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版]朝定暮许》
第1章
施嘉正和剧组里的小姑娘聊得火热,几个女孩笑得花枝乱颤,眼神似嗔似怪地盯着他。
冷不防背后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施嘉。”
那人声音很清,明明还是热情似火的九月天,却硬生生让人觉出了严寒冬季的冷酷,几人的谈天顿时齐齐停了,抬眼去瞧来人究竟是哪尊大佛。
施嘉也转身,正好瞧见七八米外的那人,脸上的神情怔了一怔。
竟是剧组里的男一号,圈中鼎鼎有名的大腕俞清。
对方身量极高,肩宽腿长,一副绝佳的模特身材,面容深刻俊美,宛若神祗,只是脸上的神情冰寒,好似阎王罗刹来找人索命一般。
俞清显然是来找他的,但施嘉并不记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交情。
实际上,他因前段时间的车祸,如今脑袋里正和他装钱的口袋一样,空空如也,就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是经纪人宋新耀告诉他的。
他眼睛一弯,露出个笑模样,朝之前的几个女孩子小声道了别,将手**口袋,几步走到俞清身前,抬头问对方,“俞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俞清一双眼漆黑深邃,垂眸静静打量着他,好似要在这张温柔和煦的脸上找出点什么破绽。
半晌后,他淡淡道,“今晚就是你进组的第一场戏了,我很期待和你的对手戏。”
两人沿着小路往回走,路上行人稀少,只他们二人。
施嘉知道俞清在圈中素来有敬业的名声,但不知道对方竟敬业到连一起拍对手戏的演员和别人闲谈的事情也要管上一管。
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他的心情有些微妙,却还是笑道,“是呀,到时候还请俞老师多多指教。”
俞清闻言,脚步顿了一顿,施嘉正有些诧异,却听对方眼神奇异地望着他。
“你以前从不叫我俞老师的。”
不仅不叫他俞老师,也不会和其他人表现得那样熟稔亲密。
施嘉一怔,听对方这语气,似乎自己之前还与对方有过交集,可这件事情经纪人并没有和他说。
俞清垂着眼,看着青年苍白俊秀的侧脸,“你还在怨我?”
也是,发生了那种事,若说施嘉心中毫无芥蒂,还能继续坦然地与他合作,换做是他,他也是不相信的。
施嘉这才觉出些不对劲,他在心中咂摸了一阵,也没想明白自己之前与对方到底有什么恩怨。
不过俞清如今在圈中地位如日中天,又是剧组里的男一号,自己这样不入流的一百八十线,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于是只好含含糊糊道,“那什么......都过去了。”
俞清闻言怔了怔,半晌后自嘲着点头,“是啊。”
对方和他分手后,没过多久就跟了林森郁,和自己的这一段,自然就是不想提起的过去式,归在都过去了的那一档。
可是他心里竟还有点不愉快,哪怕当时先转身离开的人是他,他也因为如今对方的干脆决绝而莫名的不甘心。
此刻天色已落了下来,四周都灰扑扑的,泛起一种难言的旧色。
正巧俞清的助理小江到处找人,等偶然跑到这边,竟发现他正和人聊天,不由大感意外。
“俞哥,方姐正在找你。”小助理跑得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对俞清道,等看见对方刚才的聊天对象,更是意外,随即小声惊叫出声。
“施嘉?”
施嘉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神色陌生,“你好。”
小江有些脸红,语气古怪,“好久不见,好巧。”
神情似乎还有些尴尬。
施嘉挑眉,“你找俞老师有事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说罢便挥挥手,悠悠哉哉离开了。
小江抬头望着俞清,对方正安静注视着施嘉离开的身影,半晌后才淡淡道,“走吧。”
小助理不由在心里小声吐槽,难得平时敬业的老板今天居然特地请假一天,竟是为了见旧情人一面。
真是稀奇。
他有些为难,经纪人方静极重视俞清的前途,对方可是她手心里的宝贝,因而极不喜欢施嘉,之前便防备着俞清什么时候又会与对方旧情复燃,让他在剧组里的时候盯紧点儿,今天的见面也不知该不该和对方说,却听俞清冷声道,“不要作多余的事情。”
他心里一激,有些心虚地抬头,却见俞清一脸冷淡,已在前面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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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要演的这部电影叫《侠骨寻踪》,武侠题材,导演是圈中的名导封跃。
之前这群人本已好好拍了一个多星期,谁料忽然曝出男二吸毒招妓的丑闻,一时间所有人都乱了套。
原本电影项目得暂时搁浅的,对这些明星们来说,时间便是金钱,一天天地等在这里,哪里浪费得起,尤其是男一男三的俞清和曹睿,他二人在电影里戏份颇重,且如今又在圈中风头正盛,外面多少人求着合作,和那些没名没姓的小艺人可不一样。
幸好光线的秦总后续追加了几笔投资进来,只是让旗下的艺人施嘉进组顶替了原本男二的戏份,电影的拍摄才得以继续。
众人原本都有些好奇这个带资进组的小明星是谁。
名字陌生,长相也并不惊艳,进来后更是发现对方不仅没带经纪人,连个助理也没有,光杆司令一个,自然也没什么架子,说话做事随便得很。
似乎真的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
众人不禁齐齐纳了闷,这人身上藏得有什么神通,有些善钻研的,都在持观望态度,看来者到底是个软柿子还是条好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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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开拍前一阵,施嘉坐在摄像机旁,封跃给他说戏。
他要演的角色叫做赤羽,是个剑客,表面浪荡不羁,实际上便是他在暗中策划一切,是俞清饰演的那个主角宿命的对手。
剧本施嘉早就拿到手了,从在家里就开始琢磨,只是他因如今的脑子不大会记事,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封跃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摄像机那边的时候存在感极强,他长相英俊,气质落拓,那张脸比起圈内不少男明星也不输多少。
因此时常能听到以他为主角的花边新闻。
导演声音和缓,不疾不徐,施嘉听久了,不禁有些走神,却听封跃忽然问了句不搭边的私人问题,“你最近还好吗?”
施嘉捧着剧本,闻言眼神有些诧异。
封跃从口袋里掏出盒烟,问施嘉介不介意,施嘉轻轻摇头。
封跃有烟瘾,之前讲戏时便极力忍着,只是时不时会用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或是皱皱眉毛,施嘉发现他这点小动作后还觉怪有意思的。
他点燃后深吸了一口,问道,“很久没听见你的消息了?”
施嘉不记得自己和俞清有什么瓜葛,却在报纸上知道封跃的成名作有自己出演。
且当时也是和俞清三人一起合作,如今七八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在这部电影里重聚。
他笑了笑,“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
可不是嘛,一场车祸,宛若重生。
封跃皱了皱眉,有些关切地看着他,“现在好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
除了脑子依旧不灵光,演技还不知道退化成什么样。
封跃望着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施嘉暗觉有些奇怪。
坐在椅子对面的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忽然出现的人打断。
“封导,俞哥在那边等了一阵了,咱们这边什么时候开拍呀?现在这天气一到晚上还挺冷的。”俞清的助理小江笑嘻嘻跑过来问导演。
封跃瞥了眼不远处穿着戏服的人,男人一身雪白,越发衬得身姿矫健,气度潇洒,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一片冰凉,怪瘆人的。
他牵起嘴角,看了眼一旁毫无所觉的施嘉,朝竞争者挑衅地笑了笑。
“既然俞老师迫不及待,我们自然得快些。”他冷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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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宋新耀一直担心车祸后施嘉的演技受到影响,即使没有跟在对方身边,心中也紧张不安。
高原弈坐在舞台上录着节目,闲暇时瞧他在观众席上一脸心不在焉,意味不明地挑起嘴角,头顶的灯光却不知为何正巧打了过来,他立时换了一副温柔乖巧的模样,面向所有观众时又是那个光鲜亮丽,毫无阴翳的大偶像。
精致完美的脸上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似刻意计算过,既不过分热烈,又不至显得冷淡。
录制结束,他朝后台走去,宋新耀漫不经心地靠在走廊上,手上正握着手机。
他靠近时冷不防将对方手中的电话夺了过来,笑吟吟打开通话界面,“这么担心,我来替你打这个电话如何?”
宋新耀随即冷了脸,一把将手机抽了回来,放进自己口袋,“不必。”
“他大我七岁,你还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吗?”
过道上并无闲杂人等,只他们二人,高原弈收起那副惯常伪装出来的温柔模样,略有些不屑地嗤道,过了阵,又亲热地重新黏在宋新耀肩膀上,发出的声音甜如蜜糖,“宋哥,你明明在我身边,还要想着其他男人,我都要吃醋了。”
宋新耀将他的身体格开,语气冷淡,“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高原弈眼神有些讪讪,但也只好站直了身体离他稍远一些。
却听宋新耀淡淡道,“放心,就算我不睡你,也会好好捧你的。”
毕竟对方可是秦总可心的宠物,光线今年的新台柱子,哪怕他再瞧不上对方的人品,也得承认这小子在这方面确实有运气,工作方面也算认真上进。
高原弈不置可否地轻笑了声。
他的人生信条便是等价交换,一旦想要得到什么,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所拥有的另一部分。
他对自己抱有的这种想法并不感到可耻,相反,还得意洋洋,因为他就是靠着这个才走到今天这里的,并且,从他目前的状态上来看,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舞台上的灯光华丽璀璨,台下浪潮般汹涌的粉丝疯狂地为他呐喊,她们的惊呼喝彩多么狂热,令人迷醉,他心驰神往,无法自拔。
“走吧,明天不是还要进组吗?宋导虽然平时好说话,可也不是没脾气。”
他笑了笑,忽然凑近宋新耀耳边,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恶意道。
“毕竟这个戏可是我和徐制片睡了一个月才拿到的,可不能平白无故浪费了。”
看着对方眼神里的嫌恶,他的声音更愉悦了。
.
......
“等我们下次见面时,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哈哈哈哈......”
男人纵声大笑,身影窜入了漆黑的树林里,白衣人手握长刀漠然不语,望着那背影一脸冷酷。
......
“咔!”
施嘉让人解**上的钢丝锁套,疲惫地撑坐在地上,他面色潮红,喘着粗气,隔了好久才有力气抬起手,拭去额角的汗水。
戏服厚重,带着的头套也让人极不舒服,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沁湿又经夜晚的冷风吹干,他觉得有些发冷,不由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这一声响动不轻,封跃原本是在摄像机前检查镜头和画面的,闻声从摄像机前抬了头,让身边的助理赶紧去给他倒杯热水,却没想到这边有一人动作比他更快。
俞清手上带着助理从外面买来的姜茶,将施嘉从地上扶了起来,顺手递给了他。
施嘉形容狼狈,握着他的手还有些愕然,接过杯子小声道了句谢。
“怎么不带助理?”俞清蹙眉,宋新耀也没跟在对方身边,一个人在剧组,拍的又都是些消耗体力的武戏,强度极大,只一个人,生活上的确有许多不方便。
施嘉抿了口热辣滚烫的姜茶,只觉得肠胃似乎都被熨烫过,生出许多暖意,他笑道,“习惯了。”
之前宋新耀便说过让他找个助理,他本想和施嘉一起进组的,对方才遭遇车祸,什么都不熟悉,而高原弈那边却一定要他跟着,施嘉觉得太过麻烦,便拒绝了。
俞清眼神似乎有些责备,“明天让小江再去帮你找个人。”
过段时间天气变冷,两人的戏份也会更重。
施嘉连忙摇头,“不用。”
他觉得俞清对他似乎过分热络了,还有些不适应。
俞清不答,小江从他的休息室里出来,体贴地递上了一张毛毯,俞清替他披在身上,低声道,“待会儿还有场戏,再坚持一会儿。”
施嘉搂着软绒绒的长毯,忽觉俞清这人真是面冷心热,看着不近人情,没想到还怪热情体贴的。
他举着茶杯点头,俞清望着他的眼神里也不由带了几分暖意。
场内其他人则诧异地盯着这边,没想到平素油盐不进的俞清竟和一个小明星走得这样近。
于是之后他下了戏那些人便十分热情,热毛巾温水准备得十分齐全,施嘉休息时简直哭笑不得,拿着这些东西颇有些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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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所有的戏份拍完,夜已深了。
一些人兴奋地收拾东西,准备回酒店好好休息,或是结伴去附近的大排档里吃点夜宵再喝上两瓶,虽然这附近的几家店味道并不好,可也没有其他的消遣了。
有人随口问他要不要参加,施嘉摇头拒绝了。
他困得要命,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等换好衣服从休息室里出来时,却听见旁边一群人居然在兴奋地谈论剧组的八卦。
“啧啧,你们知道吗,前晚有个演女配的演员去敲封导的门,结果被赶出来了,据说现场特精彩。”
“封导现在是真收心了,还挺柳下惠的,以前玩得那叫一个大,你们知道江科吗?前年被人爆料性向后来糊了的那个,当时演的那个《楚天阔》还小火了一阵,据说就是和封导睡了才拿到的的资源,封导当年是出了名的来者不拒,好几个小演员都是靠着他才出头的,圈内当时除了传封跃嘴巴毒就是说他出手大方,号称最帅慈善家。”
“论坛里还扒过这事,我有印象,当时还有好几个和封导有过牵扯的艺人,对了,好像还有现在这个男二,这人可是演过封导的两部电影,你们说里面会不会有猫腻。”
“施嘉?他是同性恋,不会吧?不过想想糊成这样还能进这个剧组,这是和封导再续前缘来的机会?”
“封跃可没这能耐,人家的靠山是秦总,你以为光线追加的投资是玩的......”
施嘉默默走在后面,听到这则新闻里竟还有自己出场,不禁暗暗惊奇。
当初宋新耀只说这个戏份是导演和投资人共同决定的,可没说他其实是大老板硬塞进来的。
“那俞清呢?当时俞清演《城春》不会也是靠潜规则吧,不敢想象。”有人忽然想起俞清的影帝名号怎么来的,不禁问道。
“封跃想搞俞清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俞清当年演《城春》时比封跃出名多了,封跃当时就是个新人,根本没什么名气,要不是《城春》拿了奖,你以为?俞清据说可是灵硕科技的小公子,封跃身价能和他比?”
“不过两人在剧组里怎么有些不对付,之前还没这么明显,今天俞清看封导的那副表情,啧,你们发现了吗?”
“特别冷!”有人附和道。
“俞清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就没传过什么绯闻,兴许是看不惯对方的为人,毕竟我也觉得封导当年是真的玩得大,不会是伤到了根本后来才不玩儿的吧。”
“你们说封导是双还是纯弯,之前不是说还和郑媛媛交往过吗?妈呀,郑媛媛也不怕得艾滋,封跃可是被人锤过逛过**派对的事。”
“真的假的?贵圈真乱!不过郑媛媛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是说以前被周奇荣包养过一阵吗,还打过几次胎,两人半斤八两吧。”
“当时报纸上不是说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吗?”有人惊道。
“你以为真的是那种纯洁的恋爱关系?”
“也太可怕了吧。”
“呵呵。”
......
一群人聊得忘我,浑然忘了身旁可能还有同剧组里未离开的人。
施嘉本来以为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八卦,哪里知道里头出场的熟人还不少,心里又尴尬又惊讶,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背后却蓦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第3章
封跃将他扶稳站好,那几人越走越远,风里断断续续传出他们兴奋的交谈声,他淡淡地瞥了那群人一眼,转头看施嘉。
“听得这么入神?”他问道,声音里没什么情绪。
男人神情如常,十分平静,倒也没什么恼怒的样子,施嘉不小心听了满肚子关于这人的八卦,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可转念一想,当事人如此淡定,想来估计是之前那些人造谣中伤,圈子里无中生有的新闻可不少,要都去信,才是傻瓜,于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叫了声,“封导。”
封跃虽表面看起来平静,心中却十分复杂。
他对自己从前的经历并不否认,那段时间过得确实荒唐,可也不像那群人说的那样不堪,什么**派对,睡了就给人资源,他还不至于神通广大,烂到这种地步。
但在施嘉眼里,恐怕都是一样的,只因他从前做错了一次,便永远也洗不干净了。
哪怕他可以辩解,他当时也不过是为了能继续和那群人混下去,在圈中爬得更高,才不得已和那群人同流合污。
可那又有什么分别,他做了便是做了,对施嘉的伤害并不会因为这些理由而少去半分。
“走吧。”封跃的声音有些低,看着对方淡然的神色只觉满心苦涩。。
回酒店的路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两人并肩慢慢走着,气氛古怪僵硬,施嘉刚被人捉到听八卦的现场,心中忐忑不安,一路上都很沉默。
他和这人并不太熟,虽然在刚才别人的对话里,似乎两人还有过不一样的关系,但在他看来,只怕也是其他人胡乱揣测。
反正他已不记得从前,那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身后人声渐消,路上安安静静,没有针锋相对的讥嘲和怨怼,不满与愤恨,两人这样和平相处的时候,似乎很久都没有过了。
封跃目光专注地凝注着身旁神情轻松的青年,忽觉恍然隔世,他已经记不清到底自从上次两人和平相处到底过去了多久。
他守着清规戒律到如今,抛弃了过去的荒唐生活,一直等着他回来,他从前总是没有等到,但等这个人终于出现在他身边时,他却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好像变了许多,从前圆润柔软的脸庞瘦了些,变得深刻,五官倒还是那样清秀,显出一派天真宁静,只是眉眼间飞扬跳脱了许多。
好像并没有背负那些沉重不堪的过往,仍是轻松自在的。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施嘉发觉对方的视线越来越无法令人忽视,抬起脸笑着问道。
“没有,”封跃掩饰般轻咳了一声,想到今晚拍摄的戏份,低声道,“今晚辛苦了。”
他在剧组里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就连当初俞清转型出演他的电影《城春》,刚开始时演技也受过他的奚落,但对着他时,脾气居然很温和。
施嘉有些受宠若惊,拘谨地笑道,“还好。”
封跃看他语气疏离,有些黯然,最后还是将心中想要问的话说出了口,“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夜风瑟瑟,夹杂着几丝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身旁的男人长相英俊,声音低沉,令人着迷,施嘉心中却警铃大作,忽然想起刚才那些人的对话,有些疑惑地去瞧封跃。
封跃被他像是小姑娘瞧坏叔叔的眼神瞧得颇不自在,“我......”他嗓子发痒,很想装作一副随便平常的模样,却始终无法掩饰那种紧张的情绪,只得干咳一声,半晌后才默默道,“我也是。”
施嘉胸中疑虑更甚,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遍,哂道,“封导一表人才,又不像我,何愁这些?”
对方是圈中成名已久的大导演,票房成绩不错,也捧过几次奖杯,自然是人人都巴着的,不会像他这种无人来睬的小明星。
他语气戏谑,封跃的心情却更紧张了,他语气忐忑,“我现在住雁湖山,等这部戏拍完......”
他正要将邀请的话说出口,施嘉的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十分突兀。
施嘉朝他比了个抱歉的姿势,接通了电话。
“喂。”
封跃顿时闭了口,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宋新耀到底还是给施嘉打了电话,问出口的话十分简洁,“怎么样?”
施嘉道了句还行,宋新耀心中略松。
“那就好。”
半晌后他忽然道,“圈子里的人很复杂,不要随便去攀关系,别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你自己也多注意些,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
施嘉不着痕迹看了眼封跃,封跃眼神有些莫名,施嘉小声笑道,“我知道的,”
他对着宋新耀全然没了那股拘谨客气,倒是很随便,朝那头谑道,“你好啰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被人随便给块糖就哄走了。”
宋新耀眉心一跳,冷笑道,“嫌我啰嗦,那以后吃了苦头可别在我面前哭。”
施嘉笑笑,不再说话。
实际上他很享受宋新耀对他的关心,没有人不喜欢别人的好意,尤其是他从医院里孤身醒来,什么也不记得,只有宋新耀肯来身边照顾他。
他现在所知道的一切,也都是宋新耀告诉他的,尽管现在两人分开,他那微弱的雏鸟情节作祟,也还是依赖着对方的。
两人没有多聊,随便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等到了酒店,封跃自然不好再继续谈下去,他从那种刻意的疏离中察觉到什么,只好和施嘉道别。
青年一路上都很客气,他不知道这种客气的态度有时候竟然也很伤人。
封跃嘴角有些苦涩,只能看着对方进屋后径直消失的背影暗暗告诫自己现在还不必急。
他转过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只是走到半道,却在光线昏暗的廊间看见了另一个人。
俞清眼神冰寒,望着他的眼神分外冷漠。
封跃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熟练地叼在嘴边。
他对着施嘉还会觉得歉疚,遇上俞清,只会觉得不屑。
只因他们都是一样的烂人罢了,谁也不比谁高贵。
烟灰落在指间,他叼着烟幽幽道,“明天还有戏份,俞老师今晚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俞清仿若未闻,只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径直走向施嘉那间房的方向。
“封导不也还没睡吗?”他随口反问。
封跃抬起下巴,冷笑一声,“但我至少有自知之明,不像有些人。”
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轻蔑的神情。
那神情几乎可使任何性格高傲的人感觉受到侮辱,可偏偏像俞清这样高傲的人此时却不甚在意。
他只是望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然后回头看着封跃,封跃也正冷冷地直视着他。
两人间没有谁开口,气氛却慢慢变得剑拔弩张。
走廊安静得要命,好似一根针落在地毯上的声音也可以被人清楚地听见。
半晌后,封跃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这声音似乎宣告着两个男人之间某种幼稚可笑的比赛已经结束。
俞清停下脚步,站在离那扇紧闭的房门只有一步的距离。
对方也许已经睡下了,他不想吵醒他,但想到青年晚上是和封跃一起回来,他就不得不在意。
他的竞争者近在眼前,他却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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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师,早上好。”施嘉换好戏服,出门时朝男人笑眯眯地打招呼。
对方朝他点头,眼里也带出些暖意。
他两人这几天演对手戏的戏份比较多,施嘉最开始的演技还有点滞涩,俞清这人却相当不错,会带他慢慢入戏。
施嘉可不会觉得这在圈子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尤其是对方还是成名已久的前辈,没嫌弃他就不错了,还能顺带拉他一把,只能感慨俞清确实是个好人。
当然,封导也是,只是他也纳闷,为何这两个好人看起来却是互相不对付。
施嘉在休息的空隙里忍不住问了出来,俞清的神色却微微一变。
“你希望我和他关系很好。”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还捧着剧本,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
青年神色有些怔然。
俞清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里忽然带了点薄怒,他合上手中的东西,抬眼反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施嘉有些忐忑,紧紧地抓着戏服的袖子,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封导也是个不错的人。”
“他对你自然不错,耐心十足,还会给你讲戏,我可没见过他给其他人讲过。”俞清扯扯嘴角,似乎想笑,可眼里殊无笑意。
他平时性格便有些冷,圈中人送外号“俞冰块”,对上让他不爽的娱记直接黑脸走人的时候都有,施嘉还从未见过对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他似乎因为这几天对方的和善而太得意忘形了。
他算谁呢,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想试图去缓和明显不对付的导演和男主角的关系。
他有些讪讪,飞快地向面前显然心情不算很好的男人道了歉。
“对不起。”
“你变了。”俞清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忽然道。
施嘉尴尬地挠脸,“人都是会变的嘛。”
“可是你让我感觉到陌生。”俞清嘲道,“谁都可以在我面前提起他,”
他的神情变得有点奇怪。
也许很奇怪,他说,“可是你不行,施嘉。”
施嘉被男人这语气惊了一惊,忍不住抬眼去瞧对方的神色,却见俞清已站起身走了,不再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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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里也并非全都是和睦友爱的氛围,封跃不算是好脾气的人,施嘉早已有所耳闻,但对方在他面前总是彬彬有礼,他便忘了对方头上还有个封喷子的称号。
剧组里一个年轻的小演员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站在场内分外尴尬,小演员的经纪人不在剧组,几个助理在封跃面前也说不上什么话,只好愤愤地在背后骂封跃老狗比,神经病。
那小演员叫曹睿,长得不错,面若桃李,娇若春花,时下正流行雌雄莫辨的阴柔长相,他那张脸自然也是流行的最新款,只是演技实在不怎么样。
“惊讶不是干瞪眼睛,情绪,你的情绪呢?”
封跃站在摄像机旁将剧本卷成纸筒敲着身边的东西大声吼道,语气十分不耐。
再一条拍完。
“也别张鼻孔,亲人死了你得伤心,流眼泪会吗?不会,不会就用眼药水,叫你那些助理送过来。”
又一条拍完。
“算了,你也别哭了,干脆别做表情,就这样木着脸,实在不行就多看看你们俞老师,别学到那副目下无尘的坏脾气就行。”
封跃疲惫地揉揉眉心,吐槽在一旁休息的俞清,这话在外人看来倒没什么恶意,毕竟人人都知道俞清当年可是因为拍他的电影才拿的奖,这一句顶多算是无关痛痒的揶揄。
不远处的俞清莫名其妙被cue,眼神疑惑地看着被骂到灰头土脸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曹睿,对方正向他走来,想请教他怎么演好这段戏。
施嘉笑得肚子痛,他也坐在摄像机这边,对封跃道,“封导你好毒舌,人家小曹宝宝的眼睛都红了。”
封跃骂累了,端起茶杯在摄像机前喝水,有些暴躁地对其他人挥手说先把后面的戏份拍了。
旁边几个坐在摄像机前的人也是面色古怪,忍住憋笑。
小曹宝宝是施嘉私底下给人取的外号,只有封跃和周围几个人知道。
因曹睿演戏很喜欢瞪眼睛嘟嘴巴,偏偏对方长得又一团孩气,才十八岁,于是施嘉干脆叫他小曹宝宝。
听起来很像满含恶意的小草包。
施嘉听过这人的八卦,似乎是某个投资人塞进来的,有点背景,本身是选秀出身的偶像,实力嘛,除去粉丝滤镜的话,很是惨不忍睹。
不过人家有粉丝,投资人也正是被对方经纪人说的粉丝的宣传能力所打动。
封跃心情烦躁,嘲道,“我的眼睛也红,怎么没人可怜我。”
这双眼却是看多了垃圾演戏气红的,也不知道这么个玩意儿是哪里被制片看上,非要塞进来,公司也不花点心思提前报点表演班培训学习一下。
圈中如今这样的偶像并不少,出道后到处上综艺节目,出些修图完美的写真照,高度修音后的商业唱片,在舞台上跳跳舞唱唱歌,仿佛流水线商品,似乎轻而易举地红了一大片,但是拍电影不是上综艺,对粉丝咧嘴笑笑就行。
封跃头大如斗,偏偏制片要求无法拒绝,只好捏着鼻子硬忍了。
本来以为十天过去,对方好歹会有些长进,可曹睿的演技实在令人惊奇,十来天里毫无进步,封跃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施嘉,有些无奈地捏捏眉心。
对方愿意在戏下找他,照理说他应该很开心,但不知道为何,施嘉表现得这样毫无芥蒂又让他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施嘉则站起身撑撑懒腰说去其他地方走一走,他下午才有戏份,本来可以不用来的,但他又觉得无聊,干脆跑来了。
只是没走多久,便被人在半道上堵了。
第4章
少年站在路中间,睁着一双小鹿般的大眼睛,神情不安地望着他。
“施哥,”他语气有点可怜,“我......能不能请你有空指导我一下,封导老说我的戏不对,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演,一直拖后腿,拉进度,又觉得很抱歉......”
施嘉有些尴尬,他是男二,又是后来才进的组,接下来的戏份不可能少,哪里有空闲的时间,也不知道对方怎么会找上他,只好干笑几声。
他摸了摸鼻子,“呵呵,我不行的,让我指导你,太抬举我了......要不你去问下俞老师私底下有没有时间。”
毕竟对方看起来挺热心的样子。
曹睿闻言,脸上的神色微僵,他刚来时不是没想过抱俞清的大腿,毕竟对方近几年风头正盛,在圈子里风评也不错,若是能交个朋友......可俞清对他总是冷冰冰的,十分难以接近。
“俞老师他助理说他平时比较忙......”曹睿眼神期期。
所以我就很闲了?
施嘉心情复杂,可又不好直接拒绝,毕竟对方在圈子里比他有名气多了。
“施哥平时也很忙吗?”曹睿小声问道。
他这几天的戏份倒不算很多,看见对方那副可怜兮兮的惨样,不知为何竟起了点同情心,尤其是想到刚才对方被封跃当着众人的面骂得那样难听。
于是他摸摸鼻子,不自觉回道,“倒也不是......”
对方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五官生得好看,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有种别样的单纯和傻气。
施嘉见状也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赞叹他那张漂亮的脸,跟着笑了笑。
“那施哥你答应帮我了吗?哥你太好了!”说罢对方便扑了上来,十分自来熟地紧紧搂住了他的肩膀,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施嘉被对方勒得差点喘不过气,连忙道,“呃,也没什么,就是晚上太晚的话可能不行,白天休息时间倒是可以。”
如果他没记错,对方一到休息时间似乎总是在保姆车里睡觉。
其实封跃对他发脾气也不全是因为制片硬塞了个男演员进来,毕竟施嘉也算是走后门,和曹睿半斤八两。
可施嘉自己上进,有时间就看剧本,自己愿意琢磨,台词说得也流畅,演戏时不至于磕磕绊绊结结巴巴。
曹睿被骂时倒是虚心受教,封跃说什么他就点头称是,可下次上场台词依旧背得勉强,肢体动作僵硬,演技没什么变化。
休息时施嘉在看台本,他在休息室里睡大觉,要不就指使跟组的助理做这做那,他身边带了四个助理,每个人各司其职,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说是少爷出行也不为过了。
施嘉刚答应了他,立时便懊恼起来,但话已出口,再要反悔便难了,只好不着痕迹将曹睿推远了些。
他还不太习惯对方突如其来的亲近。
下午的时候,曹睿果然叫助理来找他了。
他跟着那人去的时候,曹睿正舒舒服服躺在椅子上玩手机,见施嘉上了车,才叫另一个人去给他找剧本。
“是不是在黑色的包包里?小赖你怎么这么粗心,剧本也能弄丢。”他对那个小个子男生不满地抱怨道。
对方满脸通红,讷讷地不说话,只埋头在几个包里努力翻找着。
施嘉见状,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等那边终于找到剧本,曹睿便兴冲冲抢了过来,翻开了,指着上面的一页道,“这一段下午就要演了,施哥帮我看看吧。”
难为对方还记得下午要演的戏份。
施嘉接过去,将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说了,便让曹睿先试一遍。
只是结束后......
“台词要说得有感情,不要太干了,也不要像朗诵课文太过夸张,你得去揣摩一下角色的情绪。”施嘉皱着眉,朝对方小声试探着道,“要不再来一遍?”
曹睿乖乖应了声好,只是再来一次结果依然不尽人意。
施嘉扶额,几遍下来曹睿也有些疲了,抱着助理买来的冷饮啜饮着,向施嘉抱怨道,“好累,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施哥,我喉咙好干,感觉再说下去就要哑了,好辛苦。”
他一脸苦哈哈地抱怨着,施嘉不着痕迹瞥了眼手机,实际上才过去二十五分钟而已,他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他收起对方的剧本,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以前拍戏也这样吗?”
曹睿满不在乎道,“是呀,封导好严格,文戏不许用替身,之前我拍电视剧光一个女主角就有三个替身,因为档期的原因,几个主演都没办法硬背台词的,因为中间还要赶去参加其他节目,全都是念数字后期配音的,感觉拍电影好累啊。”
施嘉在心里更重地叹了口气,对方丝毫没有觉得之前的拍摄方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圈中就是这种浮躁的风气,大部分的人都只是为了挣钱,至于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反正有大批可爱的粉丝为他们买单。
他没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毕竟封跃做不到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做到,且曹睿年纪轻轻就成名了,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的偶像。
他已经有大批的粉丝,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十分满意,并不需要依靠努力提升自己。
小孩子玩心重,没背多久台词,便掏出手机开始玩儿,看视频,刷微博,或是和人聊聊天。
剧本被胡乱丢到一边,他却说要和施嘉拍几张合照,放到网上让粉丝见证两人的友谊。
助理在旁边埋头写他下午戏份的题词,施嘉环顾一圈,觉得自己好像是白来了一趟,只好下了车,但离开前还是和曹睿凑在一起随便拍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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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俞清早早换好了戏服,施嘉则默默念着接下来的戏份里的台词,忽然听见对方问道,“你中午去哪里了?”
施嘉一怔,乖乖答道,“曹睿说想找我对戏,和他在一起。”
对方似乎并不高兴听到这个结果,眉头微皱,“你怎么和他混在一起?”
语气里还带有几分不满。
曹睿刚进组时也拿着剧本来请教过他,态度恭敬,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俞清这人看着冷,但身上并没有端着什么架子。
对方问什么他都认真回答,还提醒过对方私底下要多花一点时间在剧本上。
可对方的心思根本不是向他学习如何演戏,他不傻,很快便察觉了,之后干脆就让助理去打发,那人也识趣,几次下来知道俞清不喜欢自己,也就不来了。
施嘉闻言,有点沉默,马上要开拍了,俞清在走之前朝他蹙眉道,“离他远点,那人心术不正。”
这话已说得很严厉了。
施嘉听见后,心里却忽然有点不舒服起来,尽管他也不知道这点不愉快的情绪从何而来。
“为什么这样说?”他朝男人反问道,“是因为曹睿不如俞老师有名,所以曹睿的接近就不怀好意?”
对方虽然懒了点,可他却觉得那只是小孩子年轻爱玩罢了,哪里就至于将话说得这样重。
俞清有些愕然地盯着他。
施嘉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和对方吵,他低下头,掩饰般地不去看那张脸,正好导演让大家准备,两人很快便分开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之后两人的气氛便有些僵,俞清自然不会先低头,这件事他并没有做错,而施嘉也像是憋着一股气,并不想随随便便就和他和解。
第5章
施嘉自己也不知道下午为什么会反驳俞清,好像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对方之前曾帮过他,照理说他应该听俞清的话,离曹睿远点,可那小孩再次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曹睿笑嘻嘻地跑来和他打招呼,“哥,今天再帮我对一下台词吧。”说完顺势拿出了助理跑老远买回来的零食,“今天盛荣酒店出的水晶芙蓉卷,你试试,这个超级好吃,一点也不腻,可惜我经纪人要我控制体重,不敢多吃,好烦。”
男孩子笑得大大咧咧,看起来一点心机也没有的样子。
施嘉看着对方干净的脸,又看看手中的剧本,只觉得也许是俞清太敏感了。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能让对方有利可图,不过是正常交往罢了。
两人这几天走得挺近,在剧组里颇引人注目。
下午的时候,小孩兴冲冲地跑来,对他说封导居然夸他有进步。
“他以前都是骂我的。”他皱着鼻子嘿嘿笑道,语气十分得意,“这还是第一次。”
“那就好。”施嘉忽然觉得自己最近的努力似乎也不算白费,毕竟教曹睿演戏比他自己演还累。
他有些渴,拧了瓶水就往嘴里灌。
曹睿很幸运,几乎没有动作很激烈打戏,他的角色设定是不会武功白虎门小少爷。
可施嘉不是,整天吊威亚人都快蔫了。
天气躁热,剧组所在的影视城靠近山林,虫蚁极多,恼人得很。
他背上今天被叮了好几次,又酸又痒,手又挠不到,只能烦躁地去抓后颈。
“施哥,你被蚊子咬了?”曹睿原本亲热地黏在他后背上,想让他看自己最近拍的几张自拍,他忽然惊叫道,“好大几个包,得擦点药吧。”
施嘉身边没助理,得自己下午或是晚上抽空去买,马上又是他的戏份,他甩甩脖子,无奈道:“等晚上我去附近的药店看看,这天真是热死了。”
“我那里准备有,我让小赵给你拿过来。”他道,然后挥手让自己那边的小助理过来。
上药时气氛有点古怪,施嘉问曹睿:“好了吗?”
曹睿坐在他后面用手指在泛红的疙瘩上画着圈,漫不经心道,“再等下,施哥皮肤好白,感觉稍微用点力就会留印子。”
他忽然朝伤口那里吹了口气,“是不是很痛,吹点风会不会稍微好点?”
“不,别......”施嘉的身体忽然颤了颤,他的后背敏感得不行,刚才曹睿那几下小动作,差点让他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他的脸有些不自在,可曹睿似是根本没注意到,一边替他涂药一边问,“施哥家在哪里?”
“常海市的。”施嘉咬着唇忍耐着药物起反应的过程,后背被叮咬的地方不痒了,却泛起丝酥软的痛意。
令人难以忽视,他用手稍稍遮了遮脸,感觉身后的曹睿离他太近,令他的皮肤更热了。
“诶,我也是,回去后有空出来一起聚聚呀,施哥最近可是帮了我大忙。”对方毫无所觉地笑道。
施嘉咬咬唇,“好,药上好了吗?”
曹睿在他背后眼神放肆地扫视着那一大片光滑细腻的肌肤,半晌后咧嘴笑道,“好了。”
施嘉松了口气,慢慢穿上衣服。
刚才为了上药方便,他是脱下来让曹睿涂药的,等药膏干了才能穿回去,曹睿也蹲在地上一起替他整理起来。
几个路过的而工作人员面色都有些古怪地盯着他俩,有人还调笑道,“你们关系真好。”
曹睿揽着施嘉的肩膀,应声道,“那是,这是我哥,比亲的还亲。”
封跃似乎也注意到两人突飞猛进的关系,有些不赞同地暗暗对施嘉道,“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感激你的帮忙。”
显然施嘉每天中午休息时间都去曹睿那里替人对台词的事情他也知道。
施嘉有些怔然,封跃却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忽然有些难看,不再说话。
“我不是需要他感激才去的,”施嘉缓缓道,他笑了笑,“只是因为我想帮他,况且也不是什么大忙。”
“你从前也是这样想的吗?”封跃忽然问,从前帮他的那些也不算什么大忙吗,所以他被辜负后才这么洒脱。
“大概是吧。”施嘉眨眨眼睛。
他的眼睛十分漂亮,漆黑狭长,眼睫很黑,目光妩媚而明亮。
这样一双眼睛生在一个男人的脸上实在有点浪费,但配上他清秀寡淡的面容,居然又显得说不出的适合。
封跃嘴唇苍白,“我明白了。”
他紧紧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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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情姐,娄媛姐,彭立凯,胡生荣都会去,到时候你也来呀,赵联哥的店保密性做得很好,绝对不会有狗仔,我们经常在里面聚会,有很多好玩的。”曹睿絮絮叨叨地在他耳边道。
施嘉收工得比较晚,曹睿便在旁边等着他,两人一起回去。
他自顾自地说着回常海市后的安排,施嘉兴致缺缺,只想回房间休息,他困得要命,偏偏小孩精力旺盛,好似一点也不累。
他的戏份少,又被投资人特意向封跃关照过,自然不累。
“明天再说吧,小曹,我好困。”施嘉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曹睿只得在门口悻悻地和他告别。
施嘉回屋洗漱,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施嘉只好在浴室里随便披了件衣服出来,顶着一身湿润的水气去开门。
他半眯着眼,口中嘟囔道,“我真的很想睡觉,小曹,明天再说好不好,你怎么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啊......”
只是话说到一半,却蓦地顿住,因来人并不是曹睿,而是这几天与他关系冷淡的俞清。
他面色讪讪,打开了门,“俞老师,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对方背着光,站在门外,神色有些瞧不分明。
他对着曹睿,偶尔还会暗自欣赏下对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对着俞清,却什么旖旎的心思也生不出。
大概是这人周遭实在太冷,让人一望就明白这绝不会是什么让人随意亲近的角色,他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锋利冷漠,只适合远远观望,让人充满距离感。
封跃的选角确实贴合角色,这人有时候的确就像是电影中那个不沾**的绝世刀客。
俞清皱眉,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屋内,沉声问,“刚才是曹睿?”
对方今晚是和那人一起回来的,总不可能是别人,他有些烦躁,尤其是看着对方衣衫不整的模样。
施嘉随意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发梢,他的衣领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小曹和我一起回来的。”
俞清看着那段细瘦的肩颈线,嘲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
见施嘉一脸愕然,他想也不想便将胸中的话脱口而出,冷冷地盯着门内的青年,冷笑道,“还是说你现在是稍微平头正脸的都来者不拒了?”
这话里的讥诮意味那么明显,他是个傻瓜才会听不出来。
施嘉几乎是在瞬间被气笑了,之前他还觉得俞清恐怕是和曹睿之间有什么误会,毕竟他和对方一起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心计,可现在来看,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高高在上的俞清有权利对任何人做出他认为的评价。
之前也许是自己哪里得了他的青眼,对方也就顺带好心带他入戏罢了,一旦自己没有照着他的意思来,他也不会像之前表现得那么客气。
施嘉忽然斜倚在门框边,轻佻地从上至下打量了俞清一眼,站在门外的人在这放肆浪荡的眼神里竟微不可查地紧张起来,不由得嘴唇微抿。
“就算我来者不拒,”他懒洋洋地眯起眼讽笑道,“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俞清,你是我的德育老师吗?未免管得太宽。”
说罢,便毫不客气地关上门,力气之大简直快将那扇门拍到男人挺直的鼻梁上。
被人上门嘲讽若还能闷声不吭全数收下,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尽管他知道俞清在圈中地位很高,是许多人都敬重的角色,明天也许随便一句话便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
他不是软柿子,别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许从前的施嘉是,但他绝不可能这样。
他有些烦躁地吹干头发,虽然大出恶气的滋味很爽,但想到明天,心中却还是有点后怕。
第6章
施嘉正坐在灌木丛边背台词,只是背到一半,便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打断。
女孩儿正坐在对面的花坛上讲电话,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仍努力朝对面辩解着,“我没有,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嗝......没有再联系过他,你真的误会了......呜呜......我没有做那种事情......”
电话那面似乎也是个女生,永不过时的两女一男狗血剧,剧情俗气老套。
施嘉有些无奈,准备将自己藏严实,这种情况被人发现,他要是那个女孩,也会尴尬到再也不想见人。
只是那个女孩好像并没有发现他的良苦用心,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躺在地上装作睡觉的施嘉。
她的脸顿时红了个透顶,施嘉被盖在脸上的剧本闷得发晕,只希望对方赶紧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施嘉慢慢坐起身,只是半晌后,身后蓦地传来一道郁闷的声音,“你原来没有睡着啊?”
语气里带着几分羞恼之意。
施嘉无奈地摸摸鼻子。
那个女孩长得并不难看,只是眼皮肿得跟桃儿一般,形容狼狈,她话声梗了梗,半晌才道,“导演正在找你,你赶紧过去吧。”
施嘉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那女孩,对方脸上湿痕未干,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可怜极了。
他慢吞吞道,“我这就过去。”
女孩子接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闭上眼睛擦拭的时候,眼泪又落下来几滴。
施嘉没有去瞧她狼狈的模样,只是在背对她时小声说了句,“别为不值得的人哭。”
女孩子咬着嘴唇,背对着他强撑着不服气道,“我知道。”
只是声音仍是哽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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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将所有人都叫过去是因为电影的友情客串的女演员今天下午进组,对方是影后容雪,和施嘉一个公司,但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在剧组里呆久了,其实也渐渐感觉到这个圈子表面上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残酷现实的。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背后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对他客客气气,十分殷勤。可过了这些天,发现他的确就是一个没什么稀奇的十八线,身边连个助理也没有,最多也就是和曹睿走得近点,便不再在他身上放心思了。
等到后来,发现俞清对他也莫名冷淡起来,他便更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影后是从一辆黑色suv上下来的,她穿了件白色的长裙,腰肢纤细柔和,旁人只看见她一个侧影,也不免暗暗惊叹。
她斜倚在车窗边,和里面的人随意说了几句,没过多久,那车便调过头慢慢开走了。
有人在队伍后面小声惊呼了一句,“咦,刚才那里面是不是秦总,看起来好眼熟。”
只是刚说完,便被前面的封跃不着痕迹瞥了一眼,顿时有些讪讪地闭上了嘴。
容雪的助理跟在她身后,笑着向封跃打了声招呼,“封导,过几天还请您多多照顾。”
封跃也笑,十分客气地与人寒暄,“哪里。”
容雪笑眯眯地和封跃握了握手,轻声道了句好久不见,接着又转过身和一旁的俞清亲热地打了声招呼,随即朝剧组的众人笑了笑,“大家好呀。”
她长得极美,容色妩媚动人,两靥还有深深的酒窝,一笑便令人迷醉,施嘉侧眼瞧见曹睿被她盯着的时候竟不自觉红了脸,暗觉好笑。
只是容雪几乎和每一个主创都打了招呼,唯独漏掉了施嘉,有人默默在后面推了他一把,说,笑道,“这是我们的男二。”
容雪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你呀,我差点没认出来。”
只是这语气似乎并不带什么和善的意味,施嘉自然也能感觉得到,嘴角的假笑很是勉强,“还请容小姐以后多多指教。”
容雪收起了那甜蜜的应酬的笑,淡淡道,“我会的。”
容雪离开后,曹睿扯了扯施嘉的袖子,偷偷在他耳边问,“你之前惹到过她吗?”
明眼人似乎都能看出容雪和施嘉并不对付。
施嘉在心里暗暗苦笑,恐怕是从前的恩怨,但他根本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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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一来,曹睿的心思便不再放在施嘉身上了,容雪可是包揽过国内好几届电影节的影后,国内外名导的电影都拍过,地位和身价自然不是施嘉能比的,他若是能和对方搭上话,何必继续搭理施嘉。
施嘉其实也早就发现俞清看不上曹睿便是对方的心思都不大用在正途上,请他帮忙对戏只有他在一旁认真,曹睿也许比从前用心了几分,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随便翻翻剧本便丢在一边。
“我现在这样就挺好了。”他曾对施嘉这么说。
过早的成名也意味着过早地失去了向上进取的心。
施嘉不可能对别人的人生负责,况且他其实很羡慕对方这种状态,要是他也和曹睿一样,恐怕他比曹睿还要不成器。
毕竟,他答应宋新耀继续这份职业不过是因为发现自己不仅口袋空空,身上没有一分存款,还背着一笔银行的房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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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施嘉发现自己的盒饭内容比前几天丰富了不少,平白无故多了好多肉,抬头一看递盒饭的人,正是早上休息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小姑娘。
他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对方故意别开了脸,只是耳朵却不禁红了。
好像是个非常容易害羞的女孩儿。
她旁边的朋友瞧见这一幕,忽然诧异道,“哟,遂香,有情况,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那个叫遂香的女孩涨红了脸,朝同伴大声叫道,“晓云,你......你在胡说什么呀!”
只是音量稍微高了点儿,比平常不大自然些。
说话的那个女孩子继续嚷嚷,“看来是真的,恼羞成怒了。”
常人开这种玩笑没什么,可那个叫遂香的姑娘天生脸皮薄,施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只好清清喉咙,无奈地阻止那几个起哄的女孩儿道,“你们别说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也很无辜。
几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将他拉到一边,一边吃饭一边细细审问,“你什么时候和遂香认识的,眼光不错嘛。”
施嘉忽然觉得盒饭里的肉排和小炒肉似乎也没那么香了,只好含糊道,“才认识不久。”
“才认识不久啊......”小姑娘叽叽喳喳,对视一笑,眼神不怀好意,“那是还在追求阶段喽。”
遂香听不下去了,朝那个最先起哄的同伴恼道,“晓云,你再胡说我不和你玩了。”
“啊呀,生气了,好好好,我不说不说。”那个晓云的女孩确实有些八卦,见她真生气了连忙安抚她道,“只是聊聊天嘛,你不要太紧张。”
说罢挤眉弄眼地看着施嘉,施嘉却只能低着头,死死盯着饭盒里的菜色,当自己不存在。
年轻的女孩子活泼可爱,她们的喜欢来得容易,讨厌也来得容易,上一秒还在为上一段爱情流眼泪,下一秒又开始为陌生的男孩子羞红了脸。
施嘉被推到那个女孩身边,顶着满身的压力艰难地吃完这顿午饭,连曹睿来找他时,见他被几个小姑娘缠得脱不开身,也不禁取笑道,“施哥艳福不浅呐。”
几个女孩见了外人才稍微有点正形,坐直了身体,朝曹睿笑着打了声招呼,曹睿攀着施嘉的肩膀,也干脆和她们坐在一起,开起施嘉的玩笑来。
“今天下午又没什么事,遂香你要不去看看施嘉平时是怎么拍戏的,他现在身边又没有助理,你正好去帮帮忙。”晓云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没过多久就直呼起施嘉的名字来,她对那个女孩儿笑嘻嘻调侃道。
“施哥演戏挺厉害的,”曹睿拍着施嘉的后背,朝几个女孩子一脸神秘,“导演几乎不会ng他的戏份。”
“咦,真的吗?封导骂演员时挺凶的啊。”有个女孩子大概也看过封跃训人时的模样,感慨道。
曹睿对此深有同感,苦逼地点头。
“也没那么夸张吧。”施嘉无奈地摸摸鼻子。
曹睿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朝他挑眉道,“他谁都骂过,可是从来没骂过你,你信不信。”
施嘉眼神微动,正好那边也快开工了,晓云几个女孩子便真的将遂香推到施嘉身边,道,“喏,我们把她交给你啦,你可要替我们照顾好哦。”
有个女生不怕死地在那边继续道,“遂香加油!”说完,一群女孩便嬉闹着跑远了。
遂香咬着嘴唇瞪着那边,可是也没有离开,施嘉无奈道,“没有关系吗?”
她顺带也瞪了施嘉一眼,“反正她们不是说都替我做好吗?”
曹睿笑道,“我也要走了,今天下午的戏份还挺重的,容雪姐的第一场戏就要开始了,还挺期待的。”
等他一走,施嘉对遂香道,“你要不去其他地方玩玩儿,反正也没什么事,拍戏的时候挺无聊的。”
遂香闻言,忽然问道,“你没有带助理?”
“呃,没。”施嘉摸摸鼻子。
“那我去看你拍戏会打扰到你吗?”她看着他问。
施嘉有些讪讪,“那倒不会。”
遂香抿着唇,只是眼神还有些紧张,“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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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香虽然被那群损友不情不愿地推过来,可施嘉休息时,她却十分贴心地在包里准备好热毛巾和凉水,甚至还不知从哪里找了把小扇子替施嘉扇风。
“谢谢。”施嘉接过水笑吟吟道
这倒是真情实意,他一直都很感念别人的关心。
遂香忽然涨红了脸,将扇子丢给施嘉,“你自己扇吧。”说罢,便飞快地跑了。
这个女孩儿的面皮实在太薄了,施嘉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曹睿瞧见,嘲笑道,“施哥,你太生猛了。”
施嘉回头看他,神情有些无辜,“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只是道了句谢而已。
小姑娘的脸太嫩了。
封跃见到这边的异状,走过来状似不经意问了句,“怎么了?”
曹睿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施哥追人,把人家女生都吓跑了?哈哈哈。”
施嘉睨了他一眼,小声斥道,“你小子少胡说八道。”
封跃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根烟,轻声问,“真看上了?”
他还从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施嘉会喜欢女生,他想起那个因为害羞离开的女生,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女,在外人看来,也许两人挺般配的。
心中一股微妙的刺痛与不安让他有瞬间的失神,眨眼间,带着余温的烟灰直接落在指间。
施嘉无奈道,“封导,怎么你也......”
曹睿忽然搂住施嘉,“我也喜欢施哥,要不施哥来追我吧,或者我追你......”
“你少煽风点火......”施嘉握住曹睿在他身上乱来的手。
曹睿嘿嘿一笑。
封跃凝视着那只肆无忌惮放在施嘉脖颈上的手,那种刺痛与不安感更重了,好像身体里头有一只巨大的蜘蛛,不厌其烦地挠刮着他的心脏。
不可忍受,无法抑制。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曹睿。
.
曹睿说得没错,今天下午确实是容雪进组的第一场戏,是场群戏,俞清、施嘉、另一个中年演员都要上。
容雪换好戏服后立马便似换了个人,云鬓松散,眼波明媚,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当真是风华绝代的大美女。
可惜,施嘉心想,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对自己总是充满敌意。
......
“我曾听说如今江湖上第一美人是曲意阁的颜如玉,也曾有幸在西湖边的酒楼上远远见过一面,当时只觉得颜阁主真真是九天仙子下凡尘,不由得看呆了,差点从楼上栽了下来。”
施嘉微笑,“等如今见了夫人才知道,颜如玉就算是天上的仙子,怕也只配给夫人端茶倒水。”
饰演碧灵夫人的容雪抿着嘴吃吃笑,两颊的酒靥越发的醉人。
“你这小子可真是大胆,难道就不怕我夫君的飞花剑么?”她弯着腰倒茶,仪态温婉。
施嘉语气认真,“我若是夫人的夫君,听见别的男人如此夸赞我的妻子,只会觉得他是在嫉妒我的好运气,怎还会想到要去拔剑。”
那个饰演碧灵夫人的丈夫常随清的中年演员拍着手从大厅内走出来,朗声笑道,“不错,我只会觉得这混小子怕是在心里悔恨晚生了二十年,断不会生气。”
容雪朝他盈盈一拜,施嘉眼神一颤,也与俞清饰演的刀客一起向他行礼。
“不过,”施嘉抬头道,“此次我和斩春前来贵府拜访,并非只为单纯地瞻仰夫人的美貌。虽然夫人确实值得让在下跑这一趟。”
“哦,那你们来是为了何事?”那个中年男人奇道。
俞清做出一副凝重的模样,“宁家庄和白虎门的命案。”
中年演员脸色微变,一旁的容雪闻言神色也微微一滞。
“那两桩惨案我已听闻,只盼你节哀,却不知为何这事与我有关?”那男人问道。
施嘉解释道,“常大侠的飞花剑在武林剑客中排名第四,前三名前辈踪迹皆遍寻不见,不是归隐仙山就是游历海外,不问世事。而那两桩惨案皆与剑有关,所以我们便想前来请教常大侠一番。”
俞清拧眉,“况且以吾友飞尘的剑术,竟也不能敌,如今武林中除你们四人,究竟还有谁在剑法上能有这么高的造诣。”
中年男人面色凝重,对着两人缓缓道:“如此看来,这忙我却是不能不帮了。”
“多谢常大侠相助。”俞清对着他深施一礼。
......
“咔。”
封跃对着回放检查镜头,神色还算满意,容雪和那个男演员经验丰富,自然不需要他忧心,俞清更是。
这里头几人也就施嘉的演技稍微薄弱一点,对上总是照顾他的俞清还不觉得,对上容雪,总有点放不开的怯意。
恐怕对方自己也察觉到了。
他看着场上的施嘉,穿着戏服的红衣青年神色迟疑。
这场一过,几人纷纷散去。
容雪与施嘉靠得最近,却听她离开前轻飘飘留下一句话,语气轻蔑,暗含讽刺。
“你这也算过,把滑头油腻当做放浪不羁,简直是大错特错,封跃没教好你,那我来教教你。”
施嘉不由一怔,俞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其余众人根本没听见这句挑衅的话。
施嘉也只得忐忑不安地离开。
很快便是容雪与施嘉的戏份。
第7章
施嘉还不知对方说的教自己是怎样的教法,但很快便领略到了。
容雪在故意压戏,一场赤羽与碧灵夫人的对手戏,容雪马力全开,气场十足,施嘉几乎没有发挥的余地,本该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戏,偏偏他根本接不住戏。
两人的角色像是倒了个儿,明明他才该是那个胸有成竹步步紧逼的人,偏偏自己对上强势的容雪却狼狈不堪,左支右绌。
......
“咔,重来。”
......
“咔,不对,再来。”
......
容雪笑吟吟地看着面色越发苍白的施嘉,低声道,“你若想要戏中的我露出破绽,也得让我真正心服口服才行,要我屈服于那样拙劣的演技,你是在逗我吗?”
()
封跃终于不耐,厉声吼道,“施嘉,你到底怎么回事?”
容雪转头朝他笑得和善,“不如我再帮帮他,兴许下次就能过了呢,对吧?”
施嘉睫毛颤了颤,容雪嘴角的笑意更甚。
最后封跃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了过,只是脸色不大好看,施嘉不敢多说什么,只给众人鞠了一躬,便往旁边走去。
遂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忧心忡忡地递给施嘉一块热毛巾,施嘉接过,擦擦额角的汗水,朝她弯起眼睛笑笑。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自嘲道。
遂香是外行,都能看出刚才施嘉的发挥并不好,只得鼓励他道,“她是影后,你何必和她比。”
施嘉自然知道这也不过是安慰他的话罢了。
只是他今日还有一场与配角的打戏,可供他自怨自艾的时间并不多。
一场暴雨中的戏份直接拍到了晚上,夜幕低垂,郊外的星空深邃广阔,封跃这次没办法勉强让他过,只说了句明天再拍,便让众人收了工,他没有再对施嘉说什么,只是表情很失望。
容雪在旁边瞧了一阵,似乎觉得有些乏味,蹙了眉和助理一道走了,走之前轻飘飘道:“有些人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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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在为什么分心?还是容雪给你的压力就真的这么大,你的水平应该不止这些吧,我之前就想问你了,施嘉,你现在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你从前的斗志和实力呢?”
封跃避开了身边的人将他单独叫了过来,语气严厉地质问道
他的语气烦闷,指间的烟并没有点燃,只是不耐地反复揉捏着。
“最好给我收收心,这是在拍戏,所有人都在等你调整状态,不要浪费他们的时间。”封跃语声很冷,说完,瞥了眼在另一头安静等待的遂香,遂香被男人饱含深意地瞪了一眼,莫名打了个寒颤。
施嘉狼狈地抹了把脸,“好的,封导。”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圈子从来都是这么现实,一旦你没有价值,别人自然也不会对你青眼相待。
之前觉得封跃对他很好的错觉也不过是他在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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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封跃看不见的地方暗暗苦笑。
只是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身体上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不就,他再一次被吊到半空,头顶的人造雨水依旧哗啦哗啦浇了下来,戏服吸饱了冷水,变得十分沉重,他举起手中的道具长剑,挥臂向那个男演员劈去,刺,挑,格,挡......
身体机械地重复着武术指导之前教的动作,四周捕捉演员动作的摄像头居然开始让他感到莫名地恐惧。
手臂渐渐重得抬不起来,对面的人力气也越来越大,隔着水幕,他似乎能感觉到对手的火气随着不断挥出的长剑袭来,演到一半,封跃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你有没有吃饭,怎么软绵绵的?到底在干什么,小孩子玩过家家吗?给我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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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睿站在场外有些同情地看着被放下来的施嘉,对方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眼神疲惫,好像完全失去了焦点。
狼狈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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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想到封跃竟然也会对着施嘉破口大骂,神情忽然有些古怪。
等他转头,却发现俞清竟然也在场外静静观看着这一幕,他的心情更加奇怪了。
他比施嘉敏锐多了,早就察觉到俞清和封跃对他的关注不同寻常,所以当初才打算和对方一起玩儿的,只是现在,这一切似乎并不是他原本所想的那样。
施嘉的身体重得要命,但还是紧抿嘴唇没有反驳。
他低下头,朝封跃道歉,“对不起,封导。”
封跃冷酷地坐在摄像机前,一言不发,并没有看他。
他又转身向演对手戏的中年男人鞠躬,“对不起,然哥,连累你了。”
那个叫徐然的中年演员面色也不大好看,只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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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大脑已开始昏昏沉沉,但他还是没有松懈,不敢叫苦叫累。
会被人瞧不起,会让封跃失望,会让其他人看笑话,宋新耀好不容易替他争取到的这次机会,绝对不可以随便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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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咬着牙齿,感觉喉咙里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嘴里似乎也尝到了点儿腥甜的铁锈味。
身体好重,又累又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车祸后似乎并未完全康复,他有气无力地走过去,让人给他重新系上锁套,只是在快被吊上半空时,忽然眼睛一闭,直接向后栽了下去。
“怎么回事?”
“施嘉!”
“不好,导演,他晕倒了,快叫救护车。”
曹睿一脸震惊地看着从来都冷静从容的俞清头一次变了脸色,朝骚乱的中心飞奔跑去。()
第8章
“前脚刚离开后脚又进来,你也是很了不起,佩服佩服。”宋新耀跷着二郎腿慢悠悠削苹果,对缩在床边干笑的施嘉冷声道。
施嘉看着垃圾桶里被削得七零八落的果皮,只觉得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好举起挂水的右手,语气微弱地争辩,“我......我可以解释......”
宋新耀握紧水果刀,抬眼瞧他,“哦?”
他平素总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压住眉眼间的厉色,显得十分好说话,今天不知为何没有戴,面相便显得有些凶恶。
施嘉瞄见那雪白的刀锋,声音颤了颤,讪笑道,“我以为撑撑就过去了,哪里知道太高估自己了。”
“给封导说明情况,我不相信他不能谅解,你前段时间才出车祸,这种程度的敬业根本不必逞强。”
况且曹睿这个关系户封跃都能忍,没道理施嘉这个前任便不行了,宋新耀眼神加深,暴躁地将那只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到施嘉手里。
“吃吧。”
施嘉捧起来,战战兢兢啃了一口,半晌才道,“谢谢。”
他也没想到宋新耀竟会丢下高原弈亲自赶来,一个人躺在医院里的经历他实在是再也不想体验了,经纪人先生虽然语气不好,可对他的关心却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责任,导演自然是有权力对演员高要求的,这是为观众和自己的作品负责,封跃昨天并没有做错。
若是重来,施嘉也不会指责封跃太过严厉,这演员得是多草包无脑,才会这么想。
“诶,老宋,”施嘉舔舔唇角的苹果汁,“要不是你是直的,我真的很想娶你诶。”
大概是做了太久的经纪人,宋新耀照顾起人来的确有一把手,遂香虽是个女孩,也比不上他的细心,唯一的缺点就是脸上的神色太凶了。
施嘉在心里默默吐槽,不太利于患者病情恢复。
宋新耀丢了一包纸巾在他手边,站起来拨了拨输液调节器的速度,冷冷道,“和你住在一起,估计得少活二十年,我还是算了吧。”
施嘉被噎得说不出话,差点被嘴巴里的苹果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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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香回到剧组,发现气氛似乎有点奇怪,晓云是个八卦通,偷偷告诉她,“曹睿的金主来了,直接给他请了三天假,封导正在为这个生气呢。”
而且剧组里又刚好出了施嘉那回事,封导心情焦躁也是可以想象。
晓云撑着下巴,笑着打趣,“你和施嘉怎么样呀?”
遂香神色慌乱,“什......什么怎么样,不都说了我们没什么吗?”
她佯装镇定反驳道。
晓云笑着道,“最开始虽然是我胡说八道,但后来真没什么?我不信。”
她笑得狡猾,遂香被她调侃的目光注视着,慢慢地,竟红了脸。
“褚遂香。”
封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忽然叫住了正满脸通红的女孩。
遂香转头,一看是他,有些害怕,她不自觉退了一步,小声呐呐道,“封导。”
男人显得有些烦躁,他按按眉心,轻声问,“他在医院怎么样了?”
他并没有说名字,遂香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还有些低烧,今早上还没什么力气,不过他的经纪人过来了,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遂香老老实实回答。
封跃面色稍缓,“那就好。”
他是导演,根本走不开身,昨天跟着去医院守了一阵,凌晨又赶回来了。
电影工作不可能因为男二忽然进医院而停滞不前,剧组每一天都在花钱,投资人根本不会答应这种事情。
只有那一次,他赶去了对方身边。
此后他似乎每次都不能及时地赶到,他总有这些身不由己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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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施嘉已经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反复的低烧,他畏寒似的缩缩脖子,将身体在被窝里蜷成一小团,像小孩儿似的动作幼稚。
宋新耀将被子替他掖好,又从包里掏出一只最新款的手机,替施嘉将手机卡换过来,顺便将那些讨厌鬼的联系方式清理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之前那个本来早就该换了,这次正好拿到它家的推广,公关那边送的,我这部还能用,给你吧。”他垂着眼安装软件,淡淡道。
施嘉躺在被子里眼含热泪,对新晋金主万分感动道,“老宋,你真是个好人。”
“不许熬夜,要是被我逮到又像上次那样通宵玩游戏,你就给我用回之前那个吧。”他语气冷酷。
施嘉连忙狗腿地应是。
“在剧组里没惹什么麻烦吧?”宋新耀弄好后替他放在床头柜上,拿出自己的手机看消息,挑了几个比较急的给那边回复过去,忽然看着手机屏幕,动作顿了顿,问他道。
“没有啊。”施嘉纳闷。
“那这个照片是怎么回事?”宋新耀拧着眉,将手机递给施嘉。
上面是两个年轻人姿态亲密的合照,不过一个青春耀眼,一个灰头土脸。
配文是曹睿写的,什么在剧组里学到了很多,交到了新朋友,拍戏很辛苦,但是自己不会放弃之类的废话。
这其实没什么,只是曹睿的粉丝多,年纪又小,评论有些过激,淹没在潮水般的赞美曹睿漂亮脸蛋的声音里,还有一部分阴阳怪气的。
“这个糊逼怎么又来了,戏不好好拍,就喜欢麦麸!垃圾!恶心!”
“我们睿宝别被人骗了,这人以前就贴着俞清林森郁炒过,就知道吸血蹭热度,怎么不去代言卫生巾呀。”
“这货整容了吗?以前他不长这样的吧。”
“楼上+1,我有他以前的照片,也就一路人,敢和我们睿宝比美,不知道天高地厚。”
......
这些恶意的评论情绪激昂,势要为喜欢的偶像捍卫权利,不过一张照片,也能发挥良多,施嘉点了退出,看着宋新耀有些怔然。
“一张照片而已。”他无语道。
“在你看来只是一张照片,这圈子里无风也要起三尺浪,别人恨不得制造点什么话题度,你倒好,自己就上去了。”
宋新耀按了锁屏键,“曹睿最近在剧组拍戏,曝光度不够,你这次复出也不是没有水花,恐怕是那边也想分一杯羹。”
这么多的评论和浏览量,以曹睿以前的热度根本不正常,恐怕是那边工作室买的全网推送套餐,营销费看来没少花。
毕竟这电影看起来有火的趋势,且俞清容雪封跃这三个人近几年的势头也都不错,口碑和人气都有,那边想的恐怕是就算挨不上那几个,上映后借着施嘉炒一炒兄弟情也是可以的。
他皱着眉,语气有点嫌弃,“算了,只有他们众迎和星河的人会搞这种无聊的把戏。”
施嘉从前也不搞这些,刚才评论里说的林森郁和俞清,倒是让宋新耀眉心一跳,以前交往的时候做得太过,明眼人自然能察觉出,只希望施嘉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对方果然没有发现,只是缩进被子里语气复杂地感慨,“还能这么玩儿啊。”
怪不得之前俞清要说那样的话,恐怕也是猜到曹睿的目的不简单。
亏他还傻傻地替人家辩驳,将俞清噎个半死,如今看来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施嘉有些尴尬,但他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宋新耀,只得默默在心里跟俞清道了声得罪。
“老宋,我是不是不适合干这一行啊?”施嘉忽然问,声音捂在被子里显得有些发闷,“傻得要死,又不会来事儿,封导还说我的演技大不如以前。”
失忆到底给他带来了一些影响,哪怕他平时表现得足够不在乎,可完全空白的人生总让他孤独又不安,迫切地想在手边抓住些什么。
宋新耀闻言心里一紧,忽然放下跷起的腿,嗤笑道,“他真这么说?难道曹睿的演技就很好。”
施嘉想想曹睿平时的表现,挠挠脸,心想那小子有时候的演技确实挺好的,至少照片事件之前,他就没想过那小子接近他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
宋新耀声音轻蔑,“你出道八年,演过多少电影多少电视剧,哪怕只是跑龙套,曹睿还只演过《玛丽学园》呢,不也可以上他的电影吗?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他眉毛一挑,冷笑着骂道,“我从前还敬他有几分硬气,可现在半斤八两,他少看不起人了。”
施嘉看着他骂人时的生动表情,有些好笑。
宋新耀忽然语气严肃,对他认真道,“施嘉,你给我听着,绝对不可以放弃,也不要管这些屁话,你从前的梦想就是做演员,你喜欢演戏,喜欢出现在荧幕里,哪怕是个不起眼的小配角也要好好演,总有一天你可以做主角,到时候就将这些话掷在他脸上反驳他。”
何况《侠骨寻踪》光线的投资并不少,宋新耀知道这部电影的班底也是导演和投资人认真挑选过的,封跃他们并不是要拍一部圈钱的烂片,施嘉运气若好,凭此一举成名也不是不可能。
他不是没有演技,好好磨练,假以时日也不比其他二线演员差多少。
只是他太缺一个出头的机会了。
宋新耀叹口气,除了天分外,这一行最需要的便是运气。
可偏偏,床上躺着的青年却好像总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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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的凌晨的机票,只请了一天的假,高原弈总是抱怨他对自己不够尽心,做事不太热情,所以等施嘉躺下休息后,他便又要飞回去跟在对方身边照顾着。
施嘉睡着了,仍不安地蹙着眉,他看着那人,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慢慢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又只有一人安静的呼吸声。
男人缓缓走出医院大楼,外面夜色深沉,花坛边不知何时正立着个外形出色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一见那人,原本散漫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第9章
宋新耀的心情差到了极点,看着眼前的人只露出一个不屑的神情。
“去年他拍完《龙城飞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工作,也不知道是惹到了谁,我找了很久的原因,都没有找到。”
宋新耀取下之前戴上的眼镜,用纸巾慢慢地擦拭着。
俞清的呼吸一滞。
宋新耀抬头朝对方讽笑道,“怎么,很意外?应该很正常吧,你的经纪人也做过同样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见俞清满脸震惊,他才慢慢收敛起那副嘲弄轻慢的神色,轻声问,“你真的不知情?”
封跃从不远处慢慢走来,男人一张脸苍白瘦削,眼神凉得有些瘆人,他捂着嘴时不时轻咳几声,身形在风中显得有些憔悴。
宋新耀见到他,脸上的神色比之前更冷了。
“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封导吗,幸会幸会。”
他阴阳怪气地笑道,封跃被他嘲讽的语气一激,脸上的神色更苍白了。
宋新耀埋着头继续擦拭着眼镜,只是那镜片上面的东西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于是他渐渐停了下来。
他慢吞吞道,“元旦前一天,他忽然说要去落云山玩儿,我当时正在麒云市陪人录节目,他一个人去的,结果那晚在山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也跑了,他一个人晕倒在半山腰上,被人发现时浑身都是血。”
那天繁临市下了好大的雪,好久都没有出现这样糟糕的天气了,简直要冻得人骨头都结冰。
落云山在繁临市郊,那天晚上若非施嘉正好遇上对好心的夫妇送肚子痛的小孩下山,现在他们根本不必站在这里对话。
那恐怕是施嘉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好运气。
宋新耀想到那对夫妻的话,仍有些后怕,他闭了闭眼睛,收起有些发抖的手。
他们对他说,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样多的血,那些猩艳的液体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一直往下,好像要将人体内的所有血液流尽......
他还能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他和高原弈当天在电视台里录节目,所有人都在欢呼尖叫,满脸兴奋地等着跨年的那一秒,那个人却独自躺在医院的icu里,人事不省。
多么讽刺,第二天正好就是他的生日。
俞清和封跃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几乎已像两个死鬼。
宋新耀轻轻哂道,“不必担心,他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俞清喃喃道,“不错。”
想到这里,他那种绝望担心的心情才略有好转。
封跃的咳嗽声更加厉害了,那副胸腔里发出巨大而沉闷的空响,令人感到可怕。
宋新耀脸上的笑意更深,“是,他还还活着,不过只是将从前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罢了。”
他轻飘飘道。
对面两个男人闻言,顿时如遭雷击,眼神茫然地望着他。
“怎么回事?”俞清嘶声问。
对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宋新耀,“你是谁,”然后低着头看着自己,问,“我又是谁?”
“很戏剧很滑稽吧,”宋新耀淡淡道。
俞清的脸色更加苍白,宋新耀从来没有在这张英俊的面孔上看到这么有意思的表情,不由得微微一笑。
“我告诉他他叫施嘉,他就信了,你们看,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相信他人。”
宋新耀轻笑道,只是笑到一半,忽然将手中的眼镜狠狠掷在地上,金属框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们现在又是来干什么的呢?”他忽然走上前,一把拧起封跃的衣领,咬着牙质问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吗,流几滴鳄鱼的眼泪,再继续骗着他哄着他,反正他还是从前那个大傻瓜,好骗得很,是吗?”
封跃狼狈地站着,任宋新耀的话语像刀子般一字字一句句狠狠剜在脸上,刺进心里,搅得他痛苦不堪,毫无回手的余地。
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他不能说不,昨天叱骂的话还残留在耳边,他说他的演技大不如从前,怎么会堕落到现在这样子。
他如今才知道他哪里是是堕落,他分明是忘了个干净。
“他只会拍戏,没有戏可拍也只能等,他已经三十了,耗不起了,你们还想让他干什么呢?拉投资,”他问封跃,封跃木着脸,眼神空洞。
他又转头去质问俞清,“还是帮你出戏?”
俞清形容狼狈,比病床上的施嘉更像是应该躺在医院里的人。
“都省省吧,”宋新耀忽然放开封跃的衣领,冷笑道,“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们了,你们如今风光无限,可比他好太多了,不是吗?”
这两人怎么好意思伸手向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蛋讨要些什么呢?
封跃哑着嗓子道,“我想补偿他,从前是我错了。”
宋新耀眼神如冰,对他道,“不需要。”
他看着这两个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忽然道,“你们现在只用做一件事就算补偿他了。”
他冷声道,“就是离他远点。”
他原本是已经放开封跃的,可忽然又上前,紧紧攥住他的前襟,挥拳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封跃闷哼了一声,却没有还手,只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任宋新耀在他脸上招呼。
“这是你当初欠他的!”
他看着封跃那张被揍得狼狈可笑的脸冷冷道,“我现在替他讨回来,至于你,”
他转头去看俞清,对方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冰冷,像尊毫无生命的雕塑,好像他早已死去。
他冷笑道,“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方静,以后施嘉绝不会来招惹你,让她管好自己的手,少把爪子伸到不该去的地方。”
他弯下腰,捡起那副眼镜,慢慢地一步步走远了。
夜风瑟瑟,风声呜咽,封跃低头点了根烟,只是手抖得厉害,怎么也点不燃,终于,火光亮起,他将烟颤颤巍巍凑到嘴边,手中的打火机却蓦地落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分外突兀。
“你后悔吗?”他问俞清,语气却像是在问自己。
“后悔得要命。”俞清道。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他们两个都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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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半夜是被渴醒的,他抹黑爬了起来,准备去桌边倒杯水喝。
走在暗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却蓦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不是遂香,对方不会有这么高,而且他已经让那个女孩回去休息了,被他撞到的人很明显是个男人。
他的睡意顿时全消了,退后一步,警惕地问了声,“谁?”
只是声音虚弱,毫无威慑力。
俞清低声道,“是我。”
男人将他扶在床边坐好,去一旁打开了灯。
开关发出轻微的响声,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
施嘉望着对方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这里。
想起之前上次两人间的不欢而散,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俞老师怎么来了?”他问。
俞清没有回答,只是声音温柔地问他,“喝水?”
施嘉这才想起自己起床的原由,点点头。
俞清之前是坐在宋新耀坐过的那把椅子上的,靠近床头,并没有睡着,所以施嘉起床后他才能那么快地察觉。
施嘉握着杯子一口气喝了三杯,发烧后身体缺水,渴得要命,他的嘴唇都开始泛白起皮了,喝完之后他舔舔唇,小声道,“谢谢。”
俞清替他将空杯放在一边,轻声嘱咐道,“睡吧。”
说完便准备关灯,自己也重新坐回那把椅子上。
施嘉默默躺回床上,房间里又重新暗了下去,空气一阵安静。
他忽然轻声问,“你要不要上来?”
黑暗中,俞清的呼吸微滞。
床铺发出了轻微的响动,施嘉在床上留出一个位置。
剧组附近的这家医院条件并不算多好,但是让特意来照看他的俞清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将就一晚上,他又实在过意不去,只好道,“两个人挤一挤也能睡。”
“没关系。”俞清嗓音清冷,他早上又要回剧组,白天还有他的戏份。
施嘉的嗓音软绵绵的,好像玫瑰砂糖,他低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他这样一说,俞清倒不再拒绝了,怔了怔,随即便走到了床边。
施嘉之前虽对俞老师的那张美貌面孔十分垂涎,可如今在病中,也生不出什么玩笑心思了,况且他是真的困了,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便对对方含糊道,“快睡吧。”
俞清坐在床边慢慢躺下,对方没有刻意避嫌,床铺狭窄,两人的肢体难免碰到一块儿,因为挨到他在外面晾得凉沁沁的身体,施嘉甚至还不自觉颤了颤。
男人将被子替他重新掖好,很快,那人便在睡梦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空气中似乎有雪松融化的味道,舒雅清和。
施嘉在这样的气氛里睡得好极了,差点连口水都要流出来。
连身旁的男人在凌晨起身离开时他也没有发现,反而紧紧抱着对方几乎僵直的手臂,且无意识地蹭了蹭,口中发出胡乱的梦呓。
俞清有些好笑地用手指刮了刮他的下巴,他立时在梦中发出不满地呼声。
真是糟糕的警觉性。
男人收敛起笑意,起身离开了房间。
※※※※※※※※※※※※※※※※※※※※
想想如果几人拿到反攻剧本
part1
俞清(握着狗屁剧本一脸冰寒):......
施嘉(心中虽然想能睡到俞老师是多么富有成就感和吸引力的挑战,并且十分蠢蠢欲动,然而一看对方冷冰冰的漂亮脸蛋):敬谢不敏
第10章
封跃在楼底吹了一夜的冷风,若说俞清还有想和施嘉重归于好的决心,那他却是什么都不敢想了。
从前是他走得太极端,总将名利看得比什么都重。
那时候他口中虽说着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可心中未必没有为自己卑劣的行为找借口的想法,他总对施嘉说自己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所以得在那些乌烟瘴气的场合里和那些人费心周旋。
男人间谈事情不就是这样吗,声色场所里心照不宣地开些伤大雅或无伤大雅的玩笑,谈谈圈子里最近的新闻,炫耀包养或是交往过的小明星,几杯黄汤下了肚,身边搂着相熟或是不熟的男孩儿女孩儿,出了大门,你我就是有了交情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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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叫人瞧不起,不想再过那种受人耻笑抬不起头的日子,他想和施嘉在一起,这些在对方看来无所谓的,却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有情饮水饱只是一句假话,都现在这个时代了,谁还会去信。
对方要的东西实在太不值钱了,好像根本不需要什么代价,他得到他时是那样容易,就觉得不过只是一颗真心而已。
可一颗真心在这圈子里又那么昂贵,不是谁都能随便支付得起的。
他苦笑,沿着回剧组的路慢慢往回走着,今晚这一夜的冷风已经吹得足够了,他不用再做什么多余的试探和弥补,现在的施嘉已经不再需要那些了。
()
也许宋新耀的话是对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离他远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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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重新回剧组报道的时候封跃特意来问了问。
“已经没什么了?”施嘉对着封跃的关心还有些不习惯,之前被骂的经历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现在见到本尊时他心理还有些发憷。
封跃发觉他的不自在,眼神有些黯然,他语气关心,“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不用勉强。”
施嘉紧张地点头,经过之前那一出,他也不想再给人惹麻烦。
封跃哑声道,“那就好。”
施嘉语气迟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小声问道,“我的表现很糟糕吗?抱歉,封导,给你添麻烦了,我之后会好好努力的。”
封跃摆摆手,忽然捂着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不急,慢慢来吧。”
施嘉点头。
那边俞清的助理小江忽然跑过来叫了他一声,他这才想起之前还约着和俞清一起中午休息时一起对台词,便和封跃告了别。
“那个,封导,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青年摸摸鼻子,低头小声道。
封跃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眼神深邃,半晌后哑着声音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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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什么因祸得福,便是因为之前的病似乎让俞清和他的距离近了些。
他不再和曹睿走一块儿,反而开始和俞清一起对戏,背台词,这让周围人有些吃惊,没想到两人关系居然这么要好起来。
曹睿当然还来找过他,不过施嘉对他歉然地笑笑,只是说下次再约。
曹睿眼神一暗,心里暗自撇撇嘴,口中却还是试探性问道,“那施哥可以带我和俞老师认识一下吗?”
()
他见施嘉眼神愕然,笑着解释道,“之前就很想认识下,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俞老师的助理总说他很忙,”他皱皱鼻子,朝施嘉撒娇道,“我们三个人在电影里的戏份很多吧,到时候你们都教教我,我就肯定不会拖你们后腿了,而且封导也不会老发脾气了。”
他说得那样自然,根本看不出什么心机,施嘉也不由暗道,之前的事情说不定真是对方的无心之过。
可惜,都是假的。
他生病住院,对方一次都没来看过,遂香对他说封跃那几天晚上都来过医院偷偷看过他,只是不知为什么总是挑他睡觉的时候,俞清甚至还在病房里照料过他一晚上。
只有曹睿,至始至终都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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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塑料兄弟情也太敷衍了。
回来后,晓云不屑地嗤笑道,“那小子的金主那几天刚好来探班,请了好几天假专门去酒店里被翻红......咳咳......”说完,一脸你懂的猥琐表情表情看着施嘉。
施嘉心中有些怅然,但也只是怅然罢了。
这个圈子很现实,不是你真心待人,别人就会真心待你。
至少眼下,俞清便是个值得他相交的人。
施嘉和容雪的戏份不少,下午便有一场,他一想到上次的不美妙经历便觉头疼。
未免之前被人当众嘲讽的情况又出现,他干脆找俞清帮忙和自己先对一下戏。
“这里,你的语气太夸张了,”俞清指着施嘉剧本上的内容,语气认真道,“情绪收一点,不要太外放了。”
大吼大叫、情绪激动才不叫演技炸裂。
演员应该让观众相信角色就应该这么说话这么动作,自然而然地真情流露,这才是好演技。
俞清虽然平时表情淡漠,但是在戏里,偏偏就能用这种细微处的技巧打动人,而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察觉到他居然还用了什么技巧。
这是身为演员被反复ng不断重来的丰富经验,也是他从业这么久以来的专业素养。
“我听说你以前也不是戏剧专业的学生。”施嘉忽然问。
俞清半路出家的事情根本不是什么新闻,他原本是华大建筑专业的高材生,家世极好,父亲是著名的芯片公司灵硕电子的董事,上头还有几个哥哥姐姐,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家庭关系和睦,快毕业时被一个星探发掘,半拐半骗进圈做了演员,没想到出道后直接火了。
俞清抬头看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并没有生气。
“我后来去美国上过一段时间的进修班,”俞清忽然坐直了身体,手里握住剧本淡淡道,“也许我不是剧组里最专业的,但是我并不比他们差。”
拿过数次国内含金量最高的百卉奖和华宇奖的人都叫差了,那什么人才叫优秀。
施嘉失笑,摇头道,“我并不是指责你不专业。”
他低头,忽然看见俞清松散地握着剧本的手,发现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骨分明,上面并没有戴什么饰品,看起来完美无瑕,好似一件价格奢昂的艺术品。
他好奇地问道,“只是想知道最开始也有什么前辈这么细心地教导过你吗?”
不然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有耐心,简直好得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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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对方真是什么好心的老师,专门帮演艺圈里的新人作演技指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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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之前那一晚,即使后来谁都没有再提起,但俞清忽然出现在病房里,守了他整整一个晚上,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普通的同行,以他们之前的关系,应该还不至于让对方做到那种地步。
是因为两人以前就有交情,施嘉漫不经心地想。
这个轻易便能让人心动的男人和失忆前的自己有过些什么,但到底是什么,他却毫不知道。
俞清怔了怔,最后居然答道,“以前是有过一个很好的前辈。”
见施嘉有些吃惊,他淡淡解释道,“我是因为他的话才决定进演艺圈的,他让我觉得演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者文前辈近几年已经不怎么演戏了。”
但他对施嘉这么好却并不是者文也曾这么耐心的指导过他。
他对者文只有尊敬,但对施嘉,却并不是。
到如今已说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弥补的感情哪一个更多,但他知道自己心里其实不想放手。
施嘉想了想,他对俞清所说的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如今他对娱乐圈里的人物认知还只停留在剧组众人暗地里分享的精彩八卦和各类娱乐新闻的头条里,这个人显然他之前是没有听说过的。
俞清却忽然转换话题道,“下午的戏份其实你不用紧张,你之前的表现没有她说的那么糟糕,只要不被她故意带偏就行。”
内心焦虑不安的时候,是表现不出什么好东西的,越去在意评价,往往结果也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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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之前的施嘉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地做到,只是现在听了俞清的话,他却不由自主放下心来。
“俞老师对我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这简直让我不得不对自己刮目相看了。”他弯起眼睛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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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很久没在这张脸上看到这么轻松愉悦的神色了,见状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动,嘴角露出个浅淡的笑意。
施嘉被这个笑容惊呆了,有些怔楞,半晌后,竟不自觉红了脸。
俞清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施嘉慌乱地避开视线,低头去拿自己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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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刚才的气氛不还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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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些纳闷。
施嘉站起身,语速略快地道,“没什么,只是下午的拍摄就要开始了,我得先走了,俞老师,再见。”
俞清看着他几乎可以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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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戏份居然很顺利就通过了,封跃自然也知道他主动降低要求的话,不仅其他演员会心生不满,说演员的闲话,到时候电影上映,施嘉所承受的压力也不会比现在小多少。
但施嘉确实在进步,不仅能接住容雪的戏了,甚至有时候,表现还相当令人亮眼。
尤其是在饰演赤羽身上冷酷绝情的那一面时,那种阴郁刻毒的眼神,轻蔑不屑的笑容,简直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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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容雪也有些惊讶,笑道,“这还差不多。”
她并不是什么不依不饶的人,纵使之前的行为夹带了私人情绪,可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之后的几场动作戏封跃没有让他亲自上场,而是找了替身来完成,施嘉只补了几个镜头。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坚持逞强只会给剧组添乱,于是心情有些讪讪。
虽然很累,但是如果能亲自上场也算是有始有终的不错体验。
他蹲在外边看俞清和其他配角的打戏,电影里面飘逸灵动的姿势,现实拍摄时可并不怎么优美,被吊在半空的时候时常会出各种各样的状况,甚至不注意时演员还可能受伤。
俞清的额上沁满了汗水,英俊的面孔显得有些苍白疲惫,却仍是一言不发,导演没有说满意,他便闷不吭声地不断重来。
不说其他的,俞清的确是个令人敬佩的好演员,七八米高的半空,说跳就跳,绝不犹豫,底下的人都看得暗暗心惊,他却仿若无事发生,好几次都快撞到围墙和大树上,他也是面色不改,若换了施嘉上去,一定被吓得哇哇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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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俞清仍是镇定自若,只是神色有些憔悴。
施嘉坐在旁边,托着腮一脸咋舌,“你还真是拼命。”
俞清用毛巾冰敷着手腕,一个助理在旁边替他扇着风,一个助理沉默地替他处理腿上的擦伤。
男人垂着眼淡淡道,“只是工作需要。”
这种程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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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渐入佳境的关系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俞清的经纪人方静很快也到剧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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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攻剧本
part2
封跃(正对主角做着会被口口口口的事情,闻言皱眉):反攻?
施嘉扑腾着竭力从他身下坐起来,龇着牙疯狂点头:我要在上面
封跃:脐橙?(忽然若有所思):你
第11章
“我记得有警告过你不要再来找他。”女人看着面前的青年,眼里有毫不掩饰的嫌恶。
施嘉还穿着戏服,身上被汗水沁湿,头发凌乱,和对面光鲜亮丽一丝不苟的女人比起来显得十分狼狈,他并不认识面前这个自顾自说话的女人,对方却像是认识他的。
方静皱着眉头,语气不善,“还是你又后悔了,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要放弃那些条件的。”
()
出尔反尔的人她见得太多,眼前的人也被她归到那其中一个,况且她自认看人很准,对方不过也和圈里那些不得志的小明星一样。
势利,有几分小聪明和不算太差劲的演技,只是没什么背景和后台,好不容易巴上一个大人物,就像水蛭一般贪婪地紧紧吸附着,不愿离开。
她的眼神微暗,当初好不容易将人赶走,如今决不能再让对方沾上俞清。
()
“俞清和你不一样,”她渐渐缓了语气,“如果你是因为他能帮你,那圈子里能做这件事的人并不少不是吗?你要是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人......”
这个圈子喜欢男人的并不少,至少据她所知,这剧组里的封跃就是一个。
施嘉听到这才想起对方究竟是谁,俞清的经纪人方静,助理小江曾提起过。
“方小姐,”施嘉退后了一步,笑吟吟地瞧着她道,“要是我不愿意呢?”
见对方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个令人玩味的笑容,“你看,既然俞老师愿意的话,我又何必舍近求远浪费时间呢?”
“够了,你以为你是谁?”
耐心终于被耗尽,方静也不由得露出烦躁的神色,“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我有一百种让你乖乖消失的办法,要是你出了事,你以为俞清还能......”
()
“能怎么样?”
从两人旁边忽然**来一道异常冷漠的声音,方静闻言,脸上的血色顿失,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男人。
俞清身上也还穿着戏服,白色长袍随风轻动,男人神情冷淡,只是看着的人却是另一边的方静。
“俞清。”方静嘴唇动了动,神色有些仓惶,居然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虽然面前这人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她知道其实是因为对方在意的东西并不多。
可一旦碰触......
她之前对着施嘉表现得色厉内荏,可眼前,竟然感到有些恐惧。
哪怕俞清还并没有开始对她做什么。
她在恐惧面前这个男人。
方静蓦地抓紧了手心,锋利的指甲刺得她有些发痛,心脏也揪成一团。
俞清站在施嘉面前,冷冷地看着方静,淡淡道,“我记得我们之间应该只是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或者......”
他看着方静紧紧绷起的唇线,垂着眼,语气冷酷,“也可以开始变得毫无关系。”
重新换一个经纪人并不是什么很难达到的要求,至少以他现在的地位,公司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同意。
方静怔了怔,忽然冷笑一声,只是这声音里带了点讽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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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她看着面前英俊冷漠的男人,冷嘲道,“俞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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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楚。”俞清瞥了眼身后的施嘉,对方正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他,只是眼神里隐隐带着点瞧好戏的兴味盎然。
他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无法言喻的愤怒。
他并不知道方静对施嘉做过这些,也许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显然,那天晚上宋新耀说的并没有错。
方静的手的确伸得有点长了。
女人那张画着浓妆的脸此刻颇有些狼狈,她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就走到现在这里的吗?这些年要不是我......”
“但你也拿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吗?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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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一句故意摆脱关系的话,方静是他的第三任经纪人,两人合作的这几年,的确只是各取所需,私底下的关系并不能算多么要好。
所以俞清才对对方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感到疑惑。
“我并不是你手中的玩偶。”男人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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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静语气尖利起来,失态道,“你以为我在控制你?”
施嘉忽然站在俞清身后,朝神情激动的女人幽幽道,“不,你只是在为他好,顺便给他挑选一下适合交往的朋友,把不适合的羞辱一顿再赶走。”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讽刺的意味,方静对他此时此刻这种挑拨离间的做法大为光火,忍不住朝他低声吼道,“你给我闭嘴。”
“够了。”俞清冷声打断她,“我们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工作就够了,至于我的私事,应该用不着你过问。”
哪怕是恋爱,公司也管不着,他之前那些年里已经替他们挣得够多了。
他的语气并不如何严厉,听在方静的耳中却分外刺耳,她眼神仓惶,在施嘉和俞清之间游移着,强自冷笑道,“你以为公司就不会管了吗?就算你想直接换下我,恐怕公司也不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哪怕俞清有足够的自信将两人的交往瞒得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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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恨地看了眼站在身后的施嘉,对方正朝她微微一笑,在她看来,那神情正充满了胜利者的骄傲得意。
她从前瞧不起的人如今确实变了,变得开始让她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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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为如今两人地位的颠倒而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
俞清却只是淡淡道,“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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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脚步轻快地向前走着,俞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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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城的建筑古色古香,两人正是走在通往湖心一座亭子的回廊里,穿过这边可以直接到达他们正在拍戏的那里。
施嘉忽然转过身,挑眉道,“俞老师还不回家吗?跟在坏人身后,保姆小姐可是会向大人哭鼻子告状的。”
他皱着鼻子,一脸阴阳怪气,宋新耀与人说话时的神情被他学了个十成十,俞清有些无奈,“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施嘉忽然斜着眼睛嘲道,“是吗?可别下次又有哪个人忽然钻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一通。”
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需要受人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责呢?
难道就因为别人猜测他接近俞清是别有用心?
从前的施嘉也许没脾气,逆来顺受惯了,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没点背景还能横着走的人可并不多,一步踏错就能让你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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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这个偏偏就是个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谁让他受了气,他就非得让谁不好受。
青年张牙舞爪的样子非但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俞清感觉到一种别样的亲切与愉快。
没有拘谨与刻意的客套,显然对方已渐渐在他面前放下了防备。
他眼里带了些笑意,忽然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清风徐徐,多情而温柔,旁边荷塘里升腾着水汽,还有淡淡的白莲幽香,小亭古意盎然,男人面容英俊,气宇轩昂,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静静地凝驻着他。
“绝不会有谁了。”他语气认真地保证道。
施嘉明明是个厚脸皮的人,之前那几个小姑娘开他和遂香的玩笑,他也能刀枪不入,跟着众人嘿嘿插科打诨笑几句,偏偏此刻被人用这种目光注视着,居然慢慢红了脸。
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嘟囔了句君子动口不动手,便飞快地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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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注视着青年慌乱的背影,有些好笑似的弯起唇。
半晌后,又渐渐皱起了眉,方静的事情不能不解决,否则纵使施嘉已经忘了,他却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施嘉并不欠他什么,相反,是他先对不起他的。
水面冷风卷起,忽然让人身上有了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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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空了,没有剧场了,感谢唯一还在的鱼头菇姑娘,我好菜啊
第12章
施嘉才和俞清分开,便又撞上一个人。
曹睿大概是才被谁惹到,眼神有些阴沉,可一看见他,神色却立马恢复如常,笑着打了声招呼,“施哥。”
语气亲热,说罢还走过来十分自然地揽上他的肩膀。
()
“小曹?”
施嘉是要赶回去拍戏,身上还穿着红色戏服,曹睿也是,配上那张脸,的确是华服翩翩的水嫩美少年,况且他年少成名,眉目间神采飞扬,气质不俗。
()
怪不得有那么多愿意为其冲锋陷阵的小粉丝,施嘉暗想。
对方好似丝毫不介意施嘉的冷淡,仍是态度亲昵地黏在他身上。
“你这几天都不理我了,我好无聊。”他勾着施嘉肩膀撒着娇,就像每个家里最受宠爱的小儿子,自然不会有人会责备这样子的他。
施嘉不着痕迹避开了些,笑道,“我身上脏死了,全是汗水,你别把自己蹭脏了,离我远点。”
曹睿笑嘻嘻地死命扒着他的肩膀,无所谓道,“都是男人,怕什么?”
他忽然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施嘉的脸,神色认真地问道,“还是施哥觉得我脏了。”
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指,想到晓云之前提到的金主的事情,施嘉想要将他推开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收了回来,笑道,“怎么会?”
这种事情在圈子里稀松平常的很吧,谁都会想要走捷径,有个金主也许就能少奋斗几年,这个圈子这样残酷,也许那几年就能彻底改变之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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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今天方静指责他,恐怕也是以为他想对俞清自荐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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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刚才俞清那个浅淡的微笑,他不由有些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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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你得到的所有赠与的确都是明码标价的。
俞清恐怕也是,他最近似乎有点太放松警惕了,刚才居然会觉得心里很愉快。
他在心里不由得暗自懊恼着。
曹睿见他居然在走神,笑道,“施哥,我的戏份下周一就要杀青了,到时候请客吃饭,你可要来啊。”
施嘉怔了怔,收回思绪,客气道,“一定。”
曹睿忽然凑到他耳边,“那今晚我们先去喝几杯?”
施嘉摇头拒绝,“下午我还有戏份。”
曹睿只得遗憾地撇嘴,“真不凑巧。”
两人勾肩搭背回了剧组,封跃瞧见,不由得皱起了眉,施嘉却只当没看见,便去准备自己的戏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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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的戏份快杀青了,最后一场便是和俞清的对手戏,两人拍了一整天,表现相当令人惊艳。
“不愧是影后,果然nb。”有人小声感慨。
()
施嘉也在旁边观摩,这也是一种学习方式。
剧组里静的出奇,众人都屏息观看着场内的情景。
()
俞清饰演的刀客斩春从容不迫,步步紧逼,和容雪饰演的碧灵夫人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到了几点,精彩以极。
和自己与容雪演对手戏时的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之前容雪那样有恃无恐。
......
()
“你不该杀掉他,”俞清冷声道。
一旦入戏,好像场内就再没有什么俞清,只有那个白衣刀客。
“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的罪行,但是好像弄巧成拙了,因为他的死,我才发现宋三问不对劲。”
“我也不想动手的,”穿着白裙的美人露出略微苦恼的神色。
容雪能精准地将一个女人的美丽柔弱和恶毒奸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既让人疯狂迷恋又让人感到恐惧。
“其实我很喜欢他,嘴甜,爱笑,来府上做客的时候真是又可爱又聪明。”
“可你却让人割断他的喉咙,斩去他的四肢。”
俞清死死地盯着她,施嘉发现对方握着刀刃的几根手指开始慢慢收紧,手背已爆出青筋。
那是一个准备出鞘的姿势。
他似是想到好友死时的惨状,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沉痛。
()
“因为当时他已猜出我的身份,喉咙会说话,手指会写字,”容雪语气无奈,轻声叹息。
她轻蹙着眉,“杀他的人拖得太迟了,他一定会设法告诉你我有问题,”
“他实在是太聪明了,有时候对于聪明人,我们不得不做一些违背我们本性的事,尽管那些并非我们所愿,对吗?”
她的声音忽而变得温柔甜美,宛若春风一般柔软,好像她正在说的并不是什么令人胆寒的残忍事情,而是在抱怨如何教育一个不听话的顽童。
“就像现在,我也并不想和你动手。外面已有许多人,斩春刀虽然厉害,但是我想对付一百八十个武林中的高手也一定会很吃力。”容雪眨着眼睛笑道,眼神却落在俞清腰间那把形状奇特的刀上面。
()
外面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正是饰演碧灵夫人手下的群演。
容雪眼神轻移,缓缓笑道:“所以今**不妨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如何?”
此刻,她的神情极像一位言辞恳切的前辈,笑着给出一个绝好的建议。
“若我说不呢?”俞清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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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雪面露遗憾,“那么明日恐怕江湖中就会传出赫赫有名的斩春屠杀了飞花剑满门的消息,还有之前的宁家庄祈雍山白虎门,也统统都是斩春为了这四家人府上的某件秘宝,贼喊捉贼所为。”
“你这毒妇!”饰演碧灵夫人丈夫的演员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对她怒骂道。
容雪眼神一凛,那目光宛若实质,那人不禁噤了声,半晌后居然露出后怕的神色。
“咔!”
封跃虽还是平日里那副不冷不热的神色,可眼神多少带着几分热切,他检查着镜头,忽然朝众人笑了笑。
()
“也许今天可以早点收工。”
不少人欢呼着跑远,容雪似乎怔了怔,半晌后也笑了,只是目光触及施嘉,又有几分不自然,暗暗撇嘴,俞清也正望着施嘉,只是眼神里暗含一丝期待。
施嘉无所谓地笑笑,能贡献出那种表现的同行,他觉得被鄙视似乎也没什么了。
最后一场还有曹睿的几个镜头,拍完他的戏份也要杀青了,大家便建议干脆一起去聚个餐,容雪的助理便说他们请客。
剧组众人兴致高昂地准备出发,商量着到底要去哪里,施嘉不想凑这个热闹,况且对方也不一定欢迎他,便默默回了酒店。
跟他一起回去的还有俞清。
“你不和他们一起去?”
俞清和容雪的关系似乎也很一般,在外人面前过得去,但私底下并没有什么交流。
在施嘉看来两人至少应该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尤其是下午那场戏,可俞清却摇摇头,说不想去。
他在圈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朋友,从前是,现在也是,独来独往惯了,比起应酬和交际,他更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看剧本或是无聊地发呆。
因为总是给人一种距离感,所以曹睿上次才想要通过施嘉来接近他。
他以前不需要什么朋友,现在好像也仍旧不需要。
他的生活过得很简单,有时候简单到似乎有点太过乏味了,可他也并不向往那些丰富多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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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前正处于一种微醺的暧昧期,似乎再加一点什么关系就会升温变质,可到底还缺点火候,便一直这么不温不火地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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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青年不再像是以前那样顺从听话,好似只滑不丢手的小兔子,总让人抓不住他。
施嘉看着发呆的俞清,笑道,“你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俞清只是侧过头静静地凝驻着他,并没有说话。
月下看美人是种浪漫的情致,尤其是美人气质脱俗,令人见之难忘。
()
施嘉看着灰白月光下对方那张英俊漂亮的面孔,心跳忽然渐渐失控。
好像是这具身体的自然反应,他开始为自己的好色找借口,想必世上大部分人都没办法抵抗这张脸的魅力。
为了掩饰身体的不自然,他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你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男人眼神微愕,随即点头。
施嘉的耳根有些泛红,他摸摸鼻子,很像是欲盖弥彰地继续解释道,“过几天就是我俩的对手戏,我想请你对一下剧本,可以吗?”
()
俞清轻轻“嗯”了一声。
圈子里同性之间并不是那么容易传出绯闻,所以俞清进出施嘉房间时并不用避忌着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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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今晚倒不是故意找这个理由邀请俞清,他是真的想要上进,尤其是在今天观看对方和容雪的精湛的演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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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再努力一些,也可以做到那种程度。
他在心里隐秘地幻想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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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房间,屋子里干净整洁,东西很少,一点也不像是其他男生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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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正放在床头柜上,施嘉拿过来坐在俞清对面。
他在戏中饰演的赤羽是个剑客,浪荡轻佻,亦正亦邪,和俞清饰演的主角在一场灭门惨案中相遇,走的是相爱相杀路线。
两人早已看过剧本,知道这一切正是赤羽在背后谋划的。
施嘉翻着书页,其实他蛮喜欢赤羽这个角色的,演一个坏蛋很容易,但是要演一个让人喜欢起来的坏蛋可一点也不轻松。
人性是复杂多面的,让人又爱又恨有时候需要的也许只是一张能打动绝大部分人的漂亮脸蛋,或者是能够打动更多人的精湛演技。
无论是演技还是脸蛋到俞清这种程度,自然不必忧愁,可施嘉明白自己离俞清无论是先天的差距还是后天的努力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他一贯很有自知之明。
()
宋新耀说的没有错,哪怕已经忘了,他还是热爱着这份职业,不只是为了那笔不菲的片酬。
()
剧本上他在旁边字迹工整地写着赤羽的人物小传,甚至还会在有些地方扩展一下,写一写自己的想法。
被俞清发现这些,他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地将东西合上。
()
“我们先来对台词吧。”他摸摸鼻子。
俞清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施嘉则在他对面。
......
俞清的声音很低,但该有的情绪都有。
“出来吧。”
“你的警觉性果然很不错。”施嘉轻松道。
对方顿了顿,“你果然没死。”
“但你却好像希望我死掉,为什么呢?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施嘉语气疑惑,但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怀念。
对方停顿了一秒才继续接上,声音里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够了,你少侮辱那两个字了。”
“拔你的剑!”俞清忽然喝道。
()
施嘉看着接下来的内容却没有开口,之后便是两人交手的描写,他却忽然开始发起呆来,俞清也不由得望着他。
“抱歉......”半晌后,他对俞清轻声道。
两人已重复了几遍,这是他第一次出神。
他忽然道,“为什么最后一战赤羽会输呢?”
明明之前一直都占上风的,而且斩春已经受了那样重的伤,他有些无法理解赤羽的失手。
难道编剧为了表明邪不胜正,所以无论如何反派在结局必须死去?
他抬起头,看着俞清喃喃道,“而且,我总觉得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斩春当做朋友。”
两个人明明一直都在提防着对方,恨不得对方死去,可最后居然会承认对方其实是朋友。
“感情转变得太突兀了,有点莫名其妙。”他摸着下巴感慨。
“一个好的对手有时候确实也算是朋友,”俞清忽然淡淡道,施嘉看着他,只听他道,“憎恶源于嫉妒,赤羽想杀死斩春无非是因为他在斩春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拥有但最后放弃了的东西。”
()
两人命运相同,身负仇恨,可是却走向了不同的极端。
一个善于伪装,满嘴的欺骗与谎言,冷漠又残酷,一个却始终坦诚待人,内心充满侠义与道德。
赤羽看见这样的男人,也许就像是对着镜子看见自己截然不同的命运,自然会想要毁灭,想要杀害,可又忍不住想要看看这样的斩春最后会走向何处。
“你可以理解成斩春的实力确实比赤羽要强,所以能打败他,也可以理解成赤羽是故意输的。”
“因为他想死。”俞清淡淡道。
施嘉微哂,“所以这个角色可能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他的心里其实也渴望着正义能够战胜邪恶。”
()
“也许没有那么复杂,”俞清轻声道,“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斩春才配杀死他,这是内心一个十分骄傲的人。”
()
施嘉怔怔地看着俞清,对方忽然道,“将唯一的软肋递到宿命对手的手中,也许正是他所拥有的骄傲。”
施嘉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俞清垂眼看他。
()
青年歪着头,微微一笑,“那么这两人其实都不正常,因为是武侠的世界,崇高的道德与侠义才是主线,现实世界里会有这种人吗?”他好奇地挠头道。
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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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神色认真,淡淡道,“也许有,只是很少,所以人们才渴望我们能将它们演出来。”
施嘉无奈地撇嘴。
俞清道,“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临场发挥有时候也需要一点新鲜的灵感。”
见施嘉眼神茫然,他伸出手将他怀里的剧本轻轻合上,语气认真,“你现在更需要好好休息。”
孜孜不倦地辛苦工作固然令人敬佩,但也要知道,这样的效率其实大部分时候并不高,尤其是施嘉车祸后的身体状况不如以前,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拼命。
演戏是件耗费心力的工作,精神饱满地工作效果自然更好。
施嘉望着俞清,对方今天拍了一整天的戏,连极度危险的打戏也是亲身上阵,可是脸上却丝毫不露疲态,哪怕现在去走红毯他相信男人的状态也绝对不输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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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自己却困得要命。
他有些讪讪,将剧本放在一边,轻声道,“确实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手机上的时间表明现在已经不早了,可俞清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施嘉怔了怔,俞清垂下眼,盯着他苍白俊秀的面容,下巴微抬,淡淡道,“我不是慈善家。”
施嘉曾问过是不是也有过前辈这么帮过他,所以他也来帮自己,俞清当时提起了者文。
()
可现在这么说,是想要收取报酬?
房间里安静得要命,半晌后,他朝施嘉走了过来,因为比青年要高出许多,有时候的确会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施嘉抿起嘴唇不由得后退一步,俞清却靠得更近,直到他停下脚步。
“我以为你在邀请我同你进屋时已经决定好了。”他轻声嘲道,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施嘉的唇。
对方那双风流多情的眼睛也正凝注着他,忽然,青年弯起眼睛,对他低笑道,“俞老师确定吗?这可不算是让我休息。”
俞清却没有理会他的话,直接低头吻上他的双唇,这并不算是一个点到即止的睡前亲吻。
至少俞清原本是这么计划的,但是一挨上对方,似乎满脑子的理智全都烟消云散,他忍不住闭上了眼,开始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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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施嘉更甚,他双颊绯红,原本苍白到没有血色的唇瓣此刻饱满鲜润,宛若极致盛放的蔷薇。
“俞老师还真是个不吃亏的聪明人。”施嘉挑眉,抚摸着泛着水光的唇瓣,努力保持身形稳定,将俞清的身体慢慢格开,往后面推了推,并且打开了门。
“不过,”他看着男人几乎和自己一样微肿的唇瓣缓缓笑道,“我确实该睡觉了,俞老师,晚安。”
说罢,便拍拍手,将人直接关在了门外。
这并不是俞清第一次被施嘉关在门外,至少不久前他就经历过,与上次鼻子都几乎快被门给磕上的情形相比,这一次的情形显然要好得多。
并且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内心并无任何羞恼的情绪,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兴奋。
()
总有一天,他会彻底打开这扇门,他想,他会让里面那个人再次爱上他。
()
第13章
最后这一幕戏几乎拍了一整天。
施嘉因为事前和俞清排练过,并没有想象中吃力,可也没有那么轻松。
拍到后面,施嘉也不禁有些烦躁,明明已经坚定的感觉,也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他开始迟疑导演最终想要的结果。
俞清见状,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他也只好整理好身上的戏服,抖抖有些酸软的手腕,握住剑,准备下一次的拍摄。
封跃忽然将施嘉叫过去,“刚才那次为什么会哭?”
声音平静,并没有任何指责和嘲讽的意味。
刚才拍摄赤羽与斩春的最后一战时,施嘉在倒下去的那一刻流了眼泪,虽然只有一滴,自然也被摄像头精准地捕捉到了。
封跃神色疲惫,望着神情不安的青年。
“我不知道。”施嘉抿紧嘴唇,看来导演并不满意他那个刻意的多余表现,但他刚才确实不知道,好像眼泪忽然就自己流了出来,连俞清也有些惊异,之后手上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秒。
“赤羽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哪怕面对死亡,也应该是从容的,眼泪对他是一种侮辱......”封跃咬着嘴唇,显然他的烟瘾又犯了,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安地反复揉捏着,他对施嘉冷静道,“再来一次吧,我相信这次你应该可以拿出我想要的表现。”
施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来俞清的想法正和导演的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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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ion!”
红衣翩飞,青年唇角的颜色更甚于他衣服的艳丽,他狼狈地跪在地上,手中剑“当啷”一声斜斜落在了草丛里。
()
他的胸前正插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刀,刀柄正握在对面的白衣人手中。
他虽然跪在地上,形状狼狈不堪,可脸上居然还在微笑,好似此刻并没有被自己的好友所打败,而是正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笑容明媚如春风。
“我本来早就应该离开的,”他的眼神渐渐还像之前那么明亮,口中低声道,既像是在对白衣人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想到那晚和你一起喝的梨花白,居然很想再见上你一面......”
他十分疲惫地闭上眼,喃喃道,“但现在这样也不错,可惜那酒以后再也喝不到了......”
最后几个字宛若耳语,轻得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风中。
()
他的人也忽然歪倒在了膝深的芦苇里。
良久良久,白衣人才弯下腰,屏住呼吸伸出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探在青年的鼻尖处。
那里已经没有气息了......
他反手抽出那柄刀,手却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个刀客的手怎么能够颤抖,这样颤抖的手怎能握住他手中的利器。
果然,那把黑沉的弯刀簌簌落在草丛里,白衣人也脱力一般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这场战斗没有赢家。
他们全都输了。
输给了命运。
......
()
“咔!”
施嘉听到封跃的声音,慢慢坐直身体,他身上沾满了红色的颜料,落在俞清的眼中简直触目惊心。
他像是还没出戏一般颤着手,想去碰施嘉的脸,封跃见状,眉头一紧,大声道,“俞清!”
其他人也注意他那不正常的状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
有人担忧地问道,“俞老师怎么了?”
小江是知道以前那件事的,颇有些心惊胆战,连忙跑过来将人扶起,男人身上还穿着那身雪白的戏服,眼神惶然无措地看着施嘉的方向。
施嘉怔了怔,忽然朝他安抚般笑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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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为何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大,心中还有些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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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仍旧一脸苍白,被小江扶到了一旁,施嘉朝众人鞠了一躬,也准备换衣服回去了。
他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回酒店的路走到一半,小江却忽然急急忙忙出现,“俞老师状态很不对,小施,能不能请你过来看一下。”
施嘉心头一惊,小江将他带到之前的休息室门口。
“俞哥下午起就将自己关在里面,一直没有出来。”小江紧张道。
他眼神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想到进门时俞清的神色,心中有些慌乱。
小江拍着门,试探道,“俞哥,小施来了,让他进去可以吗?”
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施嘉抬起手,也轻轻敲了敲门,迟疑道,“俞老师?”
()
半晌后,里面终于传来男人的声音,只是有些疲惫。
“你进来吧。”他在里面道。
小江大松了一口气,满怀期待地看着施嘉。
施嘉有些无奈地点头,示意交给自己。
小江一个人暂时离开了,俞清只愿意让施嘉一个人进去。
青年进屋时,发觉对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男人站在门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令他感到一阵十分迫人的压力。
“是哪里不舒服吗,俞老师?”他踟蹰着问道。
()
对方站在桌旁,一脸居高临下,“你还活着。”
俞清脸上的神情让施嘉感到很是陌生。
既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欣喜他所确认的结果,说出来的话也奇怪得要命。
但偏偏,施嘉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里动了动。
“我当然没事,”他挑挑眉,朝男人微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现在好得很。”
俞清站在那里凝视了他好久,直到施嘉站在门口都有些忐忑了,他才让他过来。
大抵是那一晚宋新耀说的场景太令他后怕,今天在片场里见到施嘉真的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明明知道是在演戏,他脑海里不知为何竟走神地想到宋新耀说的那一晚。
那时候对方那时候是不是也如今天这般,孤立无援地倒在血泊里。
他在演戏时握紧了拳头,却还得镇定自若地照常演下去。
周围人都在看着他,他却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所以抖着手去摸施嘉的呼吸时,不知为何竟胆怯得要命。
明明他这辈子极少有觉得胆怯的时候。
()
这件事要是说出来,让对方本人知道,恐怕也会笑话他吧。
他眨了眨眼睛,神色稍显疲惫。
()
青年早已换下戏服,穿了件v领的白t恤,身材修长,体格匀称,一张脸苍白清秀,还是以前的模样。
他的眼睛是那样干净清澈,没有责怪和怨恨,不甘和愤怒,漂亮极了,一时之间竟让俞清心中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欲望。
()
施嘉走过来,已与他不足五米,他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浴液的香气。
很浅,可是很迷人。
青年还在犹疑着,他却已经暗自下了决定。
他忽然将人一把拉了过来,俯**,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
不同于那一晚最后仍有所保留的试探,这一吻带着浓烈到几乎窒息的情绪,像是在极力确认着什么,似乎要将人吞吃入腹一般的凶狠。
施嘉只有仰起头被动承受,简直毫无反抗的能力。
()
“等......等等......”他用力推拒着男人的胸膛,忍不住在间隙中喘息着呻吟道,“不......我......唔......”
俞清被他用力推开好几步,有些怔然地望着他,施嘉用力抹了抹唇,那里火辣辣的,微微肿起,好像被咬破了。
()
他退后几步,眼神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我暂时还不想......”
()
见男人垂眼,沉默着并不说话。
他有些讪讪,“太快了。”
()
因为心里到底还有所保留。
他总是在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
就这么草率地发生关系是因为什么呢,只是寂寞,所以互相用身体取悦对方?
反正成年人的快乐廉价而易得。
()
大不了等两人离开这里,又恢复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俞清眼神专注,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怔然,施嘉忽然轻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是否是和我一样。
()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唇,眼神看上去居然显出些许紧张。
施嘉忽然眨眨眼睛,朝他弯起唇轻松地笑了笑。
这一次,他重新捧起俞清的脸,在那张端正俊秀的脸上印下一个轻吻。
()
“俞老师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小气鬼,”他轻声谑道,“果然不是什么良善的慈善家。”
......(省略毫无意义的动作细节描写)
()
结束后,施嘉蹙眉抱怨腰酸背痛,俞清闷不啃声,替他轻轻揉捏起来,力道适中。
只是刚才两人才胡混过,此刻又黏黏糊糊地搅在一起,动作难免又变得不规矩起来。
施嘉握住俞清搭在自己腰间的右手,轻笑道,“我觉得暂时分开也许更利于我恢复体力。”
再搞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英年早逝,死因还会相当不体面。
俞清那张餍足的脸上顿时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按摩。”
“是吗?”施嘉睨着对方那只几乎快要深入到不该去的地方的左手,“我觉得我的屁股暂时不需要这种服务。”
()
俞清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替施嘉穿上。
青年露出微微发愁的神色,可是休息室里又没有其他的衣服,只好将揉得皱巴巴宛若咸菜干的衣服重新套上。
俞清还是穿着那身戏服,只是脱掉了那层外袍,白衣上还沾着十分可疑的液体,虽然不太明显,可一想到还回去的时候,俞清说不定仍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施嘉便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回去吧。”
俞清将他扶下桌,施嘉双脚一碰地,便变了脸色,尽管他竭力想表现出一副正常的样子,可还是能感觉到那处的异样。
()
他的脸不禁发黑。
俞清毫无所觉,低头想去牵他的手。
被施嘉不着痕迹避开了,他将手**裤子口袋,笑道,“门外会有人。”
他表现得如此淡然,俞清不禁有些侧目。
剧组的人并没有全部走掉,若是被人发现两人现在这副奇怪的模样,他自己没名气倒是无所谓,可对方若是和同性传出什么**绯闻难道是不想在这一行继续混下去了吗?
()
施嘉在心中纳闷。
()
俞清却忽然觉得面前的青年态度实在有些过分生疏了,忍不住皱紧了眉。
明明两人才发生过那样的关系,但这一切好像只是他单方面的热情,施嘉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在意。
至少,并没有他那么投入。
而青年也觉得俞清做事太我行我素,过于直接,他心有顾忌,可大明星成名已久,在圈中颇有地位,自然不用考虑这些,两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施嘉漫不经心地想着,因为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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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说写到秦总的部分,看来要明天了,好困啊
第14章
三天后电影终于杀青,剧组将宴席定在市内一家很有名的酒店。
施嘉在屋内收拾行李,他来时正是酷暑的夏季,离开时已是深秋,屋外黄叶翻卷,遍地都是干枯的银杏叶。
他抓起一片飘落在眼前的,凑到眼前看了一阵,然后扔掉,拖着行李箱继续朝前走着。
身旁陆续有人离开,但所有人并没有分别时的感伤。
()
他们的人生也不过是不断地从一个结束走向另一个新的开始,总是在相遇,在不断地重逢。
他穿着件白t,刘海有些长了,盖住那双明媚漂亮的眼睛,运动短裤下的膝盖有些泛红,那张素白寡淡的脸瞧着不大像是27,倒很像是才进大学的新生。
只是才走到一半,路边便停了一辆车,车窗摇下,俞清在里面对他道,“上车。”
施嘉无奈地皱起了眉。
他开始有些后悔之前的行为了。
()
在他看来无非是一场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可在性格认真的俞清那里,似乎是一场郑重其事地交往。
哪怕这几天他竭力躲着与对方见面,也不能完全避免眼前这种情景。
他并不想继续和对方扯上关系,那天既像是一场开始,可也已经早早落幕。
()
但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
施嘉只好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略感头疼的坐上了车。
“你这几天很忙?”俞清在他上车时忽然冷声问道,对方的避而不见他多少也察觉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施嘉低着头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不着痕迹看了看前排的助理小江和司机,笑道,“毕竟要回家了,事情比较多。”
“所以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俞清瞥了眼他的侧脸轻嘲道,“施嘉,我不是傻瓜。”
对方的拒绝这样明显,他忽然生出些恼怒的情绪。
助理小江从后视镜里偷偷觑着俞清的脸色,对方面色阴沉,他似乎好久都没见过俞清大发雷霆的模样,心中坠坠。
施嘉安静地闭上了嘴。
车子缓缓向前行驶着,俞清还想说些什么,青年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前面的小江感受到老板犀利的目光,恨不得自己能立马带着司机消失,可这完全不可能。
()
看情形两人这是又扯上关系了,他想起之前怒气冲冲离开剧组的方静,心中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俞清侧头,却见青年微微一笑,凝注着他的目光温柔而恬静,“我们回去再说,难道你还怕我跑了吗?”
施嘉挑眉,嘴角带着点微不可见的嘲讽意味。
俞清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闭目养神时皱紧的眉头昭示他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美妙。
()
.
两人到得并不算早,正准备进门时容雪居然也到了,封跃邀请的对方,毕竟大美人也算是电影里戏份不少的主要配角。
她今晚打扮得格外光彩照人,艳光四射,不可方物。
女人身旁正挽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脸亲密无间,见施嘉和俞清并肩走来,嘴角露出抹暧昧的笑意,不由得与身旁的男人靠得更近。
“晚上好。”她率先开口,落在施嘉脸上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外貌不俗,施嘉见到也不觉有些惊艳。
()
深色西服衬得他高而瘦,皮肤白皙到几乎可以看见底下的血管,五官深刻近乎锋锐,似乎有外国血统,一双瞳仁是浅淡的茶色,如宝石般泛着泠泠的冷光。
施嘉暗自惊叹了一瞬,便觉得从身旁传来的气压似乎有些低,侧过头,只见俞清神色阴沉,似乎对那个人有着淡淡的敌意。
男人视线落在他身上,目光深沉,但他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只好笑着朝他们打招呼,“你们好,容雪姐。”
俞清和那个男人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正望着对方。
半晌后,容雪有些尴尬地挽紧了臂弯里的手臂,声音不自然道,“秦总,我们先进去吧。”说罢,便用那双妩媚动人的猫儿眼望着他。
那个男人从俞清身上收回了不善的目光,随意瞥了眼施嘉,意味不明地挑起唇,和容雪一道走在了前面。
最后还是俞清提醒了正处于茫然状态的施嘉一句,他淡然道,“那是光线的老板,秦兆颜。”
()
施嘉错愕,他所属的正是光线,所以刚才那个其实是他的大老板。
他摸摸鼻子,声音有些尴尬,低着头小声问道,“对大老板不尊敬会被封杀吗?”
或是私底下被人穿小鞋?
天大的冤枉,他是真的全忘了,还以为又是哪个架子挺大的大明星,无奈不认得人,只好含混地打了个招呼。
()
俞清淡淡道,“你还怕这些?”
施嘉立马臊眉耷眼地垂下头。
俞清看他心情低落,口中嘲道,“放心,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语气笃定,施嘉眼神疑惑,他轻声道,“要真被封杀了就来我的工作室吧。”
施嘉一脸郁闷,“......我暂时没有换东家的打算。”
.
封跃到得很早,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显然他也没想到秦兆颜会来,见到男人时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只是他很快便站起身,朝他客气地寒暄道,“秦总。”
其他人自然也跟着站起,朝他打一一招呼,房间里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秦兆颜在这部电影里面投了大价钱,这些人自然对他尊敬客气。
他站在房间里面朝众人微微点头,最后在容雪身旁落了座。
剩下的位置不多,施嘉只好坐在俞清的身边,正好在秦兆颜对面,众人行礼,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那些人叫了声秦总,男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居然朝他笑了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不大对劲。
于是他心里又开始坠坠不安起来。
坐下后,他偷偷向身旁的俞清确认,“那个秦总应该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吧?”
俞清拿着筷子幽幽道,“似乎有这样的传闻。”
()
他拣起一块黑椒牛柳,放在施嘉碗里,“吃饭。”
()
施嘉将牛肉送进嘴巴里用力嚼了嚼,没吃出什么滋味,又问道,“看起来挺......”眼角瞥见对面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将后面的“和蔼可亲”默默咽了回去。
时间现在倒流回几分钟前他补一个郑重其事的问候还来得及吗?
()
青年欲哭无泪。
“挺什么?”
()
秦兆颜忽然出声问他,目光直直盯着握着筷子正一脸尴尬的青年。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俞清微微皱眉,封跃也慢慢放下了酒杯,看着这边,神情有些复杂。
施嘉还从没有被这么多大人物一同注视的经历,一旁的容雪的脸色微变,想打圆场,轻快地笑道,“小曹今天没来吗?”
封跃顺口接下去道,“他助理说他正在上节目,忙得脱不开身,不过给我们......”
施嘉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渐渐加大,男人目光执着,一直盯着他。
于是他只好强笑道,“挺好看的呀,秦总长这样,让我特别自惭形秽,简直是在抢我们这种人的饭吃,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
他语气愤愤,用力挤出几丝真诚的目光,神情狗腿得不行,秦兆颜看着他,然后轻声笑了笑,“是吗?”
()
明明不算多么有意思的笑话,可刚才容雪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他露出和缓的神色,此刻施嘉不过做了个搞怪的表情,居然就能让他展颜一笑。
施嘉握着筷子,认真地思考着自己以后是否有做谐星的潜力。
俞清替他盛了碗鸽子汤,“待会儿要喝酒,先吃点东西。”
施嘉看着对方空荡荡的碗和自己面前堆得老高的食物,“你不吃?”
俞清虽然殷勤,可挑的都不怎么合他的口味,清淡无味,虽然都挺营养的。
()
他喜欢那道螺片,清脆爽口,可对方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的下一部电影对体重有要求,从现在开始要开始调整体型。”他的敬业与认真在业内是出了名的。
施嘉举着鸭腿一脸同情地看着俞清,对方微微一笑,“你吃也一样。”
反正最后都要进他的肚子。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施嘉的小腹,目光灼灼。
施嘉忽然有种被黄鼠狼拜年的鸡的既视感,他口中喝着没什么滋味的汤,那道螺片慢悠悠往这边转了转,他赶紧朝那边伸出手。
只是并没有吃到嘴。
封跃忽然端起酒杯朝秦兆颜敬了一杯,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站起来,都开始向大老板举杯
施嘉无奈,只好用恋恋不舍的目光在那道菜上短暂停留了一会儿,才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来。
()
坐下后,几个主创又开始说着剧组内发生的好玩的事情。
不知是谁说到施嘉身上,“施嘉也够拼命的,之前拍戏还发高烧进了医院。”
容雪面色不佳,忽然道,“是挺拼命的。”
封跃意味深长地看了容雪一眼。
秦兆颜脸上原本还带着些不咸不淡的表情,闻言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笑,“敬业呗,淋了一天的冷水,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呢。”
这种事情在剧组里并不少见,实际上,有的剧组拍摄条件恶劣,更严重的情形都发生过。
众人的目光又不禁落了回来,施嘉干笑一声,只好举起杯子对众人道,“我身体不行,这几个月多亏大家担待包容,封导、容雪姐和俞老师才算敬业,我这种不算什么的。”
封跃坐在另一面,脸色有些发白,他端起手中的酒,对施嘉道,“这一杯我敬你,这几个月辛苦了。”说罢,将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施嘉也只好将杯子里的酒全喝了,重新倒了一杯,去敬容雪,谁知对方忽然道,“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
声音冷淡疏离。
秦兆颜忽然轻笑了声,容雪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可是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去拿酒杯,而是攥成拳头慢慢放了下去。
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蛋似乎也没起初重逢时那么光彩照人了,显得有些阴暗刻薄。
她的兴致实在不高,可施嘉自觉并没有什么地方惹到她,不明白对方三番几次的针对到底是为什么,还有那双眼睛里隐隐流露出的敌意,让他始终觉得困惑。
他一连恭敬地轮番敬了一圈,秦兆颜、导演、副导、编剧、摄影......
最后轮到俞清,男人见他双眼通红,面上已有了醉意,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道,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淡淡道,“够了。”
他盯着不远处一脸玩味的秦兆颜和神色不明的封跃,垂眼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喝这里面的。”
()
众人眼神奇怪地看着他慢慢喝掉杯中残余的酒液,还有人趁机起哄道,“俞老师也太作弊了,不给施嘉面子呀。”
于是又重新让施嘉给他敬酒,说的玩笑话也越来越不对劲,总带着点挑拨离间的味道。
哪怕俞清刚才并不是那个意思。
()
这圈子里总有些人平时无戏可演,一有机会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恨不得哪里都是戏台,追光灯要一直打在自己身上。
不过那几人没说几句便被封跃随意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
施嘉最后也还是重新敬了俞清一杯,一口气喝完舌头都有些发直。
桌上放的是白酒,这人敬一杯那人走一个,几轮下来他已喝得不少,且他的酒量并不算很好,站起身的时候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有心人都看得出他已经醉了,但是那些人却并没有出来阻止。
他们并没有这个权利,挑起争端的女人也不像是胜利者,神色苍白地坐在秦兆颜身旁,眼神嫉恨。()
第15章
施嘉醉了。
等他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上面的房间里,身上被人仔细地整理过,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睡衣。
封跃手上端着热水,坐在旁边将药递过来,“先吃解酒药。”
他脸上戴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英俊成熟。
“谢谢,”看到来人,青年短暂地吃惊了一下,没想到照顾他的人居然会是封跃,他将药接过来吃了,随口问道,“他们呢?”
封跃看着他漆黑柔软的发顶,言简意赅地解释,“有事先走了。”
俞清和容雪今年都在上升期,忙得脚不沾地,行程和通告都是排得满满的,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多做停留,施嘉心中了然。
没有谁愿意一直等着谁,再过几个月,俞清自然会忘记这段旖旎的经历,因为进了新的剧组,还会有另一个施嘉等着他。
这本就是他自己希望的,可真当俞清毫不留情地离开时,他居然又生出些许不满的情绪。
看来不光是女人善变,有时候男人的心情也很善变。
施嘉自嘲地笑笑。
封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他刚才刻意隐瞒了俞清想要带对方一起离开的事情,对方看起来似乎也并不介意。
()
他不禁在心里松了口气。
()
虽然费了点不小的力气,他轻轻摩挲了下右手手背,那里还残留着些许与人动手后的钝痛,但是看目前的情形,显然很值得。
施嘉慢慢起身,用力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语气疏离,对男人道,“封导,你要有事就先走吧,我明天再走。”
今晚头痛得要命,身体也懒洋洋的,攒不出什么力气,干脆在这个酒店里住一晚,明天再离开。
他又重新倒回了床上,头陷在雪白的枕头里,将手背搭在额上看着同样是白色的天花板静静地发着呆。
反正他又不像俞清他们,回去之后公司说不定也不会派什么要紧的工作给他,宋新耀又跟在高原弈身边,孤零零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封跃放下水杯,伸手替他按揉着脑袋,他这个动作显然亲密过了度,虽然那手上的动作很温柔,力度也适中,暂时纾解了施嘉心里那股因疼痛而生起的烦躁。
()
可施嘉却对忽然亲近起来的导演十分不习惯,他身体微僵,向床后面避了避,朝男人笑道,“我没事,只是今晚稍微喝多了点,之前给你添麻烦了吧,不好意思。”
封跃看着青年疏离的神色,怔然地收回了手,半晌后,他才道,“以后不喜欢就不喝,没有人会逼你。”
施嘉笑道,“因为高兴嘛。”
是真的高兴吗?还是因为大家都装出一副欢快热烈的样子,所以自己也不得不戴上虚伪客套的假面与他们周旋。
今晚容雪的刻意针对几乎没有人会视若无睹,可青年却放佛根本没发生毫不放在心上,脸上也没有任何阴翳,平静得很。
()
封跃忽然问道,“你想红吗?”
不是什么你想不想要提升演技沉淀自己变得更优秀的废话,直白到令人咋舌。
容雪今晚那样有恃无恐,自然不会只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拿了多次国内外影后。
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影后,不管是有实力还是没实力的。
真要排辈分,哪里轮得到她,她的底气不过是今晚故意带来给众人炫耀的男人,一个影后,大家不过敬你一两分,投资人顶多也只会在选角时考量考量,可秦兆颜的女友甚至是妻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身后有光线最有底气的男人撑腰。
封跃并不是随口试探,可施嘉却懒洋洋道,“想,又没那么想。”
他歪着脑袋,见封跃一直看着他,忍不住嘲道,“封导,我没那么大的志向,只要有戏拍有口饭吃就行。”
()
他不求出人头地,只求能用这个还算喜欢的职业填饱肚子。
封跃暗自握紧了放在膝侧的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如果想,你也可以......”
“不,”施嘉不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他,他语气轻松,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
和俞清发生关系是他自愿,若真做成一桩买卖那又算什么?
他不愿意将那两个字眼放在自己身上。
圈子里年轻漂亮的孩子多得是,哪里轮得上他,真这么干了说不定还有人嘲笑他是个卖不出价钱的老屁股,平白惹人笑话。
这个人有时候看着没什么脾气,像根野草一样,好像谁都能随便踩上一踩,可有时候自尊心又高得要命,哪怕被踩几脚也要重新站起来,让人刮目相看。
好像没什么能够真正打动他。
()
封跃低着头,竭力掩饰住心中的黯然。
()
是真的没什么吗?他扪心自问道。
不,有的。
他忽然想起那间房子,那些曾飘散在里面的食物的热气和冬天里两人分享彼此身体的时光,他从前明明快要成功了,只差一步。
()
他心中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味道。
学着像俞清那样用真心去慢慢打动他的事情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到底还是落后一步,况且还有之前害得对方发烧住院的前车之鉴,哪怕施嘉看起来并不像还在介意的样子,自己心中却有些忐忑。
也许还可以铤而走险选一条捷径。
他本来以为会奏效的,尤其是在今晚被容雪刻意针对后,任何一个有自尊的男人都不会愿意遭受别人这样的欺辱。
哪怕他外表看起来再不在意,心中想着的也一定是以后要出人头地,绝不让人看他不起。、
()
就像他从前的自己。
可是还是没用。
施嘉仍旧油盐不进。
()
他既有点失落,又觉得理所应当。
()
青年哪怕失忆也是施嘉,谁也无法改变他。
看着正发着呆的男人,床上的青年忍不住试探着叫了声,“封导?”
封跃回过神来,不自然地抹了把脸,“抱歉,你要休息了吗?”他问。
他忽然在瞬间想起两人刚重逢时发生的事,脸色蓦地有些惨白。
他几乎快要忘记的细节,剧组里流传的那段谣言。
他很想开口给青年解释,说那些人是在胡说八道,那些事情他根本没做过,他们可以先试着交往,等不合适再分开,这次他一定会认真投入,绝不会再辜负他的心意,两人并肩互相扶持,一定能一直走下去。
可是看着青年苍白消瘦的面孔,那些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话却根本说不出口。
()
是真的全都胡说八道吗?
他从前背叛的是事实吧,他那时候确实被名利遮眼,被权势所诱,只觉得那些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的确是放弃了他吧。
他是个势利的小人,对手却是什么都有的俞清,他怎么可能不输?
