去排球部体育场凑热闹的时候,还会顺便被信介的朋友们顺手投喂一下。 别的不说,很幸福。 因为经常可以吃到好吃的,所以幸福的简直难以言表。 第202章 “说真的。”尾白阿兰说,“如果你真的想抓拍信介的特殊时刻,不如来我们排球部当经理怎么样?” 月生谨慎又警惕的后退了一步:“说吧,谁派你来的?是黑须教练还是大见教练?” 尾白阿兰:“是两位教练一起派我来的。” 禅院月生顿时大惊失色,高高大大的个子躲在北信介身后:“死心吧我不会去的!我才不要给宫兄弟当家长。” 尾白阿兰:“喂——好吧,这个说法也不算错。”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两位教练,对于月生好像有一点特别的、莫名其妙的执着。 非常执着的想要把直到目前都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的禅院月生拐进稻荷崎当经理。 倒也不是说排球部非常非常的缺这个经理吧。但两位教练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月生是个非常完美的对宫双子神器。 社团里有天赋很好的孩子,这非常不错。天赋好的孩子很有个性,稍微有些刺头,这也没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家里的狐狸双子打架实在太过频繁,频繁到整个学校都知道排球部特产是宫双子大乱斗的程度,那就让人有些伤脑筋了。 月生因为北信介和同班同学的原因,有空的时候会去观摩排球社训练。在某次又一次在北信介“拜托了”的眼神中,依靠武力值轻松镇压宫兄弟之后—— 恰巧目睹全程的大见教练惊为天人,当即送出一份经理职位邀请,并直言经理职位只是挂个名头,后勤不需要麻烦月生。月生唯一的工作就是压制刺头。 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 当时被月生提在左手上的宫治:“……” 当时被月生捏住命运的后脖颈的宫侑:“…………” 干脆报我们俩的学号得了。 但是不要啊!大魔王偶尔来看训练就已经够可怕了,要是真来当经理岂不是完蛋了! 而月生也不负众望的……当场就拒绝并溜走了。 看别人家狐狸打架可以凑热闹,但是变成自己家狐狸的话,估计就只剩下苦恼和糟心了啊! 这个话题就此终结,尾白阿兰也只是受教练之托,顺口问一句。 倒是北信介,走到一半,还是问道:“真的不打算参加社团吗?” 月生优哉游哉的走路:“暂时没有打算噢。” “好吧。”北信介笑了一笑,“不过,如果出于偏差值考虑,需要加入社团的话,我这边是随时欢迎的。” “呜哇!”月生蹦蹦跳跳的往旁边跳了两步,谴责道:“信介,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通敌了!” 第102章 “果然是当队长了呀。”禅院月生义正词严的谴责北信介, “毕竟当了队长就要开始为整个团队考虑了。信介你现在已经可以为了整个团队的未来站在敌人的那边去了!” 北信介面对此等指控,丝毫不慌:“是吗?可是在你来稻荷崎之前,我就已经是排球部的一员了。” 禅院月生顿住。 禅院月生开始思考:“哇塞。竟然如此, 原来如此。原来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卧底。” 北信介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原地顿住, 微微仰头,开朗的大笑起来。 走在他旁边的尾白阿兰和禅院月生不约而同都被他少见的如此明显的情绪外泄震惊了一下。 禅院月生想了想, 干脆也笑起来。拍拍北信介的后背, 表示鼓劲。 北信介差点被她一巴掌拍翻在地上, 踉跄了一下,不由得莞尔道:“轻一点啊。你这个手劲还真的是——” 尾白阿兰立刻见缝插针道:“不来打排球太可惜了。” 禅院月生仍然笑眯眯的:“我拒绝噢。到底是想让我去当经理还是打排球啊, 真是的。” 尾白阿兰闻言, 只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在内心对两位对他委以重任的教练说抱歉。 禅院君真的不想做一件事的话, 无论如何不会去做的。在这一点上实在是非常有原则, 根本无法动摇。就算是加上北信介也不行。 而禅院月生本人,不想加社团的原因非常简单, 就只是懒而已。 可能是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安排了太多事情, 后来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忙的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所以现在能够主宰自己时间了,几乎是报复性懒惰了。 任务还是会执行, 想做的事情也在逐步的去做,但是除此之外休想让她出门。 宅在家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尤其是屋子里温度适宜, 有温暖的床和被子, 床边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 月生在自己出租屋的地面上也铺了很大的毯子,平常随随便便就可以随地躺下。 这种幸福是这群热爱运动的少年们根本就不会懂得的啦! 北信介曾经委托和月生是邻居的角名伦太郎, 拜托他有空的时候叫一叫月生,无论如何出门锻炼一下, 就算是晒晒太阳也好啊。 然而很不幸,同班又邻居的角名君铩羽而归。且不提角名伦太郎自己也不是非常爱出门的性格,单就武力值方面,角名是绝对不可能把月生拖出门的。 言语上也完全无法说服她。 角名伦太郎回忆北前辈的委托,搜肠刮肚的尝试找几个理由:“为了身体健康,还是出门散个步吧。” “我锻炼了。”月生在门里,把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如是回答:“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有时候也有自己的事情会做的,不用那么担心我。是信介让你来的吧?没关系,我去和他说。” 第203章 于是角名伦太郎就此败北,对于宅到如此地步的同学角名君也感到非常的惊奇,所以在上学的日子在班里逮住禅院月生好奇的询问。 “怎么会不爱出门到这个地步呢?” 于是月生回答道:“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吧。” 角名伦太郎:“……” 旁边竖起耳朵偷听的宫治:“……” 角名伦太郎走出班级门口,抬头看了看高二年级的牌子,确定他们还只是十五六岁的高二学生而不是七老八十没错。 角名伦太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确信自己被已读乱回了。 “确实独立特行。”宫治说。然后日常从包里掏出饭团,作为月生每次手动分开他和宫侑的时候,只提着他衣领子而不抓后脖颈的供奉。 每天都围观这一幕的角名伦太郎几乎是条件反射掏出手机记录,并且在内心感叹了一下。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黑须教练和大见教练绞尽脑汁开丰厚的条件想把禅院月生请进去当经理了。 拥有绝对武力值的大魔王就是一切啊。只不过这位大魔王实在是淡泊名利,任他何等富贵荣华都视作过眼云烟,丝毫不为所动。 北信介当然也清楚这些,因此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之后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你今天有额外的任务要完成吗?”北信介如此说。 这是一个较为委婉的问法,就是在不好透露内情的情况下,问禅院月生今天有没有祓除咒灵一类的任务要做。 月生歪了歪头,长长的头发晃来晃去,“没有哦。” 北信介点头:“好。”然后提着禅院月生回北家吃饭。 月生比他还高的个子,这种时候也老老实实的被他揪着脖子后面的衣领子,在尾白阿兰的憋笑之中和他告别,然后十分伤感的问北信介:“你一定要每次都这样抓我吗?感觉像是在逮捕犯人一样。信介,我真的很怀念我上高中之前,我们见面时对彼此真诚又拘谨的样子。” “你就算卖惨也没有用的。”北信介仍然保持着那副温和、和善、甚至和蔼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非常直白,一针见血,“让你一个人回去的话今天晚上又要把零食当午饭了吧?无论如何不能这样胡乱应付,今天去我家吃晚饭。” 禅院月生道:“太好了,高三毕业之后我就可以改姓北。到时候你就不是奶奶的孙子了,我才是奶奶最喜欢的孙女。” 北信介:“你说的天花乱坠今天也要好好吃晚饭。” 禅院月生简直为他的冷酷伤心欲绝:“角名君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好吗?!凭什么只管我不管他啊?” 北信介单手制住月生的动作微微一顿,连带着月生自己的动作也微微一顿。短短一瞬间,月生的眉毛就飞扬了起来。 “你提醒我了。”北信介好脾气的说,“角名今天结束训练的时候有气无力,估计晚饭同样不会好好吃的。我会给他打电话把他也喊过来。现在,我们走吧。” 北信介放开了月生脖子后的衣服领子,而禅院月生在站直的那一瞬间飞眉色舞,一只手握拳“yes”了一声。 “好耶,成功把角名君拖下水!” 互相拉扯这种事对于已经认识了一两年的好朋友来说,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角名伦太郎一身刚刚洗完澡的湿漉漉的气息过来吃晚饭的时候,对着北奶奶和北信介表现的彬彬有礼,吃完饭和月生结伴回去的路上就丝毫不掩饰自己冲天的怨气了。 “是你在北前辈面前把我拖出来的,对吧?” 稍微有些暗下来的天色之中,角名伦太郎像鬼一样冷不丁的出声道。 禅院月生背着自己的书包,惊讶的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很做作的、表演痕迹非常重的无辜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角名君,我实在是太失望了!”她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凄切的、泫然欲泣的眼睛,“我们可是从高一同班到了高二唉……” 角名伦太郎:“关于偏差值中的社团学分部分,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你要不要听听看?” 月生立刻收了神通,歪了一下头:“什么?细说。” “去戏剧社团吧。”角名伦太郎习惯性的微微驼背,那双藏狐一样的眼睛半垂下来,吐槽道,“你真的很有当演员的资格。不过演的太假了,你甚至不愿意认真的装一下。” 他没什么表情的往前继续走:“你也说了我们同班到现在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吗?” 月生为之咂舌:“好吧,我承认。确实是我干的。不过就算我不提,你觉得信介他就想不起来你吗?” 角名伦太郎:“……” 稻荷崎高校的学生组成大部分都是本地的学子,当然了,也有像角名伦太郎这样在社团方面格外出彩所以被挖过来的外地学生,和月生这样单纯想换个地方上学的人。 北信介对他们两个尤为熟知,且是前辈,又加上他深知这两个孩子不好好吃饭的坏习惯,提着他们俩去北家的情况简直是家常便饭。月生有时候会感觉自己确实被北家的祖孙俩饲养了,并且这种饲养可能还会持续到高中毕业。 “我不想出门。”角名伦太郎有气无力的说,“尤其是出远门。” 没错,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只要迈出家门走出小区,统统视为出远门。 “你以为我很想吗?”月生比他更有气无力,虽然胃是满的,但是吃完饭已经开始晕碳水了。 第204章 岛国这碳水加碳水主食当配菜的情况……一顿饭吃完就困了啊。 “那你不要拖着我一起啊。”角名伦太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如果不是住在你的隔壁,我根本不会被来找你的北前辈发现好吗。如果不被发现,我今天就可以洗完澡后吃零食吃到饱,然后睡觉就行了。说真的,我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啊。” “那就是你自己倒霉。”月生冷酷道,“自己选错了住所,怎么可以归结到我头上呢?再说了,有人投喂难道不是狐狸生涯的幸福时刻吗?快,快说你感到非常荣幸。不然我就打你了哦。” 话虽然这样说,但她一点“要打你”的起手动作都没有。角名伦太郎多次举着手机,前排围观并记录月生物理镇压宫双子,完全可以轻易的分辨月生到底是不是在说真的。 但角名伦太郎还是非常虚伪的棒读道:“我感到非常的荣幸——说真的,果然距离才产生美啊。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非常神秘高冷的人呢。” “谢谢你对我的美好误解。”月生双手揣着兜,又一次因为晕碳打了个哈欠,“其实我也觉得我非常的神秘高冷。你知道外面请我出手一次多少钱吗?我第一次见面可是免费给你治了一次,你就偷着乐吧。” 角名伦太郎:“……” 因为槽点过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先从哪里开始吐比较好。 而且啊,你刚才是承认了吧?刚见面的时候肩膀的酸痛不翼而飞,果然是你的手笔啊! “就这么承认没关系吗?” “嗯?”月生转头,“你要付我钱吗?我没意见的。那种程度的话我们这边的报价大概是……” 角名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 说真的。 有时候会感觉认识了这么个朋友的自己有点命苦。 奇怪,明明并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半点威胁,但就是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点命苦。 第103章 角名伦太郎非常成功的被禅院月生哽住。而禅院月生拖长了声音, 最终笑眯眯的歪了歪头,也没有真的报出一个所谓的价格数字来。角名伦太郎仍然没能了解所谓的“市价”。 有些东西很显然是不能继续追问下去的,角名伦太郎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 相反, 他可以察觉出来许多东西,毕竟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漏风的墙, 哪怕是禅院月生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毫无纰漏。 她在日常的生活当中, 投向貌似空无一物的角落里的冷淡目光, 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会缺课但无人过问的日常,以及很偶尔的情况之下, 从身旁刮过的无来由的风。 距离最近的那一次, 角名伦太郎是其实是有所感觉的。 那是一次废弃鬼屋的探险, 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们就喜欢往这种有着吊诡传说的地方跑, 美名其曰试胆大会。但其实角名伦太郎很想说, 恐怖电影里的炮灰都是那么作死的。 不过现实毕竟不是恐怖电影,这种试胆大会也是几乎每年都有。所以报备了之后, 角名还是跟着一块儿去了。 也许是因为天色太暗, 又或者是因为天气不太好,角名伦太郎在试胆大会上总感觉凉飕飕的,这种寒意顺着脚踝爬上大腿, 再从尾椎攀上后背,配着周围阴森森的环境, 差点让人真的以为周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脏东西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 角名伦太郎在半夜的时候看到了月生。 他独自穿过走廊的时候,一转身, 看见打着手电筒的月生的脸。这厮是特意吓唬人的,手电筒从下巴处往上打光, 还做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鬼脸,瞪大了带着血丝的眼睛。 角名伦太郎撞上的时候差点惨叫出声,几乎要吓得背过气去。 与此同时。 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呼啸的风声,和像是什么大型鸟类振动翅膀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炽热的温度和粗重的呼吸声与自己擦肩而过。 但他回过头去,什么都没有。转过头来,只看见月生平静无波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身后的某一处空气,仿佛那里发生了一场引人瞩目的猎杀。 “你怎么在这里?”角名伦太郎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一边试图回味一下刚才的错觉,一边问。 月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来看恐怖片炮灰如何断送自己的小命。” 角名:“不,无论如何我也能在运动番混一个配角才对吧?说不定还是《jump》里的。” 月生耸了耸肩:“有人硬要从运动番跑到恐怖灵异番当炮灰的话,也是拦不住的。角名同学,我不得不说,你们不怕死的精神很值得敬佩,但我也奉劝你少往这种不详的地方来,把小命吊在房梁上不是一个好主意。” 角名伦太郎尚未从她的告诫之中察觉潜伏在周围的危险,更不知道自己刚才恰好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正想找个人倾诉和分享一下刚才奇妙的错觉,就听见月生平静的说:“北前辈和阿兰前辈都来了,我记得你们报备的时候说好的九点之前会回家,你要看看现在几点吗?” 角名:“……”快十点了,他知道。 月生:“双胞胎已经被逮捕了,你现在去自首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角名伦太郎默默的弯着腰去自首。 他往外走了一段路,发现月生没有跟着一起走,便回过头去:“你不回去吗?” 第205章 禅院月生站在原地。 她那时候穿着一身很漂亮的长裙。这人在学校里也是买男款校服穿裤子,很少有这样穿裙子的时候。长长的浅蓝色裙摆垂落在脚面上,几乎要被黑暗的环境完全吞没。 月生回过头来,平静的瞥了他一眼:“我是来天降正义的恐怖灵异番主角,你在运动番还能混个配角,在这里就只是炮灰了,还不快回你运动番的片场去?” “……” 角名伦太郎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她真是入戏很深啊”,一边下楼。下到一楼的时候,又想起来把女孩子一个人留在那种环境当中不好,掉头想回去叫她。 回头的第一步,就感受到自己腿上撞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不开玩笑的说,那一瞬间角名伦太郎浑身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低头,空无一物。 抬腿,感觉碰到了什么小动物。 角名:“……”哇塞。 她说真的?! 就在角名伦太郎思考自己上去到底算送人头还算有义气的时候,闻讯而来的北信介将他成功逮捕提走,并耳提面命不准再在这种地点定在荒郊野外的试胆大会中停留那么晚不回家。 角名伦太郎一路上不住的回头,最终还是没憋住:“北前辈……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 北信介扭头看这个后背,神态是和禅院月生如出一辙的平静:“什么?” 角名伦太郎:“禅院她……一个人在上面呢。” 北信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很平和的道:“我知道的。” 角名伦太郎抿了抿唇,重复了一遍:“她一个人。” 北信介道:“你记得那孩子曾经拿过全国剑道大赛冠军对吧?” 当然记得。 角名伦太郎还曾经有幸摸过月生的剑,那仿佛是一柄很有灵性的剑。 北信介的目光在黑暗之中仍然温和,他近乎包容的注视着年轻的后辈。是的,很年轻,才十五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爱幻想也爱冒险的年纪,于是那一刻角名伦太郎就明白了一些没有被任何人摆在明面上直说的事情,因为北信介这几乎算是默认的言辞和态度。 北信介对于内情是知晓一些的,但从来没有深究过。 既然北前辈都没有深究,那他也没必要有太过旺盛的好奇心。毕竟在岛国这个传说中有着八百万神明,一粒米上也有三位神的地方,好奇心说不定真的会害死猫。 角名伦太郎同学只想在排球部安安稳稳的打排球,不想用自己的小命挑战全新的未知领域。 而罪魁祸首此刻则在旁边笑眯眯的道:“不继续问了吗?角名君?”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果然是真的。 角名伦太郎现在很难从自己的记忆里抠出对于禅院月生的初印象了,只记得是一个神秘而遥远的模糊的影子。究其原因,果然是靠近了之后就能发觉对方的本质。 果然距离才是一个人最好的滤镜,毕竟当初认识的时候谁能想到居然是这种性格? 角名伦太郎至今对月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心里叫他妙脆角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藏狐知道了,月生光明正大的称呼稻荷崎高校男子排球部为狐狸窝。 她甚至会坦然接受银色狐狸恭恭敬敬的供奉。可能狐狸确实比较敏感吧,至少银色狐狸比金色狐狸敏感的多,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于是时常贿赂一下就在近旁的大魔王。 角名伦太郎最终长长的、忧郁的叹息了一声。 “等我老了的时候,”角名伦太郎忽然没头没尾的说,“我到时候要去写一本自传,就写我高中时代的奇妙历险记。” “唉?要写我吗?”禅院月生快走了两步,笑眯眯的回过头来,半倾过身子,乌黑的长发纱帐一般垂落在微风里。 角名伦太郎耸肩:“我不知道。毕竟还没有写呢。听说大家都会很相信老人说的话,所以我决定等我老的时候我要出去乱说话。” “哇,好恶趣味的人。”月生大惊小怪道,又蹦蹦跳跳的走了一会儿后,才轻轻的微笑起来。 “我会努力的。” “什么?”角名伦太郎没弄明白。 月生笑起来,回过头来,几乎和那一夜如出一辙的一瞥:“我的意思是,我会努力在你写那本书出来之前,先让大家知道到底都是怎么回事的。虽然可能遥遥无期吧。” 角名伦太郎一时无言:“一定要砸我这份饭碗吗?” “又没说不让你写啦。”月生摊手,“只不过到时候可能会影响一些销量就是了……哇塞,你提了一个好主意,说不定我会比你先写出来。不过也不一定,我高中毕业之后大概又要忙起来了。”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打工啊……从小就开始打工,好不容易国中和高中时代能偷个懒,但是高中毕业之后又要开始忙碌…… 人怎么会社畜到这个程度呢?月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自从人生重开以来,好像根本就没有休息过几次。几乎一直在打工、打工、打工啊。甚至从第一次驯服式神开始,就已经开始打工了! 于是,角名伦太郎就这么听见月生自己没头没尾的长长感叹了一句: “我命真苦啊。” 角名伦太郎:“……?” 月生说着说着,自己还点点头,十分忧伤的感叹道:“能苦到我这种程度,也算是独一份了。” 第206章 她拍了拍好同学兼好邻居的肩膀,慢吞吞的留给他一个背影,继续往前走了。 活着竟然只是为了上学和打工啊……好吧,起码这次的高中生涯要轻松的多,而且交到朋友了,勉勉强强可以算作一件好事情吧。 角名伦太郎:“???” ……所以说,不要交这种神秘兮兮的朋友。话题跳到这个程度根本就很难接上和弄懂啊。 角名伦太郎心里疯狂吐槽,一边吐槽一边跟上去了。 他们俩住对门。 第104章 禅院月生在读书期间其实也没闲着。 她有好好的完成自己的课业, 期末考试也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国中时代更是拿过全国大赛级别的奖项。无论哪一条拿出去,都是相当值得骄傲的。 但与此同时, 她在里世界同样创下了前所未有的战绩和赫赫凶名。 禅院家的少主从小就经历过许多刺杀。那些诅咒师刺客难以突破整个禅院家的结界和防御, 但月生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会被抓住机会的。 他们大部分被甚尔斩于刀下, 小部分被月生亲手解决。甚尔离开之后, 月生和五条悟或加茂琰组队的时候, 也会经常性的去刷一些随机刷新在地图上的零散诅咒师。 接着,三年国中到来了。 这三年是事态发生非常大变化的三年, 以加茂家和禅院家先后闹出事情为开头, 御三家的三个少主正式的组了一个小队。 她们的自称是【天降正义小组】, 但在诅咒师内部有个诨名, 他们喊这三个小孩活爹。 御三家祖传术式的含金量自然不必多说, 这三个小孩也不知道究竟发什么疯,接连三四年合伙在岛国这么大点地方, 地毯式搜索各种诅咒师窝点、交易现场, 找到了就径直冲进去开杀。 甚至连许多咒术师都有参与的黑市都被他们端过一次。这件事情倒是引起了总监会某些人的不满,不过介于当时加茂家的和禅院家的都正处于离家出走状态,五条悟又格外无法无天, 所以没有任何后续。 唯一算得上后续的,大概是五条悟拿着板上钉钉的证据, 把某些光明正大搞灰色的高层从总监会拖了出来挂在大门口示众。 时至今日。 整个岛国的咒术界风气几乎要为之一清。因为整个诅咒师界的诅咒师被杀空了超过九成, 剩下的也大多都是一些苟延残喘的小喽啰。 所以才说是“赫赫凶名”。 干完这么一票大的,休息到现在, 月生收拾收拾,打算开启新的一轮找麻烦行为。 她不算特别着急的整理了一下名单。 世家名单。 当年禅院家和月生贼不对头的大长老咽气之前, 月生特意回去看过一次。特意穿着裙子,扎着小辫,打扮的又精神又漂亮去的。 果不其然,本就年事已高的白胡子老头,看见她这幅摸样,直接气到回光返照,哆嗦着指着月生,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先骂禅院直毘人还是先骂她。 无所谓了,不是很在意。 月生和这位血缘上的曾外祖父谈了两句话。有一说一,她本人对于禅院家复杂的家族谱系表不算特别的了解,各种错综复杂的堂表关系和近亲结婚看得人两眼发黑。 所以对于雪惠是她表姨这件事她后知后觉,对于大长老是她母亲的祖父这件事她也是某次谈话中意外得知。 想想看果然是禅院家的锅才对啊。 大长老死死蹬着她,如同日薄西山最后不甘的余晖。 “反叛者。”