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老公要杀我》 第1章 雨天的威胁短信 沈若住在b市郊区一座旧小区的12层。直到走出单元门，她才发现下雨了。她没带伞，最近身体又不太好。她看看天，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拿伞。就是这几秒的犹豫，雨变大了，狂风吹起来，电闪雷鸣。这种时候去旧城区那个约定的地点，要转两次公交车，一共21站。沈若家附近的排水系统也很不好，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很可能要徒步走过积水，想想就可怕。 沈若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竟然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这个年月，发短信的人不多，大部分是骗子。果然，短信内容很不靠谱，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要去伊娜书店，否则，你会死在明年的今天。” “神经病”。沈若忍不住骂了一声。这时候，一道闪电与雷声一起爆炸，吓得沈若差点将手机掉到地上。她看了看四周，小区就像天黑了一样，云和雨，笼罩世界，而她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感到一丝害怕。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回到12层的家。 进门之后，她打了个哆嗦——外面太冷了。她踢掉鞋子，打开电脑，给伊娜书店的主人在微博上发了私信—— “赵先生，对不起，雨太大了，我们能不能约改天？” 伊娜书店老板秒回：“反正还有别人要这本书，我看你就别来了。” 沈若又骂了一句“神经病”，这次是骂这个傲娇的老板。但她有事求人，不得不低声下气连发了十几条私信，可是对方就是不回了。手机短信却响了起来—— “那本书不重要，命更重要。不信邪的人都死得很惨，想想你的父母。”沈若看到这里，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更加冷了。她连忙打开了每个房间的灯，并且把房门的锁重重锁好，又拉上了所有的窗帘。 确实有点害怕，确实。 沈若窝在沙发上，听着雨，听着风，看着大白天亮着的灯，想对自己微笑，眼泪却流了下来。模糊的记忆里，妈妈曾经在这样的雨天，开着灯，抱着自己睡觉，她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甜美：“小若，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天气了对吗？” 与早早就神秘失踪的妈妈另一个有关的、模糊的记忆是，她那时候把小小的沈若抱在怀里，看一本漂亮却奇怪的书，好像是关于很多很多漂亮的东西的。那本书，后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几天前，沈若在微博上伊娜书店的主页看到了那本书，叫做《影堂集》，孤本，不快递，谁想要，当面买卖。沈若联系了老板，约好的时间，就是今天下午。 沈若是个所有人眼里都很坚强很乐观的人，且长得漂亮——一米7的个子，小巧的脸上，五官很精致，虽然不至于一眼看去就像外国人，但是高鼻深目，经常被怀疑是混血儿。可是私下里，她没那么阳光，没那么自信，她很敏感，很情绪化，经常会哭。 此刻，她在沙发上哭着，想自己那记不起来的妈妈。她想逗自己笑，憋了半天，叹口气，对自己说：“沈若，你命好苦啊。” 是的。 沈若儿时住在一个北方的矿区。妈妈是矿区幼儿园的老师，自己就是那个幼儿园的孩子。爸爸是刑警，平时上班在县城，只有回家的时候才能抱起沈若在他的膝盖，讲故事，唱歌。那时候，是多么美好。 5岁那年，像这样一个平凡的日子，阴天，妈妈休假。可是沈若在幼儿园上课。上午才10点半的时候，有个穿着一身蓝色牛仔衣的男人，自称是沈若的舅舅，来接她。幼儿园的老师们宁肯孩子们走一个少一个麻烦，给沈若挂上了小小书包，让她跟“舅舅”回家。 沈若的父母平时平和善良，唯独对女儿的安全教育极为严格，包括一再强调不能跟任何陌生人走。才5岁的沈若极力反抗，又是打滚又是苦恼，声嘶力竭喊着：“我没有舅舅！