哪怕是提出这样卑劣的以包养为掩饰的条件,他也比他们少了太多。
()
青年实在是没有必要选择他。
他比一块鸡肋还不如。
他在心中自嘲道。
“我的老师章导,最近有一部新电影正在筹拍,你如果感兴趣,明年5月到8月的时间留出来吧。”封跃忽然道,施嘉不由得有些愕然。
他以为刚才的交易两人并没有谈拢,所以这突然的掉下来的馅饼又是怎么回事。
()
“别多想,”封跃垂着眼,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你可以去试试,我的推荐也许有用,也许没用,最后还是看你自己。”
施嘉身体放松,轻声道,“谢谢封导,我会努力的。”
“你明天和我一起走吧,我让助理去定机票。”封跃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对施嘉道。
青年眼神疲倦,眉眼间有些困意,他含糊道,“好。”
()
封跃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将被子替他掖好,哑声道,“早点睡吧。”
他默默地离开了房间,不敢再去看床上慢慢沉睡的青年。
.
高原弈脚步轻快地进门时,灯瞬间亮了。
宋新耀坐在沙发上面色难看地望着他。
“你刚才去哪儿了?”他冷冷道。
高原弈脚步微顿,忽然将手**口袋,语气轻松,“宋导那儿。”
“去做什么?”
()
高原弈忽然嗤笑一声,他背靠着墙,“你是故意装傻吗,宋哥?”他低着头,面上被光线照得暧昧斑驳,显出与平时不一样的阴沉与魅惑,“因为我要让他改剧本呀,”
他见宋新耀眼神不屑,笑得乐不可支,对面色冰冷的经纪人哂道,“下午的拍摄明眼人都看得出男二的戏把我压了,就这么播出去我的脸要往哪儿放?”
见宋新耀沉默,他继续嗤道,“难不成你想看我尬演技辣眼睛的片段在网上到处乱传,恐怕制片和投资也不会同意,毕竟在那群可爱的粉丝心里我可是今年演技最好的小生呢。”
他嘴角的笑容玩味,朝男人抛了个腻歪的媚眼。
某个野鸡排行榜上评选的高原弈确实是近几年新生代的演技最佳。
()
只是宋新耀和他都明白那个排行榜只是粉丝砸钱投出来的玩意儿,根本没什么公信力,最多能糊弄下不清楚内情的投资人。
宋新耀皱眉,“我只希望你能处理好私人问题,以免到时候大老板......”
高原弈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对方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说秦总。”
他见宋新耀眉间一闪而过的紧张,笑得更加轻松愉快,轻声道,“放心,他已经很久没有找过我了。”
所以他才如此急切地寻找下家。
实际上秦兆颜之前让他那里也不是为了和他上床,两人偶尔会说一会儿话,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
()
更多的时候,秦兆颜只是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他。
秦总需要的也许并不是长相和性格都合胃口的床伴,而是合他奇怪癖好的洋娃娃。
他想到之前从对方那里收到的那些“礼物”:看不太懂意思的简笔漫画,会发出“桀桀”怪笑的骷髅八音盒,长得畸形丑奇的玩偶......
()
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男人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哪怕他脱光衣服站在对方面前,男人依旧能面不改色、语气冷静地让他离开。
()
想到那次的经历,他的脸色不由得更加阴鸷。
秦兆颜之后再没有找过他,哪怕他主动道歉,放低姿态,在对方那里依旧毫无转圜的余地。
高原弈忽然问道,“我长得到底像谁?”
他出道前曾整过容,因为年轻,恢复得也很快,如今整张脸看起来毫无瑕疵,精致漂亮,透着少年的英气勃勃,可眉眼间依旧有让宋新耀觉得熟悉的地方。
()
尤其是对方没有刻意带上那种虚伪热情的微笑时。
宋新耀看着他精细完美的面孔,没有说话,高原弈却主动凑了过来,在离宋新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瞪着那双狭长阴柔的眼睛质问道。
“宋哥,告诉我,这双眼睛到底像谁?”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时那股子故意恶心人的甜腻的媚态,带着一种少年人的认真和执着,宋新耀闻言不禁有些怔然。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不自然地将视线从那双眼睛上移开,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你就是你,不像谁,别想多了。”
高原弈却不依不饶,走到他面前,声音尖刻,“你也不知道?是觉得我很蠢吗,他明明说过,我只有这双眼睛最像。”
()
他语气咄咄逼人,神情激动,这时宋新耀才发觉对方其实不过也才20岁。
20岁,可以是傻得谁都能欺负,也可以是和制片导演睡觉,争破头颅去抢资源。
和那个人当年差不多的年纪,可两个人的性格和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
他在心里感慨道,心情复杂。
高原弈今晚忽然发了一通疯,可是仍然得不到对方的半点回应,自觉没趣,半晌后又讪讪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那道门。
声音巨大,让宋新耀心里不由得一惊。
房间骤然空荡荡的,他忽然从心底里觉出一种无力感。
()
他始终不能认同对方的做法,对方明明已经有足够的运气,可以好好沉淀,等着发更大更亮的光。
可少年却觉得他的那些善意已经成了束缚,是在挡他成名的路。
两个本应是工作伙伴的人互相怨怼、心生不满,怎么能好好合作。()
第16章
施嘉一落地,便飞快地和封跃告辞,哪怕对方竭力想挽留他去自己家做客,施嘉却连忙摆手。
“以后有机会再去参观。”施嘉笑得客气,却始终和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
封跃神色黯然。
他长相英俊,又是有身份的名导,主动递出橄榄枝,施嘉身为一个十八线怎么也应该热情回应。
哪怕不愿意做个朋友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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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晚后来谁都没有再提起的提议,与圈中那些面目模糊、肥胖油腻,说不定还有变态癖好的老男人相比,封导这种存在简直是出水芙蓉般的清新典雅。
可施嘉自己心里似乎总有道声音在提醒着他,不能靠这个男人太近。
他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为何而来,但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顺应这种想法。
封跃身上也许藏着什么秘密,可他没有去揭开的兴趣。
两人告别后,他拖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下车后在家门外的一家理发店重新剪短了头发。
换了个发型,人也精神了许多,尤其是那双清澈漂亮的杏仁眼,显得灵动异常。
在娱乐圈里他的长相不算最出色的,脸庞白皙圆润,没什么棱角,显得孩子气,五官生得也太过寡淡,缺少一点坚毅果敢的气质。
可有些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漫不经心斜睨着旁人的时候,又会给人一种妩媚轻佻的风情。
倚在门口边的tony老师见店里居然来了个小帅哥,双眼一亮,扭着胯亲热地贴上来,音调妖娆,“帅哥,要不要办张会员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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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笑着将他推开,付完钱直接出了门。
小区在这店后头的不远处,房子是他在车祸前买的。地段不算好,面积寒碜,设计糟糕,简直到处都是缺点,可在寸土寸金的常海也不算便宜,几乎花光了他当时身上所有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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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他掏出钥匙开了门,里面自然空无一人。
房间因为太久没人住,蒙了一层薄灰,有些闷人。
施嘉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着。
随后便开始整理起来——换掉床单被套,将地面简单地打扫了一遍,晚上他躺在柔软的床铺里闭上眼睛,居然还有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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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用早起吊威亚,应该会觉得很轻松,可是他却有些失眠,忍不住爬起来悄悄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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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体育馆内亮如白昼,可容纳十万人的会场几乎座无虚席,粉丝高声尖叫,用嘶哑的嗓音竭力喊着台上人的名字,人声喧嚣鼎沸,巨大的真人海报在狂风中猎猎翻卷,高高地耸立在华丽宽敞的舞台边,显得分外醒目。
钢琴声骤然响起,音符如饱满的水珠一粒粒肆意倾泄,又在场内聚拢回响,人群在短暂的惊讶后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的男人。
音乐声十分陌生,并不是他们以往熟悉的任何一首歌的曲调,有人激动地朝台上大喊,“是不是之后要出的新歌?”
周围人一起哄,台上人便像是惊醒一般,弹琴的动作蓦然停住,青年转过头,对台下的粉丝挥挥手笑道,“即兴发挥,不好意思,下面来段正经的。”
他穿得分外华丽,银灰色西装上绣的亮线花纹被灯光照耀得闪烁迷人,整个人虽然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却也像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巨大发光体,尤其是那张精致到毫无瑕疵的面孔,简直比头顶那颗镶嵌了480000颗灯片的银色灯球还要璀璨夺目,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他在抬起头的瞬间视线掠过台下某处空出来的席位,眉头微蹙,手却没有停驻,一丝不苟地弹奏着曲目表里原本排练的曲目。
没有来,他的盛情邀请好似一个没甚意思的笑话,那个人根本不愿理睬。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台下激动的人群,那些渴望的崇拜的恋慕的追随的激动的目光,此刻对他来说好像都失去了意义,空缺的地方好似不止是那个席位。
他很冷静,冷静地察觉到左边胸腔里蔓延出的一种细密的疼痛,手指忍不住用力,钢琴的音符变重,好似被什么追赶着,渐渐的,越来越快,原本柔和欢快的曲子竟变得激昂愤怒起来。
他完全无法控制,现场的气氛却因此变得更加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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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已至后半场,接近尾声。
昏暗的天空却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好像在呼应他满是阴霾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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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深沉,天空无星无月,显得分外阴郁。
这首曲子结束后,他从钢琴旁边站了起来,走到舞台中央面对着台下的观众。
全场寂静无声。
青年握着话筒神情有短暂的空白,愤怒与不甘的情绪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点茫然和无措。
那张漂亮傲气的脸上露出走神的傻气表情直接被摄像机精准捕捉投放在大屏幕上,后排的观众看见忍不住欢快地笑起来。
很快,他也发觉到了,收敛了心神。
“谢谢大家,”他朝台下的观众轻轻笑了笑,不少人因为这个耀眼的笑容呼吸微滞,然后更加疯狂地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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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林森郁!林森郁!”
呼喊声一声盖过一声,像浪潮般有节奏地起伏着。
有人在间隙中朝台上大声喊,“我喜欢你!”
他脸上露出微愕的神色,朝那边望去,眼睛微弯,“谢谢,”他说,“我也喜欢你们。”
他握着麦克风,先是对台下的众人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才道,“出道这么多年,你们好像一直都在这里,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鼓励,谢谢。”
说罢,又停顿了几秒,众人原本还在等他酝酿一阵继续说下去,却见他站在台上,半晌后摸着鼻子朝大家歉然道,“抱歉,我好像忘记原本要说的是什么了。”
台下发出一阵理解的哄笑声,谁都知道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粗神经,没有人会忍心责怪他。
他那样好,那样干净。
他也笑笑,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好像下雨了,大家注意保暖,不要感冒,最后一首曲子结束后赶紧回家吧。说起来巡回音乐会的第一天也是在雨中进行的,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有始有终。”
人群发出感动的唏嘘声,不少女孩子眼神痴痴地望着他。
他笑笑,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席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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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始有终,所以已经结束了,是他还在愚蠢地恋恋不舍,那个空缺就是对方给出的答案。
他神色怅然,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漫天的灯光好似也在瞬间黯然失色,舞台漆黑一片,只留下唯一一盏追光灯。
“下面这首歌是写给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的,但是他今天好像没来......”
前排的一个人忽然大声问道,“女朋友?”
不少人神情顿时紧张起来,都在希望他不要给出肯定的回答。
林森郁声音放松,轻笑着否认道,“不是。”
施嘉不是女孩子。
那些女孩顿时放下心来。
“那么,请听今天的最后一首歌——”他握紧了话筒,淡淡道,“《野风捎来你的讯息》。”
前奏温柔动人,慢慢响起,已有不少女孩子眼中沁出了热泪。
这首歌曾作为对方这次巡回演唱会不少场次的压轴曲目,似乎对创作出它的林森郁来说,有着十分特别的意义。
女孩们神情专注地凝望着台上青年的身影,不少人跟着钢琴的节奏小声地唱起来,有些情绪激动的女孩子已开始哭泣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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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世杰在休息室外的过道里和人通着电话,“瑞纳兹酒店三楼,你们先过去吧,这边我、森郁还有团队里的其他老师晚点过去,他们还要整理仪器,估计要花点时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大家今晚玩得开心......”
男人五官英俊,只是眉头总是紧紧地皱着,那道明显的川字刻纹使得他整个人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此刻微微舒展,少了平日里的阴沉可怕,多了点柔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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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和他打招呼,他点头回应,在接电话的间隙问了句,“他去哪儿了?”
其他人摇摇头,他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皱起,对电话那头道,“吴总也过来了?好的,我待会儿就带着森郁过去,你们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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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摆满了花篮,其中不少是圈内的人送来的,上面写着内容大同小异的祝福语,几乎要将整个过道占满,一直延伸到休息室门外。
郑世杰大步流星地跨过,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休息室,用力推开了房门。
里面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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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应该好好呆在里面的人消失无踪。
助理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来,神色慌乱道,“郑哥,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听,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说罢,她脸上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酒店里公司的副总裁原本也过来准备同他们一同庆祝,可众人要祝贺的对象此时根本不在。
郑世杰原本还算和善的神色此刻冰寒一片,他冷声道,“去问,谁最后看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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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虽然结束了,但如果有观众说安可的话,我有时候也会再来一首的。”
施嘉正对着家门附近路边一棵没什么稀奇的大树发着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他转过头,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个容貌相当惹眼的青年,对方头发微乱,静静地站在夜风里朝他微笑,路灯照在那张华丽优雅的脸上,显出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好像是天上的月神忽然坠落凡间,正好今晚无月,只剩下闲星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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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可?”施嘉疑惑地重复。
男人微微一笑,朝他浅浅鞠了一躬,“那么,请听最后一首歌——《fly me to the moon》。”
他身上背着一把十分漂亮的木吉他,那琴的音色和外表一样出色,男人的手指娴熟地在琴弦上游走,可是眼睛却一直静静地凝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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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指缝中流泻出来的音乐异常优雅宁静,和谐动人。
施嘉原本还在疑惑这个忽然出现的奇怪的美男子是谁,很快便沉浸在了对方所弹奏出的优美的乐声中。
男人慢慢走近,施嘉这才发觉对方比他想象中更加好看。
不同于俞清的冷淡疏离,秦兆颜的高不可攀,和封跃英俊成熟,温柔体贴有所不同,对面人身材纤细高挑,头发有些长,眉眼精致,整个人都透出种天真浪漫的味道。
对方弹着琴,动作随性又从容,嘴角含着点浅淡的笑意,眼睛则一直注视着神情沉迷的施嘉。
最后一个旋律终于结束,男人直起身,抱着琴,对还有些回不过神的青年轻声道,“本次巡回音乐会到此全部结束,感谢大家的聆听。”
施嘉原本还在想这也许是哪个喝多了的艺术家在这里发酒疯,可是对方脸上并没有醉酒的模样,眼神也十分清醒,心中那些煞风景的想要询问对方来意的话在刚才的那首异常动听的曲子里也已经全部消失了。
他鼓掌,笑着朝男人赞叹道,“非常精彩的演出。”
林森郁朝他靠近,施嘉凝目静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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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男人问他。
施嘉点头,男人嘴角的笑意更深,忍不住弯下腰,往他脸上慢慢靠近,可是还未来得及,身后便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吴总今晚也来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回去。”那道声音尽管表面上十分冷静,可两人都能听出其中所压抑着的怒火。
林森郁无所谓地挑起唇,将手**口袋,漫不经心地笑道,“可是我今晚有事?”
郑世杰面色不能更难看,他盯着林森郁面前的施嘉,眼神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神情阴鸷,“今晚是你的庆功宴,什么事会比这个更重要?”
林森郁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淡淡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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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世杰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眼神移向宛若局外人的施嘉,问道,“他?”
林森郁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经纪人,语气坚定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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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世杰冷笑,“一个只会找男人睡觉,攀高枝的**。”
三人间的气氛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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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神色愠怒,看起来似乎比平白遭受侮辱的施嘉还要更加难以忍受对方刚才的指责。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怒道。
郑世杰面色阴冷,嘴角扬起一丝讽笑,“你已经求证过了吧,那些照片并不是假的。”
林森郁神色微僵,没有说话,下颔线却崩得死紧,可这一切在郑世杰面前,这不过是小孩子犯错后不愿立即承认的倔强罢了。
时间久了,对方态度自然会软下来。
郑世杰看着他恼怒的脸色,一字一句道,“你太天真了,森郁,告诉你,除了那些,这个人精彩的照片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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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脸色瞬间惨白,郑世杰慢慢走近,沉声道,“秦兆颜、封跃、俞清,你瞧,他看人的眼光可比你挑剔多了,别再犯傻了。”他小声地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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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神色漠然,林森郁回头瞧他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眼神痛楚。
青年将手**口袋里,不再理那两个争吵激烈的男人,沿着路往回走。
林森郁见他要离开,问道,“你去哪里?”
施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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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现得这样冷静,林森郁忍不住问道,“你可以解释,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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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都不记得了,要解释什么呢。”施嘉微微一笑,脸上毫无温度。
这是句真话,他确实已经忘了,可听在对方耳中,却好似一句敷衍至极的随口应付。
林森郁神色瞬间变得铁青,郑世杰轻蔑一笑,“森郁,他比你聪明得多。”
施嘉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对方的眼神充满不屑,施嘉挑起嘴角,慢慢离开了。
林森郁转过头,不知什么时候,从路边那两辆停靠的车里面下来几个穿黑衣的保镖。
林森郁神情冰冷,郑世杰坦然一笑,“我只是做好两手准备,再说,庆功宴主角确实不适合迟到太久。”
那几个人面无表情地靠近,林森郁将琴从肩上解下,漫不经心地放在一边。
他慢吞吞道,“我不太喜欢被人勉强,就算那个人是哥哥也不行。”
他毫不留情将第一个靠近他的黑衣人踹飞,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漂亮得好像人偶的青年身手竟如此了得,倒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其余几人顿时露出戒备的神色。
“虽然很久没和人动手了,不过正好,我今天的心情也不爽。”()
第18章
施嘉并没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回去很快便睡着了,那段经历好像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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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第二天去了公司报道,光线的大楼位于常海市内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冰冷坚硬的玻璃外墙闪烁着迷离的冷光,大楼高耸,巍然凌厉。
他穿着简单,与其他进出大楼的时尚男女比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时常出现在镜头中的艺人,反倒像是附近饮料店里来送外卖的。
路上几个人偷偷打量着他,还有人神色戒备,皱着眉问他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有个在公司待的时间久的三线,认出了他,眼神有些惊愕,随即又有些不屑地皱眉,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电梯到了,门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一个身材矮胖的女生,约莫二十几岁,站在大厅里东张西望,看见他时忽然朝这边挥手,飞快地朝这边跑来。
“诶,施哥,是你吧,我是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杜萌,公司新派给你的助理。”
她领着施嘉重新上楼,一路作着自我介绍。
施嘉这才知道公司如今正希望宋新耀今后的工作重心放在高原弈身上,施嘉这边的事情尽量让面前这个小助理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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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电梯内低着头,有些羞涩道,“我已经转正了,美玲姐说如果我做得好,之后就可以升执行经纪,单独带艺人了。”
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施嘉嗯了一声,他们去办公室拿资料。
小助理笑道,“因为节目录制时间和屈晓艳的那个品牌活动撞期了,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如果能参加的话,我这边就尽快回复节目组那边,《畅所欲言》的收视率挺好的,每期都会来几个大腕,据说这一期他们想请林森郁。”
说罢一脸激动,“我高中室友当年买了他的海报放在床边,每天就靠它激励自己努力学习,考上华大。”
“林森郁是华大毕业的?”施嘉问。
华大是全国最好的学府之一,圈内艺人表面上看着虽个个都精神漂亮,可大部分其实文化水平并不高,林森郁要真是华大学生,那也是这里面相当厉害的了。
小助理失笑,“他是加百利音乐学院毕业的,华大著名的是理工科,他一搞音乐的,怎么会去那里。”
加百利音乐学院却是全世界最顶尖的音乐学府之一。
“那你室友呢,最后考上了吗?”施嘉好奇地问。
他其实并不知道林森郁是谁,也无法将这个名字和昨晚遇上的那个异常美丽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小助理面色微红,低着头道,“她最后去了离华大五千公里的职业技术学院。”
施嘉垂着眼,幽幽道,“你那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小助理连忙摇头否认,“不不不,我离华大更近一点儿。”
施嘉惊讶地望着她。
小助理面色更红了,低头羞涩道,“念的是离华大五百多公里的邮电大学。”
施嘉看她一脸不好意思,忍俊不禁,“比我好多了,我是社会大学毕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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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面上微讶,施嘉弯起眼睛,道,“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是施嘉,以后合作愉快。”
他伸出只手,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戴什么夸张时尚的饰品,却非常干净漂亮。
小助理迟疑着握了上去,半晌后也眯起眼睛朝他笑道,“我叫杜萌,以后合作愉快。”
她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相当有好感,并且对今后的共事充满了期待。
两人去办公室拿完资料,施嘉便准备回去,他站在电梯门口等着,里面正好出来一个年轻人,对方一见他,面色一松,笑道,“还好你没走,秦总正要找你呢。”
施嘉想起上次吃饭发生的事情,面色微变。
莫非俞清之前说不是故意唬他的。
秦总看起来宽宏大量,实际上却是个小肚鸡肠爱计较的人,亦或是那天的杀青宴回去后,容小姐心中实在委屈,回来在大老板耳边吹了吹枕头风,大告了他一状。
真是好大的冤枉,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点惹到那位小姐,也不知道那天的美男就是公司的大老板。
施嘉心内腹诽着,一路老实地跟在那个助理模样的人身后进了电梯,看着离顶楼越来越近,心情越加忐忑复杂。
年轻人见他一脸苦相,忍不住笑道,“没什么大事,你不用紧张。”
半晌后,他笑得有些奇怪,“秦总不会怎么你的,也许只是找你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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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这么一说,施嘉心情更不安了,他可不知道自己和大老板还有什么旧可叙。
他耷拉着脑袋,跟在那人走到这层楼里唯一的办公室外,眼见着面前的年轻人恭敬地在门口敲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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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总,是我,崔渊。”他垂眼对里面的人轻声道。
办公室内的男人顿了顿,然后问,“人带来了吗?”
崔渊看了施嘉一眼,答了声来了。
秦兆颜在里面淡淡道,“那你下去吧。”
崔渊转身朝施嘉笑了笑,神色有点复杂,他重新回了电梯,施嘉则苦哈哈地站在门口。
“进来吧。”大老板声音轻松,听起来不像是心情不好要专门找人麻烦的样子。
施嘉推门进去,只见男人正坐在电脑前看文件,听到他进门的声音,抬起头朝他微哂道,“怎么怕成这样?”
见施嘉仍旧局促地站在门口,秦兆颜抬抬下巴,对他道,“找个地方坐。”
说罢,又低下头去看文件。
施嘉慢吞吞蹭到一张白色沙发边坐下,明明屁股底下的触感非常舒适柔软,他却如坐针毡,浑身不安。
房间装潢考究,处处透露着主人不俗的品味,他甚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优雅馥郁,秦兆颜将钢笔轻轻合上,从那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笑道,“最近还好吗?”
咦,莫非还真是叙旧。
施嘉转过头看他,一脸讶异。
秦兆颜两只手交叉,置于桌上,蓝宝石袖扣发出动人的光泽,那一截露出来的手腕异常性感。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比起穿着随便的施嘉,对方看起来更像是公司里光彩照人无懈可击的大明星。
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从苍白瘦削的面颊移到纤细的脖颈,一路至t恤领口处那微微凸起的锁骨,浅茶色的瞳仁渐渐加深,喉结微微动了动。
施嘉摸摸鼻子,“还好。”
“车祸的事情宋新耀已经跟我说了,”秦兆颜微微沉吟,“除了失忆,还有其他的问题吗?我认识一位古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如果需要,可以联系他重新替你检查。”
施嘉摇头,“除了脑袋还是想不起来,其他地方都很正常。”
“那就好,”秦兆颜忽然换了个话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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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是单纯的叙旧,施嘉心想。
秦兆颜微笑道,“还有一年半就要满合约期了,要和公司续约吗?”
大老板日理万机,施嘉这种十八线的合约续签怎么也用不上对方亲自来垂询,这实在太大材小用了些。
施嘉不明所以,他虽暂时没有要换工作的打算,也觉得拍戏挺有意思的,可之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年半后还能兴致盎然地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里打转,和这群人耐心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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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泥带水,不干不脆,人人都戴着张模糊不清的假面,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他坐直身体,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对大老板笑道,“这几年多亏秦总和公司的栽培,我才能有现在,合约的事情还有一年半,暂时还没想那么多,不急。”
“不急吗?”秦兆颜神情似笑非笑,“那天看你和俞清的关系还不错,他没有邀请你去他的公司吗?”
他的笑容有些奇异,轻笑着道,“还有封跃,我听说他好像向章导的新戏里推荐了你,怎么,想换个东家?”
施嘉心中不由得暗暗一惊。
俞清那晚的话他自认为问得隐秘,除了旁人应该再无人知道才是,对方是怎么清楚的,至于封跃的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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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着眼,自嘲道,“我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清楚,封导太抬举我了,章导的新戏,”他本来想说自己哪里够得上,却见秦兆颜目光深沉,问道,“你很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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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施嘉有些讶异。
秦兆颜忽然侧过头,没有看施嘉,而是看向另一边,语气奇怪,“你想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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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导如今已五十多,他成名早,运气和才华都不缺,国内外那些赫赫有名的奖杯早就捧到手软,兜售情怀赚人眼泪的文艺片他拍过,节奏紧凑剧情精彩的商业片他也拍过,一个叫好,一个叫座。
这样的导演不仅观众吹捧,资本自然也很喜欢,没名气的演员要上他的戏并不容易,至少演技或是其他要能入他的法眼。
可在秦兆颜口中说起来好像是下馆子上菜一般轻松简单。
施嘉抿起唇。
他忽然忘记一件事,对方确实有底气这么说。
他们这些演员像是萝卜白菜那般任那些导演投资人挑选的时候,这些导演不也是在任人挑选吗?
眼前的男人身后是国内几大影视巨头之一的光线,自然是可以高高在上,俯视他们的存在。
在那个厮杀角逐的棋盘里,施嘉和章导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
甚至有时候,他连入场与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施嘉沉默良久,秦兆颜忽然轻笑道,“这样的关系很正常,”
他站起来,走到施嘉面前,“毕竟你以前也做过。”
见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惊愕难当的神色,秦兆颜的脸上忽然带了点恶意。
“很惊讶吗?我是你进圈后的第一个男人。”
说不定也是他人生里的第一个男人,想到当年对方在床上的生涩表现,秦兆颜的眼神不由得愈加深沉。
对方刚才的话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瞬间从施嘉的天灵盖直直劈到脚趾尖,震得他浑身发麻,心中哆嗦,那几乎从不装事的脑袋瓜也被崩得七零八落,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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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想过这具身体之前还与公司的大老板扯上过关系,并且若是他没看错,大老板眼下看起来似乎还有那么点回味的意思,如今是想找他再来个二次交易。
明明对方不是正在和容雪交往吗?
“不,”施嘉忽然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
难以置信,他曾经竟拥有面前这么一条粗壮结实的大腿,那自己如今这副衰样, 他不禁猜测,莫非是原来的自己作天作地,才作成这副倒霉模样。
秦兆颜看他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忍不住弯下腰对他微微一笑,“为什么?难道封跃比我要好吗?他许诺了你什么,我也可以。”
他虽然面上带着笑,可脸上的神色却逐渐变得冰冷,那张英俊白皙的脸上渐渐有了些森然的意味。
施嘉忍不住感到些许莫名的寒意,他将脖子悄悄往后缩了缩,干笑道,“呵呵,封导?我和他也不熟呀。”
封跃虽然提议过,可那晚不是被他当场拒绝了吗?
施嘉可不认为面前的男人连那晚的事情都清楚,对方又没在他身上安窃听器。
“不关封跃的事,那是俞清吗?”秦兆颜直起身冷声道。
施嘉脸色古怪,挠了挠脸,半晌后默默道,“俞老师?那不是更远了吗?”
他装得这样坦诚自然,秦兆颜几乎无法辨别对方到底是在装傻,还是失忆后真的已经和那两个人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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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不是在一个剧组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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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地观察着青年的神色。
青年耳朵微红,面色尴尬,身体不安地扭动着,好似屁股底下生了根钉子,“我可不敢这么往脸上贴金,俞老师和封导知道,我可真没脸了。”他有些想要捂着脸,一脸不自在,苦哈哈道,“秦总,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秦兆颜看了他半晌,而后站起身轻笑道,“好吧,不逗你了。”
施嘉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秦兆颜看着他淡淡道,“你以前可比现在好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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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摸摸鼻子,“就算是傻瓜,跟头跌多了也会学着变聪明嘛。”
秦兆颜轻嘲道,“是吗。”
施嘉嘿嘿一笑。
“没什么事了,你走吧。”秦兆颜看他实在坐立难安,终于大发慈悲饶了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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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顿时如释重负一般,飞快地起身准备出门。
只是人刚走到门口,秦兆颜便意有所指道,“圈子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可没有什么慈善家。”
施嘉背对着他,语气轻松,“我知道,”他低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笑嘻嘻道,“卖身的话,当然还是找熟人比较好。”
趁秦兆颜还在讶异的当口,他脚步轻快地跑出了门。
秦兆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
原本老实听话的青年变成如今这副滑不溜丢的小兔子,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他望着窗外的皑皑白云,忽然轻笑道,“以后总有机会逮住你的尾巴。”()
第19章
没戏可拍,施嘉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的工作机会。
小杜也很开心,因为节目组那边说施嘉答应没多久,林森郁居然也答应要上这一期的节目。
“这可是林森郁,国内如今正当红的音乐制作人啊,”小助理抱着平板在座位上感慨,“点击率绝对会爆的。”
施嘉打开其中一期,想看看节目内容是什么,屏幕里的男孩正被主持人坏笑着问到理想型,脸上笑意不变,不慌不忙地回答着。
小助理瞥了一眼,“咦,这一期是高原弈,他也好帅,”她语气向往,“不过我从来没在公司里见到过他,希望今年年会他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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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人同属一家公司,但对方甫一出道便红了,自然不是她时常能见到的。
施嘉笑着问,“他很火吗?”
小助理语气惊奇,简直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道,“据说他的通告已经排到了后年三月,投资商个个都想请他去拍戏,演大银幕电影,之前有个很火的节目想请他,请了好久才请到,还有前不久的那个晚会,粉丝真心实意用几千万的投票砸出来的年度最佳男艺人,你以为呢?”
她忽然后知后觉想起来,施嘉原本的经纪人如今正在带高原弈,以为对方心里会不大愉快,有些尴尬地默默闭了口。
施嘉看着那张白净秀气的脸,感慨道,“真是大明星呀。”
而且才二十一岁。
他这句话里并没有什么羡慕嫉妒的情绪,好像只是一句单纯的感慨。
小助理看着他的脸色小心道,“你要是努力以后也可以。”
施嘉看着她笑道,“是吗?”
小助理点头,虽然那不过只是一句安慰人的话,半晌后,施嘉沉默道,“不一样,他是偶像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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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睁大了眼睛,施嘉垂着眼,关掉了视频,淡淡道,“我嘛,只是个演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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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熟悉,两人很早就到了节目录制现场,施嘉看着台本,为了制造噱头,主持人自然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问,用词犀利辛辣,但也要事先和艺人打好招呼,以免出现中途黑脸的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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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道,“今天还有两个人,s.a.g的乔菲,还有另一个男演员赵明。”
施嘉一脸茫然,小助理已经习惯对方根本不清楚娱乐圈里的这些人,替他解释,“s.a.g是星河之前推出的偶像女团,乔菲如今人气挺高的,人也长得漂亮,会唱歌会演戏会跳舞,赵明其实和你也差不多,出道好多年了,不过他今年演了部很火的古装剧,最近也渐渐有回春的迹象。”
她道,“不过那个赵明一贯没什么情商,你少和他一起,免得被坑,乔菲是女偶像,有点腥风血雨的体质,也别和她沾得太近,不然播出来,她家团队会拿来作文章。”
见施嘉有些疑惑,小助理嘲道,“说你喜欢她,想追求她,小仙女、万人迷,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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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有些无语。
“林森郁咖位最大,反而没这种顾忌, 你要是能和他搭上关系,自然最好。”
施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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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语气认真,“真的,他其实没什么架子的,在音乐圈里人缘很好,又有才气。”
见施嘉沉默,小助理轻声道,“你看,名气不一样,交个朋友都要顾忌。”
施嘉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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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得最早,乔菲第二个到,不久后林森郁也到了,施嘉见到那张明艳的脸,不禁吃了一惊,显然他并没想到那晚的那个怪美男便是林森郁,对方朝他微微一笑,施嘉也弯弯眼睛。
林森郁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赵明姗姗来迟,见众人都在等自己,却丝毫没有歉疚的表情,直接进了化妆间,反而是他的经纪人,站在外面向大家道歉,说路上堵车,耽误了大家时间。
主持人笑嘻嘻摆手,说了句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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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好紧张,见到偶像这么激动?”主持人站在中央,见乔菲脸色通红,手脚都在发抖,忍不住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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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一直偷偷在打量着林森郁,闻言捂着脸,半晌后,露出眼睛激动地看着青年,语无伦次道,“我我......我太激动了,昨晚一晚上没睡,今天状态一定很糟糕,居然这么来见偶像,啊啊啊啊......”她捂着脸,从手指缝里偷偷去瞧旁边的人。
主持人调侃,“待会儿让你坐在他旁边,你岂不是要做一晚上的尖叫鸡了......”
他故意模仿乔菲的模样,捏着嗓子尖叫,“啊啊啊啊,偶像,我好喜欢你,啊啊啊啊啊,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乔菲脸刷地红了,林森郁被这么一通调侃,倒没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
主持人拿着话筒,对镜头认真道,“小乔一见到森郁,整个人瞬间化作迷妹,一直在尖叫......”他无奈地指着耳朵道,“我的耳朵都开始有回响了。”
乔菲红着脸小声道,“不好意思。”
主持人佯装大度地摇头,“理解理解,我对着一大堆人民币也是这种心情,森郁可比一大堆人民币有魅力多了。”
林森郁一脸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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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站在一边,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幸好未被摄像机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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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笑着看林森郁,“这种场面森郁是不是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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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看了乔菲一眼,“小姑娘挺可爱的。”
“森郁前段时间是不是刚举行了音乐会,在西山的体育馆里。”
林森郁点头。
主持人忽然对几人笑道,“有件超好笑的事情你们知道吗?这个人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居然还在走神。”
林森郁有点无奈地眨眼。
主持人毫不留情面,对众人揭露道,“第二天我朋友正好也去了,还冒着大雨,那天不是快结束了吗,这个人站在台上mc,拿着话筒居然还在发呆,台下的粉丝看着大屏幕上的时候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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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这么干绝对会被台里扣工资,十秒钟一百块的。”他冷冷吐槽道,转头问林森郁,“你当时到底在想啥?”
林森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施嘉,对方也和其他人一样好奇地望着他,和那晚一样的眼神,让他分外陌生。
好像他们两个毫无交集,而这不过是彼此的第一次见面。
可明明不是这样,他们怎么会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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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忽然生出点微不可查的愤怒,垂着眼睛,渐渐地,也忘记了主持人刚才是要他说什么了。
沉默半晌后,众人终于发现他这是站在旁边又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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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一脸兴奋地朝某个方向挥手大喊,“导演,我可以扣他工资吗?十秒钟一百块。”
而后猥琐道,“然后都进我的口袋。”
他挨着介绍几人,轮到赵明时,他笑道,“赵老师晚上好,最近播的《明月桥》好火,我周围人都在看,好多人都喜欢你演的那个季将军,又深情又忠诚。”
《明月桥》是最近播出的一部古装偶像剧,热度不错,女主请了个圈里擅长搅弄腥风血雨的女演员,公司也十分擅长包装和营销,最近网络上都是《明月桥》相关的通稿,将她的美貌和演技,还有主角之间的神仙爱情吹上了天。
赵明嘴角刚要露出得意的神色,却听主持人飞快道,“不过我更喜欢小高演的皇上,财大气粗,有权有势。”
他说的小高是高原弈,对方是这部剧的男主角,凭借这剧的热度最近红得如日中天,到处都能看到他的广告。
男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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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笑嘻嘻道,“小高那次上节目,对我说电视剧播出一定要热烈地支持他,”他忽然对着镜头,神色搞怪,“看,小高,我可是背叛了季将军彻底向你投诚了啊,皇上一定要记得臣的良苦用心啊......”
施嘉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为主持人夸张的神情,为赵明乍青乍白最后却不得不竭力在镜头面前恢复正常的脸。
主持人转过头来,对赵明认真道,“别担心,赵将军,我不过是暂时取得皇上信任,背地里还是愿意和你合作的,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赵明铁青着脸,语气生硬,“不用了。”
施嘉笑得乐不可支,主持人幽怨道,“唉,我的一腔丹心碧血,居然无人理解,我好悲愤。”
他看着施嘉,换了个语气笑着问,“小施前段时间在干嘛?”
林森郁闻言也望了过来,施嘉挠挠脸,“拍戏,封导的《侠骨寻踪》,到时候上映崔哥也一定要去电影院支持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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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刚才对方对高原弈的支持。
主持人来了兴致,“和俞老师一起演的那部?”
施嘉点头,又补充道,“还有容雪姐和小曹。”
“容雪和曹睿啊,据说封导拍戏时很凶的,”主持人忽然眨眨眼睛,神色微妙,对施嘉笑眯眯道,“讲点你们拍戏时的事情呗。”
人都喜欢八卦,果不其然,其他人也全将视线移了过来。
施嘉摸摸脑袋,慢吞吞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虽然封导有时候是挺严厉的,但他性格比较认真,说得也很中肯。”
主持人好奇道,“你被骂过吗?”说罢,他对着镜头,神情疑惑,“封导应该不看这个节目吧,所以就算咱们偷偷讲他的坏话也应该不会发现,”他神色兴奋,苍蝇搓手般站到施嘉身边,“来,咱们展开讲讲,怎么说的?我一直蛮好奇的,怎么圈里好多演员好像都很怕他。”
施嘉无奈,“就有一次状态不佳,被说了几句,也就是要认真之类的吧,其实也没什么。”
主持人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继续问,“那俞老师呢,也会被封导这么语气严厉地说吗?想想那张脸,还有他平时的样子,哇,很难想象诶。”
可语气却十分鸡贼。
施嘉忍俊不禁,摇头道,“俞老师可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主持人一脸失落。
赵明忽然道,“毕竟那可是俞清,”他语气奇怪,见众人都看着他,继续道,“人家可是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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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话里敬佩的情绪却没多少,倒显得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主持人眼睛忽然亮了亮,笑道,“不是会有那种情况吗,角色和本人不太合适什么的?就算是影帝,也不可能每个角色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明刚才话里和俞清的不对付,主持人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结束节目,这样根本毫无噱头。
林森郁性格低调,乔菲又是场内唯一的女孩子,不好拿她制造热度,施嘉没什么名气,而赵明最近有点水花,看着还有点料可以挖一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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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挖到他和俞清不合的新闻,怎么也可以在网上多点讨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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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见对方兴致盎然,毫无所觉,冷笑道,“戏路?他的戏路不就是那一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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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奇道,“哪种?”
俞清性格冷淡,面孔却是直击人心的英俊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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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还被人叫过花瓶,里面的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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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凭借封跃执导的《城春》拿了影帝奖杯,口碑才渐渐有所好转。但他演的角色确实有很多共同性:内向沉稳、不善言辞,性格孤傲。这其实也被业内许多人调侃过,说他完全是本色出演,根本不需要额外的演技。
但施嘉见过对方在片场拍戏时的状态,绝不会只是本色出演,况且对方和他那晚对戏时说过的那些话,他可不认为对方只是个空有一张脸的男明星。
施嘉望着赵明,赵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被主持人带歪,急忙补救着不咸不淡地道,“天生好演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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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实在有些言不由衷,主持人有些失望,但也意有所指笑道,“看来赵老师也很敬佩俞老师嘛,两人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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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被恶心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是科班出身,比俞清先出道,两人戏路相似,可始终不温不火,不如对方有名气,早年投资人和导演都弃他而选俞清,他心里渐渐有了不满,暗地里还曾嘲讽过对方花瓶没演技、投资人导演眼瞎、粉丝没长眼睛的话,毕竟俞清半路出家,大家都知道。
哪知对方先他拿了影帝,粉丝也终于扬眉吐气,反过来在网上翻出他那些发言嘲讽他好为人师,不如先拿个影帝奖再来指导别人,简直让他气到吐血。
令他最怄的是,俞清对此毫无所觉,根本不知道他暗藏心中的敌意,有次被人提到对他的观感时还想了好一阵才知道他是谁。
这情形简直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并不知道一直蝼蚁的心情。
不过他想到俞清今年上映的几部电影皆反响平平,而刚杀青的《侠骨寻踪》还不知道会不会起水花,自己演的《明月桥》借女主角和高原弈的东风在网上大火,红利吃的可是实打实的。
代言和通告多起来,原先的那些不满便渐渐烟消云散,他自恃身份,觉得自己多少也应该大度一点,不去计较那些过去,于是又矜持地笑了笑。
施嘉看着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成功的变脸,暗觉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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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聊了半天,主持人又让大家准备节目,弹钢琴,跳舞,绕口令,讲冷笑话.....
不管是有趣还是没趣,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录制也终于接近尾声。
主持人客气地朝几人一一道别,这几人也准备各自离开。
乔菲抱着林森郁亲笔签名的唱片,依依不舍地和助理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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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临行前和林森郁客套了几句,看起来倒是很有想深交的意思,可林森郁反应不冷不热,他看起来反倒像自讨没趣,也只好讪讪地坐上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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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走出电视台的大门,小助理不知去哪里了,他正找人,却听见一人在他背后沉声道,“就这么不想看见我,连说句话的时间也不肯?”
施嘉静静地回过头。
林森郁正站在他背后,灯光离得有些远,让人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
第20章
“我之前一直在等你解释,我想也许你有什么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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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明艳张扬的脸上今晚第一次露出苦涩晦暗的神情,让施嘉不由得有些不安。
男人垂着脸,嘲道,“郑世杰说的话我原本一个字都不信,可是你却让我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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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施嘉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并不认识眼前的人,对方这样自说自话,的确让他感到十分困扰。
林森郁神色蓦地变得冰冷,他冷冷道,“这么迫不及待要和我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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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心情讪讪,他好像只能一遍遍向人解释他出过车祸,失忆了,脑子完全是空白的,从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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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愿意相信,可他没有办法。
宋新耀曾对他说,忘了是件好事,他没有主动说的事都是些不必在意的事,他没有主动向他提起的人也都是不必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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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新耀是对的,宋新耀才会为他好,施嘉一直坚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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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后在医院贴心照顾他的人,只有宋新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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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对相信对方。
施嘉迟疑道,“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但那些都过去的了,我出了一场车祸,记不太清楚了,您说的那些,我确实不知道。”
郑世杰忽然站在他们身后,冷冷道,“我就知道你还不会放弃,所以今天才特意让你来。”
他瞥了林森郁面前的施嘉一眼,讥诮道,“这次你应该能彻底死心了吧。”
林森郁没有说话,他脸上的失望早已表明了一切。
郑世杰走上来,打量着施嘉然后不屑地嗤笑道,“失忆了也能继续缠上俞清这个前男友?你这个失忆......简直像个笑话。”
见施嘉面色大变,他冷嘲道,“有人在你们剧组亲眼见到你大晚上和他一起从休息室里出来,两人衣衫不整,姿态亲昵,总不至于是单纯聊剧本聊到那个时候吧,那天你的戏份他们说可是已经杀青了的。”
他语气十分不屑,丝毫没有准备给施嘉留言面。
“森郁在圈中多年,确实有些人脉,但你若是两边都巴着,只怕并没有从俞清那里得到的多,反而容易什么都得不到。”
林森郁忽然闭上眼,清冷的月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显得分外萧索,谁也无法将这个神情狼狈的人和刚才在录播室内优雅从容的大明星联系在一起。
“够了,”他冷冷道,打断郑世杰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施嘉一眼,然后朝停在马路边的车慢慢走去,“什么都不必说了。”
反正已经结束了,他们之间早就完了。
郑世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没再看施嘉一眼,也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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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下施嘉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助理过来时,他还呆愣着,女孩儿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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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朝对方扯扯嘴角,“没什么?”
秦兆颜曾说他和他原来是那种关系,可今晚林森郁的话,却让他得知自己从前似乎不止卖给过一个人。
他不禁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
小助理脸色担忧,“是感冒了吗?”
施嘉用力摇头,他忽然觉得头有些痛,忍不住想要干呕。
他强压下心中的恶心,努力笑道,“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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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小助理有些警惕,认真道,“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熬夜会影响精神状态。”
施嘉这时候只想找个地方喝几杯,但他并不想对对方说,只好故作轻松道,“有个朋友忽然有点事情,我想去看看。”
小助理性格单纯,不疑有他,便自己打了个车离开了,在车里还小心地嘱咐他要早点休息,不许熬夜。
施嘉暗暗苦笑。
他今晚哪里还睡得着。()
第21章
酒吧里沸反盈天,躁动不安的音乐声刻意地挑逗着舞池内狂乱扭曲的肉体,灯光四处探测搜索,为他们注射活力。
施嘉坐在吧台上喝着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中途曾有不认识的男人过来搭讪,目光自以为隐晦地在他的小腹和臀部处流连,眼神下流放肆,可惜都碰了钉子。
施嘉轻声嗤笑,“我今晚没力气。”他推开了摆在自己面前那杯用意明显的伏特加。
对方又轻轻推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笑,“我有力气就行了。”
青年身材高挑,气质干净清爽,实在是块不错的小点心,往常他本来都是约那些身材壮硕性格粗野的男人的,可今晚却不知为何忽然想换换口味儿。
也许会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对方的身材很妙,屁股尤其翘。
施嘉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液,嘴唇被酒液染得亮晶晶的,在灯光下很诱人,他半眯着眼,对那人懒洋洋道,“不行。”
男人自以为是地露出个油腻的笑容。
他却忽然斜睨了对方一眼,轻嘲道,“看到你这张脸我硬不起来。”
男人猝不及防被噎了这么一下,面色青白交错,气急败坏地咒骂着离开了。
施嘉眨眨眼睛,问面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我刚才不是在陈述事实吗?”
那个男人正低头擦着杯子,面上忍俊不禁,“是。”
平心而论,刚才那个男人长得不错,是店里的熟客,身边时常带着不一样的男人,没想到今夜会在青年这里碰钉子。
“那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大受打击,”施嘉疑惑,“难道他平时还真自我感觉良好,真好笑。”
他撑着侧脸,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玻璃酒杯,认真问面前的男人,“喂,你说,我坐在这里和你说话是不怀好意地接近你吗?”
男人将杯子小心放进柜子里,转头对他笑道,“你喝醉了?。”
在这个地方问这种问题就好像是在说冷笑话,还是最冷的那种。
这里本来就是一部分人想要对另一部分人不怀好意的聚集地。
施嘉垂下眼,并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色,半晌后,他忽然抬头,嘴角挂着轻浮的微笑,“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男人因为这个过分明媚的笑容短暂地怔忪了一瞬,几秒后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脸居然有些红。
他长得并不算多么英俊,唇上留了两撇新潮时髦的胡子,气质倒是很有型,施嘉目光落在他被白色衬衣紧紧包裹住的身体上,渐渐向下,滑落到他腰腹间,笑问道,“你的体力倒是看起来不错。”
男人这下看起来更困窘了,他从底下掏出几瓶酒,匆匆调了杯,求饶似的递到施嘉面前,“这杯算我请你喝的,如何?”
施嘉没有拒绝,眼神却仍是紧紧盯着他。
只是忽然从他背后伸出另一只手,将那杯酒轻轻端了起来。
曹睿半弯着腰,正站在他身后,笑盈盈对他道,“好巧,施哥。”
施嘉视线微抬,曹睿握着杯子,十分自然地抿了一口,问他,“介意吗?”
施嘉摇摇头,心情顿时冷淡下来,虽然他并没有立即表现出来。
他的记性不差,并没有忘记之前在剧组和对方发生的事情。
曹睿却十分自来熟地搂着他的肩膀,放在腿侧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墨镜和口罩,一把坐在他身旁。
他应该也是刚下通告赶的夜场,脸上带着妆,有些腻人的脂粉香气,气味令人晕眩。
施嘉脸上挂着客气的微笑,“小曹。”
“施哥回来多久了,怎么都不联系我?”曹睿笑眯眯道,他此刻的模样全然不似施嘉在剧组里习惯的那副单纯青涩的样子,虽然那也是对方伪装出来的一部分。
少年喝酒的姿势和与人攀谈的口气都老道而熟练,好似身经百战。
施嘉抬抬下巴,指指旁边几个女孩儿,问,“没有关系吗?”
他没什么名气,哪怕坐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人发觉他大小也是个明星,可曹睿就不一样了,他进门没多久,那几个模样年轻的女生便不时地偷偷打量着这边。
曹睿似乎也发现了,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语气不耐地啐了口,“烦死了。”
说罢便起身,拉起施嘉径直往店里面的包房走去,吧台里的那个男人显然是认识他的,看着被拉走的施嘉眼神有点复杂,在曹睿没看到的时候朝他轻轻摇摇头。
施嘉正在想对方那是什么意思,曹睿却回头朝他笑笑,“这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赵联哥的店,我经常来,正好今晚他们组了个局,你和我一起去吧,人挺多的。”
施嘉从不觉得对方会和自己是一种人,况且他今晚本来就只打算喝几杯而已,时间也已经很晚了,听到曹睿的话,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道,“不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去握对方的手腕,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无奈对方似察觉到他的意图一般,反而将他搂得更用力了,两人走的地方也渐渐安静起来,四周没什么人,只剩曲折环绕的封闭走廊。
他并不习惯和对方靠这么近,显然这已经超出安全的距离了。
他稍微提高了声音,对自顾自往前走的曹睿道,“小曹,你自己去玩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曹睿忽然停下脚步,少年面容明明还带着点稚气未脱的模样,可眼神却十分风尘世故,他忽然咧开嘴,“刚刚不是还和人聊得挺愉快的吗,而且施哥看起来也不像是玩不起的人。”
施嘉微笑,“我老了,该回家睡觉了。”
他想将对方的手从肩膀上扯下来,可曹睿却握得更加用力,几乎在瞬间让他感到一阵剧痛。
曹睿暧昧地笑笑,抬抬下巴,“这里也可以睡觉。”
只是显然不是施嘉口中的那种睡觉。
两人正说着话,从前面跑出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儿,她似乎是从里面哪间包房中出来的,冷不防直接撞到曹睿身上。
“你在搞什么?”少年不耐地回头,朝她怒吼道。
施嘉因为那一下终于离开他的桎梏,心中暂时松了口气。
女孩儿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根本顾不上向他道歉,继续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一扇门开着,从里面传出男人们充满酒气的交谈声,还有那种刺耳的令人感到十分不愉快的下流的笑声。
曹睿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施嘉轻轻叹口气,“小曹,你的朋友不一定适合做我的朋友,另外,我还有事,祝你今晚玩得愉快。”
曹睿忽然反问道,“适合做施哥的朋友是哪种人?俞清那种吗?”
对方在剧组里从来都是十分尊敬客气地称呼俞清俞老师的,陡然听到他直呼其名,施嘉一时也感到意外,更令他意外的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他见施嘉脸上的惊讶,冷笑道,“今晚那里面的人虽然没有拿过影帝的,可是有拿过视帝的,施哥也不想见一见吗。”
他的神情很奇怪,带着点淡淡的嘲弄,又带着点好像已经看穿他的轻蔑和不屑。
“我想你误会了,小曹,”施嘉垂下眼,淡淡道,“第一,俞清不是我的朋友,”充其量只是有过一次关系的炮友。
“第二,我是真的想回去睡觉了,所以才不想去见你的朋友,和他们是不是视帝影帝没有关系。”
曹睿神色不变,施嘉低着头,这次他连再见也没说,便准备转身。
身后传来一道醉醺醺的声音,“小淫魔你怎么还没进去,赵哥和舒情姐他们在里面等你好久了。”
曹睿笑了一声,将施嘉重新拖了过去。
施嘉不知道对方看起来瘦弱,可手上的力气原来那样大,哪怕自己再怎么竭力挣扎也无济于事,那个醉鬼也兴冲冲地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对曹睿笑道,“你这是哪里找的?”
曹睿踢了那人一脚,对他笑道,“带路吧。”
他忽然低下头,凑到施嘉耳朵旁悄悄道,“施哥,你要是不挣扎,今晚也许就只是喝一杯酒而已,要是闹得太难看,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今晚还未喝酒便已兴奋起来,兴致勃勃道,“或者施哥也很期待,其实我不一定比俞清差,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说罢,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施嘉的小腹,让他几乎在瞬间便生出些厌恶反感的情绪。
施嘉被他态度强硬地拖进那间聚会的包房,里面很大,乱七八糟坐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看脸都还不错,打扮也很时尚,只是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些浊气。
房间里有人抽烟,有人在玩游戏,有人唱歌,桌上的酒杯摔得七零八落,显然已经开始了一阵,气氛有点糟糕。
施嘉被对方硬拉着,十分尴尬地与那些人见了面。
“你们好。”他拘谨地站在曹睿旁边朝那群人打招呼。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一群人像是看外生生物一样看着他。
曹睿表现得十分自然,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是施哥,前段时间拍电影剧组里认识的,对我挺照顾的。”
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握着一副牌,她很瘦,胸却非常有料,上身是件紧身衣,v领露出令人遐想的事业线,下半身的小皮裙歪歪斜斜,几乎没遮住什么地方,差点走光,她抽了口烟,斜眼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施嘉,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哟,新面孔,会几样?”
另一个男人没说话,他对才进来的施嘉根本不感兴趣,踢了那个女生的小腿一脚,提醒道,“该你出牌了。”
曹睿瞥了她一眼,凑到施嘉耳朵边向他介绍,“这是纳莎,是个模特儿,平时给杂志拍点儿照片。”
见施嘉的视线注意到她的胸,又瞬间不自然地移开,谑笑道,“你喜欢那种,不过她的胸虽然是假的,可在床上的技术确实不错,你要喜欢做好措施就行,她平时玩得有点大。”
施嘉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心中却是复杂难言。
曹睿看他浑身不自在,似乎也觉得自己这通玩笑确实开得有点过火,可是一看到这张干净的脸,那点深沉的欲望又开始翻涌起伏,总忍不住想把对方变得和自己一样。
玷污他、染黑他,才能毫无愧疚地占有他、作践他。
他在屋内找了个地方坐下,给施嘉从茶几上倒了杯酒。
施嘉并没有接,一进门他的神经就崩得极紧,丝毫不敢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若是能一直屏住呼吸,他连里面的空气也不想沾,这些人一看便和他不是一路人,他垂下眼,安静地坐着。
曹睿见他连看也不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坐在原地不动,笑嘻嘻道,“这个没问题,我喝给你看。”
说罢,便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把剩下的那点儿往施嘉面前凑。
一个男人沉声道,“小曹。”
曹睿顿时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转头看向那个男人,小声叫了声,“赵哥。”
语气却是很恭敬。
那人长得很凶,眉毛短而粗,一双三角眼不笑的时候有些令人害怕。
其实他长得也不算难看,只是有点邪气,眉宇间有股冷戾的阴鸷,让人很难心生好感。
见施嘉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他开口问,“你也是圈里的?”
施嘉不知道他说的圈是什么圈,没有接话,曹睿道,“他是光线的艺人。”
男人问,“秦兆颜的人。”
曹睿点头。
“小曹以前也带过人来,”赵联眼神在他身上不带善意地逡巡着,“你这种的还是第一个。”
曹睿有些不自然地握紧了施嘉的肩膀,赵联将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拨开,对施嘉道,“喜欢这里吗?”
施嘉客气地笑,“很热闹。”
“嫌这里太吵?”赵联也笑,他扫视了一圈房间里情景,抽烟的,喝酒的,放开嗓子乱嚎的,玩牌的,是挺乌烟瘴气,他笑笑,问道,“不如换个地方?”
曹睿的脸色顿时变了,“赵哥,”他忍不住示弱般地叫了他一声。
赵联并没有看他,自顾自道,“小曹,你这个朋友我很感兴趣。纳莎很久没看见你了,你今晚都不找她玩儿,她会不开心的。”
曹睿瞧了眼正和那边几人兴致高昂地玩着纸牌,根本没往他这边瞧的女人,仍是紧紧地靠着施嘉,没有说话。
赵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曹睿的脸微微扭曲,半晌后有些不情不愿地走开了,不再去看赵联面前的施嘉。
总不会又是以前的烂账吧,施嘉在心中暗自冷嘲道。
“走,我带你去楼上,那里安静一点。”赵联忽然拉起他,朝房间内的另一扇门走去。
他脚步不紧不慢,施嘉心中却开始忐忑不安,说实话,他是很想继续留在原来那个房间里的,虽然那里乌烟瘴气,可比起单独应付面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显然要好得多。
并且人多,他可以趁其他人找上曹睿的时候偷偷溜走,可现在,这个男人的出现直接打乱了他的想法。
两人走的楼梯十分狭窄,看起来很隐蔽,也很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施嘉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个在走廊处碰见的女孩儿,心情复杂。
现在这种境遇也许就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只是正在他在忧愁待会儿如何脱身的时候,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
他顿时来了精神,对前面的赵联道,“赵哥,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语气带着点解脱的轻松。
赵联似笑非笑地转头望着他,施嘉指指自己的手机,意思是想要对方回避一下。
没想到赵联却道,“就在这儿接吧,说完咱们继续上去。”
他语气看似随便,实则强硬,似乎真要看见对方在自己面前和人通话才算安心。
施嘉心中一紧,手机在口袋里执着地响着,赵联忽然不耐道,“或者我替你接。”
他双手抱臂,一脸耐人寻味。
施嘉飞快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施嘉有些紧张,生怕对面忽然说一句让他去取快递或是抱歉,打错了电话之类的。
赵联明显有恃无恐,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微乱,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勉强镇定下来,对着电话那边“喂”了一声。
“你在哪儿?”对方没有自报家门,反而问起他的行踪。
施嘉瞥了眼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赵联,语气忽然温柔得不像话,“观水路的夜色,赵联哥的店。”
他没等对方再说话,便悠悠道:“只是喝一杯罢了,平时被你管得还不够听话吗? 再说,曹睿也在这里呢,赵哥就在我身边,能有什么事。”
他停了几秒,对方沉声问:“你身边有赵联?”
对方显然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声,他道:“我马上过来,你再拖会儿时间。”
施嘉忽然也听出了对方是谁,他心神暂定,顿了几秒,脸上的神色反复变换,愤很,不耐,厌恶,不得已讨好的卑微,末了再开口又带了点骄纵,眼波流转,笑意盈盈,“补偿?那好吧,你来这里接我,立刻、马上,我就在这儿等你。”
那边人听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对话,沉声道,“十五分钟。”
施嘉怔了怔,握着电话,只是绞进脑汁编到到后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其间赵联一直看着他,神情高深莫测,末了他实在不得不挂断,对着赵联想要告辞。
却听赵联冷声嘲道:“戏演得不错。”
“赵哥,你这什么意思?”施嘉一脸愕然,眼神微微闪烁。
他心中慌乱,暗忖对方不可能听清楚刚才那边的对话。
赵联背靠着墙,冷冷打量着面前的人。
并不算什么绝色,且圈子里多的是自愿来这里找他的,只是那双眼睛倒是有几分意思,让他忽然生出了点兴致,有点好奇这双明丽潋滟的眼睛在床上被逼到极致,癫狂痴乱起来会是怎样的风情。
再者,若是他没记错,这人好像和秦兆颜有些关系,几年前光线的秦总携他一同参加晚宴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可惜当年再怎么恩恩爱爱,如今也落得凄凄惨惨。
他心中冷眼看着,很想知道这人有什么机关,能将平日不好亲近的秦总迷住。
他抬抬下巴哂道,“你手机刚才那个来电是个陌生电话,怎么说的竟好像是你男朋友一样。”
施嘉眯眼,扬起手机笑道:“哦,这个嘛,之前我俩吵架,一气之下将他删了,不过,这又不是什么大仇,要记一辈子,你说是吗,赵哥?”
“这样吗?”赵联忽然一把将他揽进怀中,语气狎昵道,“也是,没什么仇能记一辈子。”
“不过你那位既然也不是马上就到,”赵联站在他身边,几乎是贴着施嘉的鬓角,他小声道:“姑且我们先喝两杯等着他来?我可以让你试试我的手艺,不比店里的其他人差。”
施嘉手心发凉,面上却漾出个懒洋洋的笑意,他将手机收回口袋里,笑道,“好呀,他自己整天倒是逍遥自在,却不许我这不许我那的,不过出来喝个酒也要管,烦都烦死了,我偏要喝给他看。”
他眼神狡黠,声音也带着些娇蛮作弄的意趣,就好像是故意要背着恋人作天作地的小混蛋。
“赵哥,我可是非常期待你的手艺。”施嘉抬头朝他笑道,不着痕迹后退几步。
赵联盯着对方脸上那双眼睛,灵动秀美,简直堪称整张寡淡的脸上唯一的点睛之笔,眼瞳幽黑,薄白的眼皮有些发红,睫羽深长而漂亮。
他忽然觉得有些口干,好似还未喝酒便开始醉了,脸上也忍不住笑起来。
“好呀。”他道,手却有些放肆起来,状似无意地拍了一把施嘉的胸背,再一带,便将原本已退开好几步的人揽在身旁,往楼上更加偏僻的包房里走去。
施嘉心中愈发苦不堪言,只希望电话里的那人能早点救他脱离于苦海。
卖身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找熟人比较好。
他在外面已喝过不少,况且他的酒量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
在喝下第一杯第二杯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理智,朝赵联淡定地笑笑,等到了第五杯第六杯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动作显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电话铃声和短信提示音轮流响起,最开始他还一遍遍接通,与电话那头的人报平安似的闲聊着,直到后头,等他握酒杯的手已经开始不稳,赵联才不耐地将他的手机拿过来关了机。
“你那位也太不解人意了,管得这么严厉,不如换一位。”男人哂笑道。
赵联也没想到那边的真还不是什么陌生人,但心中也没什么慌乱的情绪,他对今晚这个青年势在必得。
这间房他刚才说是包房,其实是他在店里的休息室,位置在二楼最里面,藏得很隐蔽,他在这里干过不少类似今晚这样的事情,还从没有失手过。
就像现在。
他看着躺在床上几乎半昏迷的青年道,嘲道,“本来我也没想做什么的,但你不该这么倔......我也不太喜欢有人在我面前玩花样。”
只是睡一觉似乎太缺少刺激感了,他从抽屉里掏出一盒东西,看着上面的说明冷笑了几声,刚喂给几乎已经不省人事的青年,却听门口有人敲门,小心翼翼道,“赵哥?”
赵联不悦地皱起眉,冷声问,“怎么了?”
“秦总到了,正在楼下。”那人道。
“秦兆颜?”赵联问。
外面的人恭敬答道,“是。”
第22章
他这家店在圈里名声很响,不明所以的人只听说这里曾出现过不少圈内的明星,来这里玩有偶遇他们的机会,知道内情的人提起这里也只会心照不宣的笑笑,并不拆穿。
能在这里开店,赵联的本事自然也不简单,不仅靠退圈前圈子里那些所谓的“朋友们”的帮衬,还多亏了他的妻子家的助力。
所以听说秦兆颜来了他也并不如何慌乱,哪怕床上的人真的是对方的伴儿,他也可以找个理由搪塞几句过去,于是他整整衣衫,颇有些遗憾地出了门,留下看起来醉得不轻的青年独自待在房间里。
秦兆颜被人一路领着进了门,看见赵联出来朝对方微微颔首,“赵先生,好久不见。”
他仍穿着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气质沉稳,眼窝深邃,站在店里简直鹤立鸭群。
赵联大步走过去,十分热情地握着他的手,“秦总,稀客稀客,怎么今晚有空来我这小破地方了。”
不等他吩咐,身后的人便径直去拿了酒瓶和酒杯送过来,善解人意得很,赵联得意地微笑,将对方带到大厅内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十分自然地接过侍从端来的酒瓶替男人倒了一杯,客气地递到对方手上。
这样近距离观看对方的机会,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多,两人平时并没什么交集,对方也洁身自好,几乎从不踏足这种地方。
他将杯子递过去的时候还自认为不着痕迹地碰到了秦兆颜的手背,对方皱皱眉头,只以为他是不小心,并没有说什么。
“来接人,他不大听话,”秦兆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只是并没有沾到唇角,他点到即止,对赵联浅笑道,“之前劳烦你照看了。”
赵联大概知道对方说的是谁,却仍要故作疑惑,“他?”
秦兆颜淡淡道,“施嘉。”
赵联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心中却大为不解,两人不是早就吹了吗。
他摇头笑道,“那你来得不巧,小施前脚刚走,就是说家里那位要来接他,不好继续呆下去,”他忽然调侃道,“不是我说你,秦总,小朋友年轻,喜欢热闹也是正常,平时也别管得太严厉了,小施刚才不过和我一起喝了几杯,都怕得要命呢。”
秦兆颜皱着眉,面上仍是淡淡的,他意有所指道,“赵先生看起来对此很有心得。”
赵联嘴角微扬,低着头,目光肆意地在对方露在外面的那截手腕上流连,“宠物养多了,自然就会了。属于你的,再怎么赶都会巴巴地回到你身边,不是你的,哪怕护得再紧,也要被别人勾走,你说对吗,秦总?”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下,别有意味地盯着秦兆颜英俊白皙的面孔。
秦兆颜不置可否。
“赵哥高论。”
施嘉的声音忽然从旁边**来道,他的身形有些不自然,面上看着倒是很镇定,脚步也不紧不慢,缓缓走近后,对赵联微微一笑,然后凝视着秦兆颜,目光很奇怪。
秦兆颜见他眼神并不如何清明,微微蹙眉,站起身十分自然地走过去揽着他的肩膀,小声问,“还能走吗?”
之前施嘉等赵联一离开房间,便进了卫生间冲了阵凉水,脸和脖子还有些湿,等稍微恢复了些意识,就立马跑了下来。
此刻他表面上看着好似没什么大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在强撑,脚步虚浮好像在踩着云,深一脚浅一脚,身体也没什么力气,秦兆颜一伸手,他便泄气似的放松下来,顺从地靠了过去。
赵联看见他也不惊讶,好像刚才说施嘉已经离开的人并不是他。
秦兆颜懒得和他继续掰扯,他已经发觉身上人的热度高得有些不大正常,面色潮红,额角沁出些薄汗,联想到刚才对方说的一起喝酒的事,便眉头微皱,向赵联简单道了别,准备搂着施嘉出门,崔渊则一直紧紧跟在他们俩身后。
赵联仍是坐在原位上,语气微妙,“秦总这就要离开吗,我这还没有好好招待你呢?”
秦兆颜转过身,冷冷地盯着那张令人厌烦的自以为是的脸,淡淡道,“赵先生客气,这些已经够了。”
说罢不再搭理身后的人,径直带着人离开。
赵联看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浮现出些许失落,末了,又有点玩味似的轻轻嗤笑了一声。
半晌后他将那只秦兆颜碰过的酒杯端了起来,眯起眼一口饮尽,叹道,“枉我还拿出了之前的珍藏,秦总还真是绝情。”
施嘉一离开酒吧,便努力站直了身体,只是事与愿违,他不由苦笑道,“秦总,能请你帮我随便在附近的酒店开一间房吗?”
他声音微弱,暗道今晚果真是吃了大瘪,以后是再不敢来了,且今后要是再看到曹睿,也一定要有多远滚多远。
秦兆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若我说不呢?”
他虽口中说着拒绝的话,可是将人放进车里的动作却依旧很轻,崔渊站在一旁原本是想要帮他一把的,可秦兆颜却让他去前面待着,他只好又听话地坐进了驾驶座。
施嘉难耐地闭着眼,暗骂了一句赵联那不要脸的老色鬼,竭力压制住身体里翻涌的**。
对方之前给他灌的酒显然不一般,后来喂的那东西虽然他悄悄含在嘴里没吞,吐进了卫生间,可嘴里还是有一股怪味道。
刚才已经发作过一阵,此刻再度至小腹处升起的yu huo几乎要令他窒息,身体里像是烧着了火一般,几乎令他无法思考,他用力喘息了几声,狼狈地闭着眼,对车内的两人自暴自弃道,“那你待会儿将我随便丢在哪儿吧,手机别给我丢了就成。”
崔渊坐在前面,在心里小声地叹口气,没敢去看后视镜里的情景。
秦兆颜面色沉得能滴水,他擦了擦施嘉额头上的汗水,从车里拿出瓶冰镇的矿泉水递过去,施嘉如寻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将脸贴在冰冷的瓶子上面,意识却并没有如意想中那么清明起来,反而越来越沉。
秦兆颜拨了拨他的额发,轻声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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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身下的床柔软舒适,带着一阵莫名熟悉的气息,窗边坐了个人,穿着件黑色睡袍,看侧影有些眼熟。
应当不是酒店,施嘉打量着周围的陈设,男人听见响动,转过身来,果然是大老板,正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他。
施嘉揉揉还有些发痛的额头,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多谢秦总昨晚的救命之恩,小的以后一定涌泉相报,替您效犬马之劳。”
秦兆颜慢慢走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冷冷道,“是吗?”
施嘉脸上笑得特别谄媚,他才靠对方从虎口脱险,自然是什么好听拣什么说。
只是马屁拍了个开头,便发觉出身上的不对劲来。
他确认般地动了动,然后忍不住痛出嘶声。
不会有错。
他心中顿时火冒三丈高,连马屁也顾不得继续拍了,怒气冲冲地瞪着面前的男人。
“你......”他面色涨得通红,一脸不可置信。
身体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肿得老高,稍稍一碰神经就“突突”直跳,热辣辣地提醒着他昨晚自己所遭受的好大委屈。
秦兆颜垂着眼,凉凉道,“怎么?”
施嘉被他淡定的语气惊得更加怒不可遏,他捂着被人揍得稀烂的pi gu,语气幽愤,“你敢打我?”
他都已经二十七了,没想到还会被人用这种教训孩童的方式惩戒,心中顿时又羞又恼,连面前的人才帮过他,且还是公司的大老板也顾不得,只想起身与人拼命。
只是才坐起来一半,又碰到了那方被教训得通红一片的**,身体顿时泄了气,不甘心地倒在床上。
秦兆颜见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冷声道,“这次晓得痛了,应该能记住教训了。”
施嘉小心翼翼地侧躺在床上,差点因为刚才那一遭痛出眼泪,他咬着牙,厉声质问道,“你凭什么?”
秦兆颜看着他羞得眼眶都有了湿意,才不紧不慢道,“你昨晚不知是发酒疯还是吃错了药,力气大得按都按不住,还扬言要qj我,我不打你难道任你qj么?”
施嘉闻言,身体不由一僵。
他昨晚喝了酒,又被赵联喂了东西,身体确实有问题,自己昨晚若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以下犯上,做出对方口中说的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他抬眼偷偷去觑对方的脸,顿时心虚起来,可心虚到一半,又发觉出不对劲。
“小崔先生不是还在吗?”他疑惑道,再吃了药也不可能敌得过两个男人,可见对方就是故意要给他好看。
秦兆颜沉声道,“你还想让崔渊看你那副样子?”
施嘉想到崔助理平时彬彬有礼,对他客客气气的模样,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这种丢人的事情能少一个人知道自然最好。
“不......不想。”
可难不成被打了屁股,还要对秦兆颜说谢谢,他又不是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秦兆颜站在床边,看着小混蛋面上忽青忽白忽红忽黑好似开了个染坊的脸,冷嘲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啊?”
他声音凉薄,面上不辨喜怒,施嘉骤然被吓得肝胆俱裂,小声解释道,“我......我可以解释。”
秦兆颜一言不发。
施嘉顶着头顶巨大的压力,语气十分真诚,“我其实真是一个人去的,没想到曹睿也在那里,他硬拉着我。”
谁能想到那小孩看着不显山露水,力气竟然那么大,他完全挣脱不了。
“然后又被硬拉到赵联的桌上,你和他们的关系还挺好的,还能一起喝几杯。”秦兆颜皮下肉不笑道。
施嘉迅速点头,点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赶紧摇头,欲哭无泪道,“秦总,你信我。”
“哦,怎么信?”秦兆颜走近一步,低声问道。
施嘉原本正绞进脑汁想着借口,视线一瞥,忽然发现对方睡袍下不小的动静,暗骂了一声面前这不要脸的老流氓。
这厮也不过是表面上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脑子里不知道正上演着什么不正经的戏码呢。
睡袍料子轻薄,被那下流地撑出不自然的形状,施嘉坐在床上,一低头便正好看见。
秦兆颜也发觉对方正盯着自己那里,丝毫没有不自然的神色,低笑着问道,“想要?”
声音动听,居然很性感。
对方昨晚那种情况都能克制住,没道理今天却要来故意勾他,施嘉心中愤愤地骂这个闷骚精,捂着自己被打烂的坏屁股恨声道,“要不起。”
秦兆颜终于忍俊不禁,“好了,给你上药而已,”他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见施嘉还一脸警惕地瞪着他,笑道,“不然你那里就一直那样么?”
这会儿倒晓得要为我好了,昨晚怎么不见你留点情呢,哪怕你少打几下,轻一点儿也行呢,我是你公司底下的艺人,可又不是你的儿子。
施嘉在心内默默腹诽,可是没办法,屁股实在痛,哪怕自己这会儿的确像是送羊入虎口,也得脱了裤子摆好姿势乖乖趴在床上。
气氛一时有点微妙。
秦兆颜坐在床边,动作温柔小心,那药膏清凉,涂上去之后有点刺痛,倒是压住了皮肉里原先那股躁热的痛感,施嘉不自在地动了动腰,秦兆颜眼神加深,拍拍他的背,轻斥了句,“别浪。”
他见身下人可怜巴巴地不作声,要上药的那里也是软红肿胀的一团烂肉,又有点心疼起来。
无论他动作再怎么小心,那里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痛。
可他只心软了一瞬,暗觉自己昨晚似乎做得是有些过了,可半晌之后心里又冒出股邪气,幽幽道,“这下痛得狠应该能记住了。”
赵联那是什么人,施嘉也敢去碰,无论是封跃俞清还是林森郁,至少也算是人,有最基本的道德感和廉耻心,可赵联却不是。
对方和圈中许多人都牵扯不净,那店里妖魔鬼怪什么玩意儿没有,若是昨晚施嘉真让人近了身,只怕今后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
这顿打莫非不该,他想,自然是该的。
秦兆颜眼神微沉。
小孩刚跟着他时年纪小,又乖又听话,从不让他操多余的心思,只是性格大概太内向了些,总让他有些捉摸不住,不知道对方到底喜欢什么,成名的机会,昂贵的礼物,钱,给他这些好像他都不在意。
也因为捉摸不住,后来才叫人悄悄偷了去。
可车祸后倒像是原本压抑的本性都跑出来了,胆子大了,性格也跳脱,什么人都敢惹,什么事都敢去做,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一点儿也没有从前那副懂事乖巧的模样。
他想,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太不安分了些,容易惹到不该惹的人,还得有人在旁边看着。
上完药,施嘉转头正瞧见秦总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心惊胆战地将裤子提好。
屋外正好有人对里面道午餐做好了,秦兆颜道,“拿进来吧。”
他问施嘉,“想吃点什么?”
那人将餐车推进卧室,上面的全都是施嘉从前爱吃的,不过他现在屁|股正痛,什么胃口也没有,心情糟糕得很,摆摆手,示意随便吧。
秦兆颜端了几样过来,施嘉见他居然还要喂自己,更加惶恐,“我的手没问题,很健康。”
秦兆颜没说话,将东西递到他手中,状似不经意问道,“在这里住几天吧,你的房间都还留着的。”
施嘉正喝着粥,闻言一脸惊疑地望着对方。
秦兆颜却面色不自然地飞快移开了视线,半晌后,又问,“怎么样?”
施嘉咂摸着嘴里的滋味,半晌后放下手中的碗,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
第23章
秦兆颜面色微变,施嘉继续喝着粥,好像刚才的对话根本不存在,秦兆颜却先沉不住气,问了句,“为什么?”
施嘉只喝了一碗便停下了动作,抬头疑惑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留下?”秦兆颜语气里的不悦显而易见。
施嘉语气轻松,“我有自己的家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他看着对方不太美妙的脸色,轻声笑了笑,“秦总,我现在只是个演戏的,暂时没有卖身的打算。”
无论是秦兆颜还是林森郁,他都不打算再和对方有什么私人上的纠葛,从前的事情既然他都忘了,自然也没有追究的兴趣,现在这两人不管是想要旧情复燃,包养变真爱,还是又重新对他生出了兴趣,他都无所谓。
最简单不过是肉体关系,就如他和俞清,在剧组有需要了可以打一炮,你情我愿,毫无亏欠,离开之后便再无往来。
至于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他都不需要。
好像这么想有点绝情,因为男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你是这样想的?”
将他们之间从前的关系定义为一场直白的肉|体交易。
男人心中怒火隐生,几乎无法掩饰面上的情绪。
施嘉垂着眼,漫不经心道,“秦总身边应该不缺人吧,同样的玩笑开第二次可就没意思了。”
秦兆颜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便直接离开了。
施嘉将碗放在一边,苦哈哈地扶着腰,姿势别扭地重新趴回了床上,自言自语道,“一个两个的,可真令人伤脑筋。”
为什么要和他谈感情呢,过去的事情他完全没有想了解的兴趣,既然接近他的目心情也不单纯,那他自然也有直接拒绝的权利。
搞得好像他是什么负心汉一样,真是大可不必。
他在心里满不在乎地嗤道。
就像上节目,地位不一样人家都还要怀疑你的接近是不是带着目的,若是真和他们这样的人谈感情,施嘉忽然撑着下巴道,“还是算了吧。”
太麻烦了。
普通人偶然得到一份过于贵重的礼物总会心情不安,好似因为自己不配,心情也容易患得患失,失去平衡,总是分外疲惫。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拿到手里,失去的时候自然也不会觉得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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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很安静。
屁股是真痛,施嘉干脆四肢摊开趴在床面上,好似只生无可恋的咸鱼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形象可言。
躺了一阵,他便开始做梦,迷迷糊糊地竟梦到点儿从前的事情。
好像是他站在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身旁,参加别人举办的一场盛大的晚宴。
中途听到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怎么会看上他的?真是奇怪。”
“手段高超呗,没看见人家小鸟依人的模样,一个大男人做这种姿态也不嫌造作恶心。”另一个女人接道,语气十分不屑。
他慢慢走远了,穿过漆黑一片的花园,里头有几只稀罕的萤火虫四处乱撞。
他要找的人正站在大厅内,和一群人说着什么,见他回来,低声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施嘉一只手紧握,一脸神秘地凑到对方眼睛下面朝他笑道,“刚刚捉了几只萤火虫,送给你。”
男人微微一笑,他张开手,里面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见男人露出惊愕的神色,他笑哈哈道,“骗你的,我可捉不到,不过我刚刚真的看到萤火虫了,你不如看看我的眼睛,兴许还能找到。”
说罢睁大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亲昵地凑到男人面前。
那分明是一个索吻的动作。
男人忍俊不禁,却还是低头吻了吻对方长长的睫毛。
两人明明离得那样近,他却依旧没能看清这个男人的脸,哪怕努力睁大了眼睛也无法分辨对方到底是谁。
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身上的气息他也很熟悉。
他叹口气,男人也正好叹气,他凝注着对方,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男人道,“你的眼睛里只有我,哪里有什么萤火虫。”
他微微一笑,男人也不禁笑了。
没关系,他在心里对自己道。
只做他身边的小鸟也没关系。
我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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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似悲楚的情绪在胸中一圈圈荡开,施嘉蓦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他喃喃道,“什么鬼?”
酸,真酸。
胸中还残留着那股又苦又涩的感觉,左边腔子里那个柔软的脏器麻麻的,他忍不住捂住胸口,神情满是嫌弃。
大概是压迫到身体,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慢慢撑起身,身后上过药,又休息了一下午,屁|股倒是不怎么痛了。
他扭着身子想去看看情况,半晌后又十分鄙夷自己这个猥琐不堪的姿势,见房间里没人,四处转悠了一阵就下去了。
楼下秦兆颜居然也在,不过却是穿好衣服一副正要出门的情形。
见他下楼便道,“不睡了?”
施嘉的睡意都消磨干净了,哪里还能继续躺下去,又不是猪。
秦兆颜道,“去花园晒会儿太阳吧,外边空气不错,顺便喂喂鱼,要是想吃什么跟他们讲,我先出去一趟,公司里还有点事情,你要是无聊楼上的书房里还有些你以前的玩具,”说罢,他失笑道,“但愿你还没有对它们失去兴趣。”
施嘉不感兴趣地摇头,“我想回去。”
秦兆颜皱眉,轻声问,“这里不好吗?”
施嘉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里很大,装修得也很像它的主人,典雅而漂亮。
站在客厅可以望见前面的花园,喷泉肆意流淌,飞溅出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似一粒粒透亮的明珠,几棵景观树修剪得高大整齐,精神漂亮,栅栏里的簇簇月季肆意招摇,姹紫嫣红,极尽芳妍,只一瞧便好似能闻到那馥郁的香气。
这还只是前面的一小部分,秦兆颜刚才指的是屋子后面的那个,比前面这个要大上好几倍,施嘉无意间曾透过窗户看过一眼。
确实很美,恐怕他奋斗一辈子也住不上这种地方。
但他不喜欢。
他在这里只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好似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他执拗地沉默,秦兆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站在原地等着他去楼上换衣服。
施嘉便“咚咚咚”又飞快地转身跑上楼去了,只听那脚步声便知道青年十分迫不及待。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迟疑道,“小施怎么也要走,不住下来吗?”
厨房的锅子里还炖着鸡汤,香浓味鲜,是她准备给青年好好补一补的。
秦兆颜望着楼梯扶手,淡淡道,“再过段时间吧。”
妇人望着青年上楼的背影感慨,“这孩子瘦了,以前就不肯好好吃饭,还是要人在旁边看着,这么大个人了也照顾不好自己。”
秦兆颜朝她无奈地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都是这倔脾气。”
妇人满脸不高兴地扭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似乎生着谁的闷气。
施嘉一离开,心情立刻舒坦起来,对秦兆颜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秦兆颜没有跟他废话。
施嘉讪讪地摸摸鼻子,乖乖钻进了车里。
秦兆颜对司机报了地址,居然正是施嘉现在住的地方。
两人在车里相对无言,气氛很是尴尬。
施嘉只好侧着头看向窗外,大概是车窗玻璃太干净,直接映出身旁男人的侧脸。
也难怪施嘉第一眼将对方看作是某个大明星,秦总的长相和气质实在出色,眼窝深邃,目光明亮,鼻梁高而挺,嘴唇挺薄的,不知道和他接吻是个什么滋味。
施嘉心中痒痒的,可雀跃到一半,又被自己强自按捺下去。
不行,这人可不是俞清,不会像对方那样碍于狗仔和经纪人,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他。
他可不敢像对俞清那样睡过之后直接拉黑跑路。
况且自己的卖身契还签在对方那里,要是关系搞复杂了,以后说不定真的只能沦落街头了。
施嘉顿时在心里一阵惋惜。
车子停在路边,施嘉下车后礼貌地向人道谢。
不管怎么样,面前的男人昨晚救了他是不折不扣的事实,施嘉再不好欠对方人情,可也是欠了,没有办法。
他站在路边对车窗里的人客气道,“谢谢秦总,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边说还边豪爽地挺了挺自己身上没几两肉的单薄胸膛。
秦兆颜在车子里冷笑,“等到我真用得上你的时候你恐怕跑得比兔子还快。”
拆台拆得太快,施嘉一时竟无法出言反驳,只得低着头,有些羞涩道,“毕竟有些事情,以我的能力只能选择量力而行嘛。”
秦兆颜懒得和他斗嘴,只是坐在车里再次警告了他一次不许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来。
施嘉在心中默默吐槽大老板管得真宽,面上却是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一般,看上去倒是老实听话得不行。
秦兆颜看了他一阵,便让司机将车往公司的方向开。
施嘉慢吞吞回了家,屋子里冷冷清清,小助理也没给他发消息,估计是这几天暂时没找到什么适合他干的活计,不好找他。
他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便给宋新耀**扰消息,那边也没回他,大概在忙。
就他一个人没有工作,闲得长毛,他便干脆在房间里四处转悠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转的,就那么点大,走几步就撞到头了。
当初他出院后没过多久便被告知《侠骨寻踪》男二落到了他头上,对他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宋新耀担心剧组方忽然反悔,急忙替他收拾行礼将他整个打包送了过去,这个家他其实也相当陌生。
面积不大的两居室,装修简单到算是简陋,家具很少,一间是卧室,一间充作书房,里头有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上面放的却不是各类书籍,而是碟片。
施嘉站在那里翻了一阵,发现居然什么内容的都有,制作质量也参差不齐,有些剧情一看封面就很雷,还有些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应该是他自己之前收藏的曾出演过的电视剧或者电影。
除小部分能在极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他的名字外,大部分都是打酱油的角色,戏份极少,他找了好几圈演员表,都没看到自己。
他看了一阵,便兴趣缺缺地重新放了回去,感觉挺新奇的,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的物品。
他在抽屉里又翻了翻,又找到一套写真,年代久远,造型雷人不倦,惊得他一个哆嗦又赶紧丢了回去。
奇怪,他摸着下巴想,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一座小城的春天》据说是封跃的成名作,拿过某一届的百卉奖,且还是和俞清合演的,怎么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代表作,可他在书柜里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
他不死心地又翻了翻,还是没有,倒是教他找出放在某一层抽屉里的一个黑皮日记本。
“翻人隐私好像不好。”
他拿着本子自言自语道。
“但这好像是我自己写的,不算别人的隐私。”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
于是他没有任何心里负担十分愉快地打开了,不过他看了几页,才发现这里面写的并不是什么私密日记。
倒很像是什么角色的心得体会,纸上笔记工整流畅,叙述详尽,好像那种好学生的笔记,按内容标题也能和书柜里的碟片一一对应上,施嘉看了一阵,在旁边随便找了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发现竟然和笔记本上的字迹毫无二致,他顿时生出了些许古怪的感觉。
自从他醒来后,便脑袋空空,宋新耀给他说的那些事情好像也都离他很远,就连进剧组演戏他其实也多少带着点游戏人间似的漫不经心,并没有多少参与其中的真实感。
直到看到这本笔记,他才生出一种原来他们口中说的那个人也许真是自己的心情。
既奇妙又诡异。
一个人居然会对自己产生陌生的情绪。
他看了半晌,又开始觉得奇怪,自己从前这种认真板正的性格怎么会连大学都没念完便直接出来做了艺人,看这本笔记,怎么看自己也很像是那种会在学校老老实实呆到毕业,然后进入社会在公司里做一名普通职员的人。
莫非是家里人的原因,他往后翻了几页,便看到其中夹着的几张浅灰色信笺。
“最近时常头痛,但状态不错,等《龙城飞将》拍完,需得去医院检查。”
“杀青了,回家,宋让我休息一阵,我知道是因为最近没有戏拍了。”
“年会没有去,那个人在,他们说很有意思,对我说好可惜,可惜什么呢,他带我去过最精彩的一次,后面的哪一次也不会比那一次更有趣。”
“人类的悲欢也许是其实相通的,只是不与我相同。”
“还是没有戏拍,很烦躁。”
“在床上睡的,但在沙发上醒了,房间有点乱,杯子被打翻了,我记得之前放在桌上的。”
“身体不舒服,做了个把自己杀死的梦,真可怕。”
“也许不是梦呢......”
“死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
字迹很潦草,看得出那人写的时候心情并不好,施嘉完全收敛起一脸轻松好奇的神色,他将东西放了回去,便慢慢离开了书房。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还有过那样极端的念头,刚才的那些信笺似乎让他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曾属于他自己。
他顿时有些奇怪起来。
疑心自己当初发生的那场车祸说不定并没有那么简单。
从前的施嘉也许演技并不优秀,但从那些笔记来看,却绝不是一个懒惰且不思进取的人。
他勤奋刻苦,但是却不小心得罪了谁,导致没有戏拍,所以才有了那样可怕的念头。
对方提到的那个带他参加年会的“他”是谁,是谁在暗地里针对他,自己和秦兆颜又是为什么闹掰了,自己和林森郁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这样老实的人也干过被人包养的事情吗,还是说在圈子里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他少见多怪,才会觉得惊讶。
他在心里头暗自咋舌,原来以为没什么稀奇的人生,居然也有这么多疑点。
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躺着,思绪却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反而有点萧索。
醒来后他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从没有过什么真正的烦恼,影后在片场和酒桌上的刻意针对,他也不过一笑置之,很快便忘光了,等看到刚才那些东西,他才第一次有了感同身受的情景。
只是他在这里伤春悲秋没多久,便接到一通电话。
正是好几天没联系过他的杜萌。
小助理忽然神神秘秘道,“哥,我给你接了部网剧,女主角是星河最近挺红的一个小花来演,男主是众迎今年力捧的人气偶像路昉,司法题材的偶像剧,叫《绝对胜诉》,我把剧本发给你,可以不?”
“小杜。”施嘉语气深沉。
小助理一听这声音,心情顿时忐忑起来,“施哥不想演吗?”
她不由得拿脚尖蹭了蹭地面,虽然是部没什么营养的都市偶像剧,和施嘉以前拍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语,可对方给的片酬也不低,而且算是不错的资源,某视频平台和几个影视公司合拍的,资金充足,也不会出现粗制滥造、惹旁人笑话的情况。
最开始剧组方那边的人忽然联系上她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逗她玩儿的呢,和人家侃得一五一六,夸下海口答应只要签了合同演员马上就进组,结果对方还真把合同发过来了,让她猝不及防吃了一大惊。
馅饼来得太快,差点将她噎死,根本没想到还有施嘉这种将到嘴的肥肉往外吐的情况。
小助理握着手机在电话那边面有难色。
施嘉在那边却是忽然换了个语气,大声谑笑道,“你怎么那么能干。”
小助理一听对方这高兴的语气,知道刚才是故意逗自己,也不生气,兴冲冲朝那头道,“那你有空咱们就去签合同,过段时间就要进组了。”
施嘉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笑道,“好。”
两人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施嘉看着天花板想到抽屉里的那本笔记。
“虽然只是个演戏的,但好像也不是那么没出息。”
他仰躺着,喃喃道。
第24章
《绝对胜诉》讲的是初出茅庐的小律师宋潇潇毕业后进入某知名律所实习,周围大佬云集,女主角在重压之下一步步成长,最终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大律师的同时,也和自己的男神修成正果的故事。
当然,因为是偶像剧,为了符合小女生对恋爱的幻想,途中也不乏有各式各样的优质男神,施嘉嘛,勉为其难,滥竽进去充了个数。
不过因为是个没营养的爱情偶像剧,虽然沾了些诉讼题材,但也只是蛋糕上裱花,装装样子罢了。
剧情bug比王二麻子脸上的麻子还多。
这年头也只有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会相信业界知名的大律师年轻鼎盛,一头乌发茂密繁盛,平日里有大把时间和年轻漂亮小姑娘你侬我侬、调情暧昧。
施嘉看完剧本,忍下腹中的吐槽。
如今圈中各类热门的题材仍是以前用剩的那一套,且为了不被相关法律法规404,编剧们真是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过审查那一关。
结果最难的一关过倒是过了,搞出来的成品有时候连他们自己也会惊叫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
施嘉其实也明白其中的原由,但看着自己和女主角的那些戏份,仍是一脸惨淡愁云。
小助理不明所以,看着剧本道,“怎么了,诶,两个人的互动还挺甜的呀,徐前辈的性格不错,演得好应该会有不少粉丝喜欢。”
她一脸天真。
施嘉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对她坦言自己性别男,性向男,对着个女人是绝无可能演出她想要的那种甜蜜暧昧的感觉的。
让她再享受几天一无所知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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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组前原本还很紧张,生怕自己的演技拖了剧组后腿,尤其是在见识过俞清和容雪的精彩表现后,等在片场看了几天女主角的演技后,便发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多虑了。
有那个女主在,他根本不必担心他的演技垫底。
因为剧组的女主角的演技比他糟糕一百倍。
......
“潇潇,你很优秀,也很努力,这点毋庸置疑,不必为了别人的评价刻意贬低自己。”
施嘉饰演的徐前辈默默守在病床边,凝注着女孩的侧脸温柔秀气,眼角微垂,声音里暗含担忧,还有一丝对情敌不易察觉的妒忌。
“但我现在如果一直这样,和他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徐前辈,你懂吗,我......”
楚菀躺在病床上,努力憋出一个坚韧不屈的表情,只是说到一半,又忘了台词,只好臭着一张脸瞪了不远处给她举提词板的小助理,导演无奈,只得挥挥手让所有人重来。
不少人敢怒不敢言,埋头又开始重新布置场景和道具。
施嘉坐在床边,因为对手而害得他也必须一遍遍重来,说心里不烦躁是不可能的。
导演见他还愣在座位上,有些不悦,朝他不耐道,“施嘉,你在干什么?赶紧过来准备。”
施嘉回过神,只好默默地起身离开,走到房间外的门口处,开始第十一遍的拍摄。
剧组拟定的拍摄周期是50天,施嘉原本以为电视剧的拍摄时间会很紧张,尤其是得知这部电视剧的剧集是55集之后,等他开始拍摄后,才发觉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整个剧组的拍摄状态都很轻松,有压力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重新开始的第十一次拍摄楚菀终于将台词念完,只是说的时候面无表情,一脸死鱼样,语气也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像是在背课文。
导演对着镜头发愁,可他又不好对楚菀说什么,只好瞪着施嘉,道,“你是老人了,小楚有是新人,什么她不会的,你多带带。”
楚菀从床上爬起来,朝施嘉翻了个白眼,冷嘲道,“他很厉害吗?拿过什么奖?”
施嘉面无表情,淡淡道,“确实不敢当。”
“那你有什么资格教我?”楚菀看了他一眼,在离开前轻蔑道。
施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个脾气不好的草包大小姐,下午的戏份更是夸张,一出两人在办公室里整理卷宗、送生日礼物的戏码居然被ng了二十几次。
楚菀已经不光是台词说不对,连走位也开始出现问题,饶是施嘉再好脾气,也不由得生出了些厌烦的情绪。
现在是冬天,冷得要命,片场所有人都陪着大小姐在这里跟玩儿似的拍戏,不少人心里已经开始吐槽起这个奇葩小花来了。
可没辙,谁叫人家是投资商指定的女主角呢,说观众和粉丝就喜欢她身上表现出的那种干净单纯善良美好的气质。
“咔!”导演对着楚菀笑眯眯道,“小楚,要不咱们休息一阵再继续,调整调整状态。”
楚菀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短裙,眼神嫌弃,撇嘴道,“我去换条裙子,这个好丑,我不想穿,我再让化妆师给我换个妆容,上午那个不好,脸上都开始脱妆了。”
导演面色和蔼,连忙朝她笑道,“好好好,你先去,我们这边先拍男二单独的戏份。”
等她一走,导演顿时严肃起来,对施嘉不耐道,“小楚她以前没怎么拍过戏,性格是慢热了点,你不能只顾着自私,想着自己要在戏里表现好,就把她比下去,她一个小姑娘,总要给她些成长的时间,而不是像你这样,一上来就马力全开,你懂了吗,多带着她入戏,一个大男人,冷冰冰的干什么,大度一点,温柔一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别还不懂事。”
施嘉被训得莫名其妙,嘴上却仍是答道,“好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楚菀始终带着私人情绪入不了戏,拍戏中途破毛病也多,娇气得很,一会儿这不行,一会儿那做不到,偏偏在导演口中这些都不过是小女生的一点不碍事的小性子。
简直偏心眼都偏到银河系外去了。
小杜心情愤愤,暗骂道,“这个老狐狸,柿子就会拣软的捏,等哥你以后成名了咱们再也别拍他的戏了。”
施嘉喝了口矿泉水,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小声点儿。
虽然小杜只是低声抱怨,可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听到,传到导演那边去。
最开始小杜还以为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落在他们头上,剧组的人也一定很好相处。
可如今进了组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楚菀年轻,名气大,周围人自然都很乐意巴结讨好她。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楚菀似乎总和施嘉不对付,不仅拍戏的时候要出状况,平时也冷脸相待,偶尔请全剧组吃饭喝饮料就会故意漏掉他们两人。
小女生的幼稚手段。
这些人自然看出了楚菀这是并不喜欢这个演男二的演员,为了避免被孤立,也开始和他们划清界限,两个人在剧组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如今连导演也开始站队,明明是楚菀的错,非得怪罪到施嘉头上。
小助理心情愤愤。
施嘉默默叹了口气,只想着再忍一段时间,杀青了就好了。
只是他忽略了自己忍受的限度,等到再次被楚菀连累得ng,尤其是瞧见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兴奋和得意时,施嘉忍不住小声嗤道,“你到底是哪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演得这么烂,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还是你们星河专门就生产你这种一无是处的草包?”
楚菀脸上的得色还没消失殆尽,迎面挨了这么一顿痛骂立即变了脸色,涨红了脸朝他怒道,“你......”
施嘉将视线移开,淡淡道,“废物点心也该有个限度,别浪费其他人的时间。”
导演原本是想拍女主角垂着头,羞红了脸的镜头,冷不防看到楚菀羞恼非常,一脸狞恶的神色,也忍不住暗暗叹口气,叫摄影师停止拍摄。
他也没办法,这尊大佛是投资商亲自打招呼要好好关照的人,星河近几年最有名气的女团偶像,唱歌跳舞上综艺节目,做什么偶像制作人,在网上圈粉圈了一大堆,这网剧是人家荧幕首秀,只放出了点消息,粉丝们就期待得不得了。
但楚菀似乎天生就不行,拍戏背台词背得磕磕绊绊,表现很是寒碜。
尤其是这几天,也不知道这个男二到底是哪里惹了她,两个人不仅不来电,还总是拍到剑拔弩张的情景。
他也感到万分头疼。
施嘉知道这次多少也算自己的错,十分老实地朝众人道歉,“不好意思,各位老师,这次是我发挥不好。”
导演不耐道,“赶紧开始吧,别浪费时间了。”
结果没叫开始多久,又出了状况。
只是这次叫的人却是楚菀。
众人见她紧紧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涨红了脸,一脸气愤地盯着施嘉,大骂道,“你要不要脸?”
施嘉一脸疑惑,楚菀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的助理从旁边飞快地跑了过来,在她身边急忙安抚道,“怎么了?菀菀,别哭别哭,发生什么了?告诉我......”
可无论她怎么劝,楚菀仍是不肯开口,那张雪白秀气的脸气得发红,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她这时候倒是戏瘾大发演技直飚了,整个人就表现得好像刚才被施嘉欺负,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小助理试探着问,“是他吗?”
楚菀低头抹眼泪,闭口不言。
旁边一个男人见女主角哭得这样伤心,忍不住气道,“施嘉你他妈干什么了,赶紧给人道歉。”
小杜也早在最开始楚菀哭的时候跑了过来,站在施嘉身边朝那人大声吼道,“凭什么道歉,就她会哭是不是?”
施嘉见她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前,身体还微微打着颤,也明白她也不过是在强撑,只是装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坚强。
施嘉静静地看着众人望向他的眼神:鄙夷、不屑、惊异、厌恶、看好戏......
他不由得露出自嘲的神色,忍不住对楚菀道,“你到底在哭什么?”
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对方不过是不小心被他碰到了一下胳膊,怎么就忽然捂着胸口,一脸又羞又气好似被他占了大便宜的模样呢?
旁边的人也是,刚才应该有人看到他并没有对那个女人做什么,怎么此刻全都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楚菀忽然将身边的助理推开,站在他面前大声道,“道歉。”
场内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瞧着正在上演的精彩戏码,现在这一幕可比镜头内的故事真实有趣多了。
施嘉抿着唇,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忍不住朝四周看去,有个女生一看到他望过来,就慌乱地移开了视线,刚才她就站在不远处,看到他其实什么也没做。
另一个也目睹了全程的男生也低下了头,悄悄往后移了移,生怕自己被施嘉叫出来替他作证。
楚菀瞪着眼睛再次重复,对施嘉厉声道,“我要你对我道歉,为你刚才的龌蹉行为。”
小杜顿时气红了眼,她还想挡在施嘉面前,却被施嘉一把拉住了。
施嘉垂着眼,对楚菀淡淡道,“凭什么?”
楚菀眼泪又落了下来,演技精湛得简直令施嘉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红着眼圈,委屈地哽咽道,“你莫非还想抵赖,你刚刚......你明明......你真恶心,下贱!”
她的助理连忙走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不少人都明白了楚菀语气里的指责,看向施嘉的眼神越发地复杂和厌恶。
几个男人在包围圈外不耐地叫道,“大老爷们的,恶不恶心,做了就道歉,欺负女生也好意思。”
不少女孩子都同情地望向楚菀,在一旁小声地说着安慰话,都觉得是她吃了暗亏。
小杜终于忍不住哭叫道,“他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施嘉忽然疲惫道,“算了,小杜。”
他想转身离开,导演却站在身后,他拧着眉,看看满脸是泪的楚菀,又看看一脸烦躁的施嘉,语气和气地劝,“就给他她道个歉吧,就说是你不小心碰到的,又不是故意的。”
施嘉心头火“蹭”地升起来,他冷眼看着哭得可怜巴巴的楚菀,似笑非笑道,“哦,我刚才怎么你了?”
楚菀咬着嘴唇,脸色惨白,似乎很难开口。
那个小助理对着施嘉啐道,“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施嘉声音带着寒意,对楚菀一字一句道,“只有做错事的人才道歉,我凭什么要为自己没做的事情背黑锅。”
楚菀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她全身发着抖,趴在助理怀里好似快要喘不过气,她那助理身板虽小。可气势十足,恶狠狠剜了施嘉一眼,怒骂道,“不要脸的臭玩意儿。”
说罢,带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楚菀到一旁休息区去了。
这一出闹完,自然也不好再继续拍下去了,其余众人渐渐散了,导演只好表示先拍几个配角的戏份,给点时间给女主角调整心情。
楚菀的助理走到一边,看着楚菀微肿的眼皮和因情绪激动而留在脸上的红晕,心疼道,“回公司咱们去给敏莎姐说,敏莎姐手里有好几个水军团队的联系方式,到时候爆点狠料让那小子好看。”
楚菀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散乱的头发,修补脸上微微脱掉的妆容,她忽然语气古怪,问她那助理道,“你说,我的演技很差吗?”
助理不解其意,以为对方是这几天被ng的次数多了,有了心理负担,忙安慰道,“菀菀你又不是科班的,自然和他们那些受过训练的有差距嘛,以后多演几部自然就会好了。”
楚菀语气微妙,哂道,“可我刚刚不是骗过所有人了吗?”
小助理面色顿变。
楚菀转头,问道,“怎么了?”
小助理呐呐道,“刚才他......”
楚菀微微一笑,轻声道,“他只是碰到了下我的胳臂。”
小助理白着脸,“我以为......我以为......”
楚菀歪着脑袋,一双漂亮动人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问,“你以为我被他占了便宜?”
小助理不说话了,相信刚才看到那一幕的所有人都会那么以为,认为施嘉不仅占了楚菀便宜,还拒不道歉,行为恶劣。
她忽然因为刚才对他恶语相向生出些许愧疚的情绪。
楚菀将粉饼盒收好,不屑地嗤道,“他一个连大学都没念完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自以为是,我不过是随便让他尝尝苦头罢了。”
说完,朝施嘉的方向投去挑衅的一瞥。
施嘉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并没在意,此刻他正努力安慰着哭得一脸狼狈的小杜。
第25章
“被骂的人是我,怎么你比我还要委屈?”施嘉替小杜擦着眼泪,语气无奈道。
这小姑娘长得并不好看,身材有些发胖,个子也不高,额上因为习惯性熬夜和最近不规律的饮食冒出来几个痘痘,眼下的黑眼圈挺明显的,所以哭起来自然没有楚菀那么梨花带泪,又娇又软,惹人垂怜。
可施嘉仍然觉得很心疼,觉得她很可爱。
小杜哭得眼睛都肿成一条缝,狼狈极了,对施嘉哽咽道,“明明他们好几个都看到了,你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站出来替你作证,还要由那个女人污蔑你。”
施嘉摸摸她的脑袋,道,“咱们俩没权没势,替我们作证有什么好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被那边排挤,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小杜仍是一脸不甘心,恨恨道,“她还好意思叫你道歉,骂你不要脸,她自己才不要脸。”
施嘉轻声道,“我们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小杜哭完,也觉得自己不像话,擦擦脸上残留的泪水,看着施嘉愁道,“以后咱们怎么办啊?”
这下算是和楚菀彻底撕破脸皮了,以后在剧组的日子只怕会更加困难。
她想到刚才周围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就觉得害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有二十天就杀青了,”施嘉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语气,“忍一忍,等哥以后有钱了给你加薪。”
小杜看着他,认真道,“咱们一起努力,等你出名了我们再也不拍这种破网剧了,咱们拍大电影,接大代言,再不和他们这种人玩儿!”
她才出社会,性格单纯得要命,这大概是第一次受这种污蔑和委屈,说出来的话才会这么幼稚天真。
可这种幼稚天真也有着打动人的力量。
施嘉忍不住失笑,点头朝她认真道,“好。”
小杜仍是一脸愤愤,不过心情好多了,只是想到施嘉还有戏份没拍完,还要回去和那人一起拍戏,就觉得气不过。
“你都不生气吗?”她问一脸淡然的施嘉。
施嘉摇头,“何必和**置气。”
他此时虽说得不在意,可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若是刚才小助理没有冲过来挡在他前面,还委屈地落了眼泪,他只怕还真以为自己是不小心碰到了那女人哪里,惹得对方勃然大怒朝他发脾气。
他也会迫于众人的压力为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朝那个女人道歉。
他低着头,朝小助理笑笑,“你也别在意了,不值得。”
可他却在心里悄悄问着自己,真的不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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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收完工,楚菀在众人小心翼翼地安抚下心情愉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掏出手机准备给那个人打电话。
可惜对方并没有与她急切的心情感同身受,电话铃响了好几遍仍是无人接听。
她坐在桌前不肯放弃地又点开了视频通话,这次花的稍微久了一点儿, 但对方总算大发慈悲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那边是个异常英俊漂亮的年轻人。
他将手机丢在桌上,正对着书架急切地翻找着什么,书柜的抽屉被全部打开,杂物和书籍被丢得到处都是,满地狼藉。
他二人的五官隐约有些相似,微微蜷曲的头发,苍白的几乎可以看见底下暗青色的血管的肌肤,还有那双漆黑深邃的总是带着几分瘆人目光的眼睛。
楚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中带着三分狂热与七分痴恋。
这绝不是一个女孩儿望着她的兄长应该有的目光。
这是一个女人望着她心爱的情人的目光。
她的眼睛对着其他人的时候总是高傲不屑,暗含轻蔑的,只有在对着面前这个人的时候,才会像一只猫一般柔软妩媚,明亮动人。
她甘心为他折服。
可惜男人对她并不感兴趣,哪怕她其实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他在看她的时候和看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目光依旧充满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酷。
“你动过我的东西?”他的声音带着股寒意。
楚菀悄悄往后缩了缩身体,不自然笑道,“没有啊。”
男人淡淡道,“书柜上第四排的第二十七本和第三十六本书的顺序反了,我放在里面的东西也不见了,他们居然说监控坏了,根本查不到那天是谁进去的。”
楚菀佯装无辜地摇着头,小声道,“我不知道。”
男人垂着眼,不再说话。
她眼神游移,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半晌后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那个女人干的?她一直都对哥哥你不允许她进入书房而耿耿于怀,所以才偷了你的东西。”
她说起这种栽赃陷害人的谎话来驾轻就熟,毫不脸红,语气里也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偷拿了那张照片,用剪刀把它剪得稀巴烂,碎得再也拼不起来,然后用打火机将它们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最后她将那堆灰烬冲进了卫生间的马桶里,所以哥哥你就什么都没有啦。”
她越说越大声,脸都开始发红,好似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天,她心情愉快地做着她刚才说的这一切。
男人冷冷道,“我没有说我丢的是照片。”
空气一阵沉默,半晌后,楚菀神色无异,只是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慢慢握紧。
她小声问道,“我听阮叔叔说哥哥你准备和她离婚了,她这段时间都没有回去?”
男人将书柜上最后几本书扔到地上,没有回答。
楚菀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她早已习惯了男人这样冷淡地对待她,于是继续道,“她根本配不上你。”
男人垂着眼,语气淡淡的,“不管你的事。”
楚菀却忽然变得愤怒起来,面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和扭曲,半晌后她垂着头,轻声道,“我只是关心你。”
男人站在手机屏幕前打量着她,半晌后冷嘲道,“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他淡淡道,“楚菀,你实在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聪明,相反,有些时候蠢得简直让我觉得惊讶和恶心。”
这话里的羞辱意味极重,可楚菀丝毫不觉得难堪,眼神仍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男人那张苍白而充满魅力的脸。
她还想说什么,可回答她的是男人毫不留情的挂断,手机屏幕顿时暗了下来,只映照出她那张美丽的脸上略显狰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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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和楚菀的那件事发生后没过多久,这部剧的男主角路昉也终于进组了。
他之前也是在另一个剧组拍戏,那边的导演将他的戏份抓紧拍完,他便马不停蹄又赶到这边。
导演对着楚菀还是客客气气,对着他简直称得上毕恭毕敬了。
路昉现在几乎是众盈的一哥,在圈里人气颇高。
众盈是圈中这几年组建的经纪公司,专门挖掘年轻漂亮的小男孩,学的也是国外包装偶像的那一套,旗下的艺人个个都年轻漂亮,水灵得很,粉丝极多,唱歌跳舞演戏,样样都上,但花期也短,总是昙花一现般在大众视线里闪耀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像流星一般飞快没了消息。
他们公司的预备役也多,是以每年都能源源不断地向圈内输送新鲜的血液。
路昉的演技相当一般,台词总也记不太住,和楚蕴演了一阵之后,他那助理便委婉地告诉导演自家艺人过几天还要参加几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能不能去找几个替身,先把路昉要露正脸的戏拍了,之后的戏份尽量都让替身上。
导演闻言,居然没生气,而是看着屏幕里楚菀和路昉的几个镜头,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只是合同那边可能要重新签一下。”导演笑得和蔼。
笑话,他用几个替身的钱当然不比请这么一位大爷,如果合同还是照旧,投资商和制片那边恐怕也不会答应。
助理皱眉,随即飞快道,“那我让齐焕哥和你这边先谈谈?”齐焕正是路昉的影视约经纪人。
导演点头。
两人脸上不约而地同露出意味深长、合作愉快的微笑。
小杜看着剧组从外面找来的那几个替身,又看看正在一旁默默背着台词的施嘉和角落里几个眼含嫉妒的男配角,不由得暗自咋舌。
第26章
因为路昉和楚菀都被某电视台邀请去参加跨年晚会,剧也快要杀青,导演大发慈悲,干脆给众人在元旦那天放了假。
小杜知道自家艺人正是那天过生,兴冲冲地说要去市里两人一同庆祝。
施嘉自己没什么感觉,小杜却一直兴致勃勃地说着待会儿的计划。
两人在路边等车,施嘉发现平日不拘小节的女孩儿今天居然化了妆,涂了一只颜色特别鲜艳的口红。
“裙子很漂亮。”施嘉笑着称赞。
小杜瞬间红了脸,低着头显得有点害羞。
两人先是去影视城看了电影,又去商场里逛了一圈,在外面随便吃了些东西。
四周熙熙攘攘,两旁街道热闹非凡。
商场里播放着曲调欢快的歌曲,小杜在一家店里面挑了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让柜台小姐包装好便递到施嘉手上。
“祝你生日快乐。”她羞涩道。
施嘉接了过来,对她弯起眼睛,“我很喜欢,谢谢。”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躺在医院里,身旁只有宋新耀,因为车祸的后遗症,老是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也总觉得身边有人在哭。
可今年却不一样,他已经交到了新的朋友。
两人四处闲逛,拍戏拍了那么久,平时片场气氛压抑,此刻对着外面看到什么都感到很新奇。
人潮汹涌,周围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愉快幸福的微笑,施嘉在路边一个摊贩那里买了会发光的牛角发箍给小杜戴上,又给她买了只白色的绵羊玩偶,拍拍她的肩膀道,“去吃饭吧。”
小杜用力地揉搓着怀里的布偶,心情忽然有点像是在坐过山车,从最高处径直跌到谷底的刺激,突如其来的失落情绪。
年轻人的感情来得轻易,好像潮水,又像春雨,既汹涌,又缠绵,来时一发不可收拾,退潮才觉察到稍显狼狈的消沉。
施嘉走了几步,发觉身后的女孩并没跟上来,回过头眼神有些疑惑。
小杜暗暗抓了一把绵羊的肥肚皮,低头跟上,嘴里暗自嘟囔,“不要随便对女孩子太好啊。”
他两人去的那家火锅店生意火爆,幸好提前订好位置,否则今晚就真吃不上饭了。
小杜看着自家艺人吃得不亦乐乎的情景,无奈地提醒道,“晚上少吃点儿,容易长肉。”
施嘉用漏勺捞了一勺肥羊片倒进她碗里,又给自己捞了几块牛肉和山药,满不在乎道,“我现在的体重很标准,再瘦就不健康了。”
他咬了一口粉糯的淮山,语气认真,“节食容易让人抑郁。”
小杜想到圈中那些为了身材一顿只吃一两口就必须放下筷子的女星,又想到片场里的路昉,对方平时过的日子简直就是餐风饮露,不仅白天吃得极少,晚上也几乎从来不吃东西,基本只靠蛋白粉和各类复合维生素片维持身体日常所需。
哪怕人前再万众瞩目,想想那种经历她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怜。
回过神却看见施嘉筷子不停,锅里几乎没剩什么了,她忍不住怒道,“虾滑给我留几块,你不许再吃了。”
两人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得肚皮滚圆,几乎是扶墙而出,外面冷风阵阵,空气萧瑟。
走出街道没多远便是一个商场,外墙正挂着俞清和林森郁代言的品牌的巨幅海报。
两人隔墙相对,只是一个目光冰冷地凝视左边,一个漫不经心地偏向右边,看起来好像是里面的人也十分不对付。
小杜抬头仰望着那上面的人,喃喃道,“俞清和林森郁啊......”
施嘉站在前面,回头问道,“怎么了?”
小杜忽然对他道,“你不觉得虽然路昉也很有名气,很红,但他们其实是不一样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施嘉问。
小杜语气认真,“路昉虽然也是偶像,会唱歌会跳舞还会演戏,身后也有很多追随者,但他本身其实并没什么才华。”
虽然这话若是说出去肯定会被路昉的那些粉丝骂到狗血淋头,可这其实是事实。
对方所拥有的最昂贵的东西其实是外面那一层公司的包装。
除去这个,他并不剩多少。
对方演过的电视剧和电影已经有不少了,网上的评分都极低,发布的好几张唱片虽然请了圈中的金牌音乐制作人斐雀来操刀,又与国外的知名音乐人有过合作,项目十分烧钱,但除了他的粉丝,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知晓。
“可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另一种艺人。”
俞清是拿过百卉奖的影帝,演技是业内公认的优秀,演什么都入木三分,精彩以极,又肯敬业,谦逊低调;而另一个林森郁,音乐上的才能简直令人嫉妒,陆陆续续拿过八次唱片大奖,捧红过好几个有实力的歌手。
他们拥有的并不是只是那张好看的脸。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圈中依旧会有无数昙花一现、宛若流星的路昉,他们那时也还会拥有新的崇拜者,他们的粉丝依旧会为他们欢呼为他们喝彩为他们疯狂。
可这样才华横溢的艺人,却绝不会很多。
拥有能让众人都欣赏的才华已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更何况还需要谁都捉摸不透的运气光顾。
小杜神色迷茫,“我之前其实也偷偷幻想过自己能打造出圈子里的另一个俞清或者林森郁。”
挖掘那些未被人发现的才华横溢又肯踏实努力的艺人,给观众们带去优秀的作品,也许是脍炙人口的歌曲,或是经典传世的影视剧,让他从默默无闻变成扬名立万,让他们发光闪耀,就像天空中的星星。
“很自不量力的想法吧。”小杜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施嘉摇头,淡淡道,“很好的梦想。”
只是自己注定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她什么。
他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惊艳的天赋,也不具有那种稀有的好运气。
他只是这个圈子里沉浮的众生之一,随波逐流,没有目的。
他固然敬佩和赞叹俞清和林森郁的才华,羡慕他们的命运,但也很清醒,那是他这辈子拼了命也达不到的高度。
所以不用惋惜。
普通人只用脚踏实地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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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打车回去,小杜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剧组里那帮踩低捧高的混蛋,心情就有些抑郁。
施嘉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又怎么了?”
话音刚落,手机铃便响了,路灯昏暗,周围寂静无声,这声音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分外突兀。
一个陌生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喂?”
对面沉默不语,只闻得见几声短促的呼吸声。
半晌后,施嘉有些不耐地又问了几遍,正欲挂断。
对方却忽然开口,声音年轻,是个男人,“施嘉,生日快乐。”
施嘉顿了一顿,默默道,“谢谢,请问你是?”
难道又是哪个熟人。
男人的声音很奇异,他轻笑道,“我离婚了,施嘉。”
施嘉捧着手机一脸莫名其妙,但又不好直接问候一句管我什么事。
对方莫非是想找他倾诉,所以专门挑在这种时候。
他的心情有些奇怪,既对这个人的声音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怀念,又觉出一种微不可查的危机感。
于是他只好对那头干巴巴安慰道,“是吗,别太难过。”
男人轻笑了声,哑着嗓子道,“我怎么会难过,我终于解脱了呀。”
施嘉皱眉,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施嘉,我会来找你的,你等我。”对面道。
他到现在还没自报家门,施嘉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一阵难言的沉默,那头瞬间没了声音,直到施嘉疑心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也准备挂断的时候,才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
“楚蕴。”
“谁啊?我们认识吗?”施嘉皱着眉,语气疑惑,终于问了出来。
男人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最后匆匆挂了电话,似乎不大愉快。
施嘉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一脸茫然。
“回头问问宋新耀。”他自言自语道。
小助理走在前面,见他打完了电话,忽然走过来拉着他的袖子,神色古怪地指指前面的方向。
那里正站着两个人,似乎是一对正在争吵的情侣。
那个女生的脸实在令人眼熟,施嘉看了半晌,忽然面色大变,迅速冲到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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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敏了,最近工作又忙,今天补上,这几章写得都蛮糟糕的,我自己也不想看
第27章
“遂香,你行行好,我实在是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了,他们说我要是再拿不出钱来,他们就去找我父母,他们哪里有钱,我之前根本不敢让他们知道。”男人语气恳求,对着面前的女孩儿道。
他长得倒不错,只是身材过于消瘦,眼神浑浊,眉目间隐隐有几分压抑着的狂暴,看起来很邋遢,似乎很久没打理过自己了。
对面的女孩神色慌乱,摇摇头。
男人双手合十,弯着腰,一副讨好的模样,“只有你可以帮我,你家有钱,随便拿出来一点就可以救我的,我知道。你看,那些贱女人没一个是真心的,看我落魄全都跑光了,妈的,花老子钱的时候可没心软,见老子没钱了一个个都跑得没影了,只有你,只有你,遂香,你是好姑娘,是千金大小姐,你家里有钱的,对不对,你拿出来,叫你家人借给我,我可以写借条,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一定和你好好过日子,在也不离开你。”
女孩子眼圈发红,低着头呐呐道,“抱歉,徐纯,我......”
“妈的,”男人忽然变了脸色,反手给了她一耳光,口中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臭**,给脸不要脸,老子都说了这么久的好话了,还见死不救,你自找的,这里没人,老子就算把你拖到草丛里奸了都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你就是老子睡过的**,看谁还敢要你。”
女孩被那一耳光扇得站在原地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便发觉对方居然捂着她的嘴想要将她往灌木丛中拖,动作粗暴,令人恐怖。
她在男人怀里吓得几乎不敢动弹,身体僵得像一块木头,男人力气很大,抓着她的肩膀,就像是抓着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他口中喘着粗气,语气诡异道,“你要是烂了,不就和我一样了吗。”
说罢嘿然一笑。
遂香吓得浑身发抖,用力去掰男人的手想要呼救,脚也不住地乱踢乱蹬着,眼泪簌簌地往外落。
这点力道对男人来说不痛不痒,他脚下不停,脸上的得意几乎快要藏不住,眼神恶毒,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旁边一人用力踹在膝窝上,踉跄倒在了地上。
施嘉连忙去扶一并跌落的遂香,女孩整个人狼狈得不行,浑身冰冷,一见施嘉便呜呜地哭起来。
小助理正好也跑了过来,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对施嘉担忧道,“你小心啊。”
施嘉没空和她废话,只将身体绵软正哭得伤心的遂香往她那边用力推了一把,便吼道,“先带她走,快。”
男人一看这情形,顿时急了 ,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朝两个女生怒喝道,“站住!”
边说边往那边的方向追去,施嘉皱紧眉,也顺势拦了上去。
男人被他强横地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女孩儿越跑越远,几乎没影儿,知道今晚是没办法得逞了。
他想到手机里那些人的威胁,又看看面前挡路的青年,忍不住恶向胆边生,破口大骂道,“好狗不挡道!你是哪里来的狗,这么没眼色。”
他话未说完,便伸出拳头往青年身上招呼。
施嘉自然不可能傻傻地站在原地仍他打,身体往旁边一闪,用力握住了对方那只手,只是他平时也没什么和人动手的经验,比起男人那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狠劲儿,他则显得要生疏得多。
混乱中脸上不小心挨了几拳,腿也被人踢了好几下,两个人互相推搡着,虽然彼此身上都带了点伤,但显然男人身上的要比施嘉身上的轻得多。
他胡乱地揪着青年的衣服,将人一把绊倒在地上,骑在他腰上,毫无章法地往对方脸上招呼,一边打一边歇斯底里地咒骂着,“你刚才不是很威风吗?怎么这会儿被我打得像条死狗一样了?”
施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分狼狈地左右躲避着。
他咬着牙,在男人因为得意而疏忽的时候,伸长手用力去掐男人的脖子,等对方涨红了脸,几乎无法呼吸,他便抬起头,用自己的脑门恶狠狠往对方头上一击。
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痛得男人眼冒金星,身体几乎是瞬间失去了抵抗力,往旁边倒去,施嘉忍着浑身的痛,就地一滚,迅速将两人的姿势倒了个个。
他骑在男人身上,就像对方刚才做的那样毫不客气地攻击着男人脸上脆弱的地方:鼻梁,嘴巴,小腹,只是多少还知道要留余地,不能搞出大问题。
“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他见男人的眼睛肿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一张脸红红紫紫,比他自己的还要狰狞可怖,便喘着粗气骂道。
对方的鼻血流淌下来,落了满脸,又脏又恶心,他嫌恶地给了对方一巴掌。
他自己其实也不遑多让,鼻青脸肿,额头鼓起来好大一个包,活脱脱一个猪头。
男人被他整治得已经不敢再继续反抗了,只好小声求饶道,“不来了不来了,救命,别打我了。”
他声音气若游丝,似乎也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竟会如此拼命,心底已经升起了一股隐隐的害怕。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有种预感,也许再打下去,他说不定真的会被青年弄死在这里。
他不想死。
欠那群人的钱不还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他暂时还不知道,但却知道不一定会比死更可怕。
死了就什么都完了。
施嘉本来还在他胸口上狠狠捶了几下,闻言渐渐停了手,男人见状连忙一把推开他,骂了声疯子后,慌不择路地跑掉了。
青年歪坐在地上,身体已经完全脱力了。
那边遂香和小杜跑出那个地方,一人去向附近正在散步的路人求助,另一人则掏出电话报了警。
等她们带着人赶到时,施嘉一个人正呆呆地坐在花坛边发呆。
那个男人已经跑了。
一行人去警察局录完口供,又奔向了医院,施嘉闻着熟悉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杜则又是生气又是心疼,见医生给他上完药,阴阳怪气道,“英雄救美的滋味儿如何?”
她不是不赞成救那个女孩儿,只是想着那种情形下也许可以先报警,或是找其他人一起行动,而不是直接就冲上去和人动手。
她是女生,想法自然和身为男人的施嘉不同。
当时情况紧急,若是晚了一步,那个男人会对遂香做出什么事情他一点也不敢想。
面对危险时谁都不敢侥幸。
可小助理现在也只是关心他才说这样的话,他自然不好反驳,只是在伤口发痛的时候忍不住“嘶”地叫出声。
遂香从外面提了一袋药进屋,见施嘉一脸狼狈,忍不住背过身默默擦眼泪。
她低着头小声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施嘉朝她安抚着笑笑,“不是你的错,没什么。”
遂香轻声啜泣,她脸上还挂着个明显的巴掌印,房间里一时只有她细碎的哭声。
小助理见状也只好上前,小声安慰她,“好了好了,别哭了,本来就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混蛋不好。”
遂香声音发颤,一脸自责,“要是我今天没有出门就好了,我没想到他也在这里。”
附近是影视城,莫非对方也是圈里人。
小助理一脸疑惑,遂香呐呐地解释,“他是个没什么名气的艺人,之前我们交往过。”
“感情纠葛呀?”小助理想到最近社会上发生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消息,也是一脸后怕。
遂香摇摇头,不愿再继续谈下去,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想到今天跌宕起伏的经历,施嘉和小助理都有些无言以对。
遂香抹抹眼睛,“我已经告诉家里人了,我妈妈说明天会来接我回家。”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自然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心情,幸好剧组的负责人还算通情达理,她说明情况后,对方同意她明天直接离开。
小杜点头。
倒是施嘉的伤口有些难办,他正拍着戏,如今又是伤在脸上,很是显眼,自然不可能明天就能立马上工,导演只放了元旦这一天,他又不是路昉和楚菀,随随便便就能请到几天的假。
小杜咬牙,“明天我去跟他们说。”
他们好歹也是光线的人,这么一直怂下去也不见得对方会对他们改观,她甚至想着如果剧组故意施压,不肯给假,干脆就去找部门的老大告状,由那边交涉,都是自家人,总不能由着外人欺负吧。
她心情愤愤。
施嘉点头,他今晚和人动了手,身体痛得要命,此刻起了点低烧反应,脑子迷迷糊糊的,两个女孩子见状也准备离开,留他一个人好好休息。
第二天小杜果然去给导演说了,对方不太乐意,女孩子语气诚恳,一脸认真,“他是见义勇为,有个女生被前男友纠缠,他去帮忙所以脸上受了点伤,就几天天,伤好之后马上回来。”
导演的助理在一旁不知怎么听到了,冷嘲热讽道,“这年头编理由还编得这么绘声绘色的,也是少见,什么见义勇为,怕不是参与了什么街头斗殴。”
导演则露出严肃的神色,对小杜语重心长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辛苦,但也是为了这部剧,能坚持的话还是回来,把之后的戏份拍完吧,毕竟原定的日期杀青,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耽搁了。”
小杜脸色苍白,忽然她咬牙道,“行,那我跟穆总监说一声。”
她说的穆总监是穆锐寒,光线的经纪部的老大,在圈子里也很有威望。
导演原本也没想到一个十八线身边的助理也能这么硬气,只当对方逞强,便笑着道,“就算是穆总来我这边也不好通融呀,这戏都快杀青了。”
小杜看着一旁面露不屑的助理和只会和稀泥的导演,心情愤懑,她强撑着淡淡道,“我会和穆总说明情况的。”
她语气幼稚,导演也以为她只是在说大话,结果没过多久竟真的接到了穆锐寒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先是和他寒暄了一阵,接着便问起施嘉进组的表现来,旁敲侧击说自家的艺人进组后工作敬业,从没请过什么假,如今情况特殊,让导演这边还是通融一下,不然之后双方的合作,他可能会多考虑一阵。
导演心中暗自惊了一惊,语气立马变得十分和蔼,说既然施嘉那边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又事出有因,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自然是答应的。
和他之前那副态度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前倨后恭。
连旁边的助理看他变脸一时也有些咋舌。
两人没说多久便挂断了电话。
穆锐寒对着崔渊扬扬手机,挑眉道,“没事了。”
崔渊站在门口淡淡道,“秦总还不知道。”
穆锐寒神情似笑非笑,“这种小事,不必了吧?”
崔渊没说话,可是神情并不像是这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的样子。
“秦总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穆锐寒语气纳闷,“想吃回头草,玩一把深情人设的情趣,做好事不留名?”
崔渊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算了,老大的心思九曲十八弯,光是工作上的就够我头疼的了,他的私事我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穆锐寒撑撑懒腰,笑嘻嘻道,“崔助理若是消息灵通,也给我透个信儿呗,我好趁早打算。”
“打算什么?”崔渊瞥了他一眼问道。
“未来的老板娘在我手底下工作,我可是相当地胆战心惊啊。”穆锐寒耸耸肩,眯起眼哂道。
“那你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崔渊嘲道。
穆锐寒摇摇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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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兴高采烈,正准备带着导演批假的好消息回医院,却在离开前接到施嘉的电话。
“说是有几个快递,你看下大不大,要不一起带过来。”对方语气疑惑。
东西昨天就到了,只是他们两人都不在片场。
小助理看着面前的几个快递盒,体积小巧,干脆一起带去了医院。
施嘉的伤口已经好多了,整张脸也没那么可怕,小助理将东西放在一边,看着他的侧脸忧虑道,“可别破相才好。”
青年低着头正和电话里的宋新耀斗嘴,抱怨自己生日对方居然都没点表示。
宋新耀最近忙得不可开交,高原弈名气渐涨,身价自然也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跨年晚会去了好几个地方,和其他品牌方的代言和合作纷至沓来,他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这件事倒真不是故意的。
施嘉倒没说他自己又进医院的事情,只是语气幽怨地控诉,说他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自己被人抛弃如何可怜,差点连对方负心汉都说了出来。
宋新耀最开始只说有空补上,到后来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了,只好大出血补发了个红包过来。
平时都是他宋抠门剥削压榨别人的份,今天破了大财心里怄得要死,连话都不想说了。
施嘉毫不客气点了收下,顿时不空虚寂寞了,一脸喜滋滋对那边道宋老板大方宋老板客气。
宋新耀面无表情点了退出,懒得看他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
施嘉重新躺回床上,故作忧郁地感慨,“唉,有些快乐,是金钱也买不到的,虽然老宋试图用人民币抚慰我的心,但我这种不为名利所惑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五千块钱就满足呢?”
必须在后面多加几个零嘛。
他露出淡泊名利的哀愁脸色。
一看小杜回来,看着桌上随便放着那几个纸盒问道,“咦,就是这些吗?”
小助理疑惑道,“你买的什么?”
施嘉自己最近可没买什么,兴许是谁寄过来的礼物。
东西共有四件,体积也都不大,包装得倒很仔细。
他拆开第一个后,望着里面的东西沉思道,“我应该没有这种有钱朋友吧,会不会是别人寄错了。”
小助理最开始还不以为意,等看到内里盒子上的logo,语气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会不会是仿品?”
毕竟这个牌子的珠宝随便一件都不是小数目。
“有道理。”施嘉拿起写着生日快乐的贺卡一脸赞同道,然后就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纸盒里面的那只黑丝绒方盒看起来精致美丽,就算是仿品也未免太逼真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里面是一只方形红宝石耳钉,在日光下显得尤为深邃动人,小杜打开手机在品牌的官网上查了一下,看到价格后面的0默默咽了口唾沫。
施嘉看着剩下几只未拆封的盒子,面露沉思。
小杜则兴奋又期待地看着第二只盒子,然后望了望施嘉。
他很快便动手拆开了。
“香水?”他拿出盒子里那只设计成水晶鸟笼的玻璃瓶,金红色的液体在瓶子里缓缓流动着,散发出炫目迷离的微光,小助理盯着瓶子里面的东西发呆。
底部嵌着一枚红色莓果,不过并没有露出完整的形状,被一条黑蛇轻轻含在嘴里,显得阴郁而华丽。
施嘉试了试味道,是很浅淡但又说不上来的甜腻果香气息,并不太适合男人。
他刚这么想,便感觉到了一股涩腥气,宛若初夏的暴雨,瞬间侵袭整个房间,躁乱不安的味道完全压抑住了刚才那股轻佻的甜,连空气也变得深沉起来。
小助理闭上眼,轻声道,“很好闻诶。”
瓶子的设计看得出也很有心思,那条蛇的眼珠是猩红色的,造型蜿蜒,十分逼真。
施嘉却因为空气里这股潮湿雨季的味道心情瞬间压抑起来,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于是跑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将屋子里的气味散干净。
第三个盒子是一个u盘,同样是送给他的。他们身边并没有带电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最后一只盒子里面是一款黑色的休闲腕表,助理忍不住“哇”了一声,施嘉莫名其妙。
“哥,你原来认识这么多土豪朋友吗?”
既然身处这个圈子,她对这些时尚单品自然不会是一窍不通,那只表的设计低调内敛,表盘精致绝伦,在很多场合佩戴也不会显得突兀,她看着这些贵重又富有心思的礼物,心里一阵艳羡。
施嘉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寄过来的,除了那只u盘,这些礼物显然都价值不菲,甚至让他在心里觉得负担不起。
他将这些东西收在一边,准备去看寄件人,却并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好放弃。
他忽然看着面前的小助理,问道,“对了,你去请假,导演他同意了?”