他说,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月生嚼碎了吞下去。 月生当时已经不是特别在意他了,但还是忍不住,感到十分的好奇:“如果我以男孩子的身份来见你,你会这样称呼我吗?” 白胡子的老人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泛着可怖的血丝,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女孩。 于是月生点点头,几乎平和的说:“好吧,我明白了。” 她顿了一顿,又微笑起来,“我原本以为你虽然古板,年老。但在禅院家这个垃圾聚集的地方,你相对来说还算聪明。但是现在看来,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尽管你是个年纪大了的老人,但你终究还是禅院家这个结构当中的男人。” 她掀了掀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 “你想颠覆禅院家。”大长老的手按着床板的边缘,皱巴巴的手背剧烈抖动着,“不,不止,你想要毁灭咒术界的世家,甚至毁灭整个咒术界!” 月生平静的看着他,并不气恼,也并不反驳,只是很冷静的分析起来:“你知道我是个女孩,所以你也知道我的行为也许会更激烈。噢,原来你都知道啊。” “你不会成功的。”大长老没有顾及她的话,这个老人不算体面的躺在床上,仍然竭力撑起半个身子,声嘶力竭的道:“你不会——世家远比你想象之中更——” “我现在站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把我赶出去。”月生好奇的打量他,“这不是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吗?” 大长老的一切声嘶力竭,忽然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静止了。他呆滞的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眼眶里莫名的要滚下眼泪来。 “说真的,我其实有点遗憾。”月生不紧不慢的蹲在他面前,那双眼睛年轻,乃至于年幼。即将落下的夕阳和初升的旭日彼此之间距离这样近,又仿佛无限的远。 第207章 “我很遗憾你就要死了。”月生平静的告诉他,“我很遗憾,你活不到看见你赖以生存,视作荣耀的一切毁灭的那一天。在那天到来之前,你居然就要死掉了。不过,请放心吧,我今天特意跑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你,你所恐惧的一切,都会在不远的未来,成为现实。” 注视着老人惊怒的眼神,月生露出一个很宽和的微笑。但她越宽和,对方就越愤怒。 “你不可能移平所有世家——” “虽然我历史学的不是特别好,但是,”月生歪着头想了想,“你知道种花那边的古代,有一个人叫黄巢*吗?” “族谱这种东西很复杂,我也觉得很麻烦。”月生这么说,“但它在某些时候,确实挺方便的。” 月生跃跃欲试,想再干一票大的。 不过关于名单的整理,她倒不是特别的着急。能和她一起组队的五条悟同学才刚刚读高一,好好的校园生活还没有真正享受过,就把他拉出来干活不好。 而加茂琰同学在一个学期中间更是一丁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医学生就是这样的,一旦学习了这个专业,每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和高考根本没有区别。 月生自己就深深知道加班的痛苦,当然也无意压迫两个小伙伴跟着干活。 收拾世家不算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至少不会比清除岛国范围内的诅咒师要难。月生把大大小小所有世家之中,和诅咒师勾连尤为丧天良的几个拖出来悬挂示众之后,就暂缓了行动。 虽然很多人说咒术界大大小小各种世家,形容词用起来让人感觉好像有多少家族一样……但是想想咒术师的总数量就知道了,根本没有形容上那么众多。 大部分都还能算是老实,尤其在禅院家被砸没了半个,加茂家被灭门之后,绝大部分都很老实。 咒术界这种地方,看起来层层叠叠等级分明,但在拥有超乎寻常独一份的实力的时候,做事情也比想象当中要容易。 何况这两年,加茂家灭门的凶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大家对于真凶也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些猜测……咳,再加上整个岛国的诅咒师几乎都被屠杀一空的可怕行动力。 天老爷,现在到底谁敢招惹这几个活爹啊!真不要命啦? 人家连自家人都说杀就杀的,更何况不沾亲不待故的小世家? 苟命要紧,自己就是咒术师,自己还能不清楚咒术师的精神状态吗?大家都疯的很平均精神状态也都差的很明显,万一活爹们因为杀太多了一顺手把他们也杀了呢?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可能!正好对面表态很明显,那就老老实实的执行任务去吧! 月生不擅长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很多。 她上辈子打出gg之前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因此重开之后很多事情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桥。不过介于她广结善缘的原因,所以在需要用人的时候,意外的有许多人愿意投诚效忠。 曾直接的受过她的恩惠,能够出去读书,并且已经顺利毕业了的禅院家的女孩儿们回来了。 间接受过她的恩惠,因为她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所以也学着她给家里姐妹帮忙,所以能够出去读书的许许多多的女孩子们。 她们有的留在了别的地方,有的过好了自己的生活,有的仍然在求学,在追求梦想。 但也有许多人,回到了这个曾给人带来许多痛苦、许多创伤的故乡。她们也想要改变这里,想要终结那剧烈的苦楚。 总监会大概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发展到这个程度。 那些年老的、固执的、捍卫着旧日辉煌的守卫们,大概也没有想到,原来曾经那样渺小的,似乎从来没有走进过他们眼中的许许多多的孩子们,在回来的时候,真的形成一股剧烈的压力,铺面而去。 外加加茂琰和禅院月生在总监会里都有人,而被五条悟自己清过一遍的五条家无条件跟随他。 月生也是回顾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做了那么多事情。 “哇塞。”月生在系统的笔记页面勾勾画画,粗略一扫,竟然也觉得十分壮观,于是很高兴的夸奖自己:“我真棒啊。” “是啊!”系统欢欣鼓舞,“你真棒!说起来高中毕业之后你就可以回去把禅院家家主的名头拿过来了!冲啊,胜利近在眼前了!” “真不错。”月生的心里充满喜悦,比起咒术界和总监会,其实她印象更深刻的,是堂表姐妹姑侄们,曾陆陆续续给她看过的录取通知书。 有的很漂亮,烫金的文字,厚厚的纸张;有的则很简洁,看起来似乎很平凡。但它们都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通向未来的门钥匙。 被堵塞的路已经打开了一条通道了。这条路也许并不全然是美好,路上也会有许多其他的荆棘和坎坷,也会有许许多多截然不同的风雨和痛苦。 但那条路却是明亮的,一往无前的,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终于得到“工资”的。 往前走就是了,何必回头,何必停留。 【你的人已经执行了很多任务。】系统对这一方面也属于完全没经验,和宿主一起摸着石头过河的程度,【这样不会本末倒置吗?虽然你大概已经忘了,但我们毕竟是篡权夺位系统啊,不应该去搞一点政治上的斗争吗?】 “谁稀得和那群糟老头子勾心斗角,谁知道他们过几年是不是就直接进棺材了。”月生断然道,“何必理会他们,实力和成绩在谁手里,权力就在谁手里。花时间和过不了几年就蹬腿的老爷爷没勾心斗角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直接成为主力。咒术界比你想象中简单粗暴多了,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第208章 系统“唰唰”在自己的内存里记笔记,【噢噢噢,这样啊。我懂了。】 月生有时候也难免对系统起那么一点怜爱之情:“等我这个任务结束了,你是不是就要去找下一个宿主签订合约了?” 系统:【昂?是啊?】 月生:“……我给你一点小小的建议吧,如果你们主系统允许的话,你最好还是跟两个前辈先学习两个世界再说。虽然你名字上是干篡权夺位的,但是我这个世界很显然并不走勾心斗角的路线。但你以后大概要走,你现在这幅样子,我真的很难不担心。” 系统:【……】 系统:【…………我的新手任务没能新手起来,宿主您猜猜看是为什么呢?】 月生若无其事的吹口哨:“谁让你找刚高考完的普通学生的,你看我像是那种特别擅长勾心斗角的人吗?” 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只好长长的叹息一声:【好吧,你确实不是。从小到大生活的太平和了,甚至因为上辈子性格比较孤僻,连社交都没有多少。怎么能盼着你玩勾心斗角那么高深的东西呢?】 月生:“你的投诉通道在哪里?我要举报你人身攻击。” 系统大惊失色:【怎会如此?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不能投诉我!】 月生心平气和的放开了名单,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是的,你当然说的是实话了,不过依然不妨碍我要投诉你人身攻击。这是我另外要嘱咐给你的一件事情,有时候实话就是一种人身攻击。” 系统其实也没有和太多人类打过交道,月生就是它带的第一个宿主,所以它大概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悲愤。 【遵守人类道德行为准则,做文明规范宿主,从我做起。遵守人类道德行为准则,做文明规范宿主,从我做起。……】 系统循环广播,吵的一批。 月生确实有被它吵到耳朵,有些无言的开了静音,最后也没有真的去投诉它。不过居然真的有投诉通道唉,真是惊奇。 新学年的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禅院月生才算是在假期真正见到了五条悟的两个好朋友。 ……怎么说呢,初印象就是,果然不愧是五条悟这家伙的朋友。 夏油杰同学留着长发,扎着丸子头,与此同时额角垂下来一缕刘海。不知道为什么,月生总是被那一缕刘海吸引目光,又在心里不停的默念忘记忘记。初次意外,黑耳钉,灯笼裤,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不良少年。 不良少年笑眯眯的打招呼,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 家入硝子则是一个可爱的短发少女。 月生对她的初印象很好,因为她是个可爱的小妹妹,月生一直很喜欢妹妹这种存在。所以哪怕第二天知道硝子又抽烟又喝酒,对她的印象也还是很好。 而且,硝子是很敏锐的察觉到,月生对于烟味的敏感的。闻不了,不喜欢,所以抽烟的场合都跑的远远的,绝不会影响他人。 月生第一次和高专三人组组队,没两天就摸着下巴沉思着,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小五,小五。” “啊?”五条悟闻声探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高中时代的到来彻底解放了他的中二天性,使得他的坐姿非常狂野,翘着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坐在公共长椅上。 月生一只手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了,目光若有所思的扫过五条悟扣的整整齐齐的衬衫扣子,好好掖进了裤子的衣角,和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校服。 禅院月生若有所悟:“我原本以为,五条悟同学你啊,看起来跟个不良也没什么区别。毕竟高中时代确实很容易因为中二病的爆发看起来像个不良少年。不过现在看来,你的同期们比你狂野多了。” 五条悟震惊的扭过头:“哈?你在说什么?” 夏油杰凑过来饶有兴趣的跟着一起听。家入硝子就干脆把下巴搁在月生的肩膀上,好奇的晃了晃脑袋。 “果然,家庭教育在你身上还是留下了很多痕迹的?”禅院月生一边思考一边分析,“毕竟五条家古老的家庭教育确实……你毕竟只是行为上中二了一点,但你不打耳钉不抽烟不喝酒,在你同期们当中竟然显得格外乖巧起来了。” 五条悟震撼起身:“哈?!!” 夏油杰:“哇,前辈,你干脆点我和硝子的名字好啦。还同期,我们一整个年纪就三个人。” 硝子捂着肚子,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乖巧哈哈哈哈哈哈。五条你啊,深闺六眼果然没有说错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前辈你知道这家伙究竟炸过多少大楼吗?果然是作为姐姐,所以对孩子有着很严重的滤镜吗哈哈哈哈哈……” 家入硝子打开录音:“拜托了前辈,你重复一遍吧,我要发给所有人听。” 第105章 禅院月生听了这话, 并没有立刻重复一遍,而是笑眯眯的歪了歪头,“小五, 小五。我可以重复一遍吗?” 小五同学双手抱胸, 没有说话。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同期们和禅院月生,然后冷哼一声扭过头, 留给他们一个忿忿不平的后脑勺。 “好吧。”禅院月生笑起来, “那看来是不可以了。” 家入硝子立刻从喉咙里发出一生非常惋惜的叹气声:“唉, 真可惜啊。前辈,你对五条那家伙的滤镜果然很可怕啊。” 第209章 禅院月生微微一挑眉, 笑起来:“唉?是吗?我觉得还好啊, 毕竟小悟确实是个又乖巧又可爱的孩子啊。”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立刻震惊万分的深吸一口气, 然后动作整齐的扭头看了看五条悟, 又看了看笑眯眯的禅院月生, 接着又看了看五条悟。 原本背对着所有人的五条悟狗狗祟祟的回了个头,又迅速的转了回去。 “确实可怕呢。”夏油杰说。 “是吧?是吧?”家入硝子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用胳膊肘怼了怼夏油杰的腰窝, “居然会有人觉得五条悟乖巧,唉?等等,既然是五条的朋友的话, 难不成禅院前辈是个更大的大魔王吗?” 短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了许多的少女。 这是她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但家入硝子早已受到了来自禅院月生的礼物, 那把武器确实很好用,负责教她如何使用的加茂前辈, 顺手还教导了手术刀的一百零八种使用方法。 禅院月生听见这话,只是笑:“你猜?” 迄今为止对咒术界算不上特别了解的家入硝子摸了摸下巴, 思考片刻之后,也不说话了。 月生就莞尔,伸手,很轻松的对着五条悟的头发一顿乱揉,在他吱哇乱叫的背景音当中,笑眯眯的问:“有空的话可以来兵库找我玩噢。” 家入硝子耸了耸肩:“这恐怕没办法……总监会禁止我在没有二级及以上术师的陪同下出学校。啊,这一点上还真是谢谢五条,毕竟有像他这种一入学就是一级的同期,我还真是走大运了。” 禅院月生和五条悟打闹的动作同一时间戛然而止,两个人一起扭过头来,又动作十分一致的皱起眉毛。 五条悟:“哈?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家入硝子不紧不慢的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又想起来禅院月生闻不了烟味,遂把烟盒丢开,从口袋里狭窄的角落中套出一根棒棒糖来拆开。 “有人来单独找我谈话的,说是我作为珍贵的反转术式难免要好好保护,万一被诅咒师盯上……” 月生忽然出声道:“你的身份信息和术式,被我列在咒术界档案的最高保密级别里,你不知道吗?” 家入硝子拆糖果皮的动作顿了一顿:“啊?” 她的神色透露出些许的茫然来,看来的确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禅院月生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来。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天生反转术式的珍贵程度无需多言,但咒高这些年来是很注重学生的身份信息保密的。夜蛾校长估计也是不想你有压力,才没告诉你你在最高保密级别里面……而且诅咒师这些年几乎销声匿迹了,那群老头子——” 五条悟没什么表情的抄着手:“看来还是太给他们脸了。”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似的就这么商讨完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同时开始想那个“诅咒师几乎销声匿迹”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个销声匿迹法…… 禅院月生:“走着?” 五条悟撸起袖子:“走着。” 禅院月生扭头看了一眼他的两位同期。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有点迟疑:“要不然,你们俩先回去?” 夏油杰瞪大了眼睛:“什么?硝子,你快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话,居然打算把我们两个就这么丢掉,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家入硝子咬着棒棒糖,严肃和他一起谴责:“真的很过分啊。” 五条悟偏过头,看了一眼禅院月生。 禅院月生耸了耸肩:“好吧。你们两个想来的话,也可以。” 不过禅院月生并不打算让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立刻参入这件事当中。 他们俩毕竟不是诞生在咒术师家族当中的孩子。尽管因为拥有了这份特殊的“才能”而来到这里,但终究没有禅院月生和五条悟那样清楚,所谓的咒术界大多都是些什么货色。 所以近负责参观并起到一个观赏作用的咒术界新兵蛋子们,确实不可避免的被两人的简单粗暴的操作震惊了一下。 这里的简单粗暴,指的是找到路,去总监会,然后伸出手,把大门砸开并砸在老头子们身上。 两位新兵蛋子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和五条悟相识,并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也因为五条悟的原因,多次和咒灵有所接触。 但这小子对人类这么粗暴的态度,估计也是第一次见。 砸门,掀桌,一言不合就是干。 术式和式神如同飓风席卷,最后会议室里只有肆虐的残秽。干完不太困难的一架之后,五条悟在旁边哗啦啦的翻资料。 “哇。”夏油杰说,“哇塞。我来咒术界之前你们没人告诉我原来是这个画风。” 五条悟:“你害怕了吗?” “滚,”夏油杰兴高采烈的说,“下次可以带上我一起打吗?噢,是不是得先找个理由师出有名比较好?” 五条悟思索了一下:“……其实并不需要。” “?” “理由太多了,随便找一个就行。” 月生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紧不慢的又问家入硝子:“所以,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兵库找我玩哦。” 家入硝子下意识的想抽根烟压压惊。 不过最后还是没抽,只是把烟咬在嘴里过过瘾,笑:“好噢。兵库有什么好玩的吗?” 第210章 “哎呀,坏了。”月生耸肩,“我在兵库的时候,不太爱出门。我猜你不会想去我曾经做任务的现场……啊,好吧,好吧,既然出口邀请了,那么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做攻略的。” 这件事就这么非常顺利的结束了,然而禅院月生还是在这之后单独去找了禅院润二郎谈话。 润二郎自从大学毕业进入总监会之后,混的越发风生水起,更何况后来又有禅院润一郎进来从旁协助,兄弟俩的组合简直滴水不漏所向披靡。 然而尽管如此,却也不可避免的有所疏漏。 润二郎默默在心里记下,要额外给东京咒高一年级的女孩儿送点补偿过去之后,点头:“确实是我这边疏忽了……最近组监察部门这件事情占据了我不少注意力,一个没留神就让守旧派钻了空子。在清理一批?” “再清理一批。”月生哗啦啦翻着五条悟走前递给她的资料,“争取我高中毕业之前清理干净……你们放心干就行,我在这坐着就是你们的后台。” 月生有人。 并且有不少人。 并且她有一个优势,那就是站在她这边的许许多多人都很年轻。十几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们走出家族,就会发现老一辈给他们罗织的谎言如此脆弱,而新的风向标已经出现。 革新派代表着一种全新的思想,以及一种全新的利益。相比与从吃老一辈手底下剩下的,大多数人自然更愿意去重新开疆拓土。 更何况年轻人们已经依靠自己的实力,在总监会这样的地方也拥有了许多的话语权。内部的方针很明确:“上桌吃饭,然后吃饱。” 禅院月生:“监察部门的情况怎么样?” “初步组起来了,和公安那边的交接也很顺利,您推荐过来的那位降谷警官人很不错,就是难缠了些。”润一郎递过来另外一幅文件,“还有就是关于‘窗’的优化,已经在强制推行公开透明,但是技术方面还在攻克当中。” 月生揉了揉太阳穴:“观测性技术人才们什么意见?” 禅院润一郎表达意见很委婉:“较为听取长辈意见。” 月生于是平静的喝了口茶:“还有其他事情吗?” “各地咒灵还是和往年一样,变得越来越强了。我们的研究人员仍然保持她们的意见。” “好。”月生点头,站起来,“让她们继续研究,实践机会不会太久远。把技术性人才们的名单给我。” 禅院润二郎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从一堆文件当中准确的抽出了一张纸,然后双手奉上,笑容灿烂:“顽固分子都在这里。” 月生把纸张抽出来,卷成一个筒,好笑的敲了敲年轻人的脑袋。 和初见的时候相比,小小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靠谱的青年。不过,他的性格当中仍然留存着淘气的部分,这一点在熟人面前就更加明显。 “太不公平了。”润二郎手臂一伸,勾着兄长的脖子拖过来,“快,给他也来一下,不然我就不跟你好了。” 润一郎对此毫无波动,甚至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犹如一只情绪稳定的卡皮巴拉:“……” 禅院月生拿着卷成筒的纸张欲言又止:“……” 润二郎:“请给我一点反应,好吗?你们俩像木头人一样站着,会显得我很尴尬的。” “好的。”月生说,她用手里拿着的纸筒轻轻敲敲润一郎的头顶,接着,禅院润二郎终于很满意的撒手,重新坐回去,打开电脑开了一个文档。 润一郎好脾气的坐好,整理好自己的头发,以及因为刚才的打闹有些凌乱的衣领。 其实说实话,月生每一次见到他这幅样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些许幻灭。现在想想,大概还是小时候这人实在有点太讨厌的锅,以至于现在给她干活了,她仍然觉得微妙的不爽。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月生把手里的名单展开,看了一眼,然后走出门去。 第106章 第二天, 润二郎久攻不下的偏守旧的技术型人才们很主动的上门了。 大家擦完了被挨个找上门谈心时身上冒的冷汗,也藏住了禅院月生微笑着表示“您要是听不进去道理在下也略懂些拳脚”时候的惊恐,一个个态度好的如同春风拂面, 好说话的不行。 对这件事苦恼了很久的禅院润二郎简直狂喜, 连夜编辑一长串小作文发给月生表达自己的感谢。 月生从头看到尾,礼貌的回复:“已阅。” 润二郎:“好冷酷!!!” 润二郎捂着脸去和技术部的女孩子们哭诉。然而女孩子们忙着手里的项目, 其中一个全程保持耐心听完之后, 同样礼貌的回复:“已阅。” 润二郎:“我伤心了。” 路过的润一郎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提走:“昨天那份文件整理完了吗?整理完了给我。” 润二郎一边伤心的把文件夹递给兄长, 一边悲伤的独自咀嚼两个冷酷无情的“已阅”。 除了整个岛国的诅咒师们被长期追杀,已经几乎销声匿迹这件事之外, 这段时间的咒术界竟然堪称一种诡异的平静。 出任务的咒术师死亡率和受伤率正在逐步稳定的下降, 专门针对咒术伤害的医疗组织已经初具规模。加茂琰有个表姐从德国读研回来, 目前是这个医疗组织的领头人。 另一方面, 月生一直在有意的解除很多一部分人。 第211章 并不是所有能“看见”的人, 都能够拥有和诅咒战斗的能力,他们当中许多人也仅仅只有“看见”的程度。这部分人一些被咒术界吸收, 成为负责后勤等方面的“辅助监督”, 而大部分则被曾经的总监会全然无视。 月生翻到这部分资料的时候,已经有了些想法。 总监会这些年作为不多,架子不小。以润二郎为首的代表新生一代的势力正在逐步的蚕食腐旧, 与此同时,自然也要开始逐步完善结构。 一方面, 要为愿意进入咒术界工作的人才提供就业机会, 另一方面,要帮助不愿意和咒术扯上关系的人们回归正常生活。 加茂琰首先在自己的学校里捉了一个学心理的人才, 双方协商并达成了共识,这位学长会在毕业后进入咒术高专, 担任心理医生一职。 大概五条悟二年级的时候他就能到位。 禅院月生高二的大部分时间,基本都是在清理诅咒师漏网之鱼,和处理相关事务,组建新部门以及吸纳人才当中度过的。 她要上学,要出任务,还要干活。加茂琰呢,天天满课,最近还在研究天元。研究部门的人更不用说。 总而言之,大家都平等的忙的鸡飞狗跳。好在观测机构“窗”的初步优化很快完成,准确率得到了显著提高,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总监会的许多部门功能作用都太老,封建糟粕继承人三人组屡次打上门去,才终于物理拆掉了许多无用的部门,并把一切已经到了退休年龄的老爷爷们送回去养老。 