我不骗人！我自己有没有舅舅我不知道吗？我没有舅舅！这个是坏人！我不跟他走！” 沈若越闹，老师们越生气，几乎是硬逼着她走，生生把她往“舅舅”怀里塞。此刻，有个提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来了，他领着自己的女儿，看着沈若大闹，就上来劝和，“实在不行就算了吧，我和她家近，我看，我顺路去和她妈说一声呗。她妈不是乌珠嘛，和我家一个单元，我们熟。” 乌珠，是妈妈的名字。 也许是这句话产生了作用，邻居叔叔走后不久，“舅舅”主动撤离了。他刚走，妈妈就哭着跑来，一把抱住了沈若。 果然没有什么“舅舅”。那个穿一身牛仔服的人是冒领。幼儿园因此闹出了不小的麻烦，警方也介入调查，但没什么线索。又过了几天，妈妈不见了。而且，再也没有被找到。 沈若被爸爸接到了县城，后来，又随着爸爸工作的调动，在16岁那年，到了b市生活。爸爸是个很优秀的刑警，他破的最有名的一个案子，是b市春波区的一个连环奸杀案。三年前，凶手被执行死刑。 一个月后，同样特点的奸杀案再次发生。爸爸担纲调查，虽然因为纪律，没有与沈若旧案情做任何交流，但是网上的消息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已经被执行死刑的那个凶手。 两个月后，父亲在一个雨夜，出车祸而死。 这个家，只剩了沈若一个人留在了世界上。 从小，她没见过几个亲戚，有交往的都是父亲的同事和朋友。她觉得孤单。三年，整整三年，到前天的早上，她在洗脸，抬起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忽然从不能呼吸的丧父之痛里有了醒过来的感觉，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还是那样思念，那样累，那样一夜夜梦见他，可是，可以呼吸了，可以了。 也许是受父亲影响，沈若喜欢悬疑。她大学毕业后，做了编剧，虽然很不成功，但一直在坚持。她接到的单子，都是悬疑类的影视剧。她觉得自己写的很好，可是项目总是黄。如果说有什么收获吧，就是认识了一个超级大帅哥——韩浩宇。他虽然不太红，但总是个小爱豆。认识一年后，他和沈若在一起了。 可是恋爱并不总是甜的。他忘不了自己的前女友，沈若为此经常和他吵架。上个月他拍戏的时候，竟然传出了绯闻。绯闻对象是同组女演员。沈若和他分了手。把自己关在家里，几乎不下12层，写剧本。疯狂写。 只是上星期，这个活又黄了——甲方嫌弃沈若的剧本太重逻辑和证据，说观众不喜欢，观众不爱看推理，爱看谈恋爱。沈若访问了一句：可是我们做的不是悬疑类吗？ 甲方听完，就把沈若这个编剧换掉了。当期的款也没要到。 “我好命苦啊，好倒霉。” 沈若这样说着，觉得自己像在演喜剧，哭着哭着，笑了。 她不服输。她不甘心。她的名字叫“若”，如果的意思，不是“弱”。她觉得，如果命运是x的话，等于几还不一定呢。要好好活着。一定要。爸爸出车祸前和自己喝了一次小酒，谈了一次小天，就让自己答应爸爸，一定要好好活着，乐观，永远笑。 雨停了。沈若擦干眼泪，挂上笑，画上淡妆，拉开窗帘看看下面的街道。没有积水。她匆匆下楼，上公车，转了两次，一共21站，又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走了200多米，一座西式三层楼房就在面前。 “伊娜书店。” 沈若快步走过去。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正走出大门，将“营业”的牌子翻过来。 “等等，赵先生！赵老板！我是沈若！” 赵老板回过头来，剑眉星目，声音温暖，表情冷酷。“哦，那本书还在。进来吧。”他说完，自己先走进了书店，留下沈若一个人在台阶上。沈若的脸上，挂上了真正的笑容：她的心尖上，如同一滴雨后露珠那样滚动在草叶上的蜂蜜在越来越烫。 坏了，她对这个书店老板一见钟情。 好了，乐观活着，就果然有好事发生。 第2章 比窥探还要可怕 盛夏雨天的冷，是一种捉摸不定的游移。 赵老板说，“我叫赵耀”，然后把双臂抱紧自己的沈若带上二楼。沈若左右环视，这个建筑果然很老了，层高挑到了一种极限，一楼的面积大概有四五百平，甚至更多——她对面积、长短、重量这些，甚不敏感。深褐色木质地板，一排排的深褐色木质书架，收款台在门口不远处，四个承担重量的方形石柱耸立着。 褐色木质扶手，褐色木质包裹着台阶，一步步地，他们到了二楼。