毕竟他这脸上的伤至少也要两三天才能勉强愈合,看不出太大的痕迹,导演平时又不太喜欢他,居然会直接同意他请这么久的假。
助理也觉得很是奇怪,她其实根本没报什么希望,还因为这件事情偷偷哭了。
导演讲完那番话后她便鼓足勇气给穆锐寒打了电话,胆战心惊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又将导演的原话给那边讲了,没想到穆锐寒居然很耐心,真的给导演打了电话过去,最后批了假。
施嘉闻言,感慨道,“穆总还真是个好人。”
小助理赞同地点头。
“对了,遂香呢?”小助理脸上顿时露出微妙的神色。
施嘉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小杜连忙跑去开了门,却见门外的少女一脸局促不安。
第28章
“打扰到你们了吗?”她低着头呐呐道。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得体的女人和两个保镖模样的男人。
遂香小声解释,“这是我妈妈。”
小杜看看气场强势的女人,又看看羞涩地抵着头的遂香,笑了笑,侧身让出了一条路,“进来吧。”
一行人进了病房,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逼仄起来。
那个走在前面的中年女人气质很好,脸上画着淡妆,和遂香并不十分相似。
且她虽然面带微笑,态度却有几分疏离,哪怕对着遂香,她名义上的女儿,都有点不冷不热的感觉。
“听说你叫施嘉是吗,昨晚真是太感谢你了。”她上前和表情呆愣的青年握了握手,指了指安静地站在一旁的遂香,“我是她的妈妈。”
“阿姨好。”施嘉笑笑,半晌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神色有些不自然,摸摸鼻子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你见笑了。”
他今天还没照过镜子,但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必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该是我们说抱歉才对,连累你......”女人一脸歉意,拉着遂香的胳臂,轻声责备道,“这孩子发生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昨晚要不是遇见你......唉......”
她叹口气,语气无奈,带着点责备。
遂香一直低头抿着唇,看起来有些紧张。
她一直都是个有点自卑的姑娘,昨晚因为施嘉的伤已经够自责的了,而她母亲的话显然又加重了这种情绪。
施嘉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认真道,“那种情况谁看到都会帮一把的,何况之前在上一个剧组遂香也帮过我的忙。”
他因为发烧住院的时候,对方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他,虽然不太熟练,可是却做得特别认真。
而且昨晚那种情况,有点血性的男人看见,确实都会冲上前帮忙的。
几人客气地寒暄着,只是都不是什么性格善谈的人,没说上几句,房间里的气氛便渐渐冷了下来。
遂香的母亲订了下午三点的机票,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一脸歉意地对施嘉和小杜道,“我们也不打扰你休息了,”她转头看着施嘉十分客气道,“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阿姨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施嘉摇头,“您太客气了。”
遂香的母亲忽然道,“现在这些人真是不像话,勒索、威胁、恐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只怕在社会上也是个大祸害,就得将他关在监狱里,再也别放出来。正好家里有亲戚是律师,我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遂香站在一边,神色惨淡,嘴唇都快被咬出血来。
她母亲站起身,身形窈窕气质优雅,对着施嘉和小杜款款道,“你们有事给我电话,阿姨家里虽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但一些小忙还是能帮的。”
小杜正准备送客,闻言连忙摆着手,笑眯眯道,“您太客气了,路上小心哦。”
遂香站在原地咬着嘴唇,忽然对她母亲道,“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
她眼神恳求,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已有些红了。
女人神色微怔,然后点头轻声道,“昨晚人家帮了你大忙,是要好好谢谢,只是别人也要休息,你自己注意时间。”
遂香连忙点头。
小杜便也跟着那几个人离开了房间,将位置留给了遂香和施嘉。
也许是因为女人间那种微妙而不可捉摸的预感,她对两人接下来的相处分外芥蒂,在离开前忍不住看了眼施嘉一眼,眼神十分复杂,嘴角也向下耷拉着,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
遂香看着他的脸,那些肿胀的伤口完全破坏了青年清秀的面容,使他如今的神情显得分外可笑。
青年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脸,摸摸鼻子道,“虽然我不是猴子,但你再这样看下去我可就要收费了。”
没有谁希望自己这种狼狈的模样被人看见,更何况他还是艺人。
女孩儿果真不再去看他,只是别过头,一脸歉意地温柔道,“伤口......还疼吗?”
施嘉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默默道,“老实讲挺疼的。”
“昨晚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小姑娘语气哽咽,眼圈红得厉害。
从刚才起她就一副自责得不行的表情,此刻更甚。
施嘉轻松地笑笑,走过去拍着她的胳臂安慰道,“都过去了,你也别想太多,过几天这些伤就好了,只是现在看着比较吓人而已。”
遂香鼻子一酸,连忙低下头,眼泪却还是“吧嗒吧嗒”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这个女孩总是这样惊惶和不安,像一只胆怯的小鸟,好似连自己哭泣都害怕会给别人带去困扰。
施嘉想到对方正站在门口的母亲,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遂香如今这个性格想必和对方也有些关系,他从一旁拿出几张抽纸,想要替她擦掉脸上的眼泪。
遂香却主动接过来自己将脸擦干净了。
“好像每次见到你我都这么狼狈。”她自嘲道。
施嘉微笑,“我刚才什么也没看到,而且我现在好像也不太好看。”
顶着那几处脸上的伤,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新鲜的药膏味。
“他虽然现在是个人渣,可以前对我也挺好的。”她小声为那人辩解道,只是声音哽咽,且不知又想到什么,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嘲道,“大概是我运气太差,眼光也不好,或者是太不挑了,所以只要稍微有个人愿意对我好上一点点,我就觉得他很好。”
首先就抱着卑微的态度,怎么可能在这段关系中找到平衡。
“你知道吗?我以前很胖,大家明里暗里都在嘲笑我,他是第一个不会嫌弃我的男生,后来我对他表白,他也接受了。”
只是在一起后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对方对待她的态度随便轻佻,一边和她交往,一边又和别的女生暧昧不清,要不是自己能时常借钱给他买那些难以负担的奢侈品,恐怕连女朋友这个身份也难得到。
梦想中女孩子总是希望有机会对人生中那个正确的人说“遇上你真是太好了。”
可现实却总是相反,总是在失败后想着“啊,要是没有遇上他就好了。”
人类是这样矛盾的集合体,明明知道自己也并非完美聪明的人,却总是希望能像幻想世界中一样得到一步不错的正确答案,能够在所有的选择中毫不犹疑地笔直向前,最终走向那个幸福快乐的结局。
但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
毕竟人生中的每个阶段,并不只是在做选择。
“我本来,”遂香哭得一脸狼狈,抽泣着道,“我本来是觉得男人啊,爱情啊,也不过如此,一点也不想再尝试了。”
她所得到的全是痛苦的体验,一点也不美好,完全不想留恋。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她又遇上了眼前的青年,原本只是被朋友开玩笑硬凑在一起取笑她的,恐怕连晓云也没想到她竟真的对施嘉有了异样的情愫,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发生点什么,就突然地分开。
她的那些留恋不舍好似断线的风筝,找不到方向,只能无端怅惘。
施嘉一直安静地充当着称职的树洞或者供人发泄的垃圾桶,只是听到这里,忽然有种紧张的预感。
他的预感并没有错。
女孩儿看着他惊愕的神色,忽然道,“如果没有遇上你我也许会一直这么想。”
然后将自己封闭起来,再也不去做新的尝试。
施嘉顿时不自在起来,他尴尬地摸摸鼻子。
女孩儿见他一脸局促,轻声道,“晓云虽然很八卦,但这件事情她说对了,我确实对你很有好感。”
见施嘉面色更不自在了,她低着头闷声道,“原本也没打算让你知道的,只是想到也许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还是想告诉你,你不用有负担。”
她并不打算继续做这份职业,施嘉是艺人,以后再见面的机会想必非常渺茫。
“可是你这个人,看着对谁都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似乎很容易打动,但其实什么都不在意。”
什么都不拒绝意味着他并不想做选择,要么是随便什么都可以,要么是全部都不需要。
而可以肯定的是施嘉是后者。
几个月前他和俞清在剧组里那样浓情蜜意,好得不行,可一旦抽身,到新的环境,见识了新的人,他便将那段旖旎的经历忘得干干净净。
他将俞清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时不曾有过一丁点犹豫,哪怕他当初对那个人有过一瞬间的迷恋。
他甚至都没发觉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是被遂香指出来才产生了一点类似小孩子做错事的心虚的感觉。
他无法否认,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遂香的状态比起之前显然好多了,也许有时候眼泪是一种脆弱的表现,尤其是在女人的身上,可有时候,流过眼泪的女人也会因此变得分外坚强。
她们已经尝过那种苦涩的滋味,就会努力告诫自己再也不要走同样的错路。
施嘉不太擅长安慰别人,他自己活得轻松是因为他对很多事情根本不在意。
他无法确定同样的道理是否会对另一个人适用,但他会努力去试一试。
于是他正视着眼前的女孩儿,轻声道,“你的人生还很长,不用因为这一次便这么......”他想了想道,“消极,你以后也许也遇上真正对你好的人,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也许没那么糟糕。”
“我挺糟糕的,自私自利,又没什么本事,确实不适合你,”施嘉弯起眼睛轻笑道,“你值得更好的人。”
第29章
那几人离开,房间里的空气又重新变得寂寥冷清,小杜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施嘉问她怎么了。
她却忽然道,“办公室恋情要不得。”
“......?”施嘉一脸莫名。
“你最近有喜欢的男生了?”他好奇地问。
小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嘟起嘴并不再和他说话。
医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施嘉住了一天便不想继续躺了,况且他身上的伤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严重。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院,回去后便发觉剧组里的人对待他们的态度显得有些微妙。
不过这部剧马上便要杀青了,施嘉也懒得去琢磨这里面的门道,只想着早点杀青离开这个地方。
上次楚菀的污蔑并非对他内心毫无影响,他能安慰小杜说没什么,可是自己心里却渐渐有些芥蒂。
他来时意气风发,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现,可楚菀和导演的态度却让他十分膈应。
他无法在被人污蔑后当做无事发生。
脸上仍有些淡淡的痕迹,导演便吩咐化妆师下手重点儿,将那些伤尽量遮住,那个化妆师一脸不情愿地暗自嘟囔了几句,手上的力道便有些重。
下午要拍的是楚菀饰演的女主角和施嘉饰演的徐前辈在街上约会,女主角因为遇上那几个之前有过节的小混混,被人骚扰,徐前辈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戏份。
找来的几个群众演员化好妆,一头挑染得乱七八糟的枯黄头发,站在片场还真有几分流里流气的模样。
楚菀看着前面神色淡然的施嘉,唇角抿起一丝古怪的微笑,她今天穿了件颜色雅致的浅蓝色裙子,显得整个人青春又娇俏。
施嘉看向她时眼神里面有微不可察的厌恶,只是那样的情绪在她眼中,也不遑多让。
......
“潇潇,前面有一家小卖部,可以去帮我买一瓶水吗?”施嘉看着巷子口几个一脸不善的青年,对护在身后的女孩儿柔声道。
楚菀眼神兴奋,忍不住伸手抓紧了施嘉的胳膊,她抿着唇,故意装出一副慢吞吞的语气,“可是他们怎么办......”
施嘉握着她的手想要掰开,轻声安抚道,“没关系。”
他看着面前的几个不良青年,淡淡道,“我想他们才应该更担心。”
楚菀的脸上几乎快要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然而她还记得现在是演戏途中,大家都在看着,于是装作担心的模样道,“我去那边叫人。”
那几个青年露出玩味儿的表情,看着匆忙离开的女孩儿也没去阻止,只是一脸挑衅地对施嘉嘲笑道,“哟,小子,英雄救美啊。”
施嘉挺直了背,还没开口,那群人便齐齐向他冲了过来。
因为是演戏,所以演员并不会在打斗过程中真正用力,施嘉也只是按照剧本中写的那样看似粗暴实则只是装样子一般地伸出手臂抵挡着对面的拳脚,然后打算用一个过肩摔的姿势将那群人中的一个男演员摔在地上,可是他刚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对面的几个男人紧紧包围住了他,用后背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周遭的气氛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还在怔愣中,很快,对方的那些拳头便挑着他的小腹和肋下那些柔软的部位毫不留情地招呼过来,并非是装样子的花拳绣腿,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道。
他自然不是那种会乖乖挨打的人,况且那天晚上为难遂香的那个男人已经见识过他的厉害。
可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他早已失了先机,起初还以为是在拍戏,对方这些动作应该不是故意的,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在借题发挥。
这群人下手狠辣,行动间肆无忌惮,尤其是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不仅不会被制止,反而还被人当做拍戏仔细记录下来,心里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们下手的力道甚至越来越重,尤其是听到中间那人被捂住嘴只能被迫发出的微弱的呻吟与喘息,心情更加兴奋难耐。
外面的人毫不知情,还只道那几个找来做小混混的群演演得太过卖力,这一场街头混战的戏码还挺真实的。
尤其是那些被人痛揍的闷哼与呻吟,与真实的情况别无二致。
只是渐渐的,小杜便发觉出不对劲来,那群人始终将施嘉围堵在圈子里,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内里的情形,而那些痛苦的呻吟声看起来也并非是本应该装作不敌施嘉身手的小混混们发出的。
那些声音分明是施嘉的声音。
“住手。”她忽然颤声道,急忙跑到导演身边,拉着他的衣服一脸惊慌失措,“他们是来真的,施嘉......施嘉被人打了!”
导演最开始只以为她大惊小怪,皱着眉便要训斥她,谁知等仔细去看中间那团混乱的情景,这才发现不对,连忙叫停。
施嘉被那群人牢牢实实地堵住痛殴了一顿,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那几个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居然还知道专门避开众人的视线,叫人捂住他的嘴巴,刚才他即使想呼救也无法。
那群人被叫停,立马停下手飞快地跑远了,不知去向。
施嘉倒在地上,身体痛得要命,也不知刚才哪里又被人踢了一下,他捂住小腹,突然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忍不住张口呕了出来,吐出的却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是鲜红刺眼的血。
小杜眼睛瞬间红了,她看着浑身狼狈的施嘉,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跑过去想扶住他,蹲在地上一时失声痛哭起来。
“快叫救护车呀,你们还愣着干嘛?”
她转身朝身后的人大声吼道。
一群人却只是冷眼看着,谁都没有动。
楚菀的助理发觉自家艺人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心里有些吃惊。
直到导演的助理发觉导演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些惊慌,额上也渐渐冒出些冷汗,这才掏出手机按下了120。
第30章
前脚刚出来后脚又进去,且还是今年的第四次,施嘉也不知该感慨自己身上的的绝佳好运气还是这圈子的水深火热。
只是这一次他睁开眼睛时,面前并不是小杜,而是许久未见的俞清。
男人一身冰寒,只是见他睁开眼才稍稍缓和下来。
他原本还想坐起身,想问对方怎么会在这里,小杜又去了哪里,只是行动间不小心牵动了腰腹间的伤处,只好痛得龇牙咧嘴地又重新躺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他一脸疑惑。
俞清皱眉按住他的身体,轻斥道,“不要乱动。”
对方身上有好几处软组织挫伤,肋骨也有轻微骨折的痕迹,伤得显然不轻,且医生说对方身上还有之前的旧伤。
若不是他来探班,知道对方正在和人拍都市偶像剧,不然还以为是在和人拍什么古装武侠剧。
他从桌上倒了杯温水递给施嘉,“要喝吗?”
施嘉摇头。
“小杜呢?”他问。
小助理从他醒来后就不见踪影,他对自己身上的发生的事情莫名其妙,一点情况都不知道,平白遭受这起横祸,自然要问清楚情况。
俞清见他不喝水,干脆从一旁的篮子里挑了只苹果削起来,只是他做这种事情并不擅长,好好的一只苹果被他削得坑坑洼洼,宛若狗啃一般,他自己也很不满意,但还是递到施嘉面前,“要吃吗?”
他语气温和,那张素来冷厉的面孔显出几分霁雪消融的温情脉脉。
施嘉摇摇头,看着那只苹果忽然眼神里露出几丝微弱的嫌弃。
俞清擦擦手,转过头对门口淡淡道,“进来吧。”
病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只是进来的并不是小杜,而是那天对小杜冷嘲热讽的导演助理。
只见他一脸心虚地弯着腰,手上两边各提着几只包装夸张的礼品盒,对躺在床上的施嘉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欠身道,“小施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居然会在剧组里发生这种事情,也怪我们这边没处理好,他们那些个混账东西只拿钱不干活儿,让他们去找群演结果尽找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真是连累你了,对不起啊,你心里别介意,李导他心里其实也很自责,就怕你......”
俞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说了半天还没找到重点的絮絮叨叨,冷声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他声音发寒,不带一丝情绪。
施嘉发现对方居然罕见地在生气,虽然俞清平日里总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但也因为那种冷冰冰的神色,好像对方从来都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如今看起来,对方竟比自己还要生气。
那助理的神情谦卑到了极点,腰也弯得更低了。
他的腰有时候简直就像是根面条,需要他弯的时候能比什么都软,小杜若是在这里,定要为他的不要脸皮大吃一惊,一个人能前倨后恭到什么地步,她只用看看这个助理就知道了。
但他也只是表面样子装得好,心内却是一阵腹诽,谁知道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十八线身后竟还和俞清有交情,看起来两人似乎还关系匪浅,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暗自揣测着,对坐在一旁的冰山阎罗赔笑道,“俞老师,我们这边已经报警了,很快就可以找到那群王八羔子,到时候......”
“他被打是什么时候的事?”俞清问。
助理摸着脑袋,讪讪道,“昨天。”
“你们什么时候报警的?”俞清语气嘲讽。
“今天。”助理眼神愈加心虚,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对方锐利的眼神。
实际上还是俞清来剧组探班知道这件事之后他们才慢吞吞报警的。
施嘉的脸冷了下来,若不是俞清来了,只怕就算他被人打到住院,这群人也是不想管的。
反正谁叫他没权没势只是个小明星呢,他躺在床上自嘲着想,连带对那助理被俞清逼问得满头冷汗的狼狈模样都失去了观赏的兴趣。
俞清冷嘲道,“看来你们很有把握,所以不急。”
助理面色有些尴尬,本来导演其实是不想闹得这么兴师动众,谁叫俞清冷冰冰地问对方,那么剧组里谁可以对此事负责。
他们自然是想当做无事发生,反正施嘉看起来好欺负,就当是为了演戏牺牲一下怎么了,可忽然出现的俞清显然要不依不挠,追求到底,无奈之下他们才报了警。
“那么人找到了吗?”俞清问。
那助理顿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清凉,硬着头皮道,“暂时还没......”
俞清似乎是冷笑了一声,那助理吓得简直都快打哆嗦了,恨不得钻到地底里去。
“那什么时候能找到?”俞清垂着眼嘲道,“你们的剧播完之后?”
助理闻言心里一阵发紧,根本不敢说出事实。
那几个人其实已经找到了,且警察那边也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几个混混行事嚣张得很,根本不怕有什么后果,昨天动的手,今天依旧敢在影视城附近晃荡,问他们动手的缘由,那几个人就说演戏时下手没个轻重,嘻嘻哈哈就想随便糊弄过去。
导演那边显然不想给俞清留下坏印象,又因为前几天穆锐寒的电话,对施嘉的身份正疑惑着,生怕对方深藏不露,背后还有尊要命的大佛。
他这些年能在圈里混得开,全靠他那小心谨慎谁都不敢得罪的本事,他那助理功力还没及他三成的。
于是他当即就对着那几个群演发了火,说是要委托律师起诉他们,那几个人一听脸色便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听到导演说绝对会让他们吃牢饭,当即便开始嚷嚷是有人花钱雇他们这么干的。
这一下可不得了,几个无赖竟直接咬出背后是楚菀的授意。
也不知那小姑娘到底哪根筋不对,非要和剧组里的一个小配角过不去,之前那次硬说人家占她便宜,叫人当众下不来台也就罢了,这次竟上升到肢体冲突,将人直接打进医院。
这次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哪怕她背后有星河和投资人撑腰,底气十足,就是要耍一回脾气,可要是俞清和施嘉真追究起来,导演夹在他们中间,一想便深感头痛,今早上已经偷偷和楚菀那边谈了,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怕,说上次的事情对方一直没有道歉,这回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导演看着一脸傲气的小姑娘,忽然在心里冷笑,之前那次到底怎么回事对方心知肚明,他一直和稀泥,懒得拆穿,也因为帮着施嘉没什么好处,可这次施嘉有人撑腰,俞清又是那副样子,对方极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姑娘前半辈子一直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头,是得有人给她上上课,摔一跟头,才晓得痛。
在这个圈子里,能一直横的人可并不多。
他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既然你们那边没有处理好,最好就先去低头服个软,要是最后兜不住......”
楚菀低着头欣赏自己新涂的指甲油,粉红的手指尖娇俏可爱,她漫不经心道,“就跟俞清说人没找到不就行了吗?”
真是蠢死了,导演自己虽然偶尔也犯点蠢,可是对对方这股子肆无忌惮的行为仍是感到了不悦。
真当俞清能有这么好糊弄?
对方这是又要他去帮忙擦屁股,可去他妈的吧,惹到她楚菀,他最多在网上受点她粉丝的攻击谩骂,不去上网不就完了,不痛不痒。
可俞清是谁,人家出道多年,拿过影帝,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和公司,身后的背景人脉能是她一个刚出道没三年的小姑娘能比的。
导演渐渐感到了一阵不耐烦,只皮笑肉不笑道,“我这边会让助理先去道个歉,毕竟这事儿我也有错,但人不可能一直找不到,剩下的路,小楚你还是自己掂量着看到底怎么走吧。”
楚菀终于抬起头,只是看他的时候仍旧一脸莫名其妙。
似乎觉得对方这忽然撇清关系的话挺让她吃惊的。
导演没再搭理她,转身走了,只是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娘,拍个破剧晦气死了,好处没捞着,这些人就尽会给他惹事。
第31章
俞清是一个人过来的,身边并没有带助理和经纪人。
刚才那个助理说人没找到,他虽只是冷嘲了几句,但也知道影视城向来人多,关系复杂,要找几个没名气的群演恐怕是有些困难,更何况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这些人看起来又不上心,那几个人要是跑远了也有可能的。
他根本没想到那些人因为楚菀的关系如此大胆,今早还敢在剧组附近逗留,便出门给朋友打了个电话,想请对方帮忙。
电话打完一进屋,发现施嘉居然不在,小杜去医院食堂给打了午餐回来,一看俞清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汤要洒了。”俞清垂着眼,伸手扶住了对方手里的餐盘,顺势接了过来,“你先去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我来。”
“可是......”小杜咬着唇,她怎么好让人家一个大明星来照顾施嘉,更何况这还是俞清,她悄悄抬起头,看着对方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面孔一脸恍惚,心里还残留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她一直以为这辈子只能在电视里看见的人,此刻居然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俞清脸上丝毫没有不自然的神色,好像他做这些事情十分正常。
他将东西放下,问道,“他去哪儿了?”
“放水呢。”施嘉用手撑着门框懒洋洋地挪步进来,他身上还痛着,没走几步便开始“嘶嘶”几声,倒也不是装的,是那几块皮肉真疼。
小杜一见他回来,急忙想去扶他,可比她动作更快的却是俞清,对方几步走过去,小心地扶着青年的腰,“怎么不叫我?”
施嘉苦哈哈道,“你不是正和人打电话吗。”
俞清没再说话,将他扶到床上重新躺好,动作轻柔得就好像施嘉已经是个深度残废,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尤其是施嘉看着对方竟然拆开了餐具想要给他喂饭。
“我还没残到这种程度,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来。”他偏过头小声嘟囔,小杜还在一边看着呢,他脸有些发热,浑身都不自在。
俞清毫无所觉,仍是将勺子递到他嘴旁。
不应该呀,施嘉盯着那只执着的手,心道奇怪,对方居然没计较他之前拉黑他的事情,他张开嘴,乖乖吃了,一低头,视线便落在自己狼狈落魄的病服上,有些了然。
大概是见他现在有伤在身,追究起来也不方便,等他痊愈恐怕两人第一个要算的就是这笔账。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暗叫不妙,当初就不该随便招惹这人,他是色胆包天,只当睡了便睡了,且管他呢,做派是潇洒自在,可没想到俞清不是他。
对方居然是想玩真的。
他心里琢磨着对方这次来的态度,嘴巴没嚼几口就饱了,对俞清摇摇头。
“不合胃口?”男人看着餐盘里的菜色,皱眉问。
施嘉抱着杯子喝了口水,“没滋没味的,前几天来就是这几个菜,都吃腻了。”
天底下的食堂就那些个味道,说不上好吃,最多吃不死人就行。
“那你晚上想吃什么?”俞清问。
“葡萄和松鼠桂鱼。”最好是剥好皮的葡萄和剔干净鱼刺的松鼠桂鱼。
施嘉眼神亮晶晶的,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俞清见他实在没胃口,也不勉强,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可以,”他淡淡道,“不过前几天来又是怎么回事?”
施嘉一脸尴尬,露出有点后悔说漏嘴的表情。
小杜语气古怪,插嘴道,“英雄救美呗。”
幸好脸上的伤没留什么印痕。
俞清转过头看了施嘉一眼,对方坐在床上表情讪讪,挠挠下巴,“那小姑娘挺可怜的,就是之前那个剧组里的遂香,你还记得吗?”
俞清略显意外,显然他还记得剧组里那个性格内向的女孩儿,尤其是那次在医院照顾施嘉的时候,对方望着施青年的眼神熟悉得令他无法不去在意。
“她被人纠缠,又是大晚上的,”施嘉支支吾吾,“哎,人总有不擅长的事嘛,虽然我负了点伤......咳咳......不过那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俞清看着他的脸,“脸上的伤就是那次?”
施嘉点头。
俞清也没再说什么了,离开了房间。
晚上施嘉果然如愿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葡萄,青提又脆又甜,还带着冰碴,新鲜得很,每一粒都圆润饱满,皮薄如纸,根本不必剥,他坐在床边吃得眉开眼笑,只是鱼却不是松鼠桂鱼。
他看着俞清手里搅动的鱼片粥,咬着葡萄含含糊糊地拒绝,“我不想喝。”
俞清垂着眼淡淡道,“高甜油腻的食物不利于伤口愈合。”
“吃这种东西才不利于我的伤口愈合。”施嘉吐槽道,他这几天嘴巴里都快淡出鸟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搓顿火锅,看着鱼片粥的眼神越发不乐意。
他也是个厚脸皮的人,快三十了撒起娇来居然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
小杜像个影子般一直安静地待在房间里,默默观察着两人的关系。
自从俞清到了这里,她就好像没什么事干了,对方直接将她要做的事情都做了。
看到刚才的情景,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施嘉对着她们这些人时候,总是表现得成熟稳重,异常可靠,可一旦对上俞清,却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恐怕连施嘉自己都没发觉刚才他的语气有多亲昵随便,而男人看他的眼神又有多认真深沉。
这完全不是正常界限的朋友间应该保持的距离。
太过度了。她心中警惕,俞清出道多年就没闹出过什么绯闻,哪怕是在他最有争议的那几年,有时候圈子内的女明星想故意与他沾点关系炒作,他的工作室事后都会不遗余力一一澄清。
对方会是同性恋吗?
小杜咬着下唇,心里渐渐掀起了惊涛骇浪。
俞清没有在病房里呆多久,因为他那个朋友打来了电话,他的面色有些难看,对施嘉道,“我先出去一趟。”
施嘉有些纳闷,俞清淡淡道,“那几个人找到了。”
他刚才脸上虽然也没什么表情,可看得出心情并不坏,此时接了电话,也是一样的表情,却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与此同时,远在常海的秦兆颜也知道了这事。
第32章
崔渊将这事告诉他的时候他正在签字,那一笔重了些,轻易就划破了纸面。
他垂着眼,“现在呢?”
“在医院。”崔渊小声道。
“很严重?”他把文件放在一边,将笔合上。
“几处软组织挫伤,有轻微骨折。”崔渊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秦兆颜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嘲道,“李导呢,剧组那边怎么处理的?”
“报警抓人。”
“抓到了?”秦兆颜皱眉。
“嗯,那几人说是剧组里那个女主角让他们这么做的,之前施嘉趁拍戏时偷偷占了她的便宜,被她当众抓包不承认,所以才想找人教训他一顿。”
秦兆颜面上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半晌后,他铁青着脸,冷笑一声,“他会占女人便宜?你信吗?”
崔渊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秦兆颜自然不是要他回答,他摩挲着左手手腕,忽然道,“那个女人叫什么?”
“楚菀。”
秦兆颜笑了笑,只是眼神冰冷,他看着桌上的几分合同,嘲道,“星河的人?”
他抽出其中一份,“之前tyail不是很属意褚慧珊做他们的代言人吗,你去告诉陈菲,让她带小姑娘过去重新和那边接触下,代言费的事情可以商量,还有方导,他是不是有部新剧要开机了,我记得前段时间放的定妆照,帮我联系一下,就说是关于投资的事情,时间定在......嗯,周五下午吧,前面的那几个会议帮我调整一下时间。”
他说完这些,又淡淡道,“最近圈子里风平浪静,没什么新闻,正好有人戏瘾大发,不替她找几个闪光灯摄像机,岂不浪费。”
每个艺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似真是假的黑料攥在媒体手中,只是因为平时公司和经纪人将各个关系都打点好了,所以媒体发的通稿才都是一溜儿的夸上天的好,可真要有心去翻翻,能在里头寻着不少好东西。
没有一个人禁得住这样地放大,就算是圣人也不是完美无缺的,更何况楚菀成名早,出道以来顺风顺水,性格骄矜,这一路上还真惹到过不少人。
圈子里从来没什么真正的朋友,尤其是竞争激烈的同行,盼着你好的人不会很多,可落井下石看人笑话的人却绝不会很少。
崔渊见对方嘴角的冷笑迟疑着问,“那他们现在正在拍的电视剧怎么办?”
若是到时候楚菀的粉丝忽然发现自己的偶像失格,集体抗议,那之前给电视剧的投资不就白费了吗。
秦兆颜敲着桌子漫不经心道,“一部网剧而已,公司每年投资的影视剧,打水漂的多了去了,不差这一部,再说,这戏快杀青了,星河那边自然要开始准备女主角的通稿了。”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些什么楚菀荧幕首秀,演技天然,剧情精彩、备受期待之类的话。
毕竟是星河,一直以来都是走疯狂营销路线,偏偏也有人就吃这一套。
随便哪里找来的草包整下脸,立个人设再包装包装就能出道,手下真正有能力的艺人没几个,几乎全是无脑吹出来的偶像,营销搞出来的一层层泡沫包装纸比正儿八经的作品还多几十斤,狂热脑残粉每每为其冲锋陷阵,就从那零落满地五光十色的虚幻泡泡纸里面觉出自家偶像不可一世的高贵感来了,谁惯出来的烂毛病。
秦兆颜微微一笑,淡淡道,“我们不过是顺便帮他们预热一下而已。”
崔渊没再说话,只是心里面倏地一惊,叹道只怕有人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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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菀确实倒大霉了。
先是经纪人告诉她之前本来谈好的服装代言吹了,接着是接档《绝对胜诉》的那部戏也被换了下来,原因是方导反悔,定妆照都拍了剧组居然临阵换人,用了另一个演技扎实的女演员。
然而最要命的却是网上忽然爆出来的一张她从前的照片。
自然和她现在在国外微调后的脸不太一样,不过攻击点却不是她整容换头,这都只是小事。
那是她从前不懂事的时候随便拍的,那时候网络自然还没现在这么发达,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被人扒出来。
那是一张过于性、感|风|尘的兔女郎装扮,她身材丰满,皮肤又白,当年穿那件衣服时显然是带着不可说的企图,随手拍了一张便大喇喇放在网上,还有她当年的配文。
深v的黑色紧身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而与那张还带着点青涩的脸凑在一起,确实相当具有冲击性。
星河一直给她的定位都是清纯有品位的富家小姐,她确实也是,家里有些钱,和圈子里那些一无所有只有身体和脸蛋的女孩比起来,她自然是有骄傲的资本,可这一张照片却直接打破了以往她给人的那些天真不谙世事的印象。
有网友在下面嘲道,“小姑娘看着挺纯,没想到玩得挺大呀。”
“哟,这还是未成年呀,小妹妹做好措施没,不然被好哥哥搞大了肚子一个人去医院好可怜的。”
“楚菀翻车了,哈哈哈,出道以来一直操什么清纯学霸人设,谁不知道当年学历造假的事,吹嘘什么国外常青藤名校毕业,成绩优秀,会八国语言,哈哈哈,其实拿的不过是个ye ji大学的文凭,就读的还是中文专业,就问你们好不好笑。”
“哟哟哟,这么劲爆的大新闻,看来星河的公关要加班了,今天周六,同情一秒。”
“之前还想和我们昉昉炒cp,什么金昉玉菀,样样般配,我呸,不过是个公交车jian ji,被人玩坏的lan huo,还敢朝我们哥哥伸爪子,滚远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组织的,不然时间会那么巧,偏偏是晚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事件迅速发酵,楚菀的大批粉丝很快就组织好,跑去网上控评,与人互骂,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没过多久,剩下的几个合作品牌方也纷纷打电话过来说想要取消合作,公司那边不敢任用有污点的艺人,怕给品牌造成不好的影响。
消费女明星的**新闻,搞荡妇羞辱这一套虽然下作,但却是最有效最致命的。
不仅仅是在这圈子,似乎在哪个领域都是如此。
对一个女人道德的严苛要求总是胜于一切。
男艺人家暴抛妻弃子吃软饭骗钱的新闻激不起一点水花,女艺人哪怕演技再好,出了艳|照|走|光之类的新闻却能迅速飞满天。
秦兆颜原本不打算用这张照片的,可一想到被当众污蔑占人便宜的施嘉,心中就有了无法压制的怒意,那种事情同样也不好向人解释,除非当事人事后愿意主动澄清,否则别人怎么会信。
可楚菀不仅没有澄清青年的清白,反而还叫人下死手打了他一顿。
他心情难得不好过,就只好让楚菀也好过不了。
圈子里看热闹的人多,愿意帮忙的人少,楚菀的经纪人这三天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从来没舍得对小姑娘说一句中重话的男人难得也朝她在电话里大吼大叫,“你最近惹了什么人了,不是叫你好好拍戏少发大小姐脾气吗?”
楚菀握着手机含着眼泪,呜咽道,“我不知道。”
那张照片被曝光后,她所有的秘密几乎全被摊开在了阳光底下。
家里母亲因为忙,可也从其他人看似关心实则嘲笑的劝慰声里知道了这事,直接停了她几张信用卡,母亲本来就对她漠不关心,最后在电话那头冷冰冰地对她说记得做好措施。
母亲不愿意管她,就只有公司这边可以指望。
经纪人双眼通红,“那我来一趟剧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里面的人干的。”
楚菀脑子乱得跟线团一般,根本理不清头绪,到底是谁在害她,谁看不惯她?谁想要她下地狱?
她想到很多人,和她有竞争关系的女演员,曾经被她拿话噎过的一个小艺人,团里的那几个嫉妒她好运的队友,甚至身边那个老是被她欺负的小助理她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她故意搞的鬼......
猝不及防想起前几天进了医院的施嘉,她颤着声音问,“褚慧珊、赵敏斐都是光线的人。”
赵敏斐便是那个顶替她去演方导新戏的女主角。
“你说是光线那边做的?可这部戏他们也有投资,搞臭你他们有什么好处?”经纪人抓抓头发,一脸狐疑。
楚菀神情崩溃,终于在电话里大吼大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害我,他们整我,都是他们的错。”
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捂着脸趴在桌上哭得好不狼狈,小助理在门外听着内里凄厉尖锐的哭声,忍不住担心地敲敲门,在外面关心道,“菀菀你别哭,你开门好不好,让我进去。”
楚菀在里面一脸狰狞,转头朝她怒喝道,“不要你管,给我滚!”
助理的声音梗了一梗,接着拍门,语气更加小心翼翼,“菀菀,你先别哭,把手机给我,不去看那些东西,咱们出去玩儿,散散心好不好?”
可回答她的却是什么东西被扔在门板上,“咚”的一声巨响,小助理吓得“啊”了一声,连忙后退几步,抹着眼泪气得立即离开了。
楚菀扔了台灯,忍不住打开手机又点进网上的新闻里,她没办法像小助理说的那样放在一边不去在意。
网上各方登场唱罢,仍然吵得沸沸扬扬,别家一些看不惯她的粉丝也趁机浑水摸鱼,爆出不少真真假假的黑料:假装是她高中同学,说她仗着家里有钱,霸凌其他同学,害其自闭;脚踏多条船,勾引老师,还未成年便和人发生关系等等......
有一条淹没在雪花般的黑料里不太起眼,可是最让她心惊胆战。
“楚菀乱伦,喜欢她哥哥。”
这句话宛若一道巨雷从天而落,直直劈向她的天灵盖,她几乎快要站立不住,浑身都开始发抖,忍不住蹲**失声痛哭起来。
因为这是真的!
那张照片便是她十八岁前还不知道楚蕴性向时想和兄长发生关系时拍的。
可这件事情怎么会被人知道。
那明明是她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她忽然想到那个男人,虽然对方平时有些冷淡,可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
她爱他,虽然得不到对方回应,可他始终是她血缘上的兄长,除母亲之外最亲近的人。
哥哥应该会帮妹妹的吧。
她此刻迫切需要那个人的肯定和帮助,一点点,她就可以得到救赎。
“哥哥快接电话,哥哥快接电话。”她在嘴里默默念叨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电话铃声执着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可始终打不通,她最后才意识到,这个号码早就已经被对方拉黑了。
手机屏幕终于暗了下去,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视线模糊,胸口也开始绞痛,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气来。
.
最近头疼的不止楚菀的经纪人和公司,这部剧的制作方也很头疼,毕竟女主角这事闹这么大,已经不止最开始那张劲爆的照片了。
楚菀出道前那些出格的事情也一并被人扒了出来,
就算她家里还算有钱,可在这个圈子里有钱的人多了去了,这次显然是有人要和小姑娘过不去。
制作方和投资人颇为恼怒,这部剧的制作费连带播出后的广告代言,十几个亿的投资莫非都要打水漂。
气归气,人却还是要继续保的。
于是急忙联系人删帖封号查人,要告那个捅篓子的爆料者侵犯隐私,可一查,ip在国外,用的是一个新账号,根本找不到人。
很快有人发现光线的褚慧珊竟然代替楚菀做了tyail的代言人,同公司的赵敏斐也成了方导新戏的女主角,便开始猜测楚菀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光线的人。
经纪人进组时,楚菀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了,她头发胡乱地披散着,双眼无神,神色木讷,完全没有了往日里那股子不可一世的骄矜傲慢。
经纪人看着这一幕也觉得有些心疼,总归是自己带出来的艺人,从前那么光鲜靓丽的小姑娘,走在红毯上万众瞩目,摄像机总是时刻追随着她,如今却落魄成这样。
他鼻子发酸,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楚菀。”
楚菀坐在地上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好似个没有生命的木偶,那身雪白的裙子沾染了灰尘,显得有些邋遢。
半晌后,她才抬起头,木然地看向自己的经纪人,眼泪瞬间从她的眼眶流了出来。
“是施嘉,一定是那个贱人告的状。”她忽然咬牙道,面色微微狰狞。
经纪人面色严肃,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司那边让他赶紧解决掉这事,防止事情继续闹大,他为此焦头烂额,就怕对方手里还有什么对楚菀不利的料。
楚菀一副不想再说的模样,经纪人直接叫来小助理,在对方磕磕巴巴的解释中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真的碰了你?”他蹲在地上问一脸失魂落魄的女孩儿。
楚菀面无表情,别过头,嘲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小助理站在他们身后原本想开口,可一听楚菀的话,又默默闭了嘴。
经纪人揉揉眉心,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医院。”小助理呐呐道。
见经纪人有些吃惊,小助理心虚道,“那几人下手挺重的,施嘉那天还吐了血。”
楚菀一脸刻薄,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会不会是装的?他一向最会演戏!”
经纪人眉头紧皱,“那你现在去换身衣服,跟我一起去医院向人道歉。”
之后他还得带人再去一趟光线,他暗自在脑海中搜索着这次到底是谁授意的,忽然想起几年前曾听到的一个传闻,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不去。”楚菀闷头赌气道。
饶是经纪人再宠她也被她这副随便的态度惹得火气瞬间点燃。
他强忍着怒意,朝她冷声道,“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所有人都必须得供着你吗?楚菀,你给我看清楚现实,现在不比以前了,你要是继续任性,我大可以放下你就这么离开。”
圈子里多的是对方这种小偶像,出道火了一两年,然后慢慢的又突然没了声息。
发觉经纪人不再像从前那样惯着自己,楚菀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小助理担忧地蹲**,拍拍她的肩膀。
“你别碰我!”她挥手拍开小助理的手,大声朝经纪人恶狠狠道,“我不会跟他道歉,他就是个恶心的废物,同性恋,下**色......我不会在他面前低头,绝不!”
她眼泪流了满脸,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
经纪人懒得再劝,皱着眉,对小助理示意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小助理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脸色,有些害怕,但还是乖乖地离开了。
男人瞥了眼楚菀,又看看手表,在房间里找了个椅子坐下,冷声道,“我最多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不然你就等着以后被封杀吧。”
他并不是在故意恐吓,如今事情闹得这样大,短期内楚菀的商业价值下跌得厉害,是绝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只能等这件事情的影响消除后再继续出来参加活动。
他语气冷酷,一点不复从前的和善可亲,补充道,“反正你家有钱,做明星不行就回去做你的大小姐。”
楚菀抱着膝盖,呜呜咽咽地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慢慢站起身,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对坐在房间里的男人颓然道,“我去......”
眼神死寂,一脸屈辱不甘。
经纪人的心却坚硬如花岗岩,他看着手表,冷冷道,“那就去换衣服,现在还剩十几分钟。”
第33章
短短几天的时间楚菀身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便是圈中众人都在追逐的东西的魔力。
“我......我向你道歉,之前因为我的误会,给你造成......”她的道歉十分生硬,垂着眼,始终不去看床上的施嘉,只低着头,像是在背提前准备好的稿子。
与她相比,他身边那位老练的经纪人显得诚恳多了。
他手里提着好几箱礼物,站在楚菀身边,对床上的青年道,“施先生,我们家小楚不懂事,犯了错,要骂要罚我人带来了,你尽管开口,之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们这边愿意承担您的一切损失,只要你说,我们绝不推脱,可她还是个小姑娘,你看,才20,事业也才刚起步,难免年轻气盛了点,平时也是被我们惯坏了,这次才这么大胆,你比她年长,算是圈中的前辈,她叫你一声哥哥的也是应该,能不能......”
对方态度谦卑,语气真挚,将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只是施嘉却一反往日的好脾气,并没有顺势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楚菀说完便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再也没什么多余的表示,完全不像是经纪人说的已经认错的模样。
男人余光瞥见她别扭的脸色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
“你们星河都这么自以为是吗?犯了错然后轻飘飘地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了。”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男声,经纪人面色微变,楚菀转过头,却看见俞清和施嘉身边的那个女助理正站在门口。
小杜一看楚菀这张虚伪的脸就觉得恶心,想到那天对方的污蔑,她忽然走过去用力推了对方一把,恨恨道,“不稀罕你来假好心,给我滚出去!”
那天施嘉明明什么也没做,对方却空口污蔑他占她便宜,让施嘉被整个剧组的人都瞧不起,导致后来两人几乎被所有人孤立。
俞清和施嘉是男人,总不好为难对方一个小姑娘,可她也是小姑娘,她才不怕这些。
要是可以,她简直恨不得将人带到外面去,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对方也尝尝施嘉那天的滋味儿。
楚菀被她猛地一推,几乎摔倒在地,眼神顿时带了怒气,刚要还手,却被自家经纪人死死拦住。
男人用力握住她的手,对小杜歉声道,“我们是来为之前的事情道歉的,你也是女孩子,知道他们一起拍戏有时候难免有些亲密动作,所以敏感了些,我们这次来也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希望你们能原谅她。”
难为他一个星河的金牌经纪人,对小杜这种小助理都能低**段诚恳道歉。
小杜看着楚菀一脸不甘心的模样,啐了一口,“算了吧,你们哪里是知道自己错了,是最近的新闻闹太大忍不下去了吧,活该。”
她自然也看了网上的照片,见那经纪人满面尴尬,楚菀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一脸幸灾乐祸,随即又开始挥手赶人,“不许站在这里挡路,影响人休息,出去,给我赶紧出去。”
经纪人求饶似的转头又去看俞清,俞清眼也不抬,淡淡道,“她说得很清楚了,我以为你们能听懂人话。”
经纪人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扫视一圈,又看向床上一脸淡然的施嘉,“施先生,小楚她......”
“算了吧,”施嘉看了一场免费的戏,终于舍得开口,冷嘲道,“何必勉强呢,她不乐意,我也不乐意。”
“况且,这次的事情确实与我无关,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倒是楚小姐,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这次恐怕要挨家挨户地去道歉才行呢。”他嗤笑道。
楚菀忽然用力扯开经纪人紧握着自己的手,冲到面前对他怒道,“你少在这里装蒜,小人得志,不就是又攀上了新的高枝?以为谁都可以欺负,以后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她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一脸嘲讽,“他现在倒是愿意和你好,等一有了新的目标,立马就会把你踢开,你信不信?”
她语气笃定,施嘉忍不住拍手鼓掌,微笑道,“楚小姐实在厉害,每次都会把对自己的精准评价放在别人身上,我实在是佩服!”
楚菀脸色发黑,转过头尖声质问道,“你想撇清干系,你敢说自己难道没有利用过他?”
俞清脸上终于露出不耐的神色,他对着那个看起来能管住楚菀的经纪人皱眉道,“出去。”
经纪人一脸讪讪,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刚才准备的那一肚子话,在楚菀肆意发泄完之后都是白费心思,这一趟已经是白来了。
对方并不愿意和解,相反,因为楚菀的关系还更恶化了。
他用力钳制住楚菀的手,对她怒喝道,“给我闭嘴。”说完他便转过身对房间里的几人歉声道,“对不起,以后我会管好她的,施先生暂时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楚菀的手腕被他捏得发痛,出了门立时不满起来,可她的经纪人比她还要不满,两人站在楼道口,“啪”,一记耳光用力地扇在她左脸上。
楚菀站在原地怔了怔,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的人打了。
经纪人站在窗边抽了根烟,半晌后一脸疲惫,揉着眉心道,“我帮不了你了,楚菀,等公司那边的安排吧,换经纪人也好,暂时休止活动也好,这部剧拍完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尝试其他的工作。”
“就因为他,凭什么?”楚菀捂着脸质问道,她的脸火辣辣的,心里的怒气一阵阵涌上来。
“他动不得,这点眼色你都没有吗?”经纪人嘲道,“不是每个人都是你那个助理,必须忍受你的坏脾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针对他,不过很显然,这次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楚菀一脸难以置信,语气尖锐,“他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有。”男人道,“这次的照片是光线的人翻出来的,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想必也是他们,俞清甚至还没出手,你以为自己还经得起再曝一次丑闻吗?公司捧你是为了挣钱,不是用来做慈善的。”
他的语气直白到近乎冷酷,盯着楚菀的目光忽然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你现在已经没有继续捧的价值了,等这次事情过去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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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刚刚怎么回事?”施嘉疑惑地问,他这几天都没上网,自然不知道楚菀身上发生的事情。
那个女人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这次居然会主动向他低头。
俞清望着他没有回答。
小杜忽然露出不自在的表情,半晌后她低着头呐呐道,“是我告诉穆总的。”
两个男人都转头看着她,她将头埋得更低了,“我太生气了,明明是她叫人打了你,却还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气不过,就......”
“为什么穆总会帮我?”施嘉纳闷道,能让楚菀过来低头,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俞清忽然冷笑,“楚菀是星河这两年势头最好的艺人,能让她翻不了身,恐怕一个穆锐寒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更何况光线自己也在这部剧里投了钱,没有秦兆颜的同意,那些人敢这么做,这个节骨眼上搞死女主角,让整部剧的投资付之东流。
他看着施嘉苍白俊秀的侧脸,忽然奇怪道, “你是真的都忘了吗?”
对方这种谁不拒绝的态度,忽然让他感到一阵陌生,是真的全部忘了,还是只是装作一副忘了的样子。
这念头来得太过突兀,俞清说完便不再开口。
施嘉则露出疑惑的神色。
俞清漠然道,“那几个人已经找到了。”
施嘉意外道,“谢谢。”
他敏锐地察觉到俞清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你如果还是选择他,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俞清将手**口袋,对床上的青年冷冷道,“我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他没有说那个他是谁,施嘉自然也不清楚,心中也愈加困惑。
“哪个他?”他问。
此刻他那无辜的神情在俞清看来却好似赤裸裸地嘲讽,嘲讽他忽然跑过来为对方所做的一切。
去年他已经迟了,今年依旧。
他的善意来得太迟,对方早已不在意。
他不由得握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拳头。
是,他是犯过错,可秦兆颜莫非就比他好不曾。
俞清垂眼,冷笑道,“我不值得原谅也就罢了,你以为秦兆颜又是什么好人,高原弈这一年的资源是怎么来的,你随便问个圈里的人就会知道,还有容雪......”
他不为当初辩解,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他说出来反而惹得青年不快。
可他知道秦兆颜也绝不会是什么慈善家,也许只是重新又对他有了兴趣。
那个人惯会装腔作势,一点小事也非要搞得人尽皆知,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一个跟头你已经跌了一次,还要去跌第二次,你是不是蠢?”俞清垂着眼,咬牙冷嘲道,他极少说这样重的话,显然此刻已经有些失态。
施嘉面露惊讶,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对方露出这幅模样了。
这个人并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他性格骄傲,清高,且极要自尊,很多时候他表现得泰然,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并不值得他计较,他不放在眼里。
可他也有在意的不想被人染指的东西。
青年忽然微哂道,“俞老师,你的火气有点重啊。”
他坐在床边,晃了晃赤裸的双脚,抬起头朝对方微笑,“我可并没有要求你做什么。”
俞清的目光落在他露在外面的那截脚踝上,自嘲道,“是我自愿的。”
所以无论得到什么结果都是他自己活该。
他眼神黯然。
施嘉语气一变,冷笑道,“那你这么委屈做什么,是我使唤你去做的吗?”
他跳下床,凝注着俞清那张端正英俊的面孔,半晌后不屑地嗤笑道,“是我跑到你面前委屈地哭诉,啊呀,我被人欺负了,要俞老师你帮帮忙才好。”
他忽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可我并没有这么做啊。”
俞清瞧着他嘲笑的神色面上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房间的气氛压抑而沉重。
男人皱紧了眉,伸手握住青年放在身侧的手腕,猛地将正笑得乐不可支的施嘉推倒在病床上,厉声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从前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俞清一阵茫然。
从前的施嘉明明从来不玩弄人心的,他直接,他坦承,他安静,他顺从,绝不是现在这个狡猾的让人看不透的模样。
这已经不是他了。
病床狭窄,两个男人躺在上面顿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青年被人牢牢地压在身下,眼睛一眨不眨。
“现在?可我只有现在了,”施嘉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俞清,忽然不屑道,“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了,不是吗?可你还是要和我上床, 要像条狗一样围在我身边打转,甘心为我使唤。”
哪怕他已经打算和他结束了,可他自己也要巴巴地跑来。
俞清沉默着。
青年可以说出最伤人最恶毒的语言,只要他愿意。
俞清想到几个月前对方凑在他耳边笑嘻嘻说等回去了再说,结果他等到的只是再也联系不上的结果,对方直接拉黑了他,不再与他联系。
他忽然双眼发红,眼神也微微扭曲起来,没有人能忍受刚才那样的侮辱,更何况是他,他是那样爱惜羽毛的人。
衣服被“哗啦”一声撕开,纽扣崩得满地都是,发出轻微的响声,施嘉反手去推,却被人更加用力地钳制住,狼狈地倒在床上。
他身上还有伤,两人挣扎间不禁扯到那几处,于是忍不住嘶声痛呼起来。
青年衣服下是苍白瘦弱的胸膛,腰腹间的肋骨清晰可见,俞清本来失控的情绪在看见这一幕时却是怔了一怔。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摔在男人脸上,施嘉趁俞清还在发愣地当口迅速将人推开,站起来飞快地穿好衣服。
“你要是想泻火请去找其他人,”施嘉匆忙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和头发,嗤道,“少在这里发疯。”
过往的那些假意的温情几乎瞬间荡然无存,回应他的不再是对方的顺从与温柔,他眼神中的讥诮是那样锋利,几乎让俞清无法直视。
“你知道吗,俞清,你这样子真的很难看,”施嘉语气发冷,淡淡道。
就像是气急败坏的丈夫逼问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
可他们哪里是夫妻,露水情缘一场罢了。
“别做得太过。”他最后道。
不是你有付出我就必须接受,你喜欢怎样我就必须有所回应。
感情的事情最不讲道理,往往不是有始有终,你来我去。
总要先习惯空欢喜。
施嘉转过身,背对着他道,“你还是回去吧,你的经纪人应该不喜欢你来我这里。”
方静之前就斥责过他接近俞清是别有用心,好似他名气不如别人,就始终低人一等。
俞清的脸上居然露出片刻无所适从的神色来,“可我喜欢你。”他握着拳头低声道。
这一句告白更像是苍白无力的辩解,听的人并不接受。
“可我不喜欢你。”施嘉冷冷道。
俞清看着他冷酷的眼神,有些失神,却听对方语气冰冷,“所以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了。”
小杜在外面听得胆战心惊,见俞清果真面色不好看地离开,连忙跑进屋问施嘉道,“怎么了?”
施嘉摇头,可屋里的冷空气昭示着这一切并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小杜心中忐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忽然施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朝她微笑道,“我是不是很垃圾。”
小姑娘迟疑着摇头,半晌后才对青年小心道,“俞老师其实很好,在圈子里洁身自好,从来没传出过什么绯闻。”
而且家境也相当不错,是万千女人甚至是不少男人的梦想。
施嘉忽然伸伸懒腰,一脸无所谓,他看着小杜,轻笑道,“那也与我无关,我只是个演戏的罢了。”
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连小杜一时都有些怔愣。
“对了,不是说今天要办理出院手续的吗?”他笑眯眯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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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好像文里蛮多被和谐的字眼,明明真的没什么的,上一章也是因为敏感词太多被锁了......无语
第34章
剩下的戏份很快就拍完了,楚菀因为出了那件事,之后在片场里很是低调。
导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偏着她,甚至会在她走神或是忘记台词时不客气地在片场怒道,“楚菀你到底怎么回事?”
杀青宴施嘉原本是不想去的,周围人的态度都很奇怪,大概是知道俞清和他关系匪浅,又因为之前光线的维护,想到之前自己的刻意疏远,心情都有些忐忑不安,极力让他一起去,大概是想要冰释前嫌。
“少了你一个大家喝酒都没意思了,你就去吧。”一个人卖力劝道。
那个曾经在片场骂他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的工作人员偷偷跑来向他道歉,说自己当时也是不知道情况,被楚菀的演技骗了,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希望施嘉心里不要计较。
“都是男人,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男人故作亲热地凑过来拍拍施嘉的肩膀,脸上竭力装作不在意,可眼神却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脸。
施嘉看着那只手,将它从自己身上拿下来,退后几步与他隔开一段距离,轻飘飘道,“你之前不是说我算什么男人吗?”
男人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尴尬道,“我这臭嘴乱说的,你别多想。”
“所以我就是啊!”他微微一笑。
留男人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
那个当时看到那一幕却没站出来替他作证的女生也找上了他,神色惊慌,“我......我我当时不是故意的,我也很害怕,对不起。”
女孩儿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
施嘉连看也没看对方一眼,只皱眉道,“不要挡路。”
席上气氛热烈,好几个人都偷偷地看着施嘉,尤其是那个导演助理,他上次没将事情办好,已经被导演骂过好几次了。
导演第一个站起来同大家举杯,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席上尤其感谢了男配角的敬业与认真,说罢便走到施嘉面前要和他碰杯。
“小施啊,你这次也是,要我说这样可不好。”身材肥硕的导演笑得一脸和蔼,自认为语重心长地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道,“也不用那么低调嘛,不然容易被那些不长眼睛的人欺负。”
好似完全忘了那些不长眼睛的人里头也有他的一份。
施嘉心中反感得要命,却也不得不和他碰杯,笑道,“哪里。”
他碰完杯便要离席去卫生间一趟,过道的灯光十分昏黄,道路狭长,他走了一段忽然在半道上遇见个女人。
对方穿着件款式性感的低胸紧身连衣裙,腿上的黑色竖纹丝袜十分性感,踩着一双足有十公分高的满钻红色高跟鞋,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好像是剧组里的某个女配,他有点不太记得了,之前有人传过她和副导演的八卦,说是走后门进来的,施嘉也朝她笑笑,以为对方也是偶然来洗手间。
“施哥。”女人看见青年脸上的笑容,眼神一亮,故意嗲声嗲气地叫了他一声,声音百转千回,一边**一边朝他抛了个媚眼。
施嘉嘴角微抽,尴尬地摸摸鼻子,“你好。”
无论多漂亮的人,在他们自以为十分漂亮的时候都不会让人觉得漂亮,只会让人反感和讨厌。
女人慢慢朝他走近,只是半路上脚下一滑,身形不稳,整个人瞬间向前跌过来。
她上衣的开口极低,一双胸脯简直要呼之欲出,在施嘉好心扶住她的时候,她甚至还将自己的身体贴得更近,双手也顺势揽住施嘉的脖子,手指缓慢地在他后背摩挲着。
什么用意不言而喻。
施嘉大概知道对方的目的了,在将她扶正站稳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小姐,”他取下对方勾住自己脖子上的手,将人推开了一点,懒洋洋地道,“喝多了的话还是吃点解酒药比较好?”
女人睁大一双画着淡紫色烟熏妆的眼睛,故意想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惜在灯光下不仅没有楚楚可怜的韵致,反而显得有些狰狞。
她向前迈了一步,对着青年笑容轻佻,“我不好吗?”
施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微笑道,“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女人靠得更近,故意挺起胸脯,让施嘉看到自己骄傲的本钱,暧昧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施嘉朝她身边经过,径直往那边的卫生间走去,女人也转过身,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
“施哥。”她故意撒娇,语调委屈,最后竟大着胆子跟到了男卫生间的洗手池边。
镜子里的女人身材丰满,并且毫不掩饰地直接暴露在男人面前,她甚至还悄悄解下了一边的肩带,故作妩媚地想要从身后抱住前面的青年。
施嘉忽然停下脚步,女人眼睛一亮,立即软软地贴在青年的背上。
“你好严肃啊。”她撒着娇,用手指戳着施嘉的后背。
青年神情微冷,转过身,用力握住女人作怪的右手手腕,抬眼恰好看见对方得意的眼神。
“垃圾在我这里是不分性别的,”他忽然冷冷道,毫不留情地扔开那只纤细的手,对神色忽然变得慌张起来的女人哂道,“所以在我这里没有不打女人一说。”
女人强自镇定,身体却忍不住后退。
因为青年的神色实在太过冷酷,往日里那种和煦温暖的神情瞬间消失,此刻一脸阴沉的模样忽然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她不想再照原计划继续下去了。
施嘉看着对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这才慢悠悠进了隔间,半晌后他出来,站在洗手池前面仔细地洗着手。
水龙头哗啦啦响着,他想着刚才那个已经离开了的女人。
有些人即使是出卖自己也出卖得这么廉价,他心中不屑地想着。
可想着想着,忽然又有点索然无味。
“你也真够好笑的。”他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的青年面无表情地冷嘲道。
人家找上他自然不是因为看上了他,他又不是什么天仙,不过是因为他身后的俞清和秦兆颜替他撑过腰,他刚才那通高高在上的指摘多么好笑,不感到物伤其类的可悲,竟觉得洋洋自得。
他究竟有什么资格可以取笑别人呢,他不也和她一样,若是没有俞清和秦兆颜,他也只会跌落到之前那种境地,被所有人孤立和瞧不起。
镜子里的青年抿着唇,一张脸沾满了水显得湿漉漉的。
他没有必须努力向上攀爬、誓将那些人踩在脚下的决心,也不是什么嫉恶如仇坚守道义的人。
他只是觉得有点烦闷,他在拍第一部戏的时候对自己的前途还十分茫然,可好不容易想要在这部戏里面上进的时候又发觉这一切似乎并没有他想的这么容易。
他嘲讽别人,可自己也是这幅高不成低不就的鬼样子。
混成这副倒霉相,也只能同情一个比他还要凄惨的对象。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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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度回去的时候,包房里群魔乱舞,众人已完全放开了,不时有几个人勾肩搭背堵在路上对瓶吹,也有几个小姑娘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中年油腻男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一等对方有了醉意,豺狼们便伺机凑了上去。
施嘉四处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小杜,他正想向导演告辞,又有一人过来敬酒,正是之前那个去医院看望过他的导演助理。
对方一脸忐忑,酒杯满上,对着施嘉一口干,语气尴尬,“小施,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是我的不是,你多多包涵。”
施嘉见他态度这么诚恳,又确实是来道歉的,周围气氛正热烈,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好端起桌上之前喝过的酒杯随意应酬了几句,算是接受了这声道歉。
对方见他给面子,立马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施嘉视线四处张望,仍是没有看见小杜,看到旁边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将手往一个女孩儿的胸前探去,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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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菀见那人毫无所觉地将那杯被人加过料的酒喝光,脸上不由得露出这几天少有的兴奋神色。
这次可不需要她动手,谁让他自己倒霉。
她最多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女人抿了口杯子里的饮料,有些遗憾对方今晚主演的好戏她不能亲自捧场。
第35章
会议结束,秦兆颜和崔渊离开会议厅,周围陆续有人向他们打招呼,齐硕科技的老总许如虹笑眯眯地走过来,邀请对方去他家里住几天。
男人大概四十多,有点谢顶,哪怕质地上乘的深色衬衣也无法遮掩他那肥腻的肚腩,他眨着眼睛,一脸暧昧地对秦兆颜道,之前包养的那个小演员最近戏份杀青快要回来了,邀请对方过去玩儿几天。
这个玩儿自然不是普通意义的玩儿。
“她活儿做得不错,虽然被很多人睡过,可躺在床上扭起来特别带劲儿,也不一定就比你之前玩的容雪差嘛。”男人笑呵呵道。
哪怕容雪拿了几个影后的奖项,在某些人眼里已经是封神的存在,可在他口中,依旧是不入流的玩宠角色。
明明外面还是青天白日,可有些人就已经忍不住要撕开那张披着的人皮,露出底下丑恶的禽兽模样。
秦兆颜心中反感,脸上却不动声色,开口婉拒道,“还有点其他的事情,改天再去许总你家拜访。”
男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往大门的方向走远了。
崔渊不屑地看了那人一眼,却听秦兆颜忽然问,“他们剧组是不是今天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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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房门半掩,依稀可以听见内里充满酒气的说话声。
屋外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搀扶着倚在她身上人事不省的青年,这样的酒鬼组合在饭店并不少见。
路上经过的人见怪不怪,没有人注意到女人不安的眼神和青年怀里一直响着的电话。
女人走了几步,忽然愤愤地将人摔倒在地,半晌后,又伸手去摸对方怀里的手机,大概是那个小助理打来的,她按下关机键,犹豫着是否要将手机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施嘉双眼紧闭,额上冷汗涔涔,脸上泛起一股不自然的潮红。
女人将手机重新丢回青年的口袋,费力地搀扶着他,即使青年在男人中并不重,但这样的体型对一个穿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也仍旧不轻松,她走几步就得缓口气,十分艰难。
身后一道女声忽然响起,“楼上就有酒店,需要帮忙吗?”
女人慌忙转身,肩上搀扶着的青年再一次脱力倒下,脑袋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楚菀对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得意微笑,丝毫没有之前在剧组中的阴沉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活泼可爱。
女人自然也知道之前网上的传闻,大着胆子对她道,“不用了。”
“虽然你的品位和眼光很糟糕,”楚菀眼神嫌恶地看着半昏迷状态的青年,对女人耸耸肩,“但我偶尔也会大发好心。”
她走上前,并不算太费力地将地上的人重新扶起,虽然动作并不轻巧,可比刚才那个女人的行动要自如多了。
大概是没想到对方柔弱的外表下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女人一时竟怔在原地。
楚菀回过头,朝她不耐道,“还愣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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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泠泠,如钻石般璀璨。
石桥两岸横亘,霓虹如繁星般闪动,车辆如织,在桥上疾驰穿梭,窗帘上的水晶坠子被夜风一吹,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喜欢吗?”男人站在身后问他,房间里正放着一首爵士乐,某部经典爱情电影的插曲,优雅而舒缓。
是上次的那个梦,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施嘉怔愣地站在床边,湿润的江风迎面吹来,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撩起身前的窗帘,趴在阳台上探出身,感受着吹在脸上的细腻冷风。
他语气赞叹,“真漂亮。”
透明的白色窗帘起起伏伏,好像里面藏了个性格调皮的小孩。
“这里离影视城不远,你偶尔可以过来住几天。”男人在身后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施嘉撩起落在眼角的刘海,摇头道,“太昂贵了。”
受之有愧,青年暗自咋舌,身后的男人听他这样说心情似乎不大愉快。
“要跳舞吗?”气氛刚好,他转过头问那个男人,希望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
可惜仍是迷茫一片,宛若藏在白雾中。
“你会?”男人语气戏谑。
施嘉弯起眼睛,笑容十分得意,“因为拍戏需要所以不巧我还真的会,”半晌后,他又补充道,“但愿不会踩到你的脚。”
“我很期待。”男人伸出手,那是一个邀约的姿势,他在微笑。
......
女人掏出证件递给前台,楚菀戴上墨镜,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一间。”她的语气有些紧张。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忐忑不安。
前台看着她身后酩酊大醉的青年一脸了然,甚至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不需要。”穿着性感的女人收到房卡,扛着青年走得歪歪扭扭,正要准备离开。
秦兆颜走出电梯,看着那女人的身影,忽然对崔渊微哂道,“你说他怎么那么招人?”
明明以前都没什么异性缘,怎么出了一场车祸,某方面的运气来势汹汹,简直让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崔渊沉默不语。
那女人正向电梯这边走来,两方相遇,对面自然认得光线大名鼎鼎的秦总,且她接近施嘉的目的也正是为了面前的男人,想到身边正扛着的青年,他她忽然有些慌乱。
“秦总。”半晌后,女人站在原地,呐呐道。
秦兆颜走过去,动作十分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青年,因为他表现得太自然,好像那个人本来就是他的所有物,连站在那里的女人也有些愣住了。
他朝女人淡淡道,“谢了。”
女人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秦兆颜却忽然问了句,“你是越荣的艺人?”
那女人看着面前穿着一丝不苟的男人,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装束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大厅的灯光十分明亮,令她忐忑,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光裸的胳臂,顺带将有点下垂的肩带也提了一下,局促地嗯了一声。
“越荣的合约还是以前那样吗?”秦兆颜笑着问,怀中的青年以前也是越荣的,那是圈中一个烂得要命的经纪公司,不,也许那更像是一个专职拉皮|条的小作坊。
合约严苛霸道,根本不讲道理,当年他是付了高额的违约金才将人带进光线的。
女人迟疑着点头。
秦兆颜语气轻松,摸了把青年沉睡的脸颊,对她笑道,“那你加油好好干。”
他虽带着笑,可眼里殊无笑意,瞥了一眼崔渊,崔渊连忙上前帮忙扶着昏睡中的青年。
两人进了电梯,留站在外面的女人一脸错愕。
秦兆颜戏弄般地捏了一把青年的脸,力道不轻,施嘉难受地皱眉,他身上没什么酒气,想来喝得不多,恐怕是酒水里有什么问题。
“还真是可怜。”秦兆颜看着青年迅速红起来的脸心情愉悦道,不然怎么每次都这么倒霉,偏偏就被他遇上了呢。
崔渊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假装没听到对方流氓的语气。
......
之后发生的事情自然不言而喻......
第36章
床单湿漉漉的,似乎还沾染着缠绵的情yu味道,青年的身体深深陷在被褥里,浑身被弄得乱七八糟,男人有一下没一下啄吻着他的手指,牵引着他细弱的神经使他发出微不可查的颤动。
“我快被你|搞|死了。”青年闭着眼嘟囔,口中发出不满的哼声。
身体还处于一种迟钝的倦怠中,全身的骨头都酥成一汪糜烂软腻的春水。
秦兆颜低低笑了几声,胸腔里发出性感沉闷的声响。
“感谢夸奖。”他愉悦地接受了青年的赞美,在对方湿润的唇上印下一个轻吻。
两人一个神情疲倦,一个满脸餮足,在酒店的大床上黏黏糊糊温存了一阵,便准备离开。
崔渊体贴地替他们送来了两套衣服,秦兆颜依旧是一身沉稳的黑色,只是衬衣的袖扣有些难扣上,他十分自然地将手腕递到施嘉面前,露出来的半截手腕分外性感,青年怔了一怔,低着头几下便给他系上了,只是系上后不着痕迹摸了一把男人漂亮的手腕。
秦兆颜似笑非笑地瞥了施嘉一眼,施嘉看着对方调侃的神色忽然为自己刚才的手痒后悔了一秒,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先回去吧。”男人柔声道,施嘉乖乖点头。
只是经过门口一脸严肃的崔助理,素来没皮没脸的青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秦兆颜的司机将车停在酒店外的路边,夜风瑟瑟,施嘉发现两人刚才住的酒店居然就在他们剧组杀青宴的上面,小杜不知去向,手机也不见了,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秦兆颜大概是时常过来出差,因此在这座城市里也置了一套房子,靠近江边的一栋公寓。
施嘉慢吞吞跟在男人身后进了屋。
司机和崔渊都已经离开,只剩他们二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江面微波粼粼,落地窗的一角可以窥见巍峨耸立的石桥,霓虹拥挤,次第闪烁,如繁星如梦,和他那晚所见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施嘉正站在客厅内发着呆,忽然,他朝面前的男人问道,“你会跳舞吗?”
秦兆颜自然会跳舞,他们这种人从小便被教导着学习这些社交礼仪,他只是因为施嘉忽然问出这个问题感到惊讶。
青年站在原地细细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墙上挂着意义不明的装饰画,角落的广口蓝色玻璃花瓶斜插着几支干花,静谧柔和,似乎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站在脚下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和对方一直跳到天荒地老。
施嘉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恍然的感觉,不光是惊讶,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失落,之前游戏人间的轻松瞬间消失无踪,他见男人忽然转过身,望着他眼神愕然,轻声感慨道,“原来是你呀。”
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任他如何努力也看不清楚脸的男人,居然就是面前这人。
他眼眶有点酸涩,几乎快要落下眼泪,明明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流眼泪。
那个让他患得患失在梦中也不安稳的人,此刻正静静地站在眼前,他却如鲠在喉。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什么话也说不出。
秦兆颜神情莫名,不知为何面前的青年神情忽然奇怪起来,房间里狰狞怪异的装饰画冷漠的看着他俩,眼神意味不明。
施嘉独自洗漱完便蜷缩在床上,身下躺着的大床柔软舒适,身体也又困又倦,可他一闭上眼便陷入一种完全失控的状态,额头不停地冒出冷汗,身体好像坠入了什么万丈深渊,黑暗漫无边际,想要侵蚀他,想要淹没他,想要他再一次重蹈覆辙。
他中途醒了一次,坐起身擦了擦额角湿漉漉的汗水,打开灯看着自己被水汗湿的手掌自嘲道,“好像你也不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
他自然怕,且怕得要命。
他怕那些随时随地都可以威胁他的不可捉摸的过去。
明明他都已经决定舍弃了的却还要毁灭他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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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撑到了天明,施嘉木然地睁开眼。
他从屋内幽灵般般地走出门,男人却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餐厅里喝着咖啡。
他抬眼看了眼门口怔愣着的青年,笑着示意对方过来用餐。
可施嘉并没有什么胃口,不知是因为之前喝的那杯酒中添的料还是昨晚那些沉重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的噩梦,他总觉得胃里顶着什么东西,挑剔地用勺子搅了几下就趴在餐桌旁,一脸懒散地不想动了。
“我想给小杜打个电话。”青年顶着乱七八糟好像鸟窝的头发,抬眼巴巴地望着男人。
“崔渊已经联系过她了,现在大概正在路上。”秦兆颜给他递了杯果茶,也没费口舌去劝他多吃几口。
“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常海市,昨晚那酒不对,回头让医生检查一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男人见他没什么精神,皱眉担心道。
施嘉想到那个在卫生间里勾引自己的女配,扯扯嘴角,“兴许只是什么恶作剧,不用这么紧张。”
秦兆颜也想起昨晚那个女人,他看着一脸不在意的青年,冷笑道,“或者你想所有人见到你在法治新闻上的照片才会紧张。”
见施嘉瞬间沉下脸,他淡淡道,“我昨晚要是晚到一阵,也许你今天就不是坐在这里吃早餐了。”
无论如何对方确实救了他,加之前不久楚菀的那次,一共三次。
施嘉想到之前俞清的话,知道前段时间楚菀过来道歉也是面前的男人在背后施压的缘故,否则剧组里那群惯会踩高捧低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向他低头。
他抬起脸,朝男人真心实意地笑道,“昨晚多谢秦总。”
对方帮他虽然别有目的,但总归是为他好,他不是那些受了恩惠还不识趣的人。
秦兆颜见他一脸乖巧,这才收起之前那副严肃的样子,语气微哂,“就这样?”
长眉微挑,似乎是在嫌弃对方抠门。
这次和赵联店里的那次还可以算作举手之劳,可楚菀的事情男人可并不算是不费力气。
星河虽比不上光线实力雄厚,可在圈子里也不是没有存在感的小公司,他却直接让人家当家的花旦出事故,说星河的人背地里不记恨是不可能的。
秦兆颜看着面前的回头草,青年毫无美感地翻了个白眼,用力磨牙道,“有机会我一定好好谢您。”
他如今还被眼前的资本家剥削着,到手的通告费和片酬要划拉一大部分交上去,剩下的交完房贷,手头并不剩多少。
秦兆颜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小助理没多久便到了,见施嘉没事,心里松了一口大气,只是被崔渊带到一边训了阵话,她这次没将人看好,出了纰漏,万幸施嘉没出什么大事,可就这么被放过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施嘉见状有些自责,原本就是他太过大意,离开了视线的东西还敢碰,连累了人家小姑娘。
他这段时间已和对方建立起深刻的情谊,看见对方因为自己受骂,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你自然也有错,”男人喝了口咖啡,淡淡道,“可她是你的助理,自然需要将你看好,一旦出了事情,就是她失职,公司付她工资是要她好好工作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资本家的冷酷,“但你也要记住,不会每次都这么侥幸。”
男人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对他说话,施嘉坐在椅子上有些怔然。
对方摩挲着杯子,淡淡道,“在这个圈子里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你总要习惯在一个满是对手的圈子里拼搏。
第37章
崔渊下午的时候被秦兆颜先叫回了常海市,小杜发觉公司大老板和自家艺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也不敢再继续待在这里,暂时在外面的酒店找了个住处,秦兆颜在女孩儿离开时给了她一个十分赞赏的眼神。
于是公寓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施嘉没敢碰房间里任何的东西,哪怕秦兆颜一脸期待,他总有种自己待在什么奇妙的潘多拉魔盒之中的错觉,身旁的男人跃跃欲试,总希望他能主动打开,放那些一发不可收拾的东西出来。
之前他还有兴致撩拨撩拨秦总,可知道对方和失忆前的自己有关系之后,他便立时退缩起来。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种惧怕犹疑的情绪是为什么。
夜晚江边有人在放烟花,美妙的焰色反应令人目不暇接,璀璨绚烂。
青年趴在阳台上安静地欣赏着,秦兆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身后十分自然搂着他的腰,施嘉回过头去,鼻子恰好碰到男人的下巴上,痛得差点流出眼泪。
秦兆颜见他一脸不爽地瞪着自己轻笑了一声,声音性感而愉快。
施嘉揉揉被撞痛的鼻子又转过了头,懒得搭理那只放在自己腰上的咸猪手。
“真漂亮。”施嘉半眯着眼,语气感慨道。
漫天都是耀眼的烟火,那些转瞬即逝的美丽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瞳孔里,可惜所有的景象都只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倏地消失。
青年的神情隐在明暗莫辨的夜色里,江风悠悠,将他的刘海撩起,显得分外迷离。
施嘉撑着下巴,对身旁的男人道,“每一朵烟花都这么美丽。”
“让人很难做决定。”他似乎意有所指。
男人随即正色道,“忠诚是种美德。”
施嘉笑笑,斜眼看着身旁的人,语气分外微妙,“那这样你身边此刻站着的应该是容小姐才对。”
毕竟容雪才是他的绯闻女友,虽然对方从来没当众承认过。
“我和她并没有交往,”秦兆颜淡淡道,难得他也会解释,“之前的事是她请我帮忙,如果要算也只是普通朋友。”
容雪需要一点绯闻炒作,而青年正好也在那个剧组里,所以他才过来。
她不久前拿下了某座影后的奖杯,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可惜圈子里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的并没有几个,她反而因此遭到不少自我感觉良好的肥猪的骚扰。
女人有待价而沽的想法,且又是光线的顶梁柱,大老板对她虽然不是予取予求,可想借个势赶走那些恼人的苍蝇的这种小忙,他看在情面上自然不会不帮。
容雪也许有想要假戏真做的想法,或者其他,可他从未动过心。
施嘉不再说话,不知有没有相信他的话,被烟火照亮的半边脸神情奇异而鬼魅。
他看着那些烟火也不是纯然的热爱,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对着满屋子玩具的孩童,他的那些喜欢的情绪是真的,可腻了之后很快便失去兴趣,那些讨厌的情绪也是真的。
那双透亮的杏仁眼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残忍。
秦兆颜一时有些怔愣,因为这样的青年忽然让他感到分外陌生。
施嘉抬头朝他弯弯眼睛,“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他歪着头,抿唇笑笑,“因为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因为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施嘉了吗?
我一直就不是他呀,我不会因为有这种卑劣的想法觉得愧疚,不会感到不安,哪怕因此伤害到别人,也只会觉得......
“秦总应该早就看清楚我是这样的人才对。”他微微一哂,嘴角含笑。
青年说完便想回卧室,窗外的烟花早已落幕,不管多么热闹喧嚣,都会结束,而他也该休息了。
明天早上的航班,一旦回到常海市,他和秦兆颜之间又会变得毫无交集。
就像之前。
他从不介意这些露水情缘,如俞清,如秦兆颜,他需要这样的刺激来填满自己寂寞空虚的夜晚,可一旦和对方真有了些什么,又开始觉得厌烦。
他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施嘉抿起嘴唇。
只是还没走几步,便被男人从身后握住手腕。
男人垂着眼,脸色阴沉,施嘉不怕死地嘲道,“秦总生气了?”
因为发觉我不再是以前那样好揉捏的了。
我不是你的宠物,居然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让你觉得受到了冒犯?
一个小明星居然也有勇气敢挑战你的威严。
“同样的话你也对俞清和封跃说过吗?”秦兆颜冷声道。
施嘉疑惑地挑眉,“为什么还有封跃?”
他虽然没什么节操,但封导是个好人,他之前可并没有去招惹过对方。
秦兆颜听他提起那人的名字,神色愈发难看。
半晌后,他在秦兆颜沉默中明白原由,心情有些哭笑不得,喃喃道,“我应该没有其他什么了不得的前任了吧。”
秦兆颜冷声道,“这要问你自己才清楚。”
施嘉看着被男人握住的手腕,对方指骨微动,并没有放开,施嘉露出些许苦恼的神色。
“其实林森郁的脸也很对我胃口,”他摸摸下巴,然后抬眼,果不其然看见男人瞬间黑下去的脸。
施嘉失笑着拍拍男人的手腕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大概是这安抚的语气稍微让对方心情好了点,男人松开了手,淡淡道,“俞清虽然是家里的幺子,可他父亲性格古板,可不像是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的人,你们之前也只交往了一个月便分开了,这一次复合你觉得能坚持多久?况且他的公司并没有要放任他出柜的打算,”
捧出一个影帝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俞清要人气有人气,要实力有实力,他的公司高层除非全都傻了才会放他随便公布自己的恋情,或是出柜。
“要自己的事业,还是和你一起被封杀,选哪一个傻瓜都知道。”
“至于封跃?”秦兆颜忽然冷笑一声,语气尖刻,“你知道他之前差点和郑媛媛订婚的消息吗?”
他看着施嘉愕然的眼神,冷嘲道,“哦,你全忘记了,”
也忘了之前是如何对他欣赏有加,上演的那一出伯牙子期的戏码。
秦兆颜面无表情,“要不是最后郑媛媛和他因为脾气不和分手,恐怕他现在连儿子都可以出来打酱油了。”
郑媛媛早年过得很不好,打过几次胎,那几年一直恨嫁,对媒体说很想做母亲。
你看,哪怕你当初选择了他,可他最后并没有选择你。
见施嘉一脸震惊,秦兆颜的心情居然有点残忍的愉快。
他不甘心永远都只做一个默默付出的人,深情还是隐忍,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都没有道理。
他早说过,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商人,付出就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我不会强迫你,”秦兆颜转过头,不再去看施嘉,他淡淡道,“但你也要知道,他们并不适合你。”
施嘉沉默着,不再说话。
对方说的那些曾经,他都已经彻底忘记了,连带当初的痛苦和不甘,愤恨和埋怨。
他是一个全新的没有过去的人,他依稀还能记起几点残梦中的情景,可那其实也是很淡的痕迹了。
甚至连秦兆颜自己都不知道,他潜意识中仍把他当做从前的那个人。
他的喜欢不过是想挽回另一个已经消失了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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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的对话像是彼此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两个人坐在飞机上谁都没有再提起。
小杜看着秦兆颜即使沉睡也依旧冷峻的侧脸不敢说话,只能对着施嘉挤眉弄眼。
施嘉心情无奈,忙凑近了问对方怎么了。
小杜脸色有点奇怪,用气音小声在施嘉耳边问,“你和秦总怎么回事?”
她自然也知道前段时间穆锐寒帮忙并不是因为对方护短,恐怕也是看在秦总的面子上顺手帮的忙,还有后来楚菀的事情,说不定也是大老板的手笔。
她忽然想到前不久黯然离开的俞清,那也是个了不得的角色,这些人的出现让面前一直和她互相吐槽的青年骤然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对方似乎并没有那么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青年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转过身对她笑道,“要是我说我和他其实不太熟你肯定不相信。”
小杜顿时露出十分鄙夷的神情。
不过这确实是真的,加上在上一个剧组里的见面,两人总共不过才见了四面,且最后一次还是直接在床上坦诚相见的。
施嘉自己想起来也觉得颇不像话,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忽然,他眼珠子转了转,一脸坏笑地对小姑娘神秘道,“秦总其实是我的大老婆。”
见小杜脸上的不屑渐渐化作惊恐,且目光直直地看向自己身后,施嘉不怕死地继续开玩笑道,“怎么,不信?”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男声,“哦?”
施嘉身体顿时僵住,
“有了大老婆,莫非还有什么二老婆三老婆。”
秦兆颜坐在他身后身形笔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看来你艳福还不浅。”
施嘉瞬间浑身汗毛倒数,他脸色大变,迅速朝男人认错,语气真诚,“那什么,我嘴欠,乱说的。”
“是吗?”男人掀起眼皮,目光冷淡,落在身旁一脸小心翼翼讨好的青年身上,“那不是大老婆是什么?”
施嘉涨红了脸,原本还想说点什么调戏人的荤话,可是一对上男人充满压力的目光,顿时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嗫嚅了几句,声音微不可闻。
男人却反而露出调侃的神情,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小杜便看见平素厚脸皮的青年居然瞬间烧了起来。
神色羞臊。
“大什么大,”施嘉忽然想起身旁坐着的女孩儿,身体离远了一点,对着男人小声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老流氓。”
落了地,秦兆颜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半晌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施嘉依稀听见“协议”“合约”“抵制”几个字眼,秦兆颜和那头飞快地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他对施嘉道,“那你回家好好休息,记得去一趟医院。”
说罢看了眼小助理,女孩儿脸色微红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会老老实实监督对方。
青年一脸乖巧,自从之前的调戏被人反调戏,他就异常老实,秦兆颜对此自然也很满意。
只是离开前弯下腰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之前说的谢礼我很期待,”见施嘉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他低声笑道,“希望不会令我失望。”
声音又酥又麻,像蚂蚁般直往施嘉骨头缝里钻,令人心中酸痒。
这老混蛋干这些事情手法娴熟老练,只怕之前没少搞过实验对象。
施嘉心中愤愤然地骂着,对方却笑了笑,施施然从另一边离开了。
施嘉则和助理一起去了趟医院,万幸检查结果中没什么问题,便放下心回家里休息。
只是休息也没休息上几天,便接到了《侠骨寻踪》要开始宣传的消息。
第38章
电影定档在五月中旬,首映礼盛大而隆重,几个主创都来参加了。
记者们一个个站在台下,封跃在舞台中央与他们侃侃而谈,时不时说点剧组内的趣事,引得众人发出愉快的哄笑声,不少女记者眼冒红心,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他今天穿了身气质沉稳的西装,胸前的领结斯文又优雅,配上腕间珠光宝气的腕表,一改往日在剧组里暴躁喷火龙的形象,看起来居然有点文质彬彬的。
施嘉站在一旁的角落有些无聊,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偶尔也有人会提问他,他便收起那副神游天外的神色,说上几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正发着呆,却听见耳边一声不满地轻咳。
他身旁站着的正是前不久才和他不欢而散的俞清。
施嘉看见对方不爽的脸不知为何起了点逗弄的心情,故意笑眯眯道,“封导今天好帅,”
俞清一张俊脸顿时冷了下来,尤其是听见青年接下来的那一句,“让人心里痒痒的,想......”
面色漆黑的男人瞥了他一眼,“你少乱想。”
施嘉抿着唇笑得蔫坏,眼神狡黠。
俞清今天穿得也挺帅气,一身休闲的白色运动套装,显得一双大长腿笔直漂亮,手腕上黑色运动腕表很酷,整个人又清爽又干净。
三十几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褪去不成熟的青涩和幼稚,气质沉稳又内敛,何况他还长了那样一张勾人的面孔,哪怕什么也不说,也够惹得周围女人芳心大动的了。
可惜动也只敢悄悄动。
俞清性格一贯高冷,不至于臭脸,却也不算好亲近,不过这些媒体都习惯了他的寡言和冷淡,至少他现在依旧还有不少疯狂迷恋那张脸的粉丝,所以今天大部分的采访和镜头一直都对准他的。
曹睿今天也在现场,打扮嘻哈,头上戴了顶黑色的帽子,细框眼镜,脸上画了点淡妆,一见施嘉便笑嘻嘻地想过去打招呼,全然忘记之前在酒吧里坑他的事情。
施嘉并不想搭理对方,之前在剧组里对方让他帮忙指导对戏,背台词,他没说一个不字,结果回了常海市,对方在酒吧里遇见反手就将他带到坑里。
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做得太过,只好淡淡地应了一声。
大出风头的自然是剧组里唯一的红花容雪,几个月不见,对方依旧光彩照人,魅力四射,一笑两个酒窝甜得腻人。
底下坐着的那群记者十分关心对方前不久才公开的恋情,居然不是一直以来的大家都暗自揣测的秦总,而是国外一个满脸络腮胡风格粗犷的名导,于是这群娱记连珠带炮般地问了好几个关于她恋人的问题,容雪也不隐瞒,态度大方得体,也顺势炒作了一番。
只是见封跃站在那里渐渐已有了不耐烦的表情,她才见好就收,收敛起意犹未尽的神色,淡笑道,“今天是电影的宣传活动,感情的问题之后无可奉告了哦,请大家多多关注电影本身。”
有人将话筒小心翼翼地递到俞清面前,“俞老师也说点什么吧,这部戏里和施嘉的对手戏很多吧,时隔几年再次和封导合作有什么感想吗?”
施嘉收敛起脸上轻松的神色,看向蹙眉的俞清,没有说话。
容雪也好整以暇地看过来,用手撑着下巴,一脸兴味,只有被提及到的封跃,脸色微变。
“施嘉很优秀,”俞清垂着眼,看着眼皮子底下的话筒淡淡道,“拍戏很认真,也很有灵气,和他合作很愉快,封导也还是和从前一样敬业。”
忽然有女孩子调侃道,“和施嘉两个人有擦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吗?”
现在圈子里正流行什么男男cp卖腐的,这部戏里又没有女主角,饰演反派的容雪戏份只能算打酱油,自然留给了不少观众足够遐想的空间。
曹睿也一脸感兴趣地望了过来,施嘉望着面前的闪光灯,忽然觉得有点刺眼,他眨了眨眼睛。
半晌后,俞清对着话筒,望着施嘉的方向淡淡道,“我很佩服他。”
众人闻言,不由得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嘘声。
俞清出道多年,除了早年时说过自己很崇拜前辈者文,便很少提起过圈子里的其他演员,连礼貌的客套也极少,这还是头一次。
不少人都去看施嘉的神色,一个个眼里跃跃欲试,已决定了下一个要采访的对象。
俞清见青年一脸不自在,重新转过头对着台下的众人淡淡道,“他很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古怪的意味。
“这次还有机会拿百卉奖和华宇奖吗?”忽然有个记者站在台下突兀地问他。
无论是俞清还是封跃,两人在圈子里命运的转机都是因为那部《一座小城的春天》,一个拿了最佳导演,一个拿了影帝。
从此在圈中的命运飞黄腾达。
而台上还站着那部电影的另一个男主角,从头到尾都在陪跑,却是什么也没得到。
俞清有些怔愣,封跃却一把夺过这个话题,对那人淡淡道,“这种事情不是问我最清楚吗?”
他眼神锋利,不少人都因为他这个志得意满的神情显得有些兴奋,那些人的相机顿时“咔嚓咔嚓”地响起来。
可随即他却狡猾地笑了起来,“不过答案还是留给你们观影之后再说,我说了可不算。”
不过两句话便轻飘飘地化解了俞清的尴尬。
但台下众人也不算全无所得,难得寡言的俞冰块儿今天开口居然一连说了这么多,还都是夸奖另一个艺人的,不少人将话筒凑到青年面前,兴奋道,“施嘉有什么想说的吗?和俞老师一起拍戏有什么收获?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合作啊?”
这些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个个向他袭来,施嘉看着这些人激动难耐的神情,有些尴尬,黑洞洞的摄像机几乎要直直戳到他脸上,他不太习惯般地稍稍后仰,微笑道,“老实说,我和你们一样惊讶,俞老师是我很尊敬的前辈,他的评价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他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样子,惹得台下深有同感的人都大笑起来,只有封跃一个人没有笑。
此刻他正别有深意地看着俞清,并不像是友善的样子。
施嘉见众人哄笑声渐弱,才正色道,“好了好了,你们再笑下去我可要没脸见人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以后也会好好努力的,至于以后和俞老师合作的机会嘛,还是要看这次大家的反响嘛,你们如果多多支持这部电影,我以后肯定有机会嘛。”
曹睿忽然坐在一边,大声嚷嚷道,“我下次也想和施哥合作。”
记者的注意力自然被他这一声吸引了过去,就开始转而问他。
施嘉转过头问俞清,小声疑惑道,“你怎么了?”
什么叫比他厉害多了,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
俞清沉默不语,只是眼神有点嘲讽。
青年看着男人的侧脸,忽然开始后悔起当初勾搭对方的事情来,他当时以为对方是很看得开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自己想错了,俞清是个性格认真的人。
不,也许他也是和秦兆颜一样,不过是透过他这个壳子在看着从前的施嘉罢了。
可他讨厌从前。
那些都不属于他。
俞清忽然低声问道,“秦兆颜真的就有那么好吗?”
他的声音不复从前的平静和淡然,反而有点说不出的疲惫。
而青年的心里也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平静,至少现在便是如此。
他之前愿意和对方一起玩玩自然也是因为喜欢,可说到底还是差些什么,所以抽身时才会那样毫不犹豫,他愿意和他们做那些亲密的事情,却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这种追逐的游戏。
他想着想着,不由得暗自唾弃起优柔寡断的自己来,准备来一出快刀斩乱麻。
对方漆黑的眼瞳直直地望着他,有那么一瞬让施嘉也忘记了两人现在还在首映礼的发布会上。
台下还坐着众多的记者,封跃曹睿容雪正站在不远处,周围人声嘈杂。
他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原本准备好的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后,他悄悄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我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俞清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可施嘉却忍不住道,“你们究竟要我怎么样呢?”
谁都回不去了,不管是往昔的甜蜜还是那些不堪的回忆,他都不打算寻回,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了,这些人却表现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将他当做一面镜子,供他们回忆的凭据。
“真的很奇怪,”施嘉自言自语道,“让我很困扰。”
俞清闻言,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
眼前的人早就打算谁都不选,所以才那样肆无忌惮地招惹他们,一旦有了麻烦,又开始厌烦他们表现得与他牵扯不清,觉得他们令人生厌。
施嘉不再说话,看着台下嘻嘻哈哈的众人,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没意思的。
他是个垃圾,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自从来不对自己抱有什么希望,也不给别人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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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会暂时结束,众人渐渐散去,台上的艺人们也在前排找好位置坐下,等待电影放映。
周围的灯光次第暗下,只留下前排中央硕大的白色荧幕。
施嘉坐在俞清身旁,原本还有些不太自在,可见对方之后也没什么奇怪的举动,他的注意力也渐渐放回了电影上。
荧幕上的领衔主演显出自己的名字,施嘉的心情有些激动,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这是他第一次观看自己参演的电影。
电影画面仍是封跃一贯的风格,冷感的美丽:淡而远的山,灰暗寂静的天,清潾潾的河水,蝉鸣稠密,山庄颓败阴暗,直至终于出现在镜头中的互为宿敌的两个男人......
俞清饰演的斩春出现在银幕上时,施嘉明显听见了身后一群女孩儿惊艳的呼声,
男人扮演的白衣刀客的确浑身都充满了魅力,打斗的动作潇洒漂亮,与施嘉饰演的赤羽一同出现时,还有几声突兀的尖叫。
封跃虽然时常因为电影剧情的连贯性为人诟病,可他拍的电影画面确实美极,容雪在里面的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俞清和施嘉的几场打戏流畅而刺激,足够惹人尖叫,甚至连曹睿那稍显生硬不自然的演技,都可看作是可爱而被默默消化掉。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节奏紧凑,故事还算流畅,几个笑料十足的情节惹得众人捧腹大笑,结尾处斩春与赤羽的决战更是引得台下的观众落下几滴眼泪。
施嘉自己看着心情也有点高兴,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在意这些的,可纵使再不在意,在电影播出后,藏在他心底里那个泡泡糖般的野心也稍显痕迹。
哪怕里面暂时只能装满甜蜜而不切实际的空气。
他心里也在隐秘地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像俞清和容雪他们这样,平步青云,扬名立万。
他不甘心永远被人说是一百八十线。
第39章
观影结束,一群人简单吃了顿饭,最后三三两两各自回了酒店,不少人如俞清和容雪,都还有其他的平台采访。
曹睿则因为还另有综艺节目要录,被经纪人带着马不停蹄地坐车离开了。
封跃和施嘉一道,忽然他问道,“你今晚有空吗?”
之前他曾说过自己的老师章导今年要筹拍一部电影,最近正在进行试镜,他前几天刚拿到试镜的资料,准备今晚拿给施嘉。
他不是俞清,况且他从前对施嘉做的也比俞清过分得多,哪怕他其实已经变了,心里再不甘,也不好意思再站在一无所知的施嘉面前,说想要赢得对方的心。
他不配,可到底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就像从前的施嘉曾为他做的那些。
青年语气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吗?”
“是之前和你说过的章导的新电影。”封跃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笑了笑,神色十分温柔。
施嘉下午的时候虽然对俞清说觉得封导很帅,很想和对方做些什么,可自从从秦兆颜那里知道封跃也是属于自己那些不可说的前任,那些旖旎浪漫的想法便全都无影无踪了。
况且之前在剧组里对对方的严厉批评还心有余悸,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印象其实是很陌生的。
他都快忘记那个承诺了,没想到对方竟忽然提起。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下午才刚看完自己拍的那部电影。
他多羡慕娱乐报道里称赞那些艺人工作如何敬业演技如何优秀,可他始终接不到优秀的剧本,小杜那边收到的要不是比上次的《绝对胜诉》还恶俗脑残的偶像剧,要不就是制作穷酸的小成本电影,左看右看都不怎么合适,哪怕他已经努力地放低了要求,最后再怎么羡慕那些人也只是徒增叹息。
封跃的话让他心中微动,只是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耻。
这样也算是一种利用吧,他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孔,对方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那身拘束的西装外套,领结也不见踪影,黑色的衬衣纽扣顺势解下两粒,露出格外性感的喉结和锁骨。
施嘉微微恍神,封跃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鼓励道,“到时候你先去试戏,我看过那个角色的戏份,好好表现明年未尝不能冲一冲奖。”
尤其是章导的圈子里名声赫赫,运气也不差。
这次对方摆明了就是冲着那几个大奖去的,光一个剧本就开会改动了几十次,主创团队十分厉害,全都是业内的顶尖。
施嘉神色认真,“谢谢您。”
封跃笑了笑,注意到对方居然使用的是敬语,神色有些伤感。
“你先回去吧,我暂时还有点其他事情,大概会晚一点来找你。”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根烟叼在嘴上,并没有点燃,朝施嘉比了个挥手的动作。
施嘉弯起眼睛,在电梯门口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封跃的笑容忽然有些狼狈,他取下手中的烟,颤着手有些无所适从,最后他将烟揉成一团,电梯门渐渐合上,施嘉并没有听见对方最后说的那几个字。
他转过身,小杜一路都十分沉默,此刻还有些魂不守舍,施嘉开玩笑似的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被哪位帅哥勾走了魂魄。
她却有些严肃。
“封导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她忽然冷声问道。
俞清、秦兆颜、封跃,无论攀上哪一个,施嘉在圈中的资源都会翻天覆地地变化,她原本以为面前的青年不过是个圈子里很平常的艺人,悄无声息地出道,悄无声息地拍戏,以后说不定会悄无生息地改行或是继续这份工作,圈子里并不缺这种艺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飞冲天的运气。
可一路下来,她却越来越觉得面前的青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已经把对方当做了自己人,可对方却把她隔离在外,并不信任她,让她十分受挫。
施嘉打开自己的房门,走在前面漫不经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小杜第一次对面前的人产生了失望的情绪,脸上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
只听青年慢悠悠道,“我去年出了场车祸,什么都忘了,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是真的,你要想看,我也可以把医生的诊断书和病历发给你。”
他转过身,见小杜一脸震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的名字都还是老宋告诉我的,喏,就是我的经纪人宋新耀,现在他在带高原弈,认真来算,《侠骨寻踪》还是我演的第一部电影。”
青年替女孩倒了杯水,无奈道,“我也很想找个人说,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难道我不难受吗?”
宋新耀跟在高原弈身边,他和小助理之前的关系也并不算熟稔,这些事情他都只能憋在心里。
小杜脸上闪过一丝愧色,测过脸低声道,“对不起。”
施嘉轻松地笑笑,“放心,我不会走歪路的,况且就我这种的,人家多半还瞧不上呢。”
.
他嘴上贬低着自己,安抚完小杜,将人送回了房间,可转眼就和他自己口中那些瞧不上他的人搅在了一起。
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忘了两人间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俞清的吻并不似他平日里表现的那样冰冷,反而十分凶狠,充满了侵略性,刚才他送来的巧克力熔岩蛋糕他并没有尝过,与极度噬甜的施嘉截然相反,为了控制身材,他已经很久不吃这些甜食了。
可此刻他却也知道那块小小的蛋糕到底是什么滋味。
简直香甜得要命,让他像发疯一般无可救药。
他刚才结束了那几个采访,坐在车里准备和助理一起回酒店休息,可是看见路边的甜品店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车,叫人去买了对方从前最爱的味道。
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哪怕下午才被人拒绝,可依旧不愿意死心。
一吻结束,施嘉气喘吁吁地凝注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睡衣早就在刚才的意乱情迷中散开,露出苍白瘦弱的胸膛。
大概是回想起之前在剧组里的那一次浪漫温存,青年不由得笑了笑,眼神妩媚动人,充满春情。
他凑近男人,用气音小声道,“你为什么要来?”
他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得意,杏眼水润迷离,嘴角向上弯着,神情十分混蛋。
俞清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他的手逐渐向下,解开了青年腰上松散的腰带,原本就不甚整齐的睡袍彻底散开,男人的动作也越发开始不规矩起来。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青年刚才的问题,他已用行动回答了。
两人再度接了一个绵长的亲吻,唇舌间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深沉欲望,施嘉被对方挑拨得全身都在发着颤,睫毛湿漉漉的,骨头又酥又热,好像随时都要爆炸,从彼此相触的唇至踩在地上的脚趾头,简直没一处不是软的。
就好像一泓散发着颓靡香气的春水,不,他比春水还柔软。
俞清下颌线崩得极紧,神情严肃,好似在对付什么了不得的**烦,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完全丧失,眼中似乎就只剩下面前站着的青年,他总是令他变得不像自己。
施嘉半眯着眼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原本以为一切应该结束了的,就此止步,然后各奔东西。
可对方居然敲开了他的门。
他沉迷地闭上眼,不想再问什么多余的话题,两人顺势吻到了床上,衣服、被褥和枕头扑簌扑簌地落在地上,不多时,房间里便发出了奇怪的声响,似哭似笑,似痛苦又似欢愉。
青年头发散乱,鬓角濡湿,额发紧紧地贴在额上,宛若黑亮的鸦羽,那张唇饱满鲜红,好似专门吸血的精怪。
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尚在玩笑的二人还没发觉,直到那声响似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青年才一脸懊恼地停下有些放肆的动作,想起之前和封跃约了今晚的见面,于是这才忙不迭地将男人推开,自己跳下床去捡那堆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
俞清坐在床上神情还有些怔愣,施嘉自己也觉得不太像话。
他摸摸鼻子,语气有点像是出柜被抓包的妻子,低着头十分尴尬。
“你先起来,外面有人。”
俞清面无表情地下床,将那一堆已分不出你我的衣服找出来默默穿好,施嘉忽然觉得自己从对方的沉默中察觉出了几丝委屈的情绪。
气氛异常古怪,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待会儿再来哄。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他见俞清已将身上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没遮的对着封跃大抵也没什么影响,便跑过去飞快地开了门。
封跃原本便心情不大好,此刻一见施嘉身上的情形,面色顿时变得扭曲起来。
施嘉还从来没在对方脸上见到过这么难看的神色,有些忐忑地说了句抱歉。
房间里的俞清原本还有些迟疑,一看门口是他,毫不在意地赤裸着上身走了过来,一脸漠然地低头替施嘉将刚才随便扣上的腰带重新解开系好。
封跃先是看了看面色尴尬的施嘉,又转头去看俞清,目光阴沉得可怕。
青年露在外面的脖颈上还有新鲜的红印,满面春情,他哪里还看不出刚才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成年人的交往绝不是单纯地拉拉小手亲亲嘴。
他站在门口目眦欲裂,牙关紧咬,多想不管不顾地大声吼出来,可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块滚烫的火炭,又痛又干,他居然什么也说不出。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他以为自己早已看开了,对着青年也只是从前的那股愧疚作祟,他会尝试慢慢弥补,然后平静地遗忘,偶尔也可作为怀念。
他不再喜欢青年,只是男人都有的那股可耻的占有欲作祟,他曾是这么以为的。
可完全不是。
他不甘心。
他不愿意青年在他面前也可以被别人拥有。
施嘉也可以和另一个男人发生如此亲密的关系。
会有别的男人如他一般品尝他柔软的唇,在这具曼妙的身体上享受销魂蚀骨的滋味,施嘉呢,也会像对待从前的他一般向另一个人敞开他的心扉和身体吗?
多半是的吧,所以他才会看到面前这样的情景。
真痛啊,他麻木地转动着眼珠,身体好像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得他无法动弹。
真痛啊,施嘉,原来你是这么痛的吗?
他多想回到过去,将当年卑劣愚蠢的自己狠狠揍一顿,然后站在青年面前好好道歉,说一句对不起。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个傻瓜似的站在什么都不知道的青年面前,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俞清率先打破这种难言的沉默,他慢条斯理地穿好上衣,用一种微妙的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态度问门口狼狈不堪的男人,“封导这么晚来,是有什么指教吗?”
封跃神情激动,张着嘴,似乎正说着什么,可声音低如蚊呐。
俞清冷笑一声,施嘉这才听见一脸歇斯底里的封跃口中不断重复的那句话。
他在道歉,他在说——
“对不起......”
第40章
五个小时前,他信心满满地告诉施嘉今晚会给对方章导的电影《刺青》试戏的材料。
三个小时前,章导打电话告诉他投资人已经定下高原弈作为姜堰的演员,也就是原本他看重的那个角色,且不可更改,剧本也会重新为他大修。
他原本的承诺根本做不到,空口给人画大饼,引人空欢喜,有什么资格对人发脾气呢?
从前是他忘恩负义,被名利遮眼,如今他依旧什么都给不了,说什么弥补,什么偿还,尽是些难堪的笑话。
他哆哆嗦嗦,一时竟觉得血管里好似都流的是带冰碴的冷水,让他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他用力咳嗽了两声,这两下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令他不自觉地佝偻着身体,痛苦又不安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面前早已什么都忘了的青年的脸。
只是半道中便被另一只手拦下,俞清面色发寒,用力拂开他的手,冷冷道,“封导自重。”
施嘉不明所以,奇怪于眼前的男人比上次在医院里的俞清更像是老房子着了火一般,他有些头疼,忍不住轻轻推了一把身旁的俞清,“你先回去。”
俞清并未动,仍是冷冷地站在原地,施嘉无奈地凑在他耳朵边小声道,“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男人都是要哄的,虽然青年这方面的业务还不太熟练。
他先是在俞清脸上印下一个吻,又附送一个听话懂事的笑脸,这打情骂俏的一幕愈加刺痛了站在门口的封跃的眼,他的身形于是更加佝偻了,发出的咳嗽声也越加厉害了。
而俞清纵使心中并不甘愿,可余光瞥见竞争对手失魂落魄、毫无威胁的情景,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离开。
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
房间里的气氛总算不像刚才那么压抑,施嘉转身倒了杯水递到封跃面前,“您坐吧。”
他没再去提刚才的事情。
他甚至没有去问对方刚才为什么要道歉,只是装作毫不在意地直接忘记。
封跃好半晌都没说话,几分钟过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是施嘉在电梯里看见的那种女士淡烟,混合着他身上的香气,味道有点绵软。
“对不起,《刺青》的选角......”封跃叼着烟,没有点燃,他哑着嗓音,只是状态比刚才震惊失措的模样要好多了。
施嘉定定地看着他,好久才轻轻摇头,“没有关系。”
下午的许诺转瞬便成了一场空欢喜,说他自己一点都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可人家封导甚至为此特意登门道歉,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站在桌旁自嘲地笑笑,“本来你也是想帮我嘛,看来我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他还想说点什么逗人发笑的话,可自己想了半天,还是只有尴尬的沉默。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里的几本书上,慢吞吞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希望演那个角色,我还是想演电影男主。”
哪怕姜堰在《刺青》里的戏份颇重,依旧只是一个配角。
他上次在自己家里看了许多以前的碟片,电影电视剧,他都演过不少,只是大多都是些配角,出道八年,来年他就快三十了。
他其实已渐渐有了退意,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圈子里还能不能再继续干下去,但是他想试试演一个主角。
见封跃沉默着,施嘉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笑道,“有点不自量力吧。”
就像是上次小杜也对他吐露心声那样,他也有点不自在。
封跃摇头,没有说话,在施嘉以为他会一直沉默的时候,男人哑声道,“你会的。”
圈中最近正在筹拍的好项目并不多,导演和制作方自然也不会贸然将电影中这样重要的角色随便给一个人气和经验都不太理想的演员,施嘉还是缺少经验。
大家都要挣钱,投资商多半会考虑自带流量的年轻偶像,导演也更青睐那些演技纯熟经验丰富的大牌艺人。
青年的愿望,目前的确很难实现。
施嘉闻言轻松地笑了笑,看着男人手中的烟,“您的烟瘾有点重,能戒还是戒了吧,对身体好。”
对方总是烟不离手,施嘉不过是随口说一两句,封跃的手忽然抖了抖,轻声嗯了一句。
两人相对无言,施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封跃忽然问,“你和俞清在一起了?”
施嘉看着夜色茫茫的窗外,忽然转头对男人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俞清大抵还是想从他身上寻找从前的影子,才会和他发生这种关系。
否则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将才相处没多久的男人迷得死去活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干什么,对他们的好来者不拒,但真正要确定下来又总是显得迟疑。
不过这些自然不能告诉封跃,只能在心里暗自琢磨,最后琢磨一阵,又觉得自己是真的垃圾。
他一边暗自唾弃着自己,一边又很坦然地放任这种危险的关系继续下去。
封跃没再说什么,坐了一阵,直到墙上的指针不断催促着警告着,他才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不久后小杜跑进来,她并不知道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对施嘉兴奋地吼道,“哥,你想演喜剧吗?”
第41章
小杜也是不久前才接到的这个本子,导演是个年轻人,叫邱源,没什么名气,之前只怕过一些网络电影,还没有拍院线电影的经验。
不过剧本写得不错,小杜自己看了一阵,才决定让施嘉看看。
喜剧电影曾经大火过一阵子,不过已经很久没什么好的作品了,这部电影还带点悬疑推理的元素,要是好好拍,制作跟得上,兴许也不算太差劲。
施嘉见小姑娘一脸兴奋,笑了笑,“剧本呢,给我看看。”
小杜连忙将自己的笔电抱过来。
施嘉眯着眼睛看了阵,最后问了句片酬多少。
小杜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这导演是个新人,电影的制作经费也不多,所以哪怕是男主,片酬也只给了6万,而戏份并不少,还有些激烈的动作戏,计划要拍四个月,且拍摄地也比较偏僻。
施嘉并没有马上拒绝,但也没马上同意,几分钟后,他对小杜道,“我再想想吧。”
房贷还剩不少,之前《侠骨寻踪》的片酬他已经用去了一部分,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他看着电脑屏幕,神色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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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很快又要去其他城市宣传,好消息是点映期间网上的观影评价都还不错,票房很快便蹿到了六千万。
俞清之前上映的几部电影反响居然都没有这一部好,连小杜都觉得施嘉说不定有翻红的希望。
可是主动邀约请他拍戏的人却并不多,明明连曹睿因为这段时间的曝光度解除了好几个不错的项目,连施嘉自己也感到很困惑。
最后他还是答应出演那部电影,且与导演约了个时间见面。
邱源也是常海市的人。
自从之前的好事被封跃打断,俞清一直有些冷淡,施嘉主动做小伏低哄了好久,才将人重新哄好。
对方某方面的技巧的确不错,两人在床上也很合拍,于是这一路上连施嘉自己也觉得过得实在有些荒唐。
最后电影宣传结束,各自分别时,施嘉竟对男人产生了一点类似于恋恋不舍的情绪。
小杜将一切看在眼里,甚至觉得自家艺人说不定已经沦陷在了对方的美色之中,谁知在飞机上听见青年在身旁有颇为遗憾地小声叹气,“唉,真舍不得那张脸啊。”
气得她都有些同情人品优秀的俞清竟会碰上这么个不负责任的东西。
她对青年的观感很奇怪,对方拍戏时认真又敬业,对她也算得上是好相处,可是对待感情方面,却十分滥情,总是来者不拒。
无论是之前的秦总,还是现在的俞清,连她有时候也不禁在心里暗暗嫉恨对方的好运气,可这些人在青年眼中依旧只是质量不错的床伴。
她有时候都想剥开青年的脑壳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飞机落地,施嘉先休息了一天,便给邱源打了电话,将对方约在一间咖啡厅里。
他先到,点了杯咖啡,随意地翻着手上的资料。
半个小时后,邱源才到,他是个面容普通的年轻人,身材略矮,眼睛有些小,嘴唇薄,不笑时看起来有些阴沉。
施嘉先朝对方笑了笑,对面的人安静地打量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他居然真的会接自己的电影。
毕竟《侠骨寻踪》的票房和知名度不错,施嘉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年轻导演一坐下,便有些不耐烦地问,“剧本到底有什么问题?先说好,我可不会随便为了某几个角色加戏,你最好有能说服我的理由。”
看起来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施嘉将之前手上翻的资料递了过去,语气温和,“其实我也只是半路出家,剧本方面也算是个外行,但这部电影邱导你很重视吧。”他笑了笑,“我看了几遍剧本,觉得还是有几个问题,我随便说说,你也随便听听,要是觉得有道理,我们也算是友好交流,要是觉得没道理,就当是听我胡说八道。”
他态度和煦,不卑不亢,哪怕浑身是刺的邱源也挑不出什么错,于是便安静地翻着那叠资料听对方说。
“这条剧情线,主角二人去乡下找寻线索,我看了下觉得有点太顺利了,一路下来几乎没有大波折,既然是推理题材,干扰项太少,会失掉一些趣味,故事主线也会显得单薄。”
邱源不悦地皱起了眉,冷冷看对方:“你要改戏?”
他虽未成名,可想到坐在对面的施嘉也不算什么大人物,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接自己这部电影,而一个演员竟然敢对导演提要求改戏,实在有点过分了。
“也许可以算作讨论,如果导演看得上我的话,”施嘉弯起眼睛,轻笑道,“其实我还觉得里面的爱情线也有点问题。”
邱源不悦地冷哼,“电影剧本我已经改过好几次了,这是投资方也敲定的最终结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况且一部电影的时长就那么多,照你那么改只会累赘,而且那条爱情线是我故意加的副线剧情,现在观众可都喜欢看爱情电影。”
施嘉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我也有考虑,但毕竟是要把一个故事讲清楚,总要有所取舍,其实,我觉得这部电影没有主角的青梅竹马会好一些,男主角的女友对主要的故事情节起的推动作用其实很弱,删掉无关紧要的爱情线,丰富主线的内容,这样反而更有看头,观众不一定非要看爱情线,”
青年停顿了下,接着道,“大家喜欢的是好看的故事,既然选择要拍它,给它一种更好的可能不好吗?”
他语气温柔,本来很强势的邱源反而有些被说服了。
剧本大概真如施嘉所说看过好几遍,有些地方做了标记,写了不少他自己的感想,有的吐槽也忍不住让人会心一笑,恰到好处。
邱源看到这样的剧本一时竟有些动容,创作者看到自己的心血被人尊重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其实也对那条爱情线不太满意,他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细腻的情绪,可那个投资商说一部电影没有漂亮的女主角就没有看头,况且对方也早就想好了那个角色的人选,那个最近正在和他交往的一个没什么名气新人,他总要送点什么给人家小姑娘。
于是邱源便硬生生地加了上去,这点被对方指出他也没什么情绪,毕竟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倒是对面的青年说主线剧情过于单薄,他就有点不服气了。
两人说着说着,却是不小心抓出许多细节上的漏洞,推理类型的题材最怕有漏洞,哪怕是喜剧电影,如果能做得严谨认真自然更好。
于是最后邱源有些愤愤地将那本剧本拖了过去,拿出笔在上面补了几个点,试图再次说服施嘉,可最后楞了一下,兴奋道,“操,我完全可以这么写啊。”
他一口气喝干净杯子里的咖啡,对施嘉道,“等我回去再看看,过几天把新剧本发给你,你睁大眼睛看好了,这次绝对不会有问题。”
他抓起东西一溜烟跑了,连单也忘了买。
施嘉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空了的座位,最后笑了笑,轻声道,“好吧,但愿这次合作的那个青梅竹马是个好相处的人。”
他都快怕了圈子里像容雪和楚菀那样子的女人,莫名其妙的针对和敌意,让他都有些害怕起女人来了。
一个星期后,邱源果真重新将剧本发了过来,施嘉看了看,发现对方果然将主线的漏洞都一一补上了,而且也利落地删掉了原本主角青梅竹马的那些戏份。
施嘉有些好奇,对方当时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观众喜欢看爱情线,所以坚决不删的吗。
没想到邱源那边语气轻松,“据说是分手了,加个角色又得多出一笔开销,我去哪里搞那些钱,本来经费就不够。”
末了,他又有些不耐烦地提醒道,“下星期进组,中途没事少请假,我不会批的,春节大概也会在剧组里面过了,你那边没什么问题吧,反正我管你天皇老子,拍我的戏就好好拍,不许搞东搞西,也不许去别的剧组轧戏。”
施嘉笑眯眯道,“好。”
邱源顿了顿,又道,“上次你说的建议看起来也不错,咳咳......”他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道,“反正剧本大致就是这样,我拍戏很严格的,你要是演技稀烂,我到时候照骂不误,可不管你有什么背景。”
这其实是他故意嘴硬,他看过对方好几部作品,尤其是前几年的《龙城飞将》和《鬼神通》,虽说不上第一眼就令人惊艳,可表现也算可圈可点。
施嘉笑嘻嘻接道,“那看来我得把吃奶的力气也使上了。”
邱源回之以不屑地冷哼。
第42章
进组之后,剧组便开始紧张地拍摄起来。
邱源认真是真,可这部电影穷酸也是真。
施嘉觉得把抠门导演在剧组里的花絮拍下来,也可以直接当做一部喜剧电影了。
小杜蹲在屋檐下和施嘉一起扒拉盒饭,有些愁眉苦脸,“拍完这半年我能直接瘦个二十斤了吧。”
施嘉挑挑拣拣,忽然跑到导演身边,抢了对方几块油焖茄子,又丢给对方几块肥腻腻的红烧肉。
“导演辛苦了,多吃点肉补补身体。”青年笑嘻嘻道,油焖茄子是这里头唯一算得上好吃的菜,所以邱源总是留在最后,他最讨厌吃肥肉,自己碗里的都没碰,所以一看施嘉抢了自己的吃的,顿时对青年怒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施嘉将茄子拨了一部分给小杜,另一部分匆匆塞进嘴巴,嚼着食物含糊不清道,“脸又不能当饭吃,”他对着剩下的被油沁得汪汪亮的白米饭叹口气,“而且,导演,这家的盒饭真的不行。”
另一个主演也不由得大声附和道,“我上次还在菜里吃到条蚂蟥,恐怕都没洗过。”
邱源脸色有些难看,大家其实也都知道这部电影没钱,剧组里都是和施嘉差不多的演员,要么是新人,要么就是在圈子里混了许多年也没混出头的,不过这样也有一个好处。
基本没人会在里面耍大牌。
就是真的太穷了。
施嘉和小杜几个月都缩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旮旯,手机信号都没几格,更别提上网冲浪,春节过去了都不知道,所以二人自然也不知道最近网上发生的几件大事。
《侠骨寻踪》的票房不错,在网上也有不少讨论,尤其是不少年轻女孩儿都喜欢将俞清和施嘉凑在一起,美名其曰磕cp,倒为两人赢得了不少粉丝。
影视公司看势头不错,便想趁热度卖掉版权再拍一部电视剧版的,施嘉的那个角色最先被定下,请的便是高原弈。
既然是演同一个角色,难免会被人拿出来作比较,最开始网上的通稿炒的便是高原弈是施嘉第二,尤其是他二人眉目间确实有几分相似,一时间也有不少剪辑视频将俞清和高原弈剪在一块儿的,说是两人实力相当,名气也差不多,比电影里俞清和施嘉的那一对更配。
高原弈名气盛,粉丝多,而施嘉在圈子里出道多年却一直没什么水花,一时间由对方团队单方面挑起的争端很快便在网上炒起了不小的话题度。
高原弈还没开始演,粉丝就已经将施嘉演的那个角色贬得一文不值。
原本一些人还在想,两人同属一家公司,高原弈的团队应该也不会做得太过分,哪知没多久,竟有人忽然爆出高原弈要与光线解约的消息。
小道消息还传是因为对方在光线根本不受重视,得到的资源与付出的努力不成正比,还要被某些糊逼前辈吸血,不堪忍受这些不公平的对待,所以才决定跳槽去星河的。
施嘉无端背上一口吸血后逼人离开的黑锅,在网上讨了不少骂,他在回常海市的飞机上翻了翻白眼,问小杜,“那个谁谁第二的通稿谁买的?”
小杜也很郁闷,她这段时间都和施嘉待在剧组,哪里有时间去整这个,况且这种一开始显然就预料到会被人骂的话题她怎么可能会炒,压都还来不及,于是只能茫然地摇头。
施嘉看着粉丝吵得纷纷攘攘的网络界面,关了手机,不准备理了。
他心中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寄希望公司的公关能出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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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新耀已经很久没看见过高原弈了,说来好笑,他虽然是对方名义上的经纪人,可已经被隔离在对方的工作团队之外很久了。
这次对方解约光线的新闻里他也被人扣了顶无能的帽子,说他带着高原弈这么好的苗子,竟然没有给对方作合理的工作规划,浪费对方的时间和好资源,叫嚣着让他自行滚出高原弈的团队,少给人拖后腿。
“你的团队炒够了吗?”宋新耀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坐在软椅上玩着平板的年轻人。
高原弈抬起头,一看是他,立即无所谓笑道,“有什么关系,他最近不也没什么话题吗?我看他好像也不怎么去上综艺节目,老是去拍戏,这样其实挣不到什么钱的吧,说不定这次配合我们炒一出,过几天就有人请他上节目了呢。”
他原本长得就不错,在国外大大小小整过好几次,如今面孔更是精致立体。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走你那条路,”宋新耀冷声道。
“宋哥,你看不起我。”高原弈忽然将手中的平板丢在地上,淡淡道。
并不是埋怨,可话里却有着莫名的恨意。
宋新耀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唇,可这沉默却像是直接激怒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高原弈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一脚踩在刚才他丢在地上碎了的平板上面,嘲道,“可是你再看不起我,我也比你、比他要强得多,我可以演《侠骨寻踪》的电视剧,可以上国内最红的综艺节目,而且他们还要请我去演电影,演男主角,根本不用苦哈哈地去试戏,你知道吗?”
他嘴角的笑容有些讽刺,“我是年度最具影响力的男艺人第一名,是今年网络话题度最高的偶像,我上的节目网络点击率很快就上亿,我还可以去巴黎秀场看走秀,去国外走红毯,那些品牌最新的样品可以直接送到我手里,我可以开演唱会,我的粉丝个个都在台下为我欢呼,她们全都为我疯狂。”
他恶意满满地笑,“可你和他,你们做得到吗?”
他似乎想到什么,歪着头笑起来,“他的电影好像要杀青了吧,虽然是主演,可那个导演是个新人,我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半晌后,宋新耀垂着眼淡淡道,“你没听说过的人多了去了,你没听说过洪悦,没听过齐茹惠,也没听过方射,阮平盛的名字,你没听过不代表人家没本事,顶多算你孤陋寡闻、见识短浅。”
高原弈面露不屑,丝毫不以不认识刚才宋新耀所说的那些圈中的大人物的名字为意,他嗤笑道,“难不成那个导演以后就会有名了。”
宋新耀并没回答他的话,高原弈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笑道,“宋哥,你其实只是嘴硬,我今年才二十一,以后自然会有更好的前途,你说的那些人,我确实没听说过,可我以后绝对会比他们更红。”
他走到房门前,对身后的男人轻飘飘道,“我会比所有人都厉害,都要火,把他们都踩在脚下,而你们只能看着,看着我这个你瞧不上的人将会踩在你们的头上,而你们再愤怒也无可奈何。”
他原以为自己的话会彻底激怒宋新耀,令他发狂,可男人只是站在屋内皱着眉,冷嘲道,“那你小心引火自焚。”
高原弈见自己的激怒没用,面上没什么起伏的情绪,可握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他不算平静的心情。
他自然要爬到最高处,必须俯视所有人,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所付出的东西,身体,良知,道德,廉耻,还有作为一个正常人的尊严,能舍弃的他统统都舍弃了,所以他才走到今天。
他不择手段,他不顾一切,圈中的乱花迷他的眼,那些幕后的手主动或是被动地推着他一步步向前,哪怕他脚踩尖刀,他也早没了退路。
在离开前,他对宋新耀笑道,“对了,今天我过来是因为秦总要找我叙旧呢,你看哪怕我解约了,我依旧过得很好,秦总也没有很生气。”
他转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宋新耀,谑笑着问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第43章
宋新耀不想知道为什么,也没再去看他。
他因为这次对方的跳槽受了不少责难,穆瑞寒那边没有提前知道消息,让对方在网上联合星河那么炒了一通,光线的名声也有了影响。
还好公关很快反应过来,压了一部分新闻,不过也算是和艺人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回了办公室,准备去拿点资料。
施嘉难得回公司一趟,听到了这个消息,急急忙忙直接丢下小杜,将他直接拖到楼梯间,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
他和青年有好久没见面了,去年和今年两个人工作都忙,如今再看着对方居然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是他的老朋友,哪怕失忆了,也还是关心他的。
宋新耀低头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淡淡道,“没什么。”
施嘉摸摸下巴,见对方一副不想继续谈的样子,也没强求,只撞撞他的肩膀道,“今晚去喝酒?好久都没和你聚了。”
宋新耀奇道,“你现在还敢随便去那些地方玩儿?”
《侠骨寻踪》后施嘉也算有了点知名度,宋新耀是担心对方被人发现。
施嘉不在意地道,“不会有人认得的。”
他也不是故意托大,确实还没多少人认得他那张脸。
这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
好处是他的私人生活依旧没有因为这份工作受到影响,坏处是他在大众那里依旧还没什么知名度。
他兴冲冲搭着对方的肩膀,小声问道,“哪里的人比较多,咱们今晚就去那里。”
宋新耀眉心一凝,施嘉连忙举起手,一脸认真地保证道,“我就只是看看,绝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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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颜最近确实因为高原弈解约的事头疼了好几天,毕竟对方的确是靠着光线才星途坦荡,公司前期辛苦投资,替他铺路,前期的包装宣传,哪一样不花钱,人力财力丢出去了,临到头,果子却被别人摘了。
说毫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可光线倒也不是非他不可,公司还有其他发展不错的小生小花,甚至拿过奖的影帝和影后也有好几位,倒不至于因为少了个高原弈一下子就忽然垮台,后起无力。
所以他只是头疼,却并不多么心疼。
只是最近网上的那些不利于施嘉的舆论,让他有些在意。
高原弈对着宋新耀可以逞一逞威风,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个前经纪人面上看着凶恶,实际上却从来不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
可秦总不一样,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初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时,对方看他时的那种眼神。
他站在门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中陡然生出些怨恨的情绪。
是秦兆颜先抛开他的,是对方先不要他的,对方将他当做替身,莫名地对他好,然后又将他视若敝屣,随便丢在一边。
都是里面那个男人的错。
他不甘心只能做一个替身,也不甘心被人那样瞧不起。
他咬咬牙,只听里面的男人道,“既然到了就进来吧。”
高原弈眼神扭曲,半晌后又恢复平静,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今天为了见男人刻意打扮过,知道对方不喜欢他脸上带妆,连粉底都没涂,穿了件淡黄色的卫衣,衬得他皮肤细腻,脸蛋也年轻漂亮,充满胶原蛋白。
秦兆颜从桌上抬起脸,朝他笑了笑,“最近状态不错。”
他拘谨地笑笑,“托秦总的福。”
秦兆颜摆手,“不敢当。”
他指了指面前的沙发,轻飘飘道,“坐吧。”
高原弈有些忐忑地坐下,他其实也不知道秦兆颜今天为什么要叫他来。
等过段时间他付完违约金,就和面前的男人没有任何瓜葛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松快起来。
秦兆颜看着他忽然轻声笑了笑,“我之前就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
高原弈不安地挪了挪脚,小声叫了声秦总,语气示弱。
对方的话明明不带任何讽刺的意味,可他却听出了点什么。
秦兆颜嘲道,“解约就解约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对方应该也不差那点钱,违约金付完就算两清。
“不过,”男人顿了顿,慢吞吞道,“都是成年人了,也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下次再把他拖出来当靶子,不妨多想想楚菀的下场。”
楚菀演完那部《绝对胜诉》,已经好久没什么好的资源了,星河在考虑解散她所在的组合s.a.g,到时候,她的处境只会更差。
高原弈身形微震,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不敢置信。
他的黑料比楚菀的那些要严重得多,对方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秦兆颜淡淡道,“祝你在新公司得偿所愿。”
高原弈硬着头皮,语气僵硬道,“谢谢秦总。”
秦兆颜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对方那惊慌的神态,半晌后又恢复成原先的斯文模样,微笑道,“路你就自己走,我就不送了。”
高原弈立即站起身,全身是汗,他强笑着道,“是,秦总再见。”
对方没再抬头看他,重新埋头去看桌上的文件。
对方从来都正眼没看过他,只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那个人不如他年轻,不如他好看,不如他有名气,不如他能干,样样都不如他。
凭什么?
他咬着牙,走进电梯里恨恨地想。
他为什么会输给那种人。
可没成想,没多久便见到了让他嫉恨不已的对象。
对方正站在电梯门外,动作亲昵地搂着他的前经纪人,一看见他,神情有些怔愣。
施嘉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高原弈率先朝他笑了笑,看着他放在宋新耀肩膀上的手,轻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宋新耀没回答,电梯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施嘉笑了笑,“随便走走。”
高原弈忽然从包里掏出墨镜和口罩,给自己戴上,对他俩语气无奈道,“真羡慕,我也好想出去玩,可是每次都会被那些粉丝和路人认出来,有一次还害得好几条街都被堵了,没办法,最后还是交警出动才恢复秩序,那些粉丝真是太疯狂了。”
他摇着头,一脸后怕地感慨。
宋新耀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一次,对方故意不带人偷溜出去玩,搞得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人从那种混乱的现场里带出来。
施嘉有些尴尬,干笑道,“哈哈,我暂时还从来没这种困扰。”
电梯门开了,宋新耀直接扯着他的手腕将他带了出去,留高原弈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阴郁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第44章
宋新耀带施嘉去的酒吧十分热闹,招牌是台上正在表演的那支乐队,尤其是其中的鼓手。
男人很年轻,带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有些看不清楚那张脸。
可依旧没办法阻挡台下的众人为其疯狂。
施嘉甚至注意到里面有不少男孩儿。
宋新耀没怎么说话,一直在灌闷酒,施嘉陪着他喝了一杯就不行了,他的酒量不好,要是半道醉了,还得劳烦宋新耀将他抬回去。
于是他干脆四处张望,寻找店里长得不错的客人。
可望了几遍,最后视线都落在了舞台中的那个鼓手身上。
对方是这个店里所有人疯狂的中心。
台上的主场嗓音有些沙哑,唱的是谢海诗那首很有名的《今夜我注定无法成眠》。
说实话,唱得并不算好,节奏抓不稳,音准也欠缺,可配合其他几人的乐器声,尤其是狂乱有力的鼓点,显得十分独特,在这欢乐疯狂的夜场中极具感染力。
一曲终了,台上几人休息,鼓手抓了瓶旁边的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半,然后将剩下的水全都浇在自己身上。
台下众人见状立时激动地尖叫起来,不少人甚至大声嚷嚷着让他脱衣服。
他全身都是湿漉漉的,被台上几束明明灭灭的灯光照得异常性感。
施嘉终于看见他帽子下的脸,觉得似乎有点眼熟。
宋新耀已经喝了第四杯了,施嘉瞥了一眼,赶紧从他手中将新开的那只酒瓶拖了过来。
“你还好吧?”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宋新耀担忧地问道。
宋新耀没说话,一脸不爽地用下巴示意他将酒瓶还给他。
施嘉有些头疼,抓紧了瓶子,“老宋,不至于吧,不就是一个高原弈吗?”
他将酒瓶往另一边放,拍着对方的肩膀劝道,“现在圈子里的好苗子那么多,努力一把,再带一个天王巨星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嘛。”
宋新耀冷声道,“拿过来。”
施嘉见他眼里确实没什么醉意,反而十分清醒,小心翼翼比了跟手指问道,“这是几?”
宋新耀十分不耐地翻了个白眼,直接伸手夺过了那瓶酒。
施嘉见对方直接一口气喝干了第五杯,无奈地叹了口气,吐槽道,“你这样好像是被人始乱终弃了一样哦。”
宋新耀脸色变了变,低声道,“我不生气,也没有愤怒。”
灯光斑驳陆离,人声嘈杂,他的神色有些颓然。
他看着桌上的酒杯轻声道,“他才二十一岁,还很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根本不用这么......”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闭了嘴,半晌后盯着施嘉的脸嘲道,“你倒是一直都很天真,从前也和现在一样蠢。”
施嘉闻言,立即拍着桌子朝他怒道,“谁蠢了?你少在那里污蔑人清白。”
他隐约知道一点刚才宋新耀说的那些,也听别人议论过对方的那种传闻。实际上今天在电梯里遇见的时候,他也觉得高原弈其实和他想象中的样子有些不太一样。
对方并不是那么老练世故,反而像个因为不懂事偶然走了歪路的小孩。
所以他忽然有点理解宋新耀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为他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施嘉想了想道,“老宋,你这个人责任感太强,其实没必要的。”
宋新耀盯着他的脸。
施嘉抿了口杯子里的酒,“你之前已经做得够好了。”
“你恨过我吗,施嘉?”宋新耀忽然问,他看着自己的杯子嘲道,“去年我把你送到《侠骨寻踪》的剧组里就没怎么管过你了,楚菀那件事还是秦总亲自搞定的,也就后来才知道你在剧组里发生的事情,高原弈拿到的资源也比你要好,而我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对你不闻不问,你有没有怨过?”
施嘉咬了咬玻璃杯,摇头道,“你是我的朋友。”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对方在医院里陪着他的那几个月,也只有朋友才会对他这么好。
宋新耀轻笑了一声,但看情形显然已经比刚才要好得多。
两人随便说了些圈子里无关痛痒的八卦,某某女星奉子成婚,成功嫁入豪门,某某男星吸毒被爆,带出好几个圈里的人......
施嘉则说起他在上一个剧组里捉麻雀的事。
“喏,就是把剩饭洒在地上,在旁边支个竹篾,效率不怎么高,而且捉到了摸两把又要重新放回去。”施嘉捧着脸遗憾道,“毕竟就那么几只,捉完了就没得玩了。”
宋新耀眼神十分鄙视,似乎有点唾弃对方连这么幼稚的游戏都能玩得起劲。
施嘉愁眉苦脸,“就那破地方,没有网络,又没有个合适的伴儿,我能怎么办?”