什么?不肯回去养老? 直接出殡也可以接受,这边火葬场一条龙服务,包您满意。 等到大家手头的项目终于都告一段落,可以松一口气,月生给大家都放了带薪假,自己回过头还要去继续上学。 ……好心酸啊。不过岛国的高中还算比较轻松。 但是谁上学能高兴啊。 月生回学校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一晃就忙了大半年,另外一边,至少北信介哪里传来了好消息。 第一次出任队长的北信介,带领着男子排球部,在全国性赛事ih大赛上取得了亚军的好成绩。 虽然在决赛上遗憾落败,但毕竟是得了全国亚军。稻荷崎高校为此拉了好几天的横幅庆祝,倒是班里的几个狐狸崽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宫侑,都连着好几天没有来找宫治干架。 月生一年多的高中生活已经习惯了狐狸窝里的闹腾,这么骤然安静下来,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你们队里最近心情比较低落吗?”月生戳了戳自己比较熟悉的角名伦太郎同学。 “啊?没有啊。”角名君一如既往的打了哈欠,眯着眼睛,“怎么会这么说。” “整个学校都很高兴,但是你们表现的却格外平静。”月生摸了摸下巴,“败给井闼山就那么难过吗?” 角名伦太郎原本在桌子上懒洋洋的趴着,听见这话,勉强驱动自己撑起半个身体:“倒也没有。虽然输给佐久早他们是有点不服气,但并没有很难过啦。” “拿到亚军是很高兴,但是已经过去了啊。”宫治耸了耸肩,“接下来就要准备春高了嘛。春高预选赛还没打呢。” “哇哦,”月生说,“我果然,还是蛮敬佩你们这种心态的。” 很多时候,知道道理并不等于一定能够做到。但稻荷崎高校的整个男子排球部,却几乎都把那句“无需追忆昨日”,从球场执行到了日常里。 怎么不算是一种相当可怕的精神呢? 月生眨眨眼睛,心想真是了不起。 “不过没跟牛若打一场真是很遗憾啊。”宫侑七嘴八舌的冒出来,一出场自带吵闹氛围,“我还很想接一下他那个超级无敌大力扣杀呢,在观众席就觉得很可怕,真想直面一下试试。” 角名伦太郎无力的吐槽:“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是吧?是吧?果然很吓人。”宫治也偏过头去,七嘴八舌的跟双胞胎兄弟讨论,“排球被他砸在对方球场上的时候,整个球场都安静了一秒钟吧?!牛若那场的对方队伍里,自由人下来的时候胳膊都青了一大块……” 宫侑兴奋、激动:“好想接接看。” 角名伦太郎:“且先不提我们队伍里主要负责接球的是赤木前辈,请不要替他预设这种对手。所以宫侑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宫治:“你的文法好奇怪……” 角名伦太郎震怒:“这不是讨论我文法的时候吧?!” “既然都说到牛若了,”宫侑摸着下巴,两眼冒光的开始了想象:“其实我还挺期待角名和天童对上的。那个天童的诡异拦网和角名的扣杀到底谁更胜一筹……” 宫治随即展开了联想:“还是说会出现他们俩在半空中,把手像是蛇一样扭来扭去的情况……” 角名伦太郎平静对禅院月生说:“滴一个同班代打。” 禅院月生:“请说出你能上供的报酬。” 角名伦太郎忍痛道:“两根清凉饮料棒。” “谢谢你的慷慨,但是我拒绝。”禅院月生如是说,“治君今天给我上供了一整盒饭团,所以我不能为了两根清凉饮料棒把他吊起来打。” 角名伦太郎不由得“啧”了一声:“失算了。治那家伙贿赂你的时间太长了,搞的两根清凉饮料棒已经不能打动你……但是只打宫侑不打宫治的话,我心里那口气又咽不下去。” 第212章 宫侑早在他们开始谈话的时候,就非常谨慎的后退了两步,稳定在一个进可以继续在这个班里聊天退可以夺门而逃的位置,此刻微妙的松了半口气。 禅院月生耸了耸肩膀:“我不太了解你们高中排球界……所以你们讲那么多,我其实没有完全听懂。” 角名伦太郎拉出自己的书包,从包里抽出一本《排球月刊》,递给了禅院月生。 “啊,谢谢。”月生哗啦啦的翻:“好久没看这种月刊了,真是怀念啊。” 宫侑探了个头:“你从前也关注体育刊物啊?看不出来……噢,好吧,其实能从你的身形上看出来一点。” 禅院月生瞟了他一眼,毫无波澜:“国中的时候被《剑道月刊》采访过。” 她哗啦啦翻着刊物,了解了一下高中排球界的三大主攻手:佐久早圣臣,牛岛若利和桐生八,没找到他们谈及的天童。 而宫兄弟则表现的相当震惊,双胞胎一起把头扭过来:“啊?啊?!”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月生翻了翻:“你们俩不是知道我以前练剑道的吗?” “但你没说你被《剑道月刊》采访过吧?”宫侑震声道,“能被采访,你该不会国中的时候还参加过什么全国大赛拿过全国冠军之类的吧?” 禅院月生抬起头,莫名其妙,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特意告诉过宫兄弟这件事:“你想看我的奖杯吗?” 宫治:“啊?真的假的?” 角名:“真的。” 宫治:“你也知道这件事?!” 角名伦太郎看了一眼宫侑,又看了一眼宫治,慢条斯理的坐回去,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早就知道了啊。你们俩天天能看见禅院背着剑袋到处跑,就没想过问问吗?再说了,我们学校又不是没被采访过。” 稻荷崎高校是有名的排球强校,更何况这次在ih上取得了亚军这样的好成绩。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在赛场上就已经来过一轮了。尾白阿兰同样是排球月刊上被称赞为最接近“全国三大”的主攻手,和他齐名的应该是东京枭谷的木兔光太郎。 而宫侑更是直接因为他在赛事上的精彩表现和数次妙传,被称为“高中第一二传手”。要知道宫侑也才高二。 岛国倒是很喜欢搞这种有点中二的称呼……月生思考了一下自己国中时期的绰号…… 不愿回想,是中二到被月生认为是黑历史的程度。话说起来,宫兄弟不会现场或者回家搜索,然后来这么叫她吧? 应该不会,会的话就把他们吊在校门口。 第107章 第二天北信介在校门口看见被挂起来的宫兄弟的时候, 有一瞬间很难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 这对“排球界最强双胞胎”在整个稻荷崎也算是赫赫有名了,高低算是个校园风云人物。只不过这个风云的方向从很早之前似乎就不太对。 因为大家路过学校门口看见像座敷童子一样一左一右的宫兄弟,非常热情的前去合影留念。 “唉, 真是难得的奇景啊。话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合影完毕的女同学说。 “还用问吗?”过路同学无情吐槽:“能以一己之力把他俩挂起来的还有谁啊。座敷童子吗你们。” 宫侑手脚并用的挣扎:“到底谁家座敷童子会被挂起来啊!” 宫治眼尖的瞄到了背着书包的北信介, 当即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北前辈!救救我们啊!!!” 北信介:“……” 北信介:“…………” 尾白阿兰平静:“你还好吗,信介?” 北信介平静的掐了一下人中:“没事。” 好的, 他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了。 尾白阿兰千辛万苦的把两个不省心的后辈从学校大门上取了下来, 接着就把人拉到僻静处开始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什么都没干啦!”宫侑大声伸冤, 年轻的脸上露出一种忿忿不平的神色来,“昨天我和治才知道原来禅院她国中的时候拿过剑道奖项, 所以回去就搜索了一下新闻嘛。” 宫治接着继续伸冤:“超酷的!她的官方绰号。但是我们今天在校门口遇见的时候那么叫她, 她一点都不高兴!” “不仅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甚至表情都变了!所以为什么啊!明明超酷的!” “结果才叫了两三次, 她就忽然恼羞成怒的动手了!真是太过分了!!!” 宫双子非常具有特色的关西腔一句接着一句, 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节奏感,差点让人以为自己听了一场相声。 而北信介听完前因后果, 唯有沉默。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月生她……”北信介的言辞相当委婉, “并不是特别喜欢哪个很长的称呼。” “为什么?”宫侑仍然愤愤,眼看着他要再重复一遍那个称呼,北信介连忙制止。 “不, 不要说出来了。”北信介说,“你猜她后来为什么不再参加比赛了吗?” 宫侑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宫治就已经反应过来。 银色的狐狸动作僵硬了一瞬间:“……该不会是因为觉得这个称呼很羞耻, 所以再也不去了吧?” 尾白阿兰善意的微笑:“听说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在。我听小道新闻说,有一次去采访她的记者当着她的面叫了, 结果那孩子当场逃走了呢。” 第213章 宫治:“……哇塞。” 宫治说:“我说真的,哇塞。怪不得她那时候说别在那么叫了……” 北信介:“所以你们在她提醒了你们之后, 依然叫了是吗?” 双胞胎的气焰在一瞬间层层递减,缩着脖子,安静如鸡。 北信介陷入大脑风暴。 这件事,理论上来说谁都没有错。宫兄弟并不了解旧情所以是真心觉得帅气才跑上去称赞,但是月生本人根本就接受不能。 体育界翻篇总是很快的,月生不再参加比赛后,尽管媒体和剑道界惋惜了一段时间,这件事情也很快不再有人提及。 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特意去搜索,这个旧称呼根本不会被翻出来甚至贴在月生的脸上。 可是月生她也很努力了啊! 她忍到宫兄弟连着喊了两三四五次,甚至是出言提醒之后,才终于忍无可忍把他们挂起来的。双胞胎没有错,可月生也没有错啊! 北信介陷入沉思。 北信介拉了拉自己的书包袋子:“阿兰。” 尾白阿兰:“啊?” 北信介道:“昨天国文作业留的那道论述题我答的不算很好,可以和你的答案比对一下吗?” 尾白阿兰:“啊,行啊。” 两个三年级遂十分自然的背着书包,转身,往自己的班级走去。阿兰甚至回了个头一脸和蔼的叮嘱宫双子早点去教室上课,然后一边讨论一遍给双胞胎留下了遥遥的背影。 双胞胎在原地站了三秒钟。 “治,我们被放弃治疗了吗?” “很显然是的,侑。” “治,禅院应该不会杀人吧?” “客观的说,我不确定。”宫治非常冷静,他觉得自己已经看见天堂的引路天使正在向他招手,“毕竟禅院她练剑道的,拿过冠军,力气很大,比我们高,甚至被称为……对不起,从今天开始我会把那个称呼咽在肚子里,永远不会说出来。” “保重。” “如果我被禅院杀掉,你记得告诉爸爸还是要留我的晚饭,告诉妈妈我很爱她。还有每年祭祀要给我准备最好吃的饭。” 宫侑一脸郑重的拍了一下宫治的肩膀。 宫治视死如归的想要拖宫侑下水。 双胞胎拉拉扯扯,在教室门口终于又本性爆发互扯头花拳打脚踢。 禅院月生戴着一个头戴式耳机平静的路过,从教室的另外一个门进去。 以前她撞见闹起来的宫双子的时候,多少会因为北信介的拜托或其他班级成员的请求,上去物理和平一下。 但今天她相当平静的无视了双胞胎,甚至无视了双胞胎在她路过时的一瞬间静止状态。 “耳机很漂亮。”角名伦太郎夸赞了她的品味。 “谢谢,我妈妈和雪惠送给我的。”月生没有波澜的平静神色立刻柔和下来。 她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角名伦太郎这才注意到,这个最新款的耳机并不和市面上发行的完全相同。 耳机的两侧分别被人用颜料画了一幅画,画风并不如何高深,相反,十分可爱。左边画的是一块小蛋糕和一个棒棒糖,右边画的则是一株种在盆栽里的花,花瓣和枝叶柔软的伸展着。 看得出来是非常用心的礼物,并没有破坏耳机的整体观感,相反,显得可爱和幸福起来。 角名伦太郎瞄了一眼在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双胞胎:“直觉告诉我,我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东西。” 月生:“……” 柔和的表情在一瞬间收回去,禅院月生立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回忆起早晨黑历史被反复掀开的场面。 尴尬的情绪几乎要把人吞没,月生的表情忍不住扭曲了一瞬间,脚趾扣着鞋底。 ……好尴尬。 净让人回忆起一些想死的画面。 可是总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要不然还是把宫兄弟埋了算了。 “什么都没有。”月生平静无波的说。 角名伦太郎直觉事实并不像月生说的那样。 然而他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危险。 这种直觉来自于和禅院月生做了快两年的邻居所累积起来的经验,而危险则来自于未知的精彩事件和月生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 藏狐一瞬间差点炸毛,他决定识趣的假装自己相信了,然后低头悄悄的敲一下自己所有的在校好友。 “哈喽哈喽,在吗?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宫兄弟精彩事件是我不知道的吗?” 战地记者角名伦太郎交友广泛,没过几分钟手机叮叮当当,消息回复五花八门。 “话不多说。宫双子被挂校门图.jpg” “哈哈哈哈哈哈你和他俩一个社团的网速也慢了一次吗哈哈哈哈——图.jpg” “合影.jpg” “合影.jpg” “甚至是近距离直接接触宫兄弟合影.jpg” 这下轮到角名伦太郎“哇塞”了。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剧情的精彩程度难道还用多说吗?! 唉,好可惜。难得特别早的来了一趟学校,居然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校园战地记者的名声大打折扣,看来踩点来学校还是有道理的,受上学之神和八卦之神的庇护啊。 月生不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她直觉这人正在联络四通八达的人脉,甚至可能会千方百计和北信介打听前因后果。 第214章 但她暂时不愿去想。 没有人能懂她此刻心情的绝望。 她上辈子就知道岛国是个天然中二病的地方,国中时代被媒体亲自赋予的巨长无比又比喻又对仗的超长中二病外号根本就接受无能,她甚至不愿意在脑子里在想一遍。 谁能懂她到底花了多长时间把这件事情淡忘掉,才终于不至于让那个不可提及的外号不必在睡前的时候,像偷袭一样突然从脑子里划过,然后让她尴尬的垂死病中惊坐起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头柜上。 连加茂琰和五条悟都很老实的没有再提过! 结果!今天!就这么!被人又掀开了! 毫不夸张的讲,那一刻,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禅院月生在内心尖叫,打滚,把宫兄弟反复摔打。 她深吸一口气,反复调理仍然调理不好。 面无表情的站起,“唰”的一下拉开教室的门,目光如同寒冰一样扫视着仍然在走廊上反复拉扯的双胞胎。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禅院月生过去没觉得这两张脸怎么样,仔细看甚至因为运动少年和父母基因的加成挺帅的。但今天却变得相当可恶可恨,乃至于可憎起来。 宫治的喉咙吞咽了一下。 宫侑颤颤巍巍的道:“拜托了不要杀掉我们啊禅院君!” 禅院月生深吸一口气,然后咬牙切齿的,恶狠狠的道:“自挂东南枝吧你们!” 接着“唰”的一下又把门拉上,冷着脸收拾东西,决定今天请假。 诸事不宜,回家调理。 第108章 因为“黑历史称号贴脸”事件, 禅院月生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再看见宫兄弟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然而很遗憾的地方在于,就算宫侑因为校门口暴力悬挂事件老实了许多,不再频繁的串班, 和她同班的也有另外一只狐狸。 羞耻的记忆并不是说想忘掉就能忘掉, 想过去就能过去的。而是日常生活之中短短一句话,甚至一个举动就能瞬间牵连出来的。甚至在睡觉之前, 也可能会突如其来的从脑子里闪过。 这就导致月生接连好几天, 在刚酝酿出睡意的时候大半夜的从床上破防坐起, “不是?他俩有病吧?!” 不愿意回想的东西在脑子里不断的循环播放,月生气的爬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 一边走一边的心里破防的把两只狐狸反复摔打。 她从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双胞胎自己参加过比赛开始检讨, 然后检讨到自己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们混熟, 甚至不应该认识他们, 最后检讨到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来稻荷崎高中上学。 这里好像也没有非常好, 对吧? 狐狸很闹腾,咒灵也不少, 甚至距离京都很近, 视线范围里偶尔还会冒出一两个路过的讨厌的人。 禅院月生走来走去。 禅院月生走来走去。 禅院月生摸到了自己的剑。 禅院月生提起了雪中梅。 很好,就这样决定了。果然应该去灭口,只要把他们两个埋进土里…… 第二天, 北信介看了一眼完好无损活蹦乱跳来参加社团活动的两个后辈,想了想, 还是找了角名伦太郎来问:“月生这两天怎么样?” 角名伦太郎思考片刻:“感觉, 在强行把一些人从视线里剥离出去。” 其实,还挺有趣的。 角名伦太郎和禅院月生关系不错, 也称得上一句损友。认识快两年,这家伙的表情基本上就没有崩过, 看起来一直相当平静,好像面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但是这次却破天荒的露出那种有趣的表情……好可惜,对方武力值太过强大,因为怕被按在地上打,所以根本不敢拿出手机拍。 双胞胎这两天都因为禅院月生的低气压看起来老实了不少,双胞胎大乱斗都没有素材了。 北信介点头。晚间排球部训练结束的时候,他和角名伦太郎一起回去,到月生住的地方把人逮住,提回北家吃晚饭。 月生翘了一天课,白天睡了一整天,傍晚才在北信介的敲门声当中艰难的从被窝里爬出来。这顿饭对她来说其实是早饭,今天第一顿。 “昨天没睡?”北信介在路上问。 月生打了个哈欠,因为作息紊乱的原因,觉得脑子糊糊的,“昂……没睡。” 她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睛,认真看路。 “最近任务很多吗?” “没有,昨天晚上出去溜式神了。” 北信介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 月生伸出手,揉了揉脸。如果北信介没来喊她吃饭,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睡到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横竖睡不着,所以决定做点什么消耗一下精力。原本我是打算把双胞胎就地掩埋的。”禅院月生波澜不惊的说。 北信介不由得微笑:“那为什么没有呢?” “你们不是在准备春高预选赛吗?听说这次是冲着冠军去的。毕竟是信介你的最后一次春高了,还是不要出岔子为好。”月生平静的道,“所以我带着孩子们出门溜了两圈才回去睡觉的。” 这是一个比较谦虚的说法了,至少北信介知道实情肯定和月生口述的有些出入。 月生的众多式神咒力来源都是月生本人。她年幼时咒力总量不够,无法支撑太多式神一起出来大规模活动,所以经常会把他们放出去自己觅食。 第215章 后来她咒力见涨,直到今天已经不需要式神自己出去打猎吃饭,所以这种行为也已经很久不再有了。 直到昨天,实在是横竖睡不着,迫切的需要干点什么其他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所以背着剑袋,久违的和孩子们一块儿出去撒欢兜风。 有条件放出来的式神基本都放出来了,大家听了叮嘱,放风也放的颇为克制,没有搞出什么扰民的动静来。 但毕竟很久没有大规模捕猎了。于是在月生庞大咒力支撑之下,整个兵库县的咒灵在悄无声息的夜色当中,几乎被吃的干干净净。 孩子们吃的肚子滚圆回了影世界,天光微明的时候月生终于困到了快要撑不开眼的地步,回去倒头就睡,一天无梦睡了个好觉。 北信介笑着叹了口气:“春高啊……说着很远,但也快到了呢。” 时间总是比想象当中过的要快的。 北信介邀请月生来稻荷崎的时候,也才是个高一的新生。但他现在也已经三年级了,眨眼之间,从没有队服的社员,成了排球部的队长。 这是北信介有资格上场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春高。 他正静静等待着那个春天的到来。 “信介也高三了啊。”月生说,“要考哪个大学?可以透露一下吗?” 北信介微笑着摇头:“并没有读大学的打算。” 月生眨了眨眼:“唉——?” “哈哈,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反应的人噢。”北信介耸了耸肩,“老师找我谈过的。他说我的成绩很好,完全可以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不去的话未免也太可惜了。” 禅院月生的手揣着兜:“但既然信介没有改变主意的话,你自己并不感到可惜吧?” “是的。”北信介平和的回答道,“因为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应该和月生说过这句话?我并不需要他人的喝彩,只需要做好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月生摸了摸下巴,坦言道:“其实我第一秒钟也感觉有点可惜呢。” 北信介道:“是吗?” “是呀。”月生说,“其实从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信介是个很认真的人了。每一件事都非常认真的去做,也都做的很好,所以从小到大的成绩也都很好,生活习惯也同样的很好。名列前茅的成绩不去读一个好大学,想一想确实很可惜。” 禅院月生在原地蹦蹦跳跳了一下:“不过,‘擅自为他人感到可惜’,想一想好像不太好。所以只有第一秒钟那么觉得。毕竟是信介啊,既然是你的话,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好像都是正常的,因为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明确这一点其实已经非常的了不起了。” 北信介不由得莞尔:“谢谢。” “这么一想信介果然是个强者啊。” “是吗?可我觉得,我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嘛。” “并不是噢,信介这种人其实才比较少。”月生回答道,“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在群体生活当中,难免就会在意他人的目光,又或者因为他人的视线而改变自己。”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哎呀,大家都去做这件事了,我要不要去做呢?哎呀,万一我做不好该怎么办呢?人是难免被大流所裹挟的生物啊,连我自己也是。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读书,但我必须要去读,唉,无论如何起码要拿到毕业证吧?要我就那么放弃的话,我完全做不到呢。一边痛恨一边这样走着,就像赤着脚走在全是小石子的路上。” 北信介想了想:“只劝你不要太过在意他人的标准的话,未免有些太轻飘飘了。毕竟社会的标准是客观存在的,所以人们才不得不一直行走着。” “是呀。”禅院月生莞尔,“但信介你因为自身的个性,很信任自己日复一日的累积,也很沉浸的让你感到安心的日常当中,很明确的做到了‘我的人生完全属于我自己’。这一点是非常厉害的。所以我才说,信介你果然是个无与伦比的强者。” 北信介:“啊,添加了限定词呢。” “因为这一点上我真的很羡慕你呀。”禅院月生叹了口气,又笑起来,“恭喜你。” “谢谢。” “不问恭喜什么吗?” “好吧。”北信介从善如流的问道,“恭喜我什么呢?” “恭喜你将要走上自己想要的人生。”月生微笑起来,“因为我知道北信介是不会后悔的。” 人生这个命题似乎总是非常宏大的。 它经常被形容成一条曲折漫长的道路,又或者需要攀登的高山。 哪怕是月生活了两次,也因为两次的人生迄今为止都过于年轻,而难以对它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但现在,禅院月生想,也许不必太过紧绷。毕竟所谓的人生,就是由人的每一天组成的。无论是活过一次,两次,又或者很多次,都不可以说别人所选择的人生是错误的。 谁也不知道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究竟会在哪一天戛然而止,既然如此,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竭尽全力的让自己感到开心吧。 第109章 春高预选赛之前, 禅院月生还是松了口,在北信介“因为是最后一场春高所以想让好朋友一起来”的邀请下,答应暂时给稻荷崎男子排球部做一段时间的经理。 他们约好北信介毕业的时候, 月生也就不会再来。但两位教练依然感到喜出望外。 第216章 不过答应的第二天, 月生就非常坦荡的告诉北信介自己后悔了,只是并不会毁约。 北信介其实也知道月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白天答应的事情到了晚上就会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答应, 然后开始后悔。但这种后悔只展现在情绪上, 绝对不会影响她履行约定。 后来禅院月生仔细回想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摸清了她性格的北信介不愧是狐狸头子, 果真很狡猾。 平静如水的日常之中新增添了一件需要做的事情, 让人颇感苦恼。好在这件事不算太难, 月生自己也算有空。 排球部的诸位大多很好相处, 三年级的前辈们人很和善, 二年级的同期们对她心存畏惧,一年级的青涩后辈更是恭敬端正。所以日常相处并没有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大家也都很配合工作。 月生买了一个可以拆卸的本子, 很认真的开始执行经理的工作。 于是排球部社团的同学们发现了一个非常奇妙的现象。 那就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宫兄弟……好像变老实了。 同为二年级的正选队员银岛结对此感到大为震惊。他已经在休息的间歇里第五次用“怎会如此”“究竟发生了什么”的目光,自以为隐秘实则所有人都知道的打量双胞胎。 虽然说从前禅院君偶尔来排球部围观的时候,双胞胎会忌惮被她收拾过好几次的过往不闹到她面前去, 但也仅限于此了。 该打的还是要打,该闹的还是要闹。男子排球部特产“双胞胎大乱斗”岂是浪得虚名, 其他社团被动静吸引趴在门口凑热闹都是常事。这几天体育馆里安静的出奇, 连隔壁社团都感到有些反常,甚至派人过来偷摸观察过两次。 神奇的是, 禅院君真的来排球社当了两天经理的时候,这两只狐狸居然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银岛结看了看体育馆外面的天空。 阳光普照, 万里无云。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开心的好天气。 赤木路成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银岛结诚恳的道:“奇怪,这几天的太阳也并没有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啊。” 角名伦太郎:“噗。” 银岛结伸手捅了捅角名伦太郎的胳膊肘:“唉,角名,你是跟禅院君和治君一个班级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这段时间已经千方百计打听出前因后果的角名伦太郎耸了耸肩,虽然心里面有点惋惜自己手机里的照片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但还是高深莫测的道:“我劝你最好别瞎打听,也别去问禅院。” 包破防的。破防的禅院君到底会做出什么行为谁也不知道。 知道这件事的赤木路成:“哈哈哈前段时间双胞胎被挂在校门口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哦对,那几天你请假了哈哈哈哈哈……” 银岛结感到迷茫:“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双胞胎被挂起来了?他俩也不是第一次被挂了吧?怎么这次这么老实,真惹禅院君生气了?” 其实禅院月生在排球部颇为有名。 她入学之前就跟着北信介来参观过,那时候大家哪知道究竟是怎么个事啊,只当这小姑娘跟着哥哥来凑热闹。谁知道人家上手一试,一击重扣差点把地板砸穿,从此超级无敌大力扣杀的传说开始在排球部内部代代流传,连现在一年级的后辈们也略有耳闻。 后来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禅院月生因为其出奇强大高深莫测的武力值,以及能徒手把双胞胎真的像狐狸崽子一样拎的超强能力,被上至教练下至后辈的诸位排球社成员万分敬仰。 所以无论是正选还是替补还是普通社员,大家都知道她。 银岛结正打算详细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一个格外悦耳的声音非常和善的道:“怎么了?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三个人同时回过头去,对禅院月生露出一个略微僵硬的微笑。 “哈,哈哈。”自由人赤木路成感受着对方极有压迫感的身高和气场,干笑了两声,“什么都没有噢。” 然后迅速逃离案发现场,转头混进尾白阿兰和北信介的场合,神色自若的开始聊天:“今天的数学课后题你们写了吗?” “写了。”北信介说,“不算难。明天要交上去,回去记得准时完成。” 赤木路成摸了一把背后的冷汗:“哈哈好哦。” 另一边,禅院月生微笑的凝视角名伦太郎和银岛结。 现在的气氛如此的平静祥和,就像是没有波澜的海面。但角名伦太郎仍旧敏锐的嗅到了危险,他当机立断:“我包里还有两个清凉饮料棒。” 月生微笑:“……” 角名伦太郎忍痛道:“……和一包妙脆角。” 禅院月生微笑着收回了死亡凝视,抱着自己可拆卸组装的厚实本子,找个地方坐下了。 黑须教练对于她认真的工作态度非常满意,虽然双方谈的是月生只待到这次春高结束,但有人帮忙分担工作显然是一件好事。 这一天训练结束的时候,暂时担任排球部经理的禅院月生,获得了藏狐供奉的两根清凉饮料棒和一包妙脆角。看着藏狐平静下隐藏着心痛的表情,月生绝对大发慈悲的给他留一个清凉饮料棒。 双胞胎的确因为月生的镇压而老实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狐狸的本性终究无法轻易改变。因此在金毛狐狸第一次伸出试探的jio,而月生并无生气的迹象之后。 第217章 稻荷崎排球部特产很快旧态复萌。 角名伦太郎兴高采烈的掏出了他的手机。 县内的春高预选赛结束的时候,天气也再一次变得寒冷起来。宫治在预选赛的最后两场,因为骤然变化的天气而不幸病倒,无法上场,所幸并没有影响最后的结果。 稻荷崎再一次得到了这一届春高的预选赛。 禅院月生坐在赛场边缘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观众席和教练旁边的位置果然是不一样的,教练旁边的位置和赛场之上也完全不一样。 月生国中时代参加过的比赛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她握剑战斗的经历比她所有的对手都要精彩的多,但她仍然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 比赛的时候,心情是很不同的。注意力完全专注在对手身上的时候,周围的谈话声、观众席上的欢呼声,都如同海水退潮一般远去了。 月生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出身的注视着赛场。 黑须教练等待了一会儿,笑呵呵的说:“感觉怎么样?” “很奇妙呢。”月生说,“因为不在赛场上,有种置身事外的安心感。” 黑须教练戳穿了她:“明明有好几球你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月生撇撇嘴:“观众看到精彩的球也会很紧张吧?” 黑须教练:“唉!我发现你这个小孩子真是很难说服啊!”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月生轻轻的“哼”了一声,又温和的微笑起来。 尽管配合默契的双胞胎兄弟并不在赛场上,但宫侑的水平仍然高超,发挥的相当稳定。这一点很难得,因为宫侑是个经常在赛场上乱来的家伙,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次陪他乱来的人没上场。 “一月份的东京,也会很冷,注意保暖。”具有在东京生活经验的月生说。 北信介点了点头:“是该注意这方面。要是比赛前生病就不好了。” 月生背着包走之前,鬼使神差的,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橙色的赛场:“……” 尽管剑道和排球并不相通,但同为体育赛事,一方胜利一方失败的残酷却是共通的。如果想要走到最后,捧起奖杯,就只能一路赢下去。 哪怕失败一次,就要打道回府,功亏一篑了。 北信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月生便“哦”了一声,背着包,双手放进兜里,一起回去。 嘈杂的声音都逐渐远去,月生走在北信介的旁边,忽然出声:“信介,你会感到遗憾吗?” 北信介有些诧异:“你是说哪方面?” “毕业之后,你就再也不能和队友们一起站在赛场上了。” 北信介的语气平铺直叙:“我现在也没有和队友们一起站在赛场上,我是替补。” 好冷酷无情的事实。 “哇塞,我的情绪都没了,信介。”禅院月生说,“不过对不起,这件事我忘了。如果信奉‘结果就是一切’是小孩子的行为,那我果然还是小孩子。你们运动番的高三都不许毕业。” “那恐怕不行噢。”尾白阿兰笑起来:“你总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孩子气啊。” 禅院月生有点闷闷不乐,“真是的,难道是最近看太多运动番了吗?该不会以后你们都往前走了,就我一个人还在回味比赛吧?果然不应该答应信介的邀请的。” 禅院月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会因为害怕结果,而对开始感到懊悔。 “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味比赛的,我想大家都不会忘记自己参加过的最后一场春高的。”北信介有些好笑的道,“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很遗憾,禅院同学,你已经被狐狸头子骗进狐狸窝,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很早就后悔了好吗。”月生吐槽道,“仔细想想,一开始就不应该来稻荷崎的。等等,你刚才承认是骗了对吧?你承认了!信介,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居然也会做这种事!” “非常遗憾,你虽然意识到了事实,但此刻已经被狐狸包围了。”宫侑刚打完比赛,此刻正神清气爽着,叉腰大笑:“想要逃走的话是会被狐狸们煮煮吃掉的!” “放心吧,会把人类煮煮吃掉的狐狸巫师,”月生十分从容的道,“在你把我放进锅里之前,我会先用你的狐狸皮毛做成一双保暖的靴子。” “你们听听!”宫侑谴责道,“好坏的人类啊!真是太残忍了!” 角名伦太郎吐槽:“把人类煮煮吃掉难道就很和善吗?” 宫侑:“什么?同为狐狸你怎么可以站在人类的那边!醒醒啊角名,你是狐狸啊!” 角名伦太郎:“什么?你不知道吗?我早就成功讨封,从狐狸正式变成一个人了。其实大家都已经变成人了,只有你一只狐狸还在傻傻的满地跑。” “嘿,傻了吧?”银岛结笑着勾住宫侑的脖子,“其实你是被人类包围的狐狸!唉,让我想想,狐狸煮煮吃掉好吃吗?或者应该养起来比较好?” “救命啊——”宫侑一边挣扎一边棒读,“北前辈——救我啊——你的后辈要被煮煮吃掉了——” 北信介耸了耸肩,微笑道:“起码冬天可以用狐狸暖手,是不是?数量够多的话,就不会冷了。” 月生想了想,也学着他的样子耸肩:“好吧,你说的也对。” 第110章 第218章 在春高大赛正式开始之前, 宫侑接到了国青训练营的邀请。 电话是直接打到学校里来的,国青那边一直有选拔春高的种子选手去集训的惯例,被选中意味着一种实力的认可。目前《排球月刊》上的全国三大主攻手, 前后都收到过邀请。而国庆训练营里走出去的选手们, 有的活跃在职业赛场上,有的甚至征战国际赛事。 稻荷崎不是第一次接受邀请, 不过宫侑是。 这孩子兴奋和激动的程度非常明显, 几乎在体育馆里满地乱窜, 逮个人就要来回摇晃一下,以分享自己的激动之情。月生也没能避免, 不过是一件好事, 大家都很高兴。月生对他道了恭喜, 之后就去更衣室换衣服。 走出体育馆之前, 她隐隐约约的听见宫侑用兴奋的情绪仍未褪去的声音问:“治呢?治有没有被邀请?” 事后大家复盘的时候, 意识到这句话也许就是一切的导火索。 不,这么说也并不准确。宫治的打算是深思熟虑了很久的, 他也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决定。宫侑那一句什么都没想的提问, 仅仅只是把这件大家迟早都要知道的事情勾出来而已。 月生刚换完衣服,就听见外面有急促敲门的声音:“禅院前辈!前辈!你好了吗?大事不好了,侑前辈和治前辈打起来了!” 侑和治打架是常态, 但如果是常态打架不至于这么慌乱。月生立刻意识到,在她换衣服的短暂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立刻开门走出去:“发生什么了?信介呢?” 说来巧合, 那时候三年级的前辈们要么在和教练整理资料, 要么被老师叫去谈高考和春高的事情,竟然一个能制止双胞胎的也没有。 月生直接在后背目瞪口呆的眼神中, 矫健的从二楼跳了下去,平稳落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句:“注意安全, 别学我。” 然后一路狂奔进体育馆。 双胞胎这一架干的惊天地泣鬼神,一边互相厮打一边大声吵架。月生随手拉过来一个:“怎么回事?” 银岛结言简意赅总结陈词:“治说毕业后不打排球了。” 月生:“……”唉。 她撒了手,一改刚才的火急火燎,在众人包含希冀的目光当中,平静的开始听他们的吵架内容。 一旁正在录像的角名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抬起头问她:“你不阻止吗?” “就是啊禅院前辈!”一路狂奔跟着回来的后辈一边大喘气,一边有点崩溃的问道:“两位宫前辈从来没达成这样过……!” 连其他所有排球部社员都退避三舍了! “嗯?没关系,我看着呢。”月生用一种专业的目光打量着厮打的狐狸们,“没到那种程度,最多后面往脸上贴两个创口贴吧,不碍事的。” 月生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后辈哭丧着脸:“前辈,你为什么说的像是你好像打过很多架一样。” 月生:“……”不愿回忆起上次类似对话之后的后果,所以这个时候还是保持沉默吧。 月生礼貌的微笑,她波澜不惊的注视着两位斗殴中的选手,唯独这一次不打算制止。 人是无法永远做小孩子的,而长大这个命题如此的紧绷,正是因为未来实在太过不确定,人才容易被对于未来的恐惧压垮吃掉。 人生、未来、与幸福。人们似乎总是无法逃开对于这三样东西的思考与选择。 尤其是在将要选择未来的高中时代。 双胞胎一起在母亲的肚子里孕育,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打排球。尽管平常表现的完全就是对抗路兄弟的相处模式,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宫侑以后会走职业排球选手的道路,同样的,他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宫治会像以前的人生里一样,在以后的人生里也和他一起。 但是宫治没有。 他坦言,没有接到国青的邀请,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其实宫治好像比宫侑更有天赋一点的。但是宫侑比宫治更喜欢排球一点。 他也坦言,他有更想要去做的事情。尽管打排球很开心,但他也想去尝试其他的道路。 于是两兄弟揪着对方的领子大声争吵,最后声嘶力竭的说“再死掉之前,我也要拍着胸脯告诉你,我这辈子过的比你更幸福。” 剧烈的情绪逐渐平息,旁边传来非常冷静也非常突兀的鼓掌声。 双胞胎还没松开对方的领子,就已经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追寻声音的来源,然后一脸懵逼的看着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的禅院月生。 这家伙的身高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长的,连排球部的很多社员都感到羡慕。双胞胎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气氛好像变得尴尬起来了,动作完全凝固。 她来了多久了? 她居然没上来就直接物理镇压? 月生盯着他们看了两秒钟,然后语气相当平和的问:“打完了吗?” 她的眼神很平静,和从前一样没有波澜。但这也很可怕,因为她从前上来手动镇压他们俩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上次他们惹她真的有点生气,她动手把他们挂在校门上的时候,同样也是这个眼神。 双胞胎触电一般讪讪的收回了手:“……打完了。” 月生点头,“银,麻烦你帮我去把医药箱拿来,我先给他们两个处理一下。平介,你继续练球就行,被牵连打翻的东西不用整理,等会儿让他们俩自己干活。赤木前辈,信介回来了吗?” 第219章 闻讯赶来刚进体育馆的赤木路成:“很快。等会儿就来。” 月生点头,接过银岛结递过来的医药箱,平静的坐下,打开箱子:“愣着干什么,需要我请你们过来吗?” 宫侑和宫治莫名其妙的感到心虚,战战兢兢老老实实的滚过去,被禅院月生挨个检查。 月生不算特别专业,但她实践经验较多,外加从加茂琰那里翻过两本书,应付这种场合绰绰有余。 双胞胎被收拾到能见人的地步,北信介平静的踏入了体育馆。 月生合上医药箱:“信介。” 北信介点头。 双胞胎:“……” 双胞胎:“…………” 轻轻跪下.jpg 啊,真是完蛋了。上手的时候一时热血上头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但现在的后续还真是让人感到前路一片黑暗啊。 但同样出乎意料的,北信介在耐心的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唯独这一次没有像从前那样制裁后辈。 “能够坦然的告知自己的未来与对方的未来并不重合,这没有什么不好。”北信介说,“这个时候沟通完,总比毕业的时候才兵荒马乱要好得多。”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语气也很柔和,连围观群众都大感诧异。要知道,北信介平常喜怒不形于色,却并不是完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某次宫侑感冒了还试图带病训练的时候,直接被他勒令回家休息了。 “不过,”北信介补充,“这次打的太过分了。” 他在后辈们瑟瑟发抖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死亡微笑,“你们是觉得打完这一架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一年级的孩子们都被你们俩吓坏了。” 月生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双手抱胸,心想可能我从二楼跳下去这件事更会吓坏一年级。 还是别让信介知道了。 尽管月生先用医药箱简单处理了一下双胞胎的打架遗留成果,但她还是建议去医务室看一看。 宫侑和宫治灰溜溜的从医务室回来之后,被一脚踢去收拾自己造出来的“战场”。 这件事结束后,连尾白阿兰都颇感稀奇:“你们俩没怎么发火,我倒是很惊讶。” 北信介和禅院月生正凑在一块下五子棋,两个人同时抬了一下头,又同时低头看棋盘。 “唯独这件事,没什么好发火的。”月生成功连成五子,一边思考吃哪个棋子好,一边说,“尽管是双胞胎,但并不是同一个人。尽早说开对谁都好。虽然方式激烈了一点吧。” 尾白阿兰:“好委婉的用词。” 北信介:“我抱有同样的想法。”他平静的看着月生替换掉自己的一颗棋子,又落下一枚棋子。 “有时候会感觉我身边双胞胎的概率还蛮高的。”月生想了想,“我有一对堂妹,也是双胞胎。不过很明显啊,就算是双生子,也会因为性格和想法不同,走上不同的道路。真希和真依都是很好的小女孩,但她们的选择也未必会相同。” “这么一想,双胞胎还真是很奇妙的存在。”尾白阿兰在旁边坐下,开始围观他们俩的五子棋,“噢,势均力敌啊。好难缠。” “不过还是难免闹脾气啊。”北信介说,“何况他们俩闹脾气的方式一向……比较激烈。” 尾白阿兰:“直接说就好了啊。大家都知道他俩什么德行。唉,这么一想我从小到大都跟他们俩认识,有时候还挺心累的。不过这对双胞胎的排球天赋真好啊。” “天赋是上天的礼物啊。”禅院月生感到唏嘘,“我的两个堂妹也是,天赋点在了完全相反的地方呢。” 尾白阿兰:“禅院。” “嗯?” “你现在真的很像那种养了孩子,表面上说真是不省心实则暗戳戳炫耀的家长啊。” 月生:“啊,好像是。不过我还是要夸,我的两个妹妹不仅可爱,还都很聪明。以后有机会见面的话,你肯定也会这么觉得的。” 北信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说起天赋这回事。”北信介一边聊天,一边端详棋局,“我觉得,比起所谓‘排球的才能’,对于阿侑和阿治来说,他们彼此才更像是上天给予的最好礼物吧?” “很多人都是孤单的长大,但有的人出生就有玩伴了,的确很羡慕呢。”月生察觉到自己又想提妹妹了,于是及时的刹住车,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尾白阿兰:“好像把这话说给他们俩听听。” 他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来:“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对于他们俩来说,根本不会承认这个说法吧。” 月生:“啊!不愧是阿兰,果然很了解他们俩!” 接着,北信介的棋子哗啦啦的落进盒子里,发出小石子瀑布落地一样好听的声音,十分清脆。 禅院月生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阿兰,你不要说话了。” 尾白阿兰茫然:“啊?” “完蛋了。”月生拿着棋子的手,微微颤抖,“不擅长分心做事。一边和你们聊天一边下棋的话,注意力全被聊天的内容吸引走了。” 禅院月生痛心疾首:“我已经被信介杀到快满盘皆输了啊!谁来救我一下!!!” 第111章 集训那几天禅院月生正好在东京, 她是惯常跟学校请假的,这一点早在当初入学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因此宫侑在国家体育馆外面见到特意来一趟的月生的时候, 人也不怎么惊讶。 第220章 “我知道你经常全国各地到处跑, 但这次不会是专门来盯着我的吧?”宫侑抱着胳膊如此吐槽。 “你猜对了。”月生整个人都缩在厚实的新围巾里,说, “怕你闯祸所以特意来盯着你的, 怎么样, 有此殊荣,高不高兴, 开不开心?” 宫侑:“……” 宫侑:“…………” 谢谢, 真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东京的天气算不上特别冷, 但是架不住月生是个对一切极端天气抵抗力极弱的人。夏天的时候大家平等的因为热而烦躁, 冬天的时候, 朋友圈里大概就只有月生会因为太冷不愿意出门。 加茂琰每年冬天都要来月生这里住一段时间,主要目的是拉不愿意出门的人出门购置新东西外加好好吃饭。她坚持每年应该至少买几件新衣服, 月生这种有衣服就凑合穿也不管起球勾线掉色等等情况的, 绝对不行。 但今天的温度确实有点低了,月生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脑子被冷风吹的要冻僵了,外加她刚宰完人回来, 身上出的微汗被风一吹更是不得了。 宫侑眼睁睁的看着她冻的打了个哆嗦,狐狸叉腰:“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怕冷, 还一定要来找我一下子干什么, 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行吗?你又不是不回去上课了,我也不是不回兵库了, 倒也不用把这当最后一面珍惜。” “怎么能不当最后一面珍惜呢?”月生长吁短叹,“你这个嘴万一被人忍无可忍的打死, 就是最后一面了。” “拜托了,盼我点好吧!” 这时候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黑发m字少年从体育馆里走出来,看到宫侑,下意识的问好:“宫前辈。” “啊,小飞雄。”宫侑笑眯眯的招手。 双方点了点头,被称作“飞雄”的少年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但看到月生还是默默的不说话,走了。 月生:“他怎么这个表情,你该不会对人家干了什么吧?” 宫侑:“天大的冤枉啊,我像是那种人吗?而且飞雄明明从始至终都是那种八方不动的表情吧?他比我还不会说话呢。” 月生平静的道:“不错,看起来你还有一点自己不会说话的自觉。” 宫侑:“……” 可恶啊打架打不过就算了,连吵架也吵不过,难道我的高中三年就注定要在禅院君的压制下度过了吗?!马上可就高三了! 月生这次来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单纯就是来找同学吃个饭。 她是那种到了一个地方,想起这个地方有熟人,就会去找对方聊聊天吃吃饭的那种人。国家体育馆的集训一天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她自己也不太清楚,遂给宫侑发了条消息,就在场馆外面等待。 宫侑对禅院月生的习惯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习惯性的嘀咕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月生某种方面是个挺可怕的人,但是潜意识里反倒并不觉得特别危险。 至于到底为什么也说不上来……算了,管他呢,反正又不会死。 而且禅院月生请吃饭的店确实好吃! “你好熟悉东京啊。”宫侑吃饱喝足以后这么说。 月生“嗯”了一声,“有朋友在东京读书,我的一些家人也在东京生活。” 其实月生现阶段最大的苦恼,来源于每到新年这样的重大节日,就要给家人和朋友挑选礼物。 然而很不凑巧,月生本人一点也不擅长挑选礼物。她给自己买东西都是凑合着就过,顶天了在网上搜索一下购物攻略,更别提给其他人买了。 对这一点倒是奇妙的很苦手。 分别的时候宫侑摸了摸下巴,说:“新围巾吗?很好看哦。” 完全不像禅院君自己会买的款式。 月生听见他的话眨了眨眼,眉眼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我妈妈给我买的。” 其实柜子里还有另外一条围巾,只不过今天轮到这条围巾陪月生出门了。 百合子和雪惠又一次短暂的结束了旅程,打算在东京居住一段时间。月生在心里默默的数了数,才发现今年东京的熟人的确格外的多。 百合子对于动手方面向来算不上擅长,她对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动手倒还上手一些。而雪惠却出乎意料的喜欢手工活,做一点细碎的、需要耐心的事情,让时间慢慢的流淌,会让她感到安心。 