宋新耀用力瞪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少和那些不熟的人玩儿,小心翻车被人爆出去。”
现在网络发达,一有点什么劲爆的新闻,能立马闹得全网皆知。
施嘉乖巧地点头,没说出自己已经成功睡过俞清和秦兆颜的事实。
宋新耀起身去了趟卫生间,施嘉往另一边瞥了一眼,才发觉台上的表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
那个鼓手自然也不在那里了。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忽然发现另一边坐着的男人,对方没戴那顶帽子,露出的侧脸异常漂亮,没有喝酒,似乎正在那里发呆。
施嘉看得有些入迷,忍不住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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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见他坐在自己身旁,并没有出言阻止,可也没有表示欢迎的意思。
施嘉有些尴尬,似乎觉得自己做得有些太露骨了,正准备起身灰溜溜离开时,却听见对方轻声道,“你可以请我喝一杯。”
施嘉定住,对方侧过脸,对他笑盈盈道,“怎么,不方便?”
他的声音很软,有点沙哑,听在耳朵里十分奇异。
不过那张脸蛋长得真是漂亮极了,隐约间居然有点林森郁的影子。
施嘉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好呀。”
青年要了一杯和他一样的金汤力,没怎么喝,倒是一直在打量施嘉。
“我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对方撑着脸打量着着施嘉,问道。
他手上戴了许多叮叮当当的戒指和手链,丝毫不显累赘,反而衬得那只手修长而匀称。
施嘉点头,看着不远处一个始终注视着他们二人的年轻男孩儿苦笑道,“这个位置的压力似乎有点大。”
男人也察觉到那个满脸气鼓鼓,好似愤怒的河豚的少年,不在意地问,“你怕了?”
施嘉转过头,发现另一边也有几道不善的视线盯着他,皱着眉嘲道,“好像有点儿。”
他这才注意到其实不少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之前能空下来恐怕是男人故意的。
“打败恶龙,赢得财富和公主的勇士总是需要付出一点儿代价。”男人抿了口酒,微笑道。
“那这个公主的块头就不能小点吗?”施嘉转过头扫了眼男人的身材,微笑着调侃道。
对方并不像娱乐圈里的那些男偶像那么纤细瘦弱,反而十分有料,长腿窄腰,肩背宽阔挺拔,哪怕懒懒散散地坐在旁边,也像是一只暂时休憩的豹子,浑身矫健而充满力量。
他笑道,“我叫kay,你叫什么?”
施嘉眨眨眼,“henry。”
男人低声笑了笑。
施嘉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选我呢?”
这支猩红玫瑰刚才吸引了无数的狂蜂浪蝶,而施嘉恐怕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对方笑笑,“长得很顺眼,刚才你在台下我就发现你了。”
施嘉耸耸肩,微笑道,“那我可真荣幸。”
俩人还欲进一步沟通,循序渐进地交流,忽然,施嘉发觉背后有人在不客气地拍他的肩膀。
他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却见宋新耀正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冷声问道,“秦总说他找遍了项锦纪都没找到人,你可以解释下为什么他会在项锦纪吗?”
宋新耀的话忽然让施嘉想起下午时候的小插曲,秦兆颜忽然打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事,想要之前的谢礼,施嘉说自己今晚要和人出去喝酒,对方便问了句地点在哪里,语气好似正房查岗。
他当时随口扯谎,说在南街的项锦纪,那是家清吧,环境优雅,气氛宁静,十分适合秦兆颜这种平日里老是端着的人。
而这里是东街的春分,离施嘉随口胡诌的地方差不多有半小时车程。
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
施嘉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表情有些讪讪,小声道,“我跟他说我在南街。”
宋新耀见他一脸苦相,脸上毫无同理心,继续火上浇油,“他问的第一句就是我在哪里,然后问你在不在我身边。”
施嘉欲哭无泪,但仍抱着最后的希望,一脸期盼地抬头望他,“你没有说吧。”
宋新耀直接打破了他的美妙幻想,眼神冰冷,“不,我从不对上司撒谎。”
施嘉像是屁股底下忽然长了根钉子一般跳起来,哭丧着脸道,“你真是要害死我了,老宋。”
宋新耀幸灾乐祸,冷笑道,“谁叫你胡说八道。”
施嘉来这里之前原本就是打算和人鬼混的,哪里敢对秦兆颜说实话。
对方心情不好就打他屁股,心情好了就干他屁股。
左右都是他屁股遭殃。
他火急火燎,回头去问,“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
宋新耀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男人道,“在你和他聊得火热的时候。”
那大概就是十分钟前。
施嘉心下暂定,旁边的男人笑眯眯道,“怎么?男朋友查岗。”
话音刚落,施嘉和宋新耀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最后施嘉苦哈哈道,“冤家索命呢。”
他抓着宋新耀的袖子,“老宋,车钥匙给我。”
对方今天是开车过来的。
宋新耀有些不情愿,皱着眉,语气迟疑,“你驾照还没拿到吧。”
施嘉搓着手,“万一我现在任督二脉打通了,忽然就会了呢。”
宋新耀十分冷酷地抽回手。
他的车是新换的,比他暂时还没出现在生命中的女朋友还重要。
施嘉急忙挽回,重新抓住他的袖子道,“要不你开车送我,老宋,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忍心吗?”
他语气可怜极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可宋新耀语气十分嫌弃,“我很忍心。”
对方总是记吃不记打,也该教训一顿。
旁边的男人见他像是火烧屁股的鸭子一般焦急,也觉得好玩儿,轻笑了声,“为什么不求求我呢?”
施嘉转过身,眼神诚恳而真挚,“你有车吗?”
男人眨了眨他那双异常美丽的眼睛,“有可以开很快的车,跑路必须的那种。”
施嘉差点落下热泪,语气激动道,“恩人救我。”
他一把握住对方那只满是铆钉银戒的手,虽然有些硌人,可意外令他安心。
男人拿起放在桌上的那只黑色棒球帽,随意转了转,然后戴在脑袋上,潇洒地拉着施嘉的手腕,悠悠道,“走吧。”
施嘉最后对站在原地的宋新耀大声道,“老宋,记得替我结下账啊,谢谢了。”
宋新耀站在原地,一脸无语地看着那两人挤入混乱的人潮中,耸了耸肩,继续坐了回去。
他从不掺和对方那些比毛线团还乱的感情中,他只是作为局外人旁观就够糟心的了,真不知道施嘉本人到底是什么心情。
也许失忆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件坏事。
第45章
线条流畅的重型机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大马金刀地自马路中央疾驰向前,将两旁的车辆狠狠甩在身后。
路边的灯光都似变了形状,有年轻人见状,十分轻佻地冲他们吹了声口哨,朝前面那个身形矫健的青年挥手致意。
施嘉紧紧地抱着身前人年轻健康的漂亮身体,扯着嗓子大声问,“我们要去哪儿?”
不过这话很快便被狂风吹散了,前面的人微微侧头,似乎并没有听清楚。
最后车子稳稳停在一栋公寓楼前,男人减速往地下车库开去,对身后的青年笑道,“到了。”
施嘉抱着头盔一脸茫然地和对方进了电梯,最后两人停在了十五楼。
“我家的话,应该够安全了吧。”男人站在一扇门前朝他挑眉道。
他打开门,弯腰换了拖鞋,也给施嘉拿了双。
施嘉将头盔默默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忍不住问道,“你经常带人回家吗。”
那个叫做kay的男人利落地脱**上的黑色t恤,赤裸着上身对施嘉道,“你还是第一个。”
他打开冰箱,低头在里面找了找,“你喝什么?”
施嘉答,“矿泉水吧。”
男人轻轻啧了声,语气有点尴尬,“好像暂时只有啤酒。”
施嘉忍不住笑了。
男人丢了一瓶过来,自己也打开了一罐,喝了一口,“你是施嘉吧,什么henry,我都差点要被你骗过了。”
他转过身,朝施嘉笑笑,“我看过你演的电影,”他仰头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着,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性感,发觉施嘉脸上不自在的神色,他笑了笑,“你这几年都没怎么拍电影了,上一部《侠骨寻踪》还不错,不过和之前的有点不太一样。”
施嘉眯着眼睛故意嘲道,“因为老了。”
男人走进了一点,垂眼看他,“你才多大?”
一个男人的眼神最能看出他的阅历和年龄,但施嘉的那双眼睛异常干净,黑白分明,男人只能在里面看到他自己的倒影。
无关**暧昧。
施嘉并不想和他睡觉。
他却忽然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男人将手里的啤酒一口气喝完,捏扁易拉罐,然后利落地丢进垃圾桶里,对还有些怔愣的青年笑了笑,“你喜欢循序渐进还是直接一点的?”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富侵略性,眼神邪气,伸出手臂,几乎要将傻愣愣站着的青年搂在怀里。
施嘉摇摇头,将之前握在手里的啤酒贴在男人胸口,东西才从冰箱里取出来,带着冰沁的温度,男人轻轻“嘶”了一声,望着他的眼神有点怪罪。
施嘉却不在意,用力格开两人的距离,朝他笑嘻嘻道,“好像是循序渐进的。”
男人将那瓶酒接了过来,随意丢在一边,眯起眼低声道,“我们也可以循序渐进地直接来,我的床很软很大,你不想试试?”
施嘉抬起头,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秦兆颜的那通电话,他本来就是出来和人鬼混的,今晚应该如他预料一般发生点什么。
他是个单身的成年人,做这种事情不需要负担。
眼前的男人很帅,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很对他的胃口,可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心动,真是奇怪,他暗想。
男人脸上的笑意加深,身体也越来越近,施嘉忽然伸出手,轻佻地摸了把对方那张英俊的脸,低笑道,“你在下面我还考虑考虑。”
男人脸色一僵,施嘉随即笑得乐不可支,离得近了他才发现男人其实也没那方面的意思,刚才大概也是在测试他的反应。
可他的脸皮显然要比对方更厚一些。
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粉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施嘉又戏弄般地轻轻挠了挠对方的下巴,眨着眼睛道,“我不睡粉。”
男人的脸更黑了,“我只看过你的电影,没有说喜欢你。”
他忽然放开了他,径直走到房间的另一边。
“你不怕?”他状似不在意地问正笑得不可自抑的青年。
施嘉自己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口中损道,“怕也是怕你没经验,你看起来好像是第一次。”
那人听见后,脸色居然有点不大自然。
房间里突兀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施嘉感觉到口袋里的震动,拿出来一看,正是他刚才想着的秦兆颜。
他看着屏幕,却并没有直接按下接听键,男人瞥了一眼,调笑道,“你的那位冤家?”
他还没忘之前施嘉在酒吧里说的冤家索命。
施嘉神色微动,却是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丢进裤兜里,斜眼去看男人,淡淡道,“是啊。”
他居然会因为秦兆颜的电话而犹豫,不敢再和其他人发生关系,甚至在和别人一起的时候,还会因为对方的电话而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这让他感到有点不太舒服。
手机再度响起,还是那个号码。
男人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哂道,“你不如直接关机。”
铃声十分急促,可以预见电话那边的人心情似乎也相当急切,施嘉手指动了动,仍是点了挂断,但是这次他却站起身,准备向男人告辞。
他的神色不复刚才和人调笑时那般轻松愉快,几绺刘海的阴影落在他那双眼睛上,显出几分郁色。
“我要回去了。”他将手**裤子口袋,朝男人笑道,“恩人再见。”
男人却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施嘉停在原地,对方走过来,直接拿出他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等他自己的手机响了,他便将刚才那个号码点了保存。
“成楷之。”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将手机重新放回施嘉的口袋里。
施嘉朝他弯了弯眼睛,笑道,“楷哥再见。”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外走着,成楷之一直靠在门边,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电梯里才关上门。
施嘉坐在马路边的花坛上,过往的车辆时不时从眼前掠过,夜风冰凉,刚才在酒吧里的刺激和燥热感逐渐褪去,如今他胸中只剩下一点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疲惫。
他坐上一辆回家的出租车,手机铃仍不知疲倦地响着,这已经是那边打的第十六个电话。
他看着那几个字忽然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的男人心情并不好,半晌后才冷声问道,“你在哪儿?”
施嘉将车里的窗子打开,透了一点冷风进来,他望着外面林立的高搂大厦,轻声道,“回家路上。”
“好玩儿吗?”秦兆颜连找了两个店都没发现对方的踪影,被人耍了一通他的心情自然称不上愉快,话里也难免带了点火气。
他气青年如今居然敢对他撒谎,想要故意躲着他。
施嘉轻笑了声,“挺好玩的。”
“那个人呢?”秦兆颜问。
施嘉呼吸微滞,半晌后,才轻声道,“只有我一个。”
“你是艺人,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男人冷冰冰道,声音讽刺,“你就不怕万一他把你爆出去,你还想继续演戏吗?”
“他不会。”施嘉想到成楷之,对方绝不是那种人。
“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相信他。”秦兆颜似乎已经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对他冷嘲道。
“秦总,我是个正常男人,”施嘉语气微哂,“吃饭睡觉和人上床,这都是我的正常生理需求。”
“难道你没有做过这种事吗?”他奇怪地反问道。
前排的司机闻言不着痕迹往后面看了看,大概是想知道说话这么豪迈的少年人是什么模样,施嘉坐在原位,仍是面不改色。
他慢吞吞道,“秦总,工作和私人的事情我分得很清楚,倒是你,好像并没有分清楚。”
哪家公司的大老板会亲自管着公司名下一个小艺人的行踪。
对面的人沉默了半晌,几秒钟后,秦兆颜疲惫道,“我想和你谈谈,施嘉。”
“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第46章
施嘉下了车,果不其然看见了秦兆颜的身影,对方正独自一人站在他家小区门口,高大的身影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里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居民楼老旧阴暗,道路狭窄,两旁的路灯总是灰扑扑的,好像从那些熏黑的灯泡中透出来的光线也是脏的。
一点也衬不上男人那张英俊白皙的脸。
施嘉忽然发现为什么封跃那么喜欢抽烟了,因为他现在也很想抽上一根。
但他身上没有烟,于是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根棒棒糖。
“走吧,上去再说。”青年嚼着糖朝对方含混不清道。
秦兆颜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条暗影在他们的脚下拖曳着,缓慢地前行。
青年的家面积狭小,忽然间多了一个人并不显得热闹,反而十分逼仄。
施嘉让大老板先进了屋,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
“没有茶,将就着喝吧。”他弯下腰,将杯子放在男人身前的茶几上。
他的嘴唇绯红,带着甜腻腻的糖果味道,秦兆颜坐在沙发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不该有的痕迹,也没有闻到什么陌生人的味道,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对方今晚大概是没做什么,或者是没做成,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你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他语气温和,低声问。
之前在麒云市是他乘人之危,事后回想,确实有些过分。
他多少应该像平常人交往那样,循序渐进地认识,一步步追求,然后重新赢得对方的心
至少不应该像糟糕的第一次那样重蹈覆辙。
施嘉有些疑惑地抬眼,摇头道,“没有。”
他将糖上沾着的塑料棍子丢进垃圾桶,对秦兆颜抿唇,笑容促狭,“你技术挺好的,我有爽到。”
语气平常,就像是谈论他们那次共进的那顿晚餐味道不错。
他们有几个月没见面了,他有繁忙的工作,青年要去别的地方拍戏,仅有的一点见面时间多么弥足珍贵,而他的身体那么好,他从前就知道,他克制不了。
他不是普通人,青年也不是,何必学别人。
青年似乎是瘦了一点,但脸上的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好像永远都在闪闪发光。
秦兆颜看了阵,低头喝了口水,半晌后状似不在意地问,“你经常去那些地方玩吗?”
上次在赵联店里,对方被人下药,差点出事,他以为青年现在已经学乖了。
面前的人开始令他看不透了,因为那场车祸,他原先所熟悉的那些特质好像都变了。
原先的沉默温顺变成了阳奉阴违,原先的忠诚专一变成了风流浪荡。
他对他笑,可也对其他人笑,他与他玩暧昧的把戏,也对其他人来者不拒,和他上床之后,也会和俞清睡觉。
“倒也不是,”青年可以与他隔开距离,坐在另一边的小板凳上挠挠头,“老宋最近心情不好,我陪他去喝一杯。”
不过遇见成楷之是意外。
秦兆颜将杯子放下,嘲道,“是吗?”
他忽然有些怀疑对方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这些衣服下的身体是否真的是毫无痕迹,他还保留着怀疑。
青年居然也会有让他觉得棘手的一天。
施嘉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问道,“你来这里只是问这些事的吗?放心,我以后不会随便和人走了,至少之后的这几个月不会了。”
秦兆颜神色微动,却见施嘉撑着脸,朝他笑道,“如果我以后不再是光线的艺人了的话,应该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吧。”
“你要解约?”男人神色一凝,皱眉问道。
那份合约的时间确实只剩几个月,他看见施嘉居然真的坐在他对面点了头。
青年从凳子上坐起来,慢慢走到窗户边。
城市的夜晚已经很久都见不到星星了,可视野里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比漫天繁星更加耀眼璀璨。
他轻声道,“小杜那边,还是尽早给她安排别的艺人吧。”
他到时倒是直接退圈一了百了,对方之前的努力工作却是直接打了水漂,小姑娘性格认真,做事负责,以后说不定真的能找到一颗又闪又亮了不得的星星。
秦兆颜的脸色有些难看,施嘉这才转过头去看他。
“秦总,我不知道你想和我谈什么,但我很确定,我们之前其实没什么可以谈的了。”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开始过,结束也是在很久之前了。
“我不是以前的我,你其实早就应该明白的,”他耸耸肩,轻嘲道,“你喜欢的人其实只是你心中的一个幻影,早就在那场车祸中没有了,你追忆的人早就消失了,我现在这样,你还喜欢吗?”
青年的眼睛依旧黑白分明,干干净净,他朝你微笑时是那么温柔多情,可他一旦要与你划清关系,又是那么冷酷无情。
“你不过只是忘记了才会这么说,”秦兆颜忽然站起来,那只放在茶几上的杯子被不小心掀倒,里面的水骤然流了一地,淅淅沥沥。
“要是你想起来了呢。”他面无表情冷冷地道。
谁都没有去管那只可怜的杯子。
而地上那摊收不回去的水,就像他们狼狈淋漓的曾经。
男人一步步朝他走近,眼神锋利,他仔细打量着青年苍白的脸,鲜红的唇,修长的脖颈,消瘦的身体,淡淡道,“解约就解约吧,你要是真不喜欢演戏就算了,但是总得将身体养好。”
他看着施嘉的脸,居然轻声笑了笑,“不然我会很心疼的。”
只是笑容冷酷,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房间里又只剩下一个人,冷空气闯堂而过,屋子里空荡荡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分,只有那杯被打翻的水,仍不知疲倦地滴落着。
手机铃忽然响起,施嘉低头去看,却是他前段时间惹的另一段风流债。
他微微一笑,按下接听键。
“喂。”
俞清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没有休息好,他前段时间在国外参加一个著名的电影节,大出风头,回国又是采访又是上节目,整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他在电话那头问施嘉,“你回来了?”
施嘉坐在秦兆颜刚才坐的位置上,用脚去勾刚才他自己坐的那只小板凳,漫不经心地答道,“是呀。”
俞清说,“我有三天假。”
“哦,所以呢?”施嘉想到这一个个装得道貌岸然的男人,眼神有些讽刺。
他握着手机,忽然甜腻腻地笑起来,“俞老师,你想我去找你玩,是吗?”
俞清还没说话,那面却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正在和对方商量着什么。
是对方那个曾经指责过他的经纪人。
施嘉倏地变了脸色,冷声道,“但抱歉,我最近比较忙,恐怕去不了了。”
俞清顿了顿,半晌后,他说,“那我来找你。”
施嘉摇摇头,嘲道,“大明星还是不要随便出门的好,”他对那边道,“万一你的经纪人又来指责我,我会很头疼的。”
“她不会,”俞清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他再迟钝也听得出施嘉的语气不对,对方虽然偶尔**阳怪气地噎人,可每次也都事出有因。
施嘉将那只凳子踢翻,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微笑,“大概是少了男人的滋润吧。”
他将话说得这么直接,俞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低声道,“那我今晚过来。”
第47章
施嘉在浴室里洗完澡,想在冰箱里找点什么吃的,之前成楷之好歹还在自家冰箱里面翻出了几瓶啤酒,结果他这里面空空如也,连根毛都没有。
于是他只能去厨房重新倒了杯水,斜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已经很久没上网了,上次被高原弈的粉丝一通臭骂还心有余悸,这次便刻意跳开与对方有关的话题,在首页上偶然看到俞清前不久在国外拍的红毯照,一身白西装得体又优雅。
他看着男人那张端正英俊的面孔,居然觉得有点心动。
可惜那只是很短的一瞬。
他喝了口水,头发还有些湿润,他也不去吹干,只懒洋洋地倒趴着,手机屏幕往下划拉又跳着看了几个好笑的段子,他抽抽地笑了一阵,觉得心情似乎好多了。
偶然看到一个博主剪辑的一段视频,标题写着他和俞清的名字。
那似乎是某部电影里的剪辑片段,里面俞清的脸看起来还有些少年人的青涩,不过那种青涩的酷帅也很赏心悦目,评论里有不少他的女粉丝,评论一溜的几乎全是“啊啊啊”“嗷嗷嗷”“阿伟死了”“我可以的”“我又好了”之类的热情评论。
“哥哥......”他看着同样年轻了好几岁的自己乖乖软软地趴在俞清背上,搂着对方的脖子甜腻腻地叫唤。
像块扯不掉的牛皮糖。
他自己觉得尴尬,可底下那些观看的女孩儿却好像更激动了,只要两人同框,便会说许多施嘉也看不懂的话。
什么高冷酷哥攻,可爱弟弟受,绝美兄弟情,看得他一头雾水,最后他只好放弃理解这些小姑娘的特殊沟通语言。
这确实是他从前和俞清演的哪部电影,他忽然想起来了,是那部获过奖的《一座小城的春天》,他在里面饰演了一个有精神障碍的少年,和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相依为命,他没有完整地看过,在进《侠骨寻踪》的剧组之前瞥过几眼,有点印象。
从前的他演技确实要比现在稍好一些,但俞清的表现显然更加亮眼。
他更像是一片合格的绿叶,衬得对方那朵红花愈加鲜艳分明。
小小的手机屏幕里,青年的眼神坚毅而果敢,那些平而稳的镜头明明不带任何赞美歌颂的性质,却像是在近乎白描地叙述对方年轻鲜活的生命,光影写他英俊的脸,那些文艺范儿的情节则写他胸膛里那颗坚强勇敢的心。
剪辑的几个镜头都恰到好处,施嘉一时竟有些觉得年轻时候的俞清比刚才的那些红毯照还要令人心动,他忍不住又喝了口水。
俞清是半夜到的,门口的保安认出了他,只让他在门口简单登记了下,便直接将他放了进来。
不过因为认出了他,让他给自己签了好几份签名,说是要给自己的女儿,最后小声嘟囔道,今天这儿来的大明星还真多。
大概是误会了晚上和施嘉一起进来的秦兆颜。
施嘉一脸困倦地爬起来开门,站在玄关睡眼惺忪地嘟囔,“以后要是再这么晚就不让你进来了。”
语气居然有点像是抱怨丈夫晚归的妻子。
俞清居然微微笑了笑,尤其是看见对方脸上那几根证明他睡得酣甜的红印子。
男人风尘仆仆的,他便让对方先去浴室洗漱,自己则去卧室里给对方找合适的睡衣,几分钟后拿了件灰色的站在浴室门口。
“给你放门口行吗?”他敲敲门,问里面的男人。
俞清关了水,低声道,“进来。”
施嘉捂着嘴巴打哈欠,直接回绝道,“算了,今天搞不动了,我好累,你先将就着穿吧,我也没新的了。”
他转身想躺回床上,却被男人在身后一把握住手腕。
对方的手上还沾着泡沫,是超市里味道最普通的牛奶沐浴露,只是这味道放在他身上泛善可陈,在俞清身上仿佛却立马变得深邃馥郁起来。
他转过身看到对方放在洗漱台上的衣服,叹了口气,拍拍对方的手腕示意男人放开,将那堆东西抱出来一件件挂好,“不要弄感冒了。”
俞清全身湿漉漉的穿上那身灰色睡衣,跟着他一起出了浴室。
那睡衣在施嘉身上显得很宽很长,俞清比他高出许多,穿上刚好,他低头去扣那些扣子,将刚才裸露出来的风光一点点重新遮起来,施嘉看着他犹在滴水的头发,去旁边的抽屉里拿了吹风。
“之前在电话里听你的声音有点沙哑,是不是吹了风。”他动作温柔,手指在对方的头发间游走。
两人身上如今都是一样的味道,俞清坐在那根前不久才被他踢翻的小椅子上,答道,“之前在户外录节目。”
最近天气转凉,容易生感冒。
施嘉看着他修剪得异常整齐的鬓角,忽然感慨道,“看来你也很辛苦。”
今年对方拍了两部戏,又上了不少节目,平时还有各类采访,几乎是全年无休地连轴转。
俞清忽然握住他的手,沿着往上将对方手上的吹风关掉,轻声道,“还好。”
他的头发已经吹得七八分干了,施嘉没什么手艺,哪怕是乱七八糟的发型,靠着俞清那张俊脸也显得分外有型。
他低声道,“我前段时间在和秦虹阐导演聊天,他正在筹拍一部动作军事电影,施嘉,你有兴趣吗?”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圈中大腕的名字,“他们都去试了戏,我看了一部分剧本,人物塑造也很丰满,制作不会差,阮盛平先生担任制片,片酬虽然不高,拍摄过程也会比较辛苦,不过秦导的眼光很好,你和他合作过之后,一定会有进步的。”
施嘉并没有说话,俞清疑惑地转身去看他。
施嘉怔愣了一瞬,笑了笑,将吹风拿到一旁收好,“到时候再说吧。”
“大概就这几个星期就会安排选角了,这次会很公平的。”俞清意有所指道。
这话令施嘉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封跃承诺的章导的戏。
他弯起眼睛,教训他道,“你还要不要睡觉,烦死了,我好困,要去床上了。”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之前在医院里俞清守夜时,施嘉也叫他和自己一起睡过,他那时还当对方是什么心地良善的前辈,完全没想过后面两人会是这种关系。
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也是他的那些不可说的前任之一。
男人很认真,在这个复杂的圈子里尤其少见,性格也相当单纯,一旦刺破那层冰冷的外壳,便会发现这个男人简直干净得要命。
可有时候干净也是伤人心的。
施嘉感受着身旁安静沉睡的男人心想道,不然当初为什么又要分开呢。
第48章
两人度过了一个异常荒唐的假期,哪怕是吃饭喝水,身体也紧紧地连在一起。
第三天傍晚,方静终于开始对俞清进行电话轰炸,对方马上就要去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节目录制,而她却依旧没有在男人的家里看见对方的身影。
铃声不知疲倦地再次震动着,施嘉在与男人拥吻的间隙中分出神,将快要掉在地上的手机拿过来,笑盈盈地递到俞清手边。
他起床给自己披了件睡袍,没多久便见男人也起来了,皱着眉将之前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又重新恢复成那晚来拜访时的模样。
在离开前,俞清垂着眼,对施嘉低声道,“我爱你,施嘉。”
但被告白的对象只是眯着眼,并没有为这句真情流露的话表现出丝毫感动的模样,他轻笑道,“你该离开了,俞清。”
男人并没有露出气馁的模样,只是多少仍有些无奈。
他捧起青年苍白俊秀的脸,在唇上印上一个轻吻,“我有时间会来找你的。”
施嘉的睫毛颤了颤,仍是微笑着将男人送出了门。
一旦离开这扇门,他们一个便是前途无限光明的大明星,一个依旧是没有名气的小艺人,两人终究是毫无瓜葛。
小杜进屋时,脸上瞬间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色,施嘉在房间里喷了香水,又打开了所有的窗子散味道,但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反而更让小杜察觉出了什么。
青年头发有些长了,并没有去修剪,遮住了眼睛,显得有些阴郁。
他站在茶几旁,问一脸兴奋的女孩儿,“怎么了?”
小杜深吸了口气,忽然对他激动地吼道,“施嘉,姜导!姜成剑的大电影《三十九》,你有兴趣吗?”
她继续道,“虽然只是一个配角,可那边片酬给了这个数,”她直接比了个数字,“据说姜导十分满意你在《侠骨寻踪》里的表现,特意找上我们的。”
施嘉闻言也不由得有些心动,让她坐下,好奇地问道,“是个什么角色?”
小杜脸有些发红,显然还处于激动的情绪中,“一个重要配角,戏份不算很重,大概只用进组两个星期,导演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也表示理解,说太激烈的打戏也可以用替身的。”
“你要是感兴趣,我把合同发给你,剧组那边说希望你尽快决定。”
施嘉有些意外,这次的工作条件显然很诱惑,他忽然有点不确定地笑,“不会是假的吧。”
小杜立刻摇头,急忙保证道,“我确认过了的,不会有假。”
施嘉忍俊不禁,“行,我看下,有空就把合同签了。”
他忽然想起一事,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小杜,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小杜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却听施嘉垂着眼,淡淡道,“之前经纪部的续约,我并没有签。”
小杜皱眉,半晌后迟疑道,“有别的公司接触你吗?”
她以为对方是要跳槽,心里有些沉重。
说实话,光线好的艺人太多,施嘉继续待在这里确实不会分到什么太好的资源,对方这么多年人气一直不太理想,像他这样的艺人在圈子里实在太多了,要想改变,多半会考虑换个公司环境。
她忽然有些沮丧,以为对方是不满意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些闷闷不乐。
施嘉摇摇头,对她轻声道,“不是的,我是想退圈。”
见小杜一脸震惊,施嘉轻笑,“有这么惊讶吗?”
女孩急忙劝道,“为什么呢,不是已经接到了姜成剑导演的电影了吗,姜导那么有名,这已经是圈里很多人都得不到的好资源了,也许之后还会有其他的机会,我会努力,你以后一定会红的。”
她这番话说得语无伦次,眼眶都快红了,施嘉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温声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去年出了一场车祸,然后什么都不记得了的事吧。”施嘉无所谓地笑笑,“之前我进组拍戏,跑通告,是因为我醒来之后有人告诉我我的职业是艺人,所以要做这些。”
他顿了顿,想起宋新耀对他说今后一定要出人头地的话,不由得有些感慨,“但我其实并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
无论是被许多人的目光追逐着,还是默默无闻的认真演戏,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我对拍戏的热情也就那样,也没有太强的胜负心,要出人头地什么的,实在是......”他苦笑道,“我之前已经拍了七年的戏,都是在演绎别人的人生,大部分还尽是些不怎么有趣的配角:落魄的可怜的丑恶的倒霉的,回头再看看自己,竟也是一样的。”
他看着小杜快要哭泣的表情,轻声道,“我快30了,小杜。”
“我已经不想再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了,我想试试其他的,也许除了演戏,还有其他我能胜任的工作。”
他努力想笑得轻松愉快,可小杜眼里仍是含着眼泪。
“别哭呀,以后虽然不能时常见面,也可以电话里交流啊,我也不会立马离开......”
小杜忽然涨红了脸,眼泪瞬间从她的眼眶里落了下来,她朝他恨声道,“那我怎么办?”
她原本就是施嘉的助理,若是施嘉退圈,她之前的工作便都是白费。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狠心,这么讨厌。
施嘉露出有些自责的表情,小杜忽然推了他一把,“为什么为什么?”
她忽然哭道,“明明都好好的,为什么要退圈,你的发展已经很好了呀,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从小明星一直熬,熬出头,哪怕是俞清,他拿影帝的时候也已经是32岁了。30岁又怎么了,只是借口,你是个懦夫,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施嘉无奈地苦笑,伸出手想去擦小杜的眼泪,女孩却哭得越发厉害,揪着他的袖子呜咽道,“我还有很多事想要和你一起做,我想看你演大制作的电影电视剧,也想看你去参加电影节走红毯,拍时装杂志,拿最佳男主角。”
你这么优秀,我也想你被他们喜欢。
她声音哽咽,几乎快说不出话,施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神苦涩。
小杜的指责他没办法反驳,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他在极力躲避,躲避从前的施嘉留下来的影子。
第49章
秦兆颜拿着手里的病历本静静地翻着,忽然,他冷笑了一声。
对方出院之后的治疗记录一片空白,那小子就根本没想要记起从前的事情。
崔渊原本正在家里休息,忽然接到大老板的来电。
他有些纳闷,对方今天下午不是兴冲冲地去找旧情人复合了吗,怎么这么晚忽然打给自己。
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错觉。
“你明天去裕安市,替我联系下之前那位古阳医生,顺便把施嘉的病历也带过去。”
古阳医生是国内神经内科首屈一指的医生,之前秦总还联系过对方,留过电话,说是有空让施嘉过去看一下脑袋的问题。
崔渊有些沉默,对方这是要给青年治一治那一直都没好的失忆症。
他嗯了一声。
秦兆颜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挂掉了电话,他看着电脑上的聊天记录,对方道,“在我以往的治疗记录里也有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毕竟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所以最好还是将人带过来做一些更详细的检查。”
男人神色若有所思。
对面忽然又发过来几行字,“尤其是你说的那个病人,他忽然发生车祸,大脑遭受外部强烈的撞击,作为艺人想必本身的压力也不小,也许还遭受过什么重大的心理打击或是挫折,都有可能成为这次失忆症的诱因......”
“最好尽快让他接受治疗,重度失忆症是很危险的情况,极有可能失去自我意识,甚至丧失与人沟通的能力,最后情况会变得非常糟糕,我想你一定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我有一个病人......”
秦兆颜心中微动,皱着眉,打了一句话:“怎么了?”
那边很快便回复了,“她最后就是丧失了基本的行动能力,连吞食都不会,要靠插管维持生命,整天昏睡,没有自我意识,最后她的家人只能做最坏的一种选择。”
“当然,这是我所遇见过的最严重的情况,只有一例,你说的那位病人也许并没有这么严重,但无论如何,接受治疗是必须的。”电脑那边的医生言辞恳切。
秦兆颜看着那几行字,心慢慢沉下去,他原本如施嘉一般,并不将这次的失忆症当做一回事,只觉得如今的青年十分令人棘手,所以希望原来的恋人能重新回到他身边,两人重修旧好。
可与医生对话后,他的心情却完全变了。
他忽然对对方所说的这唯一一例的极端情况产生了强烈的恐惧。
他无法忍受一丁点可能,最后施嘉会彻底丧失作为一个人的意识。
他不会记得他,甚至都不能算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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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很安静,雪白的香水百合静静的盛开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床上的男人在梦中似乎也睡不安稳,皱着眉,那张俊脸胡子拉碴,显得极为狼狈。
姜成剑有些为难,小声地问旁边封跃的助理,“他有什么亲人吗?”
小助理摇摇头,“封导从来没和我们说过他父母的事情。”说完,神色有些黯然。
“可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姜成剑露出牙疼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一个人要是忙不过来的话,再去医院找个看护来吧,怪倒霉的。”
他心里其实也有些不满,几天前他在会所里和几个人应酬,席上他玩儿似的和封跃打赌。
对方想在他的电影里加一个演员,还要求要戏份合适的角色,他喝多了,脑袋一热便说要是对方能喝过他他就答应下来。
他嗜酒爱酒,喜欢喝,也能喝,这辈子还没有能喝过他的,结果封跃在桌子上喝得脸都白了,仍是咬牙坚持着。
他渐渐也有了气性,信誓旦旦道对方要真能喝得过他,就将电影里原本那个给某个关系户准备的角色给封跃说的那个人。
对方居然真的点了头,他自然也不敢大意,和对方暗暗较着劲儿。
结果半途封跃借故去洗手间,直接就呕了血,最后被人发现时早已晕了过去。
送进医院后才发现他似乎不只是喝到胃出血那一个问题,这个看起来身体还不错的大男人,浑身上下的毛病还不少,这下子恐怕要在医院里安静修养好一阵子。
男人如今的年纪在圈子里算是年轻有为,面容英俊,风流倜傥,早年时圈子里还流传过他不少的花边新闻,近几年却像是忽然销声匿迹了一般。
三十七正是一个男人最辉煌的年纪,未来光明无限,更何况作为导演他的口碑和实力都很好,令不少人艳羡过。
封跃成名早,那部《城春》不仅让他自己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还捧红了如今大名鼎鼎的俞清,且是从小人物阶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在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确实不容易。
是个有毅力的,连姜成剑也不由得对对方有些佩服。
佩服之后,又有些好笑,笑着调侃道,“还真是个痴情种,,放心吧,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那谁,我先替你照顾着,你醒了亲自来谢我。”
说罢,玩味儿似地品了品,觉得十分有意思似的笑了笑。
床上的男人却像是因为他这句话,而终于松开了一直紧皱着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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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盛,”楚蕴穿着件白色的衬衣坐在阳台栏杆上,脚下便是七八米高的悬空,可他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十分悠闲。
他手上拿着本书,眺望着山外秀丽的风景,问身后的友人,“我母亲最近如何?”
“上周三我们见过一次面,”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将手**裤子口袋,淡淡道,“公司里的人早就不满她了,尤其是和你父亲关系好的那几位,但我告诉她一切如常,她现在在国外,并没有怀疑,只是私底下向我抱怨过,觉得你离婚的行为太草率了,让她觉得对宋家那边有点为难......”
“儿子从痛苦的婚姻生活中解脱出来,母亲不仅不为他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对不起令他痛苦的根源,果然是一个令人感动的商人。”
楚蕴讽刺地笑笑。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本书,笑容忽又变得十分温柔,“谢谢你,元盛,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喻元盛皱紧了眉,“楚蕴,你......真的决定了?”
楚蕴握着书页的手发紧,他抚平纸上的褶皱,叹息道,“因为我的时间不够了,元盛。”
那本书从他的手中落下,直直掉在墙外面,下面花坛里的一位佣人因为忽如其来的高空坠物发出一声惊呼,这害怕的反应似乎取悦了楼上的男人,他噗嗤一笑,而后张开手臂,感受着吹在身体上的凉风,轻声道,“我在他的生命中缺席了那么久,不想再继续做一个迟到的人了。”
他眉眼弯弯,眼睛漆黑,看似冷静从容,内里却燃烧着偏执而疯狂的火焰。
喻元盛抿唇,半晌后低声提醒道,“不要做得太过分了,楚蕴。”
“我很正常,”楚蕴的脸颊因为那梦幻的微笑而显出一个酒窝,这使他的神情分外天真柔和,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他眨着眼睛,声音轻快,“你别把我想得太坏。”
“那楚菀又是怎么回事,她是你的妹妹。”喻元盛忽然想到前段时间被送去疗养院休养的女孩儿,忍不住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低声质问着身前的人。
楚蕴疑惑地瞥过去,“她做了错事,所以应该受惩罚呀。”
“可她还是个女孩子,才二十岁。”喻元盛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怒道,“别忘了,当初救你的人是她。”
楚蕴露出为难的神色,语气责备,“但是她犯了错,她把我的东西烧了,还对我的妻子,哦,不,我的前妻做了那样的事情,”他皱着眉,“我已经对疗养院的医生说过了,要是她有好转的迹象就可以不用再继续打针吃药。”
似乎是回想到什么不好的记忆,他重新看着远处的风景,轻声道,“毕竟那些太痛苦了。”
喻元盛胸口发堵,对着面前的男人总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楚蕴从不发脾气,也不歇斯底里,他永远是这种云淡风轻的,只有在沾上一个人时,他才会变得疯狂。
那个人是他永远的禁区。
这一家子都是偏执的疯子,哪怕他们的外壳精致漂亮,内里却深深地刻着疯狂的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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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会有办法的,”郑世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冷冷道,“不要令我失望。”
对方原本很是为难,却听郑世杰低声道,“要是你们办成了,什么条件都好说。”
对面人的拒绝顿时收了回去,开始犹豫起来。
郑世杰看着廊下正和谢海诗下棋的林森郁,眼神温柔,淡淡道,“一百万也不是那么好挣的,总需要人多付出一点勇气,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他收起手机,走进院子里,对廊下正愁眉苦脸的林森郁微笑道,“森郁,谢先生。”
谢海诗原本正烦林森郁那惨不忍睹的下棋技术,闻言立即松了口气,对他招手道,“世杰快过来,你这弟弟我可受不了了,让他五个子还是输,我才不要和他继续下了。你快来和我下几局。”
郑世杰笑着走过去,点头道,“好。”
谢海诗不满地嘟囔道,“怎么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这个弟弟这么不成才,要不是长了张漂亮的脸蛋,怕是以后娶媳妇都成问题。”
圈子里的金牌音乐制作人被自己老师吐槽得一无是处,立即不满地抱怨道,“老师,你太过分了。”
郑世杰看了看那棋面,也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林森郁脸有些发红,立马怒气冲冲地站起来。
谢海诗坐在原地幽幽道,“不许去我的花园,我不要你浇水,你都弄伤我好几枝月季了。”
林森郁往院子里的脚步微顿,谢海诗又吐槽道,“跟个不讲理的小姑娘似的,也难怪你哥哥整天为你发愁。”
林森郁转过身抱起手臂,满脸不满地看着郑世杰。
郑世杰笑道,“森郁他是有些笨手笨脚的,你别嫌弃他了,不过我之前在别人那里看到一种新品种,改天给你送过来。”
谢海诗立即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有什么稀奇。”
郑世杰掏出手机,给对方看照片,“据说是实验室里才弄出来的,就是要养得娇气,但挺好看的。”
谢海诗探头看了看里面的花,顿时笑起来,“这个好,花型也大,娇气就娇气吧,反正我老了也没什么事,整天不做这个做什么呢。”
他忽然想起赖在这里住了快一年的青年,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大声道,“有的小子哦,明明年纪轻轻,却整天活得跟我这个老头子一样,没趣得很,连个可以一起约出去玩的朋友也没有。”
林森郁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谁活得像个老头子了,我也干了活儿的好吗,傅雅的新专辑莫非是鬼做的,还有方鸿途的电影配乐莫非也是凭空掉出来的。”
谢海诗皱起眉头,不满道,“也就是他们才捧你,写的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难听死了,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捧你的臭脚。”
林森郁反驳道,“什么乱七八糟,我的工作室和威尔他们的工作室一起做的,粉丝反馈很好,傅雅这几个月都在唱那首主打歌,还上了好几个电视台了。”
谢海诗仍是一脸不悦,批评道,“有才华不好好珍惜,尽拿来浪费,你都多久没练琴了,恐怕都手生了吧。”
林森郁这次没有反驳,谢海诗烦躁地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我面前碍眼,讨厌鬼。”
随即在郑世杰面前小声地抱怨,“那小子到底怎么了,之前也缺根筋,可没像这次反应这么严重啊?被人甩了?”
郑世杰眼神一暗,摇头笑道,“他不愿意和我说了。”
谢海诗纳闷,“他以前不是芝麻大的事情都要找哥哥吗?”
郑世杰心情有些黯然,“他现在已经大了,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谢海诗啧了一声,幽幽道,“雏鸟离巢啊,心情不好受吧。”
林森郁却忽然从屋子里背着行李包出门,对正在下棋的二人道,“我走了。”
郑诗佳和谢海诗皆抬头望过去。
“去哪儿?”郑世杰皱眉问。
青年潇洒利落道,“回常海市。”
谢海诗已经在棋盘上落了一子,闻言道,“去吧,正好你在这里我也看烦了,世杰,到你了。”
郑世杰仍是不放心地皱着眉,却被谢海诗拍了拍肩膀。
老人语重心长道,“孩子总会长大的,你只是他哥哥,又不是他爸爸,我知道你们两个从小相依为命,你心疼他当年亲眼看着父母离世......但他都三十三了,还会被人欺负到哪里去。”
可郑世杰并没有如他所料一般放下心,反而看着林森郁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第50章
施嘉在《三十九》里饰演的是一名无名剑客。
这人爱恨分明,之前遭仇人追杀,被幼年时的主角所救,伤好后便去了王府报恩,做了小世子的师父。
他不知道主角原本还有个孪生的兄弟,前不久王府的一双小世子丢了一个,他报恩的对象却是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另一个人。
演小世子的演员年纪极小,才6岁,正是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台词说得却比之前在《绝对胜诉》里的路昉还好,只是演技还有些嫩,还待磨炼。
第一场对手戏,施嘉和他对了四五遍,姜导才让过。
姜成剑和封跃不太一样,做事风风火火的,好的便夸,不好的劈头就骂,也不端着,和剧组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
对着施嘉时还调侃过他一身白皮肤,怎么演一个饱经风霜的江湖游侠。
施嘉为难道,“现在去美黑还行吗?”
姜成剑哈哈大笑,拍他的脑袋,“亏你小子想得出来,算了,你先去太阳底下晒几天试试。”
结果太阳也没能晒黑,姜成剑纳闷地看着施嘉露在外面那几块晒伤发红的皮肤,无奈道,“算了,让化妆师多涂点东西吧,要是晒坏了有人可心疼。”
施嘉刚想问谁会心疼,他却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自从之前他跟小杜说想退出娱乐圈,对方好久都对他爱理不理,神色也是冷冰冰的,虽然也还是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可老是对他使脸色。
其他人暗地里笑他一个助理比他这个明星还大牌,他听见后,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今天的戏份拍完,他便准备回去了,小杜在旁边递给他一瓶冰水,面色冰冷地替他撑伞,他喝了口水,状似不经意地对小姑娘道,“你最近好像瘦了。”
小杜刚想笑,可立马想到什么,又撇下唇角,冷哼道,“你看花眼了吧。”
施嘉神色认真,“刚才赵书意和你站在一起,你俩看起来几乎差不多。”
赵书意是圈里一个颇有名气的女明星,也在这个剧组,以身材纤瘦苗条著称。
小杜心中原本还憋着气,此时却忽然忍俊不禁,对施嘉臭骂道,“你什么眼神,我能敌人家两倍的体型了。要是让别人知道,放在网上,还以为我们是在内涵人家。”
这一笑就好像是这段时间的赌气情绪全部消失一般,小杜没再继续对施嘉臭脸,施嘉也不再那么费劲地哄着她的情绪。
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小杜道,“真的不能再坚持了吗?”
施嘉想了想,真心实意地祝福道,“你以后也许会遇上更好的艺人,说不定真的可以带出第二个俞清或者林森郁。”
小杜不屑地翻白眼,“你以为大明星那么好找,当是在地上捡沙子呢,一抓一大把。”
施嘉看着她不说话。
小杜疑惑地看他,却听青年幽幽道,“一抓一大把的不是你这段时间掉下来的头发吗?”
小姑娘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当代青年人,谁没有个秃头之忧,当即朝他怒道,“就你眼睛尖,能看到是吧,你有本事七老八十岁还不秃。”
施嘉摸摸鼻子顿时不说话了。
影视城暑热难捱,他回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觉,可直到傍晚的时候也还是没睡着。
他爬起来抓抓脑袋,准备去外面的小卖部买根冰棍儿,顺带问小杜要不要吃点什么。
小杜也在睡觉,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打通,最后只好揣起手机一个人出了门。
.
雪糕就那么几种,施嘉挑来挑去,选了一种白纸包装的杨梅雪糕,红红的糖水冰块儿有很重的工业香精的味道。
不怎么好吃,倒挺解渴的。
施嘉咬下最后一口,将木棍随便丢进垃圾桶里。
抬起头一看,路边一个大美男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确实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便有些纳闷地看着对方。
美男身材高挑,穿着件黑色t恤,一张面孔白皙英俊,生得十分漂亮,那双眼珠尤其黑,头发是和眼珠一样的黑色,微微蜷曲,整个人好看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嘉嘉。”对方笑盈盈地叫他。
施嘉一愣,莫非还是位熟人。
楚蕴走得更近了,眼神近乎贪婪地在青年身上打量着。
“你和我想象中一样,没有变。”他一笑,颊边便露出枚异常甜蜜的酒窝。
施嘉更加疑惑了,“请问你是?”
楚蕴面色微僵,半晌后,他的神色有些冰冷,慢吞吞道,“楚菀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她之前被周围人惯坏了,我已经罚过她了,你别生气。”
施嘉这才露出恍然的神色,但仍有些迟疑,“哦,你是楚菀的......亲戚?”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那个名字了,对方在《绝对胜诉》的剧组里趾高气昂的样子他还有些许印象,此刻对方一提,他才渐渐反应过来。
“我是楚蕴,是学长。”楚蕴脸上仍带着微笑,只是因为施嘉一脸生疏渐渐没了温度,显得有些阴森怪异。
他向前走了几步,继续微笑道,“我们从前关系很好的,没有谁比我们两个的关系更好了。”
施嘉皱眉,露出歉意的神色,“抱歉,我不太记得了,我之前出了一场车祸......”
他话还没说完,落在身上的阴影却逐渐加大,对方已靠得越来越近,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些狰狞,可惜自顾自说着话的青年却并并没有发现。
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沾着乙醚的手帕,另一只手温柔地扶着倒下去的青年,轻声道,“明明还想多和你叙一会儿旧的,可你却说你不记得了,怎么会不记得了呢,你从前明明那么喜欢我的。”
他小心地抱着青年,并不费力,就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神兴奋而愉悦。
“不管是你故意恶作剧还是真的忘记了,我都好生气啊。”他小声地叹息着道,“嘉嘉,你以前从不惹我生气的。”
第51章
嘉失踪了。
小杜晚餐时原本想去房间里找青年,可在外面敲了半天都没人应声。
电话也打不通,是关机状态,明明6点多的时候还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只是那时候她在睡觉,并没有接到。
她有些不放心,跑去一楼问前台,前台却说对方傍晚的时候就出门了。
好不容易熬到睡觉的时间,施嘉仍是没有出现。
小杜跑去找姜导,姜导满不在乎,“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问题,兴许有什么事忽然出去一趟呢,你也别太担心了,回去睡吧。”
姜导脸上带着笑,反而有些觉得门外的小姑娘太大惊小怪。
小杜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房门有些忐忑。
青年不是那种连招呼也不打便随便跑出去的人。
她握着手中的电话,尝试着给对方再拨了一个电话,可对面仍是关机。
她两眼发黑,最后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一步步走回去的,只是回去后便坐在房间里发呆,心里一阵混乱。
到天亮时青年仍旧没有出现,今天还有他的戏份,剧组里这才叫了几个人一起出去找人,可就是没找到。
一个胆子小的女生害怕道,“这附近会不会有什么坏人,路边抢劫或是贩卖人口什么的。”说罢,自己先捂住了嘴,吓得脸色苍白。
姜导拍完了几条,见人还是没找回来,挥了挥手,大声道,“不等他了,先拍下一条。”
他让小杜再带人去周围找找,实在不行干脆报警。
想到正躺在医院里的封跃,姜成剑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烦闷起来,低声咒骂了一句。
小杜火急火燎地跑去了附近的公安局,可里面的民警却听说失踪的时间并不长,又是个年轻男人,并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于是问小杜施嘉是不是因为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忽然想出去散散心什么的。
小杜连忙解释道,“他不是那种会不告而别的人,更何况今天还有他的戏份,他拍戏一向都很认真的,哪怕真有事,也肯定会提前跟人请假,至少会跟我说一声,况且这附近人生地不熟的,他会去哪儿?”
那个民警只好在本子上记录道,“那我们这边有空也帮忙出去找一下,不过,暂时还不能立案。”
小杜见那个人低着头,嘴里暗自嘟囔道,“现在这些小明星,事情还真多。”
语气似乎还有些不满。
她在纸上面签了字,留了身份信息和联系电话便默默出了门,她从今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脑子都有些发晕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累得几乎动不了。
小姑娘神情木然,眼睁睁看着日头逐渐发白,地面也热烫起来,可她的心却是冰的,冷的,像是石头一般,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掏出手机,最后给秦兆颜打了电话。
上次对方便留了一个私人号码,告诉她如果有事,就打这个电话。
手机铃响了一阵对面才接通,男人声音低沉,问道,“杜萌,有什么事吗?”
小杜不知怎的忽然落了眼泪,她将头埋在膝盖里,用力压抑住喉咙里的哭声,直到对面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她才胡乱抹了把脸,对男人呜咽着道,“秦总,施嘉他......他不见了。”
秦兆颜手中的钢笔忽然落了地,他没去捡,而是皱着眉冷声问对面口齿不清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小姑娘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她握着手机语无伦次,“昨晚就不见了,他傍晚给我打了几通电话,然后一个人出了酒店,一直没回来,现在电话也打不通,手机是关机的,我找不到他......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剧组的人也出去找了,都没看见,我报警,他们说还没有到可以立案的时间。他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不可能偷偷溜出去玩......秦总,你可不可以......”
秦兆颜眼神微沉,他飞快道,“我马上过去......你先待在那边。”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安慰人的话,可心中一凝,却是直接挂断了。
崔渊正好拿着资料进门,见他穿上外套,一副正要出去的架势,心中不免有些吃惊。
“秦总,下午四点的会议......”他问道。
男人头也不抬,沉声道,“让陆戎予上,我会给他打电话,你去定飞麒云市的航班,越快越好,另外再找些专业的人,我要找人。”
见崔渊仍有些怔愣,秦兆颜闭了闭眼,半晌后冷冷道,“施嘉在剧组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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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将青年抱回车上,他特意挑了条没有监控的小路,避开了所有人,施嘉带到郊外的一间住处。
他并不是一个人到的这里,那些人早已等在原地,训练有素,一见他回来,立即叫人将那辆车开走了,重新换了另一辆不起眼的车开进来。
房间很空,楚蕴搂着昏睡的青年躺在床上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那些人重新出发。
他们在高速公路上经过一辆小车时,那车里的一个小女孩儿看着隔壁车里的男人有些吃惊,爬到旁边兴奋地告诉自己妈妈对面有个好好看的叔叔。
她夸张地比划着,那女人向女儿所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对面车窗缓缓合上,余光只来得及瞥见那个英俊漂亮的年轻人侧着头正和身旁的人柔声说着什么。
也许是恋人吧,看起来真幸福啊。
她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和丈夫在一起的甜蜜经历,朝小姑娘笑了笑。
楚蕴低下头,在穿着白裙并被化妆成女人的青年面颊上印下一个轻吻,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嘉嘉,很快我们就到家了。”
他握住对方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看着上面和自己成对的戒指,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笑得那样温柔,就好像最仁慈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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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十分糟糕的经历,是一切痛苦的开端,哪怕后来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施嘉依旧不敢回忆。
他的记忆是模糊的,断层的,身体总处于一种倦怠的状态,他努力想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到底被人带去了哪里。
可他做不到,身体根本动弹不了。
有人在他耳边低声倾述着爱语,缠绵悱恻,令人心动。
那人还用手指一寸寸细细抚摸他的肌肤,像是在抚摸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他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只能任人摆弄。
“我想回去......”他张着嘴唇,不住地向那人呢喃着求饶的话语。
“求求你,我想回去......我要回去......”
青年双眼禁紧闭,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仍旧没能看到这个突兀地将他拽入深渊的恶魔一眼。
楚蕴坐在床边,担忧地拭去青年落在脸颊旁的泪水,轻声道,“为什么会哭呢?我又回来了呀,不应该感到久别重逢的高兴吗?”
他将那根手指伸进自己的嘴巴,慢慢地舔舐着上面咸苦的眼泪,蹙眉抱怨道,“好苦。”
他将青年的衣衫解开,看着上面痕迹清晰的一道道肋骨,眼神心疼,“嘉嘉瘦了,因为你不好好吃饭。”
他端起旁边的碗,想将里面的食物喂进青年的嘴巴里,可惜青年并没有如他所愿一般乖乖地吞咽下去,勺子里的东西全都流到了外面。
楚蕴歪着头,温柔地询问,“是因为不好吃吗?”
他尝了一口碗里的白粥,嫌弃道,“确实不好吃。”
“那你快醒吧,等醒过来,就可以吃好吃的了?”他语气温柔,微笑着道。
施嘉是在五天后醒来的,他的意识还很恍惚,浑身无力,看见面前的男人忽然露出了害怕惊惧的神色。
他怒气冲冲地朝对方大喊,“你要干什么,你把我带到了哪儿?”
他慌乱地跳下了床,半道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可很快又爬起来,急急忙忙地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可惜那道紧闭的房门他怎么也打不开。
他拧着门把手,使劲地拍着,捶打着,不停朝外面大喊,“有人吗,快开门......”
可惜直到他声音沙哑,房间里依旧只有他和楚蕴两个人。
男人站在床边神色莫辨,因为背着光的缘故,他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暗,他看着疲惫地跪坐在地上的青年一步步走近,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嘉嘉。”楚蕴的语气仍是十分温柔。
施嘉浑身都没了力气,他齿根酸软,咬牙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他抬起脸,一脸怨恨地瞪着男人。
眼神若是能杀人,这个怪胎恐怕早就被他杀死了。
他想朝对方动手,可惜刚准备站起来,便被楚蕴用力握住了手腕,双腿也被对方用膝盖死死抵住,紧贴在冰冷的地板上。
“怎么会不认识呢?”楚蕴将脸凑近,仔细观察着施嘉的神情,他慢条斯理道,“我是学长啊。”
“你是个疯子。”施嘉被他挟制得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神扭曲,朝他恨声道。
楚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看着此刻两人狼狈的情形,似乎觉出不妥,刚想放开青年,却被对方猛地一拳揍在脸上。
施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挣起身,气喘吁吁冲男人道,“放我离开。”
楚蕴摸了摸有些流血的嘴角,眼神下移,正好看着青年用力掐着他脖子的手,那两只手臂肌肉收缩,青筋绷起,显然用了十成的力道。
可那两只手同样也在颤抖。
他也在害怕。
楚蕴笑了笑,因为被人扼住脖子嗓音十分沙哑,他道,“嘉嘉,你现在有些不太听话了。”
施嘉眼神警惕,将楚蕴用力推到那扇门前,威胁道,“开门,放我出去。”
他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这么多天的昏迷,也没有好好进食,就算楚蕴真的将门打开放他走,他其实也是走不远的。
更何况,让楚蕴主动放他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男人眼神冰冷地看着那扇门,忽然转过身,用力地扭过掐着自己的那两只手,青年手腕剧痛,顿时一松,楚蕴却没有留情,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膝盖上。
施嘉狼狈地后仰,摔在了地上,他眼前一阵发黑,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又被人重新抱回了刚才的床上。
楚蕴这时候却十分温柔,丝毫看不出刚才揍人时的狠辣,床上的四个角上有奇怪的黑色装置,施嘉之前并没有发现,此刻他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不听话的小孩会被惩罚的。”楚蕴面无表情,慢吞吞地对床上虚弱无力的青年道。
“你想干什么?”施嘉语气慌乱,他终于感到了切实的害怕。
像是躺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感觉。
楚蕴将青年的四肢都牢牢地束缚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他正被架在刑架上一样,然后他按下了旁边的呼叫铃。
门外很快便进来了两个人,看着床上的青年面不改色,转身拿了注射器,不知将什么东西注**了他的身体里。
哪怕中途施嘉再用力挣扎恶毒咒骂都无济于事。
玻璃管中的药液一点一滴全部流进了身体,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沉,最后终于忍不住合上了眼睛,彻底昏睡了过去。
在迎接漫无边际的黑暗之前,他看到的依旧是楚蕴那张温柔俊美到有些邪气的脸。
第52章
孤独的黑暗总是能最快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施嘉被楚蕴关在了一间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在他睡觉时会有人在门口放上食物,但除此之外,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无法和外界沟通,也见不到其他人。
他辨不了黑夜和白天,在这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根本没有流逝,或者说即使流逝也没有意义。
他尝试着叫楚蕴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后便说了很多刻薄恶毒的话咒骂他。
可惜直到声音沙哑也没有人出现,最后精疲力竭了,他便只能靠在墙边安静地发呆。
地板铺上了厚厚的绒毯,很软,墙壁也贴满了防撞软垫,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的家具,他沿着墙壁在四处摸索着,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空气。
太安静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用头撞击着墙面,身体不痛不痒,他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几乎要在这死寂的沉默中发狂。
“楚蕴?”某一天,施嘉忽然睁大了双眼,在耳朵捕捉到门外的轻微的响动时,他迅速趴在门口,朝外面大声地叫着。
“是你吗?”他声音沙哑,用力地拍打着门框,“放我出去。”
他愤怒地大吼大叫。
可惜门外并没有人应声,那像老鼠一般胆怯而匆忙的脚步也很快就消失了。
施嘉无力地倒回在地上,半晌后,忽然沉默地痛哭起来。
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他居然满脸都是泪水。
黑暗迅速地摧毁了他的意志,他开始抱着膝盖自言自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大概是一些很软弱无用的话,最开始他还愤愤地咒骂着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是很快他便开始想念着小杜和宋新耀,甚至还有俞清、秦兆颜和封跃......
他想起那个夜晚新交到的朋友,那个人叫成楷之,对方告诉他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去找他玩。
他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什么如今也看不到,只有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色。
他脑海中幻想着的那些人都远在天边。
他不知道他在里面漫长得好似度过了一生的时间其实只有一个星期,在楚蕴施施然站在门口叫他的时候,他毫无理智,几乎是迫不及待狼狈地爬了过去。
黑暗中他能听见楚蕴温柔而心疼的声音,“嘉嘉,你害不害怕。”
施嘉握着自己的拳头,将手放在嘴边咬着,抖着身体乖乖答道,“怕。”
楚蕴叹息一声,又问他,“那你想出来吗?”
施嘉急忙答道,“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好黑呀......”最
后那几个字带着软弱无助的泣音。
他咬着嘴唇,哆哆嗦嗦求饶道,“让我出去......楚蕴,我害怕。”
“可是你不听话,不听话的人需要受到惩罚。”楚蕴幽幽道,“而且你上次还掐着我的脖子......”
施嘉飞快地朝他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楚蕴在黑暗的走廊里安静地微笑起来,他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撒谎,你只是想骗我把你放出来对不对,我不会上当的,对了,你之前还骂过我。”
施嘉满脸茫然。
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门口早已没了楚蕴的身影。
对方已经离开了。
他忽然踉跄着走回房间,趴在地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不再吃那些送来的食物,也不喝水,任由肚子饿到干瘪,嘴唇起皮,他也只是躺在原地发呆。
他努力回想着往事,想着去年自己从医院里醒来后不算短暂地回忆,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已经很难想起那些人的脸了。
他甚至发现他已经快有些记不清楚宋新耀小杜秦兆颜俞清封跃长什么模样。
到后来,他的记忆越来越乱,头也越来越痛,精神濒临崩溃。
楚蕴之后又来了一次,这一次他进了屋,施嘉半昏迷地躺在地上,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楚蕴蹲**,摸着他的脸心疼道,“嘉嘉好可怜啊。”
施嘉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实际上,他连动一下都很费劲。
之后楚蕴对他做的一切,他都没有反抗,他不想反抗了,反抗也是需要力气的。
而他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这具身体像是迅速风干的玫瑰,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初时的美丽,它变得瘦骨嶙峋,干瘪丑陋,哪怕是在黑暗中,令人看不分明。
手下的触感有些硌手,可楚蕴毫不嫌弃,反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他声音愉悦,充满了幸福。
他神情虔诚地跪在地上匍匐着亲吻施嘉的眉眼,吻他的鼻尖,吻那两瓣干涩发苦的唇,用唾液使它们重新丰润,变得甜蜜。
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第53章
这样过分的事情之后发生了很多次,直到青年开始习以为常。
他就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乖巧地任人随意摆弄。
楚蕴喂他吃饭,替他洗漱穿衣,没日没夜地和他腻在一起,几乎都快忘了工作,甚至晚上睡觉时,也要紧紧地搂着青年。
施嘉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楚蕴可以对他做任何事,他替他穿上了一件水红色的长裙,低声问他好不好看。
那条长裙其实是某个品牌的高级定制,只是套在青年瘦得吓人的身体上显得不男不女,异常怪异可笑。
青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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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立即皱眉,对他不满地恐吓道,“不听话的人会受到惩罚。”
这似乎刺激到了他,青年抖着身体,咬着牙,他说好看,他以为自己说了,可是楚蕴什么都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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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忽然激动起来,深怕楚蕴会因此生气,又将他重新丢回那个黑暗可怕的房间里。
他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喉咙,想要说自己会听话,不要送走他,可楚蕴皱着的眉却越来越深。
青年忍不住去抓对方的手腕,他的指甲已经很久都没有修剪过了,慌乱间直接划破了楚蕴细腻的皮肤,施嘉一见到那刺眼的血痕,愈加激动地恳求着对方,他不想再被送回去了。
他会死去的。
他长大了嘴,可是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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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眼神绝望。
他好像已经发现了,自己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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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也觉出了不对劲,他低下头,看见青年白皙的大腿根那里被什么液体一点点浸湿,而后是施嘉脸上越加绝望的神色。
对方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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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并不算什么心性坚强的人。
他软弱,自卑,心思简单,头脑愚蠢,他老是喜欢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际上比谁都要胆小怯弱。
他遇见问题不太喜欢解决,挑起了争端就想到逃避。
之前那几个男人总因为从前的事情对他心有愧疚,总是让着他由着他,任他报复似的耍脾气,四处逞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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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蕴不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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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毕业便被自己的母亲送进了疗养院,被迫与施嘉长久的分开。
他在人生最好的时候待在那个可怕的地方,安静地忍受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重新回来,与从前的恋人相见。
医生皱着眉,看着手中的片子皱着眉。
他不解道,“你说他之前出过车祸,所以才忘记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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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过往的经历并不算什么秘密,一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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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淡淡地点头,他用湿毛巾轻柔地擦拭着青年的额头,将那些散乱的快要到肩膀的头发理顺,绾在一侧,露出床上人苍白得好像死人一样的脸。
“但是片子上显示都是正常的呀,奇怪。”那人摸着下巴有些纳闷,最后他看了看床上的青年,猜测道,“莫非是心因性的,这就有点麻烦了。”
半晌后,他对楚蕴道,“其实我还是建议您带他去医院。”
见楚蕴为床上人整理的动作停了下来,男人继续道,“您放心,楚先生,我们医院的保密性做得非常好,娱乐圈里有不少知名的女艺人都在我院做过手术,您完全不必担心病人的隐私被泄露的问题,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楚蕴抬起头,看着那人的脸,轻声问道,“他进去之后就会好过来的,对吗?”
男人心里犯嘀咕,将人搞成这幅凄惨的模样是你,要人重新恢复又哪有这么容易,又不是打乱了魔方再重新拼接回去。
他看着楚蕴脸上越来越没有温度的神情,急忙保证道,“我竭尽全力,除了我,医院还有许多其他优秀的医生,他们一定会努力让病人恢复健康的。”
楚蕴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微笑,他看着床上的青年,开始擦拭对方的手指,并小心地避开那枚戒指的位置,慢吞吞道,“是吗,那太好了,李医生,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李医生看着他神经兮兮的模样,在心里吐槽了一番,有钱人的医生还真不好当,他看着床上的人,暗忖道,都要昧着良心的。
他并没有认出那个已经瘦得脱了相的倒霉鬼,只是觉得看起来怪眼熟的,他往车库里走着,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
等车子发动,他才蓦地想起,咦,刚才那个昏迷的人似乎有点像之前看过的那部电影里的主演。
那个电影叫什么来着,他努力地回想着,隐约记得医院里的护士还嚷嚷过那个导演好帅,前段时间似乎也住进了医院来。
车子往山下发动,很快,他便将这些事情都抛之脑后,想到自己卡上忽然多出来的那笔钱,男人的心情忍不住又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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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会背叛,什么也都会离开。
可财富却永远都是最好的宝贝。()
第54章
楚蕴根本不在乎施嘉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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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也好,最差不过和自己一样,反正现在他自由了,过段时间等他解决完母亲留下来的那些麻烦,他便更不必顾忌什么了。
“我爱你啊,嘉嘉,”楚蕴将施嘉的身体擦拭干净,望着对方安静沉睡的侧脸,甜蜜地告白道,“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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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在发烧,之前楚蕴的不知节制令他的伤口发了炎,医生给他挂了水,顺便开了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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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气息微弱,楚蕴将窗户打开,外面的凉风吹了进来,男人看着山外秀丽的风景,喃喃道,“夏天就快要过去了。”
床上的人眼皮颤了颤,半晌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似乎有些疑惑,他在床上轻咳了一声,楚蕴立即转过身,走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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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眯着眼,努力地辨别着眼前的男人,最后语气显然十分吃惊,“学长?”
楚蕴的神色有些古怪。
青年眯着眼费劲地看着自己露在外面青紫的手背,又看看窗子外面的景色,显然现在并不是冬天,他皱着眉轻声问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漫天风雪的落云山,陡峭的斜坡,还有那夜突如其来的灾祸。
可醒来时身边的人为什么会是楚蕴,他精神恍惚,半晌后,又觉出身体里的倦意,忍不住想合上眼睛。
他努力撑起精神,对床边一脸紧张的男人小声道,“请帮我联系一下宋新耀可以吗,电话是139xxxxxxxx,谢谢。”
这句话似乎是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话刚说完,他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
楚蕴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却也只是看着青年苍白憔悴的脸,神色若有所思。
这一次的清醒后,施嘉很久都没有再睁开过眼睛,尽管他的烧已经退了,伤也已经好了。
上次那个男人又特意为此上山了一趟,只是做完检查后,神色有些为难。
()
他再次提起之前那个建议,希望楚蕴最好尽快将人送到裕仁医院里接受治疗,如果男人希望青年好起来的话。
楚蕴这次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说会考虑一下,而是沉默了。
实际上他也开始焦虑起来,青年的精神不对劲他早就知道,令他在意的是上次的那种情况,对方为什么会忽然叫他学长,态度还表现得那样自然,和之前两人重逢时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那人见楚蕴神色犹豫,忍不住道,“我听你说起过这位先生似乎之前就有失忆症,这种情况最好不要继续拖延,实际上失忆症是非常麻烦的病症,需要尽快接受治疗。”
楚蕴礼貌地将他送出了病房,慢吞吞道,“好的。”
这位李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
楚蕴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才慢慢踱回了房间。
青年仍在昏睡,那样安静,楚蕴甚至有种对方会再也醒不来的预感。
他半跪在地上,握住青年那只纤细到只有骨头的手,因为戒指套在上面太大了,他已经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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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低声问道,“嘉嘉,你要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床上的人仍是沉默着,并没有睁开眼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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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将人送进了医院,且自己也带着人一并住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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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所说的裕仁医院的确很有名,里面的医生经验丰富,医术高超,且环境优美,不少名人都在里面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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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和施嘉住在医院南面的一栋独栋小楼里,清幽宁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住进去的那个下午,施嘉居然就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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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清醒的时间依旧不长。
他看着安静守在病床旁的楚蕴有些吃惊,小声问道,“宋新耀还没有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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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替他倒了杯水,施嘉摇摇头,楚蕴将杯子放在一边,柔声道,“他还有其他的事情,暂时来不了,我在这里照顾你不好吗?”
施嘉却忽然沉默起来,语气有些生疏,“我们已经有很久没见面了,还是不要麻烦你了。”
楚蕴的眼神扭曲,半晌后又竭力恢复平静,轻声道,“当年的事我可以解释,那时我的母亲......”
施嘉疲倦地闭上眼,一副拒绝的表情,“不用说了,学长,”他没看见楚蕴一脸阴沉恐怖的神色,喃喃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都已经不在意了。”
楚蕴用力握紧拳头,却听床上的人虚弱道,“请帮我给宋新耀打一下电话,我想亲自跟他说。”
他知道自家经纪人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如今自己病得这样厉害,对方知道后不可能不闻不问,也许是暂时有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之后一定会来医院看望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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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想着,可很快,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哪怕他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眼皮却重得要命,抬都抬不起来,不得已,他又只能沉沉睡去。
主治医生在病房里听到楚蕴说的情况有些意外,他看着手里的报告,沉声道,“其实我师兄也是这个领域的,正好他过几天要从裕安市过来一趟,我可以请他过来帮忙看看病人的情况,他很厉害的,楚先生,你不用太担心。”
楚蕴笑了笑,礼貌道,“我相信你们,辛苦了。”
那医生摇摇头,又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想到刚才的情形,楚蕴的神色却有些莫名。
他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已隐隐约约有个猜想。()
第55章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施嘉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
楚蕴刻意避开房间里能显示日期的东西,施嘉偶尔说想要上网,也被他以不利于身体恢复为由拒绝了。
这段时间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施嘉都看在眼里,他是个异常懂事且并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哪怕从前楚蕴曾做过十分过分的事情,因为时间太久,且他其实已经淡忘了许多,所以对于对方的照顾他十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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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尔也会小声地抱怨,“宋新耀还是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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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他带了一个明星要去国外参加活动,暂时没空。”
施嘉安静地点头,然后小声问道,“是那个高原弈吧,真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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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眼神有点孤独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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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蹲**,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认真道,“你还想继续演戏吗?这个圈子我听说很辛苦,而且我记得你以前学的是电子方面的专业。”
施嘉神色古怪,“你还记得?”
楚蕴没说话,施嘉轻声道,“不演戏还能做什么呢。”
他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纹路,慢吞吞道,“我现在就只会演戏了。”
他当年并没有拿到学校的毕业证,中途也是误打误撞进了圈子。虽然演技蹩脚,运气不好,可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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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自己大概也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面色变了变,迅速改口道,“要出去走一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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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点头。
两人走在林间小路上,枝上有雀鸟啾啾,脚下是枯黄的树叶,人踩上去,便发出轻微的碎响,就像是蝶蛹孵化的声音,融炼而舒缓,十分温暖。
林木间漏下阳光是金黄色的,照在楚蕴那张英俊深刻的脸上让施嘉一时有些恍然,仿佛忽然间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校园时代。
对方那时总喜欢拉着他一起出门散步,从学校内的小操场,到校园外的湖边草地。
()
那一个夏天忽然下了场暴雨,将两人毫不留情地浇成了落汤鸡,楚蕴站在屋檐下向他告白,说他喜欢自己。
转眼间居然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施嘉一时怔然。
楚蕴注意到他忽然停下来的脚步,站在原地眼神担忧地望着他,“不舒服吗?我们还是回去吧。”
施嘉摇摇头,努力笑了笑,“学长这些年似乎都没怎么变过。”
他语气有些嘲讽,“还是和以前一样。”
()
楚蕴有些无措,看着施嘉轻声道,“对不起,嘉嘉。”
()
施嘉摇摇头,努力想装出一副早已不在意的云淡风轻的神情,只是嘴角的紧绷仍旧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垂着眼,低声道,“没关系。”
楚蕴有些黯然,“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父亲去世了......”
施嘉忽然打断他道,“真的不用解释了,”
像是为了证明当初的事情确实早已经过去了一般,他飞快道,“也没什么,真的,其实我后来也交过几个不错的男友。”
()
如果那样的关系也算是交往的话。
他报复般地抬起脸,果不其然看见楚蕴骤然难看的脸色,耸耸肩,轻声笑道,“可惜都没走到最后。”
他好像老是在这种事情上摔跤,久而久之,自己也开始不报什么希望了。
反正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湖边有几只白色的天鹅,身形优雅美丽,曲起颈子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身上的羽毛,时不时抖落背羽上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天空被赤红的夕阳染成一片瑰丽壮美的颜色,落日沉沉,异常光辉璀璨。
施嘉走到前面的草丛边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那面的天空发着呆。
“嘉嘉。”楚蕴默默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了下来,毫不担心地上的草屑和泥土会弄脏那身白色的衣服。
他神情有些紧张,甚至有些气馁,低着头道,“我没有办法,嘉嘉,父亲去世,我母亲当时把我绑了回去,而后我被他们诊断出了精神病,被关进了疗养院......我很想出来找你,可是我没办法。”
施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哪怕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可他仍旧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释然。
楚蕴还想说些什么,施嘉却忽然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别说了,”他声音很低,像是求饶,又像是自言自语,“别说了,学长,既然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形,他干脆换了个话题,小声道,“其实我觉得最近身体好多了,过段时间也许就可以出院,到时候也就不必继续麻烦你了。”
他咬着牙,忍耐着眼眶里快要落下来的眼泪,哽着声音道,“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楚蕴眼神深沉,他忽然捧起施嘉的脸,死死地盯着对方眼眶里的泪水。
()
“你真的不在意吗?”他咬牙问道,“那这又是什么?已经忘了为什么又要迫不及待地逃避,你从前就喜欢这样,”楚蕴看着青年微红的眼眶,声音颤抖,“你就只会拒绝。”
他想去亲施嘉的唇,被对方用力避开了,最后只能落在青年尖瘦的下巴上。
()
“不要拒绝我。”楚蕴不安道,眉间那些阴沉和狠厉一闪而过,转瞬间又变得像个弱小的孩童一般无措起来。
施嘉将他推开,站起身摇摇头道,“已经晚了,”他哽咽道,“学长,你已经来迟了。”()
第56章
两人回去之后,没过多久施嘉又睡了过去。
十分钟后又醒了过来,看着守在病床旁的男人,他的神情有些崩溃。
青年脸上是一副完全不同于下午那种平静淡然的神色,语气怨恨,“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质问着面前面容憔悴的男人,男人原本想叫医生的动作顿了顿,青年掀开被子下了床,楚蕴皱着眉,看着他的脚,有些不赞同道,“地上凉,先把鞋穿上。”
青年眼神有些嘲讽,冷笑道,“你会在意这些吗?”
对方将他一个人关在阴暗的房间里折磨他,要他屈服,还会因为他没有赤脚踩在地上而担心吗?
楚蕴将床下的鞋拿起来,放在青年的面前。
“听话。”他蹲**握住青年的脚踝柔声道。
施嘉并没有对他的惺惺作态露出什么好脸色,反而有些警惕对方居然没有阻拦他想要离开的动作。
“你生病了,”楚蕴蹙眉道,“需要在医院接受治疗。”
施嘉神色微动,嘲道,“难道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你还想关我多久,”他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一字一句道,“你还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楚蕴抬脸,轻声道,“我不想伤害你的。”
施嘉却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大笑了几声,声音讥诮,“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指着自己的身体,如今这幅瘦弱不堪的狼狈模样,不正是对方造成的吗。
他想去开门,外面却正好有人敲门,楚蕴眼神微变,他站起身道,“进来。”
来人正是之前的主治医生,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士。
他看着下了床的施嘉和蔼地笑了笑,“你醒了,”他柔声道,“我过来替你做个检查。”
他对对方与楚蕴之间的剑拔弩张完全视而不见。
施嘉咬着牙,冷冷地看着眼前几人,他想说自己根本没病,可是楚蕴在一旁虎视眈眈。
他忽然对那医生道,“你知道我并不是自愿被他带到这里来的吗?”
医生眼神微变,笑呵呵道,“楚先生很担心你的身体,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守在旁边照顾你的。”
施嘉不以为意,“可我明明没病。”他咬着牙忽然冷声道,“你也是和他一伙的。”
他想找眼前的人求助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对方是楚蕴的人,是他故意犯傻。
他重新坐回了床上,自暴自弃地任那群人在他身上摆弄,最后他们将他带进了另一个房间,说要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施嘉全程一言不发,直到再次被送回房间,他才疲惫地闭上眼睛。
楚蕴替他整理衣服,温柔地问他要不要洗澡。
“为什么会是我?”施嘉忽然问道。
他木楞地看着天花板,等待着身旁男人的回答。
但楚蕴并没开口,施嘉慢慢道,“为什么呢?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他声音有些哽咽,“如果是我以前得罪了你,我跟你道歉行吗?”
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默默道,“楚蕴,对不起。”
楚蕴去握他放在床沿上的手,那只手苍白瘦弱,温度很低,他将它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道,“嘉嘉并没有错,”
“卑鄙的人一直都是我,但是哪怕要让我以后下地狱我也不后悔,”他看着床上的人失去神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再放你离开,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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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医生坐在办公桌前听完楚蕴的话慢慢皱紧了眉头,他缓缓道,“其实我师兄在看完病人的检查报告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现在我恐怕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了。”
他看着楚蕴有些阴沉的脸色,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慌,迟疑道,“器质性的病变我们可以通过做手术吃药来治疗,心病就比较麻烦了,您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楚蕴垂着眼,轻声道,“当初李医生说他进来后就会好的。”
“这个......”主治医生只觉得后背发凉,忽然有些急了,“人格解离症是心理方面的疾病,我对这个领域并不擅长,楚先生,我......”
“怎么,治不好吗?”楚蕴淡淡道。
“我不知道。”主治医生吞了吞口水,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温柔俊美的男人有些让人害怕,语气紧张道,“我们医院当然也有心理医生,明天就可以给您这边安排,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努力让患者康复。”
楚蕴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绝不会让我失望。”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只剩坐在对面的主治医生满头大汗。
医院的环境极好,路灯照得地面清晰可见,连头顶的月亮都有些黯淡了,更别提那些毫无存在感的星星。
道路两旁种着不少郁金香,芬芳馥郁。
楚蕴站在楼下,正好看见施嘉扶着栏杆,冷冷地向下打量着他的情形。
对方跑不了,楼下二十四小时都守着人。
他上楼时情绪非常平静,就好像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从前的恋人另一个独立的人格。
他其实也有些吃惊自己居然毫无反应地接受目前这种情形。
在他看来,两个人都是施嘉,都是这个躯壳里的人,那个副人格,也许只是对方在那段时期里幻想出来的救世主。
可惜并没有如对方所料一般救他离开这漩涡。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无声的楼道里显得异常瘆人。
施嘉冷眼瞥了楼梯口的他一眼,“你又在发什么疯?”
楚蕴摇摇头,他看着桌上已经放凉了的晚餐,柔声问道,“你不喜欢?还是没有胃口。”
施嘉毫不留情地刻薄道,“看见你这张脸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楚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幽幽道,“你以前还夸过我好看。”语气似乎还有些做作的委屈。
青年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是你自己做的梦中吗?”
楚蕴没有和他计较,坐在桌旁,“这些东西要是不合胃口,我让他们重新做些送来,你现在喜欢吃什么?”
施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忽然走上前,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掀翻,他狠狠地瞪着楚蕴,“我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
楚蕴毫不在意那一地的狼藉,施施然叫了人进来打扫,屋子里寂静一片。
那进来的人似乎对眼前的情形也见怪不怪,施嘉忽然道,“为什么是我?”
他问过楚蕴很多遍,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他就非得这么倒霉不可。
而楚蕴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果不其然,他又说了。
他说,“我喜欢你啊,嘉嘉。”
男人笑容甜蜜,颊边的那个酒窝陷得愈深了。
他说喜欢你时神情是那样自然,就像是喝水吃饭。
可他的爱不会让人觉得幸福,只会让人觉得窒息和痛苦。
爱情怎么会令人窒息和痛苦。
这绝不是爱。
施嘉已经对自己这种老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行为有些无力了。
他看着窗外的夜色有些茫然,外面那些人知道他失踪了吗?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会有人来救他出去吗?
他忽然在夜风里打了个哆嗦,楚蕴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像一条不怀好意地蟒蛇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腰。
男人在他脸颊边印上一个轻吻,“喝我的血吃我的肉不行,但可以换成别的东西。”
他忽然一把将他抱起,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不久,浴室里便传来奇怪的声音。
第57章
楚蕴的动作确实隐秘,秦兆颜费了不少力气也只能查到一点头绪。
影视城的人本来就很杂乱,他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连带着脾气也有些喜怒无常。
不止下面人应付得战战兢兢,就连崔渊最近也有些难捱。
封跃在裕仁医院里躺了快一个月,他身上的大部分毛病其实早好了,剩下的那些问题继续躺也躺不好。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不想出院,于是干脆就在这医院里继续住着。
以前回家还有一条狗陪着自己,现在狗也送给朋友养了,回去家里也是空荡荡的,难免触景生情,还不如就在这儿呆着。
反正他现在也不差这些修养的钱。
他那个助理来医院找他,他便面无表情地这么说了。
助理最后也只能默默地离开。
这个医院占地面积很大,设计得也很巧妙,极少会遇见医院里的其他病人。
封跃有时候会去那片湖边坐一坐,吹吹风,他以前总是很拼命,不停地往前跑,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
如今蓦地无事可做,他忽然也生出了些怀念往昔的情绪。
只不过这些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忽然在湖边看见了施嘉。
他并没有上前和对方打招呼,因为青年并不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他身旁的男人身形有些陌生,哪怕离得很远也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相处并不融洽,施嘉的动作总是抗拒的,那男人偶尔会动作亲昵地搂抱着青年,施嘉会挣扎着然后给他一记耳光,行动间并不客气,可那男人似乎毫不在意。
对方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身边那个男人是谁,是对方新交的恋人吗?封跃心中疑惑,随即又有些苦涩。
他默默地转过身,沿着路慢慢往回走,手却不自觉地给姜成剑打了一个电话。
姜成剑原本对施嘉的失踪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他心想一个大男人会出什么事,大概是忽然想一个人溜出去玩吧,这种事情放在这些明星身上见怪不怪,他都习以为常了。
结果到后来事情越来越严重,就连秦兆颜也亲自去了剧组里询问情况,并带了人去调查。
可无论是秦兆颜还是警方,进展都很缓慢。
秦兆颜不是一般人,哪里能随便糊弄,姜成剑最近应付完秦兆颜这尊大佛,还要继续拍戏,心里真是叫苦不迭。
结果一见封跃也插了进来,心里更是窝火,连带着语气也有点凶恶,不耐道,“你又怎么了?”
封跃皱眉,问道,“姜成剑?”
电话那边的男人翻了个白眼,骂道,“老子快被你们这群人给烦死了,你找的那个小演员还真是好大的面子,他自己跑出去不见了,老子哪里会知道他的去向,那光线的秦兆颜也跑来问我,又不是我把人搞丢的,真是晦气。”
封跃的眉越皱越紧,沉声问,“你说他不见了?”
“都他妈快失踪一个月了,到处都找不到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姜成剑恶狠狠道,“这戏到底还拍不拍了?不行我换演员。”
封跃想到下午那一幕,心里一沉,“可我在裕仁医院看见他了。”
姜成剑闻言,立时也有些吃惊,反问道,“真的?”
封跃嗯了一声,姜成剑立刻道,“那我给秦总去个电话,让他赶紧去裕仁里面查一查,可别再来找我麻烦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封跃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施嘉是被那个男人带走的,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并不是自愿离开剧组的。
他要将人带出来,他看着手上的手机,秦兆颜现在根本不在常海市,等他过来,还要等多久。
楚蕴接了一个电话,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忽然变了神色,有些严肃。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毫无所觉的青年,淡淡道,“我知道了,元盛。”
他对青年笑道,“我们回家好不好?”
施嘉坐在沙发上,一脸讽刺,“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楚蕴低声笑了笑,“你总是这么识时务。”
施嘉恶心欲呕,心中却忽然动了起来。
他这几天在这里呆得好好的,为什么楚蕴忽然要将他带走?
莫非是外面找他的人发现了他的行踪,那这次出院,也许可以算是他脱离对方的好机会。
他咬着牙,忽然后悔刚才不应该答应得那么快,怎样都应该找些借口暂时拖住对方的。
楚蕴很快便叫人安排了车辆,安静地等在楼下,那几个保镖身强体壮,警惕地站在车子旁边,看起来也不是自己这个弱鸡身板能打赢的。
施嘉有些头疼,他忽然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离开?你不是说我生病了吗?以后不治了?”
楚蕴微微一愣,却听施嘉厌恶道,“我不想回那座山上去。”
楚蕴也想起了那间让对方害怕的黑屋,柔声道,“那就不去山上。”
“我到底是什么病,楚蕴?”施嘉看着他的脸,忽然问道。
男人并没有说,只是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施嘉紧张道,“很严重吗,不治会不会死?”
楚蕴轻轻笑了起来,看着青年摇了摇头,慢慢道,“别担心,只是小问题,不用那么紧张。”
他看着楼下等着的众人,漫不经心道,“嘉嘉,别拖延时间了,赶紧下去吧。”
施嘉脸色微变,却听楚蕴道,“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整理的东西,所以,”他微笑道,“该出发了。”
半晌后,施嘉默默道,“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楚蕴脸上的笑意更深,“你变得狡猾了。”
施嘉沉默地忍受对方恶心的形容,“我真的想去。”
楚蕴忽然握住他的手,慢吞吞道,“那好吧,我和你一起。”
见施嘉面上掩不住的反感,楚蕴不在意道,“卫生间的小窗户确实可以跳下去,六七米的高度也不一定能摔死人,顶多残废,”他低下头,视线扫着施嘉的身体,淡淡道,“但我会心疼。”
施嘉见对方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进了卫生间,不悦道,“你在我身边我尿不出来。”
楚蕴扫了眼马桶,又扫了眼施嘉的裤子,尤其是小腹的位置,笑容有些微妙。
施嘉竭力忍耐着心中的烦躁,“你出去。”
楚蕴这次没再勉强,施嘉也不是真要解决生理问题,半晌后只能在洗手池边不停地洗着手。
直到门外楚蕴幽幽问道,“嘉嘉,你好了吗?”
施嘉不情不愿地打开卫生间的门,默默走了出去。
楚蕴忽然道,“其实有一件事肯定可以拖住我的,”他问,“你想想试试吗?”
施嘉朝门边走去的脚步微顿,楚蕴歪着头,在他身后笑盈盈道,“和我上床。”
青年顿时露出反胃到呕吐的表情。
楚蕴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握住青年冰冷潮湿的手,大步朝门外走去。
眼见着那辆车越来越近,施嘉忽然有点崩溃。
他已经受够了被对方像一条狗似的关着,不得不朝夕相对的情形。
他的手颤抖着,不停地冒着冷汗,他对楚蕴咬牙切齿道,“到底要怎样你才会放过我?”
楚蕴轻声道,“没可能的,嘉嘉,别多想了。”
施嘉眼神扭曲,他停下了脚步,大概离那辆车只有七八米的距离时,他忽然用力攥住楚蕴的手,力道令楚蕴发痛,他哑着嗓音道,“你想要我疯掉,把我逼死,对吗?”
楚蕴没说话,看着施嘉激动的神色有些疑惑,“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抚摸着施嘉的脸颊,感受着手下对方的颤抖,呢喃道,“我爱你啊。”
“可我恶心你,楚蕴,我恶心够了,我这段时间受够了。”施嘉忽然将他一把推开,大声道,“我不会走的,他们已经找上来了,对不对?”
楚蕴听到他的咒骂,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无奈,“其实我也知道,那些东西注射太多对身体不好,”他皱着眉,轻声道,“可你每次都要惹我生气。”
施嘉猛地向旁边跑去,可是早在他从楼上下来时,那些保镖模样的人就紧紧地守在几个路口,不留一点出路。
楚蕴看了看手表,淡淡道,“时间不多了。”
那些人闻言身形一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没跑几步的施嘉便像小鸡崽似的教那些人拎了起来,一人拿着手帕,想要捂住他的口鼻。
忽听外面有一人怒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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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施嘉用力回过头,却见许久未见的封跃正站在一边,对方身后还带着不少人。
男人身形消瘦,脸也有些憔悴,只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异常温柔。
施嘉几乎是瞬间落了泪,他颤着嘴唇,喃喃道,“封导。”
封跃笑得有些勉强,他朝前走了几步,对施嘉柔声道,“我会带你走的,不要害怕。”
这一出深情款款的戏码几乎是瞬间激怒了楚蕴,他看着封跃和他身后的那些人,对自己身边那几个保镖抬了抬下巴,冷笑道,“有些人迫不及待要做英雄,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那几个人便走上前,堵住了封跃继续向前的路。
原本挟制着施嘉的男人也很快将他重新拖到楚蕴身旁,男人看着他笑意森然,只是语气十分冰冷,“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施嘉焦急地看着封跃的方向,那边一团混乱,他十分艰难才辨别出封跃的身影。
对方并不轻松,竭力想要冲过来,可楚蕴身边的那几人身形敏捷,像一堵墙般牢牢堵在那里,令封跃和他那群人寸步难行,反而身上还受了不少拳脚。
施嘉咬着牙,对面前的男人哑声道,“你是个疯子。”
“我早就疯了,”楚蕴扣着他的手腕冷冷道,“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忽然消失,那个女人将我带回去,关在了隔壁市的疗养院,你当我不想去找你吗?我当然想,白天夜里都在想,想得发疯,想得要命,可我没办法。”
他盯着施嘉的脸,恶狠狠地道,“我在里面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你知道吗?我明明没病,他们非要说我有病,他们喂我吃药,注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如今没死全都是运气。”
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简直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微笑,他轻声道,“这样你还想要我放你走吗?”
见施嘉全身不停地颤抖,面如死灰,他摸着青年苍白冰冷的脸,轻飘飘道,“当然是不可能的。”
前面忽然传出封跃的一声痛呼,施嘉急忙转过头去看。
却见对方忽然不要命似的往这边冲过来,身后有男人见状,站在后面拿手腕死死勒住他的脖子,然后往地上用力一掼。
他一倒下去,带来的那群人难免也分了心,有人想过来帮忙,也被楚蕴的人踹在了地上,另外的几人也渐渐露出左支右绌的疲态,落在了下风,而封跃却毫不在意,哪怕差距悬殊也要推开死死拦住他的人。
他之前无论是在剧组还是面对媒体,总是潇洒从容的模样,此刻一张俊脸却是被人揍得五颜六色,极为狼狈。
那人见几次都没将他打倒,干脆骑在他身上,攥紧拳头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砸去,几分钟过后,那人见他躺在地上只能用力地喘着粗气,才渐渐离开,往混乱的中心走去。
封跃被人揍得像条死狗般瘫软在地上,施嘉心中揪紧,他眼眶微热,忽然抓住楚蕴的手,小声恳求道,“别打了,让他们走吧,”他声音里忽然带了些哭腔,哽咽道,“我和你走。”
楚蕴不动声色地看着仰躺在地上的男人,目光阴冷,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对施嘉微笑道,“再也不离开?”
施嘉眨了眨眼睛,不再去看地上的封跃,颤声道,“是。”
楚蕴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的神情,“那好,你站在他面前对他说,你和我走,让他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施嘉身体发着抖,立马摇头道,“不。”
楚蕴眼神恶劣,慢吞吞道,“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嘉嘉。”
他看着青年仓惶逃避的眼睛,缓缓道,“待会儿也许会做出更加不可挽回的事情,你要知道,我是个疯子,做什么都可以的。”
他将神情慌乱的施嘉一步步推到男人面前,对青年轻声道,“说吧,你不是演员吗,这种时候应该很容易发挥吧。”
施嘉还是摇着头,喃喃道,“不行,封导是来帮我的。”
楚蕴凑在他耳边,轻笑道,“可他自己没本事,又硬要逞英雄,丢人现眼不是很恰当的形容词吗。”
施嘉握紧了拳头,还是拒绝,“他不是,他很勇敢。”
楚蕴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语气不屑,“像条死狗一般勇敢么?”
他忽然道,“你现在舍不得,是因为不记得从前他对你做过的事情了吧,我告诉你,嘉嘉,他从前......”
封跃忽然从地上飞快地爬了起来,也不知他到底哪来的力气,竟直接冲到楚蕴面前,紧紧地勒住他的领口,恶狠狠地威胁道,“放了他。”
他此刻满脸都是血水,一张脸青紫红肿,早已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鼻腔呼呼地喘着粗气,胸口就像是破掉的风箱一般,他紧咬着牙,脸上完全是拼了命的神情,两只眼珠发红,一脸疯狂,几乎要歇斯底里。
楚蕴看了半晌,却并没有如他所料一般将人放了,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紧了施嘉的手腕。
那边有一人见状,悄悄朝封跃身后走去,他举起手,想给男人致命的一击。
施嘉站在旁边,见状瞳孔微缩,口中叫了声小心,便挣扎着想将人撞开,可楚蕴的动作比他更快。
那人的拳头最后砸在了楚蕴的头上。
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施嘉趁他手劲一松,顿时脱了开去。
他连忙扶住封跃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的楚蕴冷冷道,“丢人现眼的人,一直都是你。”
第59章
楚蕴瞥了眼身旁的封跃,毫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最后他看向施嘉,语气有些微妙,“你还是这么好骗。”
施嘉努力将男人站不稳的身体扛在自己身上,只是他最近身体虚弱,骤然承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也是十分吃力。
楚蕴看着这两人相互扶持着想离开的身影,只觉得分外碍眼。
他冷笑一声,在身后慢慢开口道,“嘉嘉,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来告诉你。”
他看着身体不知为何颤了一下的封跃,幽幽道,“这个伪君子当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背叛了你。”
施嘉脚步一顿,身旁的男人呼吸声却忽然重了起来。
施嘉抿了抿唇,楚蕴继续道,“他拍的那部获奖电影,多亏你才拿到了投资,结果拍第二部电影没钱,他就和别的人睡了,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在剧组里嫌弃你,骂你,说了很多贬低你的话,你以为他表面上说得那么义正辞严,指责你演技不佳,浪费时间,他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施嘉能感觉到封跃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男人转过身,举起拳头想朝楚蕴的脸上砸去。
他脸色铁青,咬着牙,面色狰狞,对楚蕴狠狠道,“你给我闭嘴。”
楚蕴丝毫不把他的威胁当做一回事,慢条斯理地将他推开,就像是拂去一粒讨人厌的灰尘,动作轻慢而不在意。
他轻蔑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闭嘴,你当初既然做了,如今又不敢承认了吗?你骗了他,叫他和你好,因为他能帮你,等到他没本事了,你就又将他毫不留情地踢开,为什么这么恼羞成怒,难道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吗?”
他看了看周围那群倒得七零八落的人,笑了笑道,“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还想演一出苦情戏再骗他一次,就因为他好骗。”
施嘉神色木然,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了,此刻的他就像是身处在一团迷雾之中,周围有很多人,他们漂亮,他们精致,他们华丽,他们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他们做着虚情假意的事,他分不清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或许他们都只是在玩一场游戏。
毕竟他们玩得起。
封跃神情疯狂,大叫着让楚蕴闭嘴,他还想做些什么,最后却被男人狠狠一拳砸在小腹处,仰面跌倒在地上。
他将手搭在脸上,竭力想掩饰自己一脸的狼狈和落魄。
他想反驳说并不是楚蕴说的那样,他当时也有苦衷。
他当时什么都没有,要拿什么给施嘉。
对方从前跟着秦兆颜,华服美食,应有尽有,凭什么就要跟着自己挤在狭窄的出租屋里。
他是男人,哪里能忍受这些。
这些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可他呢,他不愿意让施嘉过那样的生活。
两人在片场拍戏,晚上一起讨论戏份,累了就说梦想和以后,他看见施嘉的脚趾生了冻疮,心里难受得要命。
秦兆颜把对方养得太好了,在那之前恐怕他从没吃过这样的苦。
而他自己多像一个卑劣的小偷,偷拿了这支本不该属于他的花,还让其枯萎。
常海市的冬天又冷又湿,十分难过,夜里他只能将对方冻得像冰一样的脚放到自己胸口处贴着,从那时候他就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对方。
他们曾一起走过最难熬的季节,并不是什么不能共富只能同苦。
是他走得太快,忘了施嘉还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着。
对方不擅长交际应酬,他就要去顶着,想在这个圈子里要出头,他们这样的人总是分外艰难。
他是有几分聪明,可世界上的聪明人实在太多了。
要成功总得有所付出。
他不能说自己完全不后悔,可最后施嘉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很难过。
十分难过。
他的眼睛发红,最后竟从手背下透出一线晶亮的水痕。
楚蕴看着这一幕,神情更加轻蔑。
他对施嘉笑笑,“你看,他就是个寄生虫一样没用的东西,脑子里有几分小聪明,就想来骗你,你也是傻,当初怎么会相信他。”
施嘉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楚蕴脸上的笑容更深,他朝对方伸出手,轻声道,“过来,嘉嘉,我们该走了。”
封跃眼神微动,他哑着嗓子,低声恳求道,“别走,施嘉。”
这话又沉又重,像块石头,紧紧地压在施嘉的心上。
封跃伸出手,还想去抓他的脚,可惜手中空空,什么也没抓到。
楚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此刻男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毫无威胁的落水狗,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他只温柔地凝注着施嘉,微笑道,“过来。”
施嘉看着那只手,仍是没有说话,楚蕴眉心微皱,无奈道,“你又不听话了。”
施嘉猛地朝后退了一步,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调转头便慌不择路地往身后的小路跑去。
只是没过多久,便将楚蕴的人捉住了,重新带到目光阴沉的男人身边。
楚蕴眼珠漆黑,神色有些森寒,他瞥了眼施嘉的腿,“你为什么总是要跑,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施嘉用力地挣扎着,他四肢都被人牢牢地抓住,挣扎也毫无作用。
那些人刚才和别人动了手,弄丢了那张浸了乙醚的手帕,此刻只能直接将人押送到车里。
施嘉看着楚蕴苍白的脸,咬着牙怨恨道,“我恨你。”
楚蕴摸着他的脸,示意那边的人将车门锁上,淡淡道,“恨就恨吧,总比什么都不记得了好。”
他想起仍旧倒在地上的封跃,轻笑道,“也不知道他这样是幸运还是不幸。”
车子很快便驶出了裕仁医院,施嘉看着封跃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心中更加绝望。
他逃不了。
这些人又会将他带去哪儿,他完全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有人找到他,他更加茫然。
他瞪着楚蕴,对方之前受了点伤,此刻正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似乎是看穿了施嘉心中所想,楚蕴微笑道,“我今天的心情不好,嘉嘉,不要继续惹我生气。”
施嘉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怒气,轻声问道,“你想要我死吗?”他看着楚蕴,继续道,“还是希望我疯掉,就和你一样?”
楚蕴睁开眼,好奇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神情认真,摇头道,“封跃不是什么好人,我是在为你好。”
他想了一阵,“我当然也不会一直关着你,如果你以后听话,还想继续演戏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我也可以投资那些电影和电视剧。”
他的笑容忽然有些奇怪,凑在施嘉耳边道,“我可以捧你,你不用羡慕那个高原弈。”
施嘉身体微震。
楚蕴笑,“心动吗?”
施嘉嫌恶地看着他,“你真令人恶心。”
楚蕴无所谓地看向车窗外的景色,轻声道,“圈子里这种事情应该不少吧,更何况我们之间的关系光明正大,你可以对他们说你是我的恋人,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承认。”
施嘉努力坐远了一些,不再继续和对方说下去。
楚蕴就是个脾气古怪的疯子,怎么可能有正常人的思维,刚才是他犯傻,居然想和对方讲道理。
车子很快驶向郊外,忽然,前面的司机看了看后视镜,语气有些严肃,“楚先生,后面似乎有一辆车在跟着我们。”
楚蕴朝外面看了一眼,皱眉道,“莫非封跃还不死心?”他见施嘉眼神发亮,意有所指地嘲道,“你的朋友还真多。”
施嘉并没说话,可握着的拳头却越来越紧。
那辆车确实在跟着他们。
施嘉呼吸急促,楚蕴发觉他额上居然沁出了些冷汗,低声问道,“你怕吗?”
施嘉抿紧唇。
楚蕴想去握他的手,却被他刻意避开。
男人轻声道,“你知道吗,嘉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他见青年呼吸微滞,微笑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施嘉忽然冷声道,“那就死好了。”
他见楚蕴神色愕然,冷笑道,“不是要和我一起死吗?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很容易吗?”
车子穿过一片平地,视野逐渐开阔,后面的车也跟得越来越紧,施嘉忽然扑到前面,想要去抓司机手中的方向盘。
对方一时不查,车子立即在马路上艰难地拐了一个弯,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所有人都一惊,尤其是面前的司机,他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破釜沉舟地拼命。
楚蕴起身连忙抱住拼命一般的青年,皱眉道,“你认真的?”
施嘉被他用力抵在前面的椅背上,青年仰面倒在座椅上喘着粗气,恶狠狠地道,“是,楚蕴,我认真的,我已经被你逼疯了,与其像条狗一样被你关着,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还不如都一起死在这里干净,”他胸口起伏,脸涨得通红,讥诮道,“反正今天也算是个好天气。”
楚蕴的眉越皱越紧,最后他对前面的司机淡淡道,“停车。”
前面的车一停,后面的车便也跟着停了。
“无论来的是封跃还是别的谁,结局都一样。”楚蕴在下车前轻飘飘道。
只是从后面车上下来的人并非封跃,而是好久未见的秦兆颜。
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人,皆眼神警惕地看着楚蕴他们这边。
秦兆颜目光深沉,看了眼狼狈的施嘉,转头又看了看一脸云淡风轻的楚蕴。
“楚先生,施嘉是我的艺人。”他淡淡道。
第60章
野风声咽,树冠被吹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楚蕴笑了笑,只是没什么温度,“我和学弟久别重逢,只是叙叙旧,应该可以吧。”
男人冷声道,“但他看起来不像是想和你叙旧的样子。”
楚蕴看着施嘉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没关系。”
施嘉拂开他想碰自己脸颊的手,一脸厌恶。
楚蕴无奈地笑了笑,重新看向秦兆颜,“秦总今天也是要和我抢人的吗?”
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周围那几人全都默默围在他和施嘉前面。
秦兆颜不动声色对周围人试了个眼色,两边的人顿时动起手来。
楚蕴的那群保镖不久前才和封跃的人动过手,虽说最后是那边不敌,但总归是伤了点元气,如今又要对付秦兆颜的人,没多久便落了颓势。
眼见着那几人已倒了个七七八八,楚蕴脸上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他的手一直用力地扣住施嘉的手腕,见秦兆颜越走越近,笑了笑,问施嘉道,“那个人知道你已经不是从前的施嘉了吗?”
施嘉脸上微怔,秦兆颜却忽然停下了朝这边的脚步。
楚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对身旁的青年道,“秦总现在是想救你回去,可若是他发现真正想要救的人早就被你鸠占鹊巢了,你说,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你好吗?”
施嘉咬着牙,低声问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楚蕴摸了摸他的脸,低笑道,“我没有疯啊,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他重新看向秦兆颜,冷笑道,“他们都当你是什么车祸失忆,巴不得你将从前都忘了个干净,好与你重修旧好,可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失忆症啊。”
他又露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轻飘飘道,“明明是人格解离症,”他冷冷地注视着秦兆颜愕然的神色,继续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副人格而已。”
“这样的话,秦总你还要带走他吗?”楚蕴笑得古怪。
秦兆颜皱紧眉,打量着许久未见的施嘉,半晌后,他才说,“我带你回去。”
施嘉忽然狠狠推了一把楚蕴,朝那边走去,他根本不相信什么人格解离症,全都是那个疯子骗人的鬼话。
他心中又烦又乱,楚蕴却仍是不依不饶,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放手。
施嘉用力去扯他的手腕,发现对方的手像是生了根,五根手指都发了白,只是仍不愿放开。
秦兆颜的人很快便解决了那几个保镖,走了过来,三对一楚蕴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群人先前还顾忌着施嘉,行动拘束,楚蕴大概也是怕伤到他,尤其是看到施嘉无意间被那几人推搡着吃痛地闷哼一声,他一失神,很快便松开了手。
等施嘉一离开包围圈,他便彻底落了下风。
施嘉原本是想要往秦兆颜的方向走去的,只是走到一半,他却莫名转了身,重新回到了楚蕴身边。
他狠狠揍了楚蕴一顿。
毫不留情,专挑对方身上那些脆弱的部位下手。
他受够了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和变态,那些威胁和折磨,令他几乎疯狂。
他不敢去想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毫无尊严地被对方逼迫着做了多少事,只是一想,眼前就发黑。
他出手那样狠辣果决,连周围另外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手。
躺在地上的男人毫无回手之意地任他揍,只是时不时还是会条件反射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小腹,半晌后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施嘉忽然顿住,看着他一脸凄惨的模样收回了手,然后重新走回了秦兆颜身边。
楚蕴的笑声凄厉而疯狂。
哪怕施嘉已经和秦兆颜上了车,耳边似乎仍旧飘荡着那恐怖的笑声。
“你相信他的鬼话吗?”坐上车,施嘉抬眼问秦兆颜。
男人淡淡道,“你和从前的性格确实完全不一样。”
施嘉心中忐忑,他才被对方所救,自然不敢说什么,可他心里却在拒绝,什么解离症,难道他的存在都是假的吗?
他的存在并没有意义,只是从前的施嘉幻想出来的虚拟产物。
车里温度适宜,明明很舒适,他却像是害了寒症般忽然发起抖来。
尤其是秦兆颜的车也开始驶向一个令他陌生的地方,他忽然去握男人的手。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他急忙问道。
男人皱了皱眉,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先回家休息一阵,你最近很累了。”
施嘉咬着唇,神情有些可怜,仍是继续确认道,“不是医院?”
秦兆颜见他神色慌乱,一时也有些心疼。
楚蕴是个疯子,对方最近想必吃了很多苦,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暂时不去。”
人找到了,剧组的姜成剑和小杜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杜本来还想跟着回常海市的,施嘉却说不必了。
那部《三十九》他还想继续拍下去,无论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他都想有始有终。
在秦兆颜的家里休息的时候,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好,总是无缘无故地发呆,有一次甚至忽然晕了过去。
那天晚上秦兆颜也在家里,施嘉在花园里看书,等再次醒来,身体里却是另一个人格。
楚蕴原本隐瞒的事情被彻底被掀开,主人格看着眼神惊异的秦兆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皱眉问道,“秦总,我怎么会在这里?”
秦兆颜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边的事情带他去了医院。
经过检查后,答案已经是肯定了。
施嘉站在走廊上,听着对方有些严肃地告诉他他患上了人格解离症,神情有些好笑,只是笑了半天,见面前的医生和秦兆颜的神色依旧严肃,他才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沉默的秦兆颜,语气甚至有些恶意,“比我要好吗?你们喜欢他吗?”
他坐在回去的车里,笑嘻嘻道,“要是喜欢的话,就留下他吧。”
秦兆颜忽然拧紧了眉,难得对他用了很重的语气,呵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施嘉和眼前这位许久不见的前任久别重逢,倒没有什么特别感慨的神色,语气随意,“我很认真的,如果这具身体最后只能留一个人格的话,”他看着自己的掌纹,轻飘飘道,“就留他吧。”
他眼神轻蔑,“我不稀罕。”
秦兆颜很快就发现了他身上那种奇异而矛盾的情绪。
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这个人格对另一个人格所做的事情毫不感兴趣,就像另一个人格以为自己是失忆时也毫不关心从前的自己一样。
有时候连秦兆颜也会有种这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错觉,毕竟他们的态度实在一点也不相同。
小杜很快便被安排给了公司里别的艺人,因男人担心对方发现施嘉的病情后向外人暴露出去。
人格解离症并不是像影视作品里那么神秘而有趣,相反,看得出施嘉有时候很痛苦。
他会忽然变得傲慢刻薄,对着家里的人说很多过分的话。
群姨以前多喜欢他,老是给他做他喜欢吃的,两人一起看电视上那些无聊的肥皂剧,然后吐槽男女主角有些蹩脚的烂演技。
可施嘉如今只**阳怪气地说一些自我为中心的话,搞得群姨坐在旁边也有些难堪,总是悄悄地避着他。
他对秦兆颜说,“我要回去,我有自己的家。”
“你生病了。”秦兆颜这段时间为了找他,公司里落下了很多事情,在家也总是和人打电话,处理邮件。
施嘉满不在乎道,“怕什么,这个病又不会死。”
他语气尖酸,“就算死了也不会找你负责,放心好了。”
见秦兆颜不同意,他忽然将手中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怒气冲冲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分手了吧。”
他神情讽刺,嘲道,“难不成你又和那个人格复合了,那还真是有趣,他怎么哄的你?也告诉告诉告诉我呀,让我对着其他男人学一学。”
秦兆颜有些发怒,半晌后顾忌着他的情绪,淡淡道,“没有,只是你回去宋新耀和小杜都没办法照顾你,这里有人,万一你又昏睡过去......”
施嘉不屑道,“我不在乎。”他忽然想到什么,嘲道,“还是你怕我自杀?”
见秦兆颜面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他哂道,“不,我不会的。”
“我还害怕那个人格要杀我呢,”他眨着眼睛,朝秦兆颜笑嘻嘻道,“毕竟他才是那个不该存在的东西。”
男人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一丝痛楚,施嘉见状,很快又收敛起那副傲慢讨厌的样子,对秦兆颜道了歉。
他像是情绪发泄完一般语气懊恼地对对方道,“对不起。”
“我控制不住自己,总觉得有时候自己也变成了以前最讨厌的那种人。”他低着头,神色有些慌乱,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厌的情绪,匆匆跑了出去。
秦兆颜最后是在客厅的餐桌底下发现他的,青年胡乱地躺着,早已昏睡过去。
他眼下有很重的青色,想来这段时间都没有睡好,两个人格出现的时间并不固定,十分混乱,就这样副人格也依旧想去片场演戏。
第二天副人格懒懒散散地坐在二楼客卧的阳台上,正对着外面。
秦兆颜几乎在那瞬间感觉到心跳停滞的感觉,他慢慢地走进屋子,在施嘉身后小声道,“施嘉?”
对方口中哼着五音不全的歌,晃着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秦兆颜轻声问,“你在干什么?”
施嘉看着楼下的花圃轻声道,“很无聊,在发呆。”
秦兆颜离他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将他牢牢地抱在怀里,向屋子内走去。
施嘉原本有些抗拒,可是男人胸腔里的声音却异常剧烈,那颗心脏是那样激动,简直令青年觉得不可思议。
他从那个怀抱里抬起头,问男人,“你很害怕?”
秦兆颜眼神深沉,后背还有些冷,他哑着嗓子道,“是。”
施嘉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妩媚而温柔,隐隐有些风流婉转的意味。
“没出息。”他笑盈盈道。
这具身体原本的平衡被楚蕴用外力强制打破,有时候连秦兆颜也觉得面前的青年让他感到异常困惑。
午餐时,施嘉忽然道,“我想把《三十九》演完。”
秦兆颜原本替他盛汤的手顿了顿,直到感到指尖滚烫的热度,他才将碗递过去,淡淡道,“我给姜导说过了,等你身体好点了就去。”
施嘉撑着下巴笑眯眯看他,“可我觉得我最近好多了。”
他看着秦兆颜,问道,“他有三天没出现了吧。”
秦兆颜眼神有些深沉。
施嘉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道,“等这部戏拍完,我再接受治疗,只有几场戏了,会很快回来的,你不用紧张。”
他语气轻快,“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他故意避开秦兆颜黯然的眼神,左胸有点难受,很重,很酸,但并不是不可忍受,肯定是这汤的缘故。
虽然很美味,可是太烫了.
他在心里想,烫得他胸口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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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
再次回到剧组所有人的态度都有点奇怪,施嘉也不知道哪个人格什么时候会再次跑出来,他和那些人礼貌地打完招呼后,对姜导说希望对方能尽快拍完自己的戏份。
姜成剑掐灭了烟,语气有些无奈,“好吧好吧,你可真是......敬业啊......”
经过之前的失踪事件,他对这个小演员显然已有了些隔阂,只是碍于秦总那边给的压力,他也没其他办法。
剩下的戏份并不多,一些零散的镜头更好办,也不费力气。
只是最后有一场动作十分激烈的打戏,姜成剑还记得封跃对他的叮嘱,对穿着戏服的青年道,“要是不行就用替身吧,别逞能。”
施嘉朝他笑笑,答道,“没事的,姜导,我现在身体可强了。”
说罢还用力地拍了拍自己没几两肉的小身板。
这一幕戏是他去救被人掳走的小公子,结果发现那伙人身边竟有一个和小公子长相一模一样名叫三十九的刺客,他蓦然反应过来之前十多年的报恩报错了人,他原本要偿的情却是给了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救命恩人被早年间叛出师门的师弟所控制,干了许多恶事,仍处在火坑里。
可他就要死了,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哪怕空有一身厉害的功夫,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演对手戏的年轻演员是个学院派,叫周荣,在里面一人分饰两角,演技纯熟,十分自然,姜导很满意,当初才找上对方。
两人在最后那一幕里表现得旗鼓相当,几台摄像机同时捕捉着他们在空中的动作,施嘉在半空中忽然腿抽筋,手臂和肩膀都又酸又疼,他看着苍茫的脚面,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晕眩感,很恐慌,想要呕吐。
最后结束时那些人上前替他解开防护带,不知为何钩子始终没有脱离,眼看着他差点又要被吊上半空,不少人都失声惊呼起来。
施嘉神色疲倦,很想叫那些人闭嘴。
好吵好累好烦好痛苦!
演戏一点也不有趣,他在心里愤恨地想,不过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要做这些的。
凭什么我要来演戏!
最后在正厅里,施嘉饰演的角色力竭战败,直直倒了下去,他仰面躺在冰冷的石地上,久久都没有爬起来。
有人想过来扶他,以为他突然脱力,身上没有力气。
施嘉轻声朝他道,“让我再躺一会儿吧。”
好想就这么一直躺下去。
他想。
我太累了,至少让我暂时休息一阵吧。
刚才的戏份导演满意吗?
还需要重拍吗?
我是个合格的演员吗?
你们会记得我之前的表现吗?
那个施嘉如果在的话,会怎样看自己呢?是嘲笑着说演技稀烂,还是冷哼一声说还挺不错。
他用力喘着气,想如果那个人正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可以笑着对对方说,“我也不比你差。”
他将手举到自己面前,看着掌纹咧着嘴笑,小声重复道,“我也不比你差。”
声音干涸沙哑。
离开前姜成剑让助理来问需不需要给他举行一个欢送会,施嘉受宠若惊地摇头,“不用不用。”
他临走前特意去向姜成剑告别,恭恭敬敬给人鞠了一躬,客气道,“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之前给您添麻烦了。”
姜导脾气直,倒也没说什么,只道,“没什么,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啊,小施,你演技不错,多耐心打磨几年,一定会有机会火的,下次有什么合适的角色,我再联系你啊。”
也不知是假意客套还是真心话,听得施嘉眉开眼笑,嘿嘿笑道,“多谢姜导。”
他和秦兆颜派过来照顾他的助理一起坐上了回常海市的飞机,看着窗户外厚厚的云层,神色有些莫名。
助理看着他脸上的眼泪,迟疑着安慰他道,“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的。”
他以为他是在想剧组里的那些人。
他和那群人一起拍戏,除了导演和对戏的那个演员,其他谁都不认识,连熟悉都谈不上,说什么思念。
他只是有一点,只有那么一点,在怀念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的经历。
他不知道前面正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
最好是人格融合。
他不再是他,但他还存在着。
最糟糕的结果是,这短短的一年半,就是他所有的生命。
人格吞噬,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他。
怎么会只是一个虚拟的产物呢?
我明明也很努力的生活过,有喜欢的人,有交到的朋友,有舍不得的东西,有这么多的喜怒哀乐,怎么会就只是一个附属品呢?
他眼泪流得汹涌,流得莫名,流得怎么也止不住。
连身旁的小助理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对方拿着纸巾,想替他擦掉眼泪,可惜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他下了飞机,在机场里等着他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秦兆颜。
俞清戴着墨镜口罩,静静地站在汹涌的人群中,望向他的眼睛依旧坚定而沉默。
周围已有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着他,他却恍若未觉,只低头去牵施嘉的手,低声道,“我回来了。”
旁边的助理神色有些为难,对俞清道,“俞先生,秦总他已经替施先生约好了医生,您......”
俞清面不改色,淡淡道,“我知道。”
他沉声安慰身旁面色惨白的青年,低声道,“别害怕。”
施嘉只扯扯嘴角,什么都没说,随他上了车。
男人在之前的那部戏里将头发剃短了,周身的皮肤也略微晒黑了些,露在外面的肌肉结实又漂亮,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奇异而性感的魅力。
要是在以前,施嘉一定毫不犹豫地用目光吃他的豆腐,或是和他不正经地调笑几句,他也曾对这个男人短暂心动过。
可现在他什么心情都没有。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黑暗未知的路,前途未卜。
他问俞清,“你怎么来了?”
“之前的戏正好拍完了,”俞清问,“最近怎么样?在剧组里还好吗?”
施嘉摇头,“没什么。”
俞清便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
对方表现得这样自然,就像上次快要离开他时一样。
冷漠的男人动起情来最是让人招架不住,你已见过他最无情的一面,怎么能抵抗这种要命的温柔。
而施嘉仍是不得不将心中的话问出口,“你想看看他吗?”
俞清眼神有些疑惑。
施嘉嘲道,“他已经有十多天没再出现了。”
俞清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顺其自然吧。”
施嘉忽然凑到他耳边,冷笑着问,“顺其自然是我暗示他自行消失或是干脆自毁,或者他直接吞噬掉我,后顾无忧,这样的顺其自然你要吗?”
俞清皱紧了眉。
施嘉继续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俞清,什么都要?要知道贪心的人最容易什么也得不到。”
男人没有说话,前面副驾驶座的小助理却时不时往后面看过来,眼神担忧。
施嘉忽然用气音在他耳边哑声道,“我不想去医院,就现在这样不好吗?他没有出现,或许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他也不一定喜欢你,可至少我是真心的。”
哪怕并不是十分的真心,他也一定会装作一副动情的模样。
俞清神色微动,施嘉在他耳边亲了一下,又低声笑道,“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总不会拒绝你。”
俞清闭了闭眼,最后哑声道,“不是这样的,施嘉,你不要想得那么坏,也许......”
“可事实上却是作为副人格的我最有可能消失,”施嘉忽然甩开他的手,恨声道,“你也是个虚伪的男人,就和他们一样。”
他瞪着俞清苍白的脸,冷笑道,“你们还以为能继续骗我?实际上,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以前的那些事。”
第62章
有时候是晚上做梦,有时候是看见熟悉的情景大脑的自动反应。
他旁观了很多事情,有楚蕴的,有秦兆颜的,有封跃的,自然也有俞清和林森郁的。
他应该感到得意,圈子里这么多人居然都和他有过交集。
俞清的脸色愈加苍白,施嘉忽然觉得十分讽刺,毫不留情地讥笑道,“你当是不是已经走了吗?现在为什么又巴巴地跑回来,是因为他居然敢甩了你和林森郁在一起?哈哈,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俞清嘴唇开合,神色有些狼狈,他喃喃道,“对不起。”
施嘉笑了笑,“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你和我现在不正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吗?至于从前,那说到底也与我无关。”
他将两人的关系切割得这样分明,连俞清一时都有些无措。
车很快到了目的地,渐渐停在了医院里。是一家和之前的裕仁医院差不多的私立医院,周遭环境寂静,几乎空无一人。
施嘉看着那些雪白的建筑忽然有点想落泪。
他无论多么想逃避也会被关进这样的囚牢里。
这些人自以为是的爱意根本不值一提。
“你回去吧,俞清,”施嘉站在庭院中央,对他冷声道。
“秦兆颜说得不错,你还有家人,有公司,有你的那帮粉丝,他们都比我要重要得多,也能给你更加光明的未来,你的经纪人说得对,你应该听他的,我们两个其实并不适合。”
男人的语气忽然带了些火气,尤其是在他的话中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俞清也下了车,闻言冷嘲道。“谁适合,他吗?”
秦兆颜正从里面的院子里走出来,正好看见青年脸上漠然的神色和那句比他的神情更加漠然的话。
“随便谁都好,只要不是你们,至少不会让我觉得恶心。”他闭上眼,讥刺道。
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和楚蕴在一起的生活,区别在于令他讨厌的人更多了。
他每日的生活其实也算悠闲,如果除去发病时的痛苦:吃药,失眠,和人聊天,在花园里四处散心。
秦兆颜偶尔会来看他,发现他身上总是有不少掐痕,问他,他也不隐瞒,直接道,“我不想睡着。”
他担心下次醒来后身体里的人并不是自己。
“可你会很累。”秦兆颜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淤伤,力道轻柔,让施嘉在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比疼痛更加难忍的情绪。
不合时宜的温柔有时候比刀子还锋利。
刀子只会让人感到纯粹的憎恶和痛楚,可这些要命的温柔却能更巧妙地折磨你。
男人总是隔几天才会出现,想来公司里的事情并不允许他时时刻刻都守在医院里。
“咔嚓。”
他拿出指甲钳替青年修剪着指甲,随意问道,“药吃了吗?”
施嘉看着他淡然的神色,讽笑道,“光线快要倒闭了吗?”
“暂时还没有这个顾虑。”男人淡淡道。
施嘉不着痕迹地避开,“那为什么你会做这些事?”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事,笑容更加讥诮,漫不经心道,“平湖别墅、富原路上那什么什么小区里面的人还在吗?你也这么对他们?看来秦总还真是体贴入微,令我佩服。”
可不是,哪个男人能如此舍**段?
男人闻言抬了抬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无奈,“不。”
“那高原弈呢,”施嘉又问,末了,觉得这个问题大失水准,语气听起来冒着酸气。
他如今有什么吃醋的权利。
秦兆颜将最后一根指甲剪好,坐起身对他淡淡道,“如果我说我没碰过他们,你信吗?”
施嘉嘲道,“柏拉图?”
他将视线移到秦兆颜的小腹,哂道,“这话你自己信吗?”
秦兆颜微笑不语。
施嘉却斩钉截铁道,“我一个字都不信。”
在副人格还未有之前的记忆时,男人就已经和他发生过两次关系了,对方又不是忽然转了性要吃素,这是哄鬼呢。
秦兆颜继续笑,语气有些古怪,“他们都很像你,尤其是小高的眼睛,不过他比你争气,也聪明。”
见施嘉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和怨愤,他牵着施嘉的手垂眼道,“可我好像是比较喜欢傻的。”
他将指甲钳随便丢在一边,想去吻施嘉的手。
对方的手非常漂亮,纤长匀称,骨节微突,指腹处略有薄茧,这点粗糙的触感反而使这双手更加性感。
手也可算作人身上的**官。
不知是谁曾说过。
秦兆颜看着被自己轻轻笼住的手掌,忍不住回忆起从前这双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的风情。
他眼神微深,手也别有意味地沿着对方柔嫩敏感的指缝到虎口处缓慢而细致地摩挲着,渐渐地与施嘉十指相握。
可青年却蓦地抽了回去,他握了个空。
“下次来帮我带几本漫画书吧,其实你也不必时常来,”他的神情有些恹恹的,“我并不是很想见到你们。”
“这一点恐怕并不能如你所愿。”男人收敛起之前的轻松神色,淡淡道。
施嘉有些自嘲,他似乎总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他忘了他的意愿在这群人身上从来都不重要。
他重新倒回枕头上,懒散道,“也是,反正下一次出现的人是不是我都不一定,也许那个人很喜欢你们呢?”
他撩起眼皮看向男人,笑容轻浮,“你们甚至可以选择到时候留下哪个,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秦兆颜抿紧了唇,语气有点烦躁,冷冷道,“我没这么想过。”
施嘉脸上的神色更加恶意,“你们到底喜欢哪一个?说说呗,我还是他,他比较听话,又懂事,可你们一个个还是将人甩了,我既不懂事也不听话,更不会讲什么忠贞和专一,但你们看起来也没有讨厌的样子,兴许留下我的话,我到时候就把你们所有人都收起来了呢?”
他嘲道,“一二三四五,一个星期还能空两天休息日,想必滋味不错。”
说罢还刻意笑了笑。
秦兆颜神色有些难看,施嘉仍旧像是毫无所觉般大笑,“你生气了,你从前不就是这么对他的吗,区别在于那时候他太蠢了,胆子又小,尽管发现了也什么都不敢说,这么想,还是秦总你比较厉害,谁叫你是秦总呢。”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充满嘲讽的意味。
男人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施嘉闭了嘴,忽然又什么都不说了。
秦兆颜看着他抿紧的唇线,“你说的那个平湖别墅和富源路的小区,里面的人确实是真的。”
他对上施嘉怨恨的目光,淡淡道,“你那时候不是也有过封跃吗?你早就这么做了,现在又来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施嘉神情有些好笑,“因为你出轨所以也来栽赃诬陷这一套是吗?他和封跃......”
他忽然闭了嘴,神色有些复杂,对男人飞快道,“这话你留给他解释吧,何必和我说,反正都是骗人的把戏,不过他比较好骗就是了。”
他话刚说完,忽觉一阵疲倦,忍不住眼皮一耷,渐渐昏睡了过去。
秦兆颜记挂刚才的对话,并没有急着离开,他隐隐记着刚才对方的神色,只觉得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误会。
可施嘉并没有醒来。
他这一次又睡了很久。
崔渊也不时在电话里催促他,说是公司之前投资的一个综艺节目需要他出席,之前陆戎予能上,可不能每次都陆戎予上。
最后他只好离开,出了门正好看见施嘉那位心理医生闻稚春,正好对方也有事找他。
“病人的主人格似乎有轻微的抑郁症倾向,你们知道吗?”闻医生将手**口袋里,小声问面前的男人。
秦兆颜摇头。
闻医生叹了口气,“有点麻烦,”她扶了扶眼镜,“其实我还是建议保留病人的副人格,副人格已经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人格了,反而是主人格,潜意识里甚至有轻微自毁的倾向。”
秦兆颜心中忽然有些疲惫,他很想说让青年自己做决定吧,左右都是错,怎样都是不对,他又不是无所不能的圣人,自然也不想那人一直厌恶自己。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来自喜欢的人的厌恶。
那人如今似乎并不喜欢他越俎代庖来替他决定这个。
可一想,又未免又太软弱了一些。
他在商场上杀伐果决,哪里有过什么犹豫和却步的心里,错了便错了,最差不过重头再来。
可如今他并不敢这么说,他决定留下哪一个,剩下的那个就会彻底消失,选哪一个都不会有退路,他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最后他皱了皱眉,对闻稚春道,“让我再想想吧。”
第63章
秋风萧索,草木翻飞。
施嘉赤脚坐在医院的木椅上,抱着膝盖看地上的一群蚂蚁发着呆。
封跃靠近的动作很轻,施嘉抬头时他的脚步更是短暂地顿了下,最后安静地坐在了对方身旁。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男人自嘲地朝施嘉笑笑,看着对方搭在膝窝处的手,眼神柔和,“好久不见,施嘉。”
施嘉略略抬了抬眼,“封跃?”
男人脸上的伤看着已经好多了,又恢复了从前那副风流潇洒的模样。
施嘉只瞥了他一眼,便又重新将视线放回了之前的那群蚂蚁上,他道,“你看,这些东西多可怜,它们看来难以逾越的大山,费尽力气攀爬的,不过只是我随便放在这里的拖鞋。”
封跃也看到了那群搬着食物的蚂蚁。
他轻声道,“可是没有办法,有些人一出生就应有尽有,有些人却必须这么辛苦忙碌,不然他在这个世界里就什么都得不到,不是吗?”
施嘉表示赞同似的点点头,一字一句道,“是,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交换的,只要它值得。”
封跃顿觉失言,眼眶有些发热,忽然道,“对不起。”
施嘉顿时露出吃惊的表情,朝他笑道,“怎么忽然......”他看着封跃的脸有些感慨道,“我以为你是绝不会后悔的人。”
毕竟对方总是目标明确而坚定。
在他刚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似乎是一样的,都是在这个圈子里忙碌打转的人,可很快他便发觉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男人心高气傲,并不是安于平凡的人,而自己却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
封跃的脸上居然露出无措的神情。
施嘉笑了笑,封跃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另一个施嘉虽然也常对他笑,但那是让他感到陌生的毫无阴翳的开怀的笑。
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哪怕在笑都带着点悲观厌世的情绪。
这才是他熟悉的人。
封跃看着青年安静的侧脸,眼神怀念。
“其实我早后悔了。”他轻声道。
在施嘉离开后的第一个星期,他驱车去了费婉的工作室,去取之前定制的两套礼服。
珠宝店也打电话过来,提醒他之前在店里订的戒指到了。
他原本是要和施嘉求婚的。
他曾以为两人可以用更进一步的关系来修护已经出现且越来越无法忽视的裂痕。
他还试图让施嘉继续为他向圈子的规则妥协。
费婉是圈子里最顶级的设计师之一,从前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物,如今他不过是随口一提,竟也会亲自接待,态度谦逊有礼,充满了上流社交界的温情与热烈。
这是《一座小城的春天》和《鬼神通》成功之后带给他的荣耀,可惜身边却孤孤单单,无人能同他分享这份成就。
他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回了之前的那个家,《鬼神通》成功后,他就迫不及待换了另一套住处,宽敞而舒适,在市中心,他当时心想对方终于不用和他一起再挤在这个狭窄逼仄的空间里。
他证明自己也可以给他更好的条件。
他并不是没有能力。
可施嘉不需要。
出租屋里空空如也,施嘉早走了,在他准备搬家的那一晚,青年什么都没拿。
那晚他一滴酒没沾,却好似喝得酩酊大醉,抱着那两样价格不菲的礼物跌跌撞撞进了门,黑暗中他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
“施嘉,你回来。”
“施嘉,你去哪里了?”
“施嘉,我很想你......”
“施嘉,我爱你......”
他大概说了很多胡话,名贵的礼服被揉得发皱,戒指掉在了地上,然后滚进了沙发底下,他狼狈地跪在地上去捡,可惜费了半天力气,都没能再拿回来。
那枚戒指就像是青年,他得到的时候很勉强,只一松手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外面的月光很白,正像是他和他初遇时的那一晚。
他已经很久都没哭过了,那一晚尤其失态。
像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跪在地上,求一个早已离去的人回来。
他终于尝到了秦兆颜当时的滋味,他想,原来是这样苦涩。
他始终记得对方对他莫名的敌意和鄙视,因而作为报复,他偷了他最心爱的东西,可是那个人最后也被他弄丢了。
他费尽心机刻意得到的人,最后也没留在自己身边。
.