因此家里面摆放了雪惠的许多手工作品,这么多年累积下来已经可以说是琳琅满目。月生的柜子里有她织的围巾,也有她亲手裁制的长裙。 国青集训结束之后,宫双子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狐狸厮打的状态,双方都显得很活泼,连带着社团之内的氛围也变的活泼开朗起来。 月生做完一天的数据记录,因为今日无事,就坐在角落里翻翻自己的本子。因为是可拆卸的,所以她有时候会在最后一页写上一点自己的东西,回去之后再拆下来。 赤木路成休息的时候跑到她旁边拿水瓶,眼睛余光一扫,发现最后一页上整齐的排列了一竖行的姓氏。 首当其冲的第一排就是“禅院”,然后是“五条”,五条的后面画了一条横线,再往下面一列列眼花缭乱,差不多有一半的名字被画上了表示划掉的横线或斜线。 赤木路成有些好奇的低下头:“这些名字都是……你的朋友吗?” 他说道最后自己也不确定起来,人会在本子上写下那么多朋友的名字然后很有目的性的划掉吗? 第221章 他好像是听说月生有姓“加茂”的朋友,很久之前好像还见过一面。但是第三行的加茂不仅被划掉了,还划了两条线。 月生漫不经心的把本子“哗啦啦”的翻来翻去,“没什么,乱写的。” 赤木路成疑惑的歪了一下头。 坐着的月生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一笑:“好吧,其实都是被我干掉的人。” “哇,”赤木路成自诩作为前辈,非常配合后辈的玩笑话:“既然干掉了,有好好埋尸吗?” 月生眼睛弯弯的,笑:“有噢。” 埋的很干净的,幸好他们自家的家族墓地还算够用。 赤木路成拿着水壶笑眯眯的走了,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对话的北信介欲言又止:“……” 他默然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看着赤木路成走远之后,静静地站在月生的旁边。 月生此刻又把本子哗啦啦的翻回了最后一页,认真的看着写满了名字的纸张,在上面勾勾画画。 少数几个姓氏勉强在后面画了一个圆圈,表示还行,比较识相。而大部分后面都画着顿号。 然后她在“五条”这个姓氏上面,画了一个圆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当中。 御三家烂的非常平等,加茂家已经彻底出局,另外两家里面当然也没有多少好鸟。 好在这些年禅院月生自己已经把禅院家内部犁了一遍,而五条悟也对照着从调查出来的名单清理了一部分,并完全收拢了年轻一代。 大概性别原因,他做这些事总是要更容易一些。五条家内部虽然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最终都没闹出什么特别大的波澜。 而这个新一代的六眼,正趁着这股东风,已经开始分解宗族制度。 世家的权力已经被削弱,大头被打击到位,剩下的小一些的自然也不能放过。 从旧的封建糟粕里走出来的三人组正在分了任务,有空的时候挨个上门“谈心”,当然了,听不懂道理的时候,大家也都略通一些“道理”,迄今为止都还算顺利。 禅院月生在心里大致列了一个图表,才发现自己已经干的不错。新鲜血液终于在咒术界这个鬼地方开始流通起来,尽管有些地方略微极端了一些……也没什么,先把屋顶掀了,大家对于开窗的接受度自然就高了。 北信介在这个时候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禅院月生一个激灵,“唰”的一下合上本子,扭头:“怎么了?” 她声音放低,眨眨眼,没怎么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因此角落里就他们两个独自谈话。 “我知道你比较……忙碌。”北信介试图委婉一下,但最后放弃了,“但是,不要随随便便的就把真话当成玩笑话说出来啊。” 月生小小声的“噢——”了一声,显得老实了一些,但还是小小声嘀咕,“反正大家也都当我是在开玩笑啊。” “要是等将来某一日大家意识到你说的都是真的,”北信介仍然幽幽的道,“回过头来一想,会变成心理阴影的吧。” 月生想了想,自己在咒术界那边的画风,对于运动番里的高中同学们来说,好像是略微暴力了一些。 于是她又“噢”了一声,说:“好吧,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禅院月生低头,把自己的那张纸撕下来,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北信介没有去看那张纸的内容,只是平静的伸出手,摸了一下月生的头。 月生长大以后,倒是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摸过头了,不由得楞了一下,又歪了歪头。 “会油的。” 北信介收手:“抱歉。” “没事,主要是长头发洗起来确实有点麻烦。”月生叹了口气,“吹头发更是麻烦……我从前懒得动的时候都会被当时住在一起的朋友或者家人拖起来吹头发,现在自己住了,她们居然还会固定给我发消息催我……” 北信介不由得莞尔,轻声说:“你确实长大了。” 许多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都还只是满地乱跑的小萝卜头。原来一晃眼,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了。 北信介在月生上高中之前的日子里,与她见面的次数算不上多。他们从认识以来,却长久的保持着通信和互相赠送食物的习惯。 年纪小的时候,月生还被家族里管着,不能随便出门,那时候上门来的总是那个有一双明亮眼睛的年轻少年,充当了邮差和快递员的职责。 月生的邮件和附赠的信写的总是很收敛,偶尔她会在心中向北信介吐槽一些家族里的古板老头们,和讨厌的许多规矩。尽管她写的总是很隐晦,北信介却总能从中看出鸟儿被关在笼子里的憋屈感, 她那时候大概也很无奈吧。因为年纪太小,实力不够,压制她的长辈又足够年长,阅历丰富。所以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办法做到,连出门的次数都是被严格限制着的。 后来她渐渐的能出门了,路过兵库或者在兵库有任务的时候,会默默的跑过来看他,或找他蹭一顿饭。 月生那时候就说,信介的身上有一种麦子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安心。她又说如果真的有稻荷神存在的话,应该是信介才对。 年幼时北信介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得出这个摸不着头尾的结论的,只好哭笑不得的连忙阻拦她。 “神明在看着呢。” 小女孩撇撇嘴,却很轻松的在他旁边睡了几个小时。没有美梦也没有噩梦,只是单纯的安心。 第222章 北信介后来会想,幸好京都和兵库距离很近。 幸好你想来找我的时候不算麻烦。 尽管他们切实身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但能够为这样一个辛苦的孩子提供一点点的放松时间,他也颇感荣幸。 时间就这么晃了晃,好像昨天还是个小女孩一般的月生,今天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她高大,矫健,敏捷而且变得强大。曾经困住了她许久的牢笼早已被她远远的抛弃在身后。而今天北信介忽然晃神,明确的意识到了这个现实,不由得也为她感到高兴。 “我其实见过很多人。”北信介说,“很多人在年幼的时候无比渴望长大,却又在长大来临的那一刻倍感茫然。这种现象很普遍,因为长大是一件很不经意的事情,人甚至无法确切的定义什么时候才算真正的‘长大’。” “你说的没错。”月生道,“我现在也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 “但你长大了。”北信介的眼睛里闪动着柔和的光,他微笑起来,声音温和笃定,“长大对你来说,是一件切实的好事啊,月生。看到你今天的样子,我也会觉得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你已经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痛苦时光。 太好了,你已经长大了,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自己做决定。 第112章 稻荷崎高校排球部在上一次的全国性赛事当中, 取得了亚军。 所以这一次大家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冠军去的。出发前往东京的前一天晚上,排球部的少年们解散后刚出了校门, 宫侑就大喊:“这次一定拿冠军!” 尾白阿兰:“小声点啊扰民了!” 角名:“不……阿兰君你也小声点吧……” 岔路口分开的时候, 三年级的赤木路成下意识的关心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天好黑啊……角名,你照顾一下……噢噢, 抱歉, 禅院君, 麻烦你照顾一下角名了。” 靠谱的自由人前辈话说到一半,就瞄见两个后辈的身高不相上下。回忆一下禅院月生镇压宫双子甚至偶尔顺手镇压一下凑热闹的角名伦太郎的精彩锦集, 再看看禅院君今天背在后背的剑, 于是当场改了口。 银岛结偷笑了一下。 他笑的还比较克制, 其他的二年级同期们就没那么克制了。虽然禅院月生武力值惊人, 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 大家也都知道月生不是那种二话不说就随便动手的人。 因此,在两个顺路的二年级平静又无语的目光当中, 大家慢慢的一起小声笑起来。 顾忌着今天结束的有点晚, 所以大家没笑的很大声。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拉了拉自己背后剑袋的背带。 “笑什么。”她平淡的开口,“这里接受回家护送服务, 物美价廉为人靠谱,至于我的简历, 请看角名君手机里的库存。” “什么库存。”尾白阿兰一只手搭在北信介的肩膀上, 一只手捂着肚子小声狂笑,“宫双子被禅院月生小鸡崽子式拎起来还是狐狸厮打被制裁……” “都有的。”月生波澜不惊道, “全方位无死角服务,接受适当议价。如果不够的话可以添加一个角名君的拎包服务。” 角名伦太郎:“嗯?我没同意哦。” 禅院月生的手去摸自己背后的剑袋。 角名伦太郎:“嗯, 好的,我同意了。” 禅院月生满意的把手放回了外套的口袋里。 尾白阿兰:“不要放弃治疗啊角名!就这么屈服了吗?” 角名伦太郎叹了一口气:“唉……被大魔王压迫是我的命运,我知道。” “不白压迫,”月生说,“我可以罩你。” “是啊角名,”宫治感叹着伸出胳膊勾住角名伦太郎的脖子,“你去年被社会不良青年找麻烦的时候,我记得是禅院君给你摆平的。果然是大魔王。” “什么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大家立刻都精神了,热热闹闹的凑了一窝,好奇的扒拉知情人:“说说,说说。怎么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啊。” 禅院月生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她特意落后几步,从背包里拿出相机。 新买的没多久,她才刚刚开始学。禅院月生对什么新的东西感兴趣很容易,但是行动起来却不容易。 修长的手指按下了快门,拍下了少年们的背影和回头的北信介,他们的外套上都绣着“稻荷崎高校排球部”。 月生快步赶了上去。 北信介在一片热闹的起哄当中立刻察觉月生掉队的人,等到月生赶上来,他微笑着轻声问:“拍的怎么样?” 月生眨眨眼,笑着给他看。 “光线有点暗了。”北信介说。 “现在天黑了嘛。”禅院月生耸了耸肩,眼神却温柔起来:“不过我感觉很不错啦。” “是很好。”北信介含笑点头,“怎么突然拍这个……啊,以后大家看到的话,会很感慨吧。” 月生想了一想:“人们常说,人是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于青春的感受的。” 北信介微笑着听。 于是月生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觉得,也不是所有人吧。起码这个时候,我会觉得这一刻的青春很幸福。” “这很难得。”北信介道,“不过并不是真的没有。”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日子过的太压抑了,所以察觉幸福总是要更加敏感一些。 第223章 北信介又想了想,问:“你明天真的不和我们一块儿走吗?” “嗯。”月生说,“宫城那边有个东西,我得去一趟。放心吧,最多也就比你们晚到两个小时。春高我不会迟到的。” 北信介于是轻轻颔首。 然而第二天,禅院月生来的还是比所有人预计的要晚上许多。稻荷崎排球部成员在定好的酒店安顿好三四个小时之后,都没看见禅院月生的影子。 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就在北信介着急到要联系加茂琰的时候,禅院月生才终于顶着脸上一块纱布出现了。 “你被打了?”宫侑的声音震天响,“被人堵了吗?谁干的?我们去给你报仇!” “谢谢你的热心肠。”月生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讲话也有点沙哑,“不过不用了,你想被禁赛吗?没有被人打,一不小心出了个车祸而已,好在大家都没事。抱歉没回消息,手机在这次意外事故当中壮烈牺牲了,我刚给它举办完葬礼就来了。” “怎么突然出车祸了,你没事吧?”众人大惊,要不是顾忌着月生是个女孩子,估计就要冲上去把人翻来覆去查看一遍了。 “脸上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伤?做了检查了没有?” “一个小的车祸,没有大伤亡。在医院做完检查才来的,只有一点小擦伤,没事。”月生一一回答过去,不由得莞尔,“放心吧,我在东京的堂兄送我来的,什么事情也没有,虚惊一场。大家回去休息吧。” 禅院润一郎提着月生的行李箱,勤勤恳恳的走了进来:“放哪里?” 北信介给月生发了房间卡。 月生顺手塞给润一郎。 润一郎沉默可靠的又提着行李箱走了。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当做没事发生一样回去休息啊。”队内的吐槽役原本没有那么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渐渐的多了起来。 等到勤恳的润一郎又回来把房卡还给月生的时候,禅院月生已经被盘问了好几遍。 宫侑一巴掌拍在月生的背后:“真是的。你下次跟我们一块儿来啊,你要是跟我们一块儿来肯定平安落地,还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看望朋友……” 月生接过自己的房卡,斜了他一眼,“你有时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然后对润一郎点头:“麻烦你了。” 润一郎平静的扫视了一眼呜呜泱泱一大片的少年们,对禅院月生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等到大家终于散了,月生觉得酒店有些闷,喘了口气,出了门,在酒店不远的公共长椅上坐下。 她打算坐一会儿就回去,放空发呆的时候却听见北信介的声音:“伤严重吗?” 禅院月生回过神来:“啊。” 北信介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 月生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插好吸管就开始喝。 奶茶有些烫,却又不至于烫伤嘴,从喉咙一路滚烫的落进胃里,月生却觉得有些慰贴。 北信介知道一些内情,月生也就没跟他卖关子,耸了耸肩膀,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决定从头开始啰嗦。 “被不死心的老头子整了一下。”月生平和的道,“信息有误,又被人为安置了消耗我的东西,砍完一个发现还有一个,砍了第二个发现还有第三个。虽然最后是祓除干净了,我人也被打的半死。” 禅院月生自诩在打架方面还算有些天赋。 这大概也是她第一次在祓除咒灵的时候狼狈成这个样子。 总监会的势力已经被年轻一代们蚕食了绝大部分,不甘心的老一辈们要最后反扑一下,革新派都心知肚明。 消息被刻意篡改的时候大家都盯着看知道,润二郎还给她发了被篡改后和原版的两版资料,让她注意一点。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正好把剩下没蚕食的部分也借着这个由头干脆吃掉。 不过还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一口气干了三个特级,谁知道平常少见的特级咒灵到底为什么突然铺天盖地的冒出来,挨揍挨到开领域不知道她是不是头一个。 也算祸福相依吧,虽然还是没搞懂反转术式究竟是怎么个事,但好歹收获了一个领域,顺道捡了个特级咒物宿傩手指回去。 她现在能活蹦乱跳的在这里坐着,还是多亏了以防万一被请过来的家入硝子,当场治疗完之后,月生为自己不幸遇难的手机默哀了一下,就抄着雪中梅踹开了总监会的大门。 接下来几乎就是老生常谈,反正月生一顿爆锤之后心情通畅,后续事宜被加茂琰接管,她还能让禅院润一郎送她回来准时预备春高。 “都治好了。”月生吸着奶茶,“哇说真的,差点吓死我了。我就说天元结界罩了那么久容易出乱子吧,谁知道会长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来回跑了好远的路,累死我了。” 北信介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声。 “辛苦了。” 月生晃了晃脑袋:“是很辛苦,但是阿琰给我买了奶茶,小悟给我买了炸串,我的行李箱里还有大家塞的小零食,现在还有信介的奶茶,也是活过来了。” “别皱着一张脸嘛,信介。”月生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戴围巾出来了,但好在还有奶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付出和收益是成正比的。” 第224章 她歪过头,平静的注视着北信介,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之中也没有褪去半分光泽。 月生晃了晃自己只剩下半杯的奶茶,笑起来:“以后,就完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属于我们的新时代,已经拉开序幕了。” 旧日的辉煌就停留在旧日吧,刻在墙上的东西扣不下来也不能再死亡的时候带走,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 禅院月生在空气当中呼出了一口寒气,有一瞬间自己也恍惚的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昨日已经是昨日,尾声早也唱至终结。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呢?新的舞台又会上演怎样的剧目?谁也不知道。 北信介回来的时候手里有另外一杯奶茶,两个奶茶杯子碰了一下。 “干杯。”北信介说,为她庆祝。 “干杯。”禅院月生说,她笑起来如同夜中绽放的花。 第113章 春高第一天, 轮空。 拜上一次大赛的好成绩所赐,稻荷崎第一天不用打比赛,精力旺盛的还能跑去看看别人打比赛。 宫侑在国青训练营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朋友——大概是朋友——他去围观比赛的时候能和一堆人打招呼。 月生路过的时候他正笑眯眯的和她也见过的那个一年级后辈说话, 被称为“飞雄”的少年, 月生靠近了才知道那个少年姓“影山”。 宫城代表队,乌野高中。 月生有时候总会有一些相当奇妙的既视感, 比方说她看着影山同学, 在心里偷偷把他比作一颗蓝莓……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像, 但是对不起。 她在心里偷偷的道歉, 顺便拎着宫侑的衣领子把人提走, 礼貌的对蓝莓君点头致意。 宫侑挣扎无能, 只好笑眯眯的对影山说:“拜拜了小飞雄希望你能撑到明天和我打比赛……”然后被拎走。 “我在和后辈打招呼啊!”宫侑一边抱怨一边整理领子。 月生平和的指出:“明明是在挑衅。” “是打招呼!” “有这个力气, 不如去挑衅井闼山。” 宫侑叉腰,气势汹汹的“哼!”了一声, “顺手的事!” 月生:“果然是在挑衅。” 宫侑:“……” 月生的听觉很敏锐, 她被身后的动静吸引的回了个头。 乌野高中的场地里,一个身高不算太高、橘色头发的孩子正激动地蹦蹦跳跳,疯狂摇晃影山飞雄。 “影山!那是谁那是谁那是谁?那个女孩——好高!好厉害!” 非常诚挚的夸赞。 月生收回目光。 乌野高中和稻荷崎高中在同一个分组, 如果乌野赢下了这一场,下一场将要遇到的对手就是稻荷崎。 那位月生蓝莓塑的影山君, 和宫侑同样打二传手的位置, 两个人在国青训练营的时候应该没少交流。 高二的宫侑已经被排球月刊称为“高中第一二传手”,而那位影山君在初中时代同样有“天才二传”的名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忽然没消息了。 直到宫城县春高预选赛上, 乌野高中打进全国大赛,影山飞雄一鸣惊人。 “我记得,宫城上一次的代表队伍是白鸟泽?”月生慢慢的道。 “是啊,有牛若的那个白鸟泽。”宫侑揣着手,哼哼道,“还以为这次春高能跟牛若打一场呢,结果他在高中的最后一场春高里竟然没有打进全国……小飞雄也是很有本事的嘛。” 这只金色的狐狸舔了舔后槽牙,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真想打一场试试看。” 体育赛事就是这样。 没有任何一场比赛能在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结局,也正是因为一场比赛充满了太多太多的不确定性,才如此的吸引人吧。 月生自己也是上过全国赛场的人,对这一点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不过月生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当晚就和乌野高中的小橘子同学狭路相逢。 噢,对不起。月生又在心里面道歉,她有时候真的会对认识的人进行一些控制不住的、莫名其妙的泥塑。比方说日向翔阳同学这头漂亮鲜艳的头发,真的很像是一个会跑动的橘子。 “你是!你是!”对方瞪大了眼睛,卡了半天,震声道:“你是稻荷崎那个个子高高大大超厉害的漂亮经理!!!” “……谢谢夸奖。”月生被他超长的前缀震了一下。 “你好!我是乌野高中的日向翔阳!”小橘子同学充满热情,“我今年高一!噢噢我记得影山和我说了你好像是二年级的前辈!前辈前辈,我可以问一下你到底是怎么长那么高的吗?真的好厉害啊!!!” “啊……啊?谢谢。”月生其实是第一次遇见那么活泼、那么热情开朗的同龄人的。 她看了看天,心里觉得奇怪,明明现在天是黑的,但是身上很暖和,感觉像是被太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射了……好厉害,这就是运动番小太阳的威力吗? 月生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关于长高这个命题:“……啊,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有,多运动多锻炼……” 月生过了年回来已经有一米八六了。 这个身高确实是出乎意料,而且好像还有继续长一些的可能……百合子前段时间给她量尺寸,门上又多了新的划痕。 苦恼的地方也有,比方说一些好看的喜欢的鞋子没有她的码数,一些漂亮裙子也做的很小。 第225章 好在家里有溺爱她的长辈,雪惠的手总是巧夺天工。 月生上一次见那么阳光的人还是在上次……挺久远了,所以看着小橘子的时候,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 小橘子惊讶抬头。 “抱歉,”月生默默的收回手,“失礼了,因为觉得日向君你的头发蓬蓬的真的很可爱……” 日向翔阳:“唔……个子高真好啊。” 月生笑了笑:“可是你很能跳啊,跳得高也很厉害。” “唉?”日向翔阳震惊抬头:“你知道我?我?!” “我好歹也是稻荷崎的排球经理哦?”月生莞尔,“乌野昨天的比赛和春高预选赛决赛我都有看,很厉害的快攻,跳的那么高真了不起。” 日向翔阳的身高不到一六五。 在排球比赛这个巨人云集的地方,人们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大概只会觉得他是个自由人。但偶尔总是有这样的例外的。 日向翔阳是副攻手,甚至是乌野高校的得分利器。 在这场春高当中,和日向翔阳一样小个子的“小巨人”,还有一位。月生看过他的资料,来自长野县的鸥台高中,星海光来。 日向翔阳的眼圈红了。 禅院月生大惊失色:“唉唉唉?怎么了?你别哭呀。” 她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日日向翔阳一边哽咽的说谢谢,一边用纸巾擦眼泪:“被对手认可了啊呜呜呜。” 月生心说是对手的经理,我不算是你的对手。不过看这孩子感动成这样,估计一路走来相当辛苦,所以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明天就是对手了,但今天就这么直接交上了朋友,人生真是有够奇妙的。 这场相遇是很纯粹的意外。 日向翔阳对东京不太熟悉,出来跑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但转个头就跟同学当场失散,被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包围,分不清东南西北。 迷路了。 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后遇到了半夜想喝饮料说走就走穿鞋出来买的月生。 月生按地址给人带路,快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他:“明天就要和我们队打比赛了,今天怎么不好好休息,还出来夜跑。” “太激动了!”日向翔阳握拳,“我看过你们比赛的视频,好强啊!一想到明天要和这么强的队伍打比赛,激动地睡不着觉!” 月生默默的往旁边走了一步。 