“为什么这么说?”施嘉张开手臂,向后靠在椅背上,一脸坦然地任带着凉意的秋风吹拂在脸上。
“当年确实是我做错了。”封跃哑着嗓子道,施嘉以为他说的只是当年的背叛,并不是主动插足秦兆颜和他之间的事情,所以脸上并无多少怨恨,只是有些感慨。
“也没什么,”青年一脸漫不经心,“当年是我太幼稚了,在这个圈子里,果然认真的人比较蠢。”
他看着封跃惨淡的神色,淡淡道,“你现在大概是什么都有了,吃惯了山珍海味,就开始怀念我从前的糟糕手艺,但其实你也知道,那些东西一点都不好吃,只是因为你当时只能吃那些,美化了的记忆就告诉你很好吃,还是算了吧。”
见封跃神色更加萧索,施嘉忍不住笑起来,“我们两个真的不用勉强。”
他和楚蕴是意外,他和秦兆颜不合适,封跃也不是好的人选,俞清更加糟糕,林森郁倒是很好,可他自己又觉得自卑,认为配不上对方。
林森郁交往过很多任女友,并不是同性恋,这一条路多难走,何必要和他绑在一起,郑世杰说得对,他只会给人带来霉运。
他尝试了很多次,可每次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
明明他次次都认了真,到最后都只能安慰自己也许是这个圈子的问题。
他们是耀眼的星星,而他注定只能远观。
星星是不能凑近看的。
封跃没说话,良久之后,施嘉的脚下忽然落了两滴水渍。
并不是下雨。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青年颇有些狼狈地用袖子擦擦脸,跳下椅子穿上鞋,飞快地对他道,“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还要和闻医生聊天。”
“施嘉。”封跃忽然拉住他的手腕,却被对方用力挣开。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怔愣了一瞬,急道,“不是的,”他脸色苍白,神情萧索,重复道,“不是的,没有勉强。”
施嘉忽然转过身,眼眶微红,神情讥诮地望着他问,“你是不是也要说你当初其实是有苦衷的,说罢,反正也不差你这一个。”
楚蕴说他父亲去世了,他母亲将他关进了疗养院,所以他没奈何。
封跃的他都可以想到是什么,当时他离开了秦兆颜,虽然还在光线,到底地位尴尬,对方虽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可封跃在圈子里却走得举步维艰。
他想继续拍电影,可没有钱,哪怕第一部电影获了奖,圈子里愿意给他的《鬼神通》投资的人却并不多。
施嘉不爱应酬,也不爱争,他不喜欢,可封跃心高气傲,他不愿意一直消沉。
谁都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
年轻的小姑娘穷急了,还会跟男朋友闹脾气说,我不要过这种苦日子,我要吃好吃的穿好看的,可这个蠢兮兮的家伙好像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很在意。
明明他以前还是跟着秦兆颜的。
甚至在最后,封跃发达了,他想的居然是离开,而不是忍下这口气,留下来和他共富贵。
封跃嘴唇动了动,语气有些艰难,“我......”
“说到底还是你的野心比较重要不是吗?”施嘉嘲道,“没什么可解释的,你想要成名,你有才气,凭什么要和我一样籍籍无名,你看你现在多成功,拿了多少最佳导演最佳剧本,你甚至还捧红了俞清,他现在在圈子里这么受欢迎,也有你的功劳,如今他们都想演你的电影,你怎么会甘心一辈子都过从前那种日子。”
施嘉抽回自己的手,微哂道,“你的选择是对的,不然有多少人要失望呀。”
他的眼神那么尖锐,比什么刀子都锋利,一寸寸,全都毫不留情地割进了封跃心里。
封跃被他刺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呐呐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我现在不会这样了,”封跃哑声道,“你如果你还愿意......”
他这话说得尤为诚恳,看着青年的神情简直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我以后......”
施嘉忽然冷笑道,“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来配合你。”
封跃所有的话顿时梗在喉咙里,他面色慌乱,还想去握对方的手。
可施嘉再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他虽口中说得不在意,可脸上仍满是狼狈的泪水。
他心中亦感到遗憾和委屈。
封跃根本不知道,他那些对不起里有多少是他多努力弥补也无法重新回来的,那些被浪费掉的曾经。
第64章
林森郁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施嘉生病的消息的。
他将车胡乱停在楼下,一路飞奔进了病房。
他这两年似乎毫无变化,推开门站在病房门口时,屋外的阳光正斜斜落在他身上,光辉璀璨,好像是从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年轻神祗。
他的脸仍是那样漂亮,那样完美无瑕。
施嘉一时有些恍然。
林森郁脸上带了些剧烈运动后的潮红,他看着施嘉的神情有些担忧,半晌后又有些愤怒。
“如果我没有主动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
他走进屋,一把将青年按进自己怀里。
他的胸口剧烈地跳动着,那颗心脏那样干净赤诚,比什么东西都珍贵。
它向青年诉说着思念,诉说着渴望。
“又不是什么大......”施嘉竭力想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熟悉的怀抱让他的眼眶瞬间发热,他将脸埋进青年的胸口,想要藏起自己失态的模样,哑声道,“你最近还好吗?”
林森郁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骨头里,半晌后才闷闷道,“一点都不好。”
施嘉的脸色有些不自在。
他对着其他四人还算是理直气壮,对着林森郁却多少有些心虚。
当初是他先不告而别的。
他和对方在《龙城飞将》的剧组里认识,两个人糊里糊涂就搞在了一起。
林森郁的经纪人郑世杰相当不看好这段关系,尤其是对方还知道他从前曾与秦兆颜等人交往时过的消息,因此怀疑他与林森郁交往的目的并不单纯,私底下威胁他让他主动离开。
郑世杰极其讨厌他,说他虚伪又善于说谎,哪怕他并没有从林森郁那里得到什么,却被对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他在很多人那里都受过这样的指责,尤其是和秦兆颜在一起的时候。
但它们都没有郑世杰说的那么令他印象深刻。
在这些恶毒且毫不留情的指责声中,他才明白自己究竟是个多么令人讨厌的存在。
他一直都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总觉得自己很失败。
他会拖累林森郁,甚至会毁掉对方。
想到这里,他不禁问道,“郑世杰呢?”
林森郁摸了摸他的脸,“关他什么事?”
半晌后,他的脸色也不大好,“他暂时还不知道。”
他想起之前那两次两人的见面,问道,“之前的人是那个副人格吗?”
施嘉点头,他隐约记得一点之前的事情,脸色忽然有些微妙。
林森郁似乎也想起自己之前在月下花孔雀似的招摇和上节目时莫名吃的飞醋,一时也有些尴尬。
施嘉淡淡道,“那时你还不知道。”
林森郁脸色好看了些。
可随即便听见对方说,“其实也没什么,他和秦兆颜还有俞清......”
林森郁刚变得好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起来。
甚至想到对方还与封跃有过交集,男人一张俊脸更是犹如锅底一般漆黑。
施嘉也不想故意提那些糟糕的事,说到一半便自动消了声。
林森郁忽然问道,“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梨花山那边有温泉山庄,不是很远,过几天就可以回来?”
趁施嘉还在犹豫的当口,他直接给闻稚春打了电话,对方原本还有些疑惑他是谁,知道后直接道,“当然可以,出去散散心对他也好。”
只是说完后又停顿了几秒,林森郁顿时有些紧张起来,却听闻稚春在电话那头羞涩道,“之后可以请林先生给我签个名吗?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
林森郁看了看神色淡然的施嘉,语气随意道,“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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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山得名于满山栽种的梨树,虽也在常海市,只是路途较远,在西面的郊区。
因为现在时令不对,施嘉并没有欣赏到漫山繁花胜雪的盛景。
两人到时已是傍晚,林森郁提前包了场,几个服务员原本正窃窃私语着,一见他的车开进来,顿时停下了说话的动作,客气地迎了上来。
门童替他将车开去车库,施嘉好奇地打量着周围,他并不常出门,这几年也很少来过这种地方。
林森郁搂着他直接上了山庄二楼,从房间的窗子可以看到后山,那里种了一大片竹子,青碧碧的,颜色十分漂亮。
他去房间内换好衣服,林森郁已等在门口,牵住他的手,在周围人打量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下了楼。
施嘉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用力抽回手去,林森郁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更重地握紧,轻斥道,“躲什么?”
整个山庄里面就只有他们二人,可偏偏几个年轻的女孩儿忽然看见大明星,心情似乎有些激动,时不时上前来询问他要不要提供服务。
原本还算好脾气的林森郁在一连拒绝掉四五个漂亮的小姑娘后,也渐渐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他压低嗓音对那个眼神羞涩的女生冷声道,“不需要水,不需要毛巾,不需要食物和酒,没有什么缺的东西,请不要再过来了。”
女孩儿转过头,悄悄地打量了眼正站在廊下发着呆的施嘉,神色微愣。
林森郁回头,正好瞧见他微敞的前襟下白皙的胸膛,一张好看的脸顿时黑如锅底,连忙将人打发开,走过去将青年的浴衣带子松开又重新系好。
明明等会儿就要脱掉,施嘉看着对方在衣带上翻飞的细长手指,略有些无语。
他替施嘉系得严实,轮到自己去换衣服时却很自我鄙夷地偷偷将浴衣带子松了松,还暗自揣测着露多少露哪里会比较性感,哪知道一出来,对方不知何时已趴在温泉边上睡着了。
心情郁闷。
林森郁懊恼地轻轻“啧”了一声,走过去蹲**,去拍对方的脸,可一看着对方眼下的青黑,又忍住了。
水池里的青年神色憔悴,头发没有修剪,已经到了肩上,显得有些凌乱。
似乎变了一些,林森郁走过去小心地扶着对方,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
只是打量到一半,面前人忽然睁开眼,吓得他不由得倒退几步,溅起池子里几簇细小的水花。
“咦?这是哪里?”青年抱肩,看着眼前的漂亮美男,又看看水里的自己,面色有些古怪。
林森郁瞬间明白了过来,这大概就是那个副人格,他脸色有些难看,连忙上了岸,也顾不得一身水渍,将浴衣重新披上。
青年眯着眼看他,神情有些吊儿郎当,“林森郁?”
林森郁抿着唇,冷冷道,“有何贵干?”
青年大喇喇敞开身体,毫不顾忌他难看的脸色自在地享受起来。
林森郁的心情顿时更加不悦了,既气这个讨厌鬼在自己最喜欢的人身体里,又恨自己无计可施,只能恨恨地拿眼神瞪着对方。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副人格撑着下巴,一脸好奇,“我和他不都是施嘉吗?”
他哂道,“他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经历的他也清楚,何必分得这么仔细。”
见林森郁脸色有些苍白,副人格更加得意,“说不定到时候留下来的人是我哦,闻医生说其实我的人格很健全呢。”
果不其然在林森郁脸上看见了震惊的神色,副人格端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行了,别装了,你把他带来这种地方,想做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待会儿等他出来了再和他继续不就行了。”
“到底怎么回事?”林森郁没有接他故意岔开的话题,沉声问道。
副人格有些好笑,“他没给你说?”
林森郁的脸色有些难看。
副人格一时竟有些同情,语气哂道,“他并不是很想回来。”
林森郁顿时转身离开了这里。
副人格的心情更加得意了,他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是看上了他们哪点了?”
莫非还真是那张脸。
一个个要么自以为是,要么就幼稚可笑,偶尔有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要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要不就是脑子有问题。
“真可怜啊,”他叹息着喝了一口酒,问道,“要我帮你吗?”
把身体交给我,让我替你报复回去。
把这些人的痛脚一个个踩遍。
好不好啊?
想到一半,他的心情又有些糟糕,郁闷地捂着胸口道,“真是奇怪,偶尔竟会觉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明明我只是个副人格。”
他侧了侧头,干脆丢了酒杯,端起那只酒壶直接往嘴巴里灌。
灌完之后也上了岸,趴在岸边,一脸狼狈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真不会不舍得吗。”他枕着手臂喃喃道,“明明活着是件很好的事啊。”
第65章
林森郁只走到一半,便又回了庭院。
施嘉正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地往回走,在走廊上瞧见他,有些惊讶。
“他出来了多久?”施嘉问。
林森郁淡淡道,“没多久。”
施嘉若有所思,半晌后十分响亮地打了个喷嚏,这一声简直惊天动地,连林森郁都有些被吓到。
施嘉不好意思地捂着鼻子,有些狼狈,“太冷了,他在地上睡着了。”
林森郁一脸漆黑,咬着牙恨恨道,“他就是故意的。”
说罢脚下的速度更快了,一进房间,便让施嘉换上厚一点的衣服,空调的温度也调高了些,看对方乖乖躺到床上,他才出门
“我去问问他们这里有没有感冒药。”他说。
施嘉睡得迷迷糊糊,他其实也有点困惑,林森郁似乎还爱着他,可他却因为郑世杰的缘故仍是迟疑着。
林森郁很好,可他讨厌郑世杰。
没多久男人便带了两板不同的感冒药上来,他倒了热水,施嘉却并不想吃。
“没那么严重。”他喝了口水,笑道,“就只是有点喉咙痛而已。”
林森郁有些犹豫,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精神还是好的,就放下了。
“你也上来。”施嘉让出一半的位置,拍了拍身下的床铺对男人道,“困不困。”
对方开了一下午的车,仍是精神饱满,他上了床,施嘉十分自然地抱住了男人修长矫健的身体,轻声耳语问道,“要做吗?”
男人睫毛颤了颤,施嘉十分主动地脱下了身上的浴衣,赤裸着身体去拥抱对方。
“不知道有没有润滑剂?”施嘉吻了吻林森郁发红的耳尖,喃喃着问道。
他瞧见对方干净漂亮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轻笑道,“这次你在下面好不好?”
林森郁眉毛一挑,翻过身直接将他压在了身下,握着他的下巴轻斥道,“你现在胆子变大了?”
润滑剂和套子房间里都有,只是那套子有些小,林森郁看着漂亮精致,可底下那根玩意儿却和秀气丝毫沾不上边儿,试了几次都没戴上,心情不由得有些烦躁。
施嘉看着他不爽地皱眉,有些好笑,对他道,“你直接进来吧。”
男人有些为难,蹙着眉轻轻别过脸,“你会痛。”
青年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调侃道,“那你少做一会儿。”
......
临近结束时,施嘉忽然难耐地喘息着,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
眼中不知为何已渐渐有了湿意。
当时他被人威胁,直接做了决定,说到底是他不对。
他甚至没有给对方解释就逃了,也是害怕眼前的青年会以同样嫌恶和怀疑的眼神看他。
郑世杰是对方的兄长,而自己不过是交往没多久的恋人,与其到时候颜面尽失被人嫌弃,还不如早早离开。
他甚至都不敢想对方会和他一起,站在兄长的对立面。
他知道他和郑世杰从小相依为命,所以并不想他来做这种选择。
林森郁慢慢抽离青年的身体,抱着没什么力气的施嘉,冷声道,“你下次再敢乱跑我就把你关在房间里。”
他的威胁根本不算威胁,简直就像是情侣间热闹的打情骂俏。
施嘉眨了眨眼睛,将没什么力气的身体缩在他怀里,失笑道,“可我要工作,我要去剧组拍戏。”
林森郁皱着眉,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半晌后又有些不情愿,“我也可以养你,或者拍戏的时候再放你出去。”
施嘉积极地提议道,“或者我改行,做歌手得了,你替我写歌好不好。”
林森郁的面色更加为难了,这次犹豫的时间比之前更久,皱着眉语气迟疑道,“电子音,然后请个好一点的修音师......应该可以吧。”
说罢看着施嘉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施嘉几乎要捧腹,最后实在忍不住低着头,将脑袋埋进他身体里。
林森郁以为他是在伤心,低声安慰道,“我会努力写出让你也能唱的歌,大不了以后不唱现场好了。”
施嘉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身体都在发抖,吓得林森郁以为他真在伤心,心情更加忐忑了,连忙将人脸抬起来,却见他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将人抱进浴室,漂亮的脸蛋儿有些阴沉,施嘉以为他还要来,吓得捂紧嘴巴,大叫道,“我不笑了。”
林森郁将他放进了浴缸,又在里面放满了水,替他认真清理起来,只是动作有些生疏,难免令他吃痛。
施嘉张开腿,脸红得要命,小声道,“音痴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再说,有些人天生音域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摸着自己的鼻子,试探道,“要不我以后去做谐星,我只要上台唱唱歌,说不定大家就都笑了,比什么相声小品都管用。”
几年前他上一个节目,当时那个主持人非要他唱傅雅的歌,结果他只唱了十几秒,一群人便面色古怪地让他闭了嘴。
那首歌还是林森郁写的,当时正主还坐在舞台边上,神色尤其微妙。
他在这一道的天赋上,老天爷是半颗米都没给赏。
林森郁将水放了,冷哼了一声道,“那你也给我呆在家里,要祸害也只祸害我一个好了。”
第66章
两人在山上呆了两天,一起去山里摘蘑菇,他们俩谁也不认识那些东西,随便看见什么新奇好玩儿的就往竹筐里丢。
山里面还有条河,泉水冰沁沁的,溅起许多乳白色的泡沫,施嘉还想跑过去玩儿,被林森郁拉着手只在里边沾了沾脚,对方担心他身体感冒。
现在正是秋天,山上的温度很低。
“我以前的老家附近也有山,”施嘉微微一笑,心情完全不像来之前那么低落,看着不远处的柏树,神色感慨,“和这里很像。”
他很少说他家里的事,林森郁也不喜欢问。他没有父母,别人家庭和睦难免心生羡慕,可若是对方家庭也不幸,他又何必揭人伤疤。
见林森郁脸上难得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也忽然有了点倾诉的兴趣。
“那时候我爸还在,他每次回家时,就会带我上山去玩儿,去林子里捉斑鸠,捡笋壳来烤白薯,秋天的时候还会摘刺莓和野地瓜。”
那是一种只有指甲大小的红色野果,长着小绒毛,又酸又甜,好吃极了。
他想了想,又笑,“有点久了,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觉得白薯和刺莓的滋味很甜。
“叔叔现在身体还好吗?”林森郁随意地问道。
施嘉动作顿了顿,轻声道,“他去世很多年了。”
后来他母亲改嫁,带着他不太方便,他便一直跟着奶奶。
他母亲并不喜欢他父亲这边的亲戚,当初嫁的时候也并不情愿,离开了倒是过得很好。
林森郁沉默了半晌,歉然道,“节哀。”
施嘉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都过去了,我都很久没回去过了。”
他很喜欢用这个理由搪塞别人,也安慰自己。
好像这么说一句,不好的事情就真的过去了,好的事情还会在未来等你。
林森郁还想说些什么,施嘉自己却没有什么兴趣,眉目间显出些郁色。
男人问他要不要回疗养院,施嘉语气有些犹豫。
“我最近睡得还久吗?”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那个副人格是否还经常出来。
在山上,他们似乎就只是两个普通人,没有身份和地位上的差别。
施嘉自己也很轻松,没有人逼着他做那些他暂时不愿意做的决定,他感到很庆幸。
可他不能一直逃避。
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必须面对。
选一个,活着还是消失。
他对林森郁道,“你喜欢他吗?”他轻声问。
林森郁摇摇头,他对那个人格并不熟悉,仅有的交往就是这几天对方对他阴阳怪气的嘲讽。
施嘉笑了笑,“我有时候能够感觉到他其实并不坏......”
他并不讨厌那个人格,相反,还挺喜欢的,尤其是见对方游刃有余地在秦兆颜和俞清之间,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心里甚至生出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
男人皱着眉,“他想吞噬你......”
“就让他吞噬吧......”施嘉慢吞吞道,见林森郁脸色苍白,他继续笑,只是声音忽然有些冷淡。
“森郁,我不逼你在我和郑世杰之间做决定,可这件事情,是我自愿的。”
“为什么?”林森郁神色一僵,语气异常狼狈。
施嘉看着脚下的泥土,轻声道,“我今天觉得很快乐,可晚上回去还是会继续睡不好,我受够了,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死掉比较轻松。”
他并没有在无病呻吟,这的确是他真实的想法。
白天里这些愉悦的情绪就像是毒品,之后自我厌恶的情绪会更加令他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可是我......”林森郁神色焦急,还想继续争辩什么。
施嘉没有让他说下去,垂眼替他仔细整理好被风吹开的领口,淡淡道,“他不想死,我不想活,这不是很好吗?不用抢,刚刚好。”
“你故意的?”林森郁忽然拂开他的手,此刻他并不需要这些用意叵测的温柔。
他对着施嘉的脸厉声道,“这几天你都是故意的,对吗?”
不然为什么那天才说对不起,今天就要道别。
他胸口起伏,用力地喘着气,可惜施嘉漠然地别开了目光,并没有再看他。
“郑世杰是我的哥哥,”他咬牙切齿道,“我和他......”
“所以我才没有说什么。”
施嘉慢悠悠道,“你不知道他曾经说了多么过分的话,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哥哥,所以才会那样偏执护着你,毫不客气地贬低我。”
“可就算我和你交往是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我最后到底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反而是他,他让那些人封杀我,所以我才失去了很多工作。”
见林森郁一脸震惊,施嘉有些疲惫,他抹了把脸,“算了,不说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可这些事你之前并没有告诉我。”林森郁的语气忽然有些慌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那样对你,可我却根本不知情......”
事情自然是郑世杰瞒着他做的,他信任对方,工作上的事情从不过多过问,一向是交给对方打理,纵然他拥有令人称羡的才华,可能获得如今的成就,大半的功劳的确是要算在能力出众的兄长身上。
郑世杰在圈中的能量比他要大得多。
一面是兄长的背叛,一面是恋人的隐瞒。
他夹在中间,根本什么都不算。
兄长将他当做未长大的孩子,施嘉根本不信任他,所以不愿意为他留下。
青年垂着眼,淡淡道,“该回去了。”
“你说清楚。”林森郁握着他的肩膀,颤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嘉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耸耸肩道,“我告诉了秦兆颜这里的位置,等下他的车应该就到了。”
回去的路异常艰难,明明来时还很轻松。
两人都不再说话,显得心事重重。
林森郁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见施嘉不愿意多谈,也没有继续追问,只能等回去之后再找人查个明白。
等他们回到山庄,秦兆颜果不其然已经到了,施嘉看见到对方时忽然有些怔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车门打开,他默默走过去,林森郁却在身后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
他没有回头,无奈道,“森郁,属于你的额度已经用完了,所以很抱歉,”他侧过头,看着对方那只手,轻轻抽了出来,“这次我不能再跟你走了。”
秦兆颜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一眼,林森郁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只好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他冷冷道,“我会给你答复。”
施嘉毫不在意地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对方的车依旧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秦兆颜的脸色很难看,嘲道,“你还喜欢他?”
青年垂着眼睛,并不说话。
男人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多神奇,坐在他身旁的爱人,此刻却因为别的男人伤心。
他闭着眼,半晌后忽然咬牙道,“就算你舍不得......”
“不,”施嘉转过头,看着他冷冷道,“我很舍得。”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还想怎样,反正这个决定到时候也不会由我做,”他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语气十分残忍,甚至露出了一丝恶意,“他也许会比我更适合。”
青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心里可以放下了,不必感到矛盾,因为我是自愿的。”
大概是被这句话冲击得太过,男人的脸上有过一瞬间的茫然。
“什么?”他哑声问。
施嘉语气认真,“我之前并没有赌气,我很累,好想睡觉,我之前都睡得好好的,可有人非要把我吵醒,”他露出十分困扰的神情。
情爱让人痛苦,工作又举步维艰。
他完全找不到什么可以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想到这段时间晚上整夜整夜的失眠,他脸上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
脑子里忽然又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声音,当年那些人对他说过的话,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涌进了脑子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些语言的影响居然这么深远。
一个好手好脚的男人居然也会被人包养......
你怎么不去死......
真可怜真好笑......
你活得好失败......
那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垃圾,以为巴上了那些大人物就可以一飞冲天,结果谁都不把他当一回事......
那场车祸怎么没把你碾死......
你不配,你什么都不配,不配继续活着......
......
那些诅咒声越来越残忍,越来越恶毒,声音尖锐刺耳,好似在不断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他快被那些声音吵死了,脑袋痛得几乎要爆炸,他捂着耳朵,忽然在车子里大叫道,“闭嘴!”
秦兆颜露出微愕的神色,随即便见他睁大眼睛,神色扭曲狰狞,不知在对着谁恶狠狠地道,“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了。”
我知道我很失败,很可怜也很好笑,我什么都不配,我没想去拿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会死的,请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会很快的......
他不自觉地咬着唇,身体哆嗦着,几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舌头咬破。
鲜红的血线沿着秀美而漂亮的下颌线滑下,显得异常诡异,秦兆颜忽然伸出手指用力地扣住他的嘴巴,阻止他继续咬下去。
男人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而他还沉浸在那种茫然的自厌的情绪中,半晌后才慢吞吞道,“没什么。”
这话已是满嘴血腥。
在秦兆颜难看到极点的神色中,他明白他大概病得更严重了。
第67章
闻稚春在电话里听完秦兆颜的话急忙道,“将他带回来吧。”
然后便是医院里更加细致地询问,施嘉却像是怎么都提不起精神,回答也多半是恹恹的,走着神,一会儿发呆,一会儿说自己想要睡觉。
秦兆颜这段时间既担心他整天昏睡,又担心他睡不安稳,总是守在旁边。
后来施嘉实在是烦了,将他赶出了门才好一些。
他躲在房间里一点也不想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刚刚喝了水,又起身去倒了一杯,拿起衣服去浴室洗漱,可在里面将衣服脱了重新又穿上,完全忘记了自己是要进去干什么的,站着愣了好半晌。
只有在吃过药才会稍微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他能暂时心平气和地和其他人交流。
今天病房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面容猥琐,弯着腰嘿嘿笑的时候样子实在有些伤眼睛。
他伸出手想要和施嘉握手,寒暄道,“你是施嘉吧,果然和我想象中的很像,我之前看过你在《城春》和《侠骨寻踪》里的表现,不知道你最近有没有空,我这里有个剧本......”
青年垂着眼看着那只手,似乎有些嫌弃,半晌后,他冷冷道,“我现在不拍戏了。”
“不拍了?为什么?”那人一副如遭雷击的神情,末了急忙问道,“是没档期吗?我可以等你,只要你有空,我随时......”
施嘉皱着眉,摇摇头,“我退圈了。”
“不拍了?退圈了?咦,为什么?”那人急得几乎要跳起来,抓着施嘉的衣袖忙道,“不是之前还拍过邱源的电影吗?到底怎么回事?”
施嘉有些嫌恶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对他冷冷道,“请你出去,我并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啊,”男人十分自来熟地在屋子里找了张椅子坐下,从怀里掏出张纸,一脸神神秘秘地道,“我这里有部电影,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先给你看看剧本。”
他将那纸拿出来后又有些尴尬,因为那沓东西被放在口袋里揉得皱巴巴的,好像一团垃圾。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道,“只有一小部分,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一下,是爱情片,很唯美的......”
他展平那一小叠皱巴巴的纸,拿出笔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施嘉注意到他的指甲似乎很久都没有修剪过,一时间心里更加反感了。
“出去。”他重新提高音量道。
男人似乎早就习惯被人这么拒绝,仍旧死皮赖脸道,“别急呀,这电影的剧本是我自己写的,跟你说,别看我这样,当年我也是我们班上的男神,很有才华的好不好......”
他在纸上刷拉拉写了一大长串,自顾自地给施嘉解说剧情,让他怎么演好那个叫做除英的男主角,半天过去,见对方仍旧没什么反应,语气有些微妙,“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情片,你要不要试试,真的很适合你。”
他忽然有些忧愁,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最开始更中意你们公司那个叫宋潋的,要不是绑架犯法,我真是恨不得把他绑到剧组去,可惜郑居宜我实在惹不起,不过现在也好,看到你我才知道这次没白来......”
“看来我就就很好惹了。”一道冰冷的男声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对方在看见他一身邋遢的打扮,几乎是立刻便下了逐客令,“出去。”
秦兆颜站在门口,冷冷地瞪着他。
男人看了看施嘉,又看了看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张大了眼,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也是......那种......”
施嘉飞快地打断道,“不是,你想多了,我现在不拍戏了,你去找别人吧。”说完便转过身。
男人却始终不依不饶,“为什么呀,拍完我这一部再退不行吗?就这一部,”他忽然激动地在房间里嚷嚷起来,“这个电影的剧本我写了两年,你看完再决定好不好......”
他恳求地着看向施嘉的背影。
他和邱源关系极好,对方曾告诉他眼前这个青年虽然油腔滑调,可是演技扎实,偶尔的表现甚至还有些野,也很能吃苦。
重点是要的片酬极少,简直堪称小成本电影的不二之选。
他如今亲眼见着真人,才发觉邱源说得一半对一半错。
对方有一张苍白漂亮的脸,眼神忧郁而茫然,看人时总是冷冰冰的,有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哪里和他口中的油腔滑调沾上边,简直是污蔑,这分明就是他梦想中的除英。
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宋潋也不会。
他心中愈加激动,只求对方答应。
可青年只是用背对着他。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吵闹声,令人厌烦,秦兆颜听他越说越不靠谱,眉头也越皱越紧。
那男人却忽然哭了起来。
也不知是做戏还是故意恶心人,这下让施嘉连直接拒绝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了。
房间里全是他激动的泣声,秦兆颜发觉青年脸上的不悦,朝身后的几人使了使眼色,那几人立即走上前,将男人的胳臂架了起来便要往外面走。
男人手脚并用地大力挣扎着,扯着喉咙对施嘉大声道,“那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如果感兴趣,一定要联系我......我等你做我的男主角,你就是我心中最适合的人选......真的,再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他的声音越飘越远,施嘉愣了半晌,最后看向秦兆颜,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兆颜看了他一眼,“群姨给你做了你以前最爱吃的点心。”
施嘉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似乎很闲。”
秦兆颜让人将房间里的东西擦了擦,似乎刚才那人身上有什么病毒一般,这才将手中提的东西放在桌上。
“我之前问你说光线是不是要倒闭了,你说暂时还没有这个顾虑,我现在却有点怀疑了。”
施嘉坐在床边,跷着腿淡淡道。
“我待会儿就走,”男人忽然语气奇怪道。
刚才那人写的那几张纸放在柜子上,那几人原本也想丢进垃圾桶,施嘉想了想,在对方准备将垃圾桶里的东西带出去的时候道,“把那几张纸给我吧。”
见秦兆颜露出惊讶的神色,他道,“之前的漫画书都看完了,打发时间吧。”
秦兆颜看着那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眼神有些嫌弃,“很脏。”
施嘉点头,“所以我暂时不想吃东西。”
男人眼神一暗,他看着桌上精致甜美的点心,“群姨做了很久。”
施嘉翻了翻手上的东西,点头道,“替我谢谢她,说我很喜欢。”
秦兆颜挑了一块莲花模样的酥皮点心,喂到施嘉嘴边,“她说这是新学会的。”
施嘉垂着眼看了半晌,对方始动作执着,最后他只好张开嘴,含糊道,“很好吃,谢谢。”
那几页东西没多少看头,一会儿就翻完了,令施嘉惊奇的是,对方的文字相当干净漂亮,写出来的东西也十分具有画面感。
和他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
最后一页写了个手机号码。
他看着那几个数字发呆。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他把全部的剧本发给你,”男人淡淡道,“反正他也是要拍的,可以看下值不值得投资。”
施嘉莫名奇妙地看着他,“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他又问,“闻医生是不是下午就会过来?”
秦兆颜冷着脸没说话,最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施嘉将那几张纸重新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对秦兆颜微笑道,“很好。”
他说完,也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似的,神情十分愉悦。
他终于不必再继续拖下去了,这样根本毫无意义。
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值得他留恋,他可以获得另一种无与伦比的解脱与自由。
再没有谁可以干涉他。
而且他多么仁慈,哪怕到最后,他还留给他们一个合意的情人。
他忍不住笑得更加愉快,尤其是看见秦兆颜的脸色逐渐难看,他简直愉快得要发疯,激动得放在身侧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十分洒脱地大笑出声,对站在门口的男人亲切道,“再见啦,秦总,我要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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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楷之看着仍和之前一样,施嘉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对方,在医院的花园里停下脚步。
他皱了皱眉,对地上的青年嫌弃道,“你怎么也把自己折腾进来了?”
施嘉笑眯眯朝他招手,“哟,楷哥。”
成楷之看着地上的草坪,有些犹豫,半晌后仍是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地上。
“你很久没去店里了,工作很忙。”男人问,他在裤兜里摸了一把,似乎是想掏出根烟来,可最后一无所获,只好不耐地“啧”了一声。
两个人都刻意避开了来这里的原因。
施嘉用力点头,“拍了一部大制作,姜成剑导演的《三十九》,听过没,到时候上映了记得去电影院支持我啊。”
成楷之皱眉,“好吧。”
施嘉看着他英俊的侧脸,问道,“你之前说你看过我拍的电影,到底是哪一部啊,不会是随便说出来骗我的吧。”
成楷之眯起眼看着头顶的蓝天,淡淡道,“俞清和你合演的那部《城春》,你在里面演得不错,就是有时候看着有些蠢。”
施嘉顿时不甘心地大叫起来,“那是我演技精湛,你空口污蔑。”
过了半晌,他又好奇地问,“《侠骨寻踪》你没看吗?”
“看了,不是很喜欢,”他皱着眉,见施嘉一脸失望,安慰道,“我不是很喜欢文艺片。”
施嘉怒道,“那是武侠片!”
成楷之又只好勉强道,“好吧,我不是很喜欢武侠片。”
见青年一脸不服气,他轻声道,“我前几年也过得不好,和电影里面你那状态差不多。”
他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得那样的病。
他竭力想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父母却总是对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哪里刺激到他,这样反而让他更有压力。
“我最烦的时候也想过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看到你在天台上丢药瓶的时候,你的眼睛又让我放弃了。”
那双眼睛是那样干净,那样漂亮,总是很容易让人想到什么美好的东西。
也许是希望,也许是光明,也许是生命中的另一种可能。
“你那时候在想什么?”成楷之眯着眼睛问。
青年摸着下巴,十分用力地回忆了一阵,等到成楷之以为对方要发表什么冠冕堂皇的长篇大论时,青年忽然嘻笑道,“大概是午饭是什么吧,以前杀青呀领便当的时候,在剧组里可以吃一顿好的。”
那时候生活不像现在这么好,一顿好的值得很多。
成楷之不由失笑。哪怕他早清楚这个人并非像电影里表现出的那样,既坚强又脆弱,带着电影中的文艺滤镜,可仍旧因为这不着调的回答哭笑不得。
施嘉摇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实在不记得啦,反正要是是我的话,”他一字一句道,“不是牟仪,也不是别的谁,只是我自己的话,我是肯定不会跳的。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可为什么那个蠢蛋总是想不通呢?他不可思议地想。
明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比继续活着更充满魅力和挑战的事情了。
一个人只是好好地活着,肆意地活着,就是一场极了不起的战斗。
可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两个磁场完全相反的个体,竟会同时生活在一具身体里。
成楷之见他一脸怔忪,问道,“怎么了?”
青年余光瞥见一旁戴眼镜的女人,笑了笑,可随即又感到有些没意思似地撇了撇嘴。
“楷哥,你的架子鼓敲得不错,有时间我再找你玩。”他撑着男人的肩膀,笑嘻嘻地站起身,“不过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成楷之微怔,随即对他点头,嗯了一声,“好。”
施嘉哼着五音不全的歌大步向前走着,只是最开始还是抬头挺胸,骄傲得像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等到身影稍微远了,成楷之才发现对方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今天的治疗时间又到了。
在看见不远处的闻稚春时他就知道。
他现在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一个,和成楷之聊着从前的电影,会觉得那明明就是他自己经历过的生活。
他记得,他都记得。
他演过《城春》,他是剧中那个患有精神障碍的牟仪,在《龙城飞将》里,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唐宝德,他还演过很多说不出名字的龙套,很多很多。
除此之外,他还谈过几场失败的恋爱,虽然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可我明明只是假的!
是不该存在的,一个副人格。
他的嘴唇忽然颤抖起来,眼眶发热,烫得要命,什么东西像烧红的石头,粗粝的砂砾,反复地磋磨着炙烤着他的心。
他停了下来,将脸埋在手心里,不让身后坐在原地的成楷之看见他那狼狈的神情。
他用力压抑住喉咙的哽咽,对对方小声道,“再见啦。”
成楷之心中忽然生出了点奇怪的情绪,竟像是青年此刻的脚步,它们一样沉重,且令他难以忽视。
他忽然出声叫住对方,“施嘉。”他大声道。
青年回过头,他脸上还淌着两道湿痕,那是他还未来得及擦干净的眼泪。
“你以后还会来店里玩的吧。”成楷之笑着向他确认道。
施嘉站在原地,咬着唇朝他点头。
“那就好,”成楷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笑道,“乐队最近新出了一首歌,很帅,到时候你来听。”
“为什么?”青年问。
“不是朋友吗?”成楷之皱着眉反问道。
青年胸中发烫,用力地点着头,然后背过身去,再不去看他。
只是继续向前走时,眼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我也很想一直做你的朋友。
想证明我的存在不是子虚乌有。
闻稚春掏出纸巾递给他,青年接过来擦了擦,有些为难地低着头,不好意思道,“让你见笑了。”
闻稚春摇头,忽然问道,“他也是你的......”
她的眼神有些促狭,几乎是瞬间便让青年红了脸。
他连忙摆手,否认道,“不是的,楷哥只是我的朋友。”
闻稚春笑着点头,“好吧,不然也太让我这种人失去对生活的希望了。”
她大概知道对方心里在介意着什么,自己有时也会忍不住叹气。
到了记忆相通的地步,追究主人格和副人格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可对方非要分得那么明确,甚至作茧自缚到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两人一同走进那栋白色的大楼里。
屋内布置得干净温暖,令人放松。
“未来总会好起来的,”闻稚春笑着道,“今天放首音乐吧,我很喜欢这一首,《海豚餐厅的圆桌角》,好不好?”
她按下播放键,房间里立时响起一道清澈甜美的歌声。
青年安静地坐在桌边,有些紧张地曲起手指。
闻稚春见状,也没有说什么,随便找了个轻松的话题和对方聊了起来。
第68章
两人聊了一个半小时。
“要睡一觉吗?”中途她看对方神色疲倦,体贴地问道。
青年揉了揉眼睛,笑着同意道,“点上次那种香吧,乌木的。”
闻稚春了然地笑笑,“乌木佛手柑吗,昨天秦总身上似乎就是这种味道。”
青年有些嫌弃,“他那个才不是。”
他在椅子里换了个姿势,闻稚春原本是想让他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可是他却说椅子的靠背很舒服。
戒备心很重啊。
闻稚春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电脑上继续填写有关对方的精神报告。
......
这是个很美的梦境,奇幻而瑰丽。
用语言也难以描述尽它的辉煌和美,在他还怔愣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这里的主人。
他走过去朝对方笑了笑,“你好呀。”
我的另一个人格。
他看见对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会很讨厌对方的,或者是嫉妒,他所有的一切都继承于他。
可当他们两个真正遇见的时候,他才发觉比起讨厌和嫉妒,他内心更多的居然是愤怒。
“你是个胆小鬼!”他道。
“我是。”对方安静地应声。
“懦夫。”他毫不客气地继续骂。
对方没有生气地点头。
“蠢蛋。”他气得大骂。
“你不如一次说完,让我看看你的词汇量究竟达到多少。”青年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他有一张苍白寡淡的脸,五官干净清秀,眼珠很漂亮,可是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和他一模一样,除了那副神情。
心情蓦地微妙起来,之前的愤怒似乎瞬间变成了同情和难过。
这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
只是在某些方面不相同而已。
他们的头顶有无数暗金色天体腾空盘旋,它们的身后拖着数不清赤红耀眼的长尾巴。
炫目的光轨层层叠叠,将他们紧紧地包围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忽然问。
“这里很漂亮,也很安静。”对方淡淡道。
“所以你就像条虫子一样一直缩在这个角落?谁都不愿意见?”他不可置信,嗤笑道,“你是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对方看着他,良久良久,才慢慢开口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的神情依旧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漫不经心。
“我之前想,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夺取你的身体......”他恶狠狠地说出自己的野心,可青年脸上不但没有露出丝毫害怕的神色,反而一脸麻木的平静。
这平静的神情令他的内心更加怒不可遏。
“可我这么做其实更趁你的意,我才不干!”他忽然笑道,“你自己的事情,我才不干......”
“我凭什么要替你做决定,你想得美。”他大笑道。
见对方脸上几乎是立刻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向前几步走近,伸手想要去碰对方的脸。
青年的眼睫颤了颤,他越发凑上前,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近得几乎能感觉到彼此间灼热的呼吸。
宛若一体双生,他们长得那样像,再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对方。
漫天的星星在那一刻忽然像是得到了某种无言的指示,从头顶的最高处直直坠落。
火星四溅,到处都是赤红耀眼的光亮,无数天体齐齐停止转动,缠绕着他们的光轨逐渐消失,只留下一层层淡灰色的影子......
“我送你一件礼物吧,”他恶作剧地勾起嘴角,终于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平静以外的神色,忍不住笑得更加愉快。
他凑近对方的耳朵,悄声道,“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说完,他忽然觉得心情有点沉重,又像是解脱,一种很微妙很复杂的情绪。
他捂着胸口想,却在青年的眼角看见了泪水。
“胆小鬼,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他挑挑眉,一脸轻松,朝对方笑嘻嘻道。
这样没什么不好。
这样就足够了。
他想,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是我自愿的。
我喜欢他,想要最后帮他一把。
他的意识逐渐涣散,再也无法聚拢。
然后,他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看到了恐惧,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倒影,他的身上不知何时也升腾起一道异常耀眼的火光。
就和这个熊熊燃烧着的世界一模一样。
躲在龟壳里永远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有接受伤害的勇气才能获得爱。
“不要害怕,”他轻声道,“以后我就做你的盔甲。”
这是他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青年向前一步,踏入这片他所化成的火光,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他站在原地,手中抓了个空。
闻稚春想替他盖上一层薄毯,青年却倏地张开了眼睛。
他狼狈地爬起来,见女人一脸的惊愕,嗓音沙哑地问道,“怎么了?”
闻稚春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仍注视着他的脸。
他抹了把脸,才发觉自己脸上竟满是泪水。
心好似空了一块,可是并不难受,反而很轻松,也很自在。
闻稚春神色有些担忧,“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吗?要不要再睡一觉?”
他看着窗外枝头上瘦脚伶仃的小鸟,发了会儿呆,而后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我之前睡得够久了。”
是时候醒来了。
他想到刚才梦里的情景,对闻稚春认真道,“那不是噩梦。”
天空蓝得近乎透明,像一块干净的水晶,他神色怔然,轻声道,“是一个幸运的梦。”
幸运得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完全好了。
在离开这道门前,他对身后的女人道,“也许很快我就可以离开了。”
第69章
其实哪怕共同出演过《城春》,他与俞清此前也并无过多交集。
这个男人在他的印象里只是一个演技优秀、为人低调的同行,沉默寡言,安静内敛,很像是念书时班级上那些不声不响的学霸。
他那时候和封跃要好,当然还没超出某些不该有的界限,又适逢和秦兆颜的感情出现了一点问题,除了戏里的交流,几乎没怎么和对方打过交道。
《城春》拍完他便从秦兆颜的别墅里离开,和封跃住在了一起。
直到后来两人才开始交往,《鬼神通》拍完,他和封跃也结束了。
他是在那个夏天的晚上重新看见俞清的身影的。
那一年的华宇和百卉奖尤其热闹,《城春》给了封跃最佳导演,给了俞清最佳男主角,施嘉一路陪跑,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他跟着剧组去参加一个活动晚会,在后台的洗手间里听见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站在门内的男明星讥讽着说他之前参加这种场合总是一身名牌,今天现身打扮却相当寒酸,恐怕是屁股卖多了卖不出价了。
这在圈子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多少人想要混出头就是靠生命中那几个不可多得的贵人。
毕竟大家都笑贫不笑娼。
他转身离开后台时,郑媛媛正搂着封跃在走廊上接受记者的采访,郎才女貌,英俊的导演和貌美的影后,的确十分般配。
他多像是个不合时宜的配角,明明那晚都不该出现在那里。
周围记者对他视若无睹,却将那两人围得滴水不漏,他听到郑媛媛优雅得体地与媒体交谈,听到封跃与那些人应对自如。
自己匆忙离开的背影更像是禁不住狼狈的落荒而逃。
他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难过,这是从前他与秦兆颜在一起时心中时常体会到的。
他曾经以为封跃与他会是同类,所以和他惺惺相惜,到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
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是孤独而寂寞的。
他从来没有同类。
他就是在那天重新遇见俞清的,比起许久之前在剧组里经历模糊的初遇,这一次显然令人印象深刻得多。
对方开了一辆低调的白色宝马,在晚会很远的街角处静静地凝注着他。
他专门等在那里的。
男人已许久未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之前的颁奖台是他的经纪人方静替他上去的,对众人说他生病了,正在修养。
他那时出现忽然变了很多。
从前的俞清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这个人总是很冷,没有温度,像坚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和圈子里某些长袖善舞的艺人很不一样。
可那一晚,坚冰却像是忽然化作了雨,还是最温柔的春雨。
他下了车,一步步向施嘉走过来,目光柔和,神色认真,漫天的星辉和远处颁奖晚会不灭的灯火都不及他的眼睛里的光彩。
他对施嘉说,“我们回家。”
郑媛媛和封跃为躲避记者的采访不知何时也将车开到了附近。
阴暗逼仄的街角一时竟挤下四个人的恩怨情仇,简直令人惊讶。
他看见郑媛媛笑容甜蜜地依偎在封跃身边,亲密地搂着男人的胳臂向他微笑。
他看见封跃神色冰冷地从车窗里望着他。
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他曾经爱过的人了,他已走得太快,走得太远,他注定要飞向高不可攀的云霄,不与他在庸碌的泥泞中挣扎。
这种平静的带着某种奇特意味的眼神几乎是瞬间激怒了他。
这也许是在瞧不起他吧?
他沉默地想着。
他们如今不再是恋人,地位也天差地别,对方身边的副驾驶座上正坐着新的恋人,一个和他地位相当的女人。
她是那样年轻漂亮、充满了男人都会喜欢的魅力,衬得他的存在更加不值一提。
面前的俞清眼神执着,眉目间带着微不可查的焦虑与恍惚,他再次对他重复道,“我们回家。”
他那时实在太蠢,急于想要从上一个情爱的漩涡中挣脱。
他想证明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可怜,他想证明自己身上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想证明还有人爱他,哪怕封跃已经不再喜欢他。
他是那样迫不及待,不仅要给对方看,还要给他身边的郑媛媛看。
因而俞清那不甚高明的陷阱居然也能让他跌得粉身碎骨。
如今他终于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清了,当初近乎笑话的一切。
俞清的错误固然令人可恶,到底是无心之过,可他自己的虚荣和愚蠢又何尝不是自作自受。
会奋不顾身地陷入错漏百出的猎网中的猎物并不值得同情。
毕竟扑火的飞蛾是自愿的。
他想。
可随随便便就想要重新再来的俞清也并不值得原谅。
哪怕是无心之过,到底也让他受了伤。
他和戏中的牟仪根本一点也不像,俞清离他越近,便越能发觉。
他脑中虚构出的幻想和这个真实的施嘉性格实在是南辕北辙,他蓦然醒悟过来,精神恢复正常,发觉两人间的关系竟到了这种畸形的地步,想着的第一件事尽管不是分开,却也差不多了。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去了另一个剧组,对施嘉说想要再考虑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
方静将他送了回去,在车里告诉他俞清绝不会是同性恋。
他们两个最好也到此为止,为了对方的前途,当然他可以得到一些补偿。
他冷静地旁观着那时的自己,觉得他也许会流泪。
他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可他发现他整个过程一直都很平静,接受这个结果时甚至连眼神都不曾颤抖。
这并不算是什么无法接受的痛苦,难以跨越的槛。
如果他曾经狠狠地跌倒过三次的话。
第70章
方静从来就不理解俞清的想法,所以也未料到对方居然会向家里出柜。
然后意料之中,对方被他父母关了起来。
甚至连之前同意他进入演艺圈的佘颖也开始怀疑她之前的支持是否正确。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对小儿子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圈子里男人和男人的事情很多,你才学坏了?”
他是家里的幺子,从小品学兼优,没让父母操过心,家里又有两位异常优秀的兄长和姐姐作为榜样,父母一直都很为他感到骄傲。
哪怕他大学时选择报考建筑专业,毕业前忽然决定放弃出国深造,要进入演艺圈,家里人都只是短暂犹豫,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只让他在外面遇到什么问题要及时和家里人沟通。
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家里人从不束缚他的自由,可是却绝并不允许他自由到和一个男人相爱。
还是一个经历有些混乱,接受过别人包养的男人。
他如今住在家里,手机和电脑等一切通讯工具都被没收,过得简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佣人定期会将食物送到门口,除此之外他就只能盯着窗户外面发呆,好在房间很大。
第三天情况才稍好一些,他的大哥从公司回来了,不再继续向之前那样锁着他,只是进那间屋子时脸色十分难看。
俞家老大俞邵言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因为常年不苟言笑,那张脸看着总让人心里发怵。
“你说你对公司里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爸妈都没反对你去学建筑,你说你想去演戏,爸妈也还是同意了,甚至在你没什么资源的时候偷偷拜托老友照顾你,你以为你走到现在靠的是你一个的努力吗?方静一个国外名校毕业的小姑娘,人家去干哪一行会比做你现在的职业经纪人差,也是爸妈他们拜托她,才来管你这些破事的,你二姐一个女人,每天在公司和一帮大老爷们争得头破血流,回来从没在你面前抱怨过,就是担心你会因此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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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俞清一脸漠然,他脸上怒气更甚,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你是没有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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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垂着眼,仍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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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大哥平白发了一通脾气,心里非但没有觉得好受些,反而被他那种油盐不进的坏脾气气得差点涨破血管,红着张脸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走之前将门摔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晚上时他母亲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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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颖今年六十二,平时一直保养得很用心,可这几天因为他的事情没有休息好,一脸老态,眼下和嘴角都显出她真正的年纪来。
她手里端了盅汤,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俞清上前开了门,对她轻声道,“进来吧。”
佘颖慢慢进了屋,将那汤放在桌上,对他柔声道,“是我亲手炖的,都好久没做过了,你尝尝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俞清闷不啃声将那碗汤一口气全喝光了,末了用纸巾擦擦嘴角,轻声道,“和以前一样好喝。”
佘颖看着幺儿英俊漂亮的脸,语气有些感慨,“清清都这么大了?”
她眼眶里有闪动的泪水,忽然别过脸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悄悄用指尖擦了擦眼角,小声道,“如今我也老了。”
不管她从前多么固执地不想承认自己的年纪,她现在也已是个老人了。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对不起。”俞清看着她,小声道,声音有些歉然。
见儿子脸上的愧疚,她掩不住眼神里的失望,轻声问道,“他就这么好吗?值得你抛弃我们所有人?他是你喜欢的人,难道我们在你心里就没有分量了吗?”
()
她低着头,喉咙哽咽,眼眶发红,“你不喜欢的,我们从来都不逼你,可你不能......清清,这次就听妈妈的好不好,和他断了?”
她语气狼狈,小声地啜泣着。
俞清抬起手,让她靠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只觉得身上的分量那么沉重。
()
可再沉重,他也不能答应。
“可这不一样,”他抿紧唇,声音已渐渐沙哑,“我之前已经错过一次了,妈妈,我不能再......”
“以后他们那些人会怎么说你呢?你的工作,你的名声......”佘颖抓紧了他的t恤,颤声问,“难道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我也可以去国外演戏......我如今挣的钱也已足够。”
俞清低声道,“我以前觉得那些很重要,可真当自己面对的时候,才发觉那些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它们加在一起并不如他重要”
()
他看着母亲苍白的带有丝丝细纹的手背,低声问,“在您心里怎样的人生才是正确的呢,我按照你们的心意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才算吗?”
“因为我喜欢男人,难道我以前的一切全都会被否定吗,可无论我怎样,我都爱您,尊敬父亲、兄长还有姐姐,这些事绝不会因为我喜欢一个男人而改变。”
他忽然握紧了那双苍白的手,将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就像是一个最真诚的孩子想要他的母亲去触碰他最勇敢的心脏。
他是个正直的人,从来不擅长撒谎。
()
佘颖见劝不动,露出分外难过的神色,她不愿意接收她并不喜欢的结果,无论它显得多么真诚。
于是她抽出那只手,擦了擦自己的脸,整理好略微散乱的头发,站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书桌上摆放着俞清之前亲手做的微观模型,哪怕时常有人清理打扫,也显得有些孤独陈旧了。
这是他去年的时候做的,本想带去剧组送给青年,结果被他半路遗忘在了家里。
这个模型很漂亮也很复杂,花了他许多的时间,可一旦过了期,就只是没用的废品。
就像有些时候的爱情。
()
毕竟这种东西最讲究时效。
书桌下一只款式老旧的手机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十分细微的响动,他眼神微动,将手机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对面发来了一则短信,“你最好还是来一趟医院。”那边道。
()
他眉头一皱,打开门便往屋外走去。
()
下楼时,大哥正和母亲说着话,见他下楼立即朝他怒道,“谁准你下来的?”
他没有回答,反而继续朝门外走去。
俞邵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操起门边儿子玩的棒球棍就跟了上去。
“给我站住。”他在他身后怒不可遏道。
男人没有回答,脚下却越来越快。
()
俞邵言指着花园里前面的几个人,大声对他们道,“给我拦住他。”
几个人顿时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将他堵在了院中。
()
“我要出去。”俞清停下脚步,对兄长淡淡道。
俞邵言指着房间二楼的位置,“给我滚上去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门!”
俞清看着他手中的棒球棍没有说话,佘颖也有点急了,从大厅里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她问,“清清,有什么事吗?”
俞邵言脸上有些无奈,对她恨恨道,“妈,这事你别管,老三这事,今天我一定要给你个交代。”
佘颖声音发颤,“他是你弟弟,他......”
俞邵言看着对方冷淡的表情,大骂道,“俞泽那混小子如今都比他三叔成器。”
俞清神色漠然,忽然出言冷嘲道,“因为他在外面从来都只玩儿女人吗?”
他自然也对兄长那年纪轻轻便有风流名声的儿子有所耳闻。
他看了眼神色难看的俞邵言,又看向一脸仓皇的母亲,语气冷静,“我要出去。”
()
俞邵言忽然操起手里的棒球棍就朝他腿上来了一下,众人只听见一声古怪的闷响,那是皮肉与木棍相击的声音。
俞邵言气急之下完全没有留任何余手,可俞清居然闷声不吭,咬紧了牙硬生生受了他这一击。
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朝他吼道,“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以后就再也别回来,别让我再看见你。”
佘颖见状尖叫一声,身体骤然轻飘飘的,她抱着大儿子的手臂,大哭道,“邵言邵言......你怎么能......”
俞清挨了那一棍,身体立时狠狠晃了一下,额头和鼻尖顿时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佘颖还在哭,让那些人赶紧去叫医生来,俞清努力站稳身体,对他们冷冷道,“不用了,我正好要去医院。”
()
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门,语气那样坚定,好像再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
他走路的背影还是笔直挺拔,除去那微跛的脚步和略微不太自然的身形。
连站在原地的俞邵言一时也有些愣住了,没再让身边的人追上去。
他看着手中的棒球棍,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蓦地松了手。
()
东西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像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老三这些年从没犯过什么错,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只是性子冷了点。
可也只是看着冷,心却是好的,又干净又单纯,从没起过什么坏心思。
可为什么呢?
看着哭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的母亲,他木然地想着。
()
为什么那样好的幺弟会因为一个外人变得这么狠心。
()
他完全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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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在外面站了许久才打到辆车,一路往医院飞奔而去,他从没有这么慌过,连那年回家发现里头空无一人都不曾有过。
腿上的肌肉疼痛难忍,大概是骨折了,他看着窗外,只希望车子能快点,再快点儿。
等到了目的地他才发觉自己身上除了一只老旧的手机什么都没带,一时有些尴尬。
司机原本还有些生气,一看他的脸,顿时乐了,在座位上拍了把大腿指着他道,“你是那个俞清吧,演电影儿的大明星,这次就不收你车费了,能给我签个几名吗?”
男人站在车外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司机丝毫不肯吃亏,随便找了个本子几乎让他把每一页都签上,一边让他写还一边笑呵呵道,“我看网上那些小姑娘挺喜欢你的啊,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
俞清一张脸苍白得好像鬼一样,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他签了七八张,将本子丢回给了司机,顺手抹了把鼻尖的汗水,淡淡道,“你给个联系方式,待会儿我让助理把车费打给你。”
司机见他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捧着那个软皮日记本嘿嘿笑道,“够了够了,暂时就这些吧。”
他麻利地将车掉头,飞快地开走了。
俞清也转过身,朝医院内一步步走去。
哪怕他很想快一些,可剧痛的腿却并不允许。
他到的时候施嘉并不在之前的房间里。
他身体一僵,慢吞吞地在那层楼里转了个遍,可到处都没看见人,最后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楼梯口抽烟。
封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俞清皱紧了眉,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人呢?”他喉咙发紧,哑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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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跃转过头,没有回答。
俞清的心脏忽然空了一块,大声问道,“他去哪儿了?”
他抓住楼梯扶手,想往下挪,只是脚下没力,差点摔倒,可封跃仍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他一步步走进,这才透过楼梯里的那扇窗户里看到院子中正安静地看书的青年。
他连忙往楼下走去,只是身形怪异,形容狼狈,再不似从前那般潇洒从容。
连封跃也注意到他别扭的脚步。
手中的漫画书其实并不怎么有趣,可青年依旧看得很认真,连男人走进也未曾抬过头。
俞清之前并不觉得自己伤得有多重,此刻却忽然生出了一点类似委屈的微妙感觉。
他腿上痛极,可青年仍是埋着头,根本都未瞧他一眼。
()
“我告诉父母了。”他想弯下腰,看看青年到底在看什么。
施嘉好似根本未听见他的声音,自顾自地翻着手中的漫画。
()
难道那本书真的这么好看吗?他想,为什么都不肯抬头看一看我呢?
腿痛得要命,让他连弯**都不能,他实在是太狼狈了,这辈子恐怕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
他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站在青年面前,眼睁睁看着对方对他视而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将手中的书慢悠悠地翻完,看向他神情有些好笑,“什么?”
“我把我的决定告诉父母了。”俞清木然地重复道,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站不住了,脚下有些不稳,却还是执着地想去看青年听到消息后的反应。
平淡,平淡到甚至有些死寂。
青年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半晌后才盯着俞清的茫然的脸色反问道,“应该和我有关吗?”
见俞清动了动唇,他摇头笑道,“好像没有吧。”
从前作茧自缚的人是他,如今两人居然颠了个个儿。
()
他应该感到报复的快意。
他确实感受到了。
施嘉仔细地打量着他不太自然的身形,淡淡道,“生病的话还是要看医生比较有效果,毕竟他们才能对症下药。”
他想走,俞清在他身后叫住了他,男人低声道,“我喜欢你。”
施嘉没有转身,声音还是一派平静。
()
“哦,是吗?非常荣幸。”他站在前面朝他潇洒地挥挥手,语气遗憾,“可喜欢我的人有很多啊,抱歉,俞清,我不能一一回应。”
他耸了耸肩,走得毫不迟疑。
他已经来迟得太久,从前的人不会一直等。
哪怕故意做一些自我感动的事,到了最后连感动自己都不能。
青年的脚步十分轻松,轻松到让人觉得里面甚至带着点愉悦。
这愉悦此时几乎令人觉得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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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好像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开写的,与最初的构想真的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哪里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勇气敢写两次,狗血得十分内伤,兼之苦逼,已经想好了剑客那个故事后移,先插一个酸甜的故事,三五万字左右,高冷学霸酷哥攻x蠢萌废材主唱受,年下竹马,酸甜可口的青春校园恋爱,今天本来想摸鱼搞搞的,但写着写着就犯困,最近太累了,工作也忙,一千五百字写得狗屁不通,受蠢倒是真的蠢,可一点也不萌,酷哥有点酷,甚至还有点鬼畜......看得我头皮发麻,太久没写轻松的东西了,只能先努力练练笔了(攻的名字想好了,受的还没有,书名不出意外叫夏生花,毕竟有了春天里,当然就要夏生花,之后搞个秋月心,嘿嘿,齐全了)
第71章
闻稚春说如果想离开,他也可以回家去,不必一直呆在医院。
施嘉伸伸懒腰,说正好这里也住得够久了。
“虽然我不用付药费,”他对闻稚春道出这个现实的问题,“可没有写明价格的东西最贵了。”
青年的神情有些吊儿郎当,坐在椅子里跷着长腿,一脸嬉皮笑脸的不正经。
“闻医生,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啊。”他撑着下巴朝对面的女人眨眨眼睛,他的眼睛很美,盯着人的时候有种无辜天真的感觉。
闻稚春哭笑不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调戏她。
她长得不算漂亮,身材高而壮,轮廓有些粗犷,直到现在还时不时还被人叫做男人婆。
“你是**恋吗?”她问。
施嘉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也许可以试一试。”
闻稚春脸有些红,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古怪。
最后青年怀揣着闻医生的电话号码心满意足地出了医院。
他是偷偷跑的,那群人根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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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圈子里发生了好几起大事。
先是某知名大佬旗下的夜店被人举报,说是店里存在**易和毒品交易。
紧接着,刚和男友庆祝完三十五岁生日的当红女演员舒情,被人爆料出轨圈中鲜肉偶像曹睿,便是之前在夜店里坑过施嘉的那个小孩儿,他俩之前还在《侠骨寻踪》的电影里一起拍过戏。
那两人姿态亲密同进了一间公寓,男方过了一夜才离开房间。
这事儿一出,圈内炸开了花。
不久,舒情又被人爆出吸毒的新闻,被查后,作为一条绳上的的蚂蚱,曹睿不可避免地也遭到了警方的调查。
结果意料之中。
接着是行政拘留,那两人的星途算是彻底毁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多同情几秒舒情那头顶绿油油的男朋友,那俩人的粉丝便开始上演大戏,如蝗虫过境般在网上四处发洗白评论,为他俩叫屈喊冤,姿态极为好看。
女方的粉丝见洗不掉直说自家艺人演技好,不在意她身上有黑历史,吸毒是个人选择,出轨年轻帅气的小偶像是本事,圈子里谁身上又是干干净净的,无非是没被狗仔抓到爆出来罢了。
男方这边的粉丝倒是恨毒了拉曹睿下马的舒情。
一面嚷嚷着女方道德败坏,性格淫贱,一边又嚷嚷着曹睿今年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应该给他悔过的机会。
插足当第三者的是原本她们是不信的,只是这些人联合举证反驳,结果仔细一扒网上两人那段时间的行程表,以及微博上po出的细节图,反而更加坐实了这一点。
最后她们也只好嘴硬,说能让女方出轨,证明自家弟弟魅力实在大。
圈中有关两人的代言、节目和影视作品,全都被重新剪辑。
找人替换或是干脆撤下,几乎是瞬间,有关两人的作品便在公众的视野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据相关人士爆料,光两个人加起来的代言就损失了好几个亿,曹睿和舒情两人的经纪公司差点没因为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而气死。
施嘉有时候很羡慕他们的好运。
能被许多人喜欢是件何其幸运的事,却也嫉妒他们对此并不珍惜。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人生太容易就站在了高处,堕落的时候也没什么犹豫。
还有件事却是和他有关的。
邱源拍的那部轻喜剧电影上映了。
没有大导和知名艺人加盟,好在制片公司靠谱,不过却选在了九月中旬上映,只是用于宣发的费用也是紧巴巴的,所以这部电影最开始的排片量很是惨淡。
但意外的是,口碑竟然很不错,毕竟内容轻松,剧情也还算有趣,因此上映一段时间之后,票房竟低走高开,还有人预计会在即将到来的小长假里杀出重围。
邱源抠门得要死,但钱确实都花在了刀刃上,最终呈现出的效果相当可以。
结果在网上被人指控抄袭。
有人发表了一篇《致敬还是抄袭——邱源,请你向封跃道歉!》的文章,迅速引发了不少网友的围观。
那人长文中放了不少证据,从情节链到两部电影中过度相似的分镜都一一列了出来,几乎快有20页,质疑邱源如今正在上映的这部喜剧电影,中间的部分情节对封跃前几年拍的《鬼神通》有过度借鉴的嫌疑。
“......
《鬼神通》是封导的第二部获奖电影,要是你说你没有看过,我是不相信的,上面的那些证据明明白白,你说没有构成实质性类似,不好意思,我也不信。所以,邱源,要点脸成吗,好好说自己从人家那里借鉴回来,立正道歉很难吗?做个人很难吗?
”
那篇文章的作者同样也说了很多阴阳怪气讽刺施嘉的话。
因为《鬼神通》的男主角是他。
对方的语气十分恶劣,讽刺他小人心性,不讲道义,为了出名不顾一切,连抄袭作都跪舔,甚至还忘了去年封跃还和他合作过《侠骨寻踪》提携他的事。
因曹睿之前在《侠骨寻踪》的剧组里和施嘉对外总显得关系很铁的样子,如今曹睿出事,不知谁又挖出宣传期时施嘉对曹睿冷脸的一幕。
曹睿的粉丝想着贫道已经死了,道友怎能独活,一边嚷嚷着吃瓜看戏,一边暗搓搓内涵施嘉,叫他赶紧出来回应出演抄袭作品的事情。
电影相关的宣传下面评论全都乌烟瘴气,惹到这些疯狂的粉丝最轻松也要脱层皮。
甚至其中还有高原弈的粉丝的身影。
因之前对方的电视剧版《侠骨寻踪》带着施嘉想要炒作演技,结果不小心翻了车,两人的对比实在惨烈。
毕竟是个人都看得出施嘉的演技是很轻松就能胜过高原弈的。
于是那些激进的粉丝也对他没什么好感,便也成群结队宛若苍蝇闻见了臭狗屎一般巴巴地凑在了一起,对施嘉明嘲暗讽损得不行。
网络上相关印象全是负面的,提起来不是黑就是嘲。
这部喜剧电影已经对几个要进入国庆档的大制作电影构成了威胁。
另外几家投资公司自然乐意见到电影男主角曝出丑闻。
甚至还不时煽风点火,生怕这火烧得太小。
不得不说,最闲最有精力的永远是这些一遇上自己偶像就仿佛战斗士的粉丝,竟不知从哪里挖出了他从出道至今的所有黑料。
也许还有其他人在里面趁机搅浑水,总之公布的内容详尽到令人咋舌。
包括大学中途退学,出道时签的那家野鸡公司给旗下艺人拉皮条,和秦兆颜之间关系暧昧,以及半调侃半造谣地说他私下采访里倒贴俞清和上节目巴结林森郁的事......
无事发生也能p图造谣,毕竟当今网络技术如此发达。
东西似真似假,恐怕连新闻主角自己看了也会感到震惊。
可惜施嘉最近宅在家里几乎没上过网,若非邱源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他根本不知情。
“喂,最近网上的新闻你看了吗?”对方语气别扭,邱源隐约知道他生病的事,只是不清楚具体缘由,还曾提出要来探望,不过被他拒绝了。
剧组前段时间为电影全国各地跑宣传的时候,还是邱源替媒体解释施嘉是因病缺席的。
施嘉“嗯”了一声。
“啧,”邱源语气不耐,“这次算我拖累你,但这剧本是我自己写的,虽然封跃的《鬼神通》很厉害,但我确实没看过,况且那段剧情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情节,那几个分镜也没什么稀奇,故事和《鬼神通》的表现手法也完全不同,那人就是在胡扯,这电影估计是挡了某些人的财路了,小人眼红嫉妒,在背地里搞事呗。”
电影因为这一波,名声是更响了,可也都是恶名,邱源整天被一群“明辨是非”的网友讥讽谩骂,气得直咬牙。
“酸就酸吧,非要给老子扣帽子,看我不收拾他,”他在电话那头冷笑道,“我准备起诉,不是说我抄袭吗,到时候直接找专业人士来对比就行了,抄不抄的,自然见分晓。”
邱源虽别扭古怪,可性格相当硬气。
半晌后,他又道,“你那个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出面澄清也可以,态度强硬一点,实在不行,也干脆起诉得了,选那几个造谣最厉害的,告得那些烂苍蝇倾家荡产不行,吃点教训总是可以的,让他们知道,爷爷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是有脾气的。”
施嘉在这头微哂。
对面却又有些迟疑,忽然问道,“那些东西,不是真的吧?”
邱源语气有些犹豫。
“哪些?”施嘉反问。
“是我在校偷窃成癖,拿室友东西,还是最开始进的公司是天上人间,指使旗下艺人卖淫,哦,还有同性恋包养,跟秦兆颜有染,勾搭成性,俞清林森郁也是我的入幕之宾?”
他笑了笑。
邱源却有点紧张,随即又不屑地嗤笑道,“尽听那些人鬼扯,你要真这么厉害,至于落魄到跟我合作。”
这么一想,果然很有道理。
“倒也是,”施嘉点头笑笑,“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否认,但不属于他的,他一概不要。
况且,已经有人提前联系了他,愿意主动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他今天便是去见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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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的节奏真是太糟糕了,我怎么会写得这么烂,令人叹为观止
第72章
褚敏泽是个英俊漂亮的年轻人,不过两人今晚的见面,却并不是因为什么艳遇。
对方有个妹妹,叫做褚遂香。
世界上有很多叫褚遂香的女孩,正巧,施嘉也曾认识一个。
他曾经帮过对方一次,善意如今开花结果,他得到了回报。
()
那人在电话里表示愿意主动提供帮助,施嘉今晚便是和他见面。
他也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过遂香了,忽然很想念那个性格温柔和顺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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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门口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拘谨的女孩儿,对方今晚穿了件明黄色的吊带长裙,露出细白修长的脖颈,头发仔细地盘了起来,整个人显得干净而清秀,她虽然不是什么令人难忘的美人,可这样也让人觉得很愉快。
有一种女人通常都不是为自己打扮的,她穿上好看的衣服也不觉得骄傲自信,仍旧不安胆怯。
施嘉微笑道,“你今晚很漂亮。”
()
遂香还是和以前一样容易害羞,闻言瞬间红了脸,低着头露出白皙的后颈。
席上三人举杯,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施嘉对对面的年轻人笑道,“这次的事情劳你费心了。”
“之前遂香的事情还没谢过你。”年轻人微笑道。
他有一身和年纪极不相符的沉稳气质,因为身材过于消瘦,面颊窄长,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厉。
吃到一半,他离席去外面接了通电话。
遂香看着挑着菜吃得很慢的青年,语气迟疑,“你最近还好吗?”
施嘉闻言朝她抬头,半晌后弯起眼小声笑道,“还好。”
其实网上说的那些污言秽语他前些年听得多了。
可有些东西哪怕经历得再多,也不会觉得平常。
他管不了别人,只能管住自己,不去看,不去听。
尽可能远离那些令人痛苦的根源。
“我知道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你不是那种人。”小姑娘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嘴唇,似乎很气愤,可不知想到什么,随即又有些丧气。
()
“我和几个人理论过,但他们太可恶了,怎么都不能说服他们,你放心,敏哥很厉害的,以后那些人一定不敢再乱说。”
青年听她这样说,倒没露出什么愤慨的情绪,只是慢吞吞道,“其实倒也不是。”
遂香有些疑惑,以为自己没听清,条件反射地问道,“不是什么?”
()
青年放下筷子,看着对方,轻声道,“不都是胡说。”
见女孩儿一脸苍白,眼神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叹了口气,“我确实和光线的秦总交往过,当然,也还有其他男人,”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语气无奈,“我是一个同性恋,遂香。”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自己能走常人的路,娶一个女人,结婚生子,朝九晚五的上班,干着日复一日枯燥且无趣的工作。
可惜他不是。
“不过就算我是同性恋也是人,”施嘉忽而笑了笑,只是笑容并不轻快,仍旧带着忧郁的颜色。
()
“是人就会喝水吃饭,也会爱上别人。”
他对着小姑娘道,“放心吧,里面那些说我卖淫**的事情我没做过,”他想了想,“半道辍学也是真的,不过也不是因为偷东西被学校开除的。”
遂香惊讶地睁大了眼。
其他事情他都能淡然以对,唯独那件事情不能。
实际上,他对楚蕴的怨恨并不是因为对方在毕业时忽然消失,抛下他一个人。
()
而是对方消失后所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
他不能说自己可怜,但有时候确实挺走霉运的。
且这霉运一直伴随着他,直到他进了演艺圈。
“吃饭吧,菜都快凉了,说这些简直败坏胃口。”他想到许多发生过的事,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
他并不太想主动去掀那些不堪的伤疤,伤疤之所以称作伤疤,是因为哪怕年生久了,它依旧结着痂,一碰就会血淋淋。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能将那些过去的都忘掉。
他曾经几乎成功了,遗憾的是只是几乎。
遂香忽然埋头替他盛了碗鸡汤,语气关心,“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
的确瘦了很多,露在外面的锁骨凹陷得极深。
青年有些怔忪,随即笑了笑,“变化很大吗?”
“是为了上镜需要吗?”遂香点头,小声问道。
青年摇摇头,他以后都不会再上镜了。
()
他忽然问了对方一个奇怪的问题,“我变了吗,遂香?”
这话问得既突兀又莫名其妙,遂香和他也说不上多么熟悉,他有些掩饰似地轻咳了一声。
遂香却摇摇头,半晌后仔细打量着他慢慢道,“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她看着对方瘦弱到几乎嶙峋的肩膀,迟疑着道,“只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们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见了,一年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样。
什么事呢,施嘉自然不能说自己之前发疯的事,只摇了摇头,埋头安静吃饭。
他吃得很认真也很斯文,动作和之前在剧组里一样。
遂香看得眼眶发热,小声道,“热爱工作也要好好吃饭呀。”
施嘉用力地点头,眼眶几乎就要湿了。
()
看得出褚敏泽是一个行程很忙的人,一通电话接到席上所有饭菜都凉了才回来,不过他也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下去。
临走前他和施嘉握了握手,客气道,“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施嘉也笑道,“劳你费心了。”
遂香坐进了车里,朝他轻轻挥了挥手,动作文雅秀气。
“再见。”她轻声道。
()
褚敏泽原本提出要送他,他摇摇头拒绝了。
施嘉在路旁朝她用力挥手,她笑了笑,车子调转方向,驶向晦暗迷离的夜色之中。
他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回走着,冷风幽咽,空气中的温度很低,可寒冷反而让他的意识更加清醒。
他像个萧索的孤魂野鬼,明明有家,却觉得外面的这种苍茫的气氛更适合他。
他找不到归处,他从没有方向。
()
他一直都是在随着别人的指引随波逐流。
到家门口的时候已是半夜。
前任经纪人先生站在他家门前一脸不善地望着他。
“老宋......”施嘉轻声道。()
第73章
宋新耀拿着《侠骨寻踪》的实体,施嘉从前一直有收藏自己演的作品的习惯,哪怕那些电视剧和电影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收藏价值,他也敝帚自珍。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一直没有人,到底怎么回事?”宋新耀皱着眉问道,“本来手上有几个通告想让你去上,结果你一直掉线,最后都只能丢给别人。”
施嘉没有说话,宋新耀忽然道,“你没有和公司续约?”
“是。”
两人短暂沉默。
施嘉开了门,屋子几个月没住人了,里面的环境十分堪忧。
宋新耀是个外表和内在十分一致的龟毛男人,进了屋便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地面和茶几。
“前段时间你到底去哪儿了?”他问道。
施嘉半晌才轻声道,“医院。”
“之前车祸的后遗症?”对方的语气顿时变了,有些关切地望着他。
他走到次卧开了灯,将手里的蓝光碟片放进了那个书柜里,问道,“医生怎么说?”
施嘉倚在旁边,对他笑道,“还能有什么事,现在自然好得透透的了。”
宋新耀有些沉默,知道对方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低声抱怨道,“你没有和我说。”
施嘉知道对方大概是有些介怀的,他那时刚从楚蕴那里离开,精神状态很不好,一点也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那副狼狈可怜相。
他笑了笑,耸了耸肩,语气轻松,“说明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宋新耀沉默了一阵才答,“签了个小艺人,带着她到处跑通告。”
“那很好,说不定你手中未来真的能诞生一个超级巨星。”施嘉微笑。
“为什么忽然要退出?”宋新耀声音有些冷,看着施嘉的眼睛问道。
施嘉看着满满一书柜的碟片和写真集,随便抽了一本出来,拿出来翻了翻,发现竟是他早年的写真。
“老宋,我并没有赌气,只是想暂时休息一阵,反正也没什么工作,就这样也挺好。”他耸肩道。
“现在挺好,那以后呢?”郑世杰沉声问,“休息完要做什么呢,退圈之后的打算你想过吗?”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
两人在一起合作这么多年,荣辱共享,宋新耀知道他身上几乎所有的秘密。
对方知道他过去的那些破事儿,也理解他做的决定,可还是会担心施嘉以后的生活。
青年垂着眼,淡淡道,“我还有点存款,这房子卖掉也还能换点钱,到时候找个小地方住,也许......”
宋新耀抿着唇,用力拧着眉,“他们骚扰你了。”
施嘉嗤笑了声,他语气十分讽刺,“算什么骚扰,不过是看得起我。”
写真集上的他面容还很青涩,摄影师当时想要拍出湿身诱惑的感觉,他怕水,湿身诱惑没拍成,落汤鸡倒是很像。
镜头里的少年狼狈极了,眼神躲闪,浑身湿漉漉的,缩着肩膀又放不开,像只供人玩赏的鹌鹑,且一点也不养眼。
他其实也并不喜欢将自己的所有角落都暴露在镜头下。
可是没办法,他当时刚从学校里出来,灰头土脸的,身上也没什么钱,有人问他要不要进娱乐圈当大明星,住大房子吃山珍海味,他本来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但太穷了,而且那个人也很执着。
他当时年轻,以为对方真看中了他身上的某种特质。
年轻人大都很单纯,单纯有时候也可以读作好骗。
后来他才知道,对方就是专门做这个的,目标就是那些涉世未深长相还不错的男孩子。
他当时的年纪其实算有些大了,这一行就像商品一样,都是有保质期的,自然要越嫩越好。
那人嘴上说是进圈子里当大明星,可签了合约就像是签了卖身契。
越荣的条件很苛刻,中途解约违约金高得吓人,而那个自称是星探的男人,做的事情和拉皮条的也差不多。
他经常会强迫手底下的艺人去参加酒局。
说是酒局,桌上到处都乌烟瘴气的,乱得不行,同公司的不少女艺人都过得不好。
还好后来遇上了秦兆颜,跳出了那个火坑。
他不能说那几个人全身上下一无是处,可正因为他们好的时候太好,坏的时候又太过残忍,他才会看不透。
爱和恨都不能做到泾渭分明,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他重新翻了一页,这一张稍微自然一点,是他骑在自行车上面带微笑的样子。
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还有过那样天真的时候。
封跃当年找他出演《城春》的时后,说很喜欢他眼睛里的情绪。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好像和所有人都有着距离,对方这么说。
他当时并没有承认。
该怎么开口。
说那时候他忽然对自己和秦兆颜的关系感到恐惧,自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开怀。
他爱上了对方,迫切地想要做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贬低和嘲讽的声音。
圈子里长得比他好看的如过江之鲫,自然不满意光线的秦总竟被这样一个不如自己的人霸占,长得如他一般或是不如他的,都暗自妒忌他的好运气。
以至于经常在剧组受到别人的白眼和歧视。
他那时总是很惶恐不安。
如果一直都是普通的包养关系,也许他还不会这么如履薄冰,每天都像是在走钢丝,也许下一秒就会跌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最后终于决定分开,他第一感觉竟然不是难过,而是在心里大松了口气。
和封跃在一起很突然,对方忽然来秦兆颜的别墅找他,在铁艺栏外说要带他离开。
他俩在拍第一部电影的时候就熟悉了,他很欣赏对方的才华,那时候也还没有生出什么绮念。
封跃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那晚相遇时他就知道,对方绝不甘心一辈子平庸。
原本蠢兔子以为自己遇见了同类,高兴得不得了。
结果对方非但不是什么软弱的草食动物,反而是一头狼,伪装越来越不像,分手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少在离开前他祝过对方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他眨了眨眼睛想。
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顶着一副漂亮的皮囊,把假意当做真心似乎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
他只是个平庸的蠢货,根本玩不起这种高档的游戏。
而后的俞清和林森郁,也是他在仓促间像是在寻找慰藉一般潦草地开始,很快又潦草地结束。
反正不会比这更差劲了。
他就这么一直潦草地随便地做着选择,等到了最后,好像人生也荒废得差不多了,再回过头,才发觉自己到头来居然一无所获。
他看着手里的写真集,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夹杂了一张过去的照片。
是他和秦兆颜的合照,男人面容英俊,气质优雅,任谁看了也都是艳羡他走运高攀。
对方那时候也许还是有一点喜欢他的吧,可也仅仅只是一点罢了。
远远不到爱的程度。
两个人能够在一起,仅仅有爱或者是喜欢是不行的。
那些东西太容易被消磨。
他拿起那张照片,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只有年轻人和永远时尚的偶像剧,才整天肆无忌惮地说着喜欢啊爱情啊之类的东西。
如今他不再年轻了,还整天纠结这个,怪让人笑话的。
他的人生,好像就一直乱七八糟,怪让人笑话的。
宋新耀见他发完了呆,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施嘉点头,朝他微笑,“嗯,我从不和你客气。”
两人实在是太熟了,这么多年过去就像是亲人一般。
宋新耀会支持他的决定,绝不会做无用的挽留。
他也喜欢宋新耀,关心也点到即止,不会让他觉得窒息。
男人明早还要带着艺人上电视台录节目,看了看表便准备离开,只是临走前站在门口,对青年淡淡道,“这些年和你共事很愉快。”
“要祝我前程似锦吗?”施嘉挑眉,站在玄关大笑,似乎很开怀。
“换成万事如意吧。”宋新耀头也不回地向前离去。
第74章
那天在病房里找上施嘉的导演叫做刘振,和施嘉之前合作过的邱源是好友,居然从对方那里搞到了他的地址,给他重新寄了一份完整的剧本过来。
对方在封面还画了一只其丑无比的猪头,讨好地卖着萌,要他再好好考虑考虑。
施嘉被雷得够呛,差点将东西丢进垃圾桶,可不知为何,最后又放在了茶几上。
有天晚上,他闲得无事,拿出来翻了翻。
刘振的形象和他的文字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他本人长得和文艺一点边都不沾,不修边幅,邋里邋遢,随地撒泼打滚,简直就像是个无赖流氓,可笔下的文字却异常恬静柔美,极具画面感。
剧本不长,也没有多少故事性。
对话简单直白,有几幕戏份甚至有些露骨。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部同性恋的片子。
虽然它并没有在里面表现得很刻意,好像男人喜欢男人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刘振有点偏好各类鲜艳的色彩,图中的场景大都色泽饱和而亮丽。
铺满墨绿青苔的后街破墙,挂着浓重白霜的香樟树,叽叽喳喳互相攀比的流莺们穿着黄色短裙四处招摇,主角总是浓妆艳抹的上台,涂最艳的口红,穿白色的衣服,老大宗绪染和陆文的角色也都写得非常具有魅力。
外头天光朦胧,暗紫色的云层里隐约透出大块大块的赤橘色,他躺在床上翻完最后一页,瞄了一眼床头的手机屏幕,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他居然因为这个剧本熬了一个通宵,看着封面卖萌的猪头和那一句贱贱的“请再考虑考虑”,心情不由得有点沉默。
将东西放在床头,他又倒了回去,准备暂时补个眠。
闻稚春之前建议过他不要熬夜,因为作息紊乱会导致他失眠。
但这确实是个能打动人的好故事,施嘉想,它值得演除英的那个演员好好对待。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俞清许久之前在《侠骨寻踪》的剧组里对他说过的话。
男人说,“因为现实里这种东西很少,所以我们更要演好,让人相信它的存在。”
希望演除英的演员能让人们相信这个世界是有某种真情的存在。
他在沉沉睡去前默默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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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觉睡到下午四点,是被直接饿醒的。
迷迷糊糊爬起来去冰箱里翻东西,结果里面空空如也,和新的一样干净。
以前小杜来找他,总会顺便问问要不要带点水果和蔬菜过来。
现在小杜去带别的艺人了,他忽然万分想念起小姑娘的好处来。
在出门觅食和点个外卖之间犹豫了一个小时,磨蹭完外面的天空都有些灰了。
最后他决定先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可是门外却忽然有人敲门。
他有点气恼,走过去开门,因为不知是谁,随意地问了句,结果封跃站在外面有些拘谨地看着他。
施嘉在屋内面无表情,冷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男人见他一副刚起床的模样,心情有点忐忑,“你刚才在休息吗?”
施嘉懒得理,抿着唇,“有事直说。”
男人轻咳了一声,“我想和你聊聊。”
多么熟悉的对话,施嘉简直想发笑。
只是他刚要露出嘲讽的神色,封跃却忽然说了句抱歉,他捂住嘴,对着另一面重重咳了几声,神情十分狼狈。
施嘉不说话,外面的人也沉默着,只是身形不再像之前那么笔直。
他总是这样狡猾,知道怎样才能打动他。
最后青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开了门,“进来吧。”
他径直去卫生间洗漱,留男人一个人在屋子里,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大概好几个月都没有去修剪过,扫在肩背上。
封跃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打量着四周。
房间装修得很是简单,因为主人并不常住,一点也不像是个家,摆设极少,就像是一个临时歇脚的住处,谈不上温馨,只是能住人。
青年宁愿住在这种地方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心里不禁有点苦涩,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施嘉擦着头发出来,对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冷冰冰道,“有什么事你长话短说吧,”他顿了顿,道,“我今天还没吃饭。”
男人露出错愕地神色,然后道,“那我们先去吃饭,”见青年要开口拒绝,他道,“就在附近,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这话他是望着青年的脸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有些忐忑。
施嘉盯着他看了半晌,连封跃自己都有些紧张了,最后青年点了头。
男人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不过一个小小的要求得到满足而已。
却听青年忽然道,“不要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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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跃开的是自己的车,一辆白色的沃尔沃。
施嘉一坐进去便靠在旁边闭上眼,并不是很想和对方说话的样子。
封跃开得很慢,时不时分心注意着身边的情形,青年忽然睁开眼,问道,“这条街有限速吗?”
男人露出不解的神色。
施嘉嗤笑道,“限速五公里之类的,我觉得我们下车走路也许更快一些。”
忽然旁边一人超车,经过车窗时对驾驶座上的封跃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他妈乌龟转世吗?老子儿子都生完了你他妈还没开回家。”
封跃眼神微凛,对方早一溜烟开走了,只留下个表示不满的车屁股。
见施嘉还看着自己,封跃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提了速。
车子在街上拐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一家很有名气的火锅店面前。
施嘉下车时都快没力气了,他饿了太久,坐车时十分想吐,脸色也很不好看。
封跃选的是鸳鸯锅,记得青年以前很喜欢吃辣,他自己是一点辣都不能吃,每次就坐在旁边替对方夹菜。
淮山、莲藕、豆腐圆子热热闹闹煮了一锅,老肉片、血块、牛肚起起伏伏,红汤清汤隔水而治,浮着一层牛油花椒香料的汤底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香气。
施嘉吸着石榴汁,软趴趴地坐着,封跃替他从锅里捞了不少,在碗里堆成小山,他自己碗里还是空的。
都是他从前爱吃的东西,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记得,青年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对方,封跃自己没怎么吃,皱着眉在看锅里的蔬菜熟了没。
施嘉吃了几口,勉强垫了垫肚子,对他含糊道,“别管我,你也吃吧。”
男人嗯了一声,却不动筷,坐在那里打量起青年来。
“之前我去那边,闻医生说你自己离开了。”他道。
青年认真对付着碗里的食物,皱着眉淡淡道,“治疗费用到时候我会支付的......”
“不是这个,”男人忽然打断他道,“我今天找你不是这个原因。”
他凝注着青年,眼神柔和,“我只是想见你。”
施嘉笑笑,淡淡道,“那现在应该看过了,我脸上并没有长花。”
封跃没有说话,仍是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青年面色不变,埋头吃着碗里的食物。
封跃一时有些眼热,他们已经有很久没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了。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恰好是他人生最落魄困窘的时候,那段日子现在他并不时常回忆。
不是因为这里面没有多少值得回忆的东西。
相反,那时候他从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一步步走到太阳底下,从此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不止娱乐报纸爱写他这段经历,连圈内友人也时常在聚会时调侃他。
他不回忆只是因为心里内疚。
他的人生做过很多决定,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嘴硬逞强,最令他感到后悔的都是眼前这个人。
他强硬地将青年从秦兆颜的别墅里带走,而后又将人带到自己的出租屋里。
其实对方最开始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他鬼迷心窍,硬要将人锁在身边,最后两人还是走在了一起。
那时候《城春》刚拿百卉奖的提名,他迫不及待地想与他分享,他们在出租屋里做梦,他对他说,“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拍一部电影的,只为你!”
青年扑哧一声笑了,将脸埋在枕头里,懒洋洋地说,“好啊,那我等着。”
可到底也只是等着,他一直没有等到。
圈子里渐渐有人知道秦兆颜不待见他,说不清什么心理,哪怕他获了奖,第二部电影的筹拍依旧很困难,根本没人愿意投资。
他那点薄名根本不算什么,圈子里多得是他这样的人。
他最难的时候趴在桌上写剧本、画分镜,草稿纸丢得到处都是,动不动就撕东西,说自己在写垃圾。
青年在他身后做家务,将那些废纸小心收起来,他小声道,“反正已经有提名了,已经很了不起了,慢慢来嘛。”
两人去应酬,他在一边和人喝酒,忽悠那些投资商,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怀疑着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做到。
可青年在旁边吃得认真,还时不时地附和几句,全都是真情实意地夸赞,等酒局结束了,再一个人把他默默扛回去。
他还记得那时候外面好冷,冬天的路灯照得地面发白,像是铺了一层寒霜,两个人的手和脚冻得要命,都快没什么知觉了。
他卡里的积蓄快用光了,马上就要交房租,水电又是一笔,想到昨晚看到青年脚趾头上的冻疮,他心里就很难受。
青年应付他这个醉鬼,两只手扛得十分吃力,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胡乱地重合着,他一边觉得幸福,一边又觉得很难过。
他给不了他更好的生活。
他在摧折他。
青年离开了秦兆颜开朗许多,总是笑眯眯的,他那时总是疑惑对方为什么一点也不忧愁。
没有好的资源,在剧组里总是演一些不入流的配角,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看见别人站在舞台上万众瞩目成为人群焦点,他只能站在角落,难道不会觉得嫉妒吗?
忽然从以前的生活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为什么也不向他抱怨。
人类惯会以己度人,特别是在某个方面。
施嘉也对他的急切同样也感到很不解。
将他扛进屋子,站在灶边给他煮解酒汤时随口问了句,“不是已经拿了提名了吗,第二部也可以休息一阵再来准备嘛。”
房间就巴掌大,一个狭窄的卫生间,卧室厨房客厅都是一个屋子。
东西很整洁,但看得出这里十分逼仄,再多一个人简直连脚都下不了,走几步就会撞到柜子和墙上,电器也都是便宜货,所有的东西都处于能用的状态。
太寒碜了。
他半眯着眼睛,见青年将解酒汤端过来,慢慢递到他嘴边。
心里却想着,“怎么能休息,秦兆颜就在旁边看着,他随时都能把你带走。”
所以他绝不能停下来。
大概是实在喝得有点多了,他竟然直接说了出来,“不能休息,停下来,就会有人把你抢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青年端着空碗失笑道。
他不知道他的焦虑不安,他也不理解他的淡然。
无论是逼一头狼伪装成兔子,还是训练一只兔子成为狼,都是很件痛苦的事。
《鬼神通》他费了点劲儿联系上了几个有话语权的人,终于拿到了足够的投资。
起初他瞒得很好,可圈子里嘴碎的人比他想象中多。
青年最开始是相信他的,可渐渐的心里也有了怀疑。
他有苦难言,被拆穿的时候恼羞成怒,竟偏执地觉得自己根本没错。
只要他心里还是爱他的,他就可以做任何事。
因为他的心没有背叛。
多么伪善的借口,他总是能找到利己的理由。
他的瞒哄渐渐变得漏洞百出,但好在看起来,施嘉并不是很在意。
倒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期望,第二部电影拍得并不是很理想。
有很多原因,电影当时的制作其实只能算差强人意,施嘉也不知怎么的,总是无法入戏,表现甚至还不如第一部。
他们的关系那时已经闹得有点僵了,只是拍摄期谁都没有点破,只维持着貌合神离。
郑媛媛能帮他,当时对方刚和一个名声不好的富二代分手,情绪有点脆弱,在片场里的时候找他说了几次话,被娱记发现了。
报道上写得很不好听,说郑媛媛是为了他堕胎的。
原本不怎么追究他那些的破事的施嘉却因此变得不依不饶。
最后两人彻底决裂。
落到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他曾经后悔过,可是到头来也无济于事。
这几年他一直在旁边看着青年,从不敢靠得太近,说来也是那些愧疚作祟。
他原本想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也不做什么,可两人却再一次因为电影聚到了一起。
对方对待他态度普通,竟让他在心里一时生出了种希望。
也许两人还能再次重修旧好。
虽然最后确实证明这的确只是他的奢望而已。
他在心中静静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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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吃得差不多了,渐渐放下了筷子,见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动,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刚要开口解释说他已经吃过了,却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声音那样剧烈,好像要把胸肺都咳出来一般。
青年替他倒了杯水,随便问了句,“感冒了?”
他怀揣着这句意外得来的关心受宠若惊,握着杯子小声道,“没。”
心里涩得要命,又有点紧张和雀跃。
青年擦了擦嘴角,慢吞吞道,“之前见你烟不离手,能戒还是戒了吧,对身体好。”
他刚说完,封跃编便道,“已经戒了。”
青年有些惊讶,点头笑了笑,“那还挺好。”
可语气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男人心情复杂,苦笑道,“半年没抽过了。”
上次去医院,医生便发现他身体上各类毛病不少,尤其是肠胃,让他将烟酒都戒了。
他还想说对方原来不喜欢的那些他都戒了,烟酒、和那些人的逢场作戏还有乌烟瘴气的应酬。
他现在每天宅在家里就写写东西、种种花,之前还养过一只狗,记得青年以前是流露过很想养的想法的,可那时候两人都没有时间照顾宠物,这念头便不了了之。
如今狗暂时送人了,他心里装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寄托,想要,又始终得不到,对着那只自欺欺人的假象,自己都觉得受不了。
青年没什么兴趣地站起身,饭吃完了,他也该走了。
他从头到尾只答应过吃一顿饭。
封跃连忙站起身,站桌旁道,“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该为过去的事情道歉,当年是我的错,对不起,施嘉,可我这些年已经不这样了......”
“不说那些了,封跃,没有意义。”施嘉淡淡道。
他埋头往前快步地走着,封跃急忙跟在他后头,账早已经结过了,服务员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这两个男人,尤其是封跃。
他那张脸虽然不比大明星,可依旧在旁人眼中有不少辨识度。
两人站在被路灯照得发白的马路上,夜已经黑了,现在是深秋,风吹得两旁的行道树哗啦啦地响。
和以前相似的情景,只是物是人非,谁都不再是那时候的模样。
他变了,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也许是好的,可施嘉也变了。
他所怀恋的那个恋人早就因为这些年的经历变得面目全非。
谁都不能再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了。
施嘉将手揣在兜里,封跃想去抓他,可手刚碰到,便被对方避开了。
“我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这么执着,当初分开不是好聚好散的吗?”施嘉的声音有些疑惑。
他轻嘲道,“你现在过得很好,也不必闲得发慌来我这里追忆什么往昔,大可以广撒网,挖倔挖掘圈子里需要帮助的新人,他们涉世未深,有你这样的大前辈指导心里一定会很感激的,我脸上也没长什么花,比我好看的一大把,找个安静听话点的,其实不难。”
他苦口婆心地说完,封跃更沉默了。
“是不是很容易,”施嘉轻声笑了笑,这前任情人的温柔有时候竟比钝刀子割人还痛。
“比来找我这个旧情人复合要轻松得多,你知道的,我当时没吃过什么苦头,才会那么天真,可现在摔的次数多了,人也稍微聪明了一点儿,并不如从前那么好骗,你还得费心思来哄,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我不会再骗你了,施嘉。”封跃忽然沙哑着嗓音道。
“可我用不着,”青年冷冷道,“封跃,我现在不需要这些了。”他的声音很低,拒绝得很彻底。
他忽然向前走了几步,飞快道,“当年帮你的是秦兆颜,钱是他给的,说到底是他出的力,你的成功与我无关,是你自己有本事。”
“我知道当年你也算是好心才让我演你的电影主角,只是抱歉,我似乎并不如俞清那么好运,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所以这么看来,你其实不欠我什么。”
现在他们之间也可以算得清楚分明,彻底两清。
施嘉这幅急于摆脱他的模样一时竟令封跃感到心慌气短。
“不是,”他咬紧牙,忽然大声道,“不是这样的,施嘉。”
两人越走越快,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一处空旷的十字路口。
对面的交通灯正倒数着时间。
30,29,28,27......
一辆重型卡车忽然飞快地从两人面前疾驰经过,在地面拖曳出沉闷恐怖的响声。
两人都不由得齐齐在斑马线前面停下了脚步。
“当年是我太急功近利,做了很多错事,我欠你很多,还没有还完,”封跃一字一句慢慢道,“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想辩解,对着媒体和投资商时侃侃而谈的能力好像被人忽然按掉了开关。
变得这么木讷而寡言。
嘴唇张合着,始终说不出口。
最后交通灯的红色数字倒数到3、2、1,像是终于刺激到了他的某根神经,好像那盏灯一旦变了颜色,青年就会忽然从他眼前消失。
让他再也抓不到。
“就当作是惩罚,”他哑着声音道,“你可以惩罚我,我从前是个混蛋,烂人,可现在好歹有一点可取之处不是吗?”
也回头看看他吧,他现在这样狼狈,就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哪怕是利用也好,至少也看看他吧。
可青年仍旧站得笔直从斑马线上大步踏过去,轻飘飘道,“还是算了吧。”
他不愿意。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他是不够聪明,可好歹也学会了警惕,不会随便再相信哪一个人了。
“今晚到此为止吧,封跃,”青年的声音只残留在风中,“一切早就结束了。”
青年快步向前走去,他走得那样坚决,一时间封跃竟站在马路中央忘了追上去。
直到左面的轿车朝他鸣笛,司机在里面骂了几句,他才蓦然回过神。
而施嘉早就不见了。
从头到尾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
他果真只是傻瓜。
第75章
邱源不久后在网上发表澄清声明,措辞有力,并表示会起诉那个指控他抄袭的网友。
不久后,这个话题的另一主角封跃也下场了。
他在网上po了张图片,是这部电影的票根,表示电影很精彩,希望大家能去电影院多多支持。
封跃平时为人低调,账号都是工作人员打理的,几乎全是广告,很少带有私人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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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发表个人意见。
“看得出邱导是个认真的人,故事也很有趣,是一部值得大家去电影院支持的作品。
另外,施嘉的表现也相当令我惊讶,我已与他合作过三次,自认为很熟悉,但从来没想过他演喜剧会是这种效果,相当新鲜,甚至让我也生出下次干脆也拍一部喜剧片的想法。
网上大家的讨论我也是最近才看到,非常抱歉,我的部分粉丝对邱导、施嘉以及这部电影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我感到很自责,也支持邱导用法律的方式维权,祝顺利!
()
在此我想郑重声明,抄袭对文艺创作者来说是一项十分严厉的指控,我希望任何人在下结论之前都应该慎之又慎,再次对邱导的遭遇表示同情。
圈子里有好作品和好同行是一件幸事,不应该背上这种污名。”
......
这份声明直接表明之前那人说邱源抄袭他的电影是污蔑,也顺带洗清了施嘉身上的污名。
电影的官博转发后表示感谢。
很快,俞清和林森郁也转发了网上那部电影官博的其他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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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清只是单纯的转发代表支持。
()
林森郁则多写了几个字。
“很有趣。”他说
光线内部,崔渊找人联系了某知名律所在网上出了一则长声明,措辞严厉地指责了最近网络上针对光线旗下艺人的不实新闻,并将对几个造谣源头的账号提出起诉。
实际上施嘉都已经解约了,这事根本轮不到他们管,但不知为什么,光线居然还是很护着他。
一时间那几个在网上无中生有四处造谣的人人心惶惶,谁也没想到最后竟会闹得这么大。
()
自然也有人不信邪,阴阳怪气地说一个小明星这么有底气,怕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后台或是py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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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发出来没多久,不知为什么他自己居然悄悄删了。
电影的热度因为这件事越来越高。
转眼已是国庆,有个电视台打电话联系邱源说想请剧组的主创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就是回答一些问题,玩点小游戏。
邱源有些心动,那个节目很红,就当是给电影宣传,而且通告费给得不少。
于是他特地打电话来问施嘉要不要参加。
之前他们去全国宣传,施嘉因病缺席,宣传会和发布会上的影迷都很遗憾,送了不少礼物,都寄放在他那里。
这些东西对于成名已久的大明星来说不值一提,不过邱源却很珍惜,保管得很好。
除了不能放太久的花和一些特色美食,他都带去了对方家里。
两人在施嘉家门口碰面,邱源一见他的颓废模样便暗骂了一声。
“你这到底怎么了,怎么变化这么大?”他瞪着眼睛难以掩饰脸上的惊讶问道。
施嘉找了条皮筋将散乱的头发扎了起来,侧身让他进屋。
见对方不回答,邱源又问,“你不会是好几个月都没出门了吧?”
施嘉摇摇头,笑着去厨房给他倒杯水,却听到对方小声槽道,“看背影还挺贤惠的。”
青年闻言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在那只杯子里放了几大勺盐。
()
邱源不疑他有鬼,喝了一口便直接呛了出来。
“这什么?”青年导演五官皱成一团,苦哈哈道。
嘴里又咸又涩,一股怪味道。
施嘉坐在椅子上朝他露出疑惑的神色,“矿泉水啊。”
()
邱源见他也试着喝了口刚才那杯水,神态自若,有些不信邪地又尝了一口,结果再次被咸死。
()
差点将舌头都吐了出来。
等施嘉重新替他换了一杯,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对方整了。
“卧槽,你也太小心眼了吧。”他灌了口水漱口,不满地抱怨道,“亏我还给你带了东西呢。”
()
“不是没花你的钱吗?”施嘉道。
“你当同城快递免费啊。”邱源不客气地翻白眼。
他这副抠门模样简直是太令施嘉感到眼熟了。
()
青年有些疑惑,“电影不是都快2亿票房了吗,你为什么还这么省?”
()
邱源的神色有些尴尬,对面人看着他的眼神更加鄙视了。
邱源送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信,有手写的也有打印的,也有两三个小盒子是小姑娘们自己买的小礼物,手工玩偶之类的,虽不值钱,但都充满心意。
施嘉很珍惜地放在了自己书柜里,他想,到时候哪怕什么都不带地离开,那几封信是一定要拿的。
“刘振的事情给你道个歉,他是我好哥们,当时直接找的我,我没办法拒绝。”邱源忽然对他道。
之前那人忽然说想把自己的剧本寄给施嘉看看,不做其他事情,让他给了个邮寄地址。
他没扛得住对方的死磨硬泡,最后还是给了。
施嘉摇头表示没什么,“你们真是朋友?看起来挺不一样的。”
邱源长得算不上好看,身材瘦小,神情阴沉,嘴巴又毒,一脸不好接近。
刘振却是一副癞皮狗模样,稍微周正一点的外貌也被那身猥琐的气质遮掩了,和谁都很自来熟。
“他写的东西不错,那个剧本我看过,拿到大荧幕上是有点出格,以现在的审查制度,除非剪得妈都不认,否则根本别想过审,你要是不想拍就回绝了吧。”
()
施嘉有些沉默。
半晌后他笑道,“其实我原本也没想接的,我不准备拍戏了。”
邱源满脸震惊,好半天才愕然道,“高境都已经拿到好几个剧本和代言了,这段时间一直在上节目,你却说你不拍了?你脑子出问题吗?”
高境便是那部电影里的另一个主角,对方之前的名气也和施嘉差不多,是个新人,才出道一年,因为电影的走红他也意外多了不少名气,整天上节目接受采访,接到不少好剧本,连下下下下部戏都已经决定了。
能红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施嘉居然无动于衷,难怪邱源说他是不是脑子坏了。
施嘉眯起眼睛,“邱导你还要喝水吗?”
邱源忽然想起刚才那杯咸死人不偿命的古怪液体,收了收脸上的嘲讽神色。
青年见他这样,笑了笑,“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
()
邱源和他算不上多么熟,也没有继续劝,只是说了下节目的录制时间和地点,让他到时候早点去,别迟到了,台本会在网上发给他,让他到时候先看一看。
青年点点头,将他送出了门。
临走前邱源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劝道,“退圈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吧,现在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本子,别那么认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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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倚着门框摇头,邱源又道,“少熬夜,注意身体。”
青年怔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邱源继续毒舌,“看起来很短命,好像随时会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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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录制是在晚上,施嘉在衣柜里翻了好久都没找出一件适合上电视的衣服,最后只得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外面有点冷,昨晚刚下了场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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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还是没剪,去了电视台,化妆师直接给他扎了起来,这打扮显得那张脸有点阴柔幼稚。
节目录制得十分顺利,除去中途发生的几个小插曲。
他现在不太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被镜头好几次拍到走神的画面。
有个环节是接力跑,他和高境一组,对方将接力棒递到他手上,他愣了好一阵,居然又走上前去还给对方。
连主持人都被他的操作惊呆了,带头在台下鼓起掌来,在话筒里对他说施嘉你很可以啊,别人拖后腿最多只是反应慢半拍,你这是直接自断自己组里的后腿啊。
他抬起头茫然地去看对方,接着又用同样的茫然去看台下的观众,被几个小姑娘见到,立刻尖叫着说“好可爱!”。
邱源在主持人旁边一脸嫌弃地翻白眼。
还有个环节是坐在椅子上回答问题,但是场上会故意放一些音乐或是噪声来干扰,答错或是答得太慢悬在头顶的巨型恐龙玩偶便会掉下来,直接砸在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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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布偶,并不太重,可是体型实在巨大,砸下来躲避不开会很狼狈。
其他人吃过一两次亏之后,都能反应敏捷地回答出问题,或是直接从座位上大叫着避开,虽然动作多少有些不雅。
偏偏施嘉坐在那里一脸放空状,简直满脸都写着“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嘛?”的茫然。
十个问题里能回答一个就不错了,被砸也是一脸懵逼,痛得都冒眼泪了,却只呆呆地捂着脑袋说不出话。
偏偏只有他每次都答不上来,被那只恐龙砸了好多次,躲又躲不开,显得特别可怜。
主持人见他差点被那头苹果绿的恐龙压成煎饼,和其他嘉宾还有观众一起在台下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他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拿着话筒问施嘉还知道一加一是几吗?
()
最后一个问题是32-4+7*6是多少,施嘉顿了几秒道70。
明明是正确答案,但头顶的恐龙不知为何又落了下来,他想躲开,结果刚站起来,那恐龙就直接将他压在了自己肥大的爪子下,差点摔在椅子旁。
那一脸震惊的模样特别好笑,连邱源都有些无语了,慢慢将脸侧到了另一边,很是嫌弃。
观众发出了不小的哄笑声,施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两颊泛红。
()
主持人大概吐槽他吐槽习惯了,不胜感慨道,“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这种反应能力的,叹为观止,简直突破了节目的有史记录。”
好不容易录制结束,剧组不少人提议大家找个地方聚一聚。
高境这段时间曝光率不错,看得出精神很好,人也阔气了不少,大手一挥,直接说他请客。
邱源问施嘉去不去,施嘉原本想点头,可余光瞥见不远处停在路边的车,却摇了摇头。
有人笑道,“不会是今晚被砸多了要去医院吧,可别真砸到哪儿了。”
施嘉摇摇头,朝对方微笑,“就是有点不舒服,抱歉,下次有机会再和你们聚。”
青年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看起来不像是推脱。
他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性格,有时候甚至有些内向,本来大家也不熟,自然也不特意强求。
道了别,便各自分开。
他沿着电视台大楼外面的马路一直向前,那辆车也用极慢的速度随他的方向行驶着。
并不是他看错,那确实是秦兆颜的车。
他怔愣了一瞬,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直接下了车,站在原地静静地凝注着他。()
第76章
马路中央不时有车辆疾驰而过,寥落的路灯下两人相对而立,这情景怪像某部文艺电影似的。
矫情。
施嘉扯扯嘴角,心想可不是吗。
他自己就是一个三流演员,他的人生自然也是一部上不得台面的恶俗闹剧。
里面的主角竭尽全力地跑着跳着,总想追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更好的前途、完美无瑕的爱情、平步青云的可能......
可每次的结局都是失去,故事实在过于冗长无趣,台下的观众们一定也早已失去了耐心,在观看到一半的时候纷纷离席。
他自嘲般想,忽然觉得头有些发痛,很像是里面的哪根神经忽然造反,硬要在他脑子里面东倒西歪,不听使唤地扭动着。
他用力按着脑袋,战立的姿势别扭又古怪。
刚才在台上录节目的时候他就有点不舒服,周围愉快得几乎让他觉得厌恶。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而他只是个郁郁寡欢的局外人,笨拙地模仿着,却始终融不进去。
男人见状,大步从对面走了过来,脚下带风,他沉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施嘉眨眨眼睛,慢吞吞道。
头疼欲裂,可他并不想在对方面前露出这种狼狈落魄的模样。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现在对方面前,最好对方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他要和从前干净地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可惜都是奢望,对方绝不会如他所愿。
他还想说什么,秦兆颜却让他上车,“去医院。”
男人言简意赅。
态度不容拒绝,眼神十分严厉。
施嘉当初是自己偷偷从医院里离开的。
原本答应闻稚春会不时去医院定期治疗的,他在家里宅了一段时间后,又磨蹭着不太想去了。
自暴自弃地随便应付完每天的生活:失眠,在家里发呆,无规律地吃药,然后找点书或者漫画翻一翻,打发一天,饿了就胡乱吃点东西,但大部分时间,他其实并不觉得饿,然后晚上继续前一天的失眠。
车里很温暖,比外面好多了,秦兆颜见他穿着白t,胳膊都露在外面,想想就觉得冷。
现在是深秋,气温只有几度,对方一点也没有认真照顾自己,他的心情不禁有些发怒,只是再愤怒也于事无补。
车里气温骤然调得很高,司机都有些发热了,坐在驾驶座上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只是仍不敢往后看。
施嘉的脸有些发红,秦兆颜见他脸色发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要比自己的体温高一些。
“你在发烧?”他的声音有些冷,厉声道。
施嘉却不自在地往旁边躲了躲,想要避开对方的触碰。
他确实在发烧,刚才在舞台上,谁都没有发觉他迟钝的反应是因为身体难受,只以为他是故意犯蠢,恶俗地扮作一只小丑,随时随地引人发笑。
去那家医院的路很远,开过去至少要半个小时。
施嘉靠着窗,淡淡道,“你为什么会来?”
男人冷笑一声,语气有些尖锐,他说,“我也很想知道。”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旁边的商店正播放着某首老旧的都市情歌,女歌手声音哀怨而忧愁,缠绵悱恻,十分应景。
细雨斜织,密密麻麻,被明亮的车灯一照,像一根根闪闪发亮的银线,锋利无匹。
好似能割开一切迷瘴。
但也只是好似。
世间总有些东西是割不断的。
青年很疲惫地合上眼,歌词里女人在悲伤地唱着“要时间倒转,要回到从前”,他恍惚地想着我也想。
但到底是回到哪一天,他却说不清。
是他捉住虚假的萤火虫凑到对方眼前的那一天,还是对方送他那套江景公寓的那一天,亦或是初遇时,将他直接从乌烟瘴气的会所里带出去的那一天。
他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惜都已是过去式。
他能理智地对遂香说教,轮到自己的时候却还是做不好。
可见人都是很虚伪的,他们对着别人可以伪装成经验老道,等到了自己还是一样笨拙固执。
秦兆颜见他迷迷糊糊地倚在车窗上,最后完全闭上眼睛,小心地将他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转头又在车里找出一条薄毯,披在他身上。
对方的头发从来没有留到这么长过,看背影时甚至让他觉得陌生。
他握着青年冷得像冰一样的手,只让司机再开快一些。
糟糕的身体状况让施嘉做了很多梦,只是愉快的少,不愉快的多,他静静地看着自己又重新回到怀疑秦兆颜出轨的那段时间。
他那时很喜欢坐在别墅的二楼书房发呆,因为对方一回来就能看见他的车灯。
那时候常海也常是现在这种糟糕的天气,潮湿阴冷,哪怕屋子里开着空调,温暖如春,但他仍然觉得冷。
秦兆颜说他没有碰过那些人,好像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怀疑十分幼稚可笑。
睡没睡过很重要吗?
为什么,还要继续恶心我说那些人和我很像。
若他值得好好对待,何必在别人身上寻找虚幻的影子,不值得,又为什么要这样说。
随口编造的谎言自然无法自圆其说,难道他就真的那么愚蠢,任人随便说点什么,都无条件相信?
因为被骗的次数多了,他也有了些警觉性,再也不像以前了。
医生替他仔细检查过后,给他挂了水。
他果然在发烧,37°8,难怪意识昏沉。
秦兆颜一直守在旁边,看着他熟睡的面孔发呆。
原本医生打算留院观察一阵,施嘉清醒后却并不愿意继续呆在这里,态度很坚绝。
医院的味道让他感到恶心。
最后秦兆颜只能让医生拔掉针头带着他回家。
青年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显得异常瘦弱。
他知道对方这段时间时常呆在家里,并不出门,他以为他能很好地照顾自己,但其实根本不是。
“封跃就那么好吗?”他看着对方手背上青紫的针眼小声嘲道。
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副妒忌的模样很可笑,太难看了,他从没做过这样狼狈可笑的事情,于是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施嘉第二天是在他怀里醒来的,两人手脚缠得很紧。
男人似乎也没怎么睡好,眉头紧蹙,下巴冒了些硬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有点颓废,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副一丝不苟、严谨沉稳的模样。
他翻身的动作大概是惊扰了对方,男人很警觉地睁开眼,见施嘉挣扎着要起身,也一并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将手背探到施嘉额头上试了试,发现已经恢复正常后,便哑着嗓子道,“好点了吗?”
这一系列动作这样熟稔自然,连青年一时也有些怔住,以为两人还是在几年前。
秦兆颜见他反应僵住,有些不解。
他下了床去卫生间洗漱,对青年道,“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拿早餐。”
身体还有些酸痛,施嘉干脆倒在床上重新睡了过去。
这一觉身边没有别人,难得睡得安稳,梦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没有,直到中午一点才醒。
男人见他睡得那样沉,也没有叫醒他,只替他量了体温。
他去书房里处理了点事情,给几个下属打完电话,顺便处理邮件,再进房间,发现施嘉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正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别墅的后花园。
这间房也正是他以前住过的,装修摆设一点没变,桌上甚至还摊放着一本闲书,旁边有一杯水。
似乎和他离开时那天的情况一模一样。
秦兆颜冷冷地看着他打量这间屋子的情景,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房间自对方离开后便再没动过半分,家里的佣人时常打扫,但书和杯子却仍是放在原位。
连他自己偶尔看到这样刻意的情景都很厌恶,可是又不得不继续维持下去。
好像这样做青年某一天还会自己回来,虽然那只是假象,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实现。
秦兆颜凝注着他的侧脸,冷声问道,“怎么,觉得很奇怪?”
施嘉没说话,可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对方,对方也从来没有懂过他。
两人哪怕住在一起的时候,想法也总是南辕北辙。
最开始他还能假装看不见彼此间的距离,反正他也只是宠物的角色,只要会逗主人开心就够了。
可一旦心里有了奢望,这些东西便再不能视而不见。
“你走之后就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偶尔他们会进来打扫,但东西都没变。”秦兆颜看着那只透明玻璃杯淡淡道。
他嘲道,“想着你哪天也许想通了,还会再回来。”
这里总还留着你的位置,你随时可以回头,我总不会不要你。
施嘉的眼睛有些酸胀,他忍不住闭上眼,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他已经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半晌后他冷冷道,“别说了。”
这话宛若一个开关,男人的脸色登时难看至极,却真的不再开口,抿紧了唇。
气氛古怪。
这栋装饰华丽的房子里好像正藏着什么压抑恐怖的东西,伺机而动,随时都会把他吞噬进去。
两人沉默地下楼,群姨看着从楼上慢慢踱下来的施嘉,站在餐桌旁朝他小心翼翼打招呼,“小施。”
上次他来这里正是情绪极不稳定的时候,时常出口伤人,其实群姨以前对他很好,哪怕知道他只是被秦兆颜包养的,可态度还是十分和蔼,就像是关系亲近的长辈。
可哪怕对方再对他好,也曾背地里劝过他,说先生以后注定要结婚,会娶门当户对的小姐的,让他要懂事听话。
她的好是基于施嘉能尊敬理解面前这个男人的。
施嘉朝她笑了笑,走到桌旁坐下,“群姨,早。”
中年女人神色复杂,点头应了一声,只是背过身去厨房时,嘴里小声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外面哪有家里自在呢。”
早餐的内容很丰盛,可施嘉却没什么胃口,餐包咬了两口就放下,鲜榨橙汁没碰,将餐盘里色泽诱人的荷包蛋戳得面目全非,却是一点没吃。
用餐礼仪比某些三岁小孩子还糟糕。
秦兆颜没说什么,只是随意问,“没胃口?”
施嘉嗯了一声。
“想吃什么,让他们做吧。”男人十分好脾气地道。
青年摇摇头,直接拒绝,“饱了。”
秦兆颜放下咖啡杯,淡淡道,“那出去走走?”
施嘉无所谓地点点头。
.
庭院深深,院子里嘉木葱茏,里面种有几棵特别名贵的树,花圃里还开着许多颜色漂亮的月季。
凛然热烈又充满生机。
早晨天气微凉,青年忽然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两人间原本还有些暧昧的气氛顷刻间荡然无存。
秦兆颜将自己身上的针织外套脱下来,十分自然地披在了他身上。
他对情人实在很体贴,以前就是,出手也分外大方,送出的东西也都价值不菲,兼之事业有成。
难怪会令圈中年轻男女趋之若鹜。
尤其是比起另外那些一无是处还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来说,除了掌控欲强了点,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毛病。
何况他还长得那样英俊。
大部分人的好看只是空洞乏味的好看,一眼望到底,他的身上却带着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优秀的家世和良好的教养赋予他的,面对所有事物都坦然从容的气度。
他当时会喜欢他简直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施嘉抓着那件白色的开司米针织衫的袖子,漫不经心地想。
对方兴许也要和他谈谈,就像之前那几个人一样。
可事到如今,还能谈什么呢。
谈他们之间狼狈的过去,左右为难的现在,亦或是未来?
他们之间还有未来吗?
从前他怨恨对方朝三暮四,讨厌对方强硬地安排他的生活,觉得自己就像只困在笼中的鸟,除了引人发笑,竭力地取悦他,似乎就没别的什么用途了。
可离了他之后,发现自己一样把生活过得很糟糕。
不,好像还更糟糕。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和不安的情绪始终折磨着他。
不怀好意的流言蜚语自始至终也跟随在他左右。
他得意时那些声音的主人嫉妒不满,他落魄时,对方又心满意足、极尽嘲笑。
反正就是他不对。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坚强到可以面对一切的人。
身体上的打击能够反抗,这种看不见的伤害才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
“在笑什么?”男人见他勾起唇角,随意问了句。
“没什么。”青年撇撇嘴,十分没意思地收敛了脸上的嘲意,“秦总要聊什么?”
可男人却淡淡道,“随便聊聊,你想聊些什么?”
施嘉没出声,只看着一旁的池塘发呆。
池子里几尾红鲤忽然窜到水面,款摆着赤红的华丽尾鳍。
他这里胡思乱想着,背对着男人,轻声道,“什么也不想聊,想回家。”
那边秦兆颜闻言,却是蓦地冷笑一声。
“和我就无话可说,和封跃就无话不谈,是吗?”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嘲讽,“看来灵魂相交的知己果然不一样,你们那出伯牙子期的戏份可真够精彩的。”
施嘉转头回望着他,心里渐渐有了点不妙的感觉。
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很难看,“你当时就是在这里和他走的?”
青年眨眨眼睛,轻声道,“是。”
封跃那时正站在大门口,对他认真道,如果在这里不开心,就和他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那么大,会有更适合他的人,他相信了。
“可惜他最后还是把你给甩了。”秦兆颜语气十分古怪,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既像是在恼怒什么,又像是在心疼什么。
大概是错觉,施嘉想,他总是喜欢自作多情。
总以为他们是真心喜欢他,实际上他们只是喜欢犯贱。
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得不到的时候又开始犹豫。
于是他点头,毫不犹豫地承认道,“是啊,被甩了。”
见秦兆颜脸色铁青,他却很平静,“然后又遇见了俞清,和他同居了一个月,又被甩了,最后又遇上了森郁,”
他笑了笑,这次倒是真心实意,不带什么负面的情绪,语气很是坦然,“不过这次是我把他甩了。”
秦兆颜脸色异常难看,侧过头不再看他。
施嘉感觉得到对方脸上难得带了点焦躁和烦闷的神色,和平时那种难以捉摸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这倒显得他像是平常的男人了。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毕竟在他心目中,对方一直都是那副无所不能的模样。
他简直想不出这世上居然还有对方解决不了的问题。
可男人竟真的有。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很想知道,”男人看着路旁的那棵山茶,冷冷地道,“在这里的那几年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呢?”
难道封跃真的就那么好,值得他那样毫不留恋地离开。
除了身份证件,施嘉当时什么也没带,走得那样不顾一切,让他感觉自己好似是被人当着面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心高气傲,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羞辱过他。
两人在一起四年,多少个日月,他不愿意相信那些全都是假的。
纵然他们无法结婚,可他以为对方至少和他心意相通。
但现实却是完全相反。
只是他一厢情愿。
青年和封跃一起离开了。
即使那个卑鄙的第三者那时候的生活那样窘迫。
他之前为对方做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青年毫不稀罕。
“你还救过我,总不至于那时是假的吧,”秦兆颜笑了笑,可浅色的眼珠里殊无笑意,语气带着点说不出的情绪,“虽然这话还挺难开口的。”
他说完,立即又将脸转了过去,不再去看施嘉。
他竟愿意承认。
这样的话要怎样开口。
像是怨妇般追问施嘉自己到底哪里不够格,想要离开自己。
那次地震,两人一起被困在写字楼里,若不是施嘉,他二人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是青年当时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了开去。
那块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碎石却是直接砸在对方的左肩上,且险险地擦着他的左耳。
他差点就要失去一只耳朵。
对方的肩膀当时伤得不轻,在家里休养了小半年,才继续进剧组拍戏。
可此刻青年却只是淡淡地道,“要是身边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只不过不会这么毫不犹豫。
秦兆颜下颌线绷得很紧,大概因为发怒,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他一直在意封跃,其实他们之间根本不止一个封跃。
甚至于到现在,问题越来越多,根本无法厘清。
“我让你不要去演那些没有意义的电视剧,浪费时间,你拒绝了,可封跃让你去,你就去了。”
秦兆颜今天的确有些失态,竟说出了许多从前绝不会说出的话,“你却说和他没什么,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刚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没给过他好的资源。
剧本他甚至还亲自看过,导演能力很好,也许会比较严厉,但进去之后,青年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可这样的剧本青年接过几次之后就不肯再接了。
说还是想自己去找导演试戏,想凭自己的实力。
年轻人就是心性天真,他当时在心中微哂。
果不其然,试戏的结果并不算好,能接到的都是差强人意的剧本,或是一些偶像剧里无关紧要的配角龙套。
在他看来简直是浪费时间。
被明着暗着拒绝过几次,他也渐渐有了火气,不再管对方这些事。
和封跃一起进组,宣传期两人也处在一起,前后加起来待在一起的时间几乎是一年。
片场有个女配角知道施嘉和他的关系,不知从哪里搞到他周围人的联系方式, 偷偷告密,说施嘉和封跃在剧组关系十分暧昧,有猫腻。
那女演员是个有心思的,本来是想借机让施嘉下来,自己趁机上位。
在那头说得绘声绘色,还说自己手里有不少照片,让他找有心人查一查就知道了。
可秦兆颜当时什么都没说。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怀疑了。
青年那时候在圈子里并没有什么朋友,除了经纪人宋新耀,就是和同公司的宋潋关系稍微好一点儿。
他喜欢封跃的剧本,去参演无可厚非。
可至于两个人每晚都通宵达旦地睡在一间屋子里聊剧本?
青年不是那种谁都愿意亲近的人。
那些照片在某种程度上让他意识到了危机。
甚至开始疑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对方会费尽心思地要求他隐瞒两人间的关系。
可对着封跃就好像这种顾虑完全没有了似的。
这个结论几乎是在瞬间便让他感到了愤怒。
有了怀疑,一切蛛丝马迹都像是有迹可循。
平湖别墅和富源路里面的人都是真的,但也并非施嘉想的那样。
算是他当年心里一点带着赌气性质的幼稚。
林顿的周启涛设了个局,让他去参加,当晚就在那里看到对方身边坐着两个和施嘉长得十分相像的人。
一个是女孩儿,大概二十不到,小腹微凸,看起来怀孕了。
周启涛对着他老是有样学样,偏偏又样样都不如他,心里膈应死了,还总喜欢对外宣称是他的好友。
他说看见他和施嘉一起玩儿,觉得没什么心思的学生仔玩起来也不错,干净又单纯,搞到两个长得可以的货色,让秦兆颜看看。
嘴上那么说,眼睛里的不屑和恶意简直都快要溢出来了。
女孩儿还在念大一,家里条件不好,被人包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周启涛是个禽兽,搞大了人的肚子还想把她送给其他人玩儿。
圈子里总有些有癖好特殊的人,喜欢睡孕妇,说是味道不一样。
“与其过几天到医院里流了还不如物尽其用,反正她家里缺钱,韩先生出手也大方。”周启涛在酒桌上笑得十分恶心,“她也同意的。”
另一个则是个哑巴,这个和施嘉更像,除了要更消瘦一点。
周启涛眨眨眼睛,一脸神秘地对他道,“我不睡男人,不过滋味的确不错,让人怎么玩都不会反抗,就是叫起来难听得很,要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又感觉像是在玩充气娃娃。”
然后又故意道,“当然,两个一起玩儿也很不错,这张脸有时候确实别有滋味,还是老秦你会享受。”
他立即起身离开了,很久都没有和周启涛见过面。
可没过多久又看到了那两人。
女孩儿显然憔悴了不少,明明才花一般的年纪,眼神却十分沧桑。
男孩子更惨,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只剩一张脸还能看。
周启涛找的若是别人,他还能狠下心不管。
可眼前的人长得和施嘉那么像,他却没办法直接拒绝。
最后让人安排住了那两套房子里,照顾了一段时间,等他们好了之后,又悄悄将人送走了。
这一次算是被周启涛膈应得不行,背地里在对方的生意上使了很多绊子。
后来施嘉不知从哪里听到他外面有人的消息,试探着问了他。
可他那时候气对方和封跃关系暧昧,并没有直接回答。
也许是那种模糊的态度刺激了对方,对方在家里短暂地住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两人相安无事,他便以为这一段已经过去了,没有多想,毕竟公司的事情也很忙。
再然后,对方已经不需要他的解释了。
高原弈是后来进公司的,年轻聪明,也会来事儿,那双眼睛确实很像青年。
就像是重新寻到某种慰藉。
他想,至少高原弈的存在可以让他的处境看起来不那么可怜。
.
“我当时确实和他没关系,”施嘉忽然冷笑一声,“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他和封跃确定关系是离开这里之后的几个月,之前并没有逾线。
甚至之前,封跃透露自己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后,他一想到秦兆颜,立马便和对方疏远了。
青年脸色有些发红,似乎是被气的。
“没关系就是去他的房间里同床共枕聊到天明,是啊,反正你们也只是伯牙子期,知音而已,怎么会睡在一起,是我俗了。”男人垂着眼,语气轻嘲。
他是这样尖锐的一个人,平时不说话都像是在嘲讽和训斥,这样直白的不屑尤其令人难堪。
只是渐渐的,看着施嘉苍白愤怒的脸,眼神微怔,语气到底还是软了下来。
对上他,他总是毫无办法。
“封跃第二部电影我甚至还暗中让人牵过线,不然你以为他真那么厉害。”他忽然冷笑道。
对方也就是那副皮相好了点儿,嘴皮子能说会道,脑子里有几分小聪明。
莫非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
这样的人圈子里从来不缺,要多少有多少。
那时候在圈子里他总避着对方,封跃要去的场合他都不参加,久而久之,自然有人注意到这点,该疏远谁简直一目了然。
可他却不知怎么的想到青年,封跃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至少不少演过他的电影的人都曾说过他脾气火爆。
他担心施嘉会因此受委屈,连帮忙牵线的事都只能做得滴水不漏,不叫对方知道,生怕封跃回去对他不好。
“连《龙城飞将》的本子都是我叫人递给你的,本来剧组属意的是朱畅,是我让宋新耀带着你去试戏。”男人看着施嘉无动于衷的脸,哑声道。
朱畅后来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气得直接和光线解了约,背地里说了老东家很多难听的话,这都是后话。
“我好像从来就没走进过你的世界,”他说,“你说你是误打误撞进了圈子里,并不喜欢演戏,可剧组的导演又告诉我你很拼命,很上进,给你好的资源,你又不要。”
他嘲道,“你说你和封跃没什么,偏偏他没钱拍戏,你就让我投资,他需要男主角,你就去演了。”
“怎么以前就不见你这么对其他人呢?”男人垂着眼,看着脚边被吹乱的花枝,神色嘲讽。
气氛沉默半晌,青年忽然哂笑一声,冷冷道,“你以为你给的那些,我就很想要吗?”
第一次,青年眼神怨怼地望着他。
从前他绝不会对男人说什么重话。
因为他只是个宠物,要懂分寸。
甚至于后来,哪怕知道对方已经在外面有人了,他也必须知进退。
群姨告诉他对方最后肯定会娶妻生子的,让他不要太黏先生,不要让对方为难。
他退无可退只能离开,这总不会让对方为难了吧。
“是,因为你比我富有,所以只要你给的,我都必须接受,我不要就是不知好歹。”他的声音发抖,含着怒气。
那几个剧组里的人知道他是靠着秦兆颜的关系进去的,动不动就在背地里指指点点,调笑吐槽。
因为他的确是,所以根本没办法反驳。”
最开始他在片场里的表现的确十分糟糕,演技生硬,导演对着秦兆颜自然是笑面虎,打包票说没问题。
可转眼对上他就恨铁不成钢,总指责他肢体僵硬,眼神木讷,没有灵气,还需要再努力。
究竟要多努力?
他背剧本背到凌晨,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生怕自己第二天起来表现比昨天更差劲,又要受责骂。
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因为剧组确实不错,主创里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前辈,那些年轻的演员也大都演技扎实,经验丰富。
偏只有他一个明显是来拖后腿的,背地里不少人都有些看不惯他。
宋新耀也劝他说要不先去那些轻松一点的偶像剧里试一试,至少压力没那么大。
可他并没有点头,咬着牙硬是撑了过来。
直到后来在某个剧组,因为一场失误从马背上跌了下来,那次差点摔死。
他躺在马蹄下,被吓得动弹不得,第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这些他从没对人说过,因为没有意义。
周围的人只会用不屑和嫉妒的口气对他说,秦总对你可真是好?让人羡慕死了。
而秦兆颜却永远只会叹着气,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他茫然地想,这就是好吗?
对方自以为是的给予对那时的他来说无异于揠苗助长,连着拍的几部大制作的戏都反响平平,甚至因为在其他人的衬托下,显得他的演技尤为糟糕。
不少人都暗自讽笑,嘲他是扶不起的阿斗。
后来宋新耀替他接了几部偶像剧,口碑才稍微好一点。
他是很想努力够上对方的高度的,可他们天生就有差距,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弥补。
他已经拼尽全力才能到达的地方,对男人来说不值一提,还要责怪他为什么不够努力。
天才永远无法理解凡人的痛苦,在他们以为只是努力的时候,不知道还有种东西叫做天分和运气。
要接受自己确实能力平庸是件很痛苦的事,可施嘉最后也只能接受。
“至于封跃,不管你信不信”他道,“是离开这里半年后,我们才第一次睡的,之前我和他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
见秦兆颜脸色煞白,他忽然咬牙恨声道,“可就算是这样,我也曾经努力过,你让我拍的戏我几乎都去了,那几年我在片场里晚上从没好好休息过,就是想有一天,你也能认可我的努力。”
他是真的想过要名正言顺地站在男人身边,不只是作为一个玩宠的角色,而是平等独立的恋人。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不是没有心的,我也想过回报,”他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异常难看,“可是我给不了。”
第77章
施嘉最后还是去了医院,失眠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闻稚春神色很是严肃,不过最后还是语气和蔼地安慰了他,告诉他要按时吃药,规律作息。
茶几上放着刘振的剧本,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来随意翻了翻,准备给对方回个电话。
照着上面留的号码拨过去,那边却异常吵闹。
刘振的语气难得不像之前那么嬉皮笑脸,有些疲惫,“施嘉是吗?”他问,“电影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施嘉有些迟疑,忽然听到对方身边传来一阵令人尴尬的嬉笑声,他低声道,“抱歉。”
刘振像是忽然泄了气似的,自嘲道,“算了,反正我也没想过真要拍出什么东西来,这剧本我准备改改卖给徐天,他说不定能让人拍。”
徐天是圈子里一个挺有名气的金牌编剧。
施嘉有些沉默,他忽然问道,“徐天不也是编剧吗?”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刘振居然说了个秘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他做枪手,他给的酬劳其实还算可以......”随即又小声嘟囔道,“不然我早饿死了。”
施嘉有些好奇,“男人和男人的戏也可以吗?”
刘振嘿然一笑,“当然不可以,把除英的性别改成女的呗,多省事,最好还可以多加一点狗血煽情的元素,让我回去琢磨琢磨现在的观众还喜欢什么情节......”
他音调奇怪,“也许越恶俗越好,除英......”