啊……果然,好耀眼。 年轻人果然很有活力,气血充足。感觉这种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还是要好好休息啦。”月生轻叹,“调整好状态,我也希望明天比赛的时候,双方都是最好的状态。” 日向翔阳还是难掩激动:“我会的!” 把活泼过头的孩子送到乌野高校下榻的民宿,月生在门口叮嘱这个新认识的朋友:“还是要小心。虽然天气有逐渐转暖的迹象,但这几天还是很冷,流感也在肆虐,注意好好穿衣服好好睡觉吃饭,生病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日向翔阳用力的点头,眼睛在民宿的灯光照耀下更闪亮了:“好的!谢谢前辈!” 连鞠躬都很用力。 月生笑着摆摆手离开。 日向翔阳一转头,看见同期们和前辈们都站在他身后,动作整齐划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可恶啊你小子!”西谷夕扑了上来,用力揉着日向翔阳的头,“居然是被女孩子送回来的,还是那么高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亏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呢!” 日向:“那是稻荷崎的禅院前辈!!对吧对吧,个子真的很高啊!” 泽村大地:“关注点完全不一样呢……” 菅原孝支:“哈哈,毕竟是阿谷和日向……不过稻荷崎的那位经理……” 东峰旭焦虑万分:“连经理都比我高呜呜呜呜……” 菅原孝支眼疾手快,一个内耗退散掌劈了下去:“你也知道那是经理!经理是不会上场打排球的!” 影山:“跑步都能跑迷路,日向你个白痴!” 日向:“哈?我才没有!你敢说你没有在东京迷路过吗?!” 泽村大地在乱成一锅粥的同期和后辈们当中叹息了一声:“……” 唉。 * 在真正的结果出现之前,谁也不能对比赛的结果下肯定的结论。 月生是第一次当运动社团的经理,也是第一次以经理的身份来到春高的赛场上。最初的时候,她仅仅只是想着作为朋友,想看一看北信介的最后一场春高。 的确是一场非常漫长的拉锯战,也的确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最后一球被拦截的那一刻,裁判的哨声如同一声重击,锤在所有人的心头。 月生坐在赛场外的长凳上,忽然侧过头对北信介道:“虽然只是看了比赛,但‘置身事外的安全感’什么的,果然并不存在。起码,对我来说并不存在。” 北信介温和的微笑了一下,却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故事的结局似乎总是出人意料,就像稻荷崎高校vs乌野高中,并在这场比赛当中败北。 “信介,”月生轻声道,“这是你最后一场春高。” “也是第一场春高。”北信介平静的回答道。他仍然平静,像从前一样接受了过程结束之后到来的唯一结局。 月生微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本子,站起身来鼓掌。 第226章 这场比赛的观众也陆陆续续的站起来,掌声响彻整个体育场。 这场比赛实在拉锯的太过漫长,以至于许多的观众都被这场比赛吸引。稻荷崎高中作为夺冠预备役,却意外的在春高第二天败北。 从预选赛开始,乌野高中的确就成为了一匹最大的黑马。 这实在是一场非常非常精彩的比赛。 稻荷崎的啦啦队脾气一向比较爆,连自家打的烂的时候都会喝倒彩,这次比赛中,初次上场的一年级后辈理石平介就是那个被自己人喷的小可怜。 月生难免怜爱一下,但稻荷崎就是这样的风格。排球部的中老年粉丝们在对手打得好的时候也会鼓掌。 宫侑大概是不太高兴的。 输了比赛当然不会开心,只是这小子脾气一向比较极端,他只接受喝彩和怒骂两种极端的声音。 粉丝团们多了解这小子啊,鞠躬致谢的环节,他表情扭曲的大家看一眼都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于是不出意料的被骂了。 骂他摆那个表情给谁看,比赛打的很精彩,把臭脸收回去。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鼓掌与喝彩,席上的观众为孩子们献上了并不吝啬的称赞声。 月生把宫侑的表情拍了下来。 “请分享给我。”角名伦太郎下场后说。 月生瞅他一眼:“你不行啊,战地记者同志。” “我当时在宫侑旁边好吗。”角名无语。 月生也只是逗他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照片发群里,引起宫侑刷屏式惨叫。 她安静的收拾了东西,在观众席上却遇到了熟人。 百合子和雪惠抽空来看了比赛。 姐妹两个最近按照兴趣新考了大学,并进入了学校学习。能来也是特意请了假,从学校赶过来的。 百合子的头发仍然是到肩膀的长度,柔软的落在肩头。她笑吟吟的伸手揉了揉月生的脸蛋,月生也很乖巧的弯下腰,任她捏圆揉扁。 年龄见长这些年,她们之间的相处比起母女,更像是朋友。母女两个反而都觉得这样很不错。 “很棒的比赛。”雪惠并不吝啬称赞,“虽然我不是很懂排球,不过能看得出来,打的很厉害。” “是啊,排球部的大家都是很厉害的人。”月生微微一笑。 “明年我还想来看。”百合子直白的说。 月生仰着头思考了一下,最后摊了摊手:“好吧,收到。我相信同学们的实力,稻荷崎明年肯定还能来春高比赛。” 一轮游属实是意外中的意外情况,但体育竞技就是这样的。 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北信介和后辈交谈完,就去换了衣服。 虽然是队长,但他并不是正选。由于心态平稳,所以在需要他上去镇场子的时候,也并没有出岔子,很稳妥的完成了任务。 相比他的高中同学们,北信介似乎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这个年纪的少年们大多容易冲动,也有冲劲,想法和点子同样很多。 尽管他并不赞成在正式比赛上使用不熟练的技巧,但是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是。 北信介上了观众席,看着那片橙色的赛场。 乌野和稻荷崎的比赛结束了,但其他队伍的比赛还没有。 那片橙色的赛场之上,永远有人,永远热闹,永远有运动员为了一球拼尽全力的奔跑。 “虽然已经预料到你会怎么回答,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月生轻声问他,“会感觉到遗憾吗?” 北信介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赛场,忽然笑着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也许吧。”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同样也看着赛场,“日复一日的训练,日复一日的坚持,这一切的一切,结束的反而比想象当中更加轻易。就在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啊。” “像做梦一样。”北信介轻声说。 “是呢,像做梦一样。”月生也说, 北信介微笑起来:“阿侑和阿治说,一定会努力成为那种可以让我和孙子辈炫耀的后辈。” “哎呀,是他们俩能说出来的话。”月生道,“也是他们俩能做到的事情。” 北信介的手轻轻的搭在栏杆上:“阿兰说的是对的。” “嗯?” “人的感情是不需要理由的,虽然我接受了结果,但是想到以后没办法再站在赛场上,果然还是会有一点失落啊。” 月生莞尔:“好难得。不过这只能说明,信介你不是机器人啊。” 北信介吸了一口气,也笑:“所以,你现在愿意继续在稻荷崎当经理了吗?” 月生鼓了鼓嘴,轻哼了一声:“信介,你真的很狡猾。” “毕竟我是狐狸头子嘛。”北信介也不反驳,很从容的转身,“既然是狐狸,偶尔狡猾一下,有何不可呢?” 月生嘀嘀咕咕的跟上去,不免抱怨他:“真是的,我从前夸你是稻荷神,原来稻荷神也是狐狸。” 北信介的眼睛弯弯的。 可他做的一切已经不再是为了那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了。 他想做的事情,他真正踏实的做了的事情,让他长久的感到了安心。 “月生。” “嗯?” 北信介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的春天结束了。” 第227章 “你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第114章 01.【意外的冠军】 这场春高的确是意外频发。 第一天轮空的三支队伍是最有望夺冠并且在上一次的大赛当中取得了优秀成绩的队伍。 然而遗憾的是, 这三支队伍全部无缘冠军。 稻荷崎高校败给乌野高中,桐生八的队伍败给枭谷,而上一次的冠军井闼山则在素有“魔之第三天”称呼当中的第三天第二场比赛中, 因为正选二传手受伤, 遗憾输掉了比赛。 至此,三支冠军预备役全部淘汰, 无缘奖杯。 小动物们最终都回归了森林, 有一支寂寂无名的队伍, 也默不作声的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道路,最终站在了世界的面前, 将奖杯高举。 欢呼声与掌声, 如同浪潮一般包裹。 没有人永远是冠军。 但永远有人为了胜利的走过漫长的道路, 这正是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 . 02.【意外的朋友们】 春高的观众席上全是熟人。 ——禅院月生发了这样一条动态, 后面附合影无数张。 虎杖悠仁是来看木兔光太郎的。 月生也没整明白小老虎到底是怎么和大猫头鹰认识的, 但双方的气场非常非常非常合得来。 比赛的时候,枭谷的王牌主攻手木兔光太郎在赛场上兴奋的“heyheyhey!”, 今年幼儿园在读的小老虎在赛场下面兴奋的“heyheyhey!”。 “好吵啊。”观众席有人小声说。 “好热闹啊。”观众席也有人说。 “好吵啊。”木叶秋纪生无可恋的说, “赤苇,那真的是你的徒弟,不是木兔的徒弟吗?” 赤苇京治波澜不惊:“接受转让, 如果悠仁愿意的话,我愿意让他成为木兔学长的徒弟。” 更要命的是, 观众席上兴奋的给木兔光太郎捧场的并不只有虎杖悠仁。乌野高中在这次春高当中崭露头角的副攻手日向翔阳, 他真的是木兔光太郎的开山大弟子。 令附加一条,枭谷的啦啦队也非常非常的溺爱木兔光太郎。 月生被“heyheyhey!”包围的时候, 一度误认为自己意外闯入了什么大型猛禽类的聚集地。 真希和真依这对双胞胎来看春高纯粹是冲着禅院月生来的,虽然月生本人并不上场, 但月生能来一趟东京不容易,所以姐妹俩兴冲冲的和母亲报备之后,偷偷跑来看月生的学校比赛,并在比赛结束之后被月生当场抓获。 抱着真依牵着真希,月生开始带孩子。双胞胎的母亲对双胞胎非常放心,然而月生却莫名的开始担心。 介于月生平日里总会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己家里的双胞胎妹妹,所以排球部大家其实多少都知道点。 没想到这次来了东京,禅院月生直接把孩子们牵过来了。 头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双胞胎小女孩,众人稀罕的不行,挨个从包里翻来覆去的找点零食投喂小朋友,找不到的则上供自己的运动果冻。 “可以摸摸你的头吗?”宫治认真的对禅院真希说。 真希没什么表情:“可以。” 宫治小心的摸了一下并高兴的给了双胞胎一人一个饭团。 “现在我们有两对双胞胎了。”角名伦太郎条件反射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问月生:“我可以拍照吗?” 月生低头问小号双胞胎:“愿意让那个哥哥给你们拍照吗?” 真希没什么意见。 真依也没有。 遂得到大小双胞胎同框珍贵画面,在排球部群聊里被反复翻出来欣赏许多年。 “我太痛心了。”加茂琰说,“我本来以为你去稻荷崎就是读个书,最多也就把剑道捡起来再打一打,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加茂琰痛心疾首:“我早该料到的,信介能把你诓去稻荷崎读书,当然也能诓你当排球部经理,并且继续干下去。狡猾,太狡猾了!” 北信介露出一个礼貌而质朴的微笑。彼时小双胞胎正靠在他旁边。 整个排球部,小双胞胎对他最有好感,大概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可靠气息感染了孩子们。 加茂琰看着这一幕更加痛心了:“连孩子们也这么信任你啊!” 禅院月生连忙:“信介确实很值得信任嘛。” 加茂琰:“完了,全军覆没。有一天你们被北信介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好吧,信介确实干不出来这种事,我们今天去吃什么?” 03.【意外的五条悟同学】 这位同学并不是在春高赛场观众席上偶遇的。 “偶遇”。 虽然被夸奖了也被宽慰了,但比赛输了就是输了。大家的心情和气氛难免低落了一些。 一轮游谁都不好受,何况最开始是冲着冠军来的。现在的二年级——下一次比赛的三年级们凑在一起,已经开始严肃的复盘了。 不过这场复盘还是被中途打断,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回顾比赛。现在,先去吃点甜的,禅院月生请客,吃东京又贵又好的。 一大群人哗啦啦去了一家甜品店。 禅院月生是整个稻荷崎排球部对东京最熟悉的人了,但凡是她推荐的店铺,必然很好吃。 当然也不出所料的得到了称赞,月生还能有空管一下和她坐在一起的双胞胎妹妹,叮嘱她们别吃太多,晚上记得好好刷牙。 大家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的时候,一个充满怨气的声音幽幽的道:“我恨你,月生。” 第228章 禅院月生头也不抬的伸出左手,将白毛脑袋推远,右手给真希擦了擦嘴角的奶油。 “好的小悟,知道了小悟,玩儿去吧小悟。” “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五条悟立即谴责道:“你看看!你从前可不会这么敷衍我!” 禅院月生:“对传绯闻没兴趣,和你的绯闻更没有兴趣。如果明天的头条是五条家和禅院家或有联姻可能,我就把你挂在你们学校的大门口。” “口区。”五条悟说。 五条悟忿忿不平的打包了自己的甜品袋子。 “我恨你。” “你再恨我也不会去咒高的,死心吧你。” “真是越长大越冷酷无情了,我小时候你从来不对我这么说话的。脸上的纱布可以揭了吗?” “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除非你能再变成小孩子。”月生耐心的给妹妹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扎了个小辫,“纱布明天就能揭,不用担心。你这么有空不如去帮琰搜集资料,她要准备考研了。” 五条悟哼了一声,扫了一眼排球部众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和宫侑隔空瞪了对方一眼,同类相斥吗? 结账的时候倒是比较出乎意料。虽然月生说了这顿是她请,但北信介向来有承担前辈责任的自觉,却在收银员那里得知账已经付过了。 “五条少爷已经付了。” “哇塞。”赤木路成说,“少爷?” 尾白阿兰有点惭愧:“让月生的朋友结账什么的……” “没关系。”月生淡然道:“他有钱的很。” “有钱也不能这……” “这家店连同这家店所在地段的一整条街都是他的。” “……” “……” “……” “我要恨你们有钱人了。” 寂静之中,有人这么说。 第115章 随着新一年的到来, 樱花盛开的时候,原本的三年级们毕业,原本的二年级们成为了新的三年级。 稻荷崎高校排球部自然也要选出一个新的队长来。 很不幸的, 三年级的正选们大多对这个位置避之不及, 银岛结表示拒绝,宫治根本没兴趣, 而角名伦太郎压根懒得动。 所以最后胜任队长的人是——宫侑。 “我觉得我们完蛋了。”宫治说, “希望北前辈来看我们比赛的时候我们还能正常的站在赛场上。” 禅院月生:“倒也不必悲观到这个程度。要不然你去试试?不, 还是算了,你们两个毕竟同一套dna呢。” 宫治:“……” 新的一年, 新的开始。禅院月生也特意买了一个新的本子, 陆续记录成员们的最新身体数据。 月生本人也被大家起哄着测量了一下自己的最新身高, 接近一米八七。 她自觉身高生长的速度已经放缓,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不再长了。月生对于这个身高其实已经颇为满意, 起码曾经隐藏在皮肉之下密密麻麻的生长痛已经不再来袭。 三年级当中身高最高的人竟然是球队的经理,黑须教练想想这件事, 也觉得颇为神奇。 “你其实很有排球的天赋。”他早几年就这么找月生谈过, “身高和身体素质都很卓越,模仿能力更是天才级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女排的教练。” 月生国三第一次跟着北信介来到稻荷崎的时候, 完美复刻出的那一发跳发球,他至今还印象深刻。 如果月生进入排球界开始打排球, 那么黑须法宗可以肯定, 她必然能够在高中排球界女子组当中,成为一名强力的主攻手。甚至只要她想, 走职业这条道路也绰绰有余。 这一场谈话完全是私下进行的,月生拒绝了:“我并不打算上排球的赛场。” 黑须教练是颇为遗憾的:“你具有这份才能。” “谢谢您的夸奖。”月生微微笑起来。事实上, 因为常年的高强度训练和厮杀,她对于身体的调度能力十分强大,在体育竞技方面无疑是很有优势的。 但是。 “才能并不是决定人一定要去做什么事的。”月生平和的回答他,“也许上天的确给了我这样的一份礼物,但是否拆开它,也应当由我来决定。我有更加想要去做的事情。” 黑须教练点了点头,神色很温和:“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欢迎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愿意为你引荐。” 月生道了谢。 不过现在,阴差阳错的,禅院月生还是来到了排球部充当经理一职。 黑须法宗想起三年前那个还很稚嫩的小女孩,难免觉得唏嘘。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走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突然把此刻的禅院月生与三年前的禅院月生作对比,就难免觉得小女孩时期更加年幼许多。 大见教练在结果出来之后悄悄来跟他商量:“没关系吗?” 黑须法宗挑了挑眉:“怎么了?” “侑那孩子当队长啊。”大见教练忧心忡忡,“我也不是对那孩子有什么意见,只是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总是有些……乱来。” 黑须教练示意他看禅院月生。 年轻的女孩习惯性的坐在社团里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从前她有空来围观练习赛的时候就是坐在哪儿,现在仍然坐在那儿。 得到了1号队服狂喜乱舞的宫侑路过了禅院月生。 第229章 禅院月生平静的抬头瞄了他一眼,合上了本子,“你今天感冒了。” 宫侑:“我没有!我好得很!好了我现在要去练球了。” “回来。” “……”宫侑忿忿不平的站住了。 “我听见你的咳嗽声了,垃圾桶里丢了半桶纸巾,还在这里嘴硬。”禅院月生指了指门口的塑料包装袋,“从校医室拿的感冒药和超市买的吃的都在那里。今天的训练取消,明天记得活蹦乱跳的来。” 宫侑拒绝:“我不要!我打一会儿排球就好了!” 禅院月生歪了歪头:“你也不希望北前辈刚毕业就接到你又想带病训练的消息吧?” 宫侑:“……” 宫侑忿忿不平的提着袋子走了。、 “哎呀,真是好眼熟的一幕。”大见教练笑起来,“禅院这孩子,还真是深得信介的真传呢。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信介千方百计也要让禅院在排球部再留一年了。” 宫侑只是三年级了,并不是成年了。该乱来的地方他还是会乱来,能有个人压制一下真是再好不过。 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虽然嘴上都说着“无需追忆昨日”,但大家对于上次春高一轮游的事情很显然没那么容易咽下那口气。 夏季ih大赛的时候,所有人都擦拳磨掌,想要在全国大赛的舞台上再会一会乌野,连一向相对沉稳一些的银岛结都激动的有些睡不着觉。 但很可惜,乌野高中这一次没能打进ih。宫城县这次的代表队是伊达工业,听说素有“铁壁”的称号,长于拦网。 连一向善于戏耍敌方拦网的角名伦太郎都被闹的有点没脾气,好在最后还是获得了胜利。 但大家都感到了一种微妙的不爽。 “打的真的很憋屈。”角名伦太郎如是说,“三人拦网果然很烦人……” 而且乌野没来。 虽然表面不说,但三年级们想起上次的失败,心里都有一点暗戳戳的闹脾气。并不影响比赛,且藏的也很好。 大赛结束的时候,月生在回去的车上打了个哈欠。 她晕车,尤其晕大巴,每次一上车必然立刻睡觉,不过这一次倒是在睡前先通知了一个消息。 “下周末不训练。”月生说。 “啊?”成为正选的二年级理石平介探了个头,“为什么啊?” “不是很想跟乌野打比赛吗?”禅院月生波澜不惊的道,“我约了他们下周末的练习赛。兵库距离宫城有点远,一来一回打个比赛要花掉一个周末,回来后估计也没力气练习了。” 车上沉默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了震天响。 “你什么时候约的啊!跟谁约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太突然了吧?!所以打几场?对方人全吗?一定要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月生很耐心的一一回答完问题,约比赛是春高第一天的事情,稻荷崎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排球部众人都去洗漱休息,而月生衬这个时间通过日向翔阳辗转练习上了乌野的教练。 练习赛的次数很难固定,不过对方的人是齐全的。想赢的话就好好训练好好休息。 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带上眼罩和耳机立刻睡觉。 “到了麻烦叫我。”月生轻声说。 “好的。”坐在他旁边的角名伦太郎这么回答,眼睛却忍不住瞟了几眼禅院月生空空如也的怀中。 “……” 手看起来是随随便便搭在膝盖上的,如果忽略她衣服上不符合常理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的褶皱的话。 如果禅院月生的怀里抱着一个看不见的、类似的小兔子小猫之类的小动物的话,那这个画面将没有任何违和感。 三年级的角名伦太郎并不想当一个吐槽役,但现在他确实挺想吐槽的。 不,并不只是吐槽。他有点想拎着禅院月生的衣领摇晃她的脖子,告诉她不要因为察觉了他有点察觉他的秘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抱着你的小型式神睡觉啊! 这是在钓狐狸的好奇心吗?不要啊!拜托不要钓鱼执法啊!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当一个运动番里的普通高中生而已!并不想突然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灵异事件! 所以禅院君到底为什么会从灵异番跨到运动番来啊!是因为打排球不会死人但灵异番会吗?这未免也太地狱了! 角名伦太郎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好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了一下。 藏狐的动作僵住了。 细长条的毛茸茸的尾巴,像猫一样,可能就是猫的形状。尾巴摇摇晃晃的,趁着主人睡着的时候让尾巴自己玩。 在角名伦太郎的垂下的小臂上扫了两下,然后卷起了他腰间的钥匙扣。 角名看着陷入沉睡对此一无所知的禅院月生,深吸了一口气。 他无声的戳醒了禅院月生。 月生迷迷糊糊的摘掉眼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顺着角名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的手势,注意到自己的式神在淘气。 月生:“……” 禅院月生默不作声的把小猫尾巴薅回来,捏了捏它的脸。 她想了想,看着角名伦太郎出了冷汗的额头,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眼镜,示意他戴上。 角名伦太郎犹豫了一瞬间。 然后他想着这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杀人灭口,于是抱着悲壮的心情戴上了眼镜。 第230章 毛茸茸的小猫崽子眨着萌萌哒的大眼睛,乖巧的爬在禅院月生的怀里看着他,那条原本玩他钥匙扣的淘气尾巴正在月生的胳膊上扫来扫去。 ……不,等等,这个配色和花纹,怎么说也不能是小猫吧?为什么和纪录片上的老虎幼崽一模一样啊?! ……但是确实很萌。 好吧,原谅这个小崽崽了。 角名伦太郎的手指在眼镜框上停留了一会儿,又默默的摘下来,还给了禅院月生。 月生微笑着收回来,这次确定压制住了怀里穷奇幼崽的尾巴,这才再一次睡了过去。 确定了禅院月生睡着之后,角名伦太郎这才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灵异番的视角那么精彩吗?!北前辈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吧?!北前辈你知道禅院她抱着老虎幼崽当式神吗?! 我能不能摸一下?看起来真的很好摸啊但是现在是在大巴车上禅院应该不太想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给看不给摸,禅院君你坏事做尽! 第116章 角名伦太郎最近狐狐祟祟的。 禅院月生和角名伦太郎认识两年多快三年了, 一直保持着友好交流平静互损的好友关系,外加是邻居的原因,还有着在偷懒的时候会被前辈一起从出租屋里拖出来吃饭的战友情。 但这人最近好像对禅院月生燃起了全新的兴趣, 下课后莫名其妙的看过来的眼神, 训练时鬼鬼祟祟的靠近,以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表情, 无一不昭示着—— 他有秘密。 “这小子不会要跟你表白吧?”宫治说。 禅院月生:“不能吧?大家做了快三年同学了, 能不知道彼此是什么德行吗?要是能擦出爱情的火花还用等到三年级?” 宫治:“有道理。那他是怎么回事?被邪祟上身了吗?” 禅院月生沉思。 被邪祟上身的可能性不大。 被猫硬控了倒是很有可能。 她最开始的那只穷奇式神最近养了个崽, 几个月大的小毛团子正是好奇心旺盛并且爱玩爱闹的年纪,幼崽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的, 猫嫌狗厌, 连亲妈都烦不胜烦。 但小猫崽子在月生面前会意外的老实一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穷奇见状大喜, 觉得脱离苦海有望, 遂有事没事就把小孩丢给月生带。 禅院月生本人正好也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这种毛茸茸的小团子, 所以有空就会把小崽从影世界里带出来溜溜, 还特意给它买了猫抓板以及猫爬架。 就是猫抓板的报废几率略高了一些。 ih大赛回来的大巴上,车上的冷风空调哗哗的吹,给月生吹的觉得有点冷了, 于是入睡之前把小宝拿出来抱在怀里。温度合适手感也好,只不过小宝仍然是那个淘气的小宝, 月生以为它很老实, 它却偷偷卷起尾巴去玩旁边角名伦太郎的钥匙扣。 当时的月生其实是处在一种清醒了但没有完全清醒的状态中,这种状态里很容易做出一点非常冲动的决定。 于是她掏出了原本给真希准备的眼镜, 借给了角名伦太郎,意图告诉他不要害怕, 只是家里的小猫主子比较淘气,不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怨灵。 结果就是,角名伦太郎不仅不害怕了,好像还对小宝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禅院月生敢打包票,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对于想摸小老虎的渴望。 ……之所以能这么坦荡的给角名伦太郎看,一是因为她和角名伦太郎在咒灵祓除现场见过,知道他隐约猜出了一点东西但看破不说破。 二是因为,小老虎现在连翅膀都还没展开,尚且处在是个萌萌哒的团子不会像咒灵一样吓到人的阶段。 很显然效果好的出人意料了。 禅院月生就这么默默的看着这只大只藏狐反复的纠结、犹豫,在内心做自我斗争,跟乌野约的练习赛都打完回来了,他还没下定开口的决心。 【要不然你还是给孩子挼一下吧。】系统说,【你看看,给人家憋成什么样了。】 因为对小老虎幼崽心怀喜爱,所以蠢蠢欲动。 但同时,又因为对月生的世界完全不了解,所以不敢越雷池一步。 实在是一只非常谨慎的狐狸。 月生看他纠结了有半个月了,心下不免感到有些好笑。小团子在她脚边跑来跑去,然后沉甸甸一小只趴在月生的脚面上,不轻不重的啃咬她的鞋子表面。 它还没到能学习捕猎的年纪,因此月生盘算着给它买点能磨牙的零食或者玩具。家里现在也是有小猫了,怎么着也要好好照顾才是。 就是其他的式神们看着穷奇幼崽独得恩宠,似乎有点羡慕的样子。她偶尔进影世界的时候,膝下有幼崽的也会把小孩往她身上挂。 似乎把她当成幼崽照看员了,要是以后幼崽变多了,说不定能开一个式神幼儿园,园长正是她自己。 ……身上都是各种猛兽的气味,最近连小区里的流浪猫们都跟她不亲了。 禅院月生勾起脚面,神态自若的把趴在她脚上的毛球球提溜起来捞进怀里掂量了一下。虽然是幼崽,但到底是猛兽穷奇的幼年体,个头和一般的猫差不多大小了。 接着她从容的路过了坐在台阶上懒洋洋的角名伦太郎。 藏狐的眼睛掀起一条缝,接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膝盖上就被放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第231章 角名伦太郎一瞬间连眼睛都瞪圆了,整个人差点窜起来,骤然抬头,和月生平静的眼神对视。 “我去一下图书馆还书,”月生彬彬有礼的道,“帮我看一会儿孩子,谢谢。别害怕,是你见过的。小宝,不许拿他的衣服磨牙磨爪子,知道吗?” 角名伦太郎:“喂,等等……” 然而禅院月生已经背着她的单肩包,优哉游哉的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她走的轻快而且好不拖泥带水,只留下一个角名伦太郎,浑身僵硬的坐在树木的阴影下,听着夏季末尾最后狂响的蝉鸣。 膝盖上趴着的、看不见的小动物在禅院月生说完话时候,能听懂似的点了点头。很奇妙,角名伦太郎的眼睛根本看不见这只小动物,但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动作。 它的重量算不上轻,沉甸甸的趴在人类膝盖上,被饲养官就这么托付给别人也不害怕,像鞭子一样的尾巴在角名伦太郎大腿边缘扫来扫去。 也可能是自来熟,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就在玩他挂在腰间的钥匙扣。 三年级的男高中生难以置信的看着同期的身影远走,一个人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似的卡了老半天,才慢慢的伸出了颤抖的手,摸索着,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小崽崽的头。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很积极很热情的往他手心狂蹭,呼噜呼噜的甩头。 这是一只一点也不高冷的猫。 不仅不高冷,还相当黏人。角名伦太郎摸索着,把它捞进了怀里,摸摸它的脊背,顺毛撸。 猫就在他怀里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猫抓点拍拍他的裤子,在他腿上踩来踩去。 比现实里真正的猫要沉一点,大概是因为其实是老虎。 老虎! 这个名词直接冲进角名伦太郎的脑子里,搞的他双手的激动的有点颤抖了。 禅院月生这个人有小老虎当式神啊!等等,她都有小老虎了,那该不会还有一只超大超炫酷的大老虎吧?! 那不是超帅吗?!你们灵异番好精彩啊! 小老虎趴在他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角名伦太郎的虎口,张开嘴,用猫猫嘴假模假样的咬了一下。 也只是咬着玩,它谨记月生“不可以用这个人类磨牙更不可以用这个人类磨爪子”的叮嘱,老老实实的把新生的利爪和尖牙都收拢起来。 角名伦太郎也想起这个事了,他思考了片刻,手指揉揉小老虎的脸。虽然看不见,但柔软的手感几乎让他能够幻视,半个月前那只睁着大眼睛萌萌哒的看着他的小动物。 好可爱。 可以申请从运动番转灵异番吗? ……不,还是算了。他不太了解灵异番,上一次去试胆大会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也够让人出一身冷汗了。人还是不要轻易挑战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起码打排球是不会死人的。 而经常跑案发现场的禅院月生那边的场面就不一定了。 角名伦太郎摸摸的低头,晃了晃小老虎的小脑袋:“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小老虎点头的动作,通过触摸,完整的传达给了藏狐。 “好吧,”藏狐说,“如果你的牙或者爪子很痒,那么你可以用我的衣服轻轻的磨一下。但是不要让我的衣服损失太严重,可以吗?” 小老虎欢呼了一声,在他的双腿上蹦蹦跳跳。 于是禅院月生还完书,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明看不到却已经可以神态自若抱着小老虎的角名伦太郎,以及——他不满了爪痕甚至已经勾线了的裤子。 禅院月生:“……” 禅院月生:“…………” 坏了。 小猫主子闯祸了。 小宝平常都很乖很听她的话的,怎么这一次把角名的裤子整成这样。虽然拉丝的地方看起来不算多……但各种各样的爪痕很显然根本无法修复啊! 禅院月生揪住了小宝命运的后脖颈,脸色一拉,开始审问:“怎么回事?” 小宝无辜的“嗷呜”了一声。 “啊,不,别怪它,是我说可以的。”角名伦太郎有点恋恋不舍的盯着禅院月生提溜着的一团空气,仿佛能看见那只毛团子在半空中蹬腿挣扎的样子。 事实和他的想象其实有点出入,毛团子在月生的手里老实的很。 禅院月生有点纳闷的瞅了他一眼,差点被这一人一猫气笑了:“你们俩还真是……”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小崽子的脑袋瓜,“早知道该把你给他养才是,无法无天。” 接着她弯下腰,把团子放下,让它自己跑跑。 角名伦太郎侧过身子,竟然相当期待,“可以吗?” 月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给我养。” “……”禅院月生瞅了他一眼:“不可以。等它再长两年,翻个身就能把你压死。这种意外死亡还是不要吧,大家去祭拜英年早逝的角名君的时候,想起这种死因真的不会笑出声吗?” 角名伦太郎发出了一声非常遗憾的气音。 “我可以问会长到多大吗?” “比较难说。”月生平和的揣着兜。 穷奇作为记录在《山海经》里赫赫有名的凶兽,和普通的老虎存在很大区别。亚成年的穷奇体型就已经可以和成年后的大体型老虎齐平,真正成年后更是比老虎要大上一整圈,体重更是相当可观。 第232章 她小时候窝在山君旁边睡觉的时候,山君就从来不会翻身,保持一个姿势陪她一觉睡醒,就是怕翻个身就把主人压死了,连玩闹都跟哄孩子没区别——好吧就是在哄孩子。 更何况还有一对宽大的翅膀。 小宝的翅膀还没有到展开的年纪,因此它到处打滚的时候也是肆无忌惮。等到翅膀伸展开了,估计也要好一段时间来适应一下。 月生伸手,提了提自己的单肩包,低头对趴在角名伦太郎脚上的小宝道:“走了。” 小宝立刻手忙脚乱的从角名伦太郎鞋上跳起来,欢快的在月生脚边跑来跑去。 禅院月生瞅了一眼角名伦太郎的裤子,叹了口气:“……你买新裤子记得找我报销。别轻易把自己的衣服送给正是爱磨牙磨爪子时候的幼崽啊,这孩子不仅没大没小,下手还没轻没重,万一一巴掌没收住把你拍死,我到哪儿哭去。” 角名伦太郎揣着兜:“小宝很乖的。” 禅院月生“啧”了一声:“这孩子合该是你的式神才对……走了。” 她摆摆手,踏着午后的光晕离开。 小老虎四条腿跑的很快乐的跟着他,月生心想幸好另外一只小老虎不在这里,不然两个孩子玩着玩着说不准能把家拆了。这个年纪的幼崽果然精力旺盛的可怕,睡觉之前还得再溜一下它。 坏了,这下好像真成幼儿园老师了。怎么个事,小时候被式神养,长大了养式神幼崽吗? 第117章 三年级的春高, 稻荷崎和乌野都没出什么岔子。 排球部的众人对于上一届的春高输给乌野一轮游的事,已经耿耿于怀一整年了。本来期待着在ih上复仇,但ih来的是伊达工业。 这次春高, 已经三年级的宫兄弟终于如愿在大赛之中, 和乌野去年那对怪人组合再一次狭路相逢,并成功复仇。 毕业之前大仇得报, 实在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情。反正宫侑是到处狂奔并找特意来看比赛的北信介昂首挺胸讨夸奖去了。 北信介嘴上虽然不说, 但行动上一直颇为溺爱后辈们, 果真给了一个夸夸,甚至还有一个摸摸头。 这下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到场的三年级和二年级们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爬了起来。 “北前辈!你不可以厚此薄彼!凭什么侑这家伙能被你摸头!” 于是, 比赛结束之后, 稻荷崎这边的场地上就出现了三年级成员和二年级成员有序排队, 挨个儿到北信介面前求夸夸的奇妙景观。 而北信介果真很疼后辈, 每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能被他精准的夸奖一遍,并获得一个摸摸头后开心跑走。 “真不愧是狐狸头子啊。”禅院月生如是唏嘘道。 其实对北信介不太熟悉的一年级的后辈, 摸摸的扯了一下禅院月生的外套衣角, 小心翼翼的道:“前辈……这是什么仪式吗?” “可以算是?”禅院月生思考一秒钟,笑着拍拍后辈的肩膀,把他往排队的队伍那边推了推, “你也去,跟着前辈们一起去领一个狐狸头子的夸夸吧, 小狐狸崽崽。” 小狐狸崽崽刚从赛场上下来没多久, 整个人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被禅院月生一推, 整个人就晕头转向莫名其妙的真的去排了个队,脑子里还在想为什么狐狸头子不是侑前辈而是北前辈。 等到真的站在这个已经毕业了的、不太熟悉的前辈面前, 他还是下意识紧张的立正了。 北信介笑着夸他:“一年级就能成为正选,非常了不起。第二局结尾的那个球扣的真帅啊。” 后辈的脸涨红了,原地立正鞠躬:“谢谢前辈夸奖!” 北信介笑眯眯的:“也和他们一样需要一个摸摸头吗?” 后辈仍然红着脸,有点结结巴巴的:“……嗯!” 就跟他们隔着一个排球赛场的乌野的场合—— 日向翔阳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哇!是去年那个下手接跳飘球的很厉害的抗压球员前辈!他也来看比赛了!” 影山飞雄正在思考:“……是什么赢了比赛之后的胜利仪式吗?居然在排队啊。” 西谷夕欢快招手:“啊!清水前辈也来了!清水前辈!我在这里!还有旭!” 而最后一个摸摸头,则出乎意料的落在了坐在旁边的月生的头上。 轻轻的拍了拍,像从前一样。 禅院月生提起自己的背包,将变成麻花辫的长发拢在胸前,歪了一下头,神色有些感慨:“结束了啊……” “还没有呢。”北信介莞尔,“稻荷崎这一次还没打完。” 月生瞅了他一眼:“侑都说了会把冠军奖杯拿回去了。” 北信介:“他上一次春高也是那么说的。” 宫侑:“这次是真的!!!绝对会拿给你们看!!!” 北信介无奈的叹气:“我的意思是不用给自己那么多压力——” 宫侑气势汹汹:“反正你们就等着拿奖杯就是了!北前辈你看好了,我们这一年在禅院这家伙的魔鬼训练里经受的折磨可不是白受的!” 北信介不由得回过头:“魔鬼训练?” 月生抿唇,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笑容,看起来拘谨又真诚。 角名伦太郎快应激了,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拜托了,禅院,别露出这种表情好吗?我们被你的跳发暴扣全方位无死角攻击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笑的,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要不然你还是赔我们点钱吧。” 第233章 禅院月生:“钱没有,春高完了可以带你们吃好吃的。如果觉得训练力度不够的话……” 银岛结:“不!完全够了!一想到今年我们就要一起毕业了我居然有点庆幸,北前辈你当初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想法,才把禅院这种人型凶兽招进我们社团里来的啊?!” 北信介沉吟片刻:“在阿侑三年级想乱来的时候能够压制住他——我大概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宫侑立刻遭到了围攻:“好哇!原来万恶之源是你!受死吧阿侑!” “喂!我是队长好吗?我可是队长,你们这群没大没小的……” 一片哄然的喧闹当中,北信介对禅院月生道:“你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都没做呀。”禅院月生神色无辜,“也就是看了一些很厉害的比赛,模仿了一些很厉害的主攻手的跳发让他们接一下;把我以前的训练计划修改一下给大家尝试一下;练习赛的时候打乱队伍把自己也混进去给对面的选手增加一点点的压迫感……” 北信介:“我大概明白了。” 大家都能活着来参加这次春高,真的非常努力啊。 稻荷崎是历年的排球强校,曾数次逼近冠军。然而体育赛事的冠军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上一次的ih大赛上,稻荷崎惜败井闼山,所以这次春高的复仇对象并不仅仅只有乌野。 还有井闼山高中。 两支队伍都是强势的夺冠预备役,如果不是上一次春高的意外,井闼山或许能蝉联三次全国大赛的优胜也未可知。但稻荷崎这一次并不打算将胜利拱手让人。 “蝉联什么,未免也太没意思了。”决赛之前,宫治舔了舔后槽牙,这么说,“高中最后一场比赛了,怎么着也不想让井闼山连赢两次。” 宫双子对外的形象当中,似乎宫治的脾气总是跟好一些,看起来也波澜不惊一些。 但大家其实都知道,双胞胎毕竟拥有一套相同的dna,骨子里一样的争强好胜。 井闼山的佐久早圣臣高二就名列全国三大主攻手当中,而且,因为生的月份早,在三月份开学之前,是一整个年级中年龄最小的那一批。 他的手腕超乎寻常的柔软灵活,因此可以给球施加非常独特的旋转,月生模仿的时候翻遍了这人的所有比赛视频,上一次ih的时候又近距离仔细观摩过,这才勉强复刻出来。 她的手腕没有柔软到掌心能贴到手腕的地步,因此打出来也相当够呛。好在再加上越的几次练习赛,已经足够让稻荷崎对这种球达到相当程度的熟悉和适应。 虽然排球部众人在强力的训练当中艰苦连天,但没有一个人真的放弃过一丁点。基本每次训练结束之后,还会挨个用各种各样的零食上供给月生表达感谢。 反正这一年月生是不愁零食吃的。她从前惯性往兜里揣点好吃的,但忙碌的时候就来不及。但这一年只要一打开包,就能看见排球部众人塞的满满的五花八门的食物。 没有一支队伍来到这片赛场之上是为了输,而体育竞技的赢家只能有一个。 决赛要打上整整五局,而稻荷崎,也在这一年真正捧回了去年无缘的奖杯。 漫天浪潮般的欢呼与痛哭声当中,禅院月生转个头,又退后了一步。 已经习惯性戴上了口罩的佐久早圣臣眯着眼睛:“上个月练习赛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月生:“什么?” 佐久早圣臣:“你是怎么做到只是看了几次,就复刻我的扣杀的?练习赛的赛前热身,我看到自由人接你的球了。” 月生的指尖抓了抓下巴,“啊……也没有完全模仿,只有六七分像吧。我也研究了很久,你的手腕太厉害了,我做不到那样。” 佐久早圣臣沉默了一会儿:“你完全有能力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攻手。”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不过谢谢。”月生耸了耸肩,笑起来,“我有其他想做的事。” 佐久早圣臣颔首,伸出了一只手:“还没来得及对你道谢,谢谢你的碘伏。” 稻荷崎和井闼山春高前的最后一场练习赛是在上个月,然而练习赛结束的时候,井闼山一个一年级的后辈却不慎从楼梯上滑下去,擦伤了膝盖,痛的差点满地打滚。 月生当时恰好在采买社团医疗用品回去的路上,掏出一瓶碘伏就塞过去了,塞完就因为赶着急事走了,没跟他们有太多交流。 没想到对方还记着这件事。 月生回想起这位井闼山王牌主攻手好像有洁癖来着,于是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掌心,才慎重的跟他握了一下手。 “……”佐久早圣臣的神色缓和了很多,“我其实没有很洁癖。” 只是格外爱干净而已。 月生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决定在我们短暂的接触里也特别干净一下。” 虽然佐久早圣臣平常表现的恨不得离脏东西八百米远,但他其实只是把“爱干净”这一习惯表现的夸张了一些而已。如果真的特别洁癖,就不会来打排球了。 “禅院!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啊!!!”宫侑在双胞胎兄弟和队员们旁边发完疯,立刻又充了过来拽住月生快乐欢呼。 他身上还出着汗,这场比赛剧烈的消耗了他的体力,更何况他作为二传,在这场比赛中的脑力消耗同样不可小觑。 第234章 结束之后宫侑整个人几近虚脱,但炫了两袋运动果冻外加一瓶水之后,他就满血复活跳起来狂欢了。 月生倒是不介意他身上的汗,但佐久早圣臣像火箭一样飞走了,飞走之前强撑着礼貌对点头致意,速度快的像逃难。 “臣臣你跑什么!”宫侑大声逼逼,“是因为输给我所以无地自容了吗?你别跑啊过来抱一个!” “请不要霸凌你的对手,尤其他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你俩在国青组过队,难道你能比我还不了解他?”月生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按着狐狸的头狠狠挼了他的金毛,“好!我们赢了!今天要大吃一顿,作为真正的队长我来请客!” 宫侑手脚并用的疯狂挣扎起来:“就算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但表格上的信息队长还是我!都要毕业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执着这个队长的名号了啊!都要毕业了!” 禅院月生大笑起来。她拽着宫侑,冲进了稻荷崎排球部的队员们当中。 “信介!看见了吗?稻荷崎是冠军!” “稻荷崎是冠军!!!” 第118章 禅院月生很少有这样情绪特别激动, 还是高兴到激动的时候。 两年前她打死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参加剑道比赛,赢得毫无悬念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有意思。因为她和同组同组的孩子们有着完全南辕北辙的经历,以至于那次参加比赛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她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于是后来她没有再参加任何比赛, 直到北信介邀请她来稻荷崎, 又邀请她进排球部。 一开始她想好吧,只不过是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而已, 又不是自己上去打比赛, 不会去力挽狂澜当然也不会有拖后腿的可能, 置身事外实在是一种安全感。 但果然还是做不到,因为哪怕她只是坐在那里, 也必须承认自己被赛场上的每一球的牵动着神经。 青春是那么热烈美好的东西, 就算只是看着, 又怎么能不为之牵动心神呢? 她从来不肯对排球部的众人坦白这些想法, 但今天, 她也能坦然扯着任何一个人大笑,和他们一起欢呼, 然后告诉北信介, 你的后辈们真的很令人骄傲。 他总是正确的,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正确的选择, 然后取得正确的结果。 笑是一种很奇妙的行为,发自内心的大笑过后, 胸腔里的振动所带来的愉悦感会一直持续很长很长时间。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 宫侑第一时间抱着奖杯,敏捷的冲上观众席, 率先把奖杯塞给了北信介。 去年的三年级基本都来看了比赛,宫侑叉着腰站在他们面前眉飞色舞:“补一个去年的奖杯!怎么样, 我们超厉害对吧?!” 其他人晚他一步,冲上来的时候七手八脚的把他摇晃均匀:“可恶啊被你抢先了!你小子不要总是一个人偷偷耍帅好吗!好吗!太过分了北前辈你看他!” 奖杯在已经毕业的前辈们手里轮流过了一圈,又被尾白阿兰笑眯眯的交给了一年级的正选后辈。 赤木路成探头探脑:“禅院呢?刚才不是还在?” “禅院君看到妈妈,去打招呼了。”角名伦太郎回答道。 百合子去年就说今年还会来看比赛,她从不会食言。母女两个坐在观众席上人较少的位置,月生打了个哈欠,靠在母亲的肩头。 “很少能见你开心成这样。”百合子摸摸她的脸,莞尔,“你很少有这样大喊大叫的时候。”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月生小时候,那时候她们都还被困在院子里,而月生对外仍然是个男孩儿。 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长子”,似乎就这样被轻易剥夺了如普通孩子一般大哭、大笑、大闹的资格。所有人都在她成长的过程当中不断的审视着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是否都符合要求与礼仪。 那时候的月生有时候会一个人跑去找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枕在她的膝盖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睡上一整晚。 百合子知道月生有时候很想大声痛哭,因为禅院家那个环境一点也不好,她在哪里一点也不开心。没有选择的余地自然就是失权,那时候两个失权的人只能依偎在一起,因为她们除了依偎束手无策。 后来月生终于长大了,她在十二岁那一年就匆忙又冲动的将自己的剑指向了父亲。简直莽撞的要命,但也英勇的要命。 但十二年如此的长久,在这长久当中养成的沉默习惯是无法说改就能改掉的。但幸好月生的朋友们也都是好孩子。 她今天那么开朗的大笑,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少年时代。百合子遥遥的看见举起双手的她的时候,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了。 “我今天真的,真的很开心。”月生闭着眼睛,仍然保持自己在母亲肩头蹭蹭的习惯,“而且你也来了,我特别高兴。” 百合子握住她的手。 “其实我想,也许我应该和你道歉的。” 月生睁开眼睛:“嗯?有哪里要跟我道歉?你找了新男朋友吗?也不至于吧……” “不是那个。”百合子有点失笑,伸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道,“我离开禅院家之后,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做我自己,可是我回过头的时候,又想,我好像并没有好好做你的母亲。” 月生道:“我没有那么觉得。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好的母亲。” 第235章 百合子不由得莞尔:“你先听我说……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在轰然的体育馆中,所有的声响仿佛都被隔绝了。现在好像只剩下她们两个,在这里小声的谈心。 “我年少的时候,坚持一定要出去读书。因为我觉得,只要到了外面,我就一定会有离开禅院家的机会。但是,我失败了。我又被架在禅院家为我准备好的院子里,好像一辈子都要屈服于命运。” 百合子近乎平和的提起那段漫长的痛苦,“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生孩子,我不喜欢靠近男人,我从十岁开始激烈的觉得,男人是一种和我完全不同的物种……后来我被命运摆布,整个人就要屈服的时候,你出现了。