他的声音里忽然挤出一声哭腔,也许那只是施嘉的错觉,对面的男人看起来总是一副打不死的小强模样,怎么会有这种脆弱的时候。
“除英......改过的除英还能算是除英吗?”他喃喃道,声音里已经有几分醉意。
施嘉握紧了手机,对面的男人又干笑了几声,对他道,“那剧本你不用就丢了吧,反正也是要改的,都是垃圾。”
他蓦地挂断了电话。
施嘉只听见耳边一阵忙音。
从医院带回来的药和剧本放在一起,他看着看着,然后又重新翻开了那张写着“请多考虑考虑”的封面。
不知为什么,对方那句垃圾忽然让他想到了很久以前和封跃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对方也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新人导演,拿着被投资商拒绝的剧本,被他看见了,回的也是一句垃圾。
可最后当他终于拍出来,没有一个评委说那是垃圾。
他翻开剧本,里面的老大、陆文和除英的形象又重新在他脑海里浮现了出来,而且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身影,只是脸还是模糊的。
因为没有人愿意来演他们。
他翻到最后那一幕,看着全剧终的那三个字久久没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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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挂断电话重新坐回了包厢的沙发上,看着正和包养的小偶像你侬我侬的油腻男人心里有些恶心,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毕恭毕敬,有些提不起劲的懒散。
那个林总和脸蛋清纯的小男孩儿狎昵地亲了个嘴儿,回头一看他这蔫了吧唧的模样顿时乐了,笑着问道,“小刘,怎么了?”
他想起对方约他出来的目的,眼珠子转了转,飘到正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少年身上,语气豪爽,“你还在愁你那电影儿的事?放心,我家小杨要是真看中了你那剧本,钱的事情好说。”
刘振的笑容有点勉强。
这表情顿时让林总不满了,揉了把那个叫小杨的男孩儿屁股,朝他笑骂道,“你这什么表情,去年那个《明月桥》,就是现在特别火的高原弈演的那个,我们家小杨也在里面演了个角色嘛,那些小粉丝都说他演得好,说他眼睛里有......”
他有些忘了那词怎么说,转过头去看那个少年,问,“咦?小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月亮太阳的,就是说他眼睛里有戏,演得特别精彩。”
小杨的表情有点尴尬,但只是抿唇笑笑,余光瞥见林总快要空掉的酒杯,便低着头重新替他倒满,指望这点黄汤能冲一冲他脑子里发的浑水。
刘振看了看那小明星,没开口。
这个小杨长得不算特别亮眼,但是年纪很轻,顶多二十。
浑身上下捯饬得挺好看,衣服配饰看起来都挺用心的,皮肤白,但和他心目中的除英大相径庭。
可他却没有直接拒绝。
这个林总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有钱好忽悠,哪怕这次的合作不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不能得罪人。
于是他含含糊糊道,“杨先生形象好,演技也不错,但是这个本子是这样的......有点特殊。”
他硬着头皮讲了讲自己剧本的梗概,那个林总看他的神色顿时有点微妙,搂着小杨的腰笑着调侃道,“这种啊,让我的小杨和别的男人拍爱情戏我是不太舍得,不过,你自己的意思呢?”
说罢,转头去看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我都听您的意思。”
男人肥胖松垮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一个暧昧的笑,“你啊,老是这么没主见,以后离了我怎么办?”
那男孩儿瞬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小声叫了声林总。
中年男人一见顿时露出舒爽的神情,亲了亲他的嘴,又将手从他的卫衣下摆伸了进去。
刘振看着这一幕有些麻木,对面却毫不顾忌,动作也越来越放肆......
他不由得轻咳了下,那两人这才像是注意到他还在场,有些不自在地收敛了之前的**模样。
那个小杨这会儿倒不再是之前那副柔弱不定的样子,看着刘振轻声道,“导演,你那剧本我不能接。”
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看两个年轻好看的男生搞暧昧,刘振这剧本里那个男主角却是要和中年男人演爱情戏,以刘振的能力能找到什么好演员,最后不就是他和林总这种配对吗。
现实生活里已足够辣眼睛了,放在屏幕里怎么会有人喜欢看。
况且还是狗血多角恋,有好几场暴露的床戏,要是他运气好,能一脱成名,那自然很好。
可他能赌这运气吗?
显然不能。
他还那么年轻,去演几部偶像剧难道不好。
他看着林总,脸上忽然有点羞涩,“这部戏不符合我在粉丝心目中的形象,毕竟我之前一直都是现在这种样子......这剧本太出格了,抱歉。”
刘振沉默着没说话。
旁边的林总倒是拍了拍身上的小情人鼓励道,“没事没事,这一部不成咱们还有下部,下次挑个好的剧本,先不急啊。”
小杨摇头,朝他笑道,“我信您。”
他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忽然十分做作地问了刘振一句,“主角是做那种事的,导演是要拍一部三级片吗?”
刘振顿时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一眼。
小杨有些受惊似的向后一倒,缩进了林总的怀里。
林总顿时不开心了,不满道,“小刘,你这是怎么回事?”
刘振没说话,心里却想,你不也是买屁股的,也好意思讲除英,别以为你之前和trend的副主编搞上了,被她老公在片场揍的烂事儿老子不知道。
可他最后也只是嘿嘿笑了一声,语气有些生硬,摆手道,“不是不是。”
“这电影最后肯定不能上映吧。”小杨语气很笃定。
林总似乎也知道今晚这顿饭是白吃了,还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有些不大开心,“那今晚就先到这了吧。”
说罢意兴阑珊地拍拍小杨的屁股,示意他起身。
刘振毕恭毕敬将他们送到电梯口,那两人根本没把他当做一回事,自说自话地去了负二楼的车库。
向来没皮没脸的男人有些自嘲地笑笑,他出了大厅,沿着会所外面的马路慢慢地走着,过了会儿从兜里抽出一根宏声,嘴里叼着轻声嘟囔道,“也是,一个卖屁股的男人有什么好演,谁会演这种三级片。”
林总的那辆黑色宝马没过多久也从里面开了出来,速度很快,只留给阴影下的他一个扬长而去的车屁股。
他看着那车影,忽然骂了句*你妈比。
只是说完便警惕地看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察觉到他刚才神经病一样的行为,便缩缩肩膀往回去的方向走着。
邱源是他的好友,好友成功了,他自然为他开心祝贺,心中更是羡慕到了极点。
他也多想复制这份成功。
可根本没人愿意演他的电影,他和从前的好友如今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泥里滚,他羡慕嫉妒着,一时竟有些怨恨那小子所拥有的好运气。
第78章
“什么?你愿意演?”刘振有些不可置信地在电话里问道。
施嘉喝了口水,淡淡道,“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问你点事。”
刘振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笑嘻嘻道,“什么时候都可以,我随时有空,你看今天下午成不,时间地点你来定。”
施嘉说了个他家附近某条街的位置,两人定的是中午。
他离得近,早早就过去了,坐在一家咖啡店里发呆。
刘振并没让他等多久,不一会儿便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了,一进店,便四处搜寻他的位置。
“嘿嘿,施嘉,你来得真早,”刘振搓了搓手,朝他眉开眼笑道,“吃午饭了吗?要不要点点儿什么,我请客,你又瘦了?好好吃饭啊,你现在这个身材就可以了,太瘦了对身体不好。头发有点长了啊,特意为角色留的吗?好敬业,那到时候都不用假发了......”
施嘉没理他的废话,忽然问,“你这个剧本陆文和老大的角色定了吗?预算是多少,投资呢,制片人是谁,到时候准备拍成网络电影还是要上映?”
他的问题连珠炮一般,刘振有些讪讪,“就先定了你一个,陆文的暂时还没消息,老大的有个演员可以来演,还没签合同,叫樊涛,你认识吗?”
施嘉皱了皱眉,这个人他知道,以前也和对方在一个剧组里拍过戏,不算很出名的演员,能让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当时占人家女演员便宜后还骂人,讲得很难听,当时闹得有点大,那女演员好久都没洗清污名,愤愤地退了圈。
名气在三线靠后,以前也经常在电视剧里出现,没想到居然会接这种小成本的片子。
刘振看着他,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解释道,“他近几年也没什么戏拍。”
同性恋、裸露床戏,爆出来话题度是有了,可封杀也有可能有了。
刘振没说的另一件事是这个男演员是个双,当时有些下流地问他到时候床戏是不是假戏真做。
对方演技可以,近几年没什么资源才会接这种,估计是想靠出位博一下。
他暗想,到时候自己在片场看牢一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故。
施嘉没说话,问了句投资。
刘振的神情更羞涩了,不过他说出的数字还是挺令施嘉吃惊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拿出这么多。
“邱源借了大部分,剩下的是我自己找人磨来的,不过预算还是有些吃紧,”他的神情更羞涩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施嘉,“所以这部片的片酬可能给的不多。”
施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皱着眉冷声问道,“你准备给多少?”
刘振十分肉痛地沉声道,“10万。”
施嘉嘴里的咖啡直接喷在了对方脸上,“你怎么不让我直接做慈善,带资进组呢?”他擦擦嘴角,有些生气地反问道。
刘振狼狈地抹了把脸,一点不嫌脏地继续朝他嘿嘿道,“我实在是没钱嘛,这电影预算吃紧,我又暂时拉不到其他的投资了,到时候后期的制作宣传,小施,你看......”
施嘉十分冷酷地睨了他一眼,“我看不见。”
刘振顿时蔫了吧唧的。
现实是冷酷的,他早该让对方知道。
施嘉连眼神都懒得给他,直接起身,“你找别人吧。”
刘振忽然露出牙疼的神色,忙不迭地追上去道,“片酬好商量好商量,小施,”他去拉青年的衣袖,将人重新拖回了座位上,“你先说多少,我努力一把,行不行?”
他露出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眼神可怜巴巴的,施嘉将手十分嫌弃地抽回来,冷冷道,“30万。”
刘振有些犹豫,小声求饶道,“不行不行,超预算了,再少一点行不行啊,小施,你看,到时候我在片场一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可我这......”
施嘉掀掀眼皮,慢吞吞道,“30万,不能更少了。”
见刘振还在犹豫,他忽然恼羞成怒般直接走了,这次任对方再怎么挽留也不起作用。
他刚进这一行时没有名气,演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角色,片酬也低,可秦兆颜后来给他的那些资源都是好的,名导加大腕,又是大制作,哪怕经过公司抽成,他的收入也不算很差,虽然还是远远比不上那些顶级的艺人,不然他也不可能买得起现在那套小房子。
可惜后来没什么戏演了,日子才过得有些窘迫。
刘振咬咬牙,在后头一脸肉痛,几乎要掉下泪来,默默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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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源因为那部电影的卖座在圈子里迅速有了名气,借着他的人脉刘振也趁机认识了不少人,但是陆文和老大这两个主要角色还是令他有些为难。
封跃不知是从哪里听说施嘉居然接了这部电影,直接找上了他。
两人约在一家气氛安静的会所里见了面。
刘振心情有些忐忑。
封跃神情淡然,替他到了杯茶。
他倒是没有多客气,寒暄了两句就点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买下你的剧本。”他说。
刘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疑惑地问了句,“封导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封跃又平静地重复了一句,“你那个剧本我想买下来。”
他见刘振几乎是立马便要拒绝,淡淡道,“你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力气吧,想要拍一部电影并没有那么容易,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事实上的确不是每个人都会是邱源。”
刘振当即便要不服气地反驳,封跃却道,“你可能不知道,这两年圈子里的情况并不像外界看到的那么花团锦簇,一个邱源以外有一千个一万个没有出头的邱源,他的成功只是一个特例,你那个剧本如果真是你自己拍,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可能会赔得你倾家荡产,我并没有恐吓你。”
刘振知道对方虽然说的东西很残忍,但这其实是事实。
拍电影又不是拍蚊子,哪那么容易。
见他犹豫,封跃并没有继续打击他,淡淡道,“虽然我不能百分百按照你那个剧本来拍,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最大可能保留你剧本里的东西,不会将人物改得面目全非。”
他看着刘振终于露出见面之后的第一个笑容,英俊而温柔,这是一个哪怕满含敌意的同类也没办法拒绝的温暖表情。
“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刘振挠了挠脸,“那个,封导,虽然我很心动没错,可我还是想试试。”
他确实对封跃的提议很动心,把剧本卖了,只是一个改编权而已,对方手中的资源和背景与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且已经拿过百卉奖和华宇奖,还有什么不够信任的呢?
经验丰富,给他拍和自己拍显然不一样。
可他想起前几天好不容易约到的周启涛。
“剧本我还寄给了林顿影视的人,我想再试试。”他说。
“周启涛?”封跃听见这个名字有些意外,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
他对周启涛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两人以前在酒局上交过恶。
周启涛一直宣称是秦兆颜的好友,所以施嘉跟着他的事情对方也知道,见了面自然要为好友找回面子。
周启涛当时说让他把施嘉也叫出来一起玩玩,说想看看甩了自己好友的小明星有什么稀奇。
他当然不肯,找着其他话题想要混过去。
对方最开始还只是玩笑似的调侃,后来见他一直敷衍拒绝语气也很不客气,对他轻蔑地讽笑道,“他他妈是来这里求我们给你钱的,懂不懂,大导演,莫非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对方喝了酒,声音下流又淫猥,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打着酒嗝醉醺醺道,“老子对男人的**儿没兴趣,不过是看看有什么稀奇而已,他今晚要来不了,你就给我把这些酒全喝了,”他指了指旁边的几瓶没开封的酒,“然后再给我磕个头,我就不让他来,怎么样?”
见封跃一脸铁青,他凑近了笑呵呵道,“不然今晚他们一分钱都不会掏给你,你信不信?”
他看了看旁边,酒局上已经有不少人悄悄注意到这边。
封跃当时十分难堪。
他其实早忘了这一段,但之后每次一听见周启涛和林顿影视地名字都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刘振朝他点点头,扒了扒鸡窝一般的头发,笑呵呵道,“我告诉他们说这部电影施嘉会参演,最近他的名气还可以,周总的秘书告诉我下周一可以和我见一面,到时候再考虑。”
封跃看着手中的茶,哂道,“有机会自然可以去试,祝你好运。”
刘振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不好意思,封导。”
封跃无所谓地摇摇头,十分潇洒地道,“没事。”
周一的时候封跃却接到了刘振的电话。
小年轻在那头语气有点惊魂未定,在电话里犹豫了半晌,最后对他咬牙道,“封导,剧本我卖。”
第79章
施嘉很快便签了合同,和他联系的人却不是刘振,而是一个十分干练的女人,说自己是导演助理。
因为相信刘振的人品,合同他随便瞥了几眼就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他将自己要拍电影的事情告诉了宋新耀和小杜,宋新耀没多说什么,只让他照顾好自己。
小杜闻言也有些替他高兴。
她现在手里带的是一个小偶像,那男孩子青春活泼,性格也不错,前不久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现在已经小有名气了。
听得出小杜最近心情不错,在电话那边似乎有些忙,两人没说几句便挂断了。
施嘉要饰演的除英是一个在酒吧里驻唱的小歌手,剧本里的形象是留着长发的漂亮青年,而施嘉对唱歌一窍不通。
他最开始进光线的时候也不是没参加过公司的艺人培训,唱歌跳舞的成绩都十分惨不忍睹,乐理课和器乐课硬着头皮还能装一装,声乐课直接原形毕露。
声乐老师是个脾气挺好的人,教了他几次之后简直快怀疑人生,觉得他就是自己职业生涯的终结者。
还好表演课和形体课的成绩不错。
不然宋新耀当时也不会选择带他了,不过之后他也直接砍掉了给他做唱片的规划。
施嘉收回思绪,看着眼前的剧本,他也不是没见过酒吧里的驻唱歌手是什么样,但要去演这么一个角色,还是希望再多观察观察类似的角色。
成楷之之前留给他的电话还存在手机上,他拨了号码过去,那边很快便接通了。
男人似乎在跑步,声音有些喘,听起来十分性感。
他道,“你想来看看?可以啊,我们明晚就有演出,大概八点半开始。”
他那边似乎还有其他人,施嘉在挂断电话前听到他叫了句哥,似乎是问那人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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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坐在台阶上翻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最近都没有什么有趣的消息了。”
他有些无聊地翻完,随意扔在一边,打开了旁边的笔记本。
屏幕闪了闪,邮件里是对面的人给他发的照片和文字,他看完之后笑了笑,脸颊旁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显得这个笑容异常天真而温顺。
喻元盛皱着眉从大门进来,楚蕴听见响动抬起头,一见他满脸难掩的怒色,好奇地问道,“元盛,怎么了?”
喻元盛没有和他废话,语气有些严厉,直接道,“那是你的母亲,楚蕴,你不能这样做,”
他想到正被关在同一个疗养院的楚菀,眉头紧皱,“需要我提醒你你的妹妹楚菀也正被你关着吗?你让那些外人怎么想?”
“不就是疯子家族吗?”楚蕴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他站起身,对好友慢吞吞道,“我们确实是啊,爸爸死了,妈妈是个为了家族遗产可以把儿子关进疗养院里的疯女人,儿子是个喜欢监禁别人的变态,妹妹对自己的亲生兄长有非分之想......”
笔记本“哐啷”一声轻响,摔落在地上。
“确实是疯子家族啊,幸好你这个职业代理人做得很好。”他对好友赞赏道。
他脚下没穿鞋,身上是件白色的薄睡衣,两只脚踝都露在外面。
如今已是深秋,房里的空调温度虽然开得够高,但喻元盛看着他这副模样仍旧觉得冷。
楚蕴毫不在意,赤脚踩在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慢悠悠走到另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因为他和他母亲的缘故,家里的佣人已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全都战战兢兢地守在周围,并不敢随意出来打扰他。
他抱着透亮干净的水晶杯,诧异地看着喻元盛,“你要不要喝?”
喻元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楚蕴像只猫一般轻啜了口,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道,“别这样,元盛。”
“当时是你把我救出来的,”他语气里带着笑,轻声道,“难道你现在后悔了吗?”
喻元盛闭上了眼,半晌后才睁开,低声道,“是你说你在里面很痛苦,所以让我救你。”
“是啊,”楚蕴点头赞同,眼珠漆黑深邃,像两汪深不见底的黑潭。
他嘴角的弧度很古怪,似乎在回忆往事,“电击治疗,听起来一点都不有趣。”
“可你现在也在这样对她......”喻元盛看着他,语气十分复杂,带着怒意,“她终究是你的母亲,她生下了你。”
“当初在治疗单上签名的人也是她,”楚蕴笑了笑,淡淡道,“母亲,她确实是我的母亲,尽管她对我说不上好。”
喻元盛见他这样,忍不住劝道,“算了吧,楚蕴,将她送出国,她的年纪已经不轻了。”
“不行,”楚蕴忽然笑了笑,摇摇头,语气认真地重复着,“不行。”
他继续道,“她当初关了我多少年,如今一天也不能少。”
语气森寒。
看着好友震惊的眼神,楚蕴轻笑了声,凑近他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现在有点后悔救我了,元盛?”
“你最近有和你的心理医生聊过吗?”喻元盛有些警惕地离远了些,反问他道。
楚蕴像是有些责怪似的看了看他,反驳道,“我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只是不想当时的始作俑者就这么被放过。
哪怕那是他的母亲。
喻元盛见他偏执的神色有些沉默,半晌后冷冷地问了句,“赵联那件事又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赵联的店被人举报藏毒和**易,牵连到不少圈子里的人,娱乐圈里很是动荡了一番。
这人和楚家毫无关系,喻元盛却发现里面居然有楚蕴的手笔。
楚蕴眯着眼睛想了想,“那只讨厌的臭虫啊,”他慢条斯理道,“因为很碍眼,不想再看见他,就做了。”
“你不要命了吗,楚蕴,那是什么人,你也敢去惹?”喻元盛竭力压抑着怒气低声道。
赵联身后的背景极其复杂,他很早就进了娱乐圈,凭借圈子里的人脉搭上了不少有背景的人,后来娶了个富家千金成功退圈上岸。
背靠着那群人,手中自然掌握了不少东西,那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他们几乎全都交给了他。
那家店便是那群人聚会交流的幌子,以前也不是没有出过这种事情,但前几次都不了了之。
这里面的水极深,楚蕴蹚进去并非好事,若这次赵联身后的人找好替身,让他有惊无险地出来了,恐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楚蕴和楚家。
楚蕴将杯子放下,对他轻笑道,“元盛,你太紧张了,你工作时也是这样大惊小怪吗?”
喻元盛只冷冷地盯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十分复杂。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他以为他心性单纯,遭遇凄惨。
但他也许错了。
楚蕴微微一笑,开口道,“要是告诉你找我的人是郑龙生你会不会轻松一点。”
喻元盛非但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脸上的神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这个名字他自然知道,恐怕这个圈子里不知道的人也少。
楚蕴叹了口气,“元盛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谨慎了,不过倒也适合你现在的工作。”
他坐在小圆桌旁的椅子上,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展着,有种什么都不放在眼睛里的洒脱和无畏。
“放心吧,这件事不会给公司带来什么麻烦的,你不要担心。”
他将手肘支在餐桌上撑着下巴道,“至于那只臭虫,活该一辈子呆在臭洞里。”
“还有另外几个人,”喻元盛直视着他道,“我听说那都是你以前的校友,他们好像还是施嘉的同学。”
楚蕴笑弯了眼,拍了拍手,语气赞叹,“你的消息很灵通,元盛,这种事情你也会查吗,我以为无关紧要。”
喻元盛面色不虞,沉默了半晌后,警告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你最近做得太多了。”
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只是轻松地耸耸肩,解释道,“因为你不许我出门,我在这里很无聊啊。”
“元盛,其实,我前段时间已经查到他母亲现在的家庭住址了,她现在过得不太好,你说,我要不要帮一帮她。”
“那是他的亲人,楚蕴。”喻元盛看着这样楚蕴,忽然有种无可奈何之感。
他的心里已渐渐不复最初将人带出来时的轻松,有时候他甚至在怀疑楚蕴所说的他当时没有生病便被他母亲关进去的话。
偏执、冷血、性格古怪,这并不像是一个没有问题的人的样子。
“是啊,但也不是所有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小孩。”楚蕴叹息。
喻元盛无言。
这句话他没办法反驳,想到对方母亲这些年对他所做的事情,楚蕴有这种想法的确无可厚非。
只是他想到楚菀,当初还是她找上自己说让他去看看疗养院里的楚蕴,若不是对方,楚蕴也许现在还被关在里面不得自由。
“至少你妹妹只是犯了点小错,这段时间她过得很不好。”
楚蕴看了看他,眼神有些意外。
喻元盛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忍不住握紧了放在身侧的手。
楚蕴笑了笑,“那她肯反省了吗?”
“她会的。”喻元盛语气冷硬道。
“那好吧,”楚蕴慢吞吞道,“我会让那些人给她找一个好好休养的地方,她这段时间一定很辛苦。”
“楚蕴!”喻元盛忽然怒道。
楚蕴眨眨眼睛,“我不会继续关着她的,你放心好了。”
他笑了笑,“你太紧张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可喻元盛根本不敢反驳。
他最近越来越觉得面前的好友有些陌生,有些时候,对方明明在微笑,笑容也那样单纯干净,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楚蕴见他不是很想继续留在这里,有些意兴阑珊地挥挥手。
等他离开,他便走到刚才坐的位置,弯腰将电脑捡起来。
他浏览了一阵邮箱,有些没趣似的将电脑放在一边,十分困扰地自言自语道,“真的很无聊啊。”
无聊到让人几乎快要发疯,想把什么东西都砸得稀巴烂,将所有的好的坏的美的丑的干净的肮脏的都毁灭殆尽。
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无聊?
第80章
林森郁今晚穿了件米白色高领t恤和卡其色长风衣,风衣很宽大,别人穿上显得十分拖沓的外套,在他身上却只有休闲和慵懒。
只是太干净明朗了。
不像是来夜店里浪,倒像是去赴哪位佳人的约。
虽戴了墨镜和帽子,可站在另一个发光体头牌成楷之的身边,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施嘉进去的时候店里正放着《plastic love》的前奏,他正准备打电话问问成楷之的位置,结果一踏进店门就发现那俩人,位置在人群中显眼得不得了。
他心里正好奇着成楷之旁边的高挑男人是谁,走过去一看,面色立即变得异常微妙起来。
林森郁在墨镜下朝他笑了笑,成楷之拍了拍兄长的胳臂,主动朝施嘉介绍,“这是我哥,林森郁,也许你之前听说过他的名字。”
成楷之的介绍倒是谦虚。
虽然施嘉只是个小演员,可林森郁这个名字在音乐圈里实在如雷贯耳,男人师从新音乐之父和国内流行乐的领军人物谢海诗,是极有名的音乐人,也曾亲自操刀过不少著名歌手的大热专辑,虽然对方平时看起来真的很低调。
施嘉忍不住莞尔,“熟人。”
他对面露惊讶的成楷之轻飘飘道,“前男友。”
音乐正好放到那句“don’t worry!”
成楷之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
青年今晚戴了幅黑框眼镜,头发已经很长了,干脆在脑后扎成马尾。
绝不会有人将他与前段时间正火的那个喜剧电影的男主角当做一个人。
林森郁抿着唇,神色在妖异的淡蓝色灯光下看不出究竟是好看还是难看。
施嘉态度倒是很自然,对他笑道,“你不是酒精过敏吗,待会儿要不要给你点一杯o泡果奶。”
对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懒洋洋地问道,“这里有o泡果奶吗?”
哪怕他那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这个笑容仍是令人心旌摇曳。
施嘉一脸戏谑地看着成楷之,男人有些无语地“啧”了一声,最后还是十分鄙夷地叫了个服务生去外面的便利店跑腿。
他见两人态度自然,没什么龃龉的样子,又对男男女女之间那点情爱故事不怎么感兴趣,便低头瞥了眼手上的腕表,对二人道,“那我先过去了。”
他们乐队今晚的表演时间快到了。
施嘉看了眼正凝注着他的林森郁,去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怎么忽然喜欢看这个了?”林森郁的o泡果奶没多久便送了过来,小小一盒,异常幼稚,他打开吸管十分潇洒地喝了一口,一点也不嫌丢脸。
“接了个本子,随便看看。”施嘉看着已围了不少观众的舞台,语气随意地答。
林森郁忽然凑了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你怎么不问我,我也知道,我还可以带你去看西城区那边的live,或者bat-d乐队的演唱会,他们后天在体育馆就有一场。”
他用中指勾了勾鼻梁上的墨镜,笑着问。
bat-d乐队是如今国内最火的乐队之一,实力相当不俗。
施嘉转过头,差点撞上对方的墨镜,他略微后退,无奈地道,“真的就随便看看。”
他也不是刻意拒绝,但对方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落,露在外面的唇角微勾,弧度嘲讽。
一会儿,便有人走到两人面前搭讪,目标自然是对面惹眼的林森郁。
对方看着他的果奶笑了笑,十分暧昧地问能不能请他喝酒。
可林森郁只是抬了抬漂亮的下巴,用与施嘉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凌厉口吻让他走开。
那人看着墨镜美男冰冷不悦的神情,坚持了几秒,最后只得悻悻离开了。
台上几个人在调试乐器,声音有些刺耳。
今晚的主唱并不是原来那个瘦子,这个新面孔声音浑厚粗犷,脸上留了把像是阿拉伯人一般的络腮胡,台风霸道狂野,高帮皮靴大喇喇踩在音响上,向前倾身时对着观众做了个异常夸张的鬼脸。
台下的欢呼声更重了。
那个主唱瞄到施嘉二人这边时还刻意笑了笑,不知是对两人中的谁。
林森郁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施嘉没听清,不过他这会儿也没在意。
现场气氛热烈,声浪鼎沸,似乎要掀翻屋顶。
忽然,青年听见对方凑在自己耳边十分不悦地问,“你眼睛都快落在上面了,你喜欢这种?”
施嘉笑着转头,林森郁撇着嘴,普通男人做这种动作难免令人反感,觉得娘气,可对方是林森郁,这点小动作看起来怪可爱的。
简直可爱得令人忍不住发笑。
青年有些诧异,随即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
比起那种粗野豪放的,施嘉自然更欣赏身边这个。
但他不打算说出来。
“你那个本子是要演什么?”林森郁又问。
“主唱,放心,我只是演,合法假唱,不犯法的,也不会被抓。”
施嘉视线又落到舞台旁边最角落的成楷之,果不其然,哪怕那个新来的主唱大哥十分风骚带劲,但这里面最受欢迎的依旧是大家的楷哥。
一首歌终了,林森郁忽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前面的方向走去。
他从人群后面强硬地挤了进去,最后动作轻松地跳上了那个不算矮的舞台。
对方俯身在角落的成楷之耳边说了几句,男人露出略微错愕的神色,紧接着戏谑地挑挑眉,又对另几个成员说了几句,然后转身去后台拿了把吉他上来。
这支乐队偶尔也会遇到忽然想上台和他们一起玩两把的客人,大部分自然也是有点经验的。
但显然这次玩的人来头不小,不少人都看见主唱转身,望着那个坐在成楷之位置上的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神色。
下一首是tnt乐队的prison,前奏激乱躁裂的鼓点声响起,几乎是立刻所有人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林森郁里面还穿着干净的米白色衬衣和高领t恤,那件过长的风衣被他脱了随便丢在了地上,他没摘墨镜和帽子,望了望施嘉的方向,随意把玩了阵手中的鼓棒,唇角上翘,哪怕只露出半片优雅的下颌线,但也够显眼的了。
架子鼓的存在在这首歌里十分强烈,节奏又急又赶,本就是首极不安分的歌,主唱和唱和音的贝斯完全玩hight了,搂着肩膀在台上又蹦又跳,姿势造作地扭来扭去,时不时兴奋地放声尖叫,偶尔再和台下的观众来个互动,气氛很热。
节奏比原版要快,其他人要跟上鼓手的节奏和得有些勉强,但兴致不减,一首终了,忽然台上那几人人意犹未尽地吼着再来一次。
但这次林森郁却从架子鼓旁站起身,从后面换了把五弦贝斯。
成楷之今晚难得不像以前那么高冷,眼神隐隐透着股兴奋。
施嘉在下面撑着下巴看得饶有趣味,见林森郁像是花孔雀一般从架子鼓贝斯吉他一直玩到键盘,他的技术相当不错,除了主唱的位置他没上,简直可以一个人玩一个乐队了。
干净大暖男和暗黑视觉系的乐队凑合在一起,画面明明应该是异常违和的,偏偏林森郁像是一道忽然出现的白色漩涡,吸力强劲,魅力十足,引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为他疯狂沉没。
最后他弹键盘的时候,主唱唱的是一首很有名的流行摇滚《fall in love》,和之前暴力震烈到近乎歇斯底里的冷硬风格截然不同,男人沙哑风尘的嗓音有种异常令人心醉的温柔。
键盘音色颗粒分明,异常悦耳。
直到快结束时忽然有人朝台上的白衣男人大声吼道,“林森郁,我靠,这人是不是林大佬,脸很像啊。”
这么一喊,其他人顿时骚动起来,不等台上的主唱将最后几句唱完,忽然有人直接冲了上去,另外几人站在前面根本没拦住,那人直接是往林森郁的位置跑的。
施嘉见状不妙,立即起身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费劲爬上去将中间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一拳能揍趴下八个的墨镜美男抓住。
成楷之眼明手快地替他俩挡住其他人,有些无奈地冲两人低声道,“走后门。”
施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的力气,抓起人不要命似的就往酒吧后面的小巷子跑。
后面自然还紧紧跟了四五个人,幸好巷子有些黑,路况复杂,他们在前面绕来绕去七歪八扭,那几人似乎是没跟上来,最后他俩自己也快绕晕了。
施嘉靠着巷子边的墙,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停下脚步,脸色还有些苍白。
两人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掌心黏湿湿的,林森郁的衬衣跑得都有些松散了,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禁欲漂亮。
施嘉忙不迭地松开,将手在裤子上随意擦了擦。
林森郁轻笑了一声,他将茶色的墨镜摘下,露出那双狭长妩媚的眼睛,弯腰盯着施嘉,卷而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轻轻地挠刷着,“为什么紧张?”
他神情十分得意。
施嘉有些尴尬,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反问道,“你哥不是把你看得比什么都紧吗?怎么会允许你出来的。”
林森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墨镜,“我是他的艺人,又不是他的犯人。”
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查到的事情,神色有些阴沉,抿紧唇道,“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青年眨眨眼睛,林森郁往前面走着,“我之前并不知道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抱歉,施嘉。”
施嘉将手**裤子里,巷子里静悄悄的,路灯出了问题,时不时闪烁一下,照得这段路愈加鬼魅复杂。
“我并没有怪过你,”青年跟在他身后慢吞吞道,“而且你不用向我道歉,森郁,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只是你哥哥对我做的那些也不能就这么简单抵消。
“他是个好兄长,也许性格有些固执,但他将我抚养长大,”林森郁低声解释道,“他做了错事,我会想办法让他向你道歉,你别生气。”
青年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这个人总是这样天真善良,他摇了摇头,声音说不出是低落还是失望,最后轻声道,“我没有生气。”
其实连你自己也没发现,你还是希望我能原谅他。
可我和他注定不能和平共处,你的要求我做不到。
我不能把你从他的手中抢过来,毕竟那太不可能,他才是你相依为命的亲人,你们是一家人,我夹在中间,到底算什么呢?
两人走在马路边,外面霓虹闪烁,街面顿时明亮起来,车流如织,便利店内正放着yuming的《辛德瑞拉特快号》。
施嘉在后面耸耸肩,轻松道,“我要回去了。”
他忽然换了个方向,林森郁却没有和他告别,而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施嘉回过头,林森郁的脚步顿时停住。
青年低声道,“我要回家了,你也应该回去了,森郁。”
“我要跟着你。”对方垂着眼,看着他道。
青年似乎是笑了一声,半晌后又嘲道,“这算什么呢,森郁,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前男友的意思是,已经没关系了。”
他其实很羡慕对方有那么一个哥哥,若是他自己也有一个,这一路上他大概可以少吃许多苦头。
可是他没有。
郑世杰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世上再也不会找到一个能比他对林森郁更好的人了。
他和兄长在一起不一定会觉得幸福,但在郑世杰身边,他却一定不会不快乐。
也许郑世杰说得没错,他确实像吸血的水蛭,他总是贪婪扭曲地渴求着这些人身上他所没有拥有的东西。
所以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这样很讨厌好吗,让我感觉自己过得很失败。
哪怕是一个人,我也希望自己是勇敢无畏的。
如果我一直都不是你们心中最特别重要的那一个,就让我自己去找,也许会费点时间,但最后总能找到。
他在路边随意拦了辆车,可是上车的时候,林森郁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他原本是想要说什么拒绝的话的,可是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喉咙却忽然像是哽住了一般。
两人一路无话,沉默地回到家,只是在出电梯门的时候,看见了门外另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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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就烂吧,我无所谓了
第81章
施嘉也不知道楚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在看见那张脸的第一秒,他居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林森郁的神色有些难看,两人此前从未打过照面,但他大概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楚蕴那张脸上向来的云淡风轻也没有维持住,扫向他时显得有些阴鸷。
他看了看施嘉,微笑道,“我等了你很久。”
语气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委屈,十分小心翼翼。
施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森郁,忽觉头皮发麻,闷着头径直倒回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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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嘟囔道,“大概是今晚撞鬼吧。”
楚蕴看着他自欺欺人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再从电梯里出来一遍我也还在这里。”
施嘉顿时露出吃了一百只苍蝇的表情,林森郁难得对人露出充满敌意的眼神,楚蕴只虚伪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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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近在咫尺,施嘉还是十分没出息地选择了跑路。
电梯门正好打开,里面空无一人,施嘉刚准备抬腿跨进去,林森郁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握紧拳,猛地锤向金属门,“哐啷”一声巨响,机器瞬间发出尖锐的警告声,然后施嘉眼睁睁看着门又再次紧紧地合上。
林森郁垂着眼,看着重新下去的电梯,一脸没事人的神色,淡淡道,“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施嘉再看看楚蕴,楚神经病眼神偏执地望着他,面带微笑。
顶着两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艰难地开了门,青年又去厨房装模作样给两人倒了水出来。
虽然客厅很小,但他记得自己收拾得很整洁,而且抱枕和杂志也很少有乱丢的时候。
林森郁坐的是那张椅子,他的脚用力地踩在地上那本杂志上,就像是在踩别人给他下的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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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手边的那只抱枕,棉花都快露在了外面,一脸蠢相的羊驼看起来似乎已经肠穿肚烂了,表情无辜而虚弱。
杯子放下,施嘉先是默念了几句,然后一脸为难地对两人道,“我这里真的住不下,你们也看见了,就只有一张床,留下来只能一起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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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两人的脸上便同时对对方露出了万分嫌恶的神色。
客厅只摆了张单人沙发,地面空的位置倒是能睡下两个成年男人,但打地铺对这两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估计不行。
楚蕴很快便十分灿烂地笑了笑,对施嘉轻声道,“你忘了我们以前在宿舍也经常睡在一起的吗,我可以睡在你身下,绝对不占地方。”说罢眼神意有所指地在施嘉小腹上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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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冷笑了两声,“你睡床底更不占地方,还免得出来碍眼。”
他语气说得十分不客气,楚蕴也不落下风,刻薄道,“没见到嘉嘉不欢迎你吗,癞皮狗很惹人嫌,识趣点就自己离开。”
林森郁跷起二郎腿,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你这种神经病才更应该早点离开,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很碍眼吗?凭什么有脸在这里自我感觉良好。”
楚蕴面色沉了沉,林森郁也难得露出尖锐如刺的眼神。
施嘉只觉得头大如斗,小声道,“要不你们一起出去。”
他看了面色僵硬的两人,真心实意道,“我这里庙小,恐怕容不下你们。”
说罢径直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他眼不见为净,将浴室门锁得死紧,在里面泡到皮肤发皱,才哆哆嗦嗦地钻出来。
哪知客厅那两人依旧没走,还坐在原地。
林森郁瞥了眼楚蕴,对施嘉淡淡道,“我也要洗澡,今晚好累。”
施嘉看了看一边的楚蕴,楚蕴也正望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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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已经很晚了,我先睡了,你们自便。”他懒得继续搭理这两人,钻进房间利落地反锁了房门。
直接留那二人继续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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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是在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中被吵醒的,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十分具有冲击力的巨响,他茫然地睁开眼,半晌后警惕地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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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爆炸了吗?”他打开卧室门好奇地问外面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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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拿着扫帚一脸勤劳摸范似的在地上胡乱地比划着,一见他立即丢开扫帚想要过来。
林森郁则一脸沉思者的模样站在厨房门口,微波炉刚刚炸开,地面和料理台都是黄黄白白的不明物,场景特别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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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眼神惺忪,神色有点发愁,“森郁,下次不要玩家电,你想吃什么点外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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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在他身后冷笑着嘲讽,“果然是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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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转头又看向失去掩饰断成两节的扫帚,神色也很复杂,“你昨晚是参加了华山论剑还是骑着它出去和人斗法了?”
这个扫帚他记得杆是金属的,怎么才能让它断成两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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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蕴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林森郁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嘲道,“你也废物得让我分外吃惊。”
两个人的战斗力实在不小,施嘉在家里看了半天剧本,耳边不是噼噼啪啪的声响就是两人互相鄙视争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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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午饭时他吃泡面的间隙都没有停歇。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最开始他还会安抚几句,发现自己根本制止不了之后干脆弃疗。
就当在听评书吧,虽然剧情有够无聊的。
他瘫在沙发上喝着水有气无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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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跃已打算将刘振那个剧本交给罗数帮忙润色,对方的爱情戏一向比较细腻。
罗数将他请进门时调侃了一句,“我听说你最近动作的有点大,怎么会想到要卖房子和乐潮的股票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出资嘛,我相信你的眼光和实力。”
封跃没说话,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罗数有些震惊,感慨道,“看来这次真的不一般。”
封跃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这次剧本的事就麻烦你了。”
罗数摆摆手,一脸不在意,“小事而已。”
他迟疑地看着面前的好友,只觉得这两年对方好像变了不少,从前在一起意气风发讨论东西的事情似乎都是很久之前的了。
“最近也没出什么大事啊,你难道是和乐潮签了什么协议吗?我记得你一向不爱玩这些资本游戏的呀?”
他用手指刮刮下巴,善意地提醒道,“这可不是小数目,封跃,输了倾家荡产可是一辈子的事。”
封跃端着茶杯的手指颤了颤,垂着眼嘲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罗数啧啧了两声,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既像是嘲讽,又像是惊奇。
封跃没坐多久便离开了,临走前,罗数在屋子里问道,“你那只狗还要不要了,不要就送给我女朋友得了,她挺喜欢的。”
封跃脚步顿了顿,对罗数冷酷道,“不送。”
罗数立即不满地抱怨,“你都放我家养了多久了,白给你喂还一点报酬没有,封扒皮,你也太狠了吧。”
封跃低声笑了笑,转头对他道,“谁叫你是我的好友呢。”
“算了,真是服了你了。”罗数将他送到门口,一副拿他没辙的表情,随即又问道,“这剧本要得这样急,你又要搞什么大新闻?”
封跃没说话,他早已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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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那栋别墅,脚步很慢,也很沉默,一直都低着头,似乎即将要做什么非常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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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的大楼坐落于常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位置也十分醒目。
封跃将车停进地下车库,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前台小姐是个眼睛很大的小姑娘,约莫二十左右,一见到他,便露出客气礼貌的微笑,她自然认得男人这张有辨识度的脸。
“封导,下午好。”
封跃朝她笑了笑,“我想见秦总。”
“是之前预约的吗,什么时候的呢?”长相甜美的女孩儿低着头认真翻找着手中的记录,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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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跃摇摇头,“没有预约。”
女孩儿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抬起头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封导。”
“没关系,我可以等,”封跃浑不在意地抽出正放在小姑娘左手边的时尚杂志,封面是最近在某国际电影节上大出风头的容雪。
他撑着手肘,斜靠在前台,对那个大眼睛的姑娘露出一个微笑,男人面容英俊而深刻,气度潇洒,倜傥风流,丝毫不输给圈子里某些男性艺人。
“请帮我问问吧。”他对她眨眨眼睛,面上微微露出请求的神色。
()
女孩儿脸有些发热,假装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强自镇定道,“我可以帮你问问,请......请你稍等一下......”
她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转到另一边拨了一个电话,边说边不时打量着正漫不经心翻着杂志的封跃。
()
对面大概是同意了,她的面上很快便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对封跃笑笑,“封导,请您再等二十分钟可以吗?秦总现在正在楼上开会。”
封跃微微一笑,朝她露出感谢的神情,“好的,谢谢你。”
他将那本杂志合上,重新放回了原位,在大厅的另一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外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有不少戴着墨镜穿着时尚的男女经过,他们在经过这座造梦的大楼时偶尔会有几个人放慢脚步,对着锃亮的玻璃外墙暗自欣赏自己在附近商场里购买的最新款的铂金包或是在哪个工作室花了一个下午做的头发。
但大部分人只是面容疲惫,眼神麻木地望一眼,然后迅速地钻进停在路边的豪车里。
不一会儿便有小姑娘替他倒了杯咖啡送过来,他抬起头,对那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笑了笑,对方害羞地低下头,飞快地离开了。
秦兆颜从会议室回到顶楼办公室,崔渊在他身后小声说了几句。
男人皱着眉,神情有些不耐,“他来干什么?”他冷嘲道。
崔渊垂着眼没说话,他自然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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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颜瞥了他一眼,“叫他上来吧。”
他走进电梯时忽然不自觉地整了整袖口和衣领,发觉自己这动作后,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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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崔助理此刻不在,并没有看见大老板一脸的神色莫辨。
封跃脸上原本一直带着那种温柔和煦的微笑,只是随着崔助理踏进那栋直达顶楼的电梯时,他脸上那种温暖的笑意便渐渐消失了。
秦兆颜坐在里面正看着电脑屏幕,其实他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专心,至少在刚才的这几分钟里,他的视线已经不止一次落在左手的表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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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人敲了敲门,崔渊小声道了句,“秦总。”
秦兆颜收敛了脸上的烦躁,冷笑一声,“进来吧。”
()
门轻轻打开,封跃一个人走了进来。
小崔助理十分识相,默默地离开了。
秦兆颜食指微曲,敲着桌面,虽然内里近乎咬牙切齿,可脸上仍旧挂着他惯常的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情。
哪怕他此刻其实是坐着的,也能让站在他面前的人清楚地感受到那种居高临下的注视。
他冷嘲道,“封导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吗?”
封跃见到对方那和从前如出一辙的傲慢神色几乎是立刻便想厌恶地转身,可他脑子里转了转,对对面的那人耸耸肩,微微一笑,“自然是来找您合作的。”
秦兆颜一脸虚伪,也朝男人笑了笑,故作好奇地问道,“什么大项目,难得封导竟然看得上我。”
封跃慢悠悠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跷起长腿,态度十分自然,施施然道,“最近得了个本子,不知道秦总有没有兴趣加盟。”
“您的新电影吗,恭喜,不过公司最近已经参与了几个电影项目的投资......”秦兆颜话还未说完,封跃便微笑着打断他,“施嘉已经接了。”
秦兆颜顿时像是被什么噎住似的,目光死死地瞪着面前的男人,一脸冰寒,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所以秦总要投资吗?”封跃笑得像个得胜的将军,脸上的神色比秦兆颜之前的还要虚伪得意。
秦兆颜面无表情,语气森然,“他说他要退圈。”
“所以这部电影会是他的退圈之作,我很感激他的参演。”封跃故作谦虚地道。
“我找他核实一下应该没问题吧?”秦兆颜冷冷道。
封跃这才露出有点心虚的神色,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淡淡道,“当然没问题。”
秦兆颜拨通那几个数字,对面的青年有气无力道,“哪位?”
男人冷哼了一声,他的冷哼实在是让青年印象深刻,对方顿时手忙脚乱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低声问道,“秦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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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庆幸你还记得我吗?”秦兆颜冷笑。
施嘉看着林楚二人在房子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场景,揉了揉快炸掉的脑袋,唉声叹气道,“我哪儿敢忘了你啊。”
他忽然想起之前两人的不欢而散,看着房子里的楚蕴和林森郁,不知为何有点心虚,“秦总有何贵干?”
男人前不久才用这句话噎过人,如今没过多久居然又被人反过来噎了,心情自然有点不妙,语气漠然道,“听说你加盟了封导的新电影,想祝贺一下,今晚一起吃顿饭如何?”
施嘉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接了封导的本子?”
秦兆颜挑眉,看着一旁有些不自在的封跃淡淡道,“是吗,可这事是封导说的,莫非里面还有什么误会?”
他却是明知故问。
施嘉忽然跑进书房里翻了翻,找出前几天刚和人签的合同,打开从头到尾认真翻了一遍,看完之后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秦兆颜清楚地听见对面那人暗暗槽了一句,眼里隐含笑意,施嘉飞快地对他道,“这......这里面恐怕是哪里错了,我先给人打个电话,秦总,我先挂了,再见。”
说完忙不迭地挂断电话,转而拨通了上次那个女助理的号码。
秦兆颜转身,看着已经完全没有最开始的得意气焰的封跃,将手机随意放回桌上,谑笑道,“好像男主角的加盟并不是那么坚定啊,封导。”
封跃换了条腿跷着,对他笑笑,神色也有点严肃,“秦总,这次我不是来找你炫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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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种幼稚的事他以前是有做过,但这次他是真的想和青年再合作一次,为他拍一部电影。
秦兆颜却是忽然换了语气,语气嫌恶道,“我怎么知道,你一直都很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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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一次,他对面前这人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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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封跃,”秦兆颜不知何时已走到他面前,冷冷地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我一直都很讨厌你。”
因为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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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起嘴角,“你当时是故意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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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跃已收敛起最初时的轻松神色,唇角动了动,并没有反驳。
秦兆颜有权利这么说,因为他当初接近施嘉的确是别有用心。
为什么你把他带走,又不肯好好对待他。
秦兆颜心中愠怒,冷嘲道,“恐怕你一直都没告诉他,那晚所有愿意和你打交道的人,都是你的目标。”
他的神情轻蔑而不屑,几乎一瞬间,便让封跃立刻回想到那一晚耻辱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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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当时也是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神情是和现在如出一辙的轻蔑和不屑。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气氛馨香而热烈,可那些都不属于他。
他只能站在花园里遥遥地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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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颜其实很少对别人说什么故意伤人的话,但他从不吝惜对封跃这么做。
他确实一直都很讨厌封跃,甚至是从心底里深深的憎恨。
“你知道吗,你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一只狼,但你只是狗,一只卑鄙,狡猾,下贱的狗,表面上会为了达到目的装作一副温驯善良的模样,其实心里虚伪得不得了,总是妄想着去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会什么都得不到。”
男人低声警告道。
他从前不是没想过报复对方的,周启涛当时没少在背地里取笑他,说他居然会被包养的小情儿踹掉,要是是他,铁定把那两人的腿都打折。
可他最后都没说什么,甚至在那几年里都刻意避免听见对方的名字,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
可对方居然在他根本没有动手的时候主动放开了青年,他自然不能忍受。
封跃从喉咙里冷笑一声,抬脸望着他,忽然嘲道,“难道你就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你敢说你最初不是把他当做金丝雀一样养着玩儿的。”
秦兆颜没有说话。
“你如果真的尊重他,那他当时在片场的处境也不会那么糟糕,”封跃想到拍第一部电影时,片场里私底下传的那些新闻,眼神一沉,轻嘲道,“我可怜你,因为你也只能凭着越荣的违约金和光线的合约将他栓在身边,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闭嘴!”秦兆颜冷斥道。
“戳中你的痛脚了?”封跃站起身,脸上露出阴沉的神色,“他们说那些伤人的话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他们闭嘴?”
他忽然恶劣地笑了笑,“哦,因为你觉得无所谓,无关紧要,还是根本都不知情,他都不愿意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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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你把他当做玩物,所以没必要跟你说,”封跃忽然用一种同情和可怜的目光望着他,笑意森然,“他对你没有爱,只有报答和感激,你还不承认吗?”
秦兆颜难得有些狼狈,移开了目光,冷冷道,“你是个只会搬弄是非耍嘴皮子的小人。”
封跃冷笑一声,“可哪怕我在你嘴里再不堪再卑鄙,在他被其他人中伤的时候,也是我替他出头的,请问秦总,你当时在哪里?”
封跃与他平视,用一种十分阴恻恻的语气道,“富源路和平湖别墅的事情是我故意让他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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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你知道吗?他当时甚至都没有觉得难过,他只觉得理所当然,看来你在他心目中也不是那么可靠。”封跃笑得十分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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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施嘉那段时间的状态非常不好,哪怕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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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词说得磕磕绊绊,走位也很糟糕,精神恍惚,戏份明明都快杀青了,所有人都渐入佳境,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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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片场里有个女演员在背后说三道四,内容十分难听,恰好被他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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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时的确是趁机而入,不怀好意地守在他身边,一边虚伪地安慰他说也许消息是假的,一边故意透露一些关于圈子里不好的新闻。
那个女演员后来被他当众训斥了一顿。
虽然对方的演技是挺糟糕的,但他那时候心里也存着替人出气的念头,把对方当时嘲讽施嘉的内容在片场里当着众人的面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脾气糟糕的名声也是在那时候落下的。
青年在他伪善的鼓励下终于决定去问秦兆颜,可男人当时也正好从那个女演员那里得知他最近时常和封跃厮混的消息,晾了他几天之后刻意避开了那个问题。
两人那时候是不够信任,所以随随随便便地煽一点风、点一把火,就能把彼此的信任烧个精光。
可他也没安什么好心,才能让两人的关系凭着一点隔阂飞快地分崩离析,如摧拉枯朽,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
秦兆颜是帮过他,他感激对方,可是,一边感激着一边也在心里盘算着将施嘉从对方身边带走。
封跃对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他说在你身边压力很大,你老是逼他。”
秦总很好,我想回报他,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稍微长进一点,毕竟我也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个没用的关系户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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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都在逼他做不喜欢的事情,让他觉得很困扰很痛苦。”
虽然秦总每次介绍的导演都挺严厉的,但我进步挺大的,他真的很厉害。
“你一直都没有懂过他。”
秦总太忙了嘛,其实我也知道,最近都没看什么有意思的书,跟他讲笑话的时候好像他都笑得很勉强,下次给我推荐几本有趣的吧,不要恶俗下流的,封导,你太恶趣味了,秦总是很正派的人。
()
“所以他并不想和你在一起。”
想和他共度一辈子,可惜自己好像没这个运气,我以为这一天来的时候自己不会难过的,哪怕假装一下,至少不会像是现在这样难过。
可我还是错了。
那天最后,他哭了,封跃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是那样阴暗。
秦兆颜脸上的神色已难看到了极点,似乎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恶毒的诅咒,他死死地盯着封跃的眼睛,冷声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我身边。”
“错了,这一天永远不会来。”
封跃第一次与这个他从前一直仰望着的男人争锋相对,一种难耐的快意令他激动得要命,手指都忍不住痉挛起来。
他毫不客气地冷笑着道,“因为比起他,你更喜欢你自己,你只是享受被人喜欢的感觉。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你比我还要虚伪。”
封跃最后是衣衫不整地被人不客气地请下了楼。
虽然模样稍显狼狈,但他心情极好,神情舒爽地去附近的甜品店买了块黑森林蛋糕,提着东西回了自己那辆黑色suv,东西被他放在副驾驶座上,空气里满是巧克力的甜香气。
他将手机导航到那个他前不久才去过的地方。()
※※※※※※※※※※※※※※※※※※※※
冷到自闭,内容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第82章
他到的时候施嘉一脸铁青,脸上没什么好脸色,站在门口冷冷地问他有什么事。
封跃不知为何有点心虚,他以前从没在对方面前展露过自己虚伪的这一面。
他将手中的甜点递了过去,施嘉瞥了一眼,直接摇头拒绝道,“谢谢。”
封跃脸上有些不自然。
施嘉忽然道,“那部电影您另寻高明吧。”
剧本既然是由封跃接手,他根本不必担心没有人拍,更不用但心被拍成垃圾。
以封跃如今在圈中的名气,哪怕真拍成垃圾都有人趋之如骛。
他的神情冰冷而疏离。
封跃忽然笑了笑,眼神是施嘉从未在他面上看过的狡猾,“违约金恐怕会很高。”
施嘉抿紧了嘴唇,他忽然对自己之前的烂好心产生了点后悔的情绪。
封跃道,“只是一部电影,片酬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再商量。”
站在门口的青年忽然冷笑一声,他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了封跃一眼,满脸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哂道,“好啊。”
“片酬五百万我就接。”他说。
封跃连眉头都没有皱,一口应下,“可以。”
施嘉倚着门框,将头靠在手臂上“怎么我忽然感觉自己要价太低了,五百万是税后哦。”
封跃仍旧没有说出什么反悔的话。
青年看着男人英俊的脸,谑笑道,“你今天是给人来当散财童子了,看来你这几年挣得确实不少。”
封跃没说话,只静静地望着他。
施嘉撩起长及肩的头发朝他笑笑,对他道,“好吧好吧,我确实没办法拒绝五百万。”
又不是他偷来的,傻子才不要这笔钱呢,他语气平静地道,“那么到时候合作愉快。”
说罢,便想要再次关门。
封跃却忽然叫住了他,“施嘉。”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还未说出口,楚蕴却从门后走了过来,正站在施嘉身边。
他身上系了一件白色的围裙,上面还有q版的仙人掌图案,模样和他特别不搭。
更别提他手上还举着一只沾满红色油汤的锅铲。
楚神经病十分可怜巴巴地朝青年撒娇,“我忽然忘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了,你不在旁边我做不好。”
青年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就那几个步骤,翻出手机照着看就会了。”
楚蕴眨眨眼睛,“可是刚刚我也是照着手机上的教程做的,还是失败了。”
施嘉看着还傻愣愣站在门口的封跃,歪头笑道,“好吧,那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封跃看着楚蕴,忽然面无表情地一把关上了门,动作之大简直是要将那扇门狠狠摔在他脸上。
甚至最后,他还听见房间里另一个男人毫不留情嗤笑楚蕴手艺的声音。
那是林森郁的声音。
男人自嘲地耸耸肩,退后,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手上的蛋糕似乎并没有之前闻起来那么香甜了,因为中途放了太久,看起来其实有点可怜巴巴的。
他本人也有点可怜巴巴的。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电梯门口准备下去,忽然一把将那只盒子扔在门口的垃圾桶里,转过身又开始往回走。
他走得极快,几步便又重新回到了那扇门前。
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那是一个拒绝的信息。
施嘉并不欢迎他。
哪怕他已经说了原谅。
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对方的原谅,尝试重新做朋友也不过是一句痴心妄想。
那扇门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是凭什么?
输给林森郁也就算了,对方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坐在里面。
可楚蕴又是为什么?
凭什么楚蕴都可以被原谅他还是不行。
我刚才为了你和秦兆颜打了一架,你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吗?
他咬着牙,眼神微微扭曲着。
甚至你刚才说的电影,我卖了房子车子股票......所有我能想到的东西我都卖了,这次输了就真的是输得底朝天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多想告诉对方他很想他。
可说出来又害怕对方像刚才那样一脸轻浮地反问道,“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之间怎么会毫无关系,我喜欢你啊,施嘉。
他喉咙滚烫,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也只得对着那扇门安静地闭上嘴。
他没这个资格。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不介意的,他以为自己以后是可以努力和施嘉做个普通的朋友,可现在一看全是假话。
他根本一点也不能忍受对方身边会站着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是他。
一想到这里他就快要发疯,喉咙里快要爆炸,想要吐出那些不甘愿的话。
他伸出手,眼睫颤了颤,想去敲门,可手刚挨上门扉,便像是触电一般飞快地缩了回来。
他自嘲地看着胆怯的自己,原来我一直都是这么虚伪的吗?
哪怕是想要为你做些什么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早早地就盘算好了报酬。
秦兆颜说得也许没错,我确实有够虚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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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跃一离开,施嘉便跟着楚蕴来到厨房,在他指导了几句后,楚蕴便摩拳擦掌,十分充满干劲地说自己已经学会了,让施嘉去外面休息,他来做就好。
施嘉有些不放心,楚蕴笑道,“其实我忽然发现也没那么难。”
施嘉看了看他的神情,耸耸肩道,“好吧。”
他回了书房,林森郁在沙发上和人回邮件,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看得出手劲儿很大,让人想到那天炸裂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架子鼓。
似乎是因为他最近忽然跑出来,导致这段时间的工作堆积成山,他工作室里的那帮人这几天都快急疯了,求爷爷告奶奶地让他赶紧回去干活儿。
当然其中疯得最厉害的是郑世杰。
也不知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哪怕林森郁刻意避开他在阳台上和对方讲电话,施嘉也听到他满脸不耐地和人争辩着什么。
不过通常说到最后林森郁都是直接挂断电话,然后将手机气愤地丢进沙发缝隙里。
接下来任它再怎么响也无动于衷。
晚饭出自楚蕴的精心制作,伤心水煮鱼和辛酸白菜,顾名思义,色和味是见者伤心,闻者辛酸。
施嘉看着颜色发褐,且不时漂浮着奇怪块状物的水煮鱼和闻起来味道就很猎奇的白菜默默后退了一步,他看着楚蕴,语气十分认真,“学长,你真的是按照我说的步骤做的吗?”
楚蕴比他还要认真地点头。
林森郁放下电脑,走过来冷冷地瞥了一眼,随即嗤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耗子药。”
实际上施嘉觉得也许这种东西耗子也不会吃。
因为无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味道都太恶心了。
楚蕴给了林森郁一个警告的表情,可看见施嘉嫌弃的眼神还是有点失落。
施嘉脸色微变,忽然语气轻松道,“其实我觉得我还不饿。”
楚蕴看着那两道根本不能算食物的东西发了会儿呆,迟疑着尝了一口,最后面色古怪地飞快将东西全部倒掉了。
于是三个人吃的外卖,还是施嘉出门拿的。
吃饭期间林森郁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楚蕴面无表情地嘲道,“有些人不仅脑子不行,耳朵貌似也不行。”
林森郁怒气冲冲地走到角落里将塞到缝隙里的手机掏出来,啪啪啪对着屏幕狂按了几下,直接关机,然后将屏幕黑下去的手机重新丢进沙发缝隙,还是之前那个洞里。
施嘉若有所思,“也许他们找你有急事。”
对方也有工作,总不可能像他一样一直在家里闲着没事干。
林森郁不爽地“啧”了一声。
施嘉道,“你待会儿还是回去吧。”
楚蕴当即冷笑,“听到了吗,这里不欢迎你,还不赶紧滚!”
林森郁“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用眼神回瞪了过去。
“这里也不欢迎你,神经病。”他冷笑道。
两人目光相接,火药味十足。
施嘉忽然侧头看了看楚蕴,“为什么你家里人没有找过你。”
对方在这里的几天里从没见他接过任何电话。
楚蕴狡猾地笑了笑,“我没有带那种东西出门,会被他们发现我在哪里的。”
施嘉点点头,“我吃完饭会想办法主动联系他们的。”
楚蕴有些难以置信,目光很伤心。
虽然不知真假。
施嘉无奈道,“我再过段时间就要进组拍戏了,到时候你总不可能一直黏着我。”
林森郁有些好奇,“什么剧本。”
施嘉想了想,“有点怪的故事,我还不知道导演怎么拍,他一向都挺让人意外的。”
“导演是谁?”林森郁重新拿起筷子,随口问道。
“封跃。”
林森郁和楚蕴都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森郁忽然站起身,跑到沙发边将那只手机重新抠了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了机,打电话给自己的兄长,“我会回去的。”他冷冷道,说完不等那边回复便又重新关了机,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要命,中途没有丝毫停顿。
吃完饭,他对施嘉漫不经心道,“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
施嘉有些纳闷,到时候他都进组了,还怎么找。
楚蕴大概是想到什么,并没有点破。
吃完饭,林森郁没有多做停留便告了别,只是临走前眼神颇具警告意味地瞪了楚蕴好几眼。
楚蕴不痛不痒,脸上挂着阴阳怪气的微笑。
施嘉又看了会儿剧本,忽然从书柜里翻出张碟片,是某个摇滚乐队的演唱会现场。
剧本里的除英是个歌手,他是想观察这些歌手在舞台上时的状态。
那天去找成楷之也是这个原因。
这支乐队很有名。
演唱会三个小时每一首歌都值得认真听,施嘉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注意力却一直都在默默看着他的楚蕴身上。
男人坐在旁边忽然举起了手。
他的手腕很细,很白,淡紫色的血管隐在皮肤下清晰可见。
楚蕴以前并不像现在这样,那时候他的身体年轻而强壮,面孔英俊,篮球和网球都打得很好,还教过施嘉怎么玩。
两人周末去附近的山上爬山,有一次施嘉脚踝扭了,最后是楚蕴将他背下来的。
那时候的楚蕴很好,很温暖,就像是所有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里的人物一般,完美得简直都有些不真实了。
施嘉并不知道对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有时候会觉得楚蕴有点可怕,并不只是因为之前那段被囚禁的经历。
对方望着他的眼神里时常会有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楚蕴学法,他自己是学电气的,两人是偶然住在一间宿舍里的。
他还记得楚蕴给他在宿舍里补习过功课,他的脑子很好,很聪明,那些对施嘉来说有些麻烦的物理题和数学题,楚蕴只消看一小会儿就会了,然后便在草稿纸上讲给他听。
校园的爱情总是很纯粹,哪怕是回忆,都像是带着某种遗憾的美丽。
但施嘉很少回忆起与楚蕴有关的事情,大学的那段经历对他来说并不好,偶尔不经意想到还是会觉得心绪难平。
电视里,乐队的表演逐渐接近尾声,最后几首歌都是抒情性质的民谣,舞台里彩色的气球在一声巨响中蓦地腾空而起,像无数升腾起的彩色糖果。
璀璨的烟花在漆黑深邃的夜空中次第炸开,所有的观众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嘴里发出不可思议地惊呼声,鼓声吉他贝斯还在做最后的收束,但演出其实已经快要落幕了。
施嘉看着那只放在面前的手,忽然道,“学长,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就非我不可。”
楚蕴空落落地举着那只手,最后见施嘉并没有要握着他的意思,慢吞吞地收了回来。
施嘉微笑道,“我是在你毕业之后才知道原来你家那么了不起,从头到尾好像就我一个是个傻瓜,骗我好玩吗?”
楚蕴看着对方的脸,眨了眨那双和屏幕里的夜空一样漆黑深邃的眼睛,他的面容成熟而俊美,可有时候也会给人一种脆弱无辜的错觉。
“我没有骗过你。”楚蕴轻声道。
“因为我从来没有主动问过,是吗。”施嘉笑了笑,只是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他将电视关掉,房间里陡然安静起来,他看着自己的膝盖,问道,“以你的话,应该能找到不少比我有趣的玩具,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他像是在问楚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玩具被玩到像我这种程度,其实已经不好玩了啊。”
楚蕴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清秀的鬓角,最后移到他深长浓黑的眼睫上。
施嘉的睫毛很长很浓,但并不卷翘,刷刷地直直落下,很像是某种全身漆黑的生物的翅膀,带着点微不可查的执拗与天真。
楚蕴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微不可查地舔了舔嘴唇,轻笑道,“因为我喜欢你啊,嘉嘉。”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觉得不那么无趣的东西。
第83章
从很久以前开始,楚蕴就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趣。
因为虚伪,所以无趣。
明明是想勾引自己父亲,非要义正言辞地说担心自己学业的家庭教师很虚伪;
在家里与自称是友人,却是同性恋人偷情的母亲很虚伪;
每次来家里拜访都会偷拿父亲东西的叔伯很虚伪;
背地里说三道四败坏人名誉的佣人们也很虚伪......
他的父亲最虚伪,并且靠此积累了一大笔财富,最好笑的是用那笔财富里的九牛一毛拿去做慈善,而获得了高尚的慈善家称号。
他最开始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看起来斯文俊秀的青年,明明看起来长了一张聪明的脸,哪知道性格却呆板傻气,异常好骗。
他不喜欢和不聪明的人打交道,但对方蠢得居然让他觉得很可爱。
似乎总是任人随便欺负,只要结束后再稍微勾一勾手指,他就又会巴巴地跑过来。
好像一只没有记性的小狗。
他一直都在观察着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种观察叫做在意。
在意他做什么都过于认真,哪怕被骗了下次也依旧上当。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在他眼中老实得近乎愚蠢的施嘉在他眼里就成了不可忍受的存在。
明明对他好也会因为年级里其他女生的请求而帮忙,喜欢他也喜欢和其他人一起玩耍。
他不需要这样的小狗,他只需要永远属于他一个人的玩具。
外表清秀的少年自然也有喜欢他的女生,何况他并不像同龄人那么冒失,对女孩子说话永远可靠而温柔,极少有吊儿郎当开恶俗玩笑的时候,某些地方的确非常符合女生对异性的幻想。
他站在阳台上看见那个和施嘉一个班级的女生在楼下对对方表白,看到施嘉有些羞赧的侧脸,几乎是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强烈的愤怒和危机感。
后来他找机会对那个女生说了很多似是而非、诱导性很强的话,在知道施嘉并没有接受她后。
年轻人的喜欢来得轻易,讨厌也同样如此。
况且女孩子们天生想象力丰富,喜欢抱团在一起。
最开始只是很小的声音,后来污秽的甚至流言越来越多。
施嘉拒绝女人的告白是因为他喜欢男人,施嘉很虚伪,只喜欢和有钱人玩儿,施嘉家里很穷,高中时就被人包养过,心术不正,私生活混乱......
其实他做得并不多,有时候小小的苗头只需要有技巧地煽一点风,就能掀起燎原之火......
况且总有些人对于揣测别人的卑劣行径而感到兴奋难耐的。
造谣污蔑会使他们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流言传到了最后,也在楚蕴的意料之外。
他也没想到众人的想象力竟会丰富到这地步,忍不住对主角产生了同情。
哈哈,他多虚伪,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他在这方面实在是要算个中高手,在施嘉还在对书本上的考试题目犯愁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熟练地玩弄人心了。
他知道怎样才能挑起人的嫉妒心,怎样放大别人的不满,怎样让一群人对另一个无辜的人产生厌恶的心情。
他满怀心机,无比得意。
他懂得如何将一只好苹果慢慢据为己有而不让人怀疑。
他天生擅长此事。
“学长的喜欢真是廉价,”施嘉忽然冷笑一声,他眯着眼,打量自己的手背,“从前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时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多傻的蠢货,竟没发觉眼前的是条毒蛇。”
楚蕴眼睛弯弯,并没有反驳,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学长竟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谎话,是你变蠢了,还是觉得这些年我就这么一直不长进,你随便说点什么我都会当真。”
施嘉的唇角讥诮地侧头望着他。
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样尖锐锋利的神情,以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
“学长,你当初拍拍屁股就一走了之,可是给我留下了很多麻烦啊。”青年面无表情地道。
楚蕴看着他漠然的神情,忽然想到自己当初查到的那些事情,他慢慢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眼神越发深沉,几乎透露出如墨一般浓黑。
青年慢吞吞道,“你一毕业就和我断了联系,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人,后来才听别人说你家里挺厉害的,他们告诉我说也许你早就出国去了。”
有钱人家的少爷想和穷学生玩一玩的戏码并不少见,只是主角换成了男的而已。
他应该庆幸自己是男生,不会被人搞大肚子。
“寝室后来搬进来一个男生,不知从哪里听到我和你曾经交往过的消息,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他侧头看着楚蕴,神色十分认真,“真的很难听,还好你没有听到,不然你一定会发脾气的。”
楚蕴睫毛颤了颤。
也不知道有些人是哪来那么多恶意,两人只是住在一起,他并没有做什么,对方就会故意当着他的面说他恶心。
床单和被子被人淋了脏东西扔在地上,再也不能睡人,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桌和柜子每次回去也都是而被人弄得乱七八糟,作业本和专业书被丢进厕所和水池里,或是洒得到处都是。
要是反抗,对方便会恶毒地咒骂他说同性恋本来就是心理不正常的变态。
这个世界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两人打过几次,最严重的一次还招来了走廊上其他寝室的人,宿管来了之后也只是各打五十大板,警告了两人一番,随即便不了了之。
“我去教室上课,背后也总有人指指点点,说我是没钱的下三滥,年纪轻轻就学会傍着有钱人。我还不知道学长你原来是那么有名,你在我面前实在是太会演戏了,明明你才应该进这个圈子里的。”
施嘉轻声道。
他当时只以为自己是被人摆了一道,哪里想得到后面的发展。
一旦跌入泥泞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他的人生就像是被那些污蔑谩骂用力地裹挟着朝不可控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撞去,直到再不能笔直地向着既有的轨道。
他原以为学校里的事情再忍一忍,时间久了总会过去,不过两年而已,等到毕业就会好起来......
他拼命考入大学,就是为了改变自己泥泞的命运。
可是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渐渐的,他是同性恋的事情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他去教学楼上厕所也有人不怀好意地在背后指指点点。
而他能做的只是视而不见。
直到有一次,遇见了一个性格比较恶劣的体育生,对方将他堵在洗手池边。
他冷笑着说很想知道同性恋下面是怎样的,是不是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男人了。
他的身边还有其他同伴,那三个人一起围在他身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裤子看。
厕所里的其他男生要么不想惹事,直接闷头离开,当做没看见,要么就好奇地站在他们后面,兴奋地看着这场好戏发生。
那些人的眼神异常冷漠,注视他就像是在注视某种肮脏恶心的病毒。
“我以前都没和人打过架,托他们的福,后来勉强学会了,虽然这本事依旧挺差劲的,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进步。”施嘉自嘲地笑笑,“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居然还能一个打三个不落下风,”
那三人一个掉了一颗牙,一个小臂骨折,一个差点破相。
“还好,最后只是左耳上边有道疤,被头发遮起来了,也算是某种记号吧。”
这件事有点严重,学校要求请家长,虽然是那三个体育生先动的手,可施嘉依然受到了处分,学校取消了他的奖学金名额。
在这之后,周围的环境愈加恶劣。
他在教室里根本不能好好上课,同年级的学生总是排斥和孤立他,老师望着他的目光也一直别有深意。
那个室友将自己的手机藏在他衣柜里,对宿管说自己东西被偷了,要让人来查。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最后是以一封匿名举报信结束的。
楚蕴的手颤了颤,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浑身都在发抖,好似害了什么大病。
男人眼神偏执扭曲,咬着牙,对身旁的青年轻声道,“嘉嘉,别说了。”
可施嘉坐在旁边,仍旧自顾自地说着,“离开学校那天,我一直觉得很不真实。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一样,哪怕后来进了这个圈子,我偶尔也会做在教室里上课的梦。”
只是醒来后才发现那只是梦而已。
“对不起。”楚蕴脸色苍白。
“学长,你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青年侧着头,长发在他脸颊旁边微微蜷曲着,眼神实在是很苦恼,他当年也很想问为什么,可身边空无一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的经历哪怕说出来至多也只能得到别人的一声无奈地叹息。
楚蕴伸出手,想去揽他的肩膀,被施嘉不着痕迹躲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楚蕴早变了,变得苍白、瘦弱、神经质,施嘉也变了,他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
“我前段时间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楚蕴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见施嘉刻意避开自己,他眼神暗了暗,轻声道,“那些人,”他舔了舔嘴唇,轻笑道,“那些人都很不好,所以要受到惩罚。”
“那个写举报信的人,既然那么喜欢匿名举报这种东西,于是我也找人仿造了他当年的内容和格式,写了封一模一样的,发给了他们公司里的所有人。”
那个人毕业后进入一家发展很好的大企业,如今不大不小已经算是个中层领导了,某天莫名奇妙被人传是“同性恋”,哪怕他已经结了婚,仍旧得到不少人的异样的猜忌。
工作自然是丢了,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妻子也和他离婚了,他们原本是准备孕育一个小孩的,如今那个人整天以酒度日,也许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发现喝死在家里。
“那个和你同住的人,家里用了点关系进了一所学校,一个大学时引导校园暴力的人怎么可以为人师表呢。”
并且除了校园暴力,那个人的问题还远不止于此,论文剽窃和性骚扰,最致命的是被骚扰的人是他的学生,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子,事情曝出来,他的职业生涯自然全毁了。
可楚蕴要的不只是这些,那点关系当初既然能让他进那所好学校,自然也可以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
等到舆论短暂地平息后,那人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接下来迎来的却是网上舆论更加激烈地反扑。
之前对他们施以援手的人自然也无法再帮助他了。
楚蕴低笑道,“还有其他人的,嘉嘉,你要听吗?”
每一个,他都没有放过。
元盛觉得他做得过分,根本一点都不过分啊,那些人当初这么对别人的时候不是一点也没有觉得过分吗?
他们甚至大祸临头时,都没有想到当年学校里那个被他们害到辍学的倒霉鬼。
“我很讲道理的,一点多没有多拿,一分一分,全部都还给他们了。”楚蕴侧着头,伸出手不容拒绝地握住了青年放在膝盖上的手。
看着施嘉面无表情的脸,他忍不住轻笑出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青年的手背,问道,“觉得害怕吗?”
其实元盛被他骗了。
当时他被关进去确实是因为脑子有点不对劲了,正好遇上父亲去世,妹妹又未成年,对母亲来说,一个疯疯癫癫的儿子掌控着的家业显然远不如自己掌控来得方便。
被关进去是他没有料到的事情,毕竟他以前从来没有防备过自己的母亲。
那位自称是母亲好友的女人是个心理医生,将他关进疗养院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好起来,只是为了让他更疯。
他皱着眉头慢慢在脑海里回忆着,“那段时间很乱,父亲忽然过世,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然后我忽然就被人发现疯了。”
他的神情有点遗憾。
被关进去的时候他曾想过逃跑,可母亲的心显然要比他更硬一些,尤其是对比那一大笔完全可以自由操控的财产。
电击,殴打,断食......
他们折磨人的方法总是层出不穷,时常翻新。
每次他都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忘在了那里,可过段时间又会来一批新的人。
他凝注着施嘉的脸,喃喃道,“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到底是六年还是七年,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后来母亲忙于生意全世界到处飞,那时已经成年的妹妹瞒着母亲到底还是在暗地里找到了他。
记忆中俊美而强壮的哥哥完全变了模样,住在那间冷清偏僻的疗养院里,看什么都一脸云淡风轻。
不知为何,楚菀心里竟对这个看着很是陌生的兄长产生了一种十分奇怪的情绪。
她帮他联系了喻元盛,对方想了很多办法。
最后他终于能出来了。
只是需要答应母亲和宁家的小姐结婚,那时候他身体很糟糕,好像随时都会死去,在母亲眼里,恐怕那就是他最后仅存的价值。
“结婚不是我的意愿,可是不答应,我就永远出不来了。”楚蕴轻声道。
妻子最开始还对这个长相英俊的丈夫还有过一点属于少女的幻想,可后来发现楚蕴根本不打算对她履行丈夫的责任,她也渐渐开始对这段关系失望。
“嘉嘉说我很会演戏,可我会的还有很多很多。”
楚蕴脸上露出那种甜蜜到近乎梦幻的笑容,嘴角下陷,蜷曲的头发如同一簇簇寂静燃烧的焰火。
为了装作自己是一个正常人,装作这副皮囊下依旧还有着人类的灵魂,为了能再次回到你身边,我从那个又冷又空的地方,再次回到人间。
施嘉沉默半晌,问道,“那你现在是要什么呢?”
楚蕴没有说话。
“要我还像以前那样爱你吗?”施嘉奇道,“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以后。”
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有不得已的苦衷,有名正言顺的借口。
难道他就没有。
施嘉忽然笑了笑,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楚蕴的手握得那样用力,好像世间再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开。
青年眨眨眼睛,微笑道,“那样也不是不可以?”
楚蕴眼神动了动。
青年看着对方英俊的面孔和森然的表情,手指动了动,挠了挠他的掌心,侧头微笑道,“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接受啊,楚蕴,你放开吧。”
男人却没有如他所愿地松开手。
施嘉蹙眉,小声叹息道,“学长,很痛。”
他用当年那种干净单纯的眼神望着对方,再看看自己不能动弹的手腕,楚蕴慢慢松开。
施嘉笑了笑,“你想睡我?”
楚蕴撩开他遮住半张脸的长发,低笑道,“现在?暂时不是很想,嘉嘉,你变狡猾了。”
施嘉抿唇,“我更希望你说我聪明了。”
“希望不是用在我身上。”男人看着他清秀的侧脸,轻声道。
第84章
进组的时间很快就确定了,毕竟是五百万,施嘉表现得异常积极。
他在卧室里收拾东西,楚蕴也打算帮忙,对方的脑子对付那些数学题和物理题时十分够用,对付满箱子的行李就只能帮倒忙。
施嘉叠得好好的衣服被他放得乱七八糟,想要什么都能让他瞬间找不到。
因为很快就是冬天,施嘉装了几件羽绒服和毛衣。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带了几支跌打损伤的药膏。
楚蕴笑了笑,哑着嗓音问他,“润滑剂要放吗?”
施嘉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楚蕴神色如常。
施嘉语气有点古怪,“你可真是......”
楚蕴将脸凑到他嘴边,轻笑道,“下流还是**,这种话我希望你留在床上对我说。”
“其实进组真的不好玩,挺无聊的,要是去的地方很偏僻,手机信号都没有。”施嘉还想再劝。
楚蕴满不在乎,那意思是坚持要给施嘉做助理。
青年心中无语,只好继续恐吓道,“助理很辛苦的,就是个跑腿,什么都要做,还没地位,片场里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欺负你。”
末了,他摸摸他的脸,又小声吐槽道,“你这样的,说不定进去后还会被人占便宜。”
楚蕴全当没听见。
直到施嘉见他毫不费力地单手拎起两只塞得满满的大箱子,这才不说什么了。
不过当他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时,发现对方居然死性不改地偷偷往里面放润滑剂。
楚蕴神色如常,淡淡道,“是你说那里也许什么都买不到的。”
施嘉面色微僵,声音也有些不大自然,“我只是比较好奇这种东西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希望不是上次俞清来的时候用剩下的,他心里忽然尴尬起来。
楚蕴摸摸下巴,“你抽屉里的。”
他忽然笑了笑,只是神情看起来有点阴恻恻的,“也许是你以前diy的时候留下来的,对吗?”
施嘉沉默片刻,最后迫不得已承认道,“是......是的。”
他暂时还没胆子对楚蕴说这玩意儿是和前任炮友用过的,但很快他就想到,距离上次和俞清睡觉都那么久了,这东西该不会都过期了吧。
发觉自己在很认真地思索这个略有些猥琐的问题,施嘉摇摇头,一脸沉痛地悼念自己已经光辉逝去的节操。
进组之后是开机仪式,这次剧组并没有办得很盛大,在场的几乎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一点媒体的影子。
看来这部电影拍得比较隐秘。
令施嘉惊奇的是,封跃居然请到了者文作为老大宗旭染的扮演者。
这实在令他没有想到。
者文是圈子里当之无愧的影帝,哪怕他今年已经快60,眼角眉梢都有了不少皱纹,可他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朝人微笑,也依旧风度翩翩,浑身充满不可言说的魅力。
施嘉最开始只瞥了他一眼,后来便不停地往那边看去,他悄悄问身后一脸冰寒的楚蕴,“学长,你带纸笔了吗?”
楚蕴没说话,只是望着他的眼神有点阴寒。
施嘉忽然掉头,飞快地去找别人去要纸和笔去了。
者文身上没什么架子,这几年他拍的电影很少,平时为人也十分低调。
虽然演的好片烂片参半,可因为之前的成就已经令圈子里不少人难以望其项背,如今口碑依旧很不错。
施嘉一脸忐忑地蹭过去,者文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笑意,问道,“是要签名吗?”
施嘉红着脸点头,将手里的东西小心递过去。
对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海洋调的,施嘉对香水并不敏感,可他觉得这股味道性感极了,特别适合对方那一身斯文优雅的气质。
签名被施嘉十分珍惜地拿到手后,者文笑盈盈道,“之后我们还有合作,我很期待,你叫做施嘉对吗。”
施嘉蓦地想起他还和对方在戏里有过激情戏,脸上更热了。
手里拿着的签名忽然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施嘉磕磕绊绊道,“是......是的,者文大哥......”
“噗嗤。”对方身后的经纪人忽然笑了出声。
者文不赞同地瞥了那人一眼。
施嘉觉得更丢脸了,不好意思地低头,“者文老师,不......者文前辈,我......我的演技可能有点糟糕,你到时候别嫌弃。”
者文毫不介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沉声笑道,“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别紧张,我看过你的电影,表现得不错,别太谦虚了。”
施嘉十分欣喜地抬头,者文笑了笑,忽然凑过来,小声问道,“那边好像是另一个男主角的扮演者,怎么一直都看着我们这边啊?”
施嘉抬头往对方指的方向一看,站在那里一身风尘仆仆的却是俞清。
他刚才注意力都在者文身上,并未看见对方。
俞清曾说过自己的偶像就是者文,因为面前的男人确实有这个实力做他的偶像。
施嘉看了看手里的签名,忽然觉得心情没那么兴奋了,对者文强笑道,“也许是嫉妒我能拿到前辈的签名,他很敬佩您的。”
者文笑笑,答,“是吗。”
施嘉想到自己站在这里兴许耽搁了人家不少时间,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朝对方鞠了一躬,“前辈,我就不打扰你了,谢谢您的签名,再见。”
说罢,便默默退开去找楚蕴了。
俞清走上前,也十分客气地对者文说了几句,他确实是对方的粉丝,当初没名气时还和对方在同一个剧组演过戏,可惜那时候他籍籍无名,对方根本都不记得了。
者文十分友好地和他握了手,两人随便寒暄了几句。
俞清余光瞥见青年越走越远的身影,眼神微动,朝他道,“前辈,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者文有些好笑地摆摆手,“去吧,没事,不用这么客气。”
他确实不是圈子里那些过分讲究礼数的人。
俞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便飞快地向施嘉的方向走了。
者文摸着下巴,看着刚才那两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对身旁的经纪人唉声叹气道,“老韩,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没有魅力了。”
“马上就要满六十岁的糟老头子还有什么魅力可言,你那满脸的老皮褶子还没让你认清现实吗?”经纪人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自己艺人。
者文面色一黯,失望道,“明明你以前对我说哪怕我老了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老头子。”
经纪人先生冷酷道,“是全世界最好看的老头子,又不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刚才那个年轻人可比你好看多了。”
者文十分忧郁,“老韩,你变了,你就这么不希望我接这部电影。”
经纪人先生翻了个白眼,“我是觉得没有接的必要,虽然是封跃执导,可这剧本十之**都会过不了审。”
者文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对他道,“可是很无聊啊,我拍了一辈子电影,忽然告诉我没有适合的电影可拍了,我觉得很无聊啊。有什么关系嘛,只要是好玩儿的本子我觉得都可以接,我还想演变态杀人狂、演性别认知障碍、精神分裂、高功能反社会人格......”
见经纪人先生一脸严肃,者文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吟吟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现在又不需要那些了,我已经挣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以供我随便挥霍,你不要担心。”
“对你的名声不好。”经纪人先生忽然闷闷道。
者文叹了口气,“你总是对我没有的东西分外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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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脚步飞快,俞清则一直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两人不知何时已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四周空无一人。
施嘉忽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俞清也蓦地顿住。
“你也差不多得了,”青年拧着眉,不耐地道,“不去做你的大明星,跑来这里瞎搞什么。”
俞清淡淡道,“我也接了这个本子。”
“哦,”青年眼神讥诮,冷嘲道,“那很好,只是希望你不要演着演着又把自己绕进去了,现在可没有什么傻瓜供你玩了。”
俞清抿着唇,“我没有玩过你。”
青年抱着签名将头发别在耳后,斜眼睨着他,“你没有玩,那你是在干什么?难不成你是认真和我谈了场恋爱吗?”
俞清看着前面陡然变得陌生的恋人有些迟疑,可他最后仍是点点头,语气十分认真,“我想过了,施嘉,我喜欢你。”
青年忽然冷笑了一声,“我可真是荣幸,大明星纡尊降贵,居然会喜欢上我这号人物。”
他忽然露出恶意的神色,“俞老师,你老实说,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和我上床?”
他看着俞清骤然苍白的脸色眼神愈加挑衅,语气有些粗鲁,“不用做到这份上啊,说什么喜欢,都是狗屁,你只要说你喜欢睡我不就可以了吗,我难道会不给你睡?”
见俞清想反驳,施嘉冷冷道,“反正副人格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可他也是你。”俞清垂眼,淡淡道,“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你和他始终是一体的。”
如果副人格不在这具身体里,他不会对他产生兴趣。
既然他也在这具身体里,又完成了人格融合,再去纠结哪个都没了意义。
“是吗。”青年神色复杂,不咸不淡地道。
这一点他无法否认,因为对他来说,虽然是另一个人格,可在他脑子里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
他无法粗暴地一分为二,他能感觉到来自于副人格的那些情绪依旧残留在他心中,让他面对这个人时,爱意都变作了嫉恨。
“可你的喜欢有什么用,”施嘉忽然不可忍受一般冷嘲道,“你当时不也还是走了吗?把我像丢垃圾一样扔掉不管。”
俞清淡淡道,“我只是说我需要时间想想,并没有像丢垃圾一样丢掉你,毕竟那时候我们之间的关系太......”
他皱着眉,“我以前从来没有和人交往过,你总需要给我一些时间,而且,当时是你先走的。”
他以前绝少对人产生过欲望,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
可入戏的那段时间里,施嘉的出现却完全打破了他的想法。
他是有欲望的,只是那个对象是个男人。
“那关我什么事,”青年忽然别过脸,语气恨恨道。
俞清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
对方对着媒体和镜头时总是那么坦然自若,绝不会有这种被逼到绝路时局促不安的时候。
青年眼里的有着怨恨的情绪,对男人冷嘲道,“俞清,你太自以为是了。”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无措。
青年的语气毫不客气,“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在原地等你,告诉你,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从楚蕴那次开始,他就是这样,绝不会在原地等着谁,因为他们不一定会回头。
留在原地的人是傻瓜,只会平白惹人嘲笑。
他虽然是个小人物,可他也有自己的骨气。
他才不要别人施舍怜悯来的幸福。
那不是幸福,那是妥协。
所以遇上秦兆颜也是,遇上封跃也是。
他不需要听什么解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过后后悔,也只能说明他在他们的心目中确实没有那么坚定。
他不需要不够纯粹的感情。
“我们之间早就完了,”他忽然鼻子一酸,涩然道,“早就完了,俞清,你来得太迟了。”
他当时真是够蠢的,根本没发现对方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
哪个男人会对只合作过一次的演员这样,更何况他们还都是男人。
俞清做的那些追求的事,事后想来也不过是为了逗那个臆想中的弟弟开心。
他带他去爬山,两个人在摩天轮上玩,走吊桥,捉萤火虫,过得太无忧无虑以至于他全然忘记了警惕。
“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呢?”俞清直视着青年,神情颓然地问。
他像是在问青年,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可真是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发出的疑问。
可施嘉只是抬起脸,看着他冷声道,“我说过了,我已经原谅你们了,做戏没意思,少在我眼前晃就行。”
此路不通。
俞清此刻终于体会到一股施嘉从前惯常尝到的滋味--茫然无措。
青年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俞清,心中忽地也涌上一股心酸的滋味。
他也并不是真如自己表现出的那般冷血无情。
他曾经那么天真过,他将从封跃那里碎掉的东西重新拼凑好,又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俞清,可对方呢。
他一句入戏过深,便可抽身离去,那些过往全成了梦幻泡影,施嘉以为是两情相悦的东西,不过只是他从头到尾都一个人在舞台上孤零零地唱独角戏。
他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可是很快又停下了脚步,眼眶也不争气地红了。
俞清大步走到他身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对不起,施嘉,不要走。”男人轻声道。
他从未听过俞清发出这样卑微可怜的声音。
对方从来都那么冷酷绝情,他什么都有,自然可以无欲无求。
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世间好似从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心。
他那时也不过只是,好恰巧才走进了他的世界里。
施嘉侧过头,声音哽咽,“你这话说得太迟了呀,俞清。”
当年俞清骤然清醒过来,对两人的关系完全不能接受,加上方静作为经纪人,也是极不赞同,毕竟男人是新晋影帝,而施嘉却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
同性恋这一条路多难走,方静绝不会让自己的艺人误入歧途。
不过只是一个误会,两人间的关系才发展成这样,能及时醒来重新走上正途自然是最好。
至于施嘉,成年人也该明白各取所需,若是要补偿,她当然也可以给,只要施嘉能对此保密。
于是这场独角戏最终便是由着俞清离开去拍戏,说暂时分开冷静一段时间,方静从中半是劝阻半是威胁地以一个十分仓促可笑的结尾草草散了场。
破镜难重圆,覆水不可收。
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施嘉用力擦擦眼睛,脸庞也因为用力地摩擦而变得通红,他的眼睫上还挂着湿泪,晶亮的水痕如针一般狠狠刺进俞清的心里。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软弱的话,可再软弱的语言在这眼泪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施嘉在流泪,施嘉伤心了,他让施嘉哭了。
他的心既痛又软,重得不得了,直往地上坠。
他多想去拭干施嘉脸上的眼泪。
他要怎样做才能重新得到对方的心。
俞清声音嘶哑,眼神软得不像话,他说,“对不起。”
不要哭了,到底要怎样才能重新变得和以前一样呢。
施嘉鼻尖通红,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很快便洇湿了一小片。
他抽回了那只被握住的手,用力捏成拳头,放在嘴边死死咬着,一字一句道,“你们,你们全都是混蛋,我根本一点都不稀罕。”
说罢便向巷子口跑去,将俞清狠狠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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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章有些无聊啊
第85章
脸上的痕迹完全没能瞒过楚蕴的眼睛,他笑得很奇怪,抚摸着施嘉微肿的眼皮,轻声问,“是谁?”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怎么人就在外面哭成这样回来。
施嘉手里还抱着者文的那张签名,神色有点不自然,勉强道,“眼睛里进沙子了。”
楚蕴将脸凑近,看了他半晌,最后连施嘉也无法忍受对方那过于灼灼的视线,不得已闭上眼睛,楚蕴才用不阴不阳的语调慢吞吞道,“真是好大一粒沙子。”
他出了趟门,最后抱了一盒冰回来,替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动作小心地敷着。
施嘉也是一脸懊悔,这几天就要拍定妆照了,到时候状态太差劲,剧组里那么多人,肯定会有人说闲话。
而且今天他刚遇见者文,对方是个很有魅力的偶像,他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不专业。
()
冰很快化了,清凉的水线顺着施嘉的脸和脖子流进衣服里,很快便沁湿了一大片。
楚蕴的手也冻得通红,施嘉摸了摸他的指尖,发现冰得要命。
他忽然有点心疼,喃喃道,“学长。”
他疲惫地睁开眼,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凝注着楚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寂寞太久了,并不需要太多,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就可以了。
楚蕴手指轻颤,脸上的神色变了变,那也许是个笑模样,只是因为主人欣喜若狂的情绪太过剧烈,显得有些古怪。
他半跪在施嘉面前,像个不伦不类但异常忠诚的骑士,小心翼翼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施嘉脑子有些困,也顾不得此刻的狼狈模样,握住楚蕴冻得要命的手,凑近吻了吻,轻声道,“那太好了。”
他一个人太久了,总想追寻着什么,好让自己在这条路上不那么寂寞。
只是一路走走停停,他总是被抛下的那个。
楚蕴抖着手去解他的衣服,青年闭着眼,并没有拒绝。
()
两人很快便裸裎相对,青年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楚蕴摊开手臂小心护着他,让他不被摔在坚硬的地板上。
施嘉很久没和人做过,调情地动作已经有点生疏,楚蕴将手指探进他后面时,他缩了缩腰,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楚蕴忽然歪着头,轻声道,“润滑剂在行李箱里,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青年原本是骑在他腰上的,闻言慢慢从上面滑下来,安静地跪坐在一旁的地上。
楚蕴刚要坐起身,却见施嘉已经将之前扯开的t恤重新穿了回去。
楚蕴面无表情地走回去,将人一把按倒,神情漠然道,“我不喜欢你对我开这种玩笑。”
......()
第86章
封跃让化妆师简单处理了下施嘉那一头快到肩胛骨的头发,让人设计他在电影里的形象。
最开始的烟熏妆和大背头的造型他似乎相当不满意,表情难看地一连换了好几个化妆师,在施嘉看来对方简直都有些吹毛求疵了。
不过他才是导演,施嘉只好任人摆弄。
最后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女孩儿坐在椅子上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施嘉的脸,之前那几个化妆师也这样,似乎是在看他的骨相。
最后小姑娘面无表情地说她就随便搞了。
施嘉坐在这里耗了一上午,心里也有些疲惫,对她点点头,示意她想怎么随便就怎么随便。
他合上眼窝在椅子里小憩了一阵,楚蕴从提包里拿了张薄毯出来,动作轻柔地替他盖上。小助理看着眼前面容英俊的男人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以为对方也是剧组里的哪个艺人。
楚蕴将手指竖在下唇处,示意对方噤声,他弯弯眼睛,并不解释什么。
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也有几分道理,在楚蕴心中,施嘉总是是很美的。
他苍白的脸色是美,寡淡的五官也是美,当然,最美的还是那双杏仁眼,清澈明亮,一眼便能望进人心里。
现在这张脸上的苍白被细腻的脂粉覆盖,透出点温软的暖色调,眉毛锋利浓黑,嘴唇涂满了色彩艳丽的口红。
()
他的鼻梁很直,不算特别挺,一张稍显生硬的脸孔,经由那女孩的手涂抹之后显出种奇异的魅力。
房间里暧昧的空气让小姑娘忍不住侧目,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不正常的关系,她的视线偷偷在两个人之间游走着,楚蕴发现了,可是并没提,施嘉却根本没有察觉。
他以为小姑娘不会知道,他不明白,爱是无法掩藏的。
这女孩儿看着脸嫩,可手下确实有点本事。
四个小时过去后,施嘉再次和小姑娘一起忐忑地出了门,这次封跃并没说什么。
不过,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看着妆容冶艳的施嘉,对那女孩儿说,“以后你替他化妆。”
说罢便移开了视线,直接去了另一边。
这是她在剧组里只用负责他一个人的意思。
小姑娘闻言,顿时神采飞扬起来,她对施嘉兴冲冲地道,“这次的美指是韩贞老师,拿过五次华宇奖和百卉奖的美指,他是我这辈子最崇拜的偶像。”
施嘉有些惊愕,实际上,他对这部戏的班底到底有多厉害一点认识也没有。
他和封跃生疏多年,只知道对方如今在圈里的地位大概很高,人脉大概也很广,很有能力,但具体是什么概念,却毫不知情。
小姑娘察觉后心情有点古怪,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给他科普,他才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楚蕴在一旁并没有说话,只时不时听到对方夸赞封跃时露出一个十分微妙表情,眼角眉梢显出点微不可查的嘲讽来。
定妆照拍得很顺利,施嘉竭力避免被与俞清的私人关系影响,站在一起时刻意留了点安全距离,显得关系冷淡疏离。
男人却并没有说什么,依旧一脸漠然,身形挺拔笔直,黑色西装显得他整个人好像一座巍峨凛冽的冰川,有一种干净的荒芜。
倒是者文,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他们之间的那点小矛盾,站在中间拍着他俩的肩膀时朝镜头笑得落落大方,气质斐然,眉眼间还残留着几十年前的那种令人完全无法抵挡的英俊魅力。
真奇怪,圈子里如今俊男美女如过江之鲫,每年都有一茬一茬出头的新人,面容鲜妍,滋味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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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要抵挡现在的高清镜头的攻击,明星的脸和身材更是一点瑕疵都不允许有,医美也足够发达,做个小手术变成更完美的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可娱乐圈依旧缺美人。
之前那些美人在高清镜头下的静态图当然也都是漂亮的,满分一百分个个都是八十五,身材和气质也都不俗,和一般的平常人有很大的距离。
可不知怎么的,一到了影视剧里的动态镜头下就不行了,演技浮夸、表情做作、台词糟糕,这里减一点,那里扣一扣,八十五分的长相最后大概也只能打个四五十分,可即使这样,在粉丝心里也都是封神的存在。
可者文不同。
他已经老了,眼角有了皱纹,唇角开始下陷,青春的辉煌和灿烂早已经离他远去,可他的眼睛里却依旧明亮有神采,嘴角噙笑依旧能动人心弦。
这是无关于皮相的另一层东西,也正是许多导演需要的东西。
()
施嘉之前只来得及惊叹对方的身份,现在想,《花与莺》这部电影能请他来出演实在是件大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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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庆幸宗绪染最后是让他来演。
封跃拍文艺片出身,当初的《城春》和《鬼神通》反响都很不错,后来也陆续拍过几部武侠电影,总带着点玄之又玄的禅和道的理论,讲宿命讲仇恨讲轮回,唯独不讲爱。
他拍东西时总是浑身紧绷,越是在意越无法放松,像拧到极致无法再继续拧下去的发条,像个木偶一般随时能一口气不喘地跑上一百公里。
有时候演员一点走位上的小错也能让他勃然大怒,拍第一部电影时还在片场里将一个女演员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到哭出来。
“封喷子”的名号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他听后却不以为意,欣然接受。
但他从来都没拍过爱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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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从前与他交往过,心里其实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封跃以前不碰这种题材。
这个人的内心深处大概并不喜欢爱这种情感。
他不相信这种东西的存在。
他讲剑客复仇的故事,讲愤世嫉俗的青年,讲没有光亮的底层人物,讲弱者互相拯救,可最后全都是命运糟糕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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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骨子里天生就有这种悲观的念头,幸好还不至于反叛,看到漂亮的花首先会想到它的凋零,看到圆月会想到它的缺损,恋人美满会觉得必不长久。
这点和施嘉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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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施嘉以前比他更积极一些,他是冷眼旁观着放任自己在泥淖中下坠的人,可施嘉是那个会为了一丁点光亮去努力寻找的人。
虽然在对待另一些事情上两人截然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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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前与施嘉在一起,大概也是为了得到爱情的附属品。
他想要得到别人给他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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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在一个导演的心目中的真实模样其实完全可以通过他的镜头看出来。
施嘉虽然收集了自己所有的作品,可因为幼稚可笑的迁怒,有关封跃的那几部却全都丢了出去。
若不是之前宋新耀将《侠骨寻踪》的实体送给他,那一部恐怕也会被他随意地丢进垃圾桶。
但他也知道,在封跃的镜头下,他的状态总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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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的手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他能拍出平凡之中的最好的自己。
他演《城春》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可在对方的镜头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后来他报出真实年龄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觉得惊讶。
这大概是他曾经与对方交往的那不算浪废掉的时间里唯一的一点微小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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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指是韩贞,摄像师和灯光自然也都不是平凡人,贺光和兰鹊,圈子里最能捕捉美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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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懒洋洋地站在舞台上,那几个镜头将他从脚尖扫到发梢,重点却是他涂满黑色指甲油的手指上。
他的手很美,十指修长匀称,姿态随意地搂着放着话筒的金属支架,就像正搂着深情的恋人,在暧昧迷离的暗光下尤其充满一种隐秘的诱惑,这种诱惑甚至超越了他穿着白色衬衣领口处露出来的大片苍白性感的锁骨和他涂着艳丽口红的饱满的嘴唇。
封跃变了,几乎是与他合作过的人都发觉了。
()
他身体里的那根总是紧紧的发条似乎已经被他拧断了,他如今在片场里居然一点紧绷的神色也没有,坐在摄像机旁神色坦然,看着施嘉的目光很冷静、很平常。
就好像他再不用一口气跑上一百公里。
不少人都觉得意外,然后又觉得奇怪。
青年拍从酒吧的后巷到路口的公交站台时神情松弛得几乎愉悦,丝毫没有在演戏的感觉。
可这样敷衍的态度封跃居然也让他过了。
助理大感意外,连施嘉自己也觉得有些古怪。
他很想对对方说不必因为目前的关系对他做什么多余的照顾,可想想又算了。
对方也许有自己的打算,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其实也挺厚脸皮的。
收工结束,楚蕴才不紧不慢地出现,剧组人多口杂,施嘉很担心被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人前的时候总是刻意离他很远。
楚蕴神色阴沉,虽然没说什么,可看得出心情很不好。
两人回去时天已暗了下去,头顶无星无月,深秋的夜晚十分宁静。
施嘉和身旁的男人肩并肩,小声地说着剧组里的事。
楚蕴忽然问道,“你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施嘉愣了愣,楚蕴侧头看他,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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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微微一笑,“这是我的工作。”
虽然那并不算多么了不起,自然比不了身边这几个天之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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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喜欢。”楚蕴一字一句道。
施嘉忽然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惊讶,“学长。”他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楚蕴每次看到他的这种诧异都会发笑,就好像这个人第一次知道他原来是这么蛮不讲理、不依不饶的人,他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语气冰冷,“你是我的。”
()
为什么那些人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和觊觎他的所有物。
他根本无法忍受,尤其是那其中来自封跃的打量,它们是那样名正言顺,借着工作的名义,哪怕他其实知道那眼神里所代表的含义。
既然他觉得恶心,又让他觉得愤怒。
可他无法阻止。
“五百万并不算什么,”他忽然冷笑一声,“违约金我也可以替你......”
施嘉却蓦地打断了他,语气并不严厉,还是温柔的,“可这并不只是钱的问题。”他神色认真地凝注着他。
月光令这张苍白美丽的面孔多了些说不出的东西,楚蕴原本还想口出恶言说点什么,施嘉却忽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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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部了,这是我最后一部电影,学长,”他像安抚一头即将要发怒的雄狮,笑着道,尽管眼底还有些无所适从的茫然和阴翳,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他的独占欲会这么强,这么不正常。
()
他说,“拍完这部我会退圈的。”
他想化解男人身上展露的那些坚冰,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动作到底有些生硬,不如之前自然,显得太过刻意了。
()
他小声道,“也给我一点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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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握楚蕴的手,可对方的手掌冰冷,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反握住他。
他的心里不禁更加茫然了。
深秋的风竟也会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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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有点忙,更新时间和内容都很不稳定,谢谢还在看的各位(么一个233)
第87章
除英的这个角色很空,施嘉并不知道该怎么来演,对方的喜怒哀乐都显得太过单薄。
刘振的剧本应该是被润色过,这一版剧本里的场景依旧美得如梦如幻,有种不真实感,但角色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也更加放大,施嘉会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一只花瓶。
最难的不是瓶颈期,而是你连瓶颈期都没有摸到的境地。
那是在退步。
他在休息时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楚蕴和他一起在这里呆了几天,看得出他并不喜欢他的这份工作,一切都源于他那过分炽热的占有欲。
白天施嘉在众人面前刻意和他拉开距离,这已经够令他感到不满的了。
晚上他却还要一个人看剧本,楚蕴踩在他的影子上,有些不耐地要求他去床上睡觉。
“你今天已经看得够久的了,现在是休息时间。”男人俯**,“啪”的一声用力关掉台灯。
施嘉抬手,摸索着又蓦地打开了,这种专门针对的动作令楚蕴特别不满。
他蹙着眉,抿着唇冷冰冰道,“你最近经常揉眼睛,因为使用过度。”
青年将手撑在下巴上,并不答话,仍是埋头看着桌上的剧本。
这种彻底的忽视身旁男人的做法几乎是瞬间激怒了楚蕴。
“你要是紧张,不如先找我做你的对手。”楚蕴忽然道,他垂眼,看着青年头顶的发旋,语气奇异,“和男人上床应该不难演。”
他不满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白天施嘉要外出演戏,晚上又会因为沉迷剧本而直接忽略他。
并且明天会有一场施嘉和俞清的激情戏,时间是下午,虽然剧组说到时候会清场,但一想到那两个男人,楚蕴就没办法克制心中的愤怒。
施嘉不说话,神情专注,他将腿靠在椅子边,微微地蜷缩着,时不时去翻桌上的书页,动作安静。
楚蕴见状,心情更加糟糕,再次用力关上那盏灯。
窗帘也早被拉上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成了真正的暗室。
施嘉忽然有点生气,他坐在原位,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对身后的男人道,“这是我的工作。”
“可你太沉迷了。”楚蕴也不太高兴,语气硬邦邦的。
“我不是你的玩具,楚蕴,收起你那过度泛滥的占有欲,”施嘉拧着眉,再次打开了台灯。
他抬起头,瞪着神色难看的男人冷嘲道,“我现在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是每天只和你一起玩无聊的过家家。”
“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称之为过家家?”楚蕴忽然轻声问道。
施嘉不做声。
楚蕴却从这沉默中察觉出什么,一把将人从椅子中拖了起来,直接抱到了床上。
他将人放下的时候还带着怒意,动作并不轻柔,施嘉有些害怕似地十指紧紧揪住了他的手臂。
黑暗中,男人身上的气息让他忽然有些紧张。
楚蕴眼神有阴沉,对着半趴在床上的青年沉声道,“嘉嘉,我支持你的工作不代表我赞成你随便折腾你的身体,你最近又开始吃药了对吗,如果这部电影让你觉得有压力,我会随时和封跃终止合约的。”
他轻声道,“你知道,那笔违约金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躺在床上的青年几乎是瞬间便怒了,他半撑着身体爬了起来,朝着男人的方向不可置信道,“你凭什么?”
“没有什么能比你的身体更重要,”楚蕴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脸,语气里有淡淡的嘲弄,“不过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这一句声音并不大,却好似一记重锤,猛地将施嘉从前段时间那种荒谬虚幻的幸福感骤然敲醒过来。
他一直觉得他可以和楚蕴有以后,因为对方是目前来说最适合他的人。
没有亲人的羁绊,没有工作上的困扰,而且是圈外人,不用担心两人生活在一起被记者刺探隐私。
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错的。
楚蕴早就不是以前的楚蕴,他现在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努力镇定下来,然而黑暗中,他那稍显颤抖的嗓音却还是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可演戏是我的梦想。”青年语气执拗。
男人似乎是笑了一声,嗓音沙哑,“你现在暂时不需要考虑你的梦想,你更应该做个好梦。”
楚蕴摸索到他的位置,将他放在床边,小心地替他盖上被子。
注意到身下人僵直的脊背,他轻笑道,“我已经很克制了,你和你的老情人拍这种电影,我没有选择阻止,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握住青年的手,在他的指尖印下一个亲吻,道了声晚安,然后从另一边钻上了床。
施嘉心绪起伏,几乎是一晚没合眼。
而身旁的楚蕴呼吸声一直都很平稳,平稳得就好像他也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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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拍摄的地方是在一个昏暗的小屋里,这是剧组专门叫人搭建的。
彩色玻璃窗异常漂亮,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晕染出一块块透亮的色斑,湿黄的,锈红的,苍青的,粉绿的。
里面并不大,有些简陋,只有一张梳妆台,上面的镜子正好可以照到床上动情交缠的两个人。
即使清场,灯光和摄影再加上封跃也有六个人,施嘉上身赤裸,搂着俞清时身体都是僵硬的。
倒是同样赤裸着的男人脸上并无任何异样的情绪。
几次叫停后,封跃不知为何面色有些难看,说自己先去外面透透气,带走了其他人,留施嘉和俞清在里面酝酿情绪。
他的声音很冷,不耐地皱着眉,显得心情很烦躁。
房间里的人骤然少了下来,施嘉忍不住露出点轻松的神色,长舒了口气。
俞清身形笔直地坐在床沿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南面梳妆台旁的玻璃花瓶发呆。
施嘉伸出膝盖,轻轻碰了碰俞清的腰,他身上披着件轻薄的纱衣,颜色是铁锈红,有些透,他轻声问道,“说点什么吧。”
他现在是一点也不为两人的从前感到尴尬了,态度自然,就好似真的只是两个没有瓜葛被迫在一起演戏的同行。
只不过是场激情戏。
俞清没有回头,右手仍准确无误地捉住了他作怪的脚背,淡淡道,“说什么?”
施嘉看着他防御措施做得极佳的下半身,轻轻笑了笑,“你怎么好像一点不自在的情绪都没有,”他忽而跪坐起身,趴向床外探头去看俞清的正脸,“你以前也和别人拍过这种戏码?”
俞清垂眼,打量了他几秒,淡淡道,“没有。”
“那可真是神奇,”施嘉谑笑着看了看他的小腹,眼珠子转了转,幽幽道,“我还是第一次拍这种电影。”
无论是之前的《城春》还是《鬼神通》亦或是《侠骨寻踪》,都没有刻意展现成人世界的这一面。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唯独**,总会让人感到羞耻。
施嘉脚趾头弯了弯,用手肘撑在床沿,调侃道,“咱俩这样可真像是男科医院里的小广告,哪儿哪儿不行什么的。”
说完,他自己“扑哧噗嗤”笑得起劲儿。
俞清瞥了他一眼,半晌后叹了口气,小声安慰他道,“你不用紧张。”
施嘉目光有些惊奇。
俞清迎上他的眼神,不知为何伸手揉了揉他散乱在肩上的碎发,“放轻松就好。”
十分钟后,封跃带着那几人进来了,大概是注意到房间里微妙的气氛,他的眼神最后落在了俞清身上,半晌后皮笑肉不笑道,“想必俞老师这次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吧。”
他这话其实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刚才俞清的表现无可指摘,不过是因为对手的施嘉情绪紧张,老是放不开,两人才这么久都没进展。
施嘉这段时间看剧本,越看越觉得除英的性格又空又浮,也不知道封跃最后会拍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他趴在床上,想干脆全部交给俞清,反正不管这部电影封跃拍成什么样,大家最后对俞老师的肉体总归是满意的。
那群粉丝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感激他,他暗自得意。
熟悉到令施嘉厌烦的脱衣动作,娴熟地被迫迎合,交缠、接吻,将被子蹬落在地,他半眯着眼,将脸埋进枕头里。
俞清垂下头吻着他的肩膀,忽然男人的喉咙里溢出一声极其性感的呻吟。
施嘉脊背颤栗了几下,手指几乎痉挛。
俞清半眯着眼,拧着眉将施嘉的一条腿从被子里粗鲁地捞出来,挂在自己的臂弯里,做个挺|身|进|入的姿势。
灯光师换了换位置,施嘉难耐地喘|息了几声,露在外面的脚趾倏地抓紧又松开,脚背弓得高高的,像一条渴水的鱼,他咬着嘴唇去和俞清接吻。
这是在拍戏。
两个人心中都这么想着,何况封跃还在一旁看着。
封跃不是别的谁,他不只是这部电影的导演。
施嘉在心中忽然恍惚地想。
他也是自己的前任之一。
我在和前前任拍床戏,前前前任是导演。
简直比这部电影还戏剧。
他心里不禁嘲道。
可不知为何,当他的嘴唇与俞清那薄而冷的唇瓣相触时,身体中骤然蹿出几道过电般的快感,每个毛孔都竭力舒张着,令他难以自抑。
封跃还在旁边看着的事实更加加重了那种隐|秘的刺激感。
我也许是个变态。
他眨了眨眼睛,苦恼又不安地抱紧了身上的男人,只是那条灵活的手臂既像是在推拒,又像是在迎合,身体在薄被下和对方赤裸的胸膛紧紧地磨蹭着。
从外面看好像战况特别激烈,也特别情|色。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望着镜头时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欲|望。
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这一吻到了最后,气氛早已经变了。
贺光和兰鹊神色诧异,贺光还好,稍微克制了些,兰鹊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中途根本没有换气的俞清。
换做是其他人他们一定不会这么不专业,可这是俞清。
是出道这么多年从没和人闹过绯闻的俞清。
男人的动作自然而娴熟,单手握着青年的下巴,神情沉迷,手掌大力地抚弄着身下人的皮肤,惹得青年不停地颤栗着。
两人身下的道具木床“嘎吱嘎吱”叫得特别销|魂,所有人都有种也许下一刻它就会散掉的错觉。
施嘉抖着肩膀,脖子向后仰着,曲成一个异常引人遐想的弧度,那头黑发在空中荡了荡,在俞清的手从他的腰腹一直移到他的下巴时,他给了镜头一个温柔而无辜的眼神。
好像一只误入歧途的羔羊。
他的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水,从脸庞的一侧缓缓落下。
被子忽然从两人身上落下,俞清强壮而充满力量的腰背也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与施嘉那身苍白到不健康的肌肤不一样,男人的身体虽然也是白皙的,可线条更加明显而流畅,有种古希腊雕塑作品的力与美,更何况,它此刻还是动态的。
贺光面色严肃,眼神却是赞叹。
封跃的眼神却古怪而复杂,一脸阴沉。
终于,他叫了停。
摄影师和灯光师立刻停下手,封跃捏着剧本的手指很用力,语气却仍是淡淡的。
“可以了。”他说。
旁边人都低头开始收拾东西,假装忙碌,没再去瞧床上的二人。
封跃却没有离开,他站在房间中央,因为背着光,脸上的神色让人瞧不分明。
“刚才的镜头封导不满意吗?”俞清忽然冷冷道,他低着头,准备替青年系上腰带,他甚至还给他道了歉,为刚才的失礼和冒犯。
封跃没有说话。
俞清冷笑一声,脸上带着嘲弄。
“不用了。”
施嘉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与男人拉开了距离,飞快地跳下了床。
刚才的拍戏过程中,两人身体摩擦着,他能清楚感觉到对方bo起了,哪怕俞清道了歉,他心中也尴尬得要命。
这动作似乎是让站在一旁的封跃稍微好受了些,他转过身,施嘉手忙脚乱地系上腰带,对还有些怔怔的导演道,“我......我可以离开了吗?”
他神色窘迫,身体燥热得不行,既羞耻又难堪,封跃注意到他的不自在,轻声安抚道,“只是演戏......”
只是演戏而已,为何他却不能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淡然处之。
因为主角是施嘉,他便不能做到平静。
青年挽起一头凌乱的长发,根本不敢继续看床上的两人,脚步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他还穿着除英那身戏服,脚下踩着木屐,颇有些狼狈,只是在回休息室的路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欣喜地叫了那人一声,对方也正好转头瞧了过来。
第88章
许久不见,林森郁还是老样子,看什么都一脸漫不经心,真是随时随地都在走神。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浅灰色套头毛衣和窄腿丹宁牛仔裤,衬得他身形修长,十分漂亮。
施嘉停下脚步,朝对方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打量了他一眼,察觉他单薄的戏服和脚下的木屐,不由得皱紧了眉。
施嘉十根脚趾都被冻青了,一点也不好看,在他的目光下不自觉往后瑟缩了下。
林森郁脱下那件毛衣,直接套在青年身上,“你不冷?”他语气有点严厉。
男人里面也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色t恤,紧紧地贴合着他的身体,显得他上半身的肌肉线条尤其流畅,只是看着也并没暖和到哪里去。
施嘉没有拒绝,手上的毛衣有属于它主人的体温,他莞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两人往演员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暗,片场里众人陆续收工,中途不时有剧组的人认出了他们,一脸夸张,显得很是吃惊。
尤其是一个场记看见林森郁,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直说要跑去告诉封导和监制,让大家给他接风洗尘。
林森郁淡淡地摆摆手,示意不用,说自己想先休息休息。
施嘉今天在片场耗了一整天,神色间也很是疲倦,说话和走路都带着点懒洋洋的味道,有些迟钝地提不起劲。
林森郁跟在他身边,“我要给这部电影写主题曲。”
“咦,这么巧?”施嘉有些疑惑地侧过头。
身旁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没说为了这个“巧合”他之前费的那些心思。
“来采风,主角在电影里的那几首我也要负责。”林森郁语气平静。
施嘉倒是没有怎么吃惊,毕竟对方在圈子里的成绩有目共睹,封跃找他合作无可厚非。
电影拍出来是要挣钱的,这么大一个项目,哪里都要烧钱,林森郁负责音乐这块说明封跃其实也很信任他。
两人很快便到了那间休息室,里面很大,也很宽敞,楚蕴整理得很干净。
施嘉在屋子的另一边换好衣服,只是出来后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他在抽屉里翻出楚蕴替他准备的感冒药,在桌子上拧开瓶矿泉水就着吃了两粒,对林森郁道,“你吃晚饭了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叫上学长,我们去附近找个地方吃顿饭吧。”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我和他......”
他还未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对方,一时心情有些尴尬。
林森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他皱着眉,看着青年扫在肩膀上的长发,冷声问道,“你决定好了?”
他手上还抱着对方刚才还给他的毛衣,身体发寒,可是有种更冷的感觉却忽然从心底逐渐升起。
青年看着对方浅色的眼睛,表示确认地点了点头。
林森郁的神情忽然变得恶狠狠的,他咬着牙低声问,“我不过只晚了几天,只是几天而已。”
他瞪着他,“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你都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他并不是不知道楚蕴曾经囚禁过他的事。
施嘉再次微笑着点头,只是这一次他不知为何刻意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也许是怅然,还夹杂了些许遗憾,既像是在说给林森郁听,又像是在替自己证明。
“学长很好,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这部电影拍完我会离开这里,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找个安静的地方,也许是哪座小城市,也许是国外,他愿意去哪里我都可以。”
林森郁脸上结着寒霜,怒不可遏,几乎是立刻便要拂袖而去,只是人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快步走回来。
“想都别想,”他忽然对施嘉冷冷道,“郑世杰那边我会处理,以后他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你如果还想继续演戏就演,要出国要退隐我也......”
他的语气本来是很凶恶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施嘉,可是说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说不下去了,大概是发觉对方一直在回避他的视线。
他都没有在看着他。
他说的那种可能对方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人生要决定以后和他毫无纠葛。
可到底为什么?
他忽然有些愤愤,转而又很难过,皱着眉,语气疲惫。
“他是我的哥哥,我没办法,施嘉,对不起,再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施嘉将脸侧到另一边,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所以我们并不适合。”
一个郑世杰就已经够让他感到为难的了,更何况还有对方那层作为艺人的身份。
施嘉翘起嘴角,“我们当时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长,森郁,其实我都不明白你执着的是什么。”
他喜欢对方的脸,喜欢对方的干净,喜欢对方的才华,可他自己什么都没有,有时候细想,难免会觉得惊讶。
“我很没用啊,软弱、固执、优柔寡断,几乎算是一事无成,根本一点也不值得......”
说到最后,施嘉自己也有些泄气。
林森郁沉默了半晌,反驳道,“不是。”
“不是你说的这样。”他重复道。
对方很好,一点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
他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在台上唱《为朱丽叶伤心》,明明是简单的口水歌,偏偏一个音都没在调上,所有人都笑得肚子都要破了,偏偏台上的青年还毫无所觉,又蠢又呆地继续唱下去。
有些迟钝,可是迟钝得也很可爱,长相也很漂亮。
他喜欢对方那双干净明媚的眼睛。
那样动人。
因为那个音乐节目两人私底下接触过几次,原本以为是个很内向容易让人忘记的艺人。
可是他后来写《龙城飞将》的插曲和主题曲,去剧组探班时又遇见了。
也许是缘分吧,那时候他第一次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的情绪。
剧组的人并不喜欢这个小演员,据说是走后门进来的,时常在背地里说些闲言碎语。
有些很难听,这个圈子里的恶意总是随处都是,明明青年的演技在他看来挺不错的,在私底下也很刻苦努力。
对方晚上总喜欢出来闲逛,他那时候脑子里没有灵感也时常会在晚上出来走走,于是又无意间见了很多次面。
两人都喜欢去同一座枯井旁发呆,喜欢坐在同一片台阶上的看挂在深蓝的天幕里的月亮。
夜风很冷,总让人觉得寂寞,不远处也有其他剧组在拍摄,灯火辉煌,人声嘈杂。
可隔得老远的这里,这个小演员的神情总是异常寡淡沉默。
对方至始自终都没发现他这个观察者,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好,可命运好像就这么凑巧,硬要将两个人挨在一起。
他看见青年拍武打戏,摔在地上显然是痛极了,好半天爬不起来,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最后只能一瘸一拐地去旁边给自己上药。
模样有点可怜,可青年神色如常,好似他曾经这样平常地摔过很多跤。
放在别人身上也是稀松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疼。
第一次走上前帮了一把手,最开始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后来发展到居然还在一起睡了几次。
倒很随便。
施嘉脱衣服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神色十分坦然,他对林森郁说,“我很喜欢你的脸。”
可身体挨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明明更喜欢的是他的体温,一直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将脸贴在他身上。
**的感觉不错,对方的身体很美,可比起那种愉悦的感觉,还有另一种令他感觉奇异的东西。
他那时候说不上来,兴许是怜惜,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
男人是可以因为**变成喜欢的,最开始只是平常的炮友,他以为对方是那种随便的人,可看到另一个演员对他动手动脚,发觉对方一脸厌恶地拒绝,又觉得不是了。
他去问施嘉,青年淡淡地答,“他比较让人倒胃口。”
“你也会和其他人做?”他忽然警觉地问,“如果那个人不那么倒胃口的话。”
“暂时不会,”施嘉神情冷静,看着手里的剧本道,“我不搞复杂的男男关系。”
“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交往?”他又问。
施嘉拧着眉,“随便你怎么认为,我这段时间只和你上过床。”
然后在剧组里剩下的那些时间都这么荒唐地度过了。
在厮混的日子里,他竟然还写出了好几首不错的歌。
制片对那首插曲和片尾曲相当满意,分别找了两个当红演员和歌手来唱。
后来电视剧杀青,他上节目时旧伤复发,手腕痛得要命,情况有些严重,做完手术后躺在医院里休养了几个月才好。
郑世杰正在国外处理一些事,暂时没办法回来照顾他,青年知道了,过来守了他一段时间。
真是细致入微的照顾,不是喜欢哪里会做到这个份上,他当时躺在病房里得意洋洋地问他,“你是不是其实也有一点喜欢我的?”
对方当时只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可他随即又低下头,“噗嗤噗嗤”地笑起来,“幸亏你这傻瓜还看得出来,我是还挺喜欢你的。”
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慢慢地习以为常,像俗套的爱情故事一般,回过头才发现两人竟然快要交往大半年了。
郑世杰却不知从哪儿忽然钻了出来,发现了这件事,对他说施嘉不好。
给他看了很多照片,有对方和秦兆颜的,和封跃的,和俞清的,无一不是姿态亲密的模样,和他在一起时如出一辙的依恋神情。
那时候他的眼睛也还是那么美,像是会说话。
郑世杰对他说对方接近他的心思并不单纯,尽管他说当初是自己主动的。
“你以前不是只喜欢女人的吗?”郑世杰皱着眉,冷声问道。
“那是还没遇上能让我弯的男人。”他反驳说。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他被人包养过,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郑世杰毫不客气地嘲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没犯过错,我以前也和别人玩儿过。”他语气有些烦躁,觉得那些照片实在刺眼,恨不得全部烧光,一个都不要留在眼前。
最后施嘉还是走了,在他出院的那天不告而别,明明两个人还约好过年前要去落云山上看星星的。
面对某些困难的决定时人总是会犹豫不决,可真当那个决定被别人做了又会觉得失望和不甘。
一边怨恨对方走得那样干脆,是不是真如郑世杰说的那样心中有愧,一边又懊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和对方遇上。
除了父母的逝世,他这辈子再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风浪,又因为被郑世杰照顾得很好,从前顶多受过一些人不疼不痒的调侃,还没有这么失落过。
像个小孩子一般单纯干净,也像小孩子一样不成熟,不被人信任。
.
“到底哪里不可以?”他忽然低声问,语气有点颓然。
施嘉只是微笑,“你够好了,真的。”
他忽然退了一步,抬头正视着他,“森郁,我当时太需要一个人了,然后你就出现了,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对其他人做过,你看过的吧,那些照片?”他轻声问道。
他和秦兆颜在街边接吻的,在片场里和封跃调情的,姿态亲密地坐在俞清车里的......
他低笑一声,“郑世杰对你说的那些我大概都能猜到,其实以前也有其他人这么对我说过。”
他甚至都已经习惯了。
“前段时间俞清也来找我了,我都不知道,”他耸耸肩,语气有些古怪,又有点嘲弄,“我居然还挺受欢迎的。”
“可是我不需要太多,森郁,我只要一个就够了,我只要一个,学长是最适合我的。我对他也还有感情,虽然他......”他声音顿了顿,不知为何眼眶有些发烫,喉咙也开始痉挛起来,再也说不出话。
他曾经是喜欢过对方的,林森郁温柔,干净,活得纯粹又自由,多让他羡慕,可他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像是在做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果然,梦很快就醒了。
决定分开郑世杰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他自己的,他总觉得自己不配。
从前他自己还不如何在意,直到进了这个圈子里,这些人的评价总是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他无论做什么,都会恶毒地钻进他脑子里。
令他痛苦不安。
他的病也许好了,也许没好,总之无论如何,楚蕴都会是最适合的选择。
他们之间早该结束了,他的未来是和楚蕴的,继续犹豫不决只会害人。
施嘉默默走到门口打开了那扇门,外面早就黑了下去,只有晕黄湿润的路灯执着地发着光。
而不知何时出现的楚蕴,正站在门口的位置,眼神阴恻恻地看着屋内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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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最近工作好忙,没时间更新,给大家鞠躬,其实结局我已经撸得差不多了,可是回头看,还是有很多糟糕的地方,这里想删,那里要补,节奏还是稀烂,剧情依旧无聊,暴风哭泣,唉,啥时候我才能写出像话一点的东西哦,忍不住对自己叹气
第89章
男人的眼珠很黑,像某种爬虫的外壳,带着令人不适的光泽。
他缓缓地走进了这间屋子,看见屋里的林森郁和站在门边的施嘉似乎有些疑惑。
他侧头微笑道,“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施嘉垂着眼,小声道,“没有。”
楚蕴的视线落在林森郁脱了之后并没有穿回去的毛衣上,冷笑了一声,轻声道,“还是因为我来得太晚了,所以你们都结束了。”
施嘉看他这幅情景,就知道对方脑子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怕他又要发疯,只好仓促地解释道,“我们只是在半路上遇见的,并没有做什么,以后不会了。”
楚蕴脚步缓慢,瞧了眼神色冰冷的林森郁,还有站在一旁眼眶微红的施嘉,忽然露出一个森冷的笑。
他走上前,忽然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全部掀翻在地,矿泉水连同那盒感冒药全部都像垃圾一样凌乱地落在了地上。
“难道我竟是死的吗?”他转过头,咬着牙向那两人恨声问道。
施嘉皱着眉,刚想说些什么,林森郁忽然笑出了声,只是他的神情阴鸷,眼神桀骜,与楚蕴相比竟也不遑多让。
“这就是你说的会幸福吗?”他的声音很嘲讽,看向还怔怔地站在门口边没有反应过来的施嘉。
施嘉从没在他身上看过这么尖锐讽刺的表情,身体一时有些僵硬,站在原地几乎动弹不得。
楚蕴微微侧过头,自然而然道,“我们在一起自然会幸福,要是没有你来碍事的话。”
他的嘴角下陷,神情阴冷,话还未说完,右手便抬起,往林森郁的脸上招呼过去,恶狠狠地骂道,“没人告诉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动吗?”
他那一拳的动作已足够快,可论打架显然林森郁更加擅长,在他肩膀刚开始动作的时候林森郁就知道他要做什么,退了一步轻轻避开了。
楚蕴一拳打在空气上,愤怒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林森郁皱了皱眉,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对施嘉冷笑道,“你看他这疯狗样,你敢保证他以后不会这么对你吗?他就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楚蕴闻言神色癫狂,眼珠猩红一片,随即握紧了另一只手。
只是他力气虽大,但出手时的动作和招式却毫无章法可言,林森郁看着清秀瘦弱,身上的力气却很大,十指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直接抬腿一脚踢了上去。
他踹中的是楚蕴的小腹,男人吃痛地闷哼一声,随即便挥拳向他的脸上袭来,嘴角有些刺痛,口腔被牙齿磕破,瞬间尝到了铁锈味儿。
楚蕴已经完全无法冷静下来,身体上的痛楚疯狂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林森郁的武力威胁令他更加怒不可遏,就像眼看着心爱的伴侣即将被人从身边夺走的雄兽,他表现得那样歇斯底里,悍然无畏。
“楚蕴,住手,”施嘉走过来,想要拉住他的手,口中不住地安抚着道,“我和他没什么,我们是在半路上遇见的,只是顺便说了几句,今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了,我告诉他了,我以后会离开这里,和你在一起。”
他用力地抱住楚蕴的背,感受到对方身体肌肉的紧绷和颤栗,这层皮肉之下,那些暴怒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正激烈地四处游走着。
他竭力想要让对方镇静下来,尽管声音还发着抖,也尽可能地向他示好,“真的,你相信我好吗?”
“嘉嘉,这次你到一边去,”楚蕴闭了闭眼,神色未变,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扯开道,“我不想伤到你。”
“你别这样,学长。”施嘉喉咙发干,声音抖得不像话,这两人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想看见对方受伤,要是可以,他今天绝不会在路上叫住林森郁,明明事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忽然对无计可施又软弱摇摆的自己万分痛恨起来。
他对另一边的林森郁小声恳求道,“你回去吧,森郁,对不起,抱歉。”
林森郁皱着眉,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冷冷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施嘉,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你和他在一起,迟早也会受伤。”
楚蕴忽然推开青年的身体,走上前用力给了林森郁一拳,这一拳用尽全力,施嘉清楚地看到他咬着牙,侧脸的神情阴沉恐怖,脖子上青筋凸起,可以想见那力气之大。
而那边,林森郁的嘴角顿时肿了起来,那张清秀漂亮的脸显得很是狼狈。
“楚蕴,你疯了吗?”