连我自己一开始都以为,我会生下一个儿子,可是上天把你给了我,阿月。” 月生温柔的看着母亲的眼睛,她们两个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此刻也闪动着相似的情绪。 “直毘人做出让你女扮男装的机会的时候,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新的机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倘若你不想一生都提心吊胆的生活在秘密泄露的恐惧当中,那就必然要走到和禅院家撕破脸的一步。这一点我要和你道歉,你来到我身边时,我只认为老天还没有封死我所有的路。” “我原本的人生计划里面没有成为母亲这一项,我不想用我母亲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但我也不知道一个好的、正确的母亲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百合子有点出神的说,“有时候我做选择好像也没有想的特别明白,我的心想要这么做,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离开禅院家之后,我好像也在尽我的全力爱你。可这些都在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而我想做的许多事情里都没有你。现在你长的那么大了,再来问你会不会觉得冷落你好像也显得虚伪。”百合子组织着措辞,“对不起,我想我大概没有成为一个很好的母亲。” 月生想了想,问她:“你会后悔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百合子很笃定:“当然不会。这么说大概会把你排在后面吧,但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先宴请十八岁被关回禅院家的我自己。” “这不是很好吗?”月生笑起来,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道,“人类总是对‘母亲’施加非常多的期待,但对‘父亲’就没有。可是你很好啊,你特别好。” 她掰着手指头数,“你不想当母亲,可是你被迫生了我之后也没有把我掐死,这一点我应该给你磕头道谢的。而且我出生的时候我们也才刚认识,怎么能要求一个人特别爱她刚认识的人呢?你敢说后来我们渐渐相处起来后你不爱我吗?” 百合子莞尔:“我当然很爱你,阿月。” “对吧?你没有身体虐待我,没有精神虐待我,也从来没有背叛我。我跟直毘人干起来的时候你也站在我这边。”月生说,“我们一起回家之后,你关心我的衣食住行,会看我的作业,跟我的老师交流,在我生病的时候带我看病,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故事……无论是作为家人,还是作为朋友,我都觉得你特别好。” 月生总结陈词:“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特别正确的母亲。别人怎么样我不太清楚,反正在我这里,你是什么样,特别好、特别正确的母亲就是怎么样。而且,你也不用非得把自己当我的母亲呀,我们两个当朋友不是也特别好吗?” 百合子轻轻的笑起来,她揉了揉月生的脸蛋,在女儿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的时候拥抱了她。 “我这一生恨过很多人。我恨我的祖父,恨我的父母,恨花言巧语欺骗我的禅院直毘人,恨背叛了我的直哉。”百合子垂下眼睛,轻声说,“可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一直想,拥有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希望就算不拥有我你也能幸运。” 百合子的眉眼变得很柔软,她笑了笑,带着点微微的苦,“希望吧。” “咕噜咕噜咕噜。”月生说,“怎么这两天emo啦?你上次回京都请直毘人吃枪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唉?也没有。我只是突然想,我年纪小的时候挣扎在父母爱不爱我的难题里,又想到我是否让你这样挣扎吗?” “没有噢。”月生回答道,“直毘人不爱我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 百合子笑起来了,还是忍不住把她的脸当橡皮泥似的揉来揉去:“你要回去一趟吗?” “大概吧。”月生说,“毕业之前先回去一次。” 百合子“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呢?”月生小声问,“你还挣扎在这些质疑的情感当中吗?” “我已经放弃了。”百合子平静的回答道,“毕竟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不打算隐瞒你,但我确实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些让我感到剧痛的情感当中挣扎出来。” 月生安静了许久:“我知道。” 百合子年少时也许也对来自家庭与父母的情感和压迫困惑许久。 他们好像爱着她,又好像不爱。他们说为了她好,又把旧的枷锁套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感情中格外疼痛的一种。爱也不纯粹,恨也不纯粹,两种感情纠缠混杂在一起,落在身上就是一件藏满了针的外套,穿上时,落在身上就是针扎般的剧痛。 百合子十五岁去高专读书。 那不仅仅是一个去学校的决定。 第236章 那是她第一次想要把那种剧痛从骨头里撕扯出去。 那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次逃亡。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自己更重要。 第119章 很难说人到底对于吃大餐这件事有什么奇妙的情结。 准备做事之前要吃顿好的, 参加比赛也要吃顿好的,比赛输了要吃顿好的,比赛赢了更要吃顿好的。 反正就是吃顿好吃的! 排球部一二十个人哗啦啦去了月生推荐的烤肉店吃大餐, 一群人穿着队服, 黑压压一大片,打眼一瞅还以为上门踢馆来了。好在春高的时候, 一个球队的大小伙子结伴来吃饭的场景太过常见, 所以大家表现的习以为常。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更何况是一二十个刚大干一场身心俱疲饿得要命的青春期少年。 那场面真是风卷残云,堪称一片狼藉。大家一边打闹着一边吃饭, 时不时传来“把你的筷子从我的碗里拿出去!”“哇塞怎么还带抢人家筷子架住的肉啊。”的惊呼声和打闹声。 禅院月生在角落里岁月静好的烤着自己的小烧烤, 坐在对面的百合子和雪惠笑眯眯的对她招招手, 月生就在看着队员防止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稻荷崎排球部特产的间隙, 跑去妈妈和雪惠的桌子上蹭了两块烤好的肉吃。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一盘算, 仍然觉得让球队经理一个人请客结账不好,决定aa。 店员看了看:“可是账已经结过了啊。” “?”宫治说, “好眼熟的一幕, 是不是曾经发生过。” “去年就这样的,难道变成保留节目了吗?”银岛结说。 “谁结的?”角名探头,“禅院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我们的视线, 也没再出现过什么看起来很有钱的朋友……哦,看起来不是很有钱的也没有。” 月生一只手端着自己的一杯甜品, 平和的往嘴里塞了一口, 心想我去我妈桌子上接受投喂都没人发现,你们这群吃起饭来六亲不认的小子未免太过自信。 “我妈。” “啊?!” “我妈和我姨晚饭也是这儿吃的, 刚出门,给我发消息说顺手就把我们这桌的账也结了。” 理石平介:“其实我很早就好奇了……禅院前辈你好像也很有钱啊!” 角名伦太郎神态平和:“才发现吗?她的包是今年的新品, 超贵的。” 禅院月生:“哈哈,是卖命钱呢,所以出钱的人非常大方。” “禅院前辈,请不要总是开这种玩笑啦……” 角名伦太郎闻言:“……” 角名伦太郎:“…………” 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说的是真的。 三年级的藏狐有点身心俱疲的抬起了一只手,缓缓的捂住捂住了自己的脸,又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禅院月生在日常的谈话当中,总是会开一些奇奇怪怪的玩笑,比方说“我的本子其实是死亡笔记哦,所以在上面有很多名字”,再比如说“没错,之所以这么重的黑眼圈,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拯救兵库去了,现在可以跪下来感谢我了”。 如果角名伦太郎还是那个没见过老虎,没抱过穷奇幼崽的角名伦太郎,他也会觉得禅院月生是个爱开这类玩笑的人。 但他见过也抱过啊!有时候那只毛团子被月生放出来四处跑的时候还会来蹭蹭他的裤腿! 所以,禅院月生嘴里说出来的这些,很有可能全是真的啊!这家伙就是在仗着大家都不信,所以光明正大说真话! 角名伦太郎抬起头,正对上禅院月生笑吟吟的脸,他又把头低了下去,这次他这次双手捂住了脸,心中感到无助又绝望。 禅院,你到底在笑什么……你平常的开只有自己能听得懂的关于自己的地狱笑话,真的会觉得好笑吗?!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很心累。突然一点也不想成为这群人当中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北前辈,你以前也是这种心情吗?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禅院月生开玩笑的时候露出奇怪的表情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等到他从这种心累当中缓过神来,禅院月生已经吃完了甜点,坐在她旁边拿出自己的背包,并当着他的面,拿出了那本“死亡笔记”,翻了一下,又塞回去。 “我还在这里,请你注意一下我是个无关人员,好吗?”角名伦太郎两眼放空,声音很小,“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究竟干掉了多少人,但是你再这么胆大妄为的话,我会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在暗示我,总有一天你会在出门的时候,顺手把我也埋了。” “放心吧,你没有自带墓地,所以我是不会把你埋进土里的。”月生保持微笑,“而且你也没干什么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又不是无恶不作的大魔王。说不准有一天你能在电视频道上看见我呢?” “法制频道吗?” “我会努力成为主持人的。” “禅院,你笑话讲的超烂。” “放心吧,不会突然暴起把你灭口的。我是一个有底线的神棍。” “……” 想一想自己居然和这种危险分子和平相处了整整三年,不仅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跟她变成了朋友,真的很了不起啊角名伦太郎! 好,就这样继续活下去吧。妈妈爸爸还有妹妹都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第237章 “下周末排球部会有一个庆祝活动,你有空吗?”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那天我有事。” 角名伦太郎撑起身体:“活着回来。” 月生笑了一下:“请对我有点信心。现在能打得过我的可不多,而且那天不是要去跟什么邪恶势力干架,我只是回趟老家。” “……”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 “没什么。”角名伦太郎心如止水,“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不,宫兄弟能活蹦乱跳的活到毕业,你果然很仁慈啊。” “我都说了我并不是什么大魔王好吗?就算在灵异番里面,我怎么样也不会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反派的。所以你到底对我有什么奇怪的反派滤镜啊角名君,介意我扒开你的眼皮看看吗?” “非常介意,请住手。” 角名伦太郎听见了理石平介和一年级后辈小声蛐蛐的声音:“角名前辈现在已经可以自如的接上禅院前辈的玩笑话了哎,看来我仍然需要努力啊!” 角名伦太郎内心破防,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被造谣的无力感。 你到底在燃些什么啊理石……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说的基本全是真话! 等到内心被创了好几遍的角名伦太郎终于深呼吸着调理好自己,禅院月生有些出神的看着窗户上逐渐浓郁的夜色,神情变得宁静下来。 她站起来,把自己的包也背起来,神色温和的准备回去了。 而角名伦太郎决定在软和的沙发上多窝个五秒钟再起身,他看着那个三年来总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三年前。 也许是因为快毕业了吧,关于毕业的离愁总是容易轻易将过往的回忆牵扯出来,轻轻一拉,就像电影倒带一样将记忆拨回到最初的起点。 角名伦太郎对禅院月生的第一印象是天然呆来着。 现在看来第一印象和真人果然存在极大的偏差,不,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天然呆吧,不过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加成,最终演变成了天然黑。 他忽然意识到,三月之前,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段不必想太多的时光了。 高三的节点,大家或多或少都谈论过以后的去向,甚至决定高中毕业就结婚的好像也有。 但是禅院月生从不参与这些话题讨论,每次问到她的时候,话题最后都会莫名拐向其他的地方,最后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往哪里去。 就像谁也不知道禅院月生从哪里来一样,禅院这个姓氏又从何而来呢? 角名伦太郎回去的路上,忽然小声问她:“你会死吗?” 禅院月生眨了一下眼睛:“不会。” “你可别为了宽心说大话啊。”角名伦太郎颇为不放心的道,“我听说……灵异番死亡率很高的。你打算回灵异番了吗?” 禅院月生笑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神色柔和,在白炽灯之下像是泛着柔和的光晕。角名伦太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家伙不仅是个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好看。 “我很强的,我不是说过吗。”月生温和而笃定的回答道,“放心吧,高中毕业之后的再一次见面应该是在你们某一个人当中的出道赛上,而不是我的葬礼。我回去就是因为,我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角名伦太郎就慢慢的“哦”了一声,他还是说了一声:“别死啊。” “是诅咒吗?” “这种时候的反应不应该是祝福吗?”角名伦太郎有点纳闷。 “大概是因为我被很多人诅咒过吧。”月生耸了耸肩,背着包往前走,就像她一次又一次背着剑袋往前走一样。 “你这么说更不放心了好吗!虽然你总是说让人放心放心,但就目前来看根本放心不了啊。” “没关系的。”又是一年初春,月生往空气里叹了一口气朦胧的白雾,“那些诅咒我的人比我更早埋进土里。别想那么多了,以后小宝长大了,还能让他带着你在天上飞一圈。” “它还能飞?” “当然能飞,虽然外表看起来像猫,但并不是真的猫。只是年纪小,那时候翅膀还没展开。再过几个月应该就到翅膀展开的时候了。” “那是猫吗?明明就是老虎。你的滤镜真可怕。” “老虎就是猫科动物,四舍五入就是猫。拒绝反驳,再反驳或者吐槽的话就不让它带着你飞了。” 角名伦太郎只好在内心嘀咕了一句:“这种时候倒是像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呢。” 他抬起头,看见晴朗的夜空,眼睛里落进了些许的微光。 虽然这家伙自己一点也不上心—— 不过今年的新年愿望已经许了,希望禅院月生长命百岁,千万别死啊。 禅院月生周末回了一趟京都。 兵库和京都其实距离很近,不然她小时候四处跑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频繁的来到这里。 那些暗中窥伺的杀手时时刻刻的盯着继承了御三家祖传术式的孩子,这些危险长久的伴随着他们的成长,直到她们都真正长大,并将那些危险全部扼杀。 禅院家已经相当败落。 禅院月生在国中三年竭尽全力的屠杀岛国境内的诅咒师,而高中三年,则竭尽全力的蚕食总监会并将世家完全拆解。 以御三家为首的大大小小的世家,曾牢牢把控着整个咒术界决策权,但这些世家长久的盘踞在哪里,内里早已经腐败不堪。 第238章 语气寄希望于改变,不如直接把他们全部从上面拖下来,完全打碎,把秩序和规则在重新界定一遍。 咒术界的规则很复杂。 但实力为尊的时候又通常很简单。谁更强,谁说的话就算数。 祖宅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 遣散的人员和仆役等,要么被禅院月生安排去了学校,要么安排了其他的工作岗位。 这座曾经偌大繁华的家族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甘愿老在这里的老人,静静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这是禅院月生最后一次来见直毘人。 直毘人对她的想法感到很有趣。 破败荒凉的院子里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他老了许多,前段时间百合子回来过一次,从他这里拿回一些东西,并附赠几颗子弹。 没有要他的命,但伤口还没有好。 直毘人几乎是好奇的歪着头看着月生:“你想要家主的头衔?” 月生点头。 直毘人的胸腔里发出沉闷的笑声。 “大长老死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来拿走它,但你没有。家族所有的女孩儿被你带出去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来拿走它,但你也没有……现在整个咒术界几乎已经不再有世家,你却来了?” “哦,其实也不能算是特别想来。”月生平淡的回答,“可能也就需要今天一天吧,明天就不用了。” 直毘人疲倦的叹息了一声,他撑起身体,说:“再下一盘棋吧,最后一次。” 月生不太喜欢下棋。 围棋曾经被严密的罗织进她年幼时的课程里,但月生讨厌的原因不在这里,她讨厌的是直毘人总是把小时候的她提过去,一边下棋一边教育。 对于不擅长分心做事的月生来说,顾得了棋局就必然顾不了反驳直毘人,顾得了反驳直毘人就顾不了棋局。前者会被教训,后者会被嘲笑,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特别愉快的记忆。 但这一次不同。 下棋的过程当中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这盘棋局也是安静的。十年前禅院直毘人能压制的月生毫无还手之力,但现在十年过去了,双方处境完全调转。 月生拒绝同情禅院直毘人。 而禅院直毘人注视了棋局很久:“我记得有一次找你来下棋,你上头了,我们杀的很厉害。那时候正好也在吵架,我问你和局吗?你直接把棋盘掀了。” 月生并不接他的话:“请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跳转到情感频道,我们之前没什么情谊可言,好吗。” 直毘人嘲讽般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嘲讽月生还是他自己。 “已经那么多年了。” “是的。”月生不再理会那局棋,心跳平和,“已经那么多年了。” 奇妙的是她现在确切的感受到自己并不愤怒。曾经她在直毘人面前总是恼怒而不得不忍耐的,但现在,她的心像是湖面一样没有波澜。 这很神奇,因为她很明白现在掌控局面的人是自己,她不再需要反抗直毘人了,因为她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再阻拦。实力带来了权力,这种深切的滋养让人懒得生气。 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 这种感受她明白,直毘人也明白。双方根本称不上对峙,因为一开始就是一边倒。 月生忽然不再有和他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她并不是第一次和“父母”这样的存在谈话,上辈子她就疲于应付自己和长辈之间的观念冲突,那时候她还太年轻,尖锐而激烈,又或者只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小。 而这一次,她终于放弃了起不到作用的沟通。无论原因是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根本无法互相理解的人,而有时候这两个人恰好是亲子关系。 月生想了想,有点苦恼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为了来见你,我放弃了一个能和朋友一起度过的周末。” “就这样吧。”她说,然后站起身,平静的向外走去。 直毘人笼在禅院家的阴影里,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光里去。 十年前月生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无论年龄、阅历、话语权还是实力,在他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那时候他的一大兴趣是观赏这个孩子不得不忍耐的愤怒,而现在,处于弱势的人变了。 他已经垂垂老矣。 而禅院月生仍然年少、英勇、充满希望。她最好的时候甚至还没开始。 从故事的起点,他们就背道而驰。 禅院直毘人静静地伸出手,扣住了棋盘的边缘。 黑白的棋子哗啦啦啦滚落在地,如同一场迟来的暴雨。 * 【世界线检测中……检测结束。世界线收束中……收束结束。】 【检测到宿主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 【恭喜您完成主线任务。】 【现在,请开始享受您全新的自由人生吧。】 * 第二天禅院月生就宣布禅院家解散了。 也不能说很突然吧,主要是大家都知道咒术界包括御三家在内的咒术世家,大大小小的要么解散要么被拆,冥顽不灵的直接被推平——但是这么正式的宣布一下这个消息,搞的大家还是讨论了两个小时。 也就两个小时了,在工作中摸摸鱼总是让人心情和缓一点,现在大家比较在乎的是,因为很多东西都从零开始,所以忙的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虽然给钱很痛快,但还是希望能尽早结束过渡期,逐渐稳定下来啊。 第239章 接在过渡期趋近于尾声的时候,禅院月生的高三毕业典礼也来了。 高中毕业是一件大事,于是月生难得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还簪了花。 北信介来参加后辈的毕业典礼的时候,还打趣了月生一句:“现在不说‘高三的都不许毕业’之类的话了?” 月生抱着雪惠亲手钩出来的花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再取笑我的话,我一着急说不定会和你绝交两分钟。” “好吧,抱歉。”北信介莞尔,“拜托了,不要和我绝交两分钟啊。大家都有特意赶回来。” 月生的毕业典礼邀请的人不太多,百合子和雪惠带着相机来的,已经升上二年级眼看也要当三年级的五条悟拖着两个同期来了,而加茂琰已经“咔嚓咔嚓”对着禅院月生狂拍了很多张。 月生抱着花,感觉自己有点像任由加茂琰摆布的人体模特,她倒是很配合,加茂琰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用得着那么多张吗?” “谁叫你平常不爱拍照。”加茂琰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己的相机走过来,“难得有这种你会乖乖让人拍的场合,当然要抓紧才对啊。低头,我给你理一下簪花。” 禅院月生就听话的低头,等她摆弄完又站直了身体。今天收到的花实在是有点太多,她只好衬着大家没主意,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影子里。 加茂琰笑眯眯的揉着她的脸蛋:“哎呀,比我高那么多了。今天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呢。” 月生笑着来搂她,两个女孩像从前那样蹭了蹭脸,远看就像是小猫互相顺毛。 月生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是带着相机来的,这群人打定主意要在今天拍个够,月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请他们尽量拍好看点。 “月生!” 樱花飞舞的季节里,加茂琰笑着搂住她的脖子,在呼呼的风声当中,大声喊:“毕业快乐!” 这一声大喊像是什么奇妙的开关一般,一时之间,校园当中,大喊着“毕业快乐”的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禅院月生几乎要融化在这个温暖的春日里,她又听见加茂琰凑过来笑着的祝福。 “祝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