施嘉瞳孔微缩,朝他怒吼道。
他忽然跑过去,挡在林森郁面前,朝还欲继续动手的楚蕴脸上狠狠刮了一记耳光。
声音异常清脆响亮。
“你第一次为了别人向我动手。”楚蕴眨眨眼睛,隔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试探着伸手去摸肿起来的半边脸颊,用舌头顶了顶,嘴里满是血腥气,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委屈。
“他就这么好吗?”他慢吞吞问道。
施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忍不住弯下腰,手指揪着胸前的衣襟,神情有些颓然,显得很是狼狈。
忽然,他用力地喘了几口气,用像是被玻璃割破了喉咙的声音道,“楚蕴,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一直忍受的。”
“为什么要忍受?”楚蕴疑惑着问,半晌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不安地皱紧了眉头。
施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用力地吸着气,脑子很晕,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像条濒死的鱼一般大张着嘴,呼吸声粗哑可怕,但好像身体里有哪处忽然被人撕开了一般,哪怕他竭力地张大嘴,也仍是觉得窒息。
像个破掉的气球。
他感觉到一阵阵濒临崩溃的压抑。
绝望像不可抵挡的潮涌般向他扑面而来。
他和这两人站在同一个房间里,好似正站在令人渊薮的万丈悬崖边。
哪边都是错,且结局都是一样的令人无望。
他自嘲地笑笑,“我前一刻还信誓旦旦对他说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
林森郁没有说话,神色很冷。
楚蕴眨眨眼睛,轻笑着赞同道,“那是当然。”
施嘉的声音十分急促,像是在用力地挤着自己的喉咙口,要把接下来的话一口气全部倾倒出来。
他神色惨淡,垂着眼睛,模样十分可怜,哑着嗓音继续对面前神色愉快的男人道,“可这也许只是我的痴心妄想,你不正常了,楚蕴,去看病吧,我不想再选谁了。”
“哪个我都不要了。”最后,他轻声道。
他忽然佝偻着腰,再也没去看身后的林森郁,神色比那两个人加起来都要狼狈不堪。
“你们自便。”他努力想要挺直身体,想要那两人看见他离开时的背影是体面的。
至少,要像他刚才说的那么坚强果敢。
他不想再软弱地去依靠谁,他一个人也能很好。
可左胸实在痛得要命,又坠又沉,不,明明那里早就已经空了,被什么东西蛀空了,只是他蠢,又天真,一直还假装那里完好无损,假装自己依然还是一个正常人。
我不配拥有幸福,我不配得到爱人。
他想起之前自己脑子里的那些杂乱无章的恶毒诅咒,忽然眼前一黑,几乎在门口摔倒。
身后那两个人这时才忽然从刚才他那通决绝的话里骤然醒悟过来,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想要过来扶住他。
“谁都别跟过来。”他用含着血气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然后死死地抓着门框,等缓解了脑子里那一阵几乎钻心的疼痛,才径直走入了夜色里,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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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狗血得要死,话说动作描写好难,我真是太菜了
第90章
施嘉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
最后他精疲力竭地倒在一块草坪里,旁边的石板路被月光洗得发白,路灯的光线很脏,看什么都灰蒙蒙的。
他爬起来坐在地上,无意识地揪着身下的草发呆。
天气有些冷,马上就快十二月了,转眼又是一年。
他就快要30了,人生居然过得还是和以前一样糟糕。
他不禁自嘲地笑笑,干脆又躺了回去,望着天幕中的月亮发呆。
风越来越大,身体渐渐冻得发痛,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该回去了。
树影被风胡乱地拉扯着,叶子哗啦啦地乱响,他吃力地辨别着方向,刚才不管不顾地直接跑进来,要出去却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蓦地听见前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侧耳听了听,才发现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确实有人在叫他。
他站在原地怔了怔,很快便看见从不远处跑过来的俞清。
“施嘉。”男人形容有些狼狈,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亮晶晶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青年不由得向他走了几步,俞清忽然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他的力气那样大,简直要把青年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里。
施嘉吃痛,忍不住叫出了声。
男人的身体冒着热气,哪怕隔着一层外套,施嘉依旧能感觉到对方胸膛里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希望那不是他的自作多情,他忍不住抬起手,迟疑地抱住了男人的肩膀,在软弱的那几秒钟里暗想。
俞清眼神沉静,低头望着青年,抿唇道,“楚蕴走了,林森郁说你不见了,我找了你很久。”
他顿了顿,像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半晌后才道,“天气这样冷。”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着责备,他将自己身上那件白色运动外套脱下来,披在施嘉身上,碰了碰他的手和脸,果不其然,都很冰。
“你不该在外面呆这么久,会感冒的。”男人道。
施嘉抽出了自己的手,并没有穿上男人的衣服,只是抱在手上,他低着头,声音沙哑,他说不冷。
俞清是从另一面过来的,两人沿原路返回,他跟在对方身边,中间始终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样的位置最合适。
“到底怎么回事?”俞清忽然低声问道。
他哑声笑了笑,摇摇头。
“没什么。”
和自己的某位前任抱怨感情上的那些破事,他暂时还没那么粗神经。
路上很安静,只听见稠密的虫鸣声,施嘉忽然道,“这里很不好找。”
影视城地形复杂,这附近都是小路,弯弯绕绕,连他自己也有些摸不清方向。
男人淡淡道,“我找了很久。”
找了很久,最后一定会找到。
他总是这样,有时候连青年也觉得诧异。
这个人有时候聪明得就像是个天才,可有时候却又单纯执着得像是个傻瓜。
施嘉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有些发烫,他叹了口气,余光瞥见对方的腿,轻声问道,“那次见你好像生了病,现在好些了吗?”
他说的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俞清刚向家里出柜,被兄长揍了一顿,还执意跑来医院找他,脚步踉跄,脸色也很差。
可他那时刚刚完成人格融合,对眼前这个人烦得很,一秒也不想多看,便拒绝了他。
这么久远的事情,哪怕是腿断了都该好了,更何况他俩这几天一直在一起拍戏,男人若是有事,他也早就该看出来的。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的巅峰,施嘉自己说完,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自觉摸了摸鼻子。
俞清垂着眼,看着青年身下的影子,淡淡道,“你不用有压力。”
他侧过头,能看见身旁人头顶柔顺的发旋,他的声音很轻,“无论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施嘉怔了怔,没再说话。
俞清如今做这些事,说实话,他并非不感动,可一想到出门前的林森郁和楚蕴二人,自己身边这一堆麻烦,随便哪一个碰到都要人老命,最后他也只得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边叹着气,一边又觉得蛋疼。
焦虑和不安的时候,脑子又开始尖锐地刺痛起来。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俞清眼神关切。
“怎么了?”他问。
青年捂着脑袋,好半晌,那股强烈的痛感才缓解过去。
他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对男人轻声问道,“只是刚才在路中央看见了一只耗子,你说,这种地方也会有耗子吗?”
俞清也不知道是路上真有耗子,还是对方压根不想和他谈。
他对他大概还是有着很深的戒备,并不如何信任他。
这人有时候极要强,心里有什么也不肯说,就一直埋在心里,强忍着,忍到哪一天实在受不了了,也不争吵,惯用的就是那则逃跑的伎俩。
对方不愿意说,他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从前觉得往后还有时间,心诚则灵,他总会打动他的,可他付出了真心,才发觉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感情的事并不是数学题,按部就班就能得到最终答案。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不知不觉,他俩已到了他们那剧组住的酒店楼下,封跃站在不远处,神色怔怔地看着他们。
男人的神情似乎有些颓丧,眼神一直定定地看着青年。
“我脸上好像没有长花。”青年失笑,他在走进时小声地叫了对方一声,“封导?”
封跃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用力地捂住嘴,脖子上青筋凸起,显得神色很痛楚,狼狈地侧过头避开青年目光,神色复杂极了。
他没有靠近施嘉,似乎是没有勇气。
可当青年和俞清踏入大门时,分明听见男人略有些不甘的声音。
“我也找过你,只不过晚了一步而已。”
他转身离去,那道背影显得分外萧索。
.
第二天在片场,施嘉表现得尤其糟糕,者文见他好几次都在走神,忍不住问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青年眼神心虚,最后神色尴尬地向他道了歉。
封跃也看得出他状态不佳,大概知道是前一晚的事,却反常地并没再说什么让他感到压力的话,电影的监制是个脾气温和的老好人,在剧组里也不怎么管事。
只是周围的其他演员见状,心里多少有些不满,他们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到现在,结果也只是给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十八线小演员作配,实在不甘心。
这部电影是华逸影视立的项,封跃持有华逸影视的股份。
导演望着男主角的眼神,这里面稍微明白点的人都懂,于是越发在背地里说三道四,指桑骂槐起来。
不少人看施嘉的眼神都带着些轻蔑和鄙夷,甚至有几个工作人员也开始小声地抱怨。
这群人最会欺软怕硬,他们知道尽管施嘉是这部电影的男主角,可本身也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和背景。
封跃坐在椅子上随意地翻了翻剧本,最后说先拍两人在别墅里一起跳舞的那一场。
者文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他忽然侧身问身旁神色忐忑的青年,“你会跳女步吗?”
施嘉摸了摸鼻子,还在为刚才的事情懊恼。
“大概会一点吧,”他低着头,声音很轻,“以前和别人跳过。”
者文笑了笑,封跃神色不明。
他也听见了对方的回答。
两人在铺着羊绒地毯的地板上跳华尔兹,者文穿着深色西装和手工皮鞋,领结系得一丝不苟,风度翩翩,姿态优雅又随性。
施嘉的戏服是白色的,是一条裙子,上面锈满了精致的蕾丝花纹,他没有穿鞋,只穿了一双浅红色的毛线袜,松松垮垮地堆在脚踝处,显出线条漂亮的细长小腿。
跳舞的时候他一直仰头注视着者文,男人的桃花眼异常迷人,一笑便带起几丝褶子,眼窝深邃,轮廓明朗,这是几十年前的大众情人,迷倒无数少女的眼睛。
施嘉无意间发现他鼻梁的线条居然和秦兆颜很像。
者文搂着他,附身在他耳侧道,“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你的爱人,现在你是在和他一起跳舞。”
这一幕戏基本没什么难度,自然一遍就过了。
拍完后,他像忽然是来了点兴致,将施嘉拉到一边,兴致勃勃地告诉青年怎么来演除英这个角色。
“这根本不是恋爱啊,宗绪染和除英之间,其实更像是一种驯养游戏。”
者文坐在他那个经纪人老韩身边,松开衬衣上面的两粒扣子,挽起袖子指着剧本上面的内容对施嘉道。
“富有权势的男人看见充满魅力的美人总是有想要征服的欲望,更何况除英还是陆文送来的人,陆文又是他潜在的对手,他怎么会喜欢对方,所以最开始他就只是抱着一种玩乐的心态在逗弄,品酒、跳舞、送礼物,这些算得了什么,对他来说其实一文不值,根本谈不上爱,也就是对宠物的喜欢而已,甚至在最后,送给除英戒指,也只是出于一种向陆文表明自己已经收服了他的棋子的炫耀心理,你要是表现得太平庸可是会被我和小俞的风头压下去的哟。”
者文轻声笑道,他叫俞清小俞的时候十分自然,好像个态度大方的前辈,语气那么亲切。
施嘉皱眉,神情有些沮丧,“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演,性格和经历都太空白,完全没有重点可以抓。”
剧里的戏份完全撑不起这个人的血肉,角色实在太过单薄。
“小施你呀,还得再努把力。”男人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要演除英,得代入进这个角色里去,演员肯定会碰到那种不太擅长的角色,无法拿自己的性格某一方面去贴合模仿,所以也有方法可以学。”
他见施嘉还是茫然,道,“忘掉施嘉的存在,把自己当做他吧。”
浸没式表演。
俞清演《城春》的屈申时也曾做过。
青年的脸色蓦地苍白起来。
“除英的角色确实有点空,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者文没发觉他的异样,很有耐心地对他道,“干脆跳出局外人的思维,演戏的时候太冷静了可不好,这样会始终融入不进去的。”
“想象你是这么一个长得漂亮的小歌手,性格有点内向,业务能力还不错,忽然有一天有个男人要包养你,睡了你,然后又把你送给了西街的老大,你是这两个人游戏的战利品,一个玩物,也许身不由己,可玩物的你也渐渐觉醒了自己的意识。”
“你当然也会反抗,可是是除英的反抗,不是拿枪拿刀去杀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拒绝陆文给你的任务,因为你被宗绪染驯服了,你从一只笼子里自愿跳到另一只里面去了,最后哪怕他死了,你也偷偷把他的孩子抚养长大,你喜欢上了宗绪染,依恋他,爱他,也许是因为你以前遇见过无数像陆文这种人,他们背叛你,连表面上的尊重都不给你,而宗绪染是唯一一个给了你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尊重,哪怕里面其实有做戏的成分,你也很欢喜。”
“要不试一试爱上戏里的我。”者文跷着腿,朝他戏谑道,“虽然哥哥我现在老了,可还是有魅力的嘛,与那些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比起来也有优点的。”
施嘉看着他的眼睛,最后落在他的鼻梁上,缓缓地眨了眨。
男人低头笑了笑,将剧本收在一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他道,“你这人有时候看着迟钝,开了窍说不定真的是个好演员,加油啊。”
第91章
者文让施嘉试着爱上戏里的自己,也许是种调侃的说法,可施嘉鬼使神差的,居然真的有点动心。
对方说得并没有错,他之前总是用局外人的目光去看除英这个角色,觉得他性格奇怪,觉得他人设单薄,自然也就无法理解对方的爱恨。
虽然现在他也无法理解。
但他可以试着去学。
者文饰演的宗绪染的确很有魅力,当他穿着黑色的睡袍从别墅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时,他的神情是和戏外的随和洒脱完全不同的高深莫测。
他在戏外时常笑,一笑眼角就飞起无数道细碎的皱纹,气质儒雅。
可他在戏里却极少露出笑的模样,偶尔弯起嘴角,眼睛也都是冰的,冷的,总像是在嘲讽些什么。
好像他就是宗绪染本人,并不把其他人当做和自己平等的存在。
他冷酷地打量着俞清和施嘉饰演的陆文和除英,神色不明。
直到俞清表现得像是终于忍受不了那股灼灼的压力,眼神微动,他才走到茶几旁,俯身替自己倒了杯茶。
“阿文,你今天来得很早。”他淡淡道,语气温和。
他并没有再给另外两人倒,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慢慢跷起了腿。
俞清饰演的陆文神色显得有些踟蹰,他为这一瞬的踟蹰而暗自懊恼了几秒,腮边动了动,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咬了咬牙,然后对面前的人语气恭敬道,“最近有几件事......”
“阿文,我不喜欢吞吐啰嗦,你应该知道的。”宗绪染嘲道,十分感兴趣地将视线移到身后的美貌青年身上。
“新面孔?”他坐直了身体目光坦然地打量着对方,眼神饶有兴致。
陆文眼中的紧张一闪而过,他尽量用一种愉快轻松的口吻道,“是在西街的酒吧里看见的。”
“倒是只很好看的鸟儿,叫什么名字?”沙发上的男人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随意问道,他抿了口茶,一脸笑意盈盈。
“除英。”青年眨着脸上那双妩媚明亮的眼睛,低声道。
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质感,沙哑,轻柔,好像某种薄而软的金属,既冰冷坚硬,又有一种特别的柔软。
他解释着他名字是哪两个字,“除恶的除,英雄的英。”
谁知面前的宗绪染忽然笑了起来,声音虽不算大,可也很刺耳。
他的神情很不屑,看着眼前的青年时显得有些高高在上,哪怕他其实是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的。
他嘲弄地看了眼俞清,对方立即紧张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男人却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也可做英雄么?”
他刻意反问那个美貌的青年。
除英看了眼男人的脸,随即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道,“我不知道。”
他那头蜷曲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愈加显得他容色逼人,明艳非常。
者文忽然站起身,将他一把拉到自己怀里,抬起他的下巴打量了几秒。
末了,他对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客气道,“阿文,这个礼物我很满意,你有心了。”
男人神色复杂,还残留着一点错愕。
而青年却只是安静被人拥抱着,眼神干净地回望着什么。
也许是他前途未卜的命运。
......
“咔!”
这一场施嘉终于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封跃叫过,其余人低下头,飞快地整理着手上的东西,准备下一场戏份。
施嘉去旁边让化妆师替他补了下妆,那个年轻的女孩状似不经意地问楚蕴今天怎么没来。
青年神情怔忪,轻声答道,“他生病了。”
“很严重吗?”
见她有些执着,青年抬头望了她一眼。
女孩儿急忙移开了视线,神色间略有些不自然。
施嘉摇摇头,“我不知道。”
对方替他整理好头发,小声解释道,“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我们没关系,”施嘉打断她,“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楚蕴面容俊美,哪怕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那样的长相和气质也颇为不俗。
施嘉对奢侈品不太敏感,化妆师却是整天浸淫在这里面的,自然看得出楚蕴上次穿的那件风衣外套质地上乘,出自哪里。
对方也许是施嘉的金主,看当时的情景,似乎更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
这样,施嘉一个十八线演员能做封跃的电影的男主似乎也说得通了。
大部分人对于某类阶层总有一种向往的本能,这并不可耻,金钱能买到很多东西,使人生易如反掌。
何况楚蕴还那么年轻英俊,他身上带着点和一般明星不一样的东西,像一汪浑浊的海水,表面平静无波,内里深不可测,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既神秘,又危险。
视觉性动物总是很容易被这类生物所吸引。
可等他们痴迷地靠近后,才会发现那个人是堕落的深渊,是滚烫的明火。
抛却表面那层甜蜜虚幻的爱情外壳,那个人偏执疯狂的内里只会灼烧吞噬他所喜欢的一切。
他要别人和他一起沉沦。
可施嘉不愿意。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见那化妆师脸上明显的失望,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慢吞吞地起身走了。
.
下午的几场都是和者文的对戏,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琐碎的镜头。
封跃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去描摹那些微小的细节,拍得认真又仔细。
摄影师贺光是和他合作过多年的老人,自然也知道对方曾经和施嘉的那一段,私底下还调侃他是不是旧情未了。
上次俞清和施嘉的床戏他也在现场,他眼睛多尖,那两人间肯定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封跃没答,只将他嘴里叼着的烟抽出来,随意地扔进了垃圾桶,“老子要戒烟,你还在我面前抽,到底什么意思?”
贺光神色愣愣的,骂道,“操,封跃,你不会是玩真的吧,你以后莫非还真和男人搅在一起,不结婚了?”
封跃以前烟瘾极重,压力大时一天能抽两三包,但施嘉不喜欢烟味,从前也总管着他,他们那一圈人还都笑话过。
“瞎放什么狗屁,人家根本瞧不上我呢。”封跃淡淡道。
说完,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另一边正背着台词的青年,对方眼皮向下耷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有点消沉,明明以前总是对什么东西都兴致勃勃的。
他知道他变了。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大部分的人到他这种地步其实也都放弃了,他也想过,至少心里应该会轻松很多。
可是不行。
他不自觉舔了舔后槽牙,眼神阴暗。
如果这个人以后的幸福与他毫无关系,他绝对会刻薄地希望对方干脆永远都不要得到幸福。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到极点的恶劣糟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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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文站在施嘉旁边笑道,“看来你已经摸到一点窍门了,今早那场很不错。”
施嘉闻言抬头,站起身朝他笑了笑,“谢谢,不过比起你和俞老师,我还有很多不足。”
“毕竟我和他都比你在这个圈子里多混了这么些年,总还是要有些本事傍身的,”者文笑容爽朗,拍拍他的肩膀,“不然那多丢人。”
施嘉看着他的脸,有片刻的失神,最后也慢慢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越来越快,他的演技居然真的磨出来了,除英身上那种游离感被他表现得恰到好处。
他和者文在书房里拍的那些镜头很快便过了,众人的心情也都很好,暗想这电影倒是可以早点杀青。
只中间有一段,他坐在书桌上唱歌的戏份。
那也是者文第一次在这部戏里笑场,完全憋不住,全贡献在了他身上。
明明就几句简单的歌词,可他没一个字唱在调上,简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封跃从前见识过他魔音贯耳的威力,倒成了全场最镇定的人,只唇角微勾,抄着手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者文忍俊不禁,干脆拿起桌上的硬壳书去拍坐在上头的青年的脑袋,动作很轻,调侃的意味大过于责怪,一张原本在戏里严肃刻板的脸笑得几乎崩不住。
“你这什么破锣嗓子,公司没给你培训过吗?居然还是在电影里演一个歌手,我都要替你感到难为情了。”他又好气又好笑。
施嘉神色尴尬,捂着脑袋神色委屈。
“声乐老师好多年前就说过我没救了,天生的啊。”他老实答道,音域窄确实没有办法。
所有人都被这阵愉快的气氛感染,七嘴八舌地调侃起坐在桌上的青年来。
电影原本还有一场施嘉和者文在地毯上的亲热戏,封跃不知为何删了,临时换了另一版剧本。
让者文在施嘉赤裸的背上画画。
细软的笔刷挨到肌肤有些发痒,青年却并没有躲闪,像个最尽职的模特儿,隐在黑暗中的神色有种漫不经心的性感。
他的身体很瘦,穿上戏里那身白裙子时显得修长漂亮,可脱下来后,腰腹上两侧肋骨便分外明显。
者文发挥得极好,沉着脸在青年雪白的后背着墨上色,沿着嶙峋的肩胛骨到下方令人遐想的流畅腰线,布料下的臀部挺翘饱满,这地方倒和他上面的清纯干净不大一样,显出些**的色彩。
镜头很稳,凑得极近,能捕捉到男人眼中痴迷一般的赞叹和微微发紧的呼吸。
伏在书桌上的青年好似一只雪白的羔羊,那样无辜而不设防地匍匐在猎人脚下。
者文很快丢下笔,抓着青年的长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画完了,可惜你看不到。”
施嘉问他,“是什么?”
眼神还是野的,桀骜不驯,并不像只甘心认输的温驯金丝雀。
他的额发早在刚才的过程中湿了,鼻尖上沁出层薄汗,鬓角凌乱地贴在脸侧,颜色和背上的浓墨一般深重。
“一只鸟,”者文轻笑一声,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着,他伸出手,紧紧地攥着青年如云波一般的长发,用沙哑的气音道,“像你一样可爱。”
他做了个顶胯的动作,青年半眯着眼,用满是水气的目光望着凑过来的镜头。
他的唇那样鲜红饱满,像衔了一瓣儿玫瑰花,眼神天真而干净,长发松散,肆意地倾泻着,真像只被人囚住双翅的鸟。
几乎所有人都小心地屏住了呼吸,兰鹊和贺光十分尽职,且配合默契,仿造的自然光源静静流淌,光这一个眼神就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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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留评的小可爱
第93章
明早还有戏份,林森郁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低声问道,“我先送你回去。”
施嘉摇摇头。
他手心里紧紧地攥着那枚戒指,显然心情正十分愉快,他对男人道,“我们就在这里分开。”
“我不想送你,也不要你送我。”
他道,“反正还有下次。”
他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嘴角向上翘着,神情得意,“这是彩礼,下次我会准备好聘礼的。”
见林森郁一脸哑然失笑的表情,他摸了摸男人的脸,“虽然没有八抬大轿,但是我不会委屈你的。”
林森郁闻言,忍不住凑到他耳边,拧着他的脸,咬牙低声问道,“到底是谁娶谁嫁?”
青年脸上吃痛,语气仍旧十分讨嫌,“肯定是漂亮的那个嫁。”
他将对方那件银色冲锋衣的拉链直接拉到最上面,立起来的衣领直接遮住男人小半张精致到过分漂亮的面孔,又在男人的鼻尖上分外响亮地亲了一下。
“你最好看,你是小仙女。”他美得不得了,要是身后有兔子尾巴,恐怕都要翘起来了。
林森郁往日最讨厌有人拿他过于秀气的面孔说事,从前组乐队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个揍人,圈子里早年还有不少恶意开涮的,都被他当场用拳头回敬了回去。
可施嘉说喜欢他的脸,叫他仙女这样过于女性的称呼,他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没再说什么。
两人终究还是在休息室外分开了,施嘉听着身后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忍不住蓦地回过头。
对面男人也正回过头望着他,两人站在道路的两边。
施嘉用力地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朝对方点头,“谢谢你,森郁。”
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是你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是你让我觉得我还是值得被爱上的。
林森郁弯了弯眼睛,朝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回去,动作潇洒从容。
施嘉满眼水汽地重新回头,他走得极快,脚步匆忙而坚定,就像是害怕自己会忽然逃离眼前故作的坚强,转过身软弱地央求着男人不要离开。
他从没有这么软弱过,这已是他最后一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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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很安静,路上几乎已没什么人了,他却看见了正站在冷风里的封跃。
对方似乎在这里等了许久,脖子上系着的灰色羊绒围巾被吹开,露出苍白瘦削的脖子和锁骨。
男人嘴唇发青,目光深沉,似乎是在这里等了很久。
他是个能力优秀的导演,观察力多么敏锐,自然无法忽略掉青年脸上还残留的春情。
“封导?”青年有些诧异。
“很晚了,明早还有戏份,你应该早点回去休息的。”男人低声道,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施嘉耸耸肩,语气轻松,“我会的。”
凌晨两点的影视城并不安静,但也并不喧嚣,附近还有其他剧组也在此地拍着戏,同一片土地上正上演着截然不同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施嘉踩着路灯下树枝的暗影,脚步轻快,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封跃忽然问,“刚才的人是林森郁吗?”
青年疑惑地抬头,封跃自嘲地笑笑。
施嘉点点头,轻声道,“嗯。”
“楚蕴才走没多久。”封跃抿着唇,语气有些冷。
“你到底想说什么?”青年忽然抬起眼看向他,语气戏谑,“封导,这好像只是我的私事,应该和明天的工作无关才对。”
他耸耸肩,似乎不明白对方的怨愤究竟从何而来。
封跃却蓦地停下脚步。
“施嘉。”
前面的青年转过头,封跃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喉结突兀地上下滚动着,好半晌才慢慢开口道,“先是楚蕴,然后是林森郁,你......”
他想说你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青年却只是微笑着看向他,半晌后才轻声问道,“你在嫉妒吗,封导?”
男人盯着他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睛,目光深沉,并没有说话。
青年拂了拂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道,“你如果也想争一争,倒也不是没可能,只是我不喜欢有人管教我。”
他将手**裤子口袋里,慢吞吞地继续向前。
封跃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也许是某种从未想象过的可能,他语气不再似平常那么洒脱,反而透着股急切,他看向青年,一字一句确认道,“什么意思?”
青年再次转过头看向他,只是眼神奇异。
封跃顿时紧张起来。
青年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捂着肚子,语气万分可恶,“当然是骗你的。”他说。
似乎是对自己刚才说的这个玩笑很满意,他点点头重新转过身,看着前路,笑道,“你想得太多了,封跃,我们两个是绝无可能的。”
他可以原谅楚蕴,原谅林森郁,理解他们的迫不得已。
可他绝不会原谅封跃。
他们之间明明可以有一个更加体面的结局,哪怕不能做恋人,也能做一对交心的朋友。
是男人的背叛让他最后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神色漠然的俞清,小声地吹了声口哨,谑笑着问道,“你说是吗,俞老师?”
今晚无月,天空连星星都没有,蚊虫嗡嗡的乱叫着,不痛不痒地骚扰着行夜路的人。
施嘉尽量挺直脊背,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小声笑道,“怎么今晚大家都没有瞌睡,我可是要回去睡了。”
他打了个厌倦的哈欠,将那两人都甩在身后,一脸乏味道,“不是说明天还有戏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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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的离开好像暂时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影响,施嘉依旧在剧组里安静地拍着戏。
他拍得很认真,且令人赞叹地进步神速,只是周围人都觉得他似乎有点认真过头了。
这也并不是不好,而是状态太好,难免让人觉得古怪,心生不安。
比方说今天早上这一幕,他斜倚在别墅二楼的栏杆上,和俞清饰演的陆文聊着天,低头漫不经心地和男人碰杯,转声就将酒故意泼在另一个男人脸上。
酒杯“哐啷”一声落了地,碎得四分五裂,离开阳台前他忽然朝男人回首,用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捏起燃到一半的香烟,红唇勾起,在镜头前妩媚一笑。
这神情简直绝了。
干净与风尘,英气与艳丽,两者的界限是如此暧昧模糊,令人无法分辨,只觉得心脏都好似被什么击中一般。
乳白色的烟雾在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上静静散去,晨光大好,兰鹊根本不必为此画蛇添足,原本戏里那些关于风情万种的描述在此刻好似全都有了具象化的形象。
有个小姑娘在一旁小声喃喃道,“我怎么感觉他像是钻进哪个妖精洞里修炼了一样,这表现太神了吧。”
拍者文杀青的那一幕戏尤其。
这一场是个颇费力气的大场面,封跃并不想给演员太多重来的机会,开拍前简短地告诫了几次,让所有人尽量一次通过。
不少人都心情忐忑,悄悄打量着盛装打扮的青年。
他们对俞清和者文自然是信任的,变数最有可能出现在施嘉身上。
他站在早已布置好的舞台上朝众人点头微笑,封跃那时还未叫开始,可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台上站着的就是除英本人,因为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丁点他本人的影子了。
......
男人向后一倒,对正朝他举着枪,神色漠然的陆文淡淡道,“你太心急了,阿文,小除英的歌都还没有唱完。”
语气责备,好似两人并不是目前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
“这一枪是还给你的,”对面的男人也是同样的云淡风轻,如果不看他稍显紧绷的下颌线和仇恨的眼神,“三个月前,你叫人朝我这里开了一枪。”
陆文再度举枪,这次对准的却是男人的脑袋。
宗绪染神色未变,指尖试探着摸了把小腹上的伤口,他已经太久没有受过伤了,几乎已忘记了这种痛苦的滋味。
他盯着黑洞洞的枪口,笑着商量道,“要不换个地方吧,这地方不太好看,他看到会做噩梦的。”
站着的男人却忽然冷笑一声,嘴角轻蔑,“该说一声不愧是宗绪染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佩服、佩服。”
“不过你恐怕还不知道......”他恶意地微笑道,“他也是我们的线人。”
见男人眼神错愕,他轻飘飘道,“看到你死得这么惨,他只会做个好梦。”
说罢,枪声再度响起。
周围人声鼎沸,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惊呼几乎要掀翻屋顶,人群顿时拥挤混乱起来。
舞台上的青年似乎也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将话筒重重地掷在地上,场内立时传出几道巨大而沉闷的声响。
他忽然张口叫了句什么,从高高的舞台上直接跳了下来,勉强站直身体后,便往这边发足狂奔起来。
距离越近,他脸上的神情就越奇异,惊惶、失措、恐惧、茫然,不断推拒着挤到面前的人群。
最后几步他几乎就是膝行着爬过去的,酒吧里的人早已散的七七八八,刚才还热闹喧嚣的欢场此刻静得就好像一座坟场。
不少人都听到了他跪在地上时骨头磕在地板上的脆响,不忍地闭上了眼。
青年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直起身,用力去捂男人脖颈上的伤口,鲜血仍是汩汩地流淌着,很快便染红了他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
而他做这一切不过是在白费力气,男人早已死去。
持枪的男人忽然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狠狠刮了他一记耳光,朝他气急败坏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同情这个烂人?”
“他死了。”青年木然道,半晌后他的眼角流下两行眼泪,失神地扭过头,努力回望着那个倒在椅子上的死人,像是看见了什么非常可怕的情景,他哆嗦着再次重复道,“他死了。”
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仅仅是坐在那里就令他感到不安和胆怯了。
可他心中并不感到轻松。
“不错,是我开的枪。”男人用那柄枪死死抵住他的下颌,逼近他的脸恶狠狠地问道,“你知道我们那一批进来的人还有多少活着的吗?”
青年眨了眨那双漂亮妩媚的眼睛,这里面头一次不再有浪漫的风情和旖旎的韵致。
只剩下空洞和狼狈。
男人阴沉着一张脸,“只有我一个,你说他该不该死?”
青年被黑色的枪管对准也并不觉得恐惧,他的神色一片茫然,里面早已全无色彩。
男人像是丢垃圾一般将他掷在地上,冷冷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若是还想要这条命,就赶紧跑吧,他手下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
者文从椅子上站起身,去休息室换完衣服,他那个经纪人老韩递了捧花束给他,是剧组为他准备的,作为今天戏份杀青的庆祝。
所有人都簇拥着他,热烈而兴奋地讨论着今晚的杀青宴订在哪里。
他却摆摆手,说家里还有些事情,那些暂时不用了。
只施嘉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地上,神色痛苦。
他好像被遗忘了似的。
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那种疲惫无助的情绪像一只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令他快要窒息。
俞清和封跃终于反应过来,神色紧张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椅子里。
“怎么回事?”封跃皱着眉,神色十分焦急。
俞清也半跪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眼神担忧。
明明这两人近在眼前,施嘉却好似离他们很远。
他眼神放空,心脏“砰砰砰”不停地跳动着,脑子和膝盖都痛得要命,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连该怎么呼吸都忘了。
他不敢再去看那边的者文,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劲,走过来问他的情况,他朝对方摇摇头,示意没事,可脸上却并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一旁的封跃小声道,“我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想暂时回去休息一下。”
“我送你。”封跃原本想开口,可俞清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他直接背过身去,弯下腰,对施嘉道,“上来。”
施嘉没有拒绝,软软地趴在了上面。
他的脑子很乱,很重,一种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趴在俞清宽阔结实的背上,异常狼狈。
路上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见俞清居然背着个人,顿时一拥而上,大声惊呼起来,尤其是他那几个助理,一脸天塌了的神情,俞清只好不耐地叫他们让开,还有些人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以为他已经快不行了。
施嘉这下连笑都笑不出了,只在男人背上轻轻动了动手指。
俞清忽然道,“那些只是戏,都是假的。”
他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
施嘉想说他其实都知道,可他最后也没有点头。
他没有力气了。
只揣着一颗不再规律跳动着的心脏,十分疲惫地任由俞清将他带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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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要搬砖,提前祝大家周末愉快(明天不一定能更上,qaq)小可爱们如果还在看请给我一点留言啊
第94章
第二天的戏份更糟糕。
因为要拍的是一群人羞辱除英的戏份。
封跃特意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再休息几天,给他放个短假,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
精神状态也很糟糕。
青年摇摇头,小声道,“还是不用了,就这一场戏,杀青了,我就可以回去了。”
他语速很慢,讲得也很含糊,反应迟钝,好像还陷在另一个世界里一般。
封跃眼皮重重地跳了跳,但他没再说什么,因为施嘉看起来一副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的样子。
众人很快便进入了拍摄,施嘉那幅稍显疲惫的模样正好符合剧本中除英那幕戏颓败的状态,宗绪染死后,他就像是一只随着金笼的坍圮一起毁灭的鸟,没有主人提供的食物和水,迅速地衰败起来。
封跃如今只希望这部电影能早点拍完,施嘉可以尽快离开。
他的补偿如今已成了负担,哪怕他真的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看起来也像是自作多情。
只能感动到他自己。
他看着坐在地上发呆的青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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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配角经验老到,之前就演过无数次这样的戏份,以为这一次也不过和以前一样。
封跃先叫了开始,他们走上前便刮了他一记耳光,不太响亮,但在阴暗狭小的房间里,侮辱的意味很重。
几台摄像机一丝不苟地推进,镜头中央的青年衣服被人扒光,露出赤裸消瘦的胸膛,两侧的肋骨根根分明,看着十分可怜。
他那头往日里风情妩媚的长发被那些人拿着剪刀胡乱地绞断,东一块西一块,好似狗啃,零零落落,掉得满地都是。
那些人一边剪还要一边怪叫,将头发碎屑扬得到处都是,凑到他面前嘲笑道,“哈哈哈,之前老大还要让我们叫你大嫂,大嫂,你现在好漂亮好威风啊。”
他是那个在阳台上被他泼酒的男人,之前还曾侮辱过他。
青年弓着背,像一只被人捉到架在火上烤的麻雀,神情有些瑟缩。
他被那些人逼到墙角,中途有人踢了他一下,他顿时失去平衡歪倒在了地上。
“那小子究竟是不是他儿子?”一人不耐地问道。
宗绪染之前曾在银行里存过一笔钱,数目足以令这群人疯狂,他们要找到他的种,拿那份亲子鉴定书去银行取出来。
青年嘴唇抿得很紧,神色似乎有点恍惚,半晌后,他凝起神,摇着头轻声道,“不是。”
另一人嗤笑着揪起他仅剩的那半截头发,盯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孔谑笑道,“真的?”
青年认真地点头,好似这样他们就能相信他,大发慈悲地放过那个还在教室里等着放学回家,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儿。
另一人对着同伙啧了一声,“反正等他回来,咱们把他抱到医院里做个检查不就知道了,何必费力气,为难这么个货色。”
青年闻言,忽然疯狂地挣扎起来,连还被人握在手中的头发也被粗暴地扯掉了好几根,可他根本顾不上,好似个不知痛的疯子,神色慌张,抖着嘴唇瞪着那些人,颤声道,“你们,你们不能动他。”
他如今这样狼狈落魄,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呆在老大身边高贵纯洁的样子。
几人看他的眼神齐齐变了变。
一个人将他重重推到在地,厉声骂道,“老子几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他妈算老几。”
他被人掀得趴在地上,指甲被刚才那一下撞得翻起来,看着就令人发痛,他却浑然不觉,呆呆地辩驳道,“他是我捡来的,不是他的儿子。”
有人蹲**,漠然地打量着他的倒霉相,问道,“真的?”
青年点头,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他看着那人语气认真道,“真的。”
那人却飞快甩了记耳光在他脸上,将他蓦地打翻在地上。
他指着自己脸上那几道状似蜈蚣的伤疤,轻蔑道,“这里,是宗绪冉当年叫人给划的,我当时也只不过说了你几句不干净的,你最后不也还回来了吗?淋了我一脸的酒,我可没忘,可过后不管老子怎么道歉,怎么解释,他也没听进去,如今,他睡过的人,还有他的儿子,也落到了老子手里,你说,老子要怎么收拾你,嗯?”
他揪起施嘉的衣领,满含恶意地问道,“不如,我也在你们两个人脸上划上几刀?”
“可孩子是无辜的。”青年张着那双漂亮的含着泪水的眼睛,朝他哆嗦着道。
那男人居然有片刻的失神。
他忽然气急败坏地在屋中乱翻,半晌后找到根皮带,一把抽在青年的身上。
破空声异常响亮。
哪怕只是做戏,并没有真实抽到施嘉身上,可这架势依旧令人头皮发麻。
那人恶狠狠地盯着这条可怜虫,啐道,“他当初怎么不觉得老子无辜呢......”
一人连忙上前拦着,小声劝道,“德哥,差不多就够了,闹出人命不好。”
男人看了眼完全瘫软在地上的青年,半晌后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狞恶,点头道,“是,闹出人命不好,那就给他点其他教训。”
他俯**,拍拍青年的脸,对方已完全呆住了,他哂道,“谁叫你当初傍上的人是宗绪冉呢,只能怪你命不够好。”
男人们将他围在中间,头顶依稀有水流淅沥沥落下,钻进了他的口鼻。
青年神色愈加茫然。
几个群演手中的只是剧组准备的道具,水管里也都是干净的自来水,只带着点轻微的铁锈和氯气的味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闻到了一股腥臊的气味。
于是他捂住口鼻剧烈地干呕起来,只是因为倒在地上的姿势,什么也没呕出来,反而咳嗽得十分严重,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他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头皮上,再不复往日的风光,神色惨淡。
那几个配角见状都有些怔住。
封跃脸色大变,连忙叫停,贺光却在一旁迟疑着小声道,“再来一遍更遭罪,干脆坚持拍完吧,正好他这个状态不错。”
这是实话,没有哪个演员想不停地重复这种戏码,能一次过自然最好。
重来的确很容易让人精神崩溃。
俞清身上还穿着陆文的戏服,忽然皱着眉,冷冷地道,“都这样了,还拍什么?”
不少人都诧异地望着他,因他自己拍戏时,再累再苦的戏份也从没抱怨过什么。
这样的刑求戏码他以前都不知道拍过多少,更糟糕严苛的都遇见过,尤其是秦虹阐的那部军事片,为了追求逼真,是真的将他丢进军队里叫人给他做专门的训练的。
如今他居然会因为另一个演员的遭遇而说出这种话。
男人冷着一张俊脸走上前去,蓦地推开那几个龙套,将地上的青年小心地抱了起来。
他对怀里的人说,“我们走。”
施嘉虚弱地睁开眼睛,所有人都看着这奇怪的一幕,并没有人站出来阻止。
连他身边的那几个助理都愣住了,那几人也知道自家艺人最近状态不对劲,看到这里心中警铃大作,生怕别人看出问题来私下曝光给媒体,脑中飞快地转着,想待会儿该怎么说话来圆过去。
而俞清却似毫无所觉,根本不在意。
封跃将拳头握得死紧,他抿着唇,飞快地走了过来,对他怀里的青年道,“你还好吗?”
然而对方神情厌恶,他根本没去看封跃,只是对俞清道,“我不和你走,陆文。”
俞清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他看着怀中浑身狼狈的青年,对方闭着眼,咬着牙忽然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重重跌回了地上,好半晌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朝他低声吼道,“我不和你走,陆文,我要等绪染。”
俞清已经无法形容这一刻自己的心情。
他从前觉得施嘉的眼泪才是对付他最好的利器,总是令他痛不欲生,悔恨不已。
他错了,明明这两个字才是。
他看他的时候不再是俞清。
他犯了和他从前一样的病。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看着他,叫他陆文。
可他怎么会是陆文。
他眼神不可置信。
封跃神色一变,大概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蹲在施嘉面前,语气温柔,“先回去休息好不好,你最近太累了。”
青年捂着脑袋上被剪得乱七八糟、淋了水后湿漉漉的头发,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神色怔怔道,“我不和你们走,我要等绪染,他会来接我的。”
俞清还想上前,想对他说些什么,可青年却一把将他推开,飞快地往片场外面跑去。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只有俞清和封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95章
秦兆颜是在施嘉出状况的第三天到的剧组,他一得知消息便马不停蹄地从国外赶了回来,。
青年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呆呆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不知在想些什么。
俞清和封跃一靠近他,他就反应极大,绝不让他们进来,尤其是俞清,他神色激动地叫他走开,不要碰他。
男人这几天都没怎么合过眼,眼珠子泛着红血丝,下巴上难得冒出了几根稀疏的胡茬,模样落拓颓丧,封跃更是,神情憔悴,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秦兆颜要进屋时,俞清面色不善地挡在门口。
秦兆颜语气冰冷,“让开。”
“他也不记得你了,”俞清冷笑一声,“你何必自讨苦吃。”
封跃瞥了眼秦兆颜含霜的脸,难得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是沉默着。
走廊上忽然吹来一阵冷风,他顿时捂住嘴用力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好像一个随时都会消散的鬼魂,忧郁而突兀地站在这一堆活生生的人中间。
秦兆颜眉头微皱,语带嘲讽地反问道,“请问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让我走开的?”
男人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痛楚。
封跃站在他身侧,哑声道,“让他进去吧。”
他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总不会变得更糟糕。
但他清楚地感觉到,这句话之后,他有什么东西就快彻底失去了。
他得到他的欢愉是那样的短暂,短得就宛若昙花一现,可在此之后,却是长久的处于失去他的懊悔之中。
兜兜转转,最后的结局也只是这样。
只能是这样,他从来就没有赢过,一次也没有。
他是他从不曾实现过的美梦,比他的野心距离更远。
天知道他多想叫这两人滚开,若是可以,他绝不会叫面前这两人靠近里面的人半步。
他从前因为青年,嫉妒得连一想到面前这张脸都会心情阴暗,如今却必须强忍着耻辱将人拱手相让。
俞清神色冰冷地打量了他一眼,那里面有着每个男人都绝不能忍受的可怜和鄙夷。
可他如今却已经能够视若无睹了。
因为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拥有他了。
那晚青年的嘲讽其实很明白。
他从来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贪婪而不自知,找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深陷藩篱,无法看清,还总是自鸣得意。
你真失败。
他在心里冷冷地嘲笑着自己。
“对不起。”他嘴唇蠕动,不知在对谁小声道。
对不起,我放弃了。
他的眼眶通红,好像骤然间割舍掉了大半截性命,连身体里的骨血都开始变冷,像是害了寒症一般,无故颤抖起来。
秦兆颜直接越过俞清,朝里大步走了进去。
俞清眼神一暗,跟在他身后,“你要带他回常海?”
施嘉坐在房间里,一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刻警醒起来,气得浑身发抖,朝他怒喝道,“陆文,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说罢,朝他丢过去一件东西,那只花瓶碎了,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幸好剧组那些人暂时还不知情,不然传出去不知道那群媒体又会编造多少新闻。
俞清神情有些狼狈,只好不情不愿地退了回去,他用手指揉着眉心,那张总是漠然的脸上难得多了点烦躁。
他从前也有这样的时候,可那时青年用爱和鼓励让他自己走了出来。
而如今的青年,已经到了连看见他都觉得厌烦的地步。
秦兆颜垂眼打量着地上的青年,地上的人也正仰着头打量着他。
崔渊也跟在他后面,神色十分复杂。
青年只穿着件单薄的戏服,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冻得发紫,他的脸苍白憔悴,偏偏眼睛亮得惊人,看起来就很不正常。
秦兆颜半蹲**与他平视,“施嘉?”
他小声叫他的名字,想借此唤回他的神志。
这自然是徒劳的。
青年没有反应,低着头沉默不语,眼前这人对他来说也只是个奇怪的陌生人。
秦兆颜露出严肃的神色,认真道,“我带你走。”
施嘉睫毛颤了颤,将脸撇到一边,半晌后,他慢慢摇头,“你不是绪染,我不跟你走。”“绪染是谁?”秦兆颜问。
青年脸上忽然窜出点羞涩的甜蜜,哪怕他如今已经这样憔悴,可这昙花一现的表情仍显得十分动人,异常美丽。
他抿起唇笑,小声道,“他是我的爱人。”
男人的面色变了变,半晌后,他淡淡地反驳道,“他不是,我才是。”
青年又抬起头,重新打量他的脸,眼神中有些迟疑,尤其是在看到他的鼻梁时。
者文的这部分其实和他是有些相似的,他当初移情的时候也时常看着者文的这地方想着对方。
可惜他都忘了,甚至还将两人的身份颠倒了过来。
男人没有放过这一点迟疑,将他抱了起来。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上的力气却并不小,虽然站起来的时候并不算举重若轻,但至少脚步很稳,也很坚定。
施嘉呆呆地看着他的下巴,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推着他的胸口,嘴里大叫道,“你不是绪染,我不跟你走。”
仍是和之前俞清封跃一样的情形。
几人的心都同时揪了起来。
施嘉忽然攥住秦兆颜的胳臂,他在无意识的情形下力气很大,男人手腕一松,青年顿时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重重跌在了地上。
他的脑袋撞到了地板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几个男人顿时露出焦急的神色,可他只是慢吞吞地重新爬起来,有些恍惚地捂着自己被摔痛的额角,反应茫然。
秦兆颜皱眉,向一旁的崔渊使了个眼色,崔助理点点头,走上前去。
他趁施嘉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记手刀斜斜劈在对方脖子上,用的力道恰好,对方几乎没挣扎,便半昏迷地软倒了身体。
秦兆颜重新将他抱了起来,经过门口的两个男人时轻声道了句谢谢,目的十分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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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飞机很快飞回了常海,施嘉被安置在男人的家里。
男人暂时处理完一部分工作后去卧室里看了他一阵,被注射了镇静剂的青年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神色十分安静。
完全看不出他清醒时的歇斯底里与拒绝。
他手法生疏地替他简单清理了**体,脱下那身料子单薄的戏服,重新换了身毛茸茸的白珊瑚绒睡衣。
他好像睡在一堆细雪里,神态放松,看上去那样干净纯洁。
男人神色有些疲惫,不自觉发了会儿呆,坐在床边轻声问道,“一直在我身边呆着不好吗?”
外面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自由。
他垂着眼,可惜青年没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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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来的那位心理医生姓周,叫周初评,已到了楼下,两人简单交流了阵,男人可以从对方的语气中判断青年的状态并不好。
尤其是得知他前段时间才摆脱人格解离症的困扰,患有轻微的抑郁症。
佣人站在门口对他们说施嘉已经醒了,秦兆颜领着人去了楼上,他这次没再跟着进去,只静静地站在门外。
周初评神色讶异,男人只摆摆手,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只是那惯常无所不能的神情一时竟显得有些萧索和疲惫。
青年的意识非常混乱,他这段时间经历了许多,再次与楚蕴复合,而后又迅速决裂,这次的伤口显然更大,他心中根本没有释怀。
而在剧组里,林森郁那次的离开显然也并不是毫无影响的,那种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感迅速击溃了他,让他觉得他其实是另一种被抛弃了。
虽然他对外表现得并不明显。
只有在拍戏的时候会稍微好一些。
沉迷于故事里的情景会让他得到短暂的满足,者文的夸赞和剧组工作人员的敬佩让他竟渐渐觉得除英的存在相对于他本人来说更有意义。
至少除英是被爱着的。
他心里并不赞同者文的观点,他认为除英和宗绪染是相爱的。
他甚至觉得除英其实要比真实中的自己更幸福。
那么还不如做除英。
他的脑袋里总是有些执拗古怪的观点,稍一不慎便剑走偏峰,往最极端的方向走去,直至撞向毁灭。
可哪怕到了最后,他连弄坏自己都悄无声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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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初评晚上的时候才从房间里出来,中途佣人们将食物递到门口,他带回房间,施嘉也吃了一点,一片白吐司和一杯牛奶。
青年不排斥这个面貌平庸毫无攻击性的心理医生,这是唯一的好消息,周初评也发现了,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但情况仍旧称不上好,对方的记忆很混乱,说话内容毫无逻辑,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
他知道他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宗绪染。
那是他的爱人。
周初评知道对方才演了一部叫做《花与莺》的电影,里面的宗绪染正是老牌影帝者文饰演的,他试探着将手机递给对方,上面有几张者文的照片,原以为对方看见后会情绪激动。
而青年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见施嘉已经有了倦意,睫毛不住地向下耷着,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让青年好好休息,自己则默默离开了房间。
出来时,这栋别墅的主人正好从另一面的书房出来,对方见了他也不惊讶,只沉默地问了句,“怎么样?”
周初评摇摇头,对他道,“秦先生,我们去楼下谈谈吧。”
秦兆颜点头,两人沿着楼梯慢慢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入夜温度骤降,天幕墨蓝,花园里,无数盏设计精巧的水晶地灯闪烁着冰冷的光,几支高傲的月季在风中摇曳,显得懒洋洋的。
景色幽静,可惜却无人欣赏。
周初评忽然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因戏生情,爱上了者文。”
男人神色蓦地冰冷起来,那张异常英俊的面孔被幽昧的夜灯照耀着,有种奇异的魅力。
哪怕周初评是一个性取向为女的普通男人,见状也不禁有些失神,在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句。
丰厚的财富、过人的头脑、出众的容貌,这些东西哪怕只得其中一样,也足够凡人艳羡不已,可眼前的人全都拥有。
可他仍然有自己的烦恼,过得并不快乐。
“你想说什么?”男人开口问,他的眼神很锐利,像刀锋,令被注视的人不自觉生出种局促感。
周初评却并不害怕,只是忽然笑了起来,“我将者文的照片递给他,问他那是不是他的恋人,他居然否认了。”
男人眼神有些诧异。
那间房是七八年前施嘉住过的地方,里面有他和男人的合照并不奇怪,实际上周初评找到的那张照片一共有两张,另一张曾经夹在青年自己家的一本写真集里,那张照片的内容两人估计都快忘了。
谁都没再在意。
没想到却被周初评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偶然翻了出来。
“我找到一张你们以前的合照,”心理医生看着男人惊愕的脸,继续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他似乎觉得那时候的你才是他如今的恋人。”
“他把那张旧照片上的你叫做绪染,你说奇怪不奇怪。”心理医生语气微妙地对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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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automatic,好爽哦,我就是这样一个低俗趣味没有品位的家伙,果然写文撒狗血时最爽
第96章
男人几乎是在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当初为什么会分开,为什么会因为封跃那么蹩脚低劣的挑拨就离了心?
为什么不信他,不亲自去问原因。
最初只是一个简单的误会,何必闹到这种地步。
......
他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许多画面,他仍然记得对方刚住进这里时的情景。
七八年前的旧事,那些细节都应该模糊不清了才对,他却还记得分明。
他当时只觉得随手救风尘的少年很有意思,长相和脾气也对他胃口,性格乖巧懂事,于是就让人留在了这里。
就当作是繁忙的工作之余一个不错的调剂。
那并不是爱,他心里很清楚,充其量也只是一种对玩具的喜欢。
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打量和逗弄,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场地震中的意外的话。
经历过生死自然就不一样了,他不是性格冷漠的人,有人肯为他付出生命,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诡奇,动了心的反而更加脆弱。
他想要为他好,替他规划职业,给他资源,叫他上进,反而让对方觉得压抑,更糟糕的是,嫉妒心弄巧成拙,将人一步步推远,最后干脆叫他落到了另一人手里。
封跃中途插足,横刀夺爱固然可恶,可施嘉自己也并不是全无问题,他一直都知道,对方性格软弱,遇事只会逃避退缩,从不肯主动解决。
甚至他也清楚,对方遇上有关他的事的时候,一直都很怯懦,那是身份上的巨大落差产生的自卑情绪,他明明知道,可他还是放任了。
因为他要做胜利的那一个。
他将这只原本只属于自己的鸟放开了,带着点赌气和怨恨的情绪,想借此告诫他,给他上上一课。
可感情不是上课,不是争胜负,不需要谁输谁赢,这只鸟落在了别人手上,并不被人珍惜,他冷眼旁观,却一直没有再伸出手。
情况越来越糟,对方之后的那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他都知道,如他所料,并无结果。
若非那场车祸让他彻底意识到再继续下去,两人之间恐怕再无任何回圜的余地,他还不会帮他,可就算是帮,他也带着自己的筹码。
现在这样算是赢了吗?
他的心情第一次有点茫然,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脑袋在复盘这一局棋时难得沉默起来。
哪里是赢,分明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大败。
周初评瞧见他晦暗莫辨的神色,不禁暗自咋舌,没再说话。
男人好半晌才重新开口,哑声道,“你先回去吧。”
道路两旁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男人的心也如这风一样,久久不能平静。
他抬头望向二楼,青年不知何时正站在窗边,低下头,静静地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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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旁边看着青年,两人同进同出,同床共枕。
因着自己那张与七八年前相比变化还不算特别大的脸,慢慢的,施嘉倒也不像最开始那么极力排斥他了,只是脑袋里还是不怎么记事。
大概还是觉得这是两个人吧,偶尔会发着痴,抓着他的手指小声地问他,“你是绪染派来的人吗?”
因为对方对他确实很好,总是很有耐心。
秦兆颜垂着眼,替他整理好昨天才让发型师上门精心修饰的短发,动作很仔细。
青年之前为了拍戏刻意将头发留长,可那时也能狠下心,让那几个龙套就这么剪掉了。
男人神色很淡,轻嘲道,“你的绪染可派不动我。”
吃自己的醋不是什么好体验,哪怕感觉的确很新奇。
可终归不算愉快,捏着人下巴给他洗脸的时候忍不住力道就重了些。
施嘉的脸被他摩擦得通红,洗完两颊都是嫩嘟嘟的粉色,一双眼睛依旧狭长妩媚,黑白分明,少了点戏中的风尘之色,多了点可爱和呆滞。
洗漱完,他坐在被子里看着自己的指甲发呆,那十根在片场里涂成黑色的指甲油已经逐渐剥落,露出原本的浅色指甲。
秦兆颜对男人涂指甲没什么观感,青年的手生得漂亮,那些斑驳的指甲油显得很配不上这双手的美丽。
他走出卫生间,摸着对方冰冷的手心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施嘉迟疑地摇头,给他让出一部分位置,半晌后才慢吞吞道,“不好看,要洗掉。”
涂指甲油是除英的习惯,并不是施嘉的。
这也许是因为他在开始觉醒原来的意识。
是件好事。
男人嗯了一声,让他躺好,将旁边的被子掖紧,轻声道,“睡吧,明天让人去买能洗掉的东西,顺便让周初评再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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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没有几章了,真的是没有灵感随便放飞的,这一版是np结局,强扭的瓜管他甜不甜呢,我先爽了再说
第97章
封跃在片场里忙了一阵收尾的工作,俞清的戏份一杀青便径直离开了剧组,什么庆祝都没要,态度很是冷淡。
他那咖位,做什么都正常,自然无人敢埋怨。
可他自己却像是还有什么东西没做完似的,始终对这里恋恋不舍。
还有最后一个镜头没拍,他知道,那是施嘉的戏份。
剧本里最后一场戏是除英在宗绪染的墓前自白,浓雾中,宗绪染的幻影静静地出现在他身后,然后他便化作一只鸟儿,两人一起离开。
这一幕戏用特效也能做,加上后期配音,并不一定要演员,是他在故作执着。
不少人都埋着头,忙碌地整理着手里的器材,已经有不少人前来向他告别,封跃客气地与人寒暄了几句,将人送走。
今晚他也要离开了。
这里的场地还会租给另外的剧组,即将上演着其他故事,总不会寂寞。
他沿着青石小巷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是局外记录的人,不入戏,也入不了戏。
在陷入臆想中的施嘉的心里,甚至都不会有他的一席位置。
他苦涩地想,然后便随便在附近找了户老旧的宅院,坐在大门外,开始发呆。
冬天的太阳也可以很热烈,即使它并不温暖,也很明亮地挂在半空照耀着所有的人。
他在灰扑扑的屋檐底下不小心睡了过去,竟然在这个仓促的梦中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
青年仍旧穿着电影中除英常穿的那件白色蕾丝长裙,露出的半截小腿纤细又漂亮,他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肩上,蜷曲而美丽,盛放着一种奇异的风情,他脸上挂着的却不是除英那种阴郁桀骜的笑容。
也不是他在戏外的那种,孤独的有点寂寞的神情。
非要说的话,很像是他当年在秦兆颜身边时的模样。
就像初遇时那一晚的月光。
干净又漂亮,充满了骄傲和神气。
可是为什么后来不那样笑了呢,他脑子里时常想。
是不是因为我没本事,不能像秦兆颜那样,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还是你其实也后悔了,知道只有秦兆颜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
他当年总不敢去问,只能守着每一个今天当做最后一天肆意作践着对方给予他的那些幸福。
“施嘉。”他叫了声他的名字。
对方仍是站在不远处愉快地笑着,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那时有好多可以笑的东西,楼下的樱花开了、遇上只胖得不得了走路都困难的橘猫、导演的一句不过心的随意夸奖,几乎都能让他“噗嗤”大笑。
这是个梦,他想。
只是个梦,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两人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面,他心中忽然一痛,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那些因为舍不得或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此刻好像也可以毫无负担地全吐出来,他自嘲着想。
“你最近还好吗?”他问完,然后便像个傻瓜似的暗自嘀咕起来。
“你在他身边自然是很好的。”
那个他指谁不言而喻。
他耸耸肩,竭力想保持一副淡然的神色,继续道。
“我这几年过得一点也不好,之前我以为我们两个不合适,放你离开是最好的结局,和郑媛媛也是,反正不是你,和哪个在一起都一样,和她也不过是两人各取所需,你看,我还是这么卑鄙和势利,一点也没变。”
这话刚说完他忽然又开始后悔起来,在梦里也要逞强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于是当即狼狈又可笑地为自己辩驳道,“刚才我都是乱说的,你不要信。”
梦中的青年好奇地看着他。
他低着头自嘲地笑笑,“除了郑媛媛那次就再没别人了,真的,不骗你,我这几年都是一个人住的,家里连个佣人都没有,罗数说我家跟个荒宅一样,平时我在家就看看书,写点东西,不必要的应酬也参加得很少了,除了那些非去不可的场合,大半时间都窝在家里。”
他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像个记忆模糊、爱拉着旁人回忆往昔的死气沉沉的老人。
一个人要是失去了最重要的爱情,就失去了人生大半的激情,是很容易变得苍老的。
“我养了一只狗,是你以前想要的金毛巡回犬,不太听话,平时工作忙,总是寄养在罗数的女朋友那里,你要是回来,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它,我没有取名字,就叫它狗,它也会应声,你可以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你脑子里总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几年我其实也存了些钱,虽然这次拍电影都花得差不多了,但也还剩下一些,你之前说要退圈,要去做什么呢,要是用得上就跟我说一声,我不要你还,反正我平时也花不了几个钱,就是......就是......”
他的嘴唇忽然颤抖起来,眼眶发着热,说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把自己的厚脸皮想法说出来。
那个妄想即使是在这个虚幻的梦里也怪叫他难为情的,只好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努力镇定着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去哪里也把我带上吧,我好歹也算是有一点用的,不是吗?”
他拥有的实在太贫乏了,努力想为自己挣上一两分印象分也费了好大力气,可青年站在他面前始终一言不发,他不知何时已不再微笑,只是安静地望着右边的方向。
那里也是一团浓雾,只是浓雾里还站着个人。
是个男人,那人的身影令他分外眼熟。
青年朝他轻轻点头,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告别仪式,然后毫不犹豫地朝那个人的方向走去,他忽然慌了起来,忙不迭地在后面叫住了他。
“施嘉,你去哪?”
青年不曾回头看他,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下那件不伦不类的白色蕾丝长裙,穿上了一件异常昂贵的正装礼服,像个身份骄矜的小王子,背影骄傲又神气。
他忽然明白雾气中的那个男人是谁,神情一软,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声音发苦,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留下来,施嘉,不要走。”
青年仿若未闻,仍旧好奇地朝那边浓雾中快步走去。
他努力跟在青年身后,想要唤回他,可惜徒劳无用,青年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虽然他给你的那些我给不了,可是......”
封跃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愤愤地道,“可是......我也爱你,并不比他少。”
他的声音都快沙哑了,跟在对方身后像个怨妇般喋喋不休地说着。
他再落魄不堪也从没做过这种低声下气的事情,可要是真的能挽回他,丢脸好像也无所谓了。
前面的青年忽然停下脚步,封跃在他身后哑声道,“我不要你的承诺。”
他语气艰涩,底线一退再退,近乎没有。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来看一眼我就够了,我绝不会叫他知道,这样也不会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他在刹那间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好半晌才脸色惨白地反应过来。
反正都已经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喉咙痉挛,反正当年他也是那个卑鄙的第三者。
“只是这样,也不可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年却蓦地消失在原地。
封跃怔怔地望着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心中痛到麻木,好半晌都回不过神。
他从一阵冷风中骤然醒来,目光发颤,怀里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是助理在叫他该回去了。
青石板路仍旧安安静静,什么人影也没有。
那个美丽的影子只是他的梦而已。
幸亏只是一个梦,他还不至于做出更丢脸的事情。
他在风中轻咳了几声,站起身往回走,背影萧索而孤独。
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即将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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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攻的人设现在来看,俞清和楚蕴的居然最单薄,看来后面几章还要加戏,本咸鱼好累,好想一个咒语将他们全部塞到床上去(算了,还是抢救一下我的节操)
第98章
林森郁那边的工作效率极高,毕竟有圈子里数一数二的顶尖团队,电影中除英唱的那几首歌的demo他很快就录好了,连带着七首电影配乐一起打包发了过来。
这速度拿到圈子里也是惊人的厉害了。
当时他答应写也加了附加条件的,歌手指定的韩渠,是他公司的一个艺人,独特的烟嗓,风尘而沙哑,和林森郁的这几首曲子契合度很高。
哪怕以封跃挑剔到近乎龟毛的目光来看,这几支曲子的质量也相当有水准,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副导演在旁边听了还打趣着调侃道,“那小子这么红倒也不只是因为谢海诗的关系和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嘛。”
封跃不置可否。
林森郁最近忙得要死,答应封跃的事情刚做完,便直接找上了郑世杰。
公司里的人虽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人发生了什么,可每次都能看见两人在办公室里吵完其中一人怒气冲冲夺门而出的情形,都有些心惊胆战。
娱乐圈从来不是什么能保守秘密的地方,更何况还是林森郁这样身份的音乐人,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媒体耳中,网上悄悄放出不少抓人眼球的新闻,标题一个取得比一个异想天开。
“兄弟阋墙”,“为钱翻脸”,狗仔们自顾自地揣测着,也许是这两兄弟因为公司分账不均闹出来的矛盾,纵然林森郁对外表现得再不食人间烟火,看淡名利的清高样,还不是为了钱想把自己哥哥从公司里踢掉。
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年他二人父母忽然去世,郑世杰直接放弃了国外的高薪工作,与白富美女友分了手,回国抚养弟弟的事,于是林森郁十分自然地被打上白眼狼的标签,受到不少人的辱骂和唾弃。
若非他那群粉丝头脑清醒、战斗力强盛,大致算了笔账,发现郑世杰这些年靠着林森郁早已挣了不少钱,如今还依旧把持着对方的绝大部分收入,不然不明所以的普通网友对男人的抵触情绪还会更厉害。
只是随着事情一点点闹大,连林森郁从前与其他人交往的新闻也被人一并扒出来炒了冷饭,自然有人发现了一点端倪。
一个网友发了博,“只有我觉得郑世杰对他弟弟的掌控欲不太正常吗,管妃霞当时的话细思恐极啊,哥哥会连弟弟交往什么人也管吗,林森郁已经是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了啊。”
管妃霞如今已是大名鼎鼎的天后,当年也是和林森郁交往过一段时间的,只是那时候她还不算很红,长得漂亮名声却不大好,两人因为工作相识,后来很快便分了手。
女人当时对着媒体自曝两人已分手的消息时态度很坦然,直说和对方性格很合,但是和对方的兄长性格不合。
她名声差也是有原由的,哪个女人敢学她那样大喇喇说话,直言不讳说林森郁以后的对象要郑世杰点了头才算勉强合格,但要让郑世杰点头标准得参考皇上选妃,差一点儿的都不行,得直接拖去午门外候斩。
于是给林森郁招了个“林皇上”的黑称,两人的粉丝一直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她给电影《翻天覆地》唱主题曲一炮而红,顺势又出了几张风头强劲的唱片,连续两年拿下最佳唱片的大奖,这才坐稳天后的位置。
这一段被人扒出,她看见也很是惊奇,私底下还给林森郁去了个电话。
圈子里没有永远的意难平,过去的事也早就过去了,就这么个小地方,来来去去能一天能碰上好几次,管妃霞性格依旧直白,没怎么介怀当年,对林森郁坦然承认道,“网上那事儿我不知道,我都快要结婚了,还翻这些旧账干嘛,要是让我未婚夫看见了他还不高兴呢。”
林森郁瞥了眼窗户外的景象,对她淡淡道,“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管妃霞大概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没什么工作,在家闲得慌,难得有和老情人单纯叙旧的心思,在电话那头毫无形象地跷着腿谑笑道,“你真和郑世杰闹翻了?奇迹啊。”
她说,“当年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林森郁,你太他妈干净了,而你哥又太他妈恶心了,我每天和你在一起觉得挺好的,一对上你哥就觉得挺他妈操蛋的,简直像是在体验冰火两重天,要吃糖就得挨鞭子,而你又什么都不知道,你哥那张嘴羞辱起人来真的......”
能让天后都忍不住骂脏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林森郁淡淡道,“别说脏话。”
“我到现在都还他妈有气,当年全是为了你才忍着的,”管妃霞拍着桌子笑骂,过了会儿又正色道,“啧,我还以为你以后会一直单身,或者找个令你哥哥满意的女朋友,虽然那几乎不可能。”
林森郁没有说话。
“我那时候甚至还觉得你哥是不是对你有那种心思,”女人语气有几分古怪。
男人闻言,脸色微变,却听那头接着道,“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大概只是因为你在他心中太优秀了,很容易让他觉得所有人都配不上你。”
“他要造神,就不允许神有任何瑕疵,一丁点也不能。”
这话难得不是用开玩笑的口吻,女人说完有些没意思地啧了一声。
她那未婚夫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盘子,喂了她一块刚切好的水果,电话那头女人语气含含糊糊的,很快便挂断了通话,大笑着丢开手机,与恋人分享了一个带着水果甜味的吻。
眼前的男人只是个普通的圈外人,没有林森郁的才华,也没有对方那出众的容貌,可是他爱她,他的家人也爱她,而她也喜欢他们,这就足够了。
爱情不需要任何高要求的附加条件。
它仅仅只是爱情罢了。
哪怕它以后会褪色,变得苍白,会因为生活中的琐碎而失去原本的形状和质量,它依旧是人类最向往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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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嘉仍旧在秦兆颜的别墅里养病,他在这种意识混沌的状态中反而被男人养得胖了些,脸颊边多了点软嘟嘟的嫩肉。
群姨整日鸡汤龙虾鱼肉螃蟹地做,要不是周初评略微含蓄地在餐桌上提了提嘌呤的问题,长期这么吃下去恐怕还有痛风之虞。
秦兆颜自然也察觉了,连着又让群姨在家里做了几天素食。
那天他正在书房里办公,青年在旁边的美人榻上睡午觉,房间很大,两人可以互不打扰。
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时候醒的,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翻书柜上的书看,接连看了几本都是外语原文书,看得他头晕脑胀、眼冒金星,翻了几页后全都悻悻地丢在一边,只是“哐当”一声,不小心被架子上头的另一本硬壳书直接砸到了脑袋上。
那是本普希金的诗集,难得在这满书架金融政治历史类的书籍中出现,施嘉好奇地翻开,秦兆颜正回头,见他站在原地一脸愕然,好奇地问道,“你在看什么?”
青年看着那书上的东西发了会儿呆,一时间脑子竟有点晕眩。
他手里捧着那本书,抬头看了看秦兆颜,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手指不自觉握紧,眼神很是茫然无措,似乎在努力分辨着什么。
男人从电脑前站起身,朝他走了过去,施嘉却不知为何开始退后,直接撞到架子上。
“到底是什么?”秦兆颜视线落到那本诗集上,眉头微皱。
施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越转越快,那些过往的回忆像是别扭荒诞的闹剧,在他脑海中直接开启了自动播放,甚至像是专门折磨他似的,每个恼人的细节都清晰可见。
秦兆颜恰好走到面前,青年却神色慌张地将那本诗集直接合上,重新放回了书架中。
他的头还有些犯晕,秦兆颜站在他身后小心扶正了他的肩膀,道,“砸疼了?”
说罢还要伸手过来替他揉发红的额头,动作温柔,像是在对待稚龄孩童。
青年却像是受惊似的往右边避开了,额角重又不轻不重地撞在了柜子上。
他窘迫地捂着脑袋,眼神奇怪地看着秦兆颜,又扫视着这间书房,最后却直接转过身跑出了房门。
只是并没有跑得太远。
秦兆颜也出了门,看见他正坐在一楼的台阶上,低头发着呆。
那书上写着他从前的秘密,令人羞耻,然而又巧妙得很,居然唤起了他的部分记忆。
男人站在楼上小声地叫了他一声,施嘉却忽然站了起来,转过身对他道,“我都想起来了。”
秦兆颜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神色,却听他低着头飞快地道,“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只是我也该回去了。”
他看着刚才自己坐过的那个位置,虽然已经想起来了,可脑袋里还是很乱,抽抽地发着痛,并不好受。
秦兆颜一步一步慢慢走下了楼,站在他面前,态度居高临下,冷声道,“你还是要走?”
青年咬着牙,点点头,“这段时间打扰你了,抱歉。”
“可我要的不是这个,”秦兆颜盯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模样,渐渐移开了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你明明知道,但你不愿意给。”
他并不需要对方的感激,那没有意义。
“不,是我给不起。”施嘉忽然打断他道。
他抬起头,终于肯直视着男人的脸,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其实我早就变了,封跃、俞清、林森郁,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他每说一个名字,男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男人眼神里已经满是厌憎。
青年仍旧自顾自地淡淡道,“所以,你想要的那个合意的宠物早就回不来了。”
“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作宠物,”他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对青年冷冷道,“你不愿意说,就胡乱揣测我的想法,从来就不问问我。”
说完他神色有些疲惫,大概自己也察觉到这一句话里有示弱的意味,忍不住抿紧了唇。
施嘉这次倒没再说什么,怔了怔,点点头,态度坦诚道,“是啊,我只敢猜,因为我怕。”
源于不纯粹的包养关系,一开始两人的地位就不平等,一个高高在上什么都有,一个地位卑贱名不见经传,要如何做地位平等的恋人。
他也是男人,自然不愿意总是做别人说三道四里意味深长的“那一位”。
以前他想的是自己稍微有点名气之后兴许会不一样,可他做不到,不温不火地继续在圈子里飘着荡着,人生最意气风发的几年居然也就这么过去了,圈子不仅没有实现他的梦想,还几乎磨去了他所有的锐气。
回头看看自己,他简直一无所有,维系两人关系的绳索一直都在秦兆颜身上,是松是弛,是收是放,全都由对方说了算。
哪怕他曾救过他,他也还是没信心。
与其继续挣扎患得患失,还不如尽早离开,他当时想。
他从每一段失败的经历中都能学到一点东西,尽管这课程太昂贵,方式太笨拙,想法太偏执,但多少也学到了。
这是不那么聪明的他在努力规避受伤的办法。
等到无法割舍的时候再被抛弃,他现在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还算镇静地站在对方面前。
说不定会怨恨,失去体面地继续和男人纠缠,他无法想象自己某天会彻底失去尊严,活得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般。
他总是这样,想法悲观消沉,任谁都没办法改变。
那些过往的糟糕经历甚至还一步步加深了他那种谁都不会爱上他的想法,只能像个孤独的可怜虫一般自怨自艾、自叹自伤。
就连他自己都快看不下去。
青年低着头,语气很是古怪,像是在发笑,又像是在自嘲,“不过以后,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过来。”
他看着男人那张喜怒不定的脸轻笑道,“真的,只是炮友的话,关系会轻松很多。”
他侧着头,问道,“而且,你应该也快到结婚的年纪了吧?”
秦兆颜侧过头,语气生硬,“与你无关。”
施嘉居然赞同地点头,微笑着道,“说得也是。”
只是眼神却不自觉有些黯然。
秦兆颜却觉得分外刺眼,他语气冰冷,垂着眼嘲道,“你会关心吗?如果我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生子,共同抚育小孩,你心里会觉得不舒服吗?”
就像我如果想象你也经历这些事情,心里居然会觉得一点也不能忍受。
施嘉眨眨眼睛,喃喃道,“是挺不舒服的。”
不是挺不舒服,是一点也不能忍受,与其看着那一天到来,不如早点知情识趣地离开,不用看见另一个耀眼的女人名正言顺地站在他曾经肖想过的位置上。
显得他的妄想尤其可笑。
他不由得害怕似地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想现在就调头跑掉,连刚才那可笑的承诺也恨不得一并收回。
他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还有魅力的,简直太令人尴尬了,他不由得握紧拳头,一瞬间希望自己最好能就此消失。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转过身,在前面飞快地道,“哈哈,刚才都是我开玩笑的,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兆颜却在身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想要逃离的动作,男人指骨微一用力,便将人踉跄着拖进了怀里,力气之大几乎可以算是粗暴了。
“之前不是还很能说会道吗,什么炮友,什么结婚,怎么现在又要跑,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长进一点?”他冷笑着问道。
青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直到男人也觉得对方的沉默有些可疑时,才发现对方脸上居然满是水痕。
“我做不到,”青年垂着头,神情十分沮丧,眉头微蹙,嘴唇发红,“我长进不了,一辈子都只能这样。”
他用手背擦了擦面上零落的泪水,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到现在这种难堪的地步,他也还是会流眼泪。
青年透着朦胧的泪光斜睨着面前的男人,神情嘲讽,“我劝你也不要和我认真,同样的事情我之前也答应过楚蕴,答应过林森郁,如今那两人都不在,我才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和你继续调情,他们要是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耸耸肩, 语气里有种破罐子破摔地坦然,“你看,我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说不定俞清和封跃说点什么我也会答应,所以你还是尽早去找别人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将脸上其余的泪水胡乱抹干,秦兆颜却掀开他的手猛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第一次带着蛮横和凶狠的意味,唇舌十分用力,口腔里大概是破了,因为两人很快便尝到了一股铁锈味。
他用力地握住青年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要将他的手勒断,深褐色的眼睛里带着点愤恨、不甘的情绪,也许还有其他,他将那些眼泪全部吻落,吞进肚子里,咬牙低声道,“够了。”
“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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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我忽然发下剩下的几万字没多少内容适合发在新站,当时写不出结局随便搞了几辆车丢进去就算结束,现在来看卧槽,有点心虚啊
恶搞番外
(海的儿子版恶搞番外,想到哪儿写到哪儿的放飞流,正文写不粗,改了三四遍都还是不行)
这片海域十分美丽,蓝得就好像是情人的眼睛,是女王脖颈上最澄净的蓝宝石坠子,在距离海面极深极深的水底里住着一群人鱼,与陆地上的子民相同,他们是这群海域的子民。
人鱼们都有着一副空灵动听的歌喉,每当他们开口唱歌,总是能吸引路过的生物为他们驻足停留,情不自禁地沉迷在他们悠扬的乐声中,他们也借此来寻找自己的配偶。
可是这群人鱼中却有一条十分笨拙的男性人鱼,叫做施嘉,施嘉天生音域狭窄,不适合唱歌,别的人鱼一开口,总是能赢来其他人赞赏的目光,这条人鱼一开口,身边的人鱼却总是是被吓得大吃一惊,因为他唱得实在太难听了,几乎到了无法令人忍受的地步,所以他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得有点寂寞。
他有一个叫做宋潋的好朋友,那是条漂亮狡黠的人鱼,宋潋的歌声很动听,原本很受这里的人鱼们的喜欢,但他平日里极少唱歌,因为他说他的歌只唱给他心爱的人听。
当然,人鱼施嘉知道,因为自己的朋友只喜欢长得好看的男性人类,他极少唱歌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每次经过这片海域的男人都长得很不好看。
这是可以预见的,毕竟经过长途的航海旅行,很少还有人能保持体面的模样,大部分的时候那些人都是面黄肌瘦、浑身邋遢的。
这天,这只人鱼忽然来施嘉的家中找他,他进了屋,便仰躺在人鱼收拾整洁的沙发上,沙发自然是施嘉从沉船里捡回来的,他是一个持家节俭的好人鱼,从这片海域中的那些沉船里翻出过许多好东西,虽然它们的保质期都不长。
宋潋大喇喇地抽着烟,神色忧郁地对人鱼道,“前几天的夜里,我终于遇见了我的真爱,我在礁石边唱着歌,企图吸引他的目光,我对着他唱了许久,几乎就要成功了。”
几乎的意思是差一点。
施嘉自然很好奇后续。
宋潋接着道,“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船边,也许下一刻就会跳进水里和我拥抱,结果不知从哪里忽然传来一阵乱七八糟像是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然后,他的脚步就停了,居然从我的歌声中清醒了过来,最后叫人将航船驶得远远的,迅速离开了这里。”
说到这,宋潋郁卒地叹了口气,夹着香烟的手指无奈地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他有一张即使用清水洗过也显得脂粉气的脸庞,眉细眼长,唇红齿白,阴柔而漂亮。
施嘉闻言,有些不自然地吹了吹手里茶,十分心虚地瞟了瞟屋子四周。
宋潋抬起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小施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施嘉顿时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银色的尾巴尖乱甩,急忙朝他摆手道,“我不是故意的,”他用手指抓着自己用海藻织成的墨绿色衣服,长长的蜷曲的头发从脸颊两侧耷拉下来,显得模样怪可怜的,合掌对不小心被他破坏了艳遇的好朋友小声道歉,“真的很对不起,宋潋。”
宋潋其实知道施嘉是在那里练习唱歌。
“我马上就要成年了,”施嘉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去,缩着肩膀,愁眉苦脸道,“可是还没有找到伴侣。”
“因为你唱得实在太难听了。”宋潋毫不客气地指出问题的关键,他看着朋友清秀干净的脸,忽然道,“要不你也学学我,在那些人类里试一试。”
“可是你会唱歌,让他们以为你是个人类女人,而我......”施嘉有些忐忑,他唱得那样难听,那些人类一定会立马发现真相。
宋潋放下指间那支快要燃尽的香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拉过人鱼的手腕,凑近去打量对方的脸,眼神直溜溜的,“你长得也不赖,收拾收拾,将胸前的一马平川遮起来,糊弄那些眼神不好的家伙,兴许真的可以。”
他摸着下巴思索半晌,顿时眉飞色舞,来了点兴趣,连前几天那个仓惶溜掉的小帅哥都忘在了脑后,兴致勃勃地想要帮好友将自己兜售出去。
他努力回想着之前在船上看见过的女人的模样,船上并没有真正的女人,只有那些男人们收集的画像,那些画上的人物穿着华丽的裙子,脖子和手腕上都戴着昂贵耀眼的首饰,脸上妆容齐整,只要把好友按照那些模样来打扮,他越想越觉得可行,拉着好友的手腕就往男巫的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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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巫是附近的人鱼里最富有的一位,他住在一座长满藤壶的巨大沉船上。
透明的水母在深蓝色的海水中发出幽暗的亮光,宋潋游在前面,因为前路太黑撞到好几次尖锐的珊瑚丛和嶙峋的礁石,他骂骂咧咧地探着路,带着施嘉穿过一大片杂乱无章的海草丛,终于到了那条沉船面前。
不过他们没有立即进去,因为一群长着尖牙的狰狞小怪鱼忠诚地守在男巫的门口,对他们两个人鱼虎视眈眈。
宋潋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珍珠洒在它们面前,那群小怪鱼顿时一拥而上,将那些珍珠衔进嘴巴里,欢欢喜喜地给他们让开了路,露出尾巴后面的入口处。
光线昏暗的沉船里,气氛阴森可怕,男巫正面无表情地和上一个人鱼做着交易,用一枚成色极佳的红宝石交换一锅颜色可疑但是据说可以治疗不孕不育的草药汤。
那股味道实在太恶心了,宋潋和施嘉进屋的时候,那条男人鱼端着碗的手正发着抖,一边喝一边吐,双眼无神面色发青,神情痛苦万分。
因为男巫先生说要是不小心漏掉一点,效果会大打折扣,所以那条男人鱼只能强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将最后一点汁液吞了进去,最后面有菜色地缩在角落,虚弱地问男巫先生,今晚回去是不是就可以和老婆在一起创造奇迹,生出一个拥有海底最动听歌喉的小人鱼。
宋潋在门口听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那条人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男巫先生将那粒用草药汁换来的宝石拿丝帕一丝不苟地擦干净,放在手心里暗自欣赏了阵,最后小心地收进了身旁的抽屉里。
他扶了扶单片金丝眼镜,脸上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尽管还带着点森冷的感觉。
他对那个身上被剥削得一干二净的男人鱼温柔地点头,“当然。”
那条人鱼顿时心满意足地游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唱着愉快的歌。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大概是嗅到宋潋和施嘉身上的贫穷气息,男巫先生宋新耀并没有像对待刚才那条男人鱼那样客气,语气反而有些冷冰冰的。
宋潋拍拍施嘉的后背,让他叫面前的人鱼宋老板。
施嘉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乖乖地立在宋潋的尾巴尖后面,小声地对他道,“宋老板。”
宋新耀嘴角微抿,露出奇怪的神色,语气冷酷,“我不借钱。”
宋潋掏出一根烟,刚准备快活似神仙,男巫先生宋新耀却抽手将那支烟丢进了正熬煮着暗红色草药汁的炉灶里,橘色的火焰中顿时明亮了一些,空气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
宋潋轻笑了一声,插着手,“我们这次不是来借钱的。”
宋新耀不以为意,目光落在他身后神情拘束的小人鱼施嘉身上,“因为他?”
“是......是的,因为我要做女性人鱼。”人鱼施嘉结结巴巴地道,说完又发现哪里不对,立即纠正道,“不......不对......我来请你帮忙将我装扮成女性人鱼的,宋老板。”
说完,他十分羞耻地垂下了头,脸皮涨得通红,身后银色的尾巴尖不停地甩动。
宋潋与面前贪婪吝啬的男巫先生打过很多次交道,自然知道该怎么对付性格严肃的男巫先生,他慢悠悠道,“喏,就是这样,所以只是找你借点工具而已,顺带请你帮个小忙。”
男巫先生语气冷淡,“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宋潋笑道,“只是借而已,再说你看看,”他将身后躲闪的人鱼拉到男巫先生面前,轻轻叹息道,“多可怜的娃,都快成年了,还没搞过对象。”
已经成年许久,同样没搞过对象的男巫先生膝盖莫名中了一剑,冷冷道,“那又关我什么事?没钱免谈。”
“过几天会有一位身份很了不起的大人物经过这里,到时候事情若是成了,”宋潋摸摸下巴,“不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吗,像刚才那样的宝石,他也许可以直接给你一口袋。”
不日就可以给人一口袋宝石,如今却过得十分窘迫,需要靠人出借行头的贫穷人鱼缩在角落,听着好友的话,面皮发着高热,内心忐忑不安。
“你以为是海草呢,”男巫先生丝毫不为对方的巧言令色动容,“这么轻松就能得到,你们至于来找我借。”
“因为不止要找你借点东西,还要请你帮他把那条尾巴弄一弄嘛,”宋潋拍拍对方那条正活泼泼乱动的银色尾巴,恬不知耻道。
人鱼施嘉羞得面红耳赤,十分不好意思地从对方手底下飞快地抽出了,只是尾巴尖尖还颤颤地动着。
“他的歌声没办法帮他掩藏身份,所以这个东西是个**烦。”宋潋叹气道。
男巫先生面无表情,“哦,所以你们这次不止要找我借将他扮成女人的行头,还要我替他将人鱼尾巴变成人类的双腿,并且还不打算支付任何费用。”
宋潋笑嘻嘻道,“哎呀,也不是这么说的,万一真的成功了,可就是一麻袋的宝石呢。”
男巫先生淡淡道,“我不信你的话。”
说罢,他看向紧张不安的施嘉,“你觉得你可以成功?”
人鱼施嘉一脸羞耻,缩着肩膀结结巴巴道,“大......大概不能吧。”
宋潋在旁边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拿自己金色的尾巴狠狠抽了他一下。
施嘉沮丧地低下了脑袋,有点可怜巴巴的。
男巫先生眼睛里忽然带上了点笑意,他说,“我也觉得不能。”
“不过应该会很好玩。”他接着道,看着那条缩起来的银色尾巴。
“我可以帮你把尾巴变成腿,前提是到时候你如果成功的话必须支付我一口袋的宝石,我要成色最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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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本来是秦总斥巨资要求加的船戏,然而我改了三四遍都不行,写不出来,越写越烂,先写个放飞的番外试试
第100章
男人带着满腔无法宣泄的怒意离开了房间,空气里安静得几乎要令人发疯,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鼻息间微弱的呼吸着。
他感觉到自己刚才似乎又弄坏了什么东西,有点糟糕。
可让他干脆放弃他那与生俱来的只能给别人造成不痛不痒伤害的逆反心理,像从前一样驯顺地做只没有生命和自主的木偶,重新回到男人身边,接受对方高高在上的爱意,他的心里也并不愿意。
因为木偶也曾得到过别人的爱,尽管那很短暂。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边垂下了脑袋,盯着地面自顾自地发了会儿呆,然后便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温热的水流淅淅沥沥地落下,彻底浇湿了他的发顶,顺着他苍白憔悴的脸不断往下,力道轻柔地冲刷着这具赤裸的疲惫的沉重的身体。
那些原本附着在他身上的污浊也被冲刷殆尽,顺着水流涌向了出水口。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仍旧是从前那样干净的,轻松的,那些清澈的水好像赐予了他另一种新生。
眼睛被潮湿的水汽沾染,发出刺痛的感觉,他蹲坐在浴缸里抱紧了膝盖,将自己尽量缩成小小的,谨慎的一团。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他能感觉到自己很安全,也很温暖。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他自言自语道。
可惜没有人回答。
他所期待的那个能说出答案的人早就刻进了他身体里,融进他的灵魂里,他们早就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他要就只能在自己在心里去找。
可是他找了很久很久,仍是茫然无措。
他无法回答秦兆颜的话,因为他发现,对方说的也许是正确的。
正确到令他感到羞耻和害怕。
他无法否认,他在爱着他的时候,也同样地在爱着其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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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楼的时候,男人已经不在了,群姨说他和崔渊一道去了公司。
“先生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待过这么长时间了呢。”女人状似无意地感慨道,秦兆颜大概已经对她说过施嘉已经恢复了的事情,她在看到他时,脸上露出了点欣慰的模样。
这段时间里,男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青年,她说这样的话自然也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许多年前,一个有点内向的没什么脾气的小孩儿,因为太懂事,所以给人一种很好拿捏的感觉。
这样的人不会令人反感,因为你说点什么对方都不会反对。
所以她曾经也对他说过很多自以为是的话,包括要大方,不要妒忌和小气,要学会包容忍耐先生的一切。
甚至叫他要尊敬对方以后可能会出现的妻子。
她从来不认为两个人能够长久,在她看来,秦兆颜那样的人会拥有许多伴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毕竟他有那样的身份,但既然先生喜欢眼前这个人,她也要让对方明白先生的可贵。
她那样随便而不自知地将人看轻,将那可笑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甚至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哪里不对。
可令她感到诧异的是,今天青年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或是感动的神色,他安静地听完,然后对女人淡淡道,“我要回去了。”
见她神色不解,青年慢吞吞道,“群姨,这段时间多谢您和秦总的照顾,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说完,忽然嘲讽地笑了起来,半眯着眼,“你们需要帮忙的事情,大概我也帮不上,不过,真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也告诉我一声吧。”
说完,他自嘲似的勾勾唇角。
群姨语气惊讶,“小施,你要走,先生他......”
青年忽然打断道,“群姨,先生他以后总是会结婚的,你说过的,对吗?”
女人神情微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有些不解地盯着他的脸瞧。
青年将手**口袋,耸耸肩,“也许秦总他以后的妻子会很介意他居然和男人搅在一起过,这样不好的,男人还是要洁身自好。”
女人闻言,顿时皱紧了眉,脸上露出严厉的神色,朝他不满地道,“先生他很洁身自好。”
青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是啊,”但他随即又神色古怪地接着道,“但是我不够洁身自好。”
他对着面色忽然变得惊疑不定的女人微笑道,“因为我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的伴侣,所以和他并不适合。”
他第一次承认这种隐秘的事情,尽管对方只是个外人,也觉得心情坦然。
坦然中还带着点恶意的愉悦。
女人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他从来没再她面上见过这种神情,对方其实对他还算不错,是他遇见过的少有的性格和蔼而温柔的长辈,尽管其中大部分是因为这个家的主人的关系。
有时候对待他很有一种旧时的大宅院里的风气,让人觉得怪好笑的。
他也是现在才看清。
对方此刻的脸上布满了恶心和厌憎的情绪,语气也是冰冷的,夹杂着些许轻蔑和鄙夷。
她皱着眉,脸色难看地对青年啐道,“不知好歹。”
说罢,便快步走开了,就像是在避着什么脏东西一般。
青年对着空荡荡的客厅笑得更加灿烂。
他慢悠悠地走出了大门,最后看了眼花圃里肆意盛放的月季和身后那座漂亮安静的宅子,无所谓地耸耸肩,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这里是富人区,离最近的公交站也有十几公里,幸好他的运气还不算太坏,在那附近走了十几分钟后,便遇上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很健谈,这是他们这个职业都有的特点,在车上说了几个时下流行的笑话,青年也很配合地与他一起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身后的路越来越远,直至终于隐没,再也消失不见。
路途遥远,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如今住的那种老旧小区的治安几近于无,几乎所有人此刻都在酣眠的梦乡里。
空气安静到有些阴森,施嘉付完车费下了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封跃慢慢地走出那栋小楼,来到了路边,这已经是他记不清到底第多少次的一无所获,他都已经习惯了。
老旧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光亮,几只飞蛾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错把它当做聊寄相思的灯火。
施嘉见到他时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神色,挑挑眉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答案明明不言而喻。
封跃神色复杂,大概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他。
他们已经有快一个月未见了。
他们时常有很久都不会见面,以前封跃从不在意这些被蹉跎浪费掉的时间,除了青年,他认为他的生命中还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东西。
他从不多加掩饰:可以称作野心,或许是抱负,在施嘉的嘴里它们有一个更加冠冕堂皇的名字,叫做理想。
贫瘠的人无暇顾及情爱,人生只能庸庸碌碌地度过。
等到他终于站到足够高的位置上,他才明白,那些他曾以为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其实要比想象中重要得多。
人性总是贪婪的,学不会的永远是舍得。
封跃静静地凝注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温柔的情意,这样一双充满感情的眼睛使得他那张有些憔悴的脸立即变得英俊耀眼起来。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正是一个男人最辉煌的时候,可他的心却总是很苍老,因为他总是被荒唐的过去所束缚。
他已决心不再被那样束缚着,哪怕他即将要做出的决定在某些人看来实在过于惊世骇俗。
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迫不及待要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时间再蹉跎下去,他恐怕自己就要永远失去。
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快,手心发着冷汗。
施嘉嘴角微勾,眼神里带着点奇怪的笑意,他问道,“到底怎么了?”
青年正要走过去,可封跃却骤然移开了视线,望向他身后的另一个位置,神色也蓦地一变。
他满脸焦急,只来得及朝他道,“快走。”
可惜已经太迟了。
暗中潜伏的那两人原本只想带走施嘉一个的,可这些天里毫无所得的等待显然已经让绑匪先生们失去了耐心,即使多了封跃这一个额外附赠,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一并打包带走。
他们的手法很娴熟,整个过程冷静又残忍,手中提前准备的工具也很趁手,因此这次的绑架活动完成得几乎是毫不费力气。
“这两个都是明星?长得还挺不错的嘛。”一个男人在前面开着车,嘴里叼着根烟,目光不时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上昏睡着的两人。
后排他的同伴伸脚踢了踢身旁青年的小腿,啧了一声谑笑道,“这下郑老板总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也不知道郑老板和那小子有什么仇,那声音我听着都害怕,郑老板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发起脾气来可不好惹。”驾驶座上的男人借着夜色,将车驶向远离城市的方向,一路上荒无人烟,只有头上的星星几点。
身后那人闻言嗤笑道,“不好惹算什么,只要他出手大方。一个人一辈子能挣几个两百万,只要他愿意给钱,让我舔他的鞋都行。”说完,他便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十分瘆人。
车子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一路疾驰,路旁的灌木如一根根尖锐的甲刺笔直地伸向天空,茂密的林冠使得这片群山里的黑暗显得愈加荒凉斑驳起来。
郑世杰看见封跃的时候也有些吃惊,冷冷地问那两人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挠挠头,伸脚往另一人腿上踹了一脚,示意他来解释。
另一人站在旁边,大喇喇地抽着烟,指着地上的人笑道,“看他俩当时准备要叽叽歪歪说个没完,好不容易这小子才现身,干脆一起绑了呗,郑老板,这......”
他一脸浑不在意地说完,试探地盯着郑世杰的脸色。
郑世杰自然是认得封跃那张脸的,也知道他们从前的那点关系,他的目光在昏迷的两人身上游移了一阵,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道,“好吧,正好省了我另外找人的力气。”
他的语气阴沉而古怪,带着令人说不出的恐怖意味。
那两人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淡淡道,“别急,你们帮了我大忙,自然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
他又问,“这是哪里?”
一人笑着答道,“放心,郑老板,这地方好极了,保管谁都找不到,周围也没什么人,还是我们兄弟去年躲债开车进来后发现的,住了好几个月,对这附近熟得很,要就这么放这两人在这里,保管他们死了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他嘿嘿一笑,另一人随即接着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要不给他们留口吃的,饿死都有可能,这山里还有野兽,有次我和我兄弟去水里抓鱼,还听到了什么东西的叫声,怪吓人的。”
郑世杰目光阴沉,似是很满意地笑了笑,慢慢道,“好,我会把钱转到你们账户上的。”
那两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郑世杰只淡淡地扫视了眼周围。
荒山,野祠,屋外冷风瑟瑟,呼啸而过,如冷笛般尖锐清冷。
墙壁上方开了扇小窗,隐约能瞧见外面朦胧的月色,只是并不美丽,那晕黄的月亮像是块旧画纸,被什么人刻意贴在天幕中一般。
祠堂中央残破的神像上落满了灰尘和蛛网,原本鲜艳的油漆落了个七七八八,缺了只右手,似哭似笑地端坐在高台上,神情古怪,看起来一点也不圣洁庄重,反而有点阴邪恶毒。
郑世杰看了那神像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地上的两人身上。
他这残忍冷酷的神情比高堂上模样古怪的神像更加令人害怕。
※※※※※※※※※※※※※※※※※※※※
九十九章在费雯,因为通篇都是新站不宜,改不出来,只好这样了
第101章
施嘉很快就醒了过来,他被人喂了药,浑身虚软,后脑勺又肿又痛,胃里直犯恶心。
他侧过头,却见身旁的封跃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正皱着眉冷冷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也被人喂了药,且手脚还被人绑了起来,不过他的身体比施嘉稍好一些,还有点力气,能勉强坐起来。
“这是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施嘉的脸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有气无力地问他。
傻子都看得出两人应该是被绑架了,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被人绑架的价值。
封跃盯着墙壁上唯一还算新的东西,那是个dv,他对着那个方向道,“你最近惹到过什么人吗?”
“我都快退圈了,平时也不和那些人玩,能惹到谁?”施嘉趴在地上,想笑,可他此刻连笑的力气都没,不小心吸入了几口地上的灰尘,便费劲地呛咳起来。
封跃用力地挪过去,施嘉强撑着想去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可惜无论他多么用力,手指也只是软软的蜷曲着,根本不听他的使唤,忙碌了一阵,那个绳结还是捆得严严实实。
封跃小声安慰道,“算了。”
门口忽然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男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木门,施嘉的心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道来的人究竟会是谁。
郑世杰已将那两人打发离开,他推开门慢慢地走了进去,目光像毒蛇一般阴冷残忍,不带丝毫的温度,每个看见这双眼睛的人恐怕都会感到害怕。
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人,反而像是披着人皮的另外的生物。
哪怕楚蕴在歇斯底里发疯的时候,也从未给施嘉带来过这么大的压迫和恐惧,他趴在地上,喉结急促地滚动着,封跃则小心地挡在他前面。
郑世杰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手上的灰尘,半晌后,终于掀起眼皮看向地上的两人,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两堆恶心丑陋的垃圾。
封跃冷冷道,“郑世杰。”
郑世杰朝他笑,带着点毫不意外的坦然,“你认识我。”
他将目光移向狼狈不堪、只能匍匐在地的青年,神情讥诮地弯起嘴角,“好久不见,施嘉。”
他说得一副好像要与人叙旧的样子,可他来的目的却分明是要找人寻仇。
“你想干什么?”施嘉嘴唇干涩,身体也软绵绵的,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只是音量低如蚊呐。
知道是这人他反而不怎么慌张了,只淡淡地问对方。
郑世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半晌后微笑道,“拍一出好戏,给森郁瞧瞧。”
他的神情因为谈到那个人的名字而瞬间扭曲起来,变得异常狰狞,好似一只心怀嫉妒的信徒。
“因为你这么个东西,他居然要和我划清界限,明明是我将他养大的,我让他成为现在这样完美的人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你。”
他语气阴寒,像蛇在吐着信子,声音充满了无可名状的恶意。
封跃早在他说拍东西的时候就有种不妙的预感,郑世杰终于将目光从施嘉身上移了过来,他看着男人,神情很是轻蔑。
“你也太愚蠢了,封跃,我以为你至少是个聪明人才对,”他看着施嘉冷笑道,“像这种货色根本不值得你去爱,你知道吗,他那天是从秦兆颜那里回去的,你说,他在秦兆颜的别墅里时在干什么,总不会是和别人拉拉小手谈恋爱吧。”
见封跃脸色铁青,神色难看得要命,他才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勾着秦兆颜,一边还要招惹你,你说,他是不是个臭**?”
封跃忽然朝他厉声喝道,“你他妈闭嘴。”
郑世杰闻言,神色微变,用力地在他胸口上踹了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嘴里恶狠狠地道,“你恐怕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重新看向身体虚软的施嘉,轻蔑道,“他就是婊|子,贱|人,母|狗,一条只会吸人血的水蛭,我不仅要骂,我还要他亲自证明给你看。”
他神情冰冷可怕,看着施嘉一字一句道,“他根本不配被人喜欢。”
忽然,那些从前在他脑子里反复折磨和诅咒着他的声音都有了一个主人。
那些不想叫他好过的人也许从来就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施嘉用力抠着冰冷的地面,听他骂完这一通,忽然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哪怕他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仍旧笑得十分畅快。
他毫不畏惧地迎上郑世杰怨毒的目光,淡淡地道,“就算我是婊|子,贱|人,母|狗,一条只会吸人血的水蛭,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微笑着道,“林森郁仍然喜欢这样的我,甚至要因为我要和你划清界限,郑世杰,你真可悲,哪怕你把我说得再不堪再令人恶心,可我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你最珍贵的东西......”
他话未说完,郑世杰便蹲**用力地刮了他一耳光,施嘉的脑袋里“嗡嗡”作响,鼻子也流出点鲜血来。
郑世杰像是尤未解气,正正反反又刮了他好几个耳光。
封跃在旁边见状怒不可遏,咬牙挣扎着身体,向他重重撞去,似乎是要与他拼命,可他如今那点力气哪里够。
于是郑世杰毫不费力地再次将他踢倒在墙角,任他“呼呼”地栽在角落里喘着粗气。
“你现在就是个丑八怪。”郑世杰盯着青年脸上的红印,冷嘲道。
施嘉却对脸上的伤毫不在意,继续哑声道,“他上次说要我等他,他......”
他小声喘了口气,愉快地低笑道,因为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比什么伤害都有用。
“他把他母亲的遗物给了我,是一枚钻石戒指,很漂亮,也很珍贵。”
封跃的身体忽然僵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施嘉,可青年却没有瞧向那个方向。
郑世杰忽然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慢慢提起来,施嘉果不其然看见男人怨毒到近乎邪狞的目光,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是有想要杀掉他的冲动的。
“那枚戒指在哪里?”男人手指用力,咬牙问道。
施嘉狼狈地咳嗽了几声,竭力抬起头,看着他狂躁的神色轻笑道,“自然是在家里,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便戴在身上。”
“贱|人!”郑世杰再次在他脸上甩了一记耳光,将他直接打翻在地。
施嘉的指甲磕在地板上,刺痛钻心,可他仿若未觉,毫不在意。
“你最好能弄死我,”他吃吃地笑道,“不然......”
郑世杰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太脏了。”
封跃的心脏一紧,蹭过来将他用力撞开,跪坐在施嘉面前朝他怒喝道,“你他妈想干什么?”
郑世杰垂眼看着他俩,目光就像是在看两只即将被毁灭的蝼蚁。
他淡淡道,“我说过,想拍点好东西,你也算是个好导演,这次干脆也让你做一回演员好了,”他微微一哂,“这种经验,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说罢耸耸肩,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木门被重新锁上,空气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两人的身体狼狈地紧贴在一起。
施嘉脸上挨了巴掌,印痕分外明显,他低声对封跃道,“对不起。”
他隐隐约约猜到郑世杰到底要做什么了。
封跃却只是看着他手上和脸上的伤口,低声问他,“痛不痛?”
施嘉摇摇头,十分疲惫地闭上了眼。
他俩已经在这屋子里被关了一天,精神萎靡,郑世杰中途从窗外扔进来几瓶矿泉水和两块干巴巴的面包。
施嘉被封跃背过身费劲地塞了点食物在嘴里,只是勉强吃到一半,便干呕着再也难以进食。
他痛苦的模样不像是装的,牙齿打颤,嘴唇哆嗦。
连封跃也有些吃惊,俯**着急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dv的摄像头忽然不安地闪动着危险的红光。
施嘉闭上眼,用力地咬着嘴唇,封跃拼了命地去解手上的绳索,可惜无用。
施嘉的身体软软的,发着高热,浑身冷汗涔涔,好像一条热锅里的鱼,挣扎着不得安生。
封跃反手将矿泉水费劲地拧开,想让他喝下。
可施嘉却摇摇头,他身体忽然恢复了一点力气,颤着手指想来解开封跃的绳子,那绳索在封跃和他的努力下,似乎真的有松动一点,尽管只是一点。
封跃跪坐在地上任他动作,青年心慌意乱,然而始终不得章法。
不够,还是不够。
他忽然费劲地抬起头,想要用牙齿去咬那个绳结,脸憋得通红。
封跃见状,连忙阻止道,“不用了。”
施嘉却语气认真道,“你可以走的,这根本与你无关。”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要与他撇清关系。
封跃拧着眉,哑声道,“你应该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施嘉沉默了半晌,嘲道,“没关系,反正我以后也不打算在圈子里混了,大不了不上网就行,可你还要拍戏,出这种新闻会对你有影响吧?”
封跃没说话,只咬紧了牙。
他的神色显得很痛苦,非常痛苦,就好像正戕受着什么难以抵御的折磨,痛苦到连灵魂都开始不自觉地扭曲和蜷缩。
并不是为他今后的职业生涯,而是为眼前这个人的淡然。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
施嘉瘫软在地上,像只精疲力尽的小狗,模样可怜。
封跃背对着他,听见空气中近乎死寂的呼吸声,转过头去看对方,才发觉他居然是在哭。
哭得那样小心翼翼,简直要让他的心都碎了,他顿时无措起来。
“我很庆幸,至少这个时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他努力想要振奋语气,到最后,也只是慢慢地跪在施嘉身边,俯**小声安慰他道,“不要哭,我一点也不后悔,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的声音苦涩。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他想去吻对方的眼泪,施嘉避开了,他将手握成拳,塞在自己嘴里,声音呜咽。
他曾经愤怒过,也曾拼尽全力争取过,他这一辈子都在与恼人的命运抗争。
那种冷酷的残忍的东西从来都不想要他好过,那他就非得过好不可。
尽管到头来他仍是一无所获。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用力地喘息着,哑声问封跃。
男人摇摇头。
他从来都不认为对方没用,在他看来,对方一直都比他自己要厉害得多。
你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心中可以迸发出这么多的爱意,他对待恋人时是那样认真而坦诚,哪怕他曾经有过很多不好的遭遇,他曾被人欺骗,被人伤害。
可他依旧会勇敢地爱人。
遇上他简直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几乎要花光了他人生中所有的运气。
封跃俯**,去吻他的手背,神情虔诚而认真。
“你很好,施嘉,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封跃的语气十分郑重,他看着那些眼泪,颤着声音道,“我......我爱你......”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身体内的药效似乎开始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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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雷(我自己写完也恨不得冲进文里去把郑世杰揍个稀巴烂,不过苍蝇搓手,他好不了几章了),
林森郁正在来的途中
第102章
郑世杰站在屋外幽幽地道,“真是感人肺腑的苟合,不愧是拍过电影写过剧本的人,封导实在能说会道,这些甜言蜜语拿出去,恐怕要让圈子里不少艺人动心。”
屋内两人的身体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神情疲惫而麻木。
郑世杰继续道,“不过我预留的时间可不多了,封导,如果你再不开始,我可就要换演员了,其他男人可没有你这么温柔多情,要是不小心让人受了点伤,”他忽然笑了起来,语气十分恶毒,“那你那多得不偿失。”
封跃忽然抓紧了施嘉冰冷的手,力气很大。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弱了下去,似乎人已走远。
没有人会怀疑他所说的话,他确实可能会叫别的男人来强奸青年,毕竟他是那样地憎恨着他。
施嘉脸色煞白,半晌后变得潮红起来,他的嘴唇鲜艳,目光迷离,手指无意识地蜷曲着,想要用力地抓住些什么。
可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封跃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用力地挣着身上的绳索。
那绳子是那两人随便买的,不过是普通的麻绳,很粗,质地粗糙,但是却绑得很紧,很有技巧,让人始终无法挣脱。
绳子在他的手腕上磨出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如针扎火燎一般不断刺激着他焦急不安的神经,他都快感觉不到痛楚了,牙根紧咬,唇舌都尝到了铁锈味儿。
可那绳子依旧只是松了一点,并没有解开。
封跃看着地上狼狈哭泣的青年,心中如火在灼烧。
“施嘉,施嘉......”他激动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而青年却只是虚弱地闭上了眼,将自己用力地缩成一团。
封跃没有去管手腕上那几道狰狞的伤口,他想安慰对方,想要他别这么害怕。
可青年此刻更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靠近他这捧热油非但不会有什么好处,反而只能让他的理智焚烧得更迅速。
他跪在施嘉身边,俯**想去亲吻他,他也被郑世杰灌了药,全身发着高热,鬓发湿透,汗水从颊边不断落下,他的kua下硬得几乎要爆炸,眼珠子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显得十分狰狞。
他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全都鼓了起来,整个人好似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形容可怖,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那种风流倜傥惹人注目的模样。
陷入欲|望的男人是如此丑陋,完全不受自我所控制。
“别碰我。”施嘉崩溃地大哭。
只是他嘴里虽说着抗拒的话,手指却哆哆嗦嗦地往男人身上攀,摩挲着要往他腿上蹭去,解一解身体里的渴。
他快疯了,他就要疯了,身体灼热发烫,连呼吸都带着令人融化的温度,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爆炸,每个细胞都在痛呼,它们哀嚎着,狂叫着,都在命令他立即向羞耻的欲|望屈服。
他已理智全无,只凭着脑子那唯一一点执拗的尊严苦苦支撑着抵抗。
这自然是杯水车薪,失败是早晚的事情。
封跃看着这一幕,眼睛越来越红,忽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肩膀微微松动,那根绳索居然就这么被他撑开了。
高台上的神明意味不明地望着座下的囚徒,目光怪奇诡谲。
青天白日,肮脏破旧的野祠,窗户外映照着狭窄的天空,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灰暗破旧,丑恶极了。
施嘉神情胆怯,封跃状若癫狂,一个退,一个进,顺着沾满灰尘的地面,拖曳出一道形状模糊的痕迹,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
封跃的粗喘声像牛一样,他忽然单手盖住青年的眼皮,将人用力地按倒在地,他跪在施嘉身上,膝盖抵着他的小腹,俯**,细碎地吻着他不住颤抖的喉结,牙齿叼着那块ruan rou用唇舌细密地嘬弄舔舐着。
他声音粗哑,“把我当做秦兆颜、俞清或者林森郁吧,随便哪一个都好,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他的动作既霸道又粗鲁,像一只雄兽正用力按住他的雌**配,这已经是他在药力的发作下极力克制的结果了,可施嘉仍旧在不停哭泣。
他的脸上都是眼泪,你简直想象不出一个人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流出那么多的眼泪。
他抽泣着,用像是海绵一样虚软无力的手臂去推身上的人,他明明也想要得要命,手指无力地勾着挠着,想将人往怀里攥,可心里却还是拒绝的。
他无法接收这样的结果。
他痛苦地闭上眼,哭叫着道,“可你是封跃。”
男人眼神颤了颤,神情扭曲,可最后也只是抬起手,用袖子温柔地擦干净他的眼泪。
他哑声道,“封跃对你不好。”
青年哭得更厉害了,他的鬓角都是湿的,沾满了泪水,脸颊又红又软,像朵甜腻腻的奶油花,在此刻的封跃面前,简直不会有比这更具有吸引力的食物了。
这明明就是他的。
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绝不能碰,一点也不能。
青年抖着嘴唇,小声啜泣道,“不是的。”
男人瞳孔微缩,一脸错愕。
房间里鸦雀无声。
青年小声反驳道,“以前是很好的。”
以前是很好的,只是后来都变了。
可为什么会变呢?
封跃忽然从他身上踉跄着站了起来,大吼一声。
“够了。”他眼神狞恶,不知在对谁怒喝道。
男人斜眼望着地上的青年,神情似悲似喜,忽然攥紧了拳头用力往旁边灰土斑驳的破墙上狠狠地砸去。
施嘉听见那声响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他甚至有种对方的手说不定已经断了的错觉。
封跃强忍着手上难言的剧痛,匆匆将身上的衣服穿好,又将地上施嘉的衣服胡乱地扣上,他的手还在颤抖,那些血从他手腕上慢慢流了下来,流到施嘉身上,凝成一条红线,颜色鲜艳。
从鼻腔中呼出的热气仍旧滚烫,可这次主宰他的不再是情|欲,而是无法选宣泄的悲哀与愤怒。
地上还有一瓶郑世杰从窗户外面扔进来的矿泉水,他拧开盖子胡乱地浇在施嘉面上,冷水稍微缓解了青年骨头缝中钻出来的那股子难耐的痒意。
他的神情有短暂的清明,只是还是痛苦地蹙着眉,不愿意睁开眼睛。
封跃听着他狼狈咳嗽的声音,低头哑声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抓起施嘉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像在吻一朵十分珍贵的花,语气郑重地对他告白,“施嘉,我爱你。”
青年的睫毛颤了颤。
“我可以为你去死。”男人低声道。
他将墙上架着的dv狠狠地往地上砸去,那东西很快便碎得七零八落。
砸完摄像机,他又去踹门。
这个破屋虽然简陋,可那扇门确实是仔细修缮过的,屋外落了锁,手指粗的铁链和铁锁,现在已经不常见了,可是很有用。
不然郑世杰也不会如此势在必得。
封跃试过用肩膀撞,用脚踹,用手拍,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方法,无异于以卵击石,男人浑身的骨肉与木门互相挤压,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声响。
可惜那扇门只是楔开了一丝细缝,门外生锈的铁锁链冷漠地嘲讽着男人的不自量力。
离得老远的郑世杰听到了这边的响动,神情诧异地快步走到门外。
封跃朝他恶狠狠地道,“你最好祈祷这扇门够结实,不然我出来一定会杀了你。”
他神情疯狂,好似一只疯狗。
郑世杰脸上的不屑微滞,半晌后他冷声嘲道,“你只要上了他我就放你们出来,这么划算的买卖你竟然不愿意,你果然很蠢。”
“蠢的人是你,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没有廉耻。”封跃神情讥诮,他仍旧疯狂地撞击着那扇木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左边肩膀似乎已经脱臼了,又重又沉,难以忍受的痛楚像是针刺一般,可他不敢停下,施嘉,施嘉还在身后等着他。
他浑身都在冒着热汗,像个发了狂的角斗士,一次又一次机械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左边肩膀痛狠了,就换右边,郑世杰看了一阵,觉得无趣,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刚走几步,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黑色的奔驰suv正停在一条崎岖艰险的山路旁,车牌号他很熟悉。
从车上下来的人是他那许久未见的兄弟,正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这里走过来。
这条路并不长,他脚步又快,两人很快便看见了对方脸上的神色。
他还记得当年从亲戚手中接过他的时候,小男孩还只有他腰那么高,一张漂亮的包子脸也是像现在这样皱着,没什么表情,冷冷的,就像是雪一样。
别人都心疼他亲眼见到父母死去的惨状,拉着他的手嘱咐他说,“世杰,你是哥哥,以后森郁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他确实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们两人相依为命。
他大他十几岁,含辛茹苦地将他一点点养大,眼看着他从干净漂亮的小男孩变成这么一个干净漂亮的青年。
他为他做过很许事,包括为了他放弃原本前途光明的工作,与感情恩爱的女友分手,进入娱乐圈成为他的职业经纪人,甚至还有些糟糕的不好的不忍心让对方知道的。
是他将他一步步捧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他那了不起的王冠上至少应该有他一半的功勋。
可弟弟如今却不要他了。
他有了更重要的人,重要到甚至不惜违背自己也要在一起,重要到想要与自己彻底决裂。
不过是个**而已,有什么值得爱的,根本一点也不值得。
他冷嘲着想,可是看见林森郁越来越近的身影,他却并没有那么淡然,反而咬紧了牙,眼神分外扭曲。
林森郁根本都未瞧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目光阴沉地落在那扇门上。
显然他已知道里面关着的人是谁。
封跃还在撞,但他已经力竭了,那扇门仍旧维持原样。
偶然的幸运不会在短时间内光顾一个人两次。
郑世杰忽然在背后叫住了他。
“站住。”他朝他厉声道。
林森郁脚步未停,身体仍继续向前。
郑世杰忽然转过身,朝他的背影冷喝道,“我叫你站住,林森郁,你真是反了是不是?当初是谁将你养大的。”
前面的那人呼吸微滞,垂下眼淡淡地嘲道,“当然是哥哥,”他低声问道,“可你现在还是我哥哥吗?”
他的眼睛望过来,郑世杰的神色蓦地变得惨白。
林森郁的脸色却比他更加惨白,神情萧索,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你现在根本就是一个魔鬼,哪里还是我哥哥。”
他踩上生满青苔的台阶,走到那扇木门前站定,对里面的人厉声喝道,“让开。”
说罢抬起腿,往那扇门上狠狠踹去。
他的力气很大,那扇门在瞬息之间便松动了几分,封跃停下了动作,呼吸急促,安静地等在一边。
林森郁抬起脚准备踹第二次的时候,郑世杰忽然从后面扑了过来,将他狠狠地掼到在地,揪起他的衣领恨声逼问道,“你当他们这两天在里面干了些什么,他都这样脏了你还要,你是垃圾收容所吗?”
林森郁垂着眼,将他用力推开,没有多说一个字。
他摇晃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准备再踹一次,他根本都没想过要找郑世杰拿钥匙。
腿上麻麻的,带着肌肉剧烈震颤后的紧绷感,鲜明而刺痛,可里面的施嘉呢,又会有多么难受。
他不敢去想,只暗自咬紧了牙。
郑世杰还欲阻拦,林森郁却直接转过身,那一脚竟是毫不留情地直接踹在了对方小|腹上。
男人当即飞了出去,斜落在旁边的草丛里,脸色苍白,倒地不起。
“脏的人不是他,”林森郁凝视着形容狼狈的兄长,语气冷冷地道,“一直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你。”
他踹了七八次,那扇门终于破开。封跃拧着眉快步冲了出来,他的身体仍旧剧痛难耐,可某种情绪令他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口,他现在只想发泄。
他一把抓起倒在草丛中的郑世杰,骑在他身上,朝他冷冷地道,“我说过,如果我出来,我会要了你的命。”
郑世杰冷眼觑了他一眼,忽然极恶毒地笑了起来,“都这样也没干他,你是不是不行了。”
“封跃,你已经不是男人了吧。”他捂着嘴,用力地咳嗽着。
男人的拳头如雨点般狠狠砸在他身上,他虽抬起胳膊勉力反抗,但那力道微乎其微,来自林森郁的那一脚实在厉害,他几乎已经丧失了力气。
弟弟曾经连擅长打架也都是他感到骄傲的地方,可惜他最后也把拳头对准了他。
两人像野兽一般疯狂地扭打在一起,在草地上胡乱地翻滚着,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林森郁踏进屋,一眼便看见缩在墙角边神色木然的青年,他心中一痛,走过去半跪在他面前,眼神与他平视,哑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施嘉眼珠子木然地转了转,望向他的脸,随即又蓦地落下,仿佛根本不认得他。
林森郁抖着手将他小心地抱了起来,青年在他怀里十分疲惫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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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在走出那扇房门时,怀里的人忽然轻轻挣了挣。
他睁开眼睛,对林森郁小声道,“放我下去。”
男人没听清,脚步不停。
施嘉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微弱,林森郁低下头,眼神讶然。
青年神色执拗,眼神里正闪烁着某种奇异的光,他只得小心将他放了下来。
施嘉抓着他的袖子,竭力使自己站稳,慢慢地亦步亦趋地朝草丛那边走去。
封跃已经没有力气了,愤怒的情绪发泄完后身体只剩下茫然的空虚,他抹了把脸,疲惫地栽倒在泥地中,大声地喘着粗气。
郑世杰则像只死狗一般仰面躺着,他满脸都是血,脏污得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剧痛难忍,尤其是小腹,简直钻心,令他根本无法动弹。
施嘉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神情,有些惊奇似地蹲在旁边瞧了一阵,就像在瞧一只忽然从黑色变成红色的大象。
林森郁站在他身后,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原来你也只是个普通人。”施嘉感慨道。
他将手放在膝盖前面,目光冷冷地打量着这个曾经让他痛苦不安的根源。
郑世杰无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地位颠倒的情景让他十分难堪地别过了脸。
他在施嘉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那种骄傲得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模样让青年一直感到很是困惑。
他承认自己不够优秀,性格软弱,算不上什么有魅力的人,有些人天生就如此,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这并不是他必须遭受别人莫名的指责和侮辱谩骂的理由。
“我一直都很好奇,”青年慢吞吞地道,“你为什么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郑世杰嗓音沙哑,“因为你本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人,一个性格放荡的婊|子。”
他在说这种侮辱人的话时表情十分冷漠,就好像他不过是在陈述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毕竟在他眼里,青年就是一个习惯用身体交换资源,喜欢攀附比他有钱有势的男人的同性恋,这种行为卑劣又下贱,令人恶心,更何况对方还敢来招惹林森郁,使他们兄弟阋墙,简直不可原谅。
林森郁闻言,不禁咬牙,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封跃忽然从地上慢慢坐了起来,流血的手掌撑着地面,对他嘲道,“还他妈没挨够打吗?”
施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其实也没什么力气了,他也知道在对方这种时候乘人之危有些不好。
但郑世杰对他做过更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有权选择报复回去。
“我从没想过说服你,没有必要,也浪费时间。”施嘉垂眼,朝他低声道,“可是,我设想过很多次,我都无法理解。”
“如果我也有你那样的家世,父亲是著名的音乐家,母亲是大学教授,家庭美满,条件优渥,哪怕去世也能留下一大笔遗产,而不是一个在我七岁时忽然死掉,一个迅速再婚,将我直接丢给关系疏远的亲戚。”
“我大学时念的是常海大学,对你来说也许不值一提,可也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考上的,如果没有那些因为我是同性恋,让我在学校里混不下去的人,我不一定会比现在差劲。”
林森郁拧着眉,眼神有点难过,封跃不由得闭上了眼。
“我其实还拿过奖学金,考过年级第一名,我在刚进学校的时候甚至想过以后要继续深造,我的未来其实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
“可是有些人就是这样倒霉,我也没办法,”他干咳了一声,而后不可自抑地大声咳嗽起来。
他有很多抱怨命运的话,大部分都是怨天尤人,他极少说出口,不代表他从不在意。
“我演完《鬼神通》后,提名了百卉奖的最佳男主角,但是那一年乐辰要捧新人,那个奖......”
他捂住嘴,又轻咳了一声,“那个奖必须颁给那个新人,有个评委私底下对我说,其实我原本很有希望的,但运气实在不大好。我那时候才第一次知道,有些人一辈子必须遵守的规则可以被另一些人轻易地打破,挺让我意外的。”
他没有撒谎,那个评委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原本是很瞧不上封跃拍的这部投机取巧之作,但还是勉强肯定施嘉在里面所付出的努力,觉得他有灵气,以后再磨炼几年,说不定是个可塑之才。
可他后面几乎没了资源,再后来连电影的边都摸不上,一直做着龙套,好不容易《龙城飞将》稍微有了点名气,又惹上了郑世杰。
“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样的条件的,你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指责别人。”
青年短促地笑了一声,目光很是嘲讽,“就算我再没用再不堪,也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郑世杰的表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极其复杂,似乎恶心欲呕。
青年不以为意地笑笑,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他没有再回头,而是对站在不远处的林森郁轻声道,“森郁,不要阻止我。”
对方抿紧了唇,眼神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施嘉抖着手抚上郑世杰的脸,对方其实长得还算不错,眉目英俊,只是平日里总皱着眉,气质阴沉,怪让人害怕的。
如今这张脸已经被他自己的血迹染得乱七八糟。
鲜血横流,面皮青肿。
施嘉轻声哂道,“你现在比我还丑,这才是丑八怪,会让我今晚上做噩梦的。”
他的手指沿着对方的下巴不怀好意地往上爬,像只苍白而巨大的爬虫。
郑世杰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浑身都几乎无法动弹,躺在原地,哑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只手最后停在了他的眉毛下面,离他的左眼珠很近,松松垮垮地贴在男人的眼皮上,他不禁侧过头,想要避开了那只手令人恐惧到反胃的触碰。
“如果你瞎了一只眼会觉得自卑吗,还是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
“施嘉......”林森郁终于忍不住道,他祈求道,“别这样。”
这样的青年让他觉得既陌生又害怕。
他不想对方被仇恨所蒙蔽,变得黑暗,郑世杰的错误自然会有法律来惩罚他,即使他是他的兄长,即使他将他抚养长大。
青年忽然轻笑了一声,“森郁,我说过,不要阻止我,不然......我真的会把他两只眼珠都挖出来哦......”
“你看,”他低下头,语气惊讶,“他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害怕,害怕得眼珠不停地颤抖,牙齿发冷,咬着嘴唇,全身都在痉挛呢。”
“我的手很脏的,伸进去搅弄的时候一定会让你的伤口感染,眼珠的神经离大脑很近吧,如果弄得太深的话会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
气氛忽然陷入一阵难以言喻的死寂。
山上的风卷起几根草茎,不巧,正落在对方薄薄的眼皮上。
他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问的郑世杰,对方咬紧了牙齿,神色扭曲,那几根草茎很轻,却让他像是被什么重物砸到了一般,惊恐地挣扎起来。
他竭力想避开那只手的触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了。
他忽然在此刻才察觉到这个他一直不屑的青年身上也有令他感到恐惧和不安的东西,心情既愤怒又厌恶,可他无能为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这原是他曾经让青年尝到的滋味。
施嘉的手指上沾染了许多血,全都是他的。
他将那些已经冷掉的黏腻的令人几乎快要呕吐的血液慢慢地涂抹在男人脸上,将那张脸涂得不伦不类,异常诙谐,像舞台上的丑角,然后不紧不慢地抚摸着那只眼球,感受它在自己手心里热烈而活泼地跳动,他的手指忽然微一用力,郑世杰只感到眼眶一阵钝痛。
“啊!”他惊惶地大叫一声,像是终于无法忍受一般将青年重重推开,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捂着小腹往旁边的小路上跑去,他跑得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像个落荒而逃的小丑。
施嘉跌坐在地上,看得啧啧称奇。
他举起那只沾染血污的手,凑到阳光下仔细观察着,轻嘲道,“明明他的血才脏。”
他抱怨道,“脏死了,脏得我想要呕吐。”
他没在去看林森郁和封跃的神情,慢条斯理地从泥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地向山下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便一头栽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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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将他抱起来往车子的方向走去的时候,青年手上的血迹蹭脏了他的白色外套,污黑的颜色显得异常醒目。
施嘉眼神有些晕眩,他将脸埋进了对方的胸口,轻声问他,“害不害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那样糟糕的一面,就像是再温和无害的兔子被逼急了,也会朝猎人露出锋利的牙齿。
林森郁摇头,没有说话,唇抿得很紧,好半晌,他才低声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青年疲倦地笑笑,“我的演技有那么差劲吗?”
男人脸上的神色很冰冷,喉结急促地滚动了几下。
青年仰起头,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巴,他忽然捂住嘴,轻声地咳嗽起来,男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异常痛苦的神色,脚步也难以为继。
山上渐渐飘起了雪花,夹杂着刺骨的冷风,纷纷扬扬,越下越大。
很快,周围的地面连同三人的头发也都被风雪染白,那些脏污的丑恶的泥泞的不堪的,也都将被大雪重新覆盖。
“下雪了。”
林森郁脚步一顿,不远处走过来的封跃闻言也是神色微怔。
那些雪落在青年脸上,很快便融化了,在他的颊边留下一道湿亮的水痕。
好像他在流眼泪。
青年缓缓地合上眼,轻声叹息道,“真好啊。”
林森郁的手腕开始发抖,将他抱紧,小心地凑到自己的胸口。
青年小心地蜷缩在他怀里,“别怕我,森郁,”他小声道,“我爱你。”
他也看见了正跟在他们身后的封跃,眼睛里忽然发出某种奇异的光彩,于是他更小声地道,“对不起。”
这话却不是对失魂落魄的封跃说的,而是对正温柔地抱着他的林森郁。
第103章
大部分的时候,这个世界都是很烂的。
施嘉一直都知道。
只是它有时候也会大发慈悲地让他喘一口气,给他点甜头尝尝,让他惊诧地发现这个世界也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但也只是有时候。
林森郁将两人送去了最近的医院,施嘉的情况其实远没有封跃的重,只是被饿了两天,他身体本就弱,不太能经得住大折腾。
倒是封跃身上有好几处骨折,再加上大面积的软组织挫伤,脱下衣服皮肤上一片青紫,看着就很吓人。
医生让他在医院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他的私人助理很快便到了,带着满肚子疑问替他办理了转院手续,发现自家老大神色郁郁,看起来竟有点心灰意冷的。
他本想说点网上的笑话或是最近的娱乐圈新闻活跃下病房里的气氛,结果躺在病床上的人面无表情地直接将被子拉到鼻子下,目光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助理只好知情识趣地住了口,一脸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模样。
“林森郁他们呢?”男人状似无意地问起助理有关那两人的行踪。
助理一脸茫然,“林森郁,怎么了,莫非他也在这儿吗?”
他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带着施嘉离开了,他连面都没见着,封跃见问不出什么东西,心情有点烦躁,他挥挥手,让助理直接出去了。
那助理在离开病房前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神**言又止。
“封导,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小声问道,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他一直都很佩服眼前这个男人,长相英俊,沉默内敛,他是在这个圈子里造梦的人。
所以他见不得对方这样狼狈的一面。
不止肩膀和手腕,对方手背上也有许多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他在刚见到的时候都有些说不出话,可对方伤得那样严重,却还是什么都不肯对他说。
他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男人不甚在意地闭上眼,并没有在意他的情绪。
他的世界曾经让一个人短暂驻足过,那个位置他永远也只肯留给那一个人。
“没什么。”
他声音低沉,语气淡淡的。
只不过事情再一次没有按照他本来的剧本走而已。
他竭力想不去在意,毕竟他都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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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音乐圈里发生了件大事,林森郁的工作室在网上发表了一则退圈声明。
他本人甚至都没出面,声明内容称他将在手中的所有工作完成后暂时退出圈子。
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事直接在音乐圈里造成了一场不小的地震,不止那几个和他经常合作的歌手傅雅、屈律深和韩渠深感意外,粉丝和外人也十分不能理解。
工作室的消息发出没几分钟,直接杀上了热搜第一,网上铺天盖地的全都是相关的讨论和吃瓜,连高原弈的电影《刺客》即将上映的新闻也暂时被这条压在了下面。
粉丝们完全不能接受,发表动态时哭得泣不成声,疯狂地在微博上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些性格极端的甚至还开始在网上谩骂和侮辱他。
因爱生恨是这样容易,只要她们心中的那个神明不如她们意想中的一样,稍稍背离了她们原本的期待与设想,她们曾经的崇拜和热爱就会变成十倍百倍千倍的怒火与憎恶直接投注在他身上。
爱有时也是一种伤害。
林森郁虽是圈子里的音乐制作人,但他本人其实也时常出现在电视和综艺节目上,作为明星,他脾气温和谦逊,甚少摆什么巨星架子,才华出众,新人想找他合作,邀他一起上访谈节目他偶尔也会欣然应允,从不推阻,在圈中人缘颇好。
连不少知晓内情的人也觉得十分惋惜。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声音,这个圈子里原本就有不少人暗自嫉恨他,有个心性小气的男歌手内涵了一句某个专门卖脸的娘娘腔终于走了,乐坛的空气都清新了。
不过,他随即便删了那句话,也是他怂,没勇气面对林森郁那帮数目庞大的粉丝群,何况那些人目前正处在情绪崩溃的关键时期,于是他便岁月静好地又快速发了张自家宠物狗的照片。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施嘉正在家里收拾书柜,他要离开这里了,并非临时起意。
他在这座城市待了七八年,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间都被留在了这里。
电视里播放着最近正火的一部民国剧,里面有个小姑娘运气挺不错,现在已经小有名气了。
对方年纪还小,演技还有些稚嫩,可一双眼睛特别漂亮,像是会说话一般,黑白分明,脉脉含情,回眸一笑的剧照动图被营销号截下来几乎是全网流传。
施嘉知道,这是宋新耀新带的艺人,他的好友一向都很有本事,不像他,老是倒莫名其妙的霉。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高原弈,拍了《刺客》后不知怎的,名气大不如前,像是突然水逆一般,糊得悄无声息。
也不是没有作过妖,今年夏天上综艺节目时找了个名声不错的流量小生炒腐向cp,对方也很配合,短短时间内吸了不少粉丝,结果直接炒翻车了,被对方的唯粉扒出一张之前和圈子里某大佬关系暧昧的图片,连带着直接扒到了他曾被人包养的黑料。
那是一则短视频,面目模糊的醉酒男一边搂着他的腰,一边揉着他的胯,嘴里淫猥地叫他小贱逼,少年那张漂亮的脸实在太具有辨识度了,粉丝想否认都不行,简直把他锤得死死的。
视频放出来的两分钟后网上全炸了,几乎是瞬间便被工作室的公关给压了下来,网上相关的爆料者和转发群众炸号的炸号,被告的被告,可这样反而证实了消息的可靠,粉丝几乎是一晚上便流失了一大批。
工作室冷处理,让他暂避风头,那三个月完全没敢让他现身,后来借着一些小活动试水,慢慢起来,但总给人一种后继无力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哪怕是现在,他的一个品牌站台活动,也比施嘉拍几部电影的片酬高,只是不比去年而已。
长相好看人设优秀的男爱豆圈子里从来不缺,同样,前年火爆的路昉今年人气也不怎么样了,下半年一部剧都没接,他们公司今年推了两个选秀男团出来,样貌都挺不错,还找人专门给每个人都设计了讨巧的人设,确定了队内cp格局,目的倒很明确,趁如今腐文化盛行,投其所好,挣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这个圈子本就是这样,外面看着觥筹交错,热闹极了,内里却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一场极尽癫狂的狂欢过后,结局大都是满地狼藉。
它这样坏,既糟糕又虚伪,惯会踩地捧高,总是雪上加霜,它将所有涉入这个地方的人都染上光怪陆离的色彩,教他们学会这里名利至上资本无敌的规则,彻底变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
但每天还是有数不清的人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去,他们站在大屏幕前的舞台上,展示着光鲜亮丽好似蛋糕一样甜蜜美好的自己,为台下数不清的观众唱着跳着演着,将自己最好的青春都付诸消磨在这个巨大而华丽的冰冷世界里,不止是为了票子和路子,偶尔在梦醒时分,也会自嘲着是为了他们心中那点遥不可及的梦想。
施嘉要带走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那些证件,几身衣服,邱源送过来的那几封粉丝给他写的信,那几部他的表现还算过得去的电影,还有前些年发牢骚的日记本。
这房子他当年买的仓促,像是离开林森郁后勉强替自己找的一个短暂的容身之所,面积就六十多平,装修和地段倒还行,附近就有大的商场,出行什么的也算方便,价格在常海不算高,应该好脱手。
他给宋新耀说了,对方答应会替他处理这事,将房子卖了加上拍《花与莺》封跃给的那五百万,够他随便去哪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甚至,他愿意的话,还可以回家乡看看,他很久没回去过了,那里是个多山多雾的城市,现在仅剩的印象是空气很好,就是穷了点。
手机铃声在他丢那一整箱敝帚自珍的影碟时响了起来,他接了,对方是褚敏泽,褚遂香的那位律师兄长。
“施先生,之前你委托的那件案子已经有结果了,那笔赔偿金......”这位年轻人性格冰冷,讲话时声音也像机器人吐字一般,不疾不徐,带着种金属般的质感。
施嘉坐在沙发上,头向后靠了靠,对方说的是之前有人在网上造谣他因偷窃被退学和被人包养的事情,实在过去太久了。
他轻声问道,“褚先生,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对方沉默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帮我捐出去吧。”青年笑着道。
半晌后,对方迟疑着问,“全部吗?其实那笔钱应该不算什么不义之财,那是你应得的。”
青年毫不犹豫地将一部曾经在里面打过酱油的脑残偶像剧丢进了装垃圾的箱子里,点点头道,“不用了,帮我捐了吧,随便什么靠谱的公益项目都可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笔钱是那几个专门在网上盯着人造谣的家伙的,来路不见得多么干净,他虽然不想去追究当时到底是谁在陷害他,可他也不想要。
现在他居然也可以说一句他不缺钱,还真是奇迹。
他弯起眼睛,踢了踢堆在地上琳琅满目的东西。
褚敏泽是个执行力很强的年轻人,很快便将这事做好了,在手机上给他发了一份文件过来。
他看了看,回了一句礼貌的谢谢,那边公事公办地回了句不客气。
晚上他正准备看各地的机票,他还没确定最终的目的地,想着实在决定不了就回老家去,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却是封跃打过来的。
对方是来找他谈后天杂志拍摄的事情。
《花与莺》杀青,后续的宣发也开始提上日程,现在圈子里人人都深谙酒香也怕巷子深的道理。
哪怕再优秀的作品,没有足够的曝光度和宣传资源,观众们都不会随意买单,反之,只要营销手段跟得上,内容一般的作品反而能很轻松地火起来。
大量资本开始介入这个圈子后,规则也变得更加简单明了,粗暴直接。
封跃说完之后有点沉默,等着他的回答。
施嘉随意地问了句,“者文老师是不是也会去?”
“嗯,到时候会有你们三人的合照。”封跃答道。
“我想找他要《说客》的签名,正好今天在家里看见了碟片。”以后说不定就没这种机会了,施嘉拿起那盒影碟心想。
“我会去的,封导。”青年语气认真而客气,“不过,之后的宣传活动我可能不会再参加了,之前的合同也写明了的,抱歉。”
封跃喉结滚动,半晌后低声对他道,“我明白。”
施嘉听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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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天真到了封跃所说的那个摄像师的工作室,他才发觉出似乎有哪里不对。
俞清和者文是主演,封跃是这部电影的导演,一同出现无可厚非,可林森郁为什么也会一同出镜,他就有点疑惑了。
对方穿着件米白色的风衣外套,跷着腿正大喇喇坐在工作室有点嘈杂的大厅里翻杂志,他头发长长了,挑染成了栗棕色,卷发斜分,露出饱满的额头,看起来漂亮得简直不像话,垂着眼漫不经心的样子十分具有迷惑性。
像只正懒洋洋躺在草坪间晒太阳的孟加拉豹猫,又高傲又美貌。
施嘉心中纳闷,不自觉走了过去,“诶,你怎么也在?”
林森郁从杂志中抬起头,一见是他,顿时笑眯眯地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坐自己身边。
他也没向青年解释前段时间的退圈声明,只坐在椅子上半撑着下巴侧头看着他,“我好歹也是这部电影的配乐。”
这次的构想是杂志的摄影师曹光先提出的,他似乎对《花与莺》的电影内容很感兴趣,之前还给电影的美指韩贞打了很多次电话,提前确定了摄影主题,他很看重这次的拍摄,只是觉得林森郁这边估计有点难办,因为对方前些天才说了要退圈,态度看起来也十分坚决。
哪知道试探性地邀请后居然意外地很好说话。
男人换了条腿重新跷,捉过青年的左手捏在掌心里把玩了一阵,他似乎对他的无名指很感兴趣,因为常年练习乐器指腹带着粗糙的薄茧,触感温热,轻轻地摩挲着青年的指尖。
这些小动作拿到好朋友身上也显得有点暧昧了,还好这个角落靠墙,位置十分隐蔽,过往没什么人注意到。
施嘉被他这一通乱摸也有点遭不住,他的眼睛不时往男人脸上瞟,又觉得这样怪不好的,努力想要收回视线。
人类在看见任何美好的东西都会不自觉欣赏赞叹,简直是刻在基因里的生理反应。
他的手倒是很想抽出来,只是对方的手劲儿挺大,他扯了半天都扯不出,只好无奈地小声提醒,“这边都有人的,你倒是收敛点啊。”
“是得找个正经的地方。”男人不知又神游到了哪里,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忽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正好工作室的一个小姑娘替他俩送咖啡过来,林森郁随意问了她一句休息室的位置,小姑娘便热情地领着他二人去了,在走廊镜头的右手边,里面有块很大的镜子,头顶的水晶灯十分华丽,照得所有角落都纤毫毕现。
那女孩儿离开前默默地替他们关上了门,施嘉还在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东西,林森郁却是直接推着青年压在墙壁上吻了上去。
第104章
青年放着那张本来要让者文签名的碟片的包顿时落在了地上,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林森郁的吻并不多么急切,反而从容冷静,显得有条不紊的,甚至他的呼吸都没有多大的变化,结束后只是唇有些发红。
那双狭长妩媚的眼睛半眯着低头看着青年,“施嘉。”
他嘴里叫着他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沙哑。
青年低下头想去捡摔在地上的包,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神,借以掩盖脸上的窘迫和不自然。
他语气含糊地应声,“啊,这样不好,森郁,会被人看见的。”
这里虽然是休息室,可难保没有装什么监控,要是视频流落出去终归会有问题。
电影还没上映,封跃那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要是真爆出主演同性恋的新闻,结局一定不好收场。
“随便吧,”林森郁一只手撑在冰冷的玻璃镜面上无所谓地低笑,另一只手擦了擦湿润的唇角,“你看,之前你想要和楚蕴一起做的事情,我先在也可以做到。”
青年终于不再一直低头,而是蓦地抬起了脸,看向面前的男人,神情有点微妙的错愕。
“前几天的新闻你都看了吧,”林森郁向他凑得更近了一些,近得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的气息,手指也抚上了他的脸颊,指腹在他脸上缓缓地摩挲着,他没有漏掉对方脸上刚才那点诧异的神情,耸了耸肩,叹息着道,“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这样明确地说他退出这个圈子的原因是他,施嘉倒有点为难起来,好像在他原本既定的人生轨道上忽然多出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庞大障碍物。
尽管这障碍物价值昂贵,堪比钻石,也让他觉得十分棘手。
他皱着眉,语气责备地看着对方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不赞同地道,“你这样太任性了。”
这样近的距离,那张脸着实带给了他不小的冲击力,他说完又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手指局促地放在身后的镜子上。
林森郁笑了笑,像是很了解自己对付对方时身上的这点优势,他的手握住了青年的下巴面向自己,嗓音沙哑,“这应该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应该还有其他更想要说的。”
青年的目光不得不重新落在他身上,脸有点发红,睫毛也轻轻颤了颤。
半晌后,青年才在沉默中重新开口。
“我其实有点高兴,”施嘉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他慢吞吞地道,“但是这样不好,喜欢应该要让人变得优秀,而不是让优秀的人堕落。”
他垂下眼,“可是听到你说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我居然会觉得太好了。”
就好像明白自己确实配不上太优秀的人,只好努力找一个平庸的角色随便凑合,听到这样让人遗憾的消息,第一反应居然是很阴暗地觉得开心。
他的脸上有些窘迫。
林森郁这才放开了那只手,插在自己的风衣口袋里,懒洋洋地道,“那这样就够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包,递给了青年,“郑世杰以后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我们之间原本你介意的东西也都没有了,所以,”他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对面的青年蓦地睁大了眼。
“虽然算不上及时,但也没有太晚吧。”
林森郁笑了笑,他之前在《花与莺》的剧组里送了施嘉一枚戒指,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以后会用一枚尺寸更合适的来换。
现在他躺在手里的便是他要拿来换的那一枚。
盒子里的那东西倒是很符合他一贯张扬的审美,纤细的淡金色戒圈上镶嵌了一枚硕大的方形宝石,高调华丽,十分漂亮。
青年似乎有些愣住了,目光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然后又看向林森郁的脸。
男人取下那枚戒指,放在指尖上把玩了一阵,接着便捉住青年的左手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他皱着眉轻声道,“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太了解你的想法,老是稀奇古怪的,时常能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样究竟能不能套住你我也不确定,你如果还是要走我还是没办法。”
他替他将那枚戒指戴好,与他十指紧扣,压在旁边的镜子上,目光直直地凝视着他,“告诉我,施嘉,这样可以让你觉得安心了吗?”
“我......”青年的心脏忽然发紧,他张开口,嘴唇发颤,只觉得眼眶热得要命,视线也开始模糊,他攥紧了手指,感受到对方的手指与那枚戒指的存在是那么的鲜明,他哽咽着,终于低下了头,轻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青年喃喃地重复道,他忽然想到家里已经收拾整齐可以随时出行的行李,房子里几乎已空无一物,就剩下那些家具,他想到他不久后就要重新开始的人生,也许是一个完全陌生和常海毫不相干的城市,还有与他们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他原本都已经决定好了,无论眼前再出现什么障碍都不能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可面对林森郁执着的眼睛,他又变得踟蹰起来。
“我......”他有点羞于启齿似的,声音十分艰难,脑子里瞬间想到了那天在山上说可以为他去死的封跃,想到大概已经察觉到他那可笑心思的秦兆颜,他没办法对林森郁保证说他会只爱他一个,这想法实在太无耻了,他不会是他的唯一,尽管他很想努力,但他做不到。
喜欢的情绪原来也可以变得这么泛滥,给出得如此轻而易举。
眼前出现的诱惑实在太巨大,他明明只要撒个谎就能轻易得到他,可他没办法欺骗对他这样好的人。
他抽出手,血液因为刚才脑子里的那些荒唐的念头渐渐变冷,像夹杂着冰碴的水,在血管里汩汩地流动着,他的心脏抽痛,想要取下那枚戒指,低声道,“对不起。”
他有点沮丧,尽管身后只有一面镜子,根本避无可避,他还是不自觉往后靠了一点,他没再敢去看林森郁失望的神情,害怕会让对方发现他卑劣的想法,只好努力克制着心中难过的情绪,“对不起,森郁,我没办法答应你。”
“是因为封跃,”忽然,林森郁俯**,凑在他耳边低声问,“还是秦兆颜?”
施嘉的心脏瞬间沉了下去,侧过头望向了他的脸,对方并没有露出讽刺或是厌恶的尖锐神情,相反,很是平静,只是眼神有些复杂。
林森郁将两只手都**了风衣的口袋,后退了一步,姿态潇洒,“这就是你的原因,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根本不算什么呢?”
与彻底失去他相比,这样糟糕的结果也许还可以忍受。
林森郁皱紧了眉,虽然想要朝施嘉不在意地笑笑,可眼里到底还有阴霾,表明他也没表面那么淡然。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他叹了口气,将那枚戒指重新替青年戴好,然后抬起手擦干他脸上的泪水,“你可以说出来的,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
那样的过去谁都有原因,责任并不只是因为他。
当他们二人欲再度吻上的时候,房间里忽然传出来一声极尴尬地咳嗽声。
两人动作微僵,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的方向。
者文目光调侃地在两人身上一一扫过,指了指身后的另一扇门,小声戏谑道,“我并不是故意的,实际上,我还要比你们先到一会儿。”
※※※※※※※※※※※※※※※※※※※※
抱歉,昨天身体状况不太好,没写,今天补上(其实初稿我几个星期前就已经写完了,结果从102章又开始推翻重写,越写越觉得这一篇的节奏啊,情节啊很糟糕,许多东西都太想当然,不太成熟,人设也写得越来越模糊了)
第105章
日哦,你先到为什么不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吭声,偏偏在听了满耳朵八卦后才咳嗽啊。
施嘉和他在电影剧组里相处过,知道对方不是那种严肃高冷的人,可此刻这逮着后辈调侃的模样简直是有些为老不尊了。
“其实老韩刚刚也在的,不过他没好意思,在你们打第一个啵的时候出去了。”他语气有点遗憾,一脸惋惜,“可惜错过了后面的精彩戏码,还好我继续留下了。”
“前辈,”施嘉声音闷闷的,“您大概还知道厚脸皮三个字怎么写吗?”
“有什么关系嘛,”者文神情闲适地靠坐在沙发背上戏谑道,“你看人家小林就不在意,爱就要大大方方说出来。”
他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偏偏脸还是英俊的,虽然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但还是十分迷人。
施嘉被他调侃得没了脾气,从包里摸出《说客》的电影,“算了,我请你看了场戏,你给我签个名吧,公平交易。”
者文接过来看了看,有点诧异地问,“你还真喜欢这部电影啊,我以为你当时说喜欢只是随便说说的呢。”
《说客》的内容拍得深沉晦涩,虽然拿了奖,但真正喜欢的人恐怕并不多,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对这部电影的评价是负面的。
施嘉没好气地答,“当然只是随便说说,陆导拍得那么隐晦,谁耐烦看个七八遍啊,能坚持三遍就很不错了。”
者文笑笑没说话,飞快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大名,甚至还问施嘉要不要写点什么内容。
施嘉摆摆手,示意无所谓,随便写点儿什么都行,林森郁瞥了眼男人写的内容,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只见他将手里的盒子翻了个面,拿起笔大喇喇地在上面写着祝施嘉生活性福,夜夜美满之类的祝福语,字迹潇洒,如行云流水一般,比起圈子里某些艺人的狗爬多了点洒脱不羁的意味,要是内容能更正经些就更好了。
青年气得一把将东西夺了过来,对着他哭笑不得地问道,“前辈你这么流氓你周围人知道吗?”
者文手里一空,理直气壮地答,“这个哪里流氓了,明明是这么诚挚有用的祝福,你看人家小林多冷静,性生活这么美好的东西,现在不好好享受,再过几十年想享受都只能有心无力了,对床叹气了。”
男人间说点无伤大雅的荤话其实挺正常,者文也不带什么恶意,只是恶趣味罢了。
施嘉一边收东西一边吐槽他,“你现在就到了有心无力的时候了吧。”
者文刚想说点什么反驳,后面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对方那个姓韩的经纪人冷着脸进来,瞧着者文淡淡道,“顾岚那边的拍摄好了,现在化妆师正在到处找你。”
他看了看旁边的施嘉和林森郁,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并无任何刚才撞破他俩亲吻场面的尴尬和不自然,态度十分正常。
者文轻轻笑了笑,在离开前忽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了句,“小施,我本来以为对你有意思的是小俞,没想到封导也......你这人可真是......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说完这通话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青年脸色微变,林森郁神色更是微妙,意味不明地盯着施嘉的脸瞧了瞧。
“他也就是随便......说的......”施嘉挠挠头,“俞清嘛......我和他其实......”
他本来想说最近已经很久都不联系了,可真要开口,眼神又有点心虚地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林森郁的脸色。
男人忽然打断他道,“算了,你别说了,”他闭上眼,斜躺在身后的沙发靠枕上休息,“越解释越生气,他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今晚回去再收拾你。”
施嘉心里一个激灵,刚想试探着问收拾的内容,只见林森郁嘴角弯了弯,轻笑道,“我就是对你太好了,施嘉,对付你这种没主见又爱东想西想的人,只需要态度强势。”
不然只能被他那古怪的逻辑牵着走,且毫无结果。
青年欲哭无泪,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遍拱火的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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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光的工作室效率极高,先前顾岚的那边拍摄任务结束后,立即叫助理过来安排几人去化妆室。
负责施嘉的那个化妆师手法比电影剧组里的那个小姑娘厉害多了,虽说是复刻电影里的妆造,可还是看得出脸上有细微的不同。
那是个穿着和举止都有点娘气的男人,自己脸上也化了精致的妆容,身上喷了香水,味道浓郁到有些刺鼻,给他上眼影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他无名指上忘了取下来的戒指,又在他身上随意地打量了一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施嘉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也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怎么了?”他问。
“这戒指不错。”对方淡淡道,示意他道,“好了,可以换衣服了。”
拍摄的衣服也是和电影里很相似的白色蕾丝长裙,花纹精致,戴上假发片后镜子里便是许久未见的除英,施嘉笑了笑,里面的除英似乎也朝他开怀地笑了笑。
那化妆师叫自己助理整理桌上的化妆品,自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忽然淡淡道,“化妆其实有时候也和穿戴高仿货一样,虽然都是假的,但能给人一种虚幻的幸福感。”
青年这才察觉对方刚才对待他那奇怪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了,有点好笑地取下那枚戒指,并没多做解释地放回了包里。
这次拍摄工作室也给他准备了戒指,是一枚红色尖晶石,品牌方出借的,据说价值不菲,助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生怕弄脏或是弄丢了。
娱乐圈的人大都势利,但恐怕最势利的还是时尚圈的这些人,毕竟几乎人人都练就了一副只用肉眼就可以辨别一个人浑身价值的本领。
青年戴上后没说话,只耸耸肩便出去了。
他并不觉得愤怒,在这里待久了只会觉得这种事情稀松平常。
他当初想要离开大概也有这种原因含在里面,觉得自己那一天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
而他知道,这样其实不好。
林森郁见他面无表情地出了门,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施嘉笑着摇摇头,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他今天的衣服是一套深红色的丝绒西装,内搭是质地良好的绸制衬衣,这样夸张华丽的打扮一般明星如果撑不起会很轻易地被衣服给衬下去,可林森郁却穿得很好,很耀眼,配上他那张漂亮到有些精致的面孔,显得气质优雅,充满了艺术气息。
青年笑着倚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这么好看,我感觉都等不到晚上了。”
林森郁低头瞥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青年原本想摸摸鼻子,但一想到脸上的妆,只好轻轻咳嗽了一声。
林森郁原本想揉他的头发,也忍住了,只好将手**裤子口袋里,笑了笑,望过来的眼神有点漫不经心的性感,“好啊,今晚......”
他将那两个字说得很轻,这种搔刮似的反而更加勾人。
施嘉原本也想笑,只是看到从另一边的化妆室走过来的封跃和俞清,便无论如何也笑不出了。
※※※※※※※※※※※※※※※※※※※※
下一章貌似新站不宜(我也不造102章之前被锁的原因是啥,码字的时候自我yan割真的对我这种咸鱼来说挺痛苦的)
第107章
施嘉简直被俞清在卫生间里那一通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搞怕了,他疑心家里也许还有着什么可怕陷阱正等着他,想到某个手段高超的前任老板,顿时心脏一紧,连早上林森郁那个充满旖旎的约也不想赴了。
毕竟赴一个美人的约是美妙的艳遇,不小心撞上四个是要搞到他彻底肾虚。
采访结束后已经是下午了,工作室的人提议说出去聚餐,曹光兴致勃勃地邀请了所有人。
者文早离开了,笑着和曹光等人说已经和人约了牌局,要回去摸两把。
这种癖好无伤大雅,工作室所有人都表示理解地与他挥手告别,挺喜欢他这个没什么架子性格随和的老牌影帝。
林森郁笑着婉拒了,俞清的助理倒是解释说自家艺人今天下午还有其他的工作,封跃摇摇头,一脸遗憾,施嘉本来见那几人都不去,正想点头,却见那三人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施嘉被几人盯着,只好讪笑着对曹光道,自己家里还有点事,暂时不去了。
他趁那几人不注意悄悄从另一边的安全通道里溜的,没敢和几人一起出门,到了大街上,直接上了辆出租车,报了宋新耀的家里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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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几个男人全都挤在青年那收拾整洁的房子里。
秦兆颜坐在单人沙发上神色淡然,率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凡事都应该讲个先来后到......”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刚结束工作,匆匆赶过来的俞清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的脸,冷冷道,“凭什么?”
林森郁抱着手臂靠着墙面,也轻声笑了笑,语带嘲讽,“不愧是秦总,先来后到,理由倒挺冠冕堂皇的,怎么不讲后来居上呢。”
封跃没说话,只皱眉看了眼腕上的机械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对方最近并没有其他事,按理说早就该回来了,可房门外十分安静,并无任何响动。
他的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对方这种行为大概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带着点令人好笑的哑然。
林森郁察觉到他看表的动作,自己也不由得看了眼时间,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微妙地皱紧了眉,掏出手机给成楷之那边发了个消息,得知对方今晚也没有去他那边的店里玩。
秦兆颜瞥了眼手机屏幕,冷笑道,“他最近没有接其他的工作,如果也不在那家常去的酒吧,那应该就是故意地夜不归宿了。”
逃跑对他来说已是常态,毕竟那小子最喜欢遇事不决走为上计。
话音刚落,四人的神色都有点古怪。
秦兆颜缓缓站起身,走出了这间没有主人的屋子,站在门口对屋内几人淡淡道,“看来今晚暂时不用商量这个了,先找到人再说吧。”
至于找到之后又该如何,既然谈不拢,自然是要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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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新耀站在客厅里朝青年幽幽道,“你以后总不能一直住在我家吧?”
“老宋,你以前从不嫌弃我的,”青年趴坐在餐桌上一边吃泡面一边语气哀怨地控诉道。
“明明以前你我还是苟富贵,勿相忘的关系,没想到你发达后就这么轻易地变了。”施嘉喝了口水,一脸痛心疾首。
宋新耀毫不客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心想他要是真变了这会儿就应该已经和大老板通完电话,报告这小子的行踪了。
他转过身,替他将客卧的房间简单收拾出来,职业经纪人平时工作繁忙,几乎天天出差,尤其是他手下的艺人正处在上升期,他最近也甚少回家,这次是青年运气好,撞上他要休息的空档,要是对方扑了个空,就只能去附近的酒店里了。
不过,酒店内反而更加安全,他想,毕竟自己的家庭住址秦总那边只要找人事部的资料其实是很好查的。
青年心情沉重地吃完泡面,主动收拾了桌子,抱着条被子准备铺床,结果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宋新耀走到身后替他从口袋里摸出来,笑了一声。
“是大老板,”他瞥了眼屏幕,唇角微勾,对青年幸灾乐祸道,“要接吗?”
“别!”青年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从他手里抢过还在剧烈震动的手机,他不敢接通,只好犹犹豫豫地握在手里。
宋新耀颇有点瞧不上他那优柔寡断的模样,拍拍他的脑袋,“你就算直接告诉他你暂时不想和他见面也没什么吧,或者挂断电话其实也没那么难,难不成你还能避着他们一辈子?”
说不定对方之前还真是这么想的,宋新耀忽然想起对方之前托他帮忙卖出房子的事情,神情有点微妙。
施嘉有些尴尬地朝他笑笑,蹲**抱着手机。
他的声音闷闷的,“老宋,你说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有点不敢揣测今天林森郁所说的那番话的含义,他觉得自己兴许已经理解了,可这个决定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太过荒唐可笑,他的第一感觉不是觉得轻松,反而是忐忑。
谁会相信男人和男人之间能有一辈子呢,更何况还是几个男人一起?
实在太出格了,简直像他在自作多情。
他自然可以像宋新耀所说的那样毫不犹豫地坦然接受这种畸形的关系,可即使是当年那样的情形他也没有和他们中的谁一起走到最后,现在更是,有了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这次难道就可以吗?
还是又只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他赌不起。
宋新耀将满脑子消极念头的朋友一把拎起来,丢到对方刚铺好的床上,淡淡道,“可你这样一直犹豫不也没有任何结果吗?”
况且这样的逃避看起来实在不痛不痒,只能让人觉得他性格矫情。
施嘉无奈地笑笑,没有反驳。
“你这样瞻前顾后地想,等最后想出个结果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如索性答应他们,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离开这里,”宋新耀慢条斯理地替他分析着,“对象是那几个人,你不应该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吗?就当是免费嫖了一场吧。”
毕竟那几人的样貌实在出众。
青年听到最后一句,只觉得哭笑不得,“我也没那么糟糕吧。”他摸摸鼻子语气微弱地反驳道。
“可事实上你就是这么觉得的,”宋新耀语气冷静,“你潜意识就觉得他们太过优秀,所以你才有压力吧,这是人之常情,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既然如此,不如试试,也总好过这样不上不下......”
“可你不觉得这种关系太......”施嘉有些难以启齿地小声问道。
宋新耀冷笑一声,“你这才几个,周奇荣当年直接在云港那附近的地皮上建了栋楼装他那些情人,连娄媛媛也只能排到一百多位,古时候的皇帝也不过如此了。”
“做人不能不要脸,但也不能太要脸,”宋新耀淡淡道。
“感情什么的都是虚的,还是钱最重要,”他说完又看着青年默默道,“不过就你那点身家,那些人估计也瞧不上。”
他说完,语重心长地拍拍青年的肩膀,只留下对方一人傻坐在床上,神情呆若木鸡。
大概是宋新耀的那通话真的起了点作用,施嘉这夜里竟直接做了个十分羞耻的梦。
他梦见自己正和秦兆颜满脸幸福地打着啵儿,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封跃似乎有点不满似地在他身旁轻轻咳嗽了几声,抬手就要来脱他衣服,他一边捂着领口一边满头大汗地支支吾吾说这样不好吧,没想到屁股一凉,俞清神情淡定地扔掉他那条刚被撕烂的裤子,手也越发往下,似乎要将今天白日里在隔间中未对他做完的事情继续下去,他又只好左支右绌地放开领口,手忙脚乱地去捂光溜溜的屁股,神情狼狈地对对方说别这样,林森郁则大喇喇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神情自在地跷着二郎腿,见他整张脸涨得通红朝他勾勾手,示意他过去。
他硬着头皮挤开那几个人的手,一路艰难地蹭过去,结果林森郁在他屁股上重重地拧了一把,笑眯眯问他今晚要翻哪一个的牌子。
“要是不选的话只好所有人一起上了。”对方遗憾地耸肩。
施嘉欲哭无泪,要全部一起上了,他的屁股还保得住吗。
他当即惊恐地摇头。
其余几人见状冷冷地对他道,“不许不要。”
“妈的,救命!!!”
施嘉急得在心中破口大骂,猛地睁开了眼,登时从这个既充满了美妙艳遇,又让人十分肾虚的梦中清醒过来,他吓得满头冷汗,心里一阵后怕。
宋新耀在屋外敲敲门,施嘉有气无力地缩在床头对他道,“进来。”
好友已经穿戴整齐了,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对他道,“我今天要出差,你自便吧。”
施嘉点头,有些狼狈地抹了把脸。
对方神情古怪地道,“你要不还是提前准备点壮阳药,”他转过身,只留给青年一个万分嫌弃的背影,“毕竟身体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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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有删减情节,我不知道会不会被锁,我已经努力过了
第108章
施嘉瘫在床上磨蹭了半天,昨晚吃了泡面,今天还有点反胃,他在宋新耀的冰箱里翻了一通,发现里面除了即将过期的牛奶和燕麦片几乎什么都没有,只好将就着对付一餐,吃完准备去附近的超市逛一逛,毕竟他估计要躲那几人挺长时间的。
不过刚出了小区门便被人逮住丢进了车里。
秦兆颜正坐在后座看文件,见门被打开,青年一脸懊悔,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半晌后才慢悠悠道,“跑得挺快。”
施嘉神情尴尬,低头叫了声秦总,然后乖乖地坐在对方旁边,心里则郁闷得要死。
他的朋友不多,不是外面的酒店就该是宋新耀这儿,秦兆颜让崔渊去翻人事部登记的资料,也就十分钟的事情。
至少还大发慈悲地给他留了一个晚上让他想通的时间。
车子渐渐启动,却不是开往公司的方向,反而是另一个熟悉的地方。
崔助理在半道下了车,与他二人告别后,从车窗外望向青年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夹杂着自求多福的意味。
施嘉心中一颤,小声问身旁的男人,“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秦兆颜似乎是笑了一声,音量很低,他低头翻了翻手中的资料,神情自若,“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在紧张你自己?”
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摸摸鼻子,“就随便问问嘛?”他不敢再去看神色莫辨的男人,只好假装殷勤地望向车窗外。
车子一路开得飞快,气氛有些僵硬。
秦兆颜不再开口,放下手中那堆已经看完的文件,他脑海里似乎正思索着什么,曲起手指轻轻敲着大腿,神情有点高深莫测。
施嘉虽佯装镇定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偷偷瞥着他,见对方摆出那副神色,心情愈发戚戚,神情也是一脸苦逼。
早知道就不该来找宋新耀,随便找一家酒店也比朋友家安全,他在心中后悔不已。
对死刑犯人来说,最恐惧的永远不是刀子落下来的那一刻,而是那之前煎熬的等待。
等待远比惩罚本身更令人感到折磨。
秦总不愧是秦总,倒是深谙此中之道。
半小时后,车子便到了目的地,是男人的那栋别墅,花圃里的月季花开得娇艳妩媚,在风里肆意舒展肢体,空气中都是馥郁芬芳的柑橘香。
他下了车,垂头丧气地跟在男人身后。
今天的宅子里倒是格外安静,两人一路上连个佣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真是奇怪,青年四处张望,在心里暗自纳闷。
男人脚步从容,进了客厅,便将身上稍显沉闷的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来丢在了一边,又顺势松开了脖颈间有些拘束的领带,做完这些他才转头看向身后有点蔫的青年。
“我有时候也好奇你到底多少岁了,怎么做事还那么幼稚,”他语气有点无奈,弯下腰端起茶几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垂眼打量着一脸不自在的青年,“这是第三次。”
还真是遇事不决走为上计,挺好笑的,他原本想笑,可最后也只是朝对方冷哼了一声。
青年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低着头,眼神四处躲闪,不敢再去看他。
秦兆颜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见青年仍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挑挑眉嘲道,“你这种时候倒学得很乖。”
可惜已经晚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施嘉胆战心惊地蹭过来,肩膀缩得跟只鹌鹑似的,模样可怜兮兮的。
可惜他这个人从来不值得同情,男人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想,之前就是对他太仁慈,让他从来没记住教训。
对此毫无所觉的青年还想试图拯救,对身旁的男人小声保证道,“那啥,秦总,经过这一晚的慎重思考,我其实已经对我之前所犯的错误有了一个深刻而全面的认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真的。”
他语气这样诚恳,眼神真挚,试探着想在男人这儿讨一个免去惩罚的承诺,模样真是又乖巧又懂事。
可惜听的人心性冷酷,并不买他的账。
男人笑了一声,声音低哑。
他脸上仍旧挂着点嘲讽的神色,打量着面前的倒霉青年,语气奇道,“你也知道害怕?”
这是什么屁话?
施嘉心中欲哭无泪,心想谁能抵得住大老板此刻这副鬼畜模样,就是经常和他打交道的小崔助理,估计也不行吧。
他深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话更加没骨气,语气也软软的,“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毕竟这种关系......你们都......”
他说话间偷偷瞄着大门的方向,趁男人不注意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鼓作气准备往门外冲去。
秦总今天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哪怕他再诚恳地向对方道歉,他也不会满意。
那还继续留在这儿说什么,此刻不跑,更待何时。
他抓紧时机,动作跟只猫儿一般又轻巧又灵活,只是脚下还没跑几步便被人从身后揪住了领口,重新拽了回去,男人手腕一抖将他重重地丢在沙发上,青年摔得晕头转向,瞬间便失去了战斗力。
男人站在他面前俯身单手撑在他肩膀处,将人牢牢地按在身下,手上用了点力,脸上的神情是怒极反笑。
他幽幽道,“你还真是......”
死性不改。
简直是一路向着最坏的选择毫不犹豫地直直奔去。
“施嘉。”秦兆颜连名带姓地叫他,这在以往是极少有的情形。
他用另一只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几粒纽扣,露出白皙性感的锁骨。
这样的男人不再是往日里那副严肃正经的模样,倒多了几分充满侵略性的邪气。
他垂眼缓慢地打量着身下一脸窘迫的青年,神情很像是成功捕获猎物后正认真打量餐点的猎手,语气淡淡的,“每次一有什么事就逃不是什么好习惯。”
神态仿佛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教训不知事的晚辈,高高在上得十分可恶。。
施嘉心中一凛,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裤子,总觉得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男人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抓起他胸前的衣服轻巧地将人一掼,压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姿势。
青年脑袋离地面只有几公分,瞬间充血,刚才还未缓过劲的晕眩感此刻重新袭上来,呆愣着好几秒都敢动弹。
只一样还记得清楚,牢牢地抓着自己的裤子没敢松手。
秦兆颜在他头顶冷笑道,“小孩子都知道做错了事情要受到惩罚,你这么大了,总不至于比小孩子还不如吧。”
施嘉恼羞成怒,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很是幼稚,可这流氓到底也没安好心,若是能靠嘴巴说几句好听的就被放过,他也不至于慌不择路地想要逃跑。
而且这架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惩罚,他涨红了脸,连话也不想说,心情愤恨,反正在对方眼里,说什么都是错。
秦兆颜见他执拗地不肯开口,神情阴沉道,“你每次都这样。”
施嘉被他桎梏在怀里,又是这么个丢死人的姿势,忍不住剧烈挣扎起来,嘴里大喊大叫,“你他妈是变态吗,我和你不玩儿这个,放开我。”
秦兆颜听见他那句脏话,冷笑一声,“谁在和你玩,这次是来真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往青年的腰际伸去,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青年身上的那条靛青色牛仔裤的扣子和拉链,手法熟练之极,行云流水毫不拖沓,流氓之极。
明明这人平时对着其他人总是一副彬彬有礼冷淡高傲的模样,偏偏对上他却总是恶劣非常,简直是毫不顾忌地将最糟糕的那一面都直接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施嘉心中气极,又要顾及不被摔在地上,腿脚用力地往后瞪着,身体摇摇晃晃,像只在狐狸口下拼命挣扎求生的兔子,模样又可怜又可笑。
可惜他再挣扎也于事无补,狐狸可不会因为猎物可怜就放弃已经到了嘴边的兔子肉。
秦兆颜的惩罚方式简单粗暴,十分高效。
被一通彻彻底底地不可描述惩罚之后,施嘉哪里还有什么脾气,整个人蔫了吧唧,连命都被磋磨去了大半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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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越写越多,(对废话楞多的自己)伤脑筋
第109章
这一次男人做得实在有够过分,施嘉气得吐血,趴在床上好半天都没有理他,一直生着闷气。
秦兆颜坐在床边替他擦药,一边涂一边慢悠悠地道,“我有给过你机会的。”
大流氓此刻吃饱喝足,神情异常悠闲,然而床上趴着的青年却一脸惨淡。
他将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很想鸵鸟地当做没听见,可通红的耳垂还是暴露了他的羞耻和不安。
“别说了,你还要脸吗?”他痛苦地自欺欺人道。
几年过去,他都不知道男人现在已经玩得这么大了,想到之后的岁月,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本正上着药的部位也紧张地痉挛起来。
男人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他逃避的模样,声音里满是餮足的意味,“好了,今天这里又没人,不会有谁知道的。”
毕竟他早就吩咐过。
末了,他又耸耸肩,收起那盒膏药,用湿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东西,淡淡道,“当然,如果你下次又一走了之,可就说不准了。”
这威胁可真是太鬼畜了。
施嘉的肩膀忍不住轻轻抖了抖。
秦兆颜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道,“这次是真的,我没有在说笑,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两次,可你不能每次都这样。”
他的语气很微妙,既像是在发怒,又像是在痛狠。
“我受够了你什么也不愿意说。”他道。
他从前是有不对的地方,落到这种地步是他咎由自取。
怨不得别人。
可以后还有那么长那么久,他既然选择了他,几人一同走了这么条荒唐的路,他便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
人生还有多少年够他们荒废下去,他怕再互相赌气,他们就要来不及。
施嘉的脸透过枕头,声音有些发闷,“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一点也不明白,这几个骄傲的男人有一天居然也会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决定。
无论是哪一个人,他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秦兆颜没有说话,施嘉终于从枕头里抬起脸回望着他。
男人却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那双漂亮的眼睛,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淡淡道,“让你来选恐怕你一个都不会要,或者又像是从前那样偷偷溜走吧。”
他其实一个也不在乎,在乎的人反而是他们。
施嘉有些心虚,他确实想过逃离,甚至想要卖掉这里的房子,回老家去。
那里没有谁认识他,他可以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全新的生活,逃离这些他再也不想面对的过去。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留下,他们才想了这种办法。
真是糟糕透顶的决定。
男人忍不住想,他垂着眼,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一字一句道,“所以,就这样吧。”
再没人逼他做决定,由他自己选择,只是不能逃避,也许一年两年,或是三年四年,中间总有人会想要放弃。
施嘉忽然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
秦兆颜忽然侧过身,从床头的抽屉里掏出一只黑色的丝绒盒子,声音低沉,“之前送你的耳钉你好像并不喜欢,换成这个呢。”
他打开盒子的姿势一点也不郑重,随意得就像是他刚才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可他始终垂下的眼睛却暴露了他其实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施嘉跪坐了起来,等瞧到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时才露出惊愕的神色。
“希望你在这里的时候至少不是戴着别人给你的戒指,”男人自嘲地笑笑,语气意有所指,他取出那枚戒指,握住青年的左手,将那枚银色的指环缓缓套了上去。
这个过程应该很短,不超过十秒,可又很漫长,漫长得在这个过程中施嘉又不得不重新回忆起和对方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
他从不否认那些东西是喜欢和爱,他也没想过男人有一天会因为这个认输。
毕竟他是那样骄傲,他曾经甚至觉得对方应该要比自己高贵,而他是配不上他的那个。
因为他英俊而富有。
所以他早就决定了随时会走。
可现在他似乎已经走不了了,这枚戒指就像是一道锁链,是囚住他的镣铐,无论他走到哪里,他的心上都始终带着这个。
戒指是白金的,上面的花纹设计典雅,很是漂亮,戒身上并没有多余的宝石作为装饰,与林森郁给的那枚很不一样。
这两个人本就不一样。
施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眼眶很热,胀胀地发痛。
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得到的东西,那些令他难以启齿的希冀都是别人谈资里可笑的肖想。
他甚至怯懦得连做梦都不敢,因为他害怕对方的喜欢都是表象,爱也是假的。
可这一切竟是真的。
男人将盒子里的另一枚放到施嘉手心,示意他替自己戴上。
盒子里是一对。
施嘉眼眶模糊,鼻息颤抖,手也不太稳,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几乎无法再做出什么简单的动作。
秦兆颜始终一言不发,捉住他的手指让他将那枚戒指戴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而后两只手紧紧相扣,谁都没有先放开。
“这不是做梦罢。”施嘉忍不住失笑道,他抬眼望着男人的眼睛,鼻尖发着红。
对方摇头,语气严肃,“所以你想到它的时候就要回到这里来,知道吗?”
他说得很慢,语气很认真,他也并不全然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冷静。
他的手掌有些冷,握着施嘉的手很用力。
就好像他的人生里再也没有需要更用力握紧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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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不知道那几人是怎么商量的,对这段奇怪的关系仍旧忐忑,男人却比他要坦然得多。
幸好不是像之前那样所有人都住在一起,他有些后怕地想,哪怕他再镇定,也不能处理好这几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关系。
秦兆颜大概也察觉到他心中所想,淡淡道,“过几天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青年有些错愕。
男人语气有些冷,埋头看手里的资料,“在这里的时候至少给我专心一点。”
能接受与其他人共享情人已是最大的让步,他绝不可能继续忍受对方在他身边的时候还想着另外的人。
青年有些心虚,只好转移话题,好奇地问,“群姨好像这几天都不在?”
家里的厨师换了另一个人,做饭的口味和以前很不一样,偏酸甜,施嘉还有些不太习惯。
“她身体不好,回家休息了,”男人将手里的文件翻了个面,“老人家有些想法古板,你别多想,以后也不常见面,她从前对你还是很好的,总是时不时念着你。”
要是是全然的坏倒不致令人觉得伤心难过,偏偏她从前对他好过,后来又那样讨厌他,才叫人觉得为难。
“我没有怨过,”青年摇头,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语气迟疑着问道,“倒是你,以后真的......不结婚了吗?”
秦兆颜眉毛一挑,抬起脸看他,“你要是想结也可以,”他转着手中的钢笔,神情好整以暇,“时间地点你挑,我都无所谓,现在有不少国家都通过了同性婚姻法,只是那张纸在国内没什么效用。”
青年连忙尴尬地摆手,“那个......不......不用了吧。”
“你要是担心另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秦兆颜慢慢收回脸上的笑容,语气淡淡的,打量着桌面上的东西,“我以后不会和女人结婚。”
“我不喜欢小孩,你之前的忧虑其实没有意义。”男人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我做这些不是要证明什么,毕竟我之前也从没想过要结婚。”
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并非他此刻表现出的那样毫无压力,实际上家里的人已经在催促了,可他是秦兆颜。
在青年眼中他总是高高在上且无所不能,那这些问题他就都能解决。
他总是他最希望的模样。
大概他身上也有一根看不见的反骨,即使他平时表现得那样稳重成熟。
他既可以听从父母的安排接过公司的担子,将它经营成如今这种颇具规模的模样,也可以拒绝他们继续对他人生的安排,走这样一条充满争议的路。
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每个人都在努力使自己的所求变得值得,百年之后也都是一抔黄土,。谁能说得清到底后不后悔。
只要现在的选择没有错就行了。
青年怔怔地凝注着他,半晌后轻轻笑了笑,语气有点自嘲,“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古怪,充满了可笑的愤世嫉俗和不甘的抱怨,我一直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失败,可又无法改变,但直到我遇见了你。”
他说到这里,难得有了点羞赧的情绪,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对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
“你教我要诚实,教我不随便逃避,给过我成名的机会,要我努力学会上进,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教育,我当初其实不该随便丢弃的。”
他顿了顿,望着对方,眼神发亮,他说,“秦兆颜,我是不是还没有郑重其事地对你承认过。”
见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错愕。
他轻声笑道,“我其实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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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ooc的秦总互通心意,其实写到最后秦总的人设也没有很好,但我很
第110章
大约一个星期后,施嘉才明白秦兆颜说的会有人来接他是什么意思。
男人站在衣帽间中央,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衣最上面的纽扣,他今天要出差,归期不定。
青年倚在墙边从左侧的架子上替他挑了一条暗红色的斜纹领带。
他替人打领带的手法还不错,男人在他的手指离开自己时垂眸瞥了眼,忽然道,“《白鹿与春》的版权卖了。”
他这次出差便是为了这件事情。
《白鹿与春》是青年从前很喜欢的一部漫画,从前的名字叫做《放神剑》,已经连载七八年了,讲述的是一群在异世界冒险的少年们的故事,剧情虽然有些中二,但画风华丽,以中式奇幻世界为构架的诸多设定也十分出彩。
这部作品刚开始在杂志上连载时人气低迷,基调过于阴暗沉重,人物的对话冗长拖沓,并不讨主流读者们的喜欢,与杂志上高居榜首的其他内容轻松的漫画相比,数据十分差劲。
那位画家在画完第五十四话时,在网上怒气冲冲说以后不画了,准备听从父母的建议去考公务员。
青年那时候也在追这部连载,觉得很可惜,看到后还写了封信寄到杂志社让人转交给那位画家。
信的具体内容他都快要忘了,回想起来里面大概很有些他年轻时自以为是、很一厢情愿的想法:说自己很喜欢这部作品,希望能一直追到它完结,虽然创作的过程很痛苦,看到优秀的作品被埋没也觉得不甘心,但他相信坚持到最后这本漫画肯定会成功的。
随信他还一并寄了些数目不算很小的钱过去。
毕竟老是和你谈情怀的人一定不可靠,但愿意为你的情怀花钱的人却一般不坏。
当年他也只是个小演员,怀揣着忐忑不安的梦想在这个五光十色的圈子里打拼,刚有幸在秦兆颜的帮助下参演了第一部大制作的影视剧,自以为已见识了这个圈子里的规则,可惜只学到了一丁点皮毛。
世界真大,他当时既兴奋又觉得奇妙,可以轻易地崇拜和热爱上什么精彩的事物,因为年轻就觉得先前那几次碰壁都不算什么。
他也相信着有时候成功大概也是凭命中的那股好运气。
他恰好遇上了生命中的贵人,便天真地想帮一帮自己遇见的那些不那么幸运的别人。
后来那漫画家果真继续画下去了,一改从前有些拖沓的叙事风格,对话简洁,故事生趣,他所擅长的那些分镜尤其妙,一段时间后,青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部作品已经超乎想象的火热,连续出了不少单行本,和不少著名品牌的联名周边,纪念海报,也间接改变了许多读者的口味,甚至后来还出现了不少模仿之作。
如今娱乐圈很重视这种自带大热影响力的ip作品,不少公司都想谈下这部漫画的版权,动画、有声小说、广播剧、游戏、电视剧、电影......ip孵化,连带着也能捧红自家公司的新艺人,每一环都有迹可循,逐步套现,挣钱轻松又快,观众也很容易买账,实在令不少人心动。
可这部作品的画家却始终坚持着,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轻易地卖出版权,反而导致这部作品最后能花落谁家越加受期待。
版权部的人当初直接去谈时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老实说,比起这种二次元圈子里人人追捧的热门ip,光线的人因为自家大老板的口味问题,其实更喜欢搞那些有点奇怪坚持的原创影视项目。
导演,编剧,演员三者缺一不可,才能奠定一部好的作品,随大众潮流,表面上看似乎可以复制成功的热门ip们虽然名声响亮,可热闹都是短暂的,大部分还是些粗制滥造的东西,圈子里这几年不少的好资源其实都被这些所谓的ip给搞坏了,整个的风气浮躁得很。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有其他的猫腻,毕竟新闻里爆出赵联借他所投资的那几个影视公司洗钱,也就是这个夏天才发生的事情。
如今正是影视寒冬,秦兆颜自然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一成不变,今年上映的光线参与制作的电影,也就邱源那部商业喜剧片意外地挣了大钱,其他的一部动画电影算账到最后也是不赔不赚,一部灵异题材的网剧虽然在网上大热,捧红了公司的一个新人演员,但电视剧本身其实还是赔钱出去的。
公司下面的人前段时间主动去接触那个画家的工作室,没多久,对方居然很轻易地就同意将这部作品的改编版权卖给他们,虽然版权费并不低,可也没有漫天要价那般夸张。
秦兆颜斜睨了一眼靠在门框边发呆的青年,“他说当年有个粉丝是公司的艺人,很喜欢这部作品,之所以将这部漫画的改编权卖给我们,是因为某人当年特别真诚地对他说光线是个造梦的地方,不会让年轻人的梦想被轻易辜负。”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是调侃,像是在哂笑,只是并不让人觉得恶意。
青年尴尬得几乎要无地自容,他也不记得自己当年还说过这么傻白甜的话,一时间连回到过去想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秦兆颜挑挑眉,眼神戏谑地望着一脸不自在的青年,“我还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这么高大。”
青年狼狈地抹了把脸,小声嘀咕道,“那什么......毕竟谁都有年少轻狂眼睛瞎的时候嘛。”
什么让梦想不被轻易辜负,资本家也就能区分下没良心的资本家和稍微有点良心的资本家。
梦想自然不是拿来轻易辜负的,可也是要拿来换面包和钞票。
毕竟情怀可喂不饱画家的肚子。
男人没再说什么,整了整袖口准备出门,青年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白鹿与春》挺有意思的,虽然只是一部漫画,可是在我们这种宅男心中,也是很神圣的......”青年舔了舔嘴唇,小声嘟囔道。
秦兆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你都替我夸下这样的海口了,我怎么敢辜负你们的梦想。”
圈子里既有纯粹的商人,利益至上,能赚钱的艺人在他们眼里才有值得正视的价值,无数美好的鲜活的灵魂在他们眼里并不算是灵魂,只是另一种明码标价的商品,区别在于是热卖品还是滞销品。
可也有眼前这种人,会在与那些人交换东西的时候,稍稍在意下他们胸中的梦想和他们作为文艺创作者的尊严。
男人略微站直了身体,嘴角微微挑起,看起来似乎又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且无所不能的大老板,随时可以去与那些惯会虚与委蛇的没良心资本家在会议室里大杀四方。
在青年眼睛里英俊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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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兆颜要出差,之后的时间自然便该轮到封跃。
对方来附近接他,等他上车后却并没有立即往他现在所居住的景瑞小区开,两人先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封跃站在进口超市的货柜前神情十分专注,皱着眉,打量着琳琅满目的成犬粮。
施嘉看了眼有些不解,问道,“你还养了狗吗?”
封跃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丁点故作谦虚地得意。
“一只金毛寻回犬,脾气挺温驯的,很听话,家里的狗粮要吃完了......”
青年闻言笑了笑,似乎有点期待,好奇地和他站在一起对比着货架上的商品,最后两人都默默挑了最贵的那种。
买完了狗粮,顺带又去生鲜区逛了逛,施嘉兴致勃勃,看见什么都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间购物车里就已经堆满了。
两个人肩并着肩在人并不多的超市里走着,时不时说上几句,要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便相视一笑,气氛温馨,就好像是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结完账出来,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穿过附近的几条街,便有不少餐厅。
青年在车里随便挑了家装修看起来还不错的,进去要了间包厢。
店里菜上得很快,席间封跃总时不时望着青年的脸发呆。
施嘉伸手替他夹了道炸得金黄酥脆的流沙豆腐,见他这样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看,颇有点不自在,摸摸鼻子,语气似乎有点郁闷,“看我的脸又不会饱,你都不觉得饿吗?”
封跃闻言,只好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盯着碗中的那块金色的炸豆腐发神,半晌后才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他只觉得眼前这样的情景很不真实,要是把这样幼稚的心里话说出来一定会让对方觉得好笑。
如今他也变成了这样一个小心翼翼的人。
施嘉吃了一道鳕鱼狮子头,发现味道相当不错,又替他舀了一只,朝他笑眯眯道,“这个好吃,你试试?”
这一桌的菜几乎全都是口味清淡的,只一道紫苏煎鱼是咸辣口味,鱼肉外皮在宽油里煎得酥酥脆脆,内里沁满了紫苏香气的汤汁,又嫩又好吃。
有一道饺子的小菜也不错,内里的馅料特别鲜美,混杂了野菜和猪肉,口感丰富,牙齿咬下去甚至有种爆浆的感觉,青年吃得满足极了,脸颊都是圆鼓鼓的。
吃完封跃便带着他回了家,车子向着他现在住的那所小区开去。
施嘉抱着那两袋巨重无比的狗粮兴冲冲地跟着封跃一同进了别墅,原本以为会看见一只软萌乖巧,懂事又听话的小狗崽。
结果意想中的小狗崽摇身一变,成了只体重快过两百斤的大型猛犬,外表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软萌乖巧,懂事听话。
封跃根本没养过几天狗,之前都是装模作样骗他的。
他将那只大型金毛犬随便地丢在了一楼的客厅处,还好晓得替它找了根牵引绳系在了脖子上,另一头栓在了一楼楼梯处,不然整个家里遭殃的面积估计更大。
青年腿肚子有点哆嗦,站在门口望着屋里的满地狼藉有些说不出话,那只金色大狗龇牙咧嘴地朝着封跃狂吠,红色的牙肉下森白的犬齿锋利无匹,令人胆寒。
它面前的一条纯手工羊毛地毯被咬得七零八落,毛絮乱飞,木茶几上的深蓝色圆形琉璃净瓶被撞翻在地,碎得彻彻底底,里面那株颇具禅意的插花也凌乱地倒在了地板上,苟延残喘地直挺着。
家里它能靠近的地方简直如狂风过境,可一切的始作俑者非但不得意,反倒还呜呜咽咽地委屈起来,一边嗷呜嗷呜地疯叫,一边往门口的方向奔,只是半道又被绳子死死勒住了脖子,只好扭过头不满地啃咬着那根质量绝佳的牵引绳,嘴里间或发出几声短促的哀鸣,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如果没有亲眼目睹它的破坏力的话。
封跃气得一张俊脸乍青乍白,原本想牵回来讨好青年的宠物非但没有发挥它原本的助攻效用,反而还吓得青年脸色仓惶,几乎连屋都不敢进。
施嘉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大门外有些惊魂未定地对男人干笑道,“这狗,好像有点脾气啊,哈哈。”
他将那两袋成犬粮小心地放在脚下,望着身旁的男人有些胆怯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封跃只好气急败坏地给罗数的女友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院子外便响起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身材健美、皮肤微黑的年轻女子从那辆异常帅气的吉普车上下来,穿过院子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屋,见两人神情狼狈,对着一只狗束手无策的模样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她走过去蹲**,对那只一见她立即目含热泪,神情委屈的大狗子张开了手臂,嘴里亲热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凯文,来妈咪这里。”她用力地揉了揉大狗的脑袋,那只金毛立即收敛了浑身的恶犬气息,抬起两条前腿乖巧温驯地扑进了她的怀里,只是黑乎乎的狗嘴里依旧抽抽搭搭地哼唧着,似乎是在不满地向她告状。
“汪汪汪......呜......”
猛犬落泪该是个什么场景,施嘉见了那狗此刻的模样忽然就明白了。
那女人亲热地梳理了下大狗狗浑身的金毛,瞥了眼一旁正站着的面色难看的封跃,好笑着对那只狗问道,“是daddy欺负你了吗,妈咪帮你揍他。”
封跃听见她这话,脸上的神色顿时变了变,有些避嫌似地飞快地回道,“我可生不出这种狗儿子,他爹是罗数。”
“也是,”那女人转过头朝他嘲道,“儿子买回来,你就只负责出了根牵引绳和卖狗粮的钱,打疫苗和生病都还是数数陪着我一起去的宠物医院,这两年你养它的时间加起来还不超过十天,它要肯认你做爹才有鬼了。”
她毫不留情拆穿封跃之前对着施嘉的装模作样,拍了拍手,施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朝一旁神色尴尬的施嘉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杜雅琪。”
青年摸摸鼻子,同她轻轻握了握,“你好,我叫施嘉。”
女人的手劲儿挺大,大概是因为时常运动,掌心并不像其他女孩那样柔软细腻,可是很温暖,身上的气质干净又明朗,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她歪着头,一头染成深棕色的短发很是俏皮可爱,她望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封跃,朝施嘉神秘地笑道,“我从前就知道他心里有个人,所以这些年才过得跟个和尚似的,简直恨不得住进庙里,倒没想到居然会是你这样的。”
她弯起眼睛看着青年的脸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你很漂亮。”语气十分自然。
青年闻言,露出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神色,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声。
封跃则立马黑了脸,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略有些敌意地瞪着面前的女人。
“我可是马上就要替你解决掉凯文这个**烦呢,”杜雅琪万分嫌弃地朝他撇撇嘴,又朝站在后面的施嘉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干净的牙齿,“以后有时间可以来找我玩,我就住在前面。”
她随意地朝大门外指了个位置,解开系在栏杆上的绳子,牵起趴在地上已经蹭了自己一裤腿狗毛的温驯大金毛,朝施嘉摆摆手,“好了,我怕我再说下去,他之后就要找我们家数数算账了,先这样吧,凯文,咱们走了,给你的混账亲爹say goodbye,毕竟你的口粮钱他每月还是没少给的。”
那狗很听她的话,闻言立即龇牙咧嘴地朝封跃“嗷嗷嗷”地大声吠了几声,一脸凶神恶煞。
倒是杜雅琪叫他给施嘉说再见,他居然重又露出个温驯懂事的模样,低着头在青年垂着的右掌心里轻轻蹭了蹭,末了又退后几步,抬起脸望着他,黑眼珠湿漉漉的,十分通人性。
简直狗界奥斯卡,戏感十足。
杜雅琪提起门口的其中一袋狗粮牵着狗慢悠悠上了外面的吉普车,施嘉想帮她提另一袋,封跃臭着脸接了过来,走到车窗前粗鲁地扔进了车里,对杜雅琪冷冷道,“狗是你的了,以后别过来了!”
杜雅琪双臂趴在方向盘前,朝他笑得促狭,“好吧好吧,我不会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她向不远处外站着的青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轻佻极了,然后在封跃几欲喷火的怒视中迅速地将车倒了个方向,一溜烟地离开了。
封跃脸色青黑,打电话叫家政过来收拾了满地狼藉的客厅,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原状,只是看着冷清了不少。
家政走后,封跃又将今天在超市里买的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他确实变了,如今做起这些琐事来居然很是熟练。
也许他说的那些并不全是骗他的。
放好那些东西后,两人便去了楼上的浴室里简单地冲了个澡。
施嘉出了浴室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下了楼,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便瞧见了正站在开放式厨房里埋头做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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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哦,最近有点忙
第111章
老实说,在封导收心的这些年里,娱乐圈里依旧不乏有想和他春风一度的男男女女,哪怕他什么也不给呢,对上这么个男人,白睡也是占他的便宜。
男人肩宽腿长,只套了件简单的黑色家居服,和他给施嘉身上准备的那身是一套,背影看起来自有股潇洒风流的气质。
他做饭的动作干净而利落,灶台和地面都随时清理得很整洁,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垃圾,袖子高高地挽在手肘处,露出的两截手腕都沁在清水里,正认真地洗着颜色碧绿的蔬菜,十根手指清瘦而修长,指尖微微泛着红,指骨分明,十分养眼。
施嘉见过这双手在键盘上敲剧本,伏在书桌前画分镜写人物对话,在酒桌上和人举杯对饮,在片场里拿着对讲机或是举着剧本......
唯独没见过它做饭的样子。
从前在那个出租屋的时候,封跃从不做家务,属于那种扫把倒了都不会弯下腰去扶的男人。
施嘉若是在家,做饭和打扫卫生的活儿都是他做,封跃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或是出门和人应酬,优点是嘴巴不挑剔,给什么就吃什么,吃完会对施嘉说谢谢和辛苦了,语气倒是很客气礼貌。
若青年外出拍戏,他可以宅在家里三两个月都吃同一款泡面,偶尔会将堆积着泡面的地板稍微清理一下,拿出去丢掉,使他不致于在去卫生间里洗漱时被绊倒,或是让忽然回家的青年吓一大跳。
他在现实世界里过得总是很糙,东西乱丢,饱一餐饥一餐,有种对自己的人生随便应付的淡漠,但是也有热情的时候,在与施嘉**和专注他所创造的那个世界时,那些时候他就变得分外迷人。
这也是施嘉曾经喜欢他的地方。
男人在煎牛排,察觉到青年在他身后,他站在灶台前对他道,“就快好了。”
几分钟后,他将煎得恰到好处的牛排盛入盘中,旁边放上翠绿的芦笋和淡黄的玉米,白色的珐琅锅里正“咕嘟咕嘟”发出细微的声响,空气里飘散着几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鲜美热气,令人觉得也许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牛排煎得很好,内里软嫩多汁,汤是番茄豆腐虾仁汤,味道很是鲜美。
男人坐下后并没有立即开动,反倒是举着刀叉打量着施嘉的神情,似乎期待能得到他的正面评价。
青年切好后尝了一小口,咀嚼的动作很慢,只是面上没什么神色。
男人坐在他对面神色竟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
忽然,青年小声抱怨道,“看你这样,搞得我还以为会很难吃,还在想着要怎么在你面前演出这东西好吃得不得了的样子。”
“明明挺不错嘛。”他嘟囔着道。
封跃闻言,脸上终于笑了笑,露出轻松的神色。
“我还找人学过川菜,”他说着,只是语气有些遗憾,“不过那种太辣的和工序太复杂的不行,以后做给你吃。”
“这些也很好吃的,谢谢,”青年朝他弯起了眼睛。
他忽然想起刚到这里时,那只被拴在客厅脾气奇葩根本不像是金毛的金毛和那个叫杜雅琪的年轻女人,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
他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小声感慨,“你这些年倒是和我想像中很不一样,我本来以为你过得和还以前那样,心想你连你自己都养不好,居然还说养了只狗,说不定只是家里的佣人帮你养的,结果那只狗......”
他捂着嘴忍俊不禁,“应该说果真不愧是导演的狗吗,演技真是厉害......”
他想起对方对着自己和杜雅琪就一副温和良善我是只乖狗狗的模样,一对上封跃就威胁似的龇牙咧嘴一脸我就是恶犬的精分表现,终于在桌上忍不住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道,“它还挺聪明的。”
封跃被他这样调侃,想起在超市里自己对他装模作样说的话,神色不禁有点尴尬,轻轻咳嗽了声。
他垂下了眼,小声解释道,“我不太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也没请什么佣人,平时又经常要去外面,在家里写东西的时候也总是忘了时间,它之前被我饿过好几次,翻冰箱扒花园已经学会了自己主动找吃的,久而久之也和我不太亲近,后来我送给罗数他们养了,正好那女人喜欢,她家里还养了一只边牧和一只哈士奇,你要是喜欢,什么时候我再去找一只性格好点的......”
施嘉连忙摆摆手,脸上有些拒绝,“诶,算了,我以前也是嘴上说说而已。”
“况且宠物又不是玩具,买回来随便放在那里就不用管了。”
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那狗之前那几次估计是被封跃饿惨了,有了心理阴影才会对他那么凶神恶煞,满是敌意。
封跃忙起来废寝忘食是常事,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样的状态有多不正常,青年从前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有些心惊,只能尽量替他将其他事情做好,让对方没有后顾之忧。
没想到他现在忙起来也还是那副浑然忘我的模样,不喜欢外人来打扰他的私人空间,也难怪这两年见他总是时常咳嗽,身体不好,想来平时过得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施嘉本来以为对方飞黄腾达后会迅速地变得像圈子里其他人那样,肆无忌惮地随意挥霍,染上些不良的恶习,四处消遣玩乐,参加那些人举办的热闹派对,就像《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面的那些场景那样,灯火璀璨、觥筹交错,每天都处在尽兴狂欢的宴会中。
可好像并非如此。
封跃过得似乎真如杜雅琪所说的那般,像个努力修行的苦行僧,遵守着严苛的清规戒律,每日深居简出。
实在令他感到意外。
晚饭吃完,施嘉和男人一道上了楼准备休息,其实时间还不算太晚。
他的心情很好,在卫生间里洗漱完后鬼使神差地又去了另一边的浴室里冲了个澡,不知是在期待还是在紧张着什么,他这次洗得很仔细,出来后指尖的皮肤都有些发皱了,脸也被满屋子的水雾蒸得发红。
等他回到卧室,才发现封跃好像并不在,他一个人钻进了被子里,几分钟后,男人也回来了,动作轻柔地上了床,安静地躺在他右侧。
应该在房间里放点电影或是电视的,哪怕两个人此刻都没有观看的兴趣,这样不说话也不做其他的事情,空气实在太安静了。
有点尴尬。
青年不自觉将脸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面对着男人,呼吸有些发热。
可对方却一副老老实实准备睡觉、打算今晚什么也不干的样子,对施嘉道了句晚安,便随手关上了旁边的落地灯
灯光蓦地暗下,屋子里陷入一团浓重的黑色里。
青年伸出手,忽然沿着男人身侧的皮肤轻轻摸索了几下,很快便揽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封跃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他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施嘉在黑暗中小声问他,“是感冒吗,好像总是听到你在咳嗽?”
“没有......咳咳......吵到你了吗?”男人的语气依旧温柔,躺在原地,浑身都几乎不敢动弹。
怪好玩儿的,青年心想。
“你好像很难受?”施嘉哑声笑道。
他的左手不怀好意地逐渐往上,慢慢袭上了男人的胸口,脸也在他温暖的身体上轻轻地摩挲起来。
眼睛看不见,触觉所带来的冲击便异常鲜明。
手底下的感觉非常好,男人的腰很窄,精瘦有力,胸前的肌肉也很有料,想来他平时也并没有一直呆在书桌前,有好好地健身运动。
青年能感觉到它们似乎正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绷紧,原本只是想随便吃点豆腐的动作便开始变了味。
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在他松散的睡衣底下游走着,指尖轻轻地解开了对方胸口处的一两粒纽扣,像一捧居心叵测的树蚁,沿着敞开的漏洞胡乱地在男人赤裸光洁的皮肤上钻爬,留下一串串令人难耐的痒意。
手上的动作越发不规矩起来,他笑得愈加愉快,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安地躁动。
可身边陡然一空。
男人忽然在黑暗中坐了起来,打开了旁边的台灯,往门外的方向走去。
被子里钻入了外面的冷空气,有些发凉,青年的心也顿时冷了下来,像是热乎乎的笑脸凑上去却生生挨了一记耳光。
他没滋没味地轻轻啧了声,一时竟有些记恨上了,闷闷地背过了身准备闭眼安心睡觉。
男人在十几分钟后又重新上了床,依旧躺在青年右边,只是身体明显更冷了些,带着湿润的水汽。
他刚才似乎是出去给自己冲了个冷水澡。
明明现在还是寒冷的冬天。
有这种必要吗?
青年只觉得不解。
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没再继续动作,毕竟对方拒绝的意味那么明显,他不想再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封跃替他将空出来的后背重新盖好被子,在他耳边哑声道,“睡吧。”
灯又重新暗了下去。
谁他妈要睡觉啊!
老子在勾引你好吗,给点反应而不是一个人默默去冲冷水澡啊?
施嘉心里愤愤难平,只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暗自磨着牙齿,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大概是察觉到他愤怒的情绪,封跃忽然又重新开了灯,坐了起来,在旁边低头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睡不着?”
施嘉也坐在他旁边,抿唇瞪着他,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他最近时常做些幼稚可笑的表情,令人啼笑皆非,不讨人厌,只是觉得怪好玩儿的。
明明马上就快30岁了。
封跃忽然俯**,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样东西来,是两张卡。
他递给他,小声解释道,“本来该明天给的,但我明天下午应该有事,公司那里得过去开几个会,《花与莺》的电影还要和他们讨论些东西,回来会很晚,密码都是你的生日,信用卡你平时用,应该够了,另一张里面的钱不多,大概就百十来万,你收好,电影还要烧钱,这个你先拿着。”
青年随手接了过来,撑起来坐在床头翻来覆去地看了阵,忽然抬起头,朝他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不怕我拿着这东西跑了。”
封跃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后低声问道,“你会吗?”
好像很是信任他的人品。
青年想起对方从前曾说的要给他拍一部电影。
他那时虽然漫不经心地在出租屋里说好呀,可心里其实并不相信。
他应该相信的,他并没有食言,他现在已经做到了。
只用了四年而已。
《花与莺》的制作目前还遥遥无期,因题材的缘故审核和上映更是麻烦,更别提后续的宣发。
“这电影你到底投了多少钱在里面?”他有点好奇。
男人没答,只轻轻皱了下眉。
青年的语气懒洋洋的,“我最近也想找点电影项目投资试试......”
男人笑了笑,哑声道,“还没到那个地步,你拿着吧,再说我的都是你的,谁投资都一样。”
他忽然沉默了阵,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灯光下落在青年脸上的睫毛阴影,演过那场电影后,他身上的有些气质好像就变了。
他说不清,让他觉得更无法放手了。
他忽然语气郑重起来,“施嘉。”
青年诧异地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事。
封跃又从那个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
那是份遗嘱。
他居然将这种东西都弄了出来。
“去年我生了一场病,”他声音沙哑,捂着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我那时忽然觉得很害怕,我都还没将你追回来,也许哪天就发生了什么意外,这很正常,天命谁都无法说清,所以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个......”
施嘉只觉得那上面的文字分外刺眼,他将那东西从男人手里一把夺了过来,直接撕得粉碎,一边撕一边朝他大骂道,“谁他妈稀罕,封跃你有病吧。”
他难得生了气,眼眶都发着红,撕完后又将刚才拿到的那两张卡胡乱地掷在男人身上,也不管对方脸上的愕然,怒气冲冲地翻身下了床,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男人急忙追了上去。
施嘉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愤愤然地咒骂,“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难道我是因为这些和你在一起的吗?”
他像是无法忍受这种来自最亲近的人的难堪和耻辱一般,连声音都是抖的。
他一路上走得那样急切,快到楼底时差点狼狈地直接栽倒。
封跃几步冲上来,从后面死死地将他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抓着旁边的栏杆稳定身形,脸上是惊魂未定的神色。
施嘉却并不领情,转过身一把将他推开,神色不耐地朝他怒道,“不要你管。”
“不要走,施嘉!”
封跃忽然道,他走上前紧紧地扣住青年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神情有些苦涩,语气痛楚,“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解释。”
青年的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情绪还是很激动,半晌后他闭上了眼,冷冷地道,“你说吧。”
“遗嘱的意思是,你是我除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
封跃看着他苍白消瘦的侧脸,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道,“重要到可以和我共享财富和荣辱。”
“我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后代了,”他说,“可是你比我年轻,至少到时候是要走在我后面的,我觉得这样很好,这些东西也许连补偿都不能算,毕竟你曾经给过我的比这些重要多了。”
圈子里的人总调侃他说秦兆颜才是他的贵人,可在他的心里明明施嘉才是,欠秦兆颜的那些后来他用《城春》的荣誉和挣来的钱全都还了回去。
可欠对方的他一直都没还。
他给了他作为一名导演应有的尊重,他让秦兆颜帮他拍电影、介绍人脉给他投资,给了他在低谷时不至于继续堕落的勇气。
他是那道他处在地底下时从头顶漏进来的一线光,因为这道光那样好,他才努力想要配得起他。
在那个狭窄的出租屋里默默的守候与全然的信任,相爱时无条件地奉献与尊重......
温驯地忍受着他糟糕的坏脾气和一点也不体贴的性格。
他本来一无是处。
是他的喜欢才让他变得优秀的。
“可是,”他喉咙痉挛着,最后那几个字几乎要说不下去,近乎消音,“这些是我仅有的东西了,我想把它们留给你,这栋我生活过的房子,公司的股票,那些基金,还有一点国外的投资,有这些东西哪怕到时候我不在了,你依然可以过得很好,没人敢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你,你可以尽可能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自由。”他说。
话音刚落,施嘉便从他的掌心里抽回了手。
他飞快地擦掉脸上的眼泪,只是那些液体好似怎么也擦不干,竟变得越来越多。
“你傻不傻啊?”他毫不留情地骂道,别过脸语气仍旧糟糕,“我现在就很自由,和有没有钱一点关系也没有。”
封跃还想说些什么,教导他不要太过天真,不要脾气执拗,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虚情假意的谎言。
这个世界一直都很烂的,总是有些不怀好意的白眼狼,不是你真诚对他们,他们也会真诚待你。
可金钱绝不会背叛,财富是唯一可以让人获得稳定幸福的东西。
但他嘴唇发苦,看见青年的眼泪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你真的很讨厌,”青年狼狈地低着头,死死地捂住自己流泪的眼睛,不满地抱怨道。
“谁会像你这样啊,还没有在一起几天就想着死,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以后的时间还有那么长,谁说你就要走在我前面,兴许我中途发生什么意外......”
他还没说完便被封跃用力地捂住了嘴,男人气得要命,嘴唇直哆嗦,脸色苍白得可怕,冲他厉声喝道,“不许乱说。”
施嘉斜睨了他一眼,扯下那只手嘲道,“是你自己先开口的。”
封跃“我”字说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心里反倒怄得要命,最后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满腹愁绪。
青年擦了擦湿红的眼角,语气烦躁地小声嘟囔道,“本来还想和你睡一觉的心情都没了,真是气死我了。”
大概他实在太过生气,连看都不想再看旁边的男人,从他身侧径直往楼上走去,闹了这么一通,只觉得心情异常疲惫,竟真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回卧室里倒头大睡。
男人却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将唇凑在他耳边,语气执拗。
“你说的,要睡一觉。”
第****
两人一直厮混到半夜。
第二天家政阿姨来打扫的时候青年特别羞耻,待在卧室的床上几乎不敢见人。
封跃小声安慰道,“她不会知道的。”
“下次我不要陪你一起发疯了。”青年耳朵尖发红,他到现在身体都还是酸软的,上了药稍微好一些,可也还是坐立难安,只能趴在被子里抱着手机玩。
封跃自觉理亏,有些歉疚地坐在旁边替他揉腰。
青年余光瞥见他那苍白英俊的脸上露出那种可怜巴巴的神情,顿时又心软得不行,自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移开了视线,小声吞吐着道,“这种事吧,其实还是节制一点......比较好......”
毕竟现在都讲究要可持续发展呢,况且做起来的时候爽是真的爽,可爽过之后随之而来的痛苦也是真的。
他屁股此刻痛得要命,稍微动一动都觉得难受,哼哼唧唧不满了半天,又叫封跃去替他倒水。
手机传来一阵提示音,对面的人又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封跃走过来时不小心往上面瞥了眼,将玻璃杯递到他嘴边。
青年咬着玻璃吸管轻轻地“啧”了一声,眼神很是调侃,对方立刻先道了歉。
“抱歉。”
男人的神色表明他显然很在意那上面的内容,目光也忍不住又往手机屏幕上瞟了过去。
施嘉笑了笑,直接将手机递给他,“你要是想看我又不会不给你,喏,我可没说你什么坏话。”
封跃并没有虚伪地拒绝他大方的行为,反而堂而皇之地将手机接了过去,正大光明地在他面前浏览起对方的聊天记录来,神情认真。
青年喝完了水,将杯子放在旁边的柜子上,窝在被子里语气懒洋洋的,“遂香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所以才来找我说一说,我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鸡汤嘛,说到底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种。”
他主动解释和小姑娘之间并无私情,封跃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将手机还回去。
青年接过来笑了笑,“其实这种事情,还是要去找老宋,毕竟人家专业,让他问上一通,什么存款啊年龄啊的事情,再说说和你同龄时的那些伟人们的成就,经历的苦痛岁月,那些牛逼哄哄的大佬们所遭受的人生挫折、创造的光辉伟绩他简直随口捻来,听上几段能让你羞愧得直接怀疑人生,哪里还有心思风花雪月沉湎于眼前这些小情小爱,只想撸起袖子奋力工作。”
老宋,一个将金钱至上主义刻进骨子里的重要男配角,虽然在本文的戏份不多,可必须要拥有姓名!
封跃状似无意地在旁边问道,“他也给你上过这种课?”
施嘉顿时露出了有点不忍回顾过往的神情,默默感慨了句,“你别看他平时寡言少语的样子,要真啰嗦起来,还真有点......”
让人受不了。
他想到了自己刚和林森郁分手时心情抑郁,随便在路上看见朵花看见片云都想流眼泪,看见其他情侣在街上嘻嘻哈哈也觉得心里堵得不行,整日里像个小姑娘似的伤春悲秋。
结果对方直接抡过来一本《人类的群星闪耀时》,砸得他当即晕头转向,只能强忍着浑浑噩噩地将书翻完。
虽然直到最后他也没记住多少内容,就光记得宋新耀面色严肃、嘴巴嘚吧嘚吧像是机关枪扫射一般朝他开合个不停的样子。
此刻回想起来,青年仍旧忍不住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不得不说,老宋这种注孤生的气质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对了,”施嘉忽然收回思绪,对封跃道,“我今天下午要出去一趟。”
“是和她见面吗?”封跃盯着手机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垂着眼,神情有点阴沉,显然心情并不美妙。
施嘉从被子里钻出来,端正地跪坐在他面前,捧起男人那张异常英俊的脸朝他笑嘻嘻地道,“诶,大方点儿啊,封导,小姑娘人挺好的,我俩可真没什么。”
他态度这样坦然,语气调侃,倒衬得一旁的封跃有些小气了。
封跃被他这样明亮的眼睛盯得有点受不了,最后只得妥协道,“好吧,但是你要早点回来。”
末了,他又道,“结束了打电话我去接你。”
青年在他唇上安抚似地“啵”了下,笑道,“看不出你占有欲还挺强的。”
封跃没说话,只自嘲似地笑笑。
施嘉小声戏谑道,“醋精。”
他并不知道封跃心底的恐惧,青年实在是个太害怕寂寞的人,他恐惧未来也许会有那么一天,青年也开始向往正常人的生活,他会娶一个温柔平凡的女人,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他会彻底抛弃现在这种荒唐可笑的日子,与他们全然划清界限。
他们所拥有的筹码并不多,勉强系在他身上的绳索也并不牢靠,随时都能被他挣脱。
所以他慌张。
“想要你身上的时间和我是一同走的,所以才在前年你生日的时候送了你那块表。”他瞥了眼青年光秃秃的手腕,忽然提起一件旧事来,低着头语气很慢,神色晦暗不明。
施嘉也想起了那年他在《绝对胜诉》的剧组里收到的那几份来历不明的礼物。
他当时还没记起那些糟糕的往事,莫名收到这些昂贵的礼物只觉得心里十分不安。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他还不想和过去的自己牵扯上任何关系,最后便将那几份东西原路返了回去。
他现在对那几宗东西只大概有点模糊的印象,几乎都要忘光了。
封跃笑了笑,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看,“如果现在给你你还是不会收下吗?”
施嘉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只好朝他无奈地点点头,嘴里连忙道,“要要要,封导最大方了,谢谢老板。”
他嘴里颠三倒四地乱叫,封跃原本去旁边的柜子里拿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心情也有点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他现在的确很聪明,已牢牢地抓住了青年的弱点。
对着施嘉这种人,你表现得越强势,越要他为你妥协屈服放弃什么,他身上的那根反骨反而越硬,就要给你来点不痛不痒的抵抗,哪怕并没有什么成效。
可当他的对手摆出一副弱了吧唧没他就活不下去的模样,他那过度泛滥的同情心又会莫名其妙地升起,出于一种对弱者的怜悯和同情,他便什么都会点头答应,连不知不觉间许诺了别人什么都不会发觉。
简直傻得天真。
封跃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低下头替他将表带系好,施嘉忽然想起昨晚睡觉前两人闹的那点矛盾。
他看着男人头顶的发旋,试探着问了句,“反正我们到时候谁都不会有后代,如果在死之后还有钱剩下的话,不如拿去做点有趣的事情吧。”
封跃诧异地抬头看向他,施嘉连忙摆手,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似地嗫嚅着道,“只是我的一个设想而已。”
见封跃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他神情有点尴尬,小声道,“好像秦兆颜也在做这件事,他公司里有弄出一个专门的项目,用于扶持和培养圈子里那些有才华但没什么门路的年轻人,导演啊、演员啊、编剧什么的,这些都是这个圈子里未来不可或缺的人才,很多时候他们可能也只是缺了点往上面爬的机会而已。”
就像是秦兆颜从前为他们所做的那些,他也想努力为后来那些有梦想的年轻人做出点什么,可他自己本身拥有的其实很少,近乎没有,这样对封跃提要求多少有点像是道德绑架,所以他在说的时候也很犹豫,一直在打量着封跃的神情。
“可以,”没想到男人居然很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他朝施嘉笑了笑,淡淡道,“如果有能力确实应该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青年听他答应得这样干脆,反而有点忐忑起来,“我这里其实也可以拿出点钱,不过最开始可能不太多,因为刚答应遂香说和她一起干一件大事。”
见男人露出有些惊讶的神色,他笑眯眯解释道,“虽说是退圈了,但也总不能一直都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猪都没这么懒的,遂香说她那里有个计划,问我要不要一起参与进去,我觉得还不错。”
“正好我以前也挺想开一间餐厅的,”他笑了笑,对男人眨眨眼,满脸促狭地道,“所以今天出去真的是为了正事,可不是和她乱来。”
封跃这才露出点稍微好看的神色,将头磕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我准许你对我乱来。”
他说完又补充道,像只脾气温顺的大型犬在对他善良的主人说话,“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反抗。”
青年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抖着肩膀凑上前轻轻抱住了他,轻笑道,“封导你真的够了啊,你今年是三十七可不是七岁,这样一直撒娇的话,效用可是会大打折扣的喂。”
说完,还抬起手指挠了挠男人轮廓硬朗、线条漂亮的下巴。
封跃不说话,只恬不知耻地享受着眼前这个干净而纯粹的怀抱。
“我有时候觉得你也许看那些香港的武侠小说和日本的中二漫画太多有点入迷了,”男人忽然幽幽道。
“明明那些东西都是假的,也许创作他们的人自己都不相信,什么侠肝义胆和热血忠诚,全都是笑话,这个世界一团糟,只有财富、权势、名利和地位才最最重要的。”
青年那颗柔软而敏感的心脏在胸腔里安静地跳跃着,他沉默着听男人继续说下去。
“可有的时候,”封跃笑了笑,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在青年看不到的角落。
“听到你发出那些既天真又好笑的愿望时,明明自己也不强大,也想要帮助其他更糟糕的可怜虫的时候,我就觉得也许那些东西的存在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能让你这样的人相信那些东西并不全是假的,让你们为此感动,相信这个世界未来也有变好的可能,就好像我和那些人身上那些虚伪和糟糕的坏东西也会因此稍微褪色一些。”
他坐直身体,看着施嘉的脸轻声问道,“如果这样虚伪的我在完成的那些作品里,也有能让你觉得感动和相信的东西,就好了。”
半晌后,青年睫毛颤了颤,小声叹气道,“可我永远也只能嘴上说说而已,那些天真到近乎愚蠢的东西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亲手完成它们的却是你,哪怕你将自己说得那样糟糕,可你在我心里也还是非常了不起。”
他抚摸着男人的侧脸,喃喃着道,“封跃,你知道吗,其实有一段时间我很恨你。”
讨厌得要命,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吐,分开后对方过得意气风发,而他却在旧环境里辗转落魄,且固执地拒绝了对方朝他伸出的手。
那年的酒局上有个暴发户听说他和封跃有过一腿,想潜他,摸了把他的脸后却十分不屑地说他对着男人的**操不下去。
不少人都露出看笑话的神色。
他自然狠狠揍了那人一顿,对方也随即反击了回来,然后当着几乎是桌上所有人的面说他不过是封跃玩剩下的**、**,不知道在这里矫情个什么劲儿。
那些带着严重侮辱意味的词曾让他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正常生活,只觉得既恶心又难堪。
他活得多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耗子。
可与之相反的是风头正盛的前任。
圈子里无时无刻都能听到他的消息:评论家都称赞他了不起的才华,同行羡慕他拍电影一拍就能拿奖的本事,外人夸张地谈论他哪怕再风流浪荡也依旧有数不清的俊男美女像飞蛾扑火一般寻到他身上......
他们在一起的那些过往似乎飞快地被男人弃之如敝屣,与功成名就的现在相比,那些令他痛苦万分、真诚付出过的曾经根本不值一提。
他并不是不嫉恨的,可他后来还是试图和自己和解。
因为无法躲避,所以变得麻木,只能说服自己。
承认自己的确平庸,告诉自己这个世界就是有可以任性地辜负别人的人。
因为他们是天才,因为他们成功,所以他们可以。
“我觉得这些事都过去了,车祸后也全都忘了,那时候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交集......潜意识觉得你很深不可测,让我觉得不安,”
所以那时候宁愿去招惹更加难以捉摸的俞清,也不愿意答应封跃交往的请求,甚至和俞清上床,也还总是刻意避开他。
“即使后来又想起来了也还是如此,觉得和你在一起,就必须承受被你背叛的结果,我觉得很可怕......”
他看着男人始终沉默着的脸慢吞吞道,“直到那次,”
他们被郑世杰关在一起,对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
“你说你可以为我去死。”
他捧着男人的脸,轻轻笑了笑,神情释怀。
“我忽然觉得接受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至少有一个男人说爱我胜过爱他自己的性命。”
他们像小孩子交朋友那样态度坦诚,竭尽全力地向彼此分享着自己心中的善意,一个人说你很好,非常好,另一个人就必定会幼稚且坚定地说你比这还要好。
爱情有时候也会源于这种互相崇拜。
于是,施嘉也看着男人的眼睛轻声道,“你曾说过我的喜欢让你变得了不起,其实不是这样的。”
“是你的
第113章
封跃要去公司开会,将他送到和遂香约好的餐厅门口才默默离开。
女孩儿在餐厅里等了好一阵,青年才像是没长骨头似的浑身懒洋洋地跟在服务员身后进了包厢。
“等久了吧,不好意思。”他低头朝女孩儿笑了笑,找了个对方身旁的位置坐下。
遂香手里正拿着资料,不少,厚厚的一大沓。
他接过来随意看了看,发现这小姑娘性格异常认真,之前那个计划显然已思考很久,并不是在和他随口说说而已。
那上面不仅有她这段时间试吃的一些比较有名的餐厅的菜色味道和服务评价,还有关于自己和施嘉合作的那家还未出世的餐厅的想法,零零散散,居然写了不少。
“好厉害,”青年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将身体的重心稍稍往后移了下,等缓解了那阵不太舒服的感觉后,便又将东西递了回去,“你已经做了不少了,那我这边还需要做什么呢?”
遂香将那叠东西放进包包里,小声道,“很多啊,我这些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待会儿你再陪我一起去看看那几个店面的位置吧,还有装修,到时候还要找专门的团队来设计,我不太懂,你身边有人对这些了解吗?”
她眉宇间有点疲惫,这么久未见看起来真的成熟了不少,虽然性格还是有些内向,可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对人脸红了,神色间也坦然大方了许多。
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人迅速地成长。
女孩儿捧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感慨道,“到时候花钱的地方可不少,敏哥虽然也给了我一些,可还是不够,妈妈并不支持我,她说我年纪不小了,还不如早点找个好的结婚对象。”
她说完笑了笑,盯着手中的水杯发呆,神情也有些复杂,好半晌忽然冒出句,“要是我也和你一样就好了。”
施嘉之前和她在网上已经聊了许久,此刻也有些词穷了,只拍拍她的肩膀干巴巴安慰道,“人生的意义不只是结婚养小孩,你自己开心最重要,不过你要是我的话,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他牵起嘴角。
无牵无挂听起来好像很酷,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不仅不酷,其实很可怜。
两人虽吃的是午餐,可早已是下午三点多了,青年靠坐在椅子上半撑着下巴,握着筷子吃得慢慢悠悠,似乎胃口不佳。
服务员见状,还以为今天的饭菜不合他的口味,上菜时多问了他几句。
青年连忙摆手,说自己来的时候就吃过,不用在意。
两人吃完便开车去了遂香之前看中的那几个店面的位置,环境都挺不错,人流量也很多,可相对应的,价格也并不便宜。
哪怕他账户里还有一些钱,但要是只凭他一个人,还是有些吃力。
两人在看第二家的时候,另一边的中介也带了来相看的人,那人对店铺的环境很是满意,连价格都没有压,当场便敲定了下来,直接和那边签订了合同。
这边的中介只好抱歉地对施嘉和遂香二人遗憾地笑笑。
“其实这一处的条件最好,我之前也很满意的,只是价格太高有点拿不定主意。”他俩辗转去第三家店铺的路上,遂香开着车,在驾驶座上对施嘉小声道。
“也许之后还有更好的选择,反正还有时间,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多跑些地方再看看。”施嘉笑道,“不过,你找到餐厅的厨师了吗?”
小姑娘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开怀的笑容,她唇角微微上扬,“到时候带给你看,他做饭很好吃,是个很认真的人。”
“看来你很满意这个人选。”青年盯着她的侧脸,语气意味深长。
小姑娘的脸有些发红,眼神羞涩,望着前方的神情认真而执着。
两人一共看了四处地方,距离都不算近。
最后一家店是在一个购物商场的四楼,楼下是个广场,很热闹,透过窗户便可看见半空中金红的夕阳余晖,不远处有一条窄窄的河道,水面粼粼,被风吹皱荡起一圈圈涟漪,在冬日的天空下闪闪发亮,显得十分漂亮。
他们跟着那位中介转悠了一圈下了楼,两人一时间都有些疲惫,便沿着外面的街道漫无目的地逛着聊天。
附近有几家网红奶茶店,生意火爆,在外面排了很长的队伍,今天又是周末,到处都是行人,马路上熙熙攘攘,充满了幸福愉快的气息。
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商家为了炒热购物气氛,搞出了不少吸引人目光的活动。
街边一个小姑娘向施嘉兜售篮子里带着露水的玫瑰花,以为身边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声音甜甜地叫道,“小哥哥,给漂亮的小姐姐买束花吧。”
遂香顿时尴尬起来,急忙摆手对那小姑娘否认道,“我们俩不是......”
那小姑娘大概做惯了这种事,嬉皮笑脸地继续对施嘉油嘴滑舌,“买了也许就是了呢。”
施嘉被她一路缠着有些没办法,最后只好掏出手机付了钱,将那束火红耀眼的红玫瑰递给了遂香,挠了挠头,神情有点尴尬,“就当是件小礼物吧,送花也不一定非代表着什么,反正也挺好看的。”
他没那些特殊的执念,认为必须要恋人之间才能互相赠送红玫瑰。
幸好遂香也没有,最后还是红着脸收下了,小声地向他道了谢。
马路对面又是另一家购物商城,四楼便是imax影院,外墙上正高高地挂着高原弈的新片《刺客》的巨幅海报,少年眉眼精致,半掩在一道雪亮的刀锋内,露出的眼神坚毅而锐利。
他已经很久没关注过娱乐圈里的信息了,但上次宋新耀隐隐约约和他透露过,高原弈的团队很重视这部电影,毕竟对方这几个月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大作品,这是唯一一部也许能让他绝地翻身的机会,因此网上铺天盖地都是相关的宣传,又因为章导的缘故,风头一时无两。
施嘉那部只是配角的《三十三》和这部题材撞得那样严重,本来也该是最近几天上映的,可姜成剑心里发怯,选择了临时逃档,还被不少影迷翻出来大肆取笑。
遂香抱着花,看着墙壁上那幅海报小声问施嘉,“你后悔吗?其实我觉得你演戏的时候也很厉害,说不定再坚持几年真的能红。”
她还记得对方当年在片场里演一个心思深沉的反派,肩上披一件暗红色的丝质外袍,对着镜头张狂邪气地大笑。
最后一幕是和俞清在野外的对手戏,青年吊着威亚在半空中衣袂翻飞,拿剑的姿势潇洒又从容,好看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记忆也许有美化,毕竟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他们也是在那时候认识对方的,她曾经也对那时候的他生出过一点朦胧的好感。
尽管最后只能无疾而终。
青年将手**风衣的口袋里,风将他半长的头发吹乱,一双杏仁眼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他身上永远都带着那种属于少年人的干净和爽朗,脸上的神情也是。
他勾起唇角,对遂香笑眯眯道,“好像也没有,其实我现在这样也很好。”
他曾经确实短暂地爱上过这份职业,可说到底,也只是那几个短暂的瞬间而已。
天色渐暗,四周的霓虹逐渐亮起,遂香抱着那束花正准备叫上施嘉去另一边的咖啡店里坐坐,可往后一看,却蓦地吓了一大跳。
那人却好像凭空消失了。
后面的位置空空如也。
施嘉被人给劫了。
他又被人给劫了。
他刚开始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从身后莫名伸过来一只十分好看的手,带着一方素白的手帕,然后便嗅到了一股强烈刺激的味道。
紧接着他便直接晕了过去。
在闭眼前他咬牙切齿地痛骂着那个选择用这种方法将他弄走的混蛋,心里愤愤地想着这他妈到底是第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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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下雪,空气很冷,风衣不御寒,可他身上却很温暖,那人替他披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高,俞清坐在驾驶座上沉默地望着窗外,那些雪花偶尔会落在他脸上,可他的神情比窗外的雪花更冷。
施嘉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对方大概演了太多的文艺片,随便摆出什么姿势就是个构景不错的镜头,车内的光线恰好,在唯一的观众眼中简直养眼得要命。
男人的轮廓很完美,侧脸英俊而冷漠,眉毛斜长浓黑,眼窝深邃,从鼻梁到下颌的线条十分流畅,唇薄,不大爱笑,时常显出不近人情的锐利。
很多时候他都是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像一把随时可以割伤人的刀,总是难以接近。
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醒了,他直接推开了车门去了外面。
施嘉迟疑着也解开安全带跟在他身后。
他不知道对方究竟将他带到了哪里,风雪越来越大,周围的那些树冠发出“哗啦啦”的巨大声响,天地被渐渐染白,衬着幽昧的夜色,显得越发冷清。
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后头,没有了车灯的亮光,脚下的小路显得有些可怖,像是个阴森的随时可以将人吞噬进去的沼泽地。
施嘉走得艰难,男人快步走在前面却不以为意。
等到前面黑漆漆一片,几乎快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才从怀里掏出手机照着前路继续走着。
他的脚步很从容,好似在自家庭院闲庭信步,至始自终也并未开口向青年解释些什么。
施嘉只好咬着牙沉默地跟在他后头,对方不开口,他好像也失去了说点什么的力气。
风雪越来越大,俞清手中那点微弱的光线越发显得可怜,这是一条上山的路,施嘉也不知道两人到底走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或者更久,他的双腿渐渐发麻,使不上力,肺也感到有些紧绷。
鼻腔吸入了太多冷空气和细小的雪沫,喉咙里传出一阵阵带着血腥味的刺痛。
他的脚步开始踉跄,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地上的草茎和湿润的路面摔倒。
眼前的视线因为口鼻中呼出的白气氤氲得一片模糊,他像是忽然失去了继续忍耐下去的心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仍不停前行的男人。
“你要去哪里?”他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嗓音干哑地问道,声音在风里发着颤。
而俞清却仿若未闻,甚至连脚步都未停顿一秒,仍旧不停地向前走着,只是这一次没过多久,他手机里的光也蓦地暗了下去。
两人都停在了这片化不开的浓重夜色里。
施嘉将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看,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手机屏幕里的白光令他的脸显得有些捉摸不定。
他望着男人沉默的背影,声音带着点赌气的情绪,站在原地十分疲惫地道,“我不想再和你继续走下去了,俞清。”
可男人这次仍是没有开口,他将自己的羽绒服外套披在了青年身上,自己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那些雪落在他身上,在上面沁出一团团斑驳不一的暗色。
他好像整个人都已融入了这漫天的风雪里。
施嘉望着他英俊白皙的脸,忽然万分痛恨起他的这种冷漠起来。
他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个活得干净纯粹又自我的男人会像那几个人一样,和他们一起荒唐。
“原来是这样啊。”青年忽然大笑了起来,他冷得牙齿打颤,死死地盯着男人那张在手机灯光下显得分外冰冷的脸,视线模糊一片。
脸上还是带着笑,尽管十分勉强。
他哆嗦着手解开身上那件羽绒服,将它一把掷在男人身上,咬着牙厉声道,“还给你,你今后的路我都不奉陪了,你自己走去吧。”
他当初就该明白,他们两人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多余的交集,源于一场错误的开始,早就应该由几年前对方那次故意放下而拨乱反正,从今以后,再无往来。
强求不会有结果,他以前就该清楚的。
对方也许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他们之间没有理解,只有纯粹的性,从没有爱。
他转过身开始默默地往回走,脸上的神色也越发惨淡。
※※※※※※※※※※※※※※※※※※※※
在我的进度里,应该只剩3章了,想不出什么番外了,这次正文写详细一点应该就可以完了(好累哦)
第114章
俞清忽然在他身后冷冷道,“爱是彼此忠诚。”
施嘉像是瞬间被人按下了某道开关,停下了脚步。
俞清语气漠然地低头,望了眼对方丢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可我却必须和他们分享,这又是为什么?”
他垂着眼,眼珠漆黑,视线落在了青年苍白瘦弱的后颈上。
施嘉自嘲地笑笑,背对着他轻声道,“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他握紧了拳头,虽然心中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可没想到会这样的早。
“你可以走,随时都可以离开,我并没有栓着你。”他想装作并不在乎的样子。
“你如果不愿意,自然还有别人,”施嘉心脏收紧,对男人冷嘲热讽道,“需要我提醒你你也可以像三年前那样一走了之吗?我们又没有结婚,这种关系......根本什么都不是。”
“你说完了的话,我可以走吗?”
其实对方根本不必刻意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哪怕只在电话里告知他一声就可以,他根本一点都不介意。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可眼眶还是忍不住被风吹红了,手指冰冷,痛得刻骨,几乎无法再前行一步。
从来都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为什么今天却正好相反。
俞清身形笔直,似乎是在他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很少有需要叹气的时候。
“刚才我在想,如果你什么都不问,一直跟我走,我就带你离开,再也不回来。”
和那几人的荒唐约定也即刻作废,无论什么后果他都可以接受,他甚至想过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被几人联合封杀,从此再也无法在圈子里立足。
他甚至连退路都一一想好了,可青年并不愿意。
施嘉想发笑,嗓音沙哑,反问道,“那你的工作呢?”
“总有解决的办法。”俞清看着前面的路,淡淡道,几年之后,他的想法居然完全变了。
“可你还是问了,你不愿意只跟着我一个人。”他静静地陈述着眼前的事实,“可如果你现在让我跟你走,无论去哪里,我都绝不会问的。”
“哪怕下地狱?”施嘉又想笑,这话问得诛心。
“就算下地狱。”俞清摘下面前一片几乎快要融化的雪花,堆在手心静静看着,见那点微不可查的雪沫迅速地被风吹化吹干,再不复存在。
人的生命有时候也像眼前的雪一般脆弱。
施嘉擦了擦眼角的泪,脸蛋通红,神情奇异,他转过身,自暴自弃地低吼道,“可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俞清。”
男人点点头,坦然地承认道,“所以没有办法。”
他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对施嘉淡淡道,“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你可以先休息一阵,或者我背你上去。”
他身上还胡乱地搭着那件刚刚施嘉扔给他的羽绒服,拎起来重新披在青年身上,替他将拉链拉到最顶端,然后在他面前弯下了腰,示意对方上来。
施嘉用力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低着头神色有点狼狈,小声嘟囔着道,“算了,最近比以前重了不少。”
大概是心境开阔的缘故,食欲也好了不少,下颔线都恢复了从前的弧度,连消失许久的婴儿肥也快回来了。
俞清没有和他废话,催促道,“上来。”
他并不是第一次背他,之前在《花与莺》的剧组里也背过他一次。
他维持了许久那个姿势,施嘉最后也只好小心地趴在了他背上,朝他道了声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低头问身下的男人。
“到了你就知道了。”对方还是保持神秘没有说,只看着前路淡淡地道。
前面已隐约有了亮光,两旁的道路也渐渐变得平坦开阔起来。
雪已经停了,风声依旧呼啸。
俞清的脚步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座复古的庭院面前。
他将青年放在地上,走上前去敲门,里面很快便走出来一个年轻人,瞧见了门外站着的他和施嘉,神色诧异,急忙打开了门将他二人迎了进去。
“啊呀,怎么这么晚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到呢?”他给两人找来了厚厚的毛毯,催促着房子里的保姆去厨房替他们煮驱寒的姜汤,又将房子里的温度调得高高的,叫他二人先去楼上泡个澡,尤其是看见俞清满脸都是热汗,身上几乎被水浸透了的模样,露出大惊失色的神情。
男人没有拒绝,实际上他的确很不舒服,但并不是身体。
施嘉担忧他,也急忙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他担心俞清的身体,一同进浴室的时候也没犹豫,想着替对方帮把手。
男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快速脱掉,扔在一边,又去脱他的,之后顺势将人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浴室里水雾弥漫,热气瞬间上涌,青年的视线被氤氲得一片模糊。
......
“我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什么,正常的爱情好像并不是这样。”
男人语气冰冷,凑近了施嘉的脸低声道,“可我想了很久,最后也只能如此。”
“你说得对,当初是我先招惹你的,又做了那样的决定,所以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我自作自受。”他嘲道。
他没有刻意拖延时间,今晚的两次都完成得很快,但身体的快感并不因此减少半分。
“可是,我也说过,你不能轻易地甩开我,你许诺过他们什么?”他扳过青年的脸,再次啄吻他的唇,细密地的**着他的脖颈和锁骨,哑声问道。
“啊......没有......什么也......没有......”青年此刻脑子一团乱,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只知道下意识摇头否认。
俞清冷笑了一声,将他抱了起来,盯着镜子里面似乎神志全无的青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会从你那里拿过来。”
......情热似火
“我从未和其他人上过床,”俞清忽然开口,他盯着镜子里因为快感,因而神情显得有些许扭曲的青年低声道,“你是第一个教会我这种享受的人,很舒服,但要我从其他人身上寻找这种快乐,我却觉得很排斥,也很恶心。”
“秦兆颜于你有恩,封跃和你同甘共苦过,林森郁从没有犯过错,而我却不过只和你在一起过短短一个月,还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喃喃道,“如果我是你,也不会相信这里面有什么真情在。”
可这里面难道就真的只剩下粗浅直白的肉欲吗?
只是肉|欲为什么一想到放弃他的时候会觉得无法忍受,接受眼前这种怪异的结果又觉得分外不甘.
他离开对方身体,施嘉的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一番,满脸都是因太过强烈的快意而涌出来的眼泪。
“我以前从没考虑过结婚的事情,也不知道未来的恋人会是什么模样,我也许是个性冷淡,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将青年那些眼泪全部擦干,抚摸着对方通红的耳垂。
即使会孤独终老,可他至少还有亲人不是吗。
但却出现了施嘉这个意外。
也许是命运给他开的恶劣的玩笑,非要让他们在错误的时候开始,然后又让他清醒过来,给彼此留一个那样突兀可笑的结局。
“如果只是入戏太深为什么当初会和我上床?”施嘉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声音哽咽,这是他心中一直无法释怀的事情。
若对方要做屈申,他只为他做做牟沂也并不会有什么。
这样的忙他不会不帮,可当初是俞清先逾界的,不然他不会陷得那么深。
只是一场假戏真做就可以解释全部吗,他没那么蠢,可他从前并不敢问。
男人沉默了很久,好半晌才哑声道,“我也不知道,那时候脑子里很乱,已经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觉得你应该是牟沂,是我失而复得要保护一辈子的人,可朝夕相处下来,又觉得你很可爱。”
“可爱到哪怕你是牟沂,也对你产生了欲望,”男人裸露着健壮而完美的身体,语气坦然,“我无法控制自己。”
情难自已。
“方静当时做得太过火了,尽管我也很混账,可我之前连女人都没碰过,忽然告诉我我一直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我觉得很......”
也许听起来像是推脱责任,但他那时候也并非强大到无所不能,不然也不会因为一部电影迟迟走不出来。
在施嘉看来是狠心的抛弃,却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狼狈的落荒而逃,甚至后来还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
他没说之后的好久他都在想着那时他说彼此先暂时分开,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对方眼里有泪仍勉强微笑的神情。
很多次都让他在梦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即使到了那个新的剧组也并不心安。
“我那时真是恨死你了,”青年用力地擦着脸上的泪水,语气愤恨地嘟囔着道,“简直像是遭遇了一场莫名其妙的仙人跳。”
虽然最后方静还提出了赔偿,愈发显得这场经历可笑而荒唐。
“对不起。”俞清去握他的手。
“那这次是真的想好了吗?”
俞清没有说话。
青年凝注着他漆黑的眼珠,嗓音沙哑,“我不是没有脾气的,不可能忍受你们三番四次地这样,不愿意也尽可以相忘于江湖,你我都做得到,真的还是假的,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半晌后,俞清低声道,“是真的。”
施嘉忽然一把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了他。
※※※※※※※※※※※※※※※※※※※※
正文插不进去了,解释下哈,其实山上的这栋房子是俞清按照两年前他想送给施嘉的那个模型建出来的,算是把当初的那几份礼物交代完,这一章估计要被锁,我躺平认输(还有2章)怎么越写越写不完了
第115章
明天就是新年,也是施嘉的三十岁生日。
不知不觉间,时间竟过得这么快。
屋外面落了几只麻雀,瘦脚伶仃地在雪地上跳跃,施嘉偶尔丢一把小米或者瓜子过去,看它们争相啄食,打发时间。
林森郁的这栋别墅建在山上,僻静到几乎与世隔绝。
不远处有一座寺庙,很小,几乎没什么香火,但每天都会敲钟,男人买下这里的原因特别奇葩,说是想听那座寺庙的钟声。
对方此刻正在楼下工作,尽管已经声明了退圈,但他并没有因此荒废时日,仍旧每天都坚持写点什么,连施嘉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认真与毅力。
哪怕他在圈子里被人称作天才,他其实也比大部分的人努力。
对方从昨晚就待在里面,除了饿了会自己主动上来找点吃的,基本上会在里面呆上几十个小时,施嘉习以为常。
这栋别墅设计得很专业,地下室里放的全是昂贵的专业设备,青年不太懂这些东西,也对对方的工作内容没什么兴趣,闲得无聊时便在外面的花园里晃荡。
当然,林森郁起初也做过非正式的邀请,笑着说楼下有跑步机,他写东西时青年也可以在旁边跑跑步,就当锻炼身体。
青年当时没反应过来,之后忽然想起那些养仓鼠的人无聊时也喜欢看笼子里关着的小宠物趴在玩具上双腿乱蹬跑个不停,借以愉悦身心,顿时有些无语。
韩渠到时他正坐在门口优哉游哉地嗑瓜子,见到有人来神情还很疑惑。
对方也有些惊疑不定,看他的打扮又不像是林森郁请的家政或是园丁,走到大门口半天都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只好干巴巴道,“你好,我来找林森郁。”
男人恰好从地下室里钻出来,脸上带着副黑框眼镜,头发蓬松,衣服凌乱,眼下还有青黑色,模样有些狼狈。
韩渠瞧见他,顿时快步进了屋,疑惑地问他身后青年的身份,“这谁呀?”
施嘉也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屑,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林森郁没搭理不请自来的讨厌鬼韩渠,鼻子动了动,闻到了厨房里食物的味道,朝门口的青年有气无力道,“我好饿,快没力气了。”
瘫在沙发上的动作跟只懒洋洋的大猫一样。
青年失笑,起身去厨房端菜,他厨艺一般,但生活自理能力比林森郁强上太多。
这里地方偏僻,之前有个专门负责做饭打扫的男家政,一日三餐准时做好放进冰箱里。
可林森郁懒得出奇,连个微波炉也不会用,时常因为工作将自己饿得头晕眼花,只会莫名其妙冲别人发脾气,性格糟糕又幼稚。
他忙起来时常忘了时间,三餐从不准点,施嘉和他住一起后才稍微好一些,那个家政最近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干脆和林森郁请了个假,回老家去了。
韩渠趁人不在,好奇地又问了一遍,只不过看见林森郁对那人有点黏糊的神情,眼神暧昧地调侃道,“莫非是新来的家政?”
看那张脸,质量也太高了吧。
林森郁翘起嘴角,神情得意地朝他炫耀道,“什么家政,我老婆。”
韩渠一脸震惊,刚想问你他妈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
施嘉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听见这话,朝他莞尔道,“老婆?”
林森郁毫不心虚,一脸理直气壮。
“先吃饭吧,都快两点了。”施嘉笑着对两人道。
“好......好的,谢谢。”韩渠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反倒是对方,态度自然地做自我介绍,“我叫施嘉。”
韩渠抹了把脸,语气木然,“我叫韩渠,刚才......不好意思哈。”
“没事,”青年毫不在意,拿勺子喝了口汤,对他笑道,“我之前听过你唱的歌,很好听。”
韩渠闻言心下大爽,偷偷去瞄旁边的林森郁,眼角眉梢都是嘚瑟之意。
结果对方只是握着筷子慢悠悠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见他面露得色,慢悠悠地喝了口水,莫名其妙道,“他是个唱儿歌都会跑调的音痴,觉得你这种水平唱得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对方遇上其他事情的时候有点呆,可对上自己的专业就分外毒舌。
施嘉替他盛了碗汤,又问一旁的韩渠,“你不吃吗?”
韩渠屈辱地放下筷子,满脸血泪地坐在一旁,语气心酸道,“饱了。”
林森郁没半点伤害人后的不忍,听见这话顿时毫不客气地开始赶人,“那就出去,别在这儿影响我食欲,见你就烦。”
可怜韩渠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缩缩身体,竟真的躲在角落里开始自闭起来。
青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林森郁,对方只默不作声地吃着饭,一点不安的神色都没有。
两人吃完,韩渠才在客厅里说明这次的来意,施嘉在一旁剥橙子,听完有些好奇地看着林森郁。
男人只是低头搓揉着沙发上的玩偶,那是只一脸蠢相的羊驼,从施嘉家里拿过来的,对方不知怎么的居然很喜欢,每天没事就攥在手里揉来捏去,偶尔没灵感了,坐那儿拿手指戳上一会儿,半晌后就又兴冲冲地跑回地下室里去了。
羊驼饱经主人摧残,为了这个家承受了太多,肚子上的线头都快松了,露出内里白色的棉花,施嘉还打算什么时候再买一只替家里这个解放一下。
林森郁有些不耐地跷起长腿,对韩渠满不在乎道,“圈子里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吗,我上个月才说要退圈,这个月就复出,打谁的脸呢?”
韩渠有些不服气,他的大热专辑都是出自对方的手,自然明白对方绝不是那些人口中那种虚有其表的货色。
他语气愤愤,比林森郁还要生气。
“你都不知道赵祟那孙子说得有多过分,什么叫江郎才尽,长了一张尽会哄小姑娘开心的脸,也不看看他自己写得都他妈是些什么玩意儿,自己又长了副什么鸟样,居然敢在节目上光明正大地踩你,说的那是什么屁话,我只是气不过,那些庸才他妈的凭什么?”
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人走茶凉,在这个圈子里再正常不过。
林森郁这两年作品少了,前几年动真格的时候几乎是压在所有人头上。
傅雅的好几张专辑都是他写的,红到天天上节目都唱那几首歌观众也不觉得腻,现在还有小歌手参加选秀节目翻唱她的那首神曲《rainy day》,据说林森郁当年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写完了,还被不少粉丝笑称养老保险。
那种旋律土里土气的他能写,新潮时髦的他也能写,甚至心血来潮给屈律深搞过一张小众爱好者喜欢的鬼吼鬼叫,实验性很强,销量居然也很不错。
风格多变,简直跟百变天后似的。
好听,又能卖,谁不喜欢呢。
男人听完后无聊地撇撇嘴,不甚在意,见施嘉放下那个剥好的橙子,久久都没有去翻膝盖上摊开的杂志,瞟了眼小声问道,“你喜欢这件衬衣?”
施嘉低下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上面那个模特身上,迟疑着摇摇头。
林森郁却忽然对他笑了笑,神色粲然,修长有力的手指挠了挠那只羊驼的下巴。
“放心,老公现在还有钱,不用给我省。”他重新换了条长腿跷着,看着韩渠,神态洒脱,语气嚣张极了,不过顶着那张漂亮的脸蛋,这种懒散的模样也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只让人觉得怪可爱的。
“等我把家底挥霍完我会考虑复出的。”他神在在道。
韩渠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见无论如何也劝不动,只好狠狠瞪了眼旁边的青年,目光哀怨地离开了。
青年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禁打了个哆嗦,问道,“他那是个什么意思?”
林森郁吃着对方剥好的橙子,心情大好,他确实不怎么去在意外人的评价,便耐心地对青年解释道,“大概是希望你能帮我多挥霍挥霍吧。”
国内音乐圈早就不行了,音乐公司倒了一大批,剩下的也多半半死不活,连斐雀都开始服软,向流量低头,去年给高原弈作了一张圈钱作后效果不错,今年便开始给一个选秀节目的团体搞类似的那一套,那几首歌的旋律十分令人耳熟,粉丝都能听出他其实已经在自我抄袭。
实体卖不动,版权也到处是漏洞,林森郁之前活得潇洒一方面是因为他偶尔还上上综艺节目挣钱,另外则是他还有别的生意,不至于出现退圈就要饿死的情况。
说完他看看窗外,一脸若有所思道,“过段时间出去玩吧,上次去的那个地方民谣很不错,节奏和旋律都挺好玩的,可以参考下来做点什么。”
施嘉忽然道,“你明明很喜欢音乐的,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林森郁眼神有些奇怪。
施嘉坐直了身体,一脸严肃地对他道,“你不要随便赌气,森郁,你是天才,你的天赋也不该被这样浪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却被对方笑着打断了。
“可我现在也在写,并没有放弃,”林森郁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得和自己一样乱七八糟,安慰他道,“你别听他说得那样,我没有意志消沉,也不是单纯地闹别扭,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而已。”
他眯着眼睛慢悠悠道,“大概是瓶颈吧,我其实也感觉到自己这两年的状态不如以前。”
《花与莺》的那几首曲子其实还是好久之前写的,这两年确实没有令自己都感到满意的作品,也不怪谢海诗当时那么严厉地教训他,所以才选择沉淀一段时间。
“可创作的作品如果没有听众不就没有意义了吗?”青年低着头,小声嘟囔道。
林森郁爽朗地笑了笑,“不是还有你吗?”
“我的水平又不够。”青年别过脸。
“你觉得好听不就够了,管那么多干嘛?”男人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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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最后一天,各大电视台都在播跨年晚会,热闹极了。
如今音乐圈确实在走下坡路,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到底,也许一直都在底。
圈子里的人才良莠不齐,上台的多半是今年正当红的流量或者演员,极少有职业歌手。
去年两档电视台的音乐节目和一个选秀比赛倒是捧红了不少新人,可粉丝的重点还是他们漂亮的脸蛋和卖的人设,而不是他们唱的歌。
施嘉看了一阵,林森郁也兴致缺缺,舞台上的人假唱得太明显,几首电视剧主题曲很明显是录音棚作品,连施嘉这种外行都听得出,他不可能不知道。
男人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一连换了好几个,最后施嘉道,“别看了,睡吧。”
林森郁懒洋洋地跷起了一条腿,男人身材修长匀称,身上的睡袍十分轻薄,胸膛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施嘉躺在他身边顿觉压力有些大,紧张得口干舌燥,眼神也四处乱瞟,就是不敢落在上面。
林森郁轻轻笑了笑,将遥控器一把丢进了抽屉里。
“明天是新的一年,睡这么早干嘛?”他侧着身体,一只手撑着下巴谑笑着问身旁的青年。
领口因为这个侧卧的姿势开得更大了,胸膛上那两点根本遮不住,施嘉慢慢地转过身,想要背对着他,却被男人握住。
“不是说时间还早吗?”林森郁笑道,手沿着他的肩膀往下,最后捏住他的腰,轻轻拍了拍,“至少要一起跨年嘛?”
青年身体微僵,林森郁将腿大喇喇放在他身上,他不止手上的力气大,腿上也是,微微一勾,便将人挑起一把掼在了自己身上。
施嘉因为突然变换姿势有些头昏脑涨,趴下的动作分外狼狈,手掌勉强撑着身下的床铺,生怕把身下的美人哪里压着了。
可惜他良善,林森郁却不是什么好人,对方一挺腰直接坐了起来,两人贴得严丝合缝,身体上有什么变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施嘉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有点手足无措,脸也飞快地红了。
林森郁凑近,在他的鼻尖上小心地蹭了蹭,“今晚用这个姿势好不好,你上次不是说你想在上面吗?”他眼神深沉,盯着施嘉的脸哑声问。
青年睫毛抖了抖,眼神羞涩,最后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他好像从来没吃够苦头,一看对方那清纯漂亮的模样,就什么都敢答应。
只是他以为的在上面和林森郁以为的显然不一样,等到衣服被扒个精光,教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吃到嘴里他才发现有哪里不对。
此刻想退缩也难了。
“等等......啊......不是......说......啊、我在上面的吗?”他有些纳闷地呻吟着问。
林森郁短促地笑了笑,神情分外狡猾。
......
中途,林森郁小声调侃道,“以后还乱不乱说了?”
那天施嘉不仅说他想在上面,还嘴欠着说兴许也能让林森郁体验一把爽到哭的感觉。
毕竟林仙女长得这样,能让他哭该是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也怪他自己得意忘形。
当时林森郁只淡淡地挑眉,宠溺着笑道好呀。
结果他的好呀就是现在这样。
施嘉一脸屈辱,嗓音沙哑地乖乖求饶道,“不......不说了。”
“那到底谁是老婆?”男人继续得寸进尺。
青年脖子上的青筋鼓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睫毛颤了颤,眼角又有泪要落下。
林森郁威胁似地动了动。
青年神情更加屈辱,语气委屈地指责道,“你变了。”
林森郁嘴角挑起,“暂时还没坏到令你吃惊的地步,”他不着痕迹地笑笑,似乎觉得这样也很有意思。
“你大概把我想得太好了。”
青年惯会以貌取人,见他长得那样就认定他心地良善。
他忍不住笑得更加愉快,要是真看见他恶劣的内里恐怕会哭得更加厉害吧。
青年被他颠在手臂上日了又日,贴着落地窗,趴在地毯上,跪在床边......
花样繁多,play新鲜。
也不知男人哪来的精力,明明前一晚还通宵地在地下室里熬了一宿,下午的时候也一脸倦色,吃饭的动作都是慢吞吞的。
晚上却又生龙活虎起来,力气大得要命。
施嘉满脸都是泪水,哭得特别惨,最开始还是生理性泪水,后来却是完全被逼出来的。
林森郁瞧了眼墙上的挂钟,擦了擦他的眼泪,笑着咬住他的耳垂哑声道,“生日快乐,老婆。”
施嘉有点生气,嘴里还打着哭嗝,既觉得丢脸又觉得难堪,闭着眼恨恨地朝他道,“你太过分了,我根本一点都不快乐。”
林森郁不以为意地披上睡袍,抱着他去了浴室,在路上小声调侃道,“不快乐那弄在我身上的都是什么?”
他笑着提醒道,“你射了三次,我都只射了一次。”
“因为你太不要脸了。”施嘉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这次没有顾忌,力气特别大,还用力磨了磨牙。
男人毫不在意地挑挑眉,语气轻松,拍了拍他的屁股,笑着建议道,“那下次玩点要脸的。”
施嘉:“......!!!!!”
他妈的,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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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郁将他洗完,抱回了床上,自己随意冲了冲,取了把放在墙壁上的吉他,盘腿坐在床边调音。
施嘉将身体埋在被子里,心里还生着闷气。
他以前确实把对方想得太好了,从不生他什么气,连拒绝的时候都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哪知道这人表面小白花,内里切开黑,一肚子坏水,简直糟透了。
林森郁从旁边摸了块拨片,弹了首最简单的生日歌,施嘉耳朵动了动,没有哼声。
林森郁笑了笑,问他,“之前给了你一个u盘你丢哪里了?”
施嘉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林森郁扫弦,试探着又拨了几个音,提醒道,“前年你在剧组拍戏的时候。”
见施嘉还是一脸茫然,他笑得有点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写了好几个月,你说丢就丢啊。”
施嘉猛地想起之前在《绝对胜诉》的剧组里确实收到几件来意不明的东西,那枚价值不菲的红宝石耳钉是秦兆颜给的,因为上次对方提了一句。
手表是封跃送的,对方上次又重新给了他。
u盘却是林森郁寄的。
他忽然愣愣地坐了起来,盯着对方好看得要命的侧脸。
男人勾了勾唇,抱着那把琴试了几个音,觉得差不多便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青年还带着晕红的眼睛宠溺地笑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以后还可以写。”
“给你写一辈子。”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动听真诚的情话。
第一个旋律出来施嘉就知道他要弹什么,是当初两人在一起时对方写的《来日方长》。
这首歌是林森郁手底下难得的欢快活泼、甜到发腻的恋曲,没给苦情天后傅雅唱,给了另一个走甜美风格的女歌手。
那时他还对两人的未来迟疑着,郑世杰前不久刚来找过他,指责他攀附林森郁别有用心,想让他离开。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林森郁也是喜欢他的。
可对方那样干净,他配不上他。
他当时有点自卑。
因为过得实在太糟糕了,总是从一个漩涡情不自禁跌落进另一个,一次次失败的经历让他不再敢相信什么,被人喜欢更令他不自觉地恐惧。
因为他觉得对方一定也会像之前的几任恋人那样又一次丢下他,被人随便喜欢再到被人轻易抛弃,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可他竟没有被丢下。
他被人重新捡了回去,被好好安置,被再次郑重地放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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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又过了几天,施嘉正准备回秦兆颜那里,中途却接到了一个意图奇怪的电话。
那个号码至少打了十次过来,可每次接通后什么也不说。
刚开始施嘉还以为是信号不好,问了几句,可那边依旧沉默着。
最后他便觉得大概是什么骚扰电话,直接拉黑了。
可过几天又收到了用另外的号码打来的来电,情况依旧,拨通不说话,好像只为了听他的声音,脾气古怪地捉弄他。
施嘉有点烦,再次拉黑了,可下午的时候却接到了另一个人打来的电话。
那人叫喻元盛,施嘉并不认识他。
但他认识他的朋友楚蕴。
他告诉施嘉,对方现在在未昔山里修养,情况很糟糕。
第116章
喻元盛开车的速度很快,两旁的山林迅速地倒退,路却仿佛一直都没有尽头。
男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根烟,问施嘉介不介意,青年摇摇头。
半晌后他声音嘶哑道,“给我也来一根。”
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除了在戏里,这个糟糕的坏习惯是在楚蕴离开后他才学会的,后来又默默戒掉了。
山间的风很大,施嘉指尖颤抖,那根烟几乎要从他指尖抖落。
“我不知道他病得那样厉害。”他捂着嘴费劲地呛咳着,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喻元盛拧紧眉,语气也有点烦闷,“他一直都在逃避。”
他其实也在害怕,怕伤害到他。
所以干脆将自己彻底地封闭了起来。
画地为牢,这是他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施嘉眼眶发热,灰白色的烟屑落在他大腿上,零零散散,他的手不稳,浑身都在抖。
“我以为我们分开会好一些,我现在......我已经和其他人......”他语气艰涩,很是羞耻。
喻元盛忽然打断他道,“我知道。”
他的神情还是很严肃,并没有什么看不起的轻蔑意味。
“我查过你的资料。”虽然那些人瞒得很好。
“我只是想让你再看看他。”他低声道。
如果楚蕴的病真有解药的话,那解药一定是他。
车子开了一夜,中途喻元盛几乎没有合过眼, 施嘉劝过他,想让他稍微休息一下,喻元盛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最后默默地摇头。
楚蕴的情况一定很不好。
未昔山在繁临市的郊区,和施嘉之前待过的裕仁医院不同,那座山里的疗养院环境并不舒适,甚至可以说有点糟糕。
楚蕴说他曾在里面待了7年,他骤然在施嘉人生中缺席的最好的7年。
他当时并不是故意要离开他的。
他也没有办法。
山路陡峭盘旋,那栋矮小的建筑很快便进入了两人的视野中。
有些颓败的砖石围墙上生满了枯黄的杂草,本应是白色的建筑外墙因年代久远发黑泛黄,大门口连疗养院曾经的名字都已经剥落了。
破旧不堪。
其实这里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荒废了大半,那个心眼狭窄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受这种当初折磨过他的地方还继续存在,原先里面的人也全都被他悄悄教人弄走了,这里便一直空着。
不过他后来报复般地将他母亲和楚菀关进来住过几天,说是让她们也体验一下他当年过的生活。
再后来,他自己却主动地住了进来。
这些全都是喻元盛告诉施嘉的。
他站在被铁锈爬满的大门前,无法相信这段时间男人一直都待在里面。
他眼神怔然,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霎时间爬上了心头。
身后的喻元盛并没有跟过来,只站在车旁望着他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一楼无人修剪的花坛里种着株红梅,枝桠上落满了晶莹剔透的白雪,显得瘦弱憔悴。
施嘉沿着昏暗狭窄的楼梯口慢慢地往上走,鼻间满是腐败潮湿的霉味,他都已经很久没有住过这种地方了,总是表现得娇生惯养的楚蕴居然也能忍受。
不,他早已经在这种条件下忍受了七年。
他扶着一旁的墙壁,必须要很用力才能克制心中的情绪。
楚蕴住的是二楼,房间很大,也很空,只摆了一张样式普通的床,一张深色的木书桌,一把设计独特的靠椅,还有一大块投影。
楚蕴正端坐在木椅上安静地看着投影仪上的画面,眼神专注而温柔,就像是在望着自己最深爱的情人。
他瘦了好多,模样大变。
两鬓灰白,眉眼深刻,身上穿一件米白色的薄外套,肩膀两侧都支出嶙峋的骨头来,像一道白烟铸成的影子,随时都会消散。
他根本不必住在这里忍受这种苦牢一般的生活。
他自愿的,作为惩罚。
投影仪上是施嘉曾出演过的那些影视剧片段,严肃的,搞笑的,安静的,跳脱的,善良的,怪邪的......
有很多角色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可全都被人小心妥帖地珍藏着。
施嘉的手在发抖,呆呆地站在门口,可屋子中央的楚蕴却根本都未从投影仪上移开过视线,好似根本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屏幕里的施嘉在愉快地笑,可屏幕外的施嘉却泪流满面。
“学长......”他小声地叫着他。
楚蕴神色未动,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只是因为看见荧幕里面的情人微笑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施嘉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弯腰去握他的手,“楚蕴。”
男人看着墙壁上被挡住一角的画面,终于露出点不耐烦的神色。
“我就在这里啊,”施嘉蹲在他膝盖前,哑声问道,“你为什么都不看看我,要去看那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宠着他爱着他的男人会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楚蕴蓦地将他推开,力气很大,施嘉差点跌倒在地,然而对方只是冷淡地偏过头,目光仍灼灼地注视着墙面上那些虚幻的角色。
施嘉重新站起来,挡在他面前,用力地瞪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
“我才是真的,那些不过都是假的。”他语气愤愤道。
楚蕴终于将视线缓缓地移到他身上,目光冰冷。
“哦。”
他用漠然到几乎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露出一种奇怪而厌恶的神色。
那种神色施嘉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他对他一直都是温柔的,无限纵容的,尽管那种温柔和纵容有时候令他觉得窒息、觉得压抑、觉得喘不过气想要逃避。
但他从来都没有用憎恨和讨厌的目光看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好像终于看到他这个人,语气随意地问道。
“我来看看你......”施嘉有点局促,嗫嚅着道。
“那现在你已经看到了,我过得很好,你可以离开了。”楚蕴语气平静。
可这种平静却令施嘉觉得困惑和不安。
“喻元盛说你病了......”施嘉结结巴巴地继续向他解释道,语气带着点哀求的意味,他没办法就这么离开,在看到楚蕴这种样子后。
“我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你生病了......我想照顾你......”他重新蹲**,用一种可怜的神情仰着头看他,小声保证道。
“够了,”楚蕴忽然冷笑一声,“收起你的烂好心吧,我不稀罕。”
施嘉被他骤然间凶恶起来的语气吓了一大跳,几乎说不出话,只能呆坐在原地。
他觉得楚蕴今天尤其冷酷,那种刻意的忽视和轻蔑让他有些害怕,他急促地喘息着,神色脆弱又无助。
“因为我居然不像那几个人一样,跟条狗似地围在你身边打转,所以你不习惯了?”男人嘴唇下陷,似乎是笑了笑,只是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没什么温度,显得这微笑的神情异常残忍。
“可我为什么要做你的狗,施嘉?”他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青年抓着他膝盖上的衣服,语气艰涩地说出那个带着侮辱意味的词,“......不是狗。”
楚蕴却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恶意,“不是狗是什么,你难道心里没有把我当狗?一条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则去的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愤怒起来,苍白阴翳的脸也有些扭曲。
“每一次,每一次你都只会推开我,秦兆颜随便朝你勾勾手指,你就自己跑过去了,封跃当年对你做过那些恶心的事,你也还是可以原谅他,而俞清,他什么都不必做,他只是朝你示弱,你就会觉得他好可怜,就可以为他心甘情愿,甚至如果是林森郁和我起了冲突,你永远都只会站在他那一边。”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因为你知道我舍不得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所以你才敢这样作践我的心意。”
楚蕴越说神情越激动,他这段时间瘦了太多,一双黑色的眼珠暗沉沉的,不见光亮,显得整个人阴鸷可怕,好似一只心怀执念不甘愿的恶鬼。
贪婪而旺盛的独占欲一直在反复折磨着他。
施嘉站在他面前,恍惚间竟在他蜷曲的黑发中发现了几缕灰白色。
他才三十三岁,他就已经有白发了。
施嘉嘴唇颤抖,想说出点什么反驳的话。
“我没有作践你,学长,我以为你过得很好,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我......我以为我们两个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结局。”
最后他也只能这样软弱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
楚蕴和他其实并不适合,他没必要把对方也拉进这个**的漩涡,他的人生已经够荒唐糟糕的了,楚蕴要是知道一定再也不想看见他。
他想,对方喜欢的永远只是许多年前那个干净单纯的没有被染黑过的他。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他现在去哪里了。
他早就变了,变得贪婪自私愚蠢放荡,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永不相见才是最适合他们的结局。
楚蕴的神色变了变,收敛起那副激动的模样,移开目光,看着屏幕上依旧生动的人影,淡淡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不想看见你,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喜欢。”
施嘉眼眶发红,他应该听对方的话立刻离开的,如果他没有看见对方紧绷的唇线,放在膝盖上不自觉握紧的手指,极力掩饰却仍旧痛苦的神色。
还有藏在眼睛里深深的情绪。
青年嘴唇哆嗦着,忽然指着身后的屏幕大声质问他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看这种东西?那些也都是我演的,他们也全都是我。”
讨厌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讨厌所有有关他的东西吗?怎么还会反反复复地去看那些过时的一点也不有趣的影像剪辑。
楚蕴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他冷冷道,“可那些虚幻的东西绝不会背叛我,不会在我一次次付出真心后把我当没用的垃圾一样狠狠踢开,哪怕他们的笑全都是假的,他们也比你值得。”
楚蕴忽然转过身,背影看上去居然有点佝偻。
他语气冷淡,对身后的施嘉疲惫道,“滚吧,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青年忽然飞快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去。
他跑得那样快,就像是要逃离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神色间满是羞耻和痛苦,耳边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有巨大的令人感到失聪的轰鸣声。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脏痛得要命,四肢也开始痉挛,双腿无力,等离开了那条狭窄阴暗的楼道,终于一步踏空,重重地扑倒在楼梯的尽头。
在他跌下去的那一瞬间,另一个人也和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那人从身后死死地护住了他,苍白瘦弱的手背顿时在粗糙的地面上擦破了一大片,他将怀里的人抱得那样紧,几乎是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血里的力道。
心脏跳得极快,丝毫不比他弱。
“你不是让我滚吗?”施嘉狼狈地跪趴在地上,眼眶里的泪水再也藏不住,他咬着嘴唇,用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低吼道,“你叫我滚我已经滚了,可你为什么又要跟过来?”
楚蕴并没有放开他,似乎仍是惊魂未定,低头神情紧张地问道,“有没有摔到哪里?”
说罢,仔细地检查着他的身体,丝毫没去管自己正在流血的手。
施嘉一把将他推开,哑声道,“你应该眼睁睁看着我跌倒,最好摔得头破血流,在地上痛哭流涕,狼狈得像只狗一样,这样你才可以解气,才可以在楼上看我的笑话,说我活该不是吗?”
“你说话啊,楚蕴。”
施嘉忽然扯开他翻看自己伤势的手,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世界上比我值得的人那么多,你随便找哪一个都可以,为什么还要追过来?”
他透过朦胧的泪光望着他,才发现男人脸上什么神情都没有。
“不行,”他垂着眼,声音嘶哑,“他们都不是你。”
他别过脸,神情有点难堪,咬着嘴唇,压抑着情绪道,“我只说过一次让你滚,你就头也不回地干脆走了,可我说过那么多次和我在一起,你都不肯。”
“哪一次?”施嘉怔怔地问他。
楚蕴忽然轻声道,“嘉嘉要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
施嘉顿时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点头,神色认真道,“好。”
他的眼里还有泪水,一笑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下。
楚蕴仍旧有点不太高兴,继续道,“说你最喜欢我。”
青年眼神无奈,却还是抱紧了他小声告白道,“我最喜欢学长。”
“说你什么都会答应我。”男人还要得寸进尺。
青年仍是点头,没有丝毫迟疑,他轻声道,“好。”
“以后不许再帮着林森郁他们,要站在我这一边。”楚蕴抚摸着他的侧脸,阴恻恻道。
青年全都答应了。
......
他们在红梅树旁的地面上紧紧相拥,雪水被阳光融化,梅花瓣泛出薄透的亮光,掩映在不远处的流水别墅露出极优雅漂亮的一隅。
喻元盛远远地瞧见了这边的景象,发动车子往山下的方向开去。
男人在青年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个奇异的微笑。
元盛,你看,这个人还是这么好骗。
你稍微朝他示弱,他就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连对着他这样危险的豺狼也能无底线地纵容和喜欢,明明之前还吃过那样的苦头,他居然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他还是这样真诚,也这样傻。
那些虚假的幻影即使会微笑,又怎么能比得上他本人的一丝一毫。
后记
施嘉和遂香的餐厅终于开业了。
秦兆颜叫人送了一整套昆庭和柏图的定制餐具过来,特别精致,放在玻璃橱柜里完美得简直像是高级艺术品。
封跃则是之前抽空过来给这家餐厅设计了主题,和俞清联系的设计团队直接将那个原本其实非常普通的就餐环境大变了模样,是青年特别喜欢的,古典中又莫名透着股中二的风格。
林森郁时不时便请几个媒体朋友去试吃,对方最开始还不太懂,之后经他含蓄地提了提,立即心领神会,回去后便在自己的美食平台上不着痕迹地帮忙宣传了一把。
哦,楚蕴嘛,也不能算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私底下建议喻元盛把自家公司高层平时和别人的聚餐地址全部都改在了这里,也不管那些人愿意不愿意。
开业那天的仪式极其郑重,遂香和施嘉的神情都特别飘忽,感觉眼前的场景有点太不真实了。
小姑娘将人拉到一旁,特别紧张地小声询问道,“咱们这个餐厅的目标不是一直开下去不倒闭吗?什么时候变成其实也可以顺便考虑考虑米其林上星的事儿了?”
青年看着门口那存在感惊人的五人,也有点无奈,他轻轻咳了声,含含糊糊道,“反正开业大吉嘛,也许咱俩意外地点亮了很不一般的技能呢?”
他原本以为经过刚开业的这一段火爆期,餐厅的生意最终会渐渐趋于平稳,哪知道几个月后食客甚至需要提前半个月才能预约上位置。
在网上的评价居然也出奇地高,虽然大部分都是在说去那里偶尔能看到某几位脾气挺随和的超级大明星,要签名给签名,要合影给合影,异常好说话。
而且餐厅的味道和服务在同等价位里也相当不错。
施嘉暗自纳闷了一段时间,最后想,管他呢,能挣到钱不就行了嘛。
废话......
给还在看的读者大大们:
这个狗血恶俗的np文终于写完了,我也像是强迫症患者得到救治一般大松了一口气。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构思的这个故事,然后一年,我让它比第一版更加流畅了一些。
有点庆幸它当时也有两千收藏900评论的时候,不然我肯定再也不想写故事了(毕竟在怎么说不在意,要是太冷还是蛮打击码字积极性的,给各位愿意留评收藏的读者大大鞠躬感谢,谢谢你们让它有现在这个样子。)
尽管现在看这个故事仍旧充满了许多拙劣的、十分想当然的可笑情节,不现实,也有点傻气,甚至人设也并不好,内容拖沓、废话楞多、重点飘忽、节奏也很糟糕,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有点恶俗的故事,好像敝帚自珍的话啊。
然后接下来的计划是修改我隔壁的那篇充满塑料爱的《出轨》,一样的狗血风味,开放式结局,改完便是我原本计划春天写的《春天里》(现代都市奇幻,主人x剑灵)和夏天写的《夏生花》(微娱乐圈,酷哥竹马攻x娇气小主唱)。
这个四季打算写一个系列,秋天的叫《秋月心》(扯淡武侠,蛇蝎美人x暴躁疯狗)
脑子里其实有很多不成章法的梗,我会努力把它们都写出来的,大家有缘再见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