窗子都打开着，窗帘虽然捆了起来，但还在随风摇动，二楼像咖啡厅又像酒吧，灯色昏黄，右手边有个桌上足球的台子，再往里是个吧台，柜上摆着酒。左手边是稀稀落落的沙发和深褐色木桌子，很微弱的音乐响着，不知道是什么曲目。 “中东的民歌。”赵耀正看着沈若。他在观察她。其实她何尝不在对他进行推理。这下，两个人四目相对，达成了一种“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们都在观察、评估对方”的境地。彼此竟然因此一笑。 不过，沈若笑的程度更大，赵耀的嘴角只是微微抬起，顺便变成了说话：“你找个地方坐吧，这边天天有人打扫、擦拭，很干净。我马上来。” 说着，他离开了二楼，应该是去取书了。沈若找了靠近窗子的座位，乖乖等主人回来。沙发好舒服啊，陷入其中十几秒钟，沈若就昏昏欲睡了起来。这时候，短信又响了，是那个神经病：“你坐在伊娜书店二楼的窗边，对不对？” 一向被评为“老好人”、外号名叫“沈真好”的沈若其实也有脾气火爆、血性刚烈的一面，她既然爱推理，就非常具备正义感，平时的小事上她无可无不可，这种窥探、威胁别人的短信，真的是够了！沈若直接回拨电话，电话通了，像美剧上演的变态一样，那边传来了微微的呼吸声。 “你以为我怕你啊！天下太平，社会治安良好，你再这样我就报警！” 沈若刚说完这句话，正好碰到赵耀回来，看到了她的狰狞面目。沈若不等那个神秘人回应，挂了电话，尴尬地说：“有个跟踪狂老给我发短信，也不知道是谁……” 赵耀的表情仿佛是“和我有什么关系”，所以沈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来到她对面坐下，随意地说了一句：“座位挑得不错。” “啊？” 赵耀没继续“选座位”的话题，将手里的纸包放在了桌上，他还戴着白手套，慢慢揭开了几层棉纸。《影堂集》那本书露了出来。 “啊！天啊！”沈若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将它拿到了手里。她没戴手套，无所谓，她是一定要买的。这本书和妈妈带自己看的应该不是一本，说不清哪里不同，但那种感觉错不了——你在童年时候，呆在母亲怀里看了几百遍的一本书，你认得。 可是，这总是相同的一本，足够让沈若泪湿了眼眶。她一张张轻轻翻看了起来，更加确定。 她下了决心。 沈若放下书，平静了一下心情，拿出手机，“多少钱来着，现在可以转账吗？” “两千块。”赵耀的眼里有些深邃的东西，平静如潭底水，看着沈若。这是沈若微信里几乎最后的钱。她不用交房租，房子是自己的，但是，她还要吃饭，但是，下一个剧本的活不知道何时能来。 编剧的收入按理说不少，一个合同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但是，一遍遍地磨，多半在拿到定金或者几期款项后就中断合作。拿到的那些钱，是用几个月的时间换来的，算起来月均收入根本比不上刚毕业的大学生。可是，他们交往的圈子又是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吃饭，唱歌，party，礼尚往来，花的多挣得少，让沈若和很多朋友很拮据。——不仅是编剧，很多导演、制片人和演员都一样。 可是，她只犹豫了两秒，就点了点头。 交易结束。赵耀仔细地替她把书重新包了起来。完成了这个工作，他抬头看着她，正好抓到了她像个弱智一样盯着他看的花痴脸。 “瞧你高兴的。”赵耀以为沈若是得到了孤本书而雀跃，所以这句话里透着一点宽容理解和温暖。他脱了白手套，把书递给沈若，指尖碰到沈若的，暖暖的。外面的雨，在这一刻，忽然瓢泼狂躁了起来。赵耀皱了皱眉头，走向窗边开始关窗子。沈若连忙去帮忙。 她从小笨拙于这些东西，等赵耀关好了那几扇，她还在找这种老式窗子的插销在哪儿，赵耀轻轻走过来，从她身后替她把工作做了。他非常绅士，身体虚拢着她，并且迅速撤离，留下了虚浮的、梦境般的暖，和男性的味道。 沈若正在愣神，听见他说：“你怎么办？” “啊？” 他又笑了笑，可能是觉得沈若呆滞吧，“你不是说家里远吗？这个天气，你怎么办？” 沈若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回答，“你这里的三楼，没有空房吗？” 赵耀“额”了一声，直接拒绝，“不好吧，男女有别。” “哦，那我走了。”沈若尴尬地笑了笑，却被赵耀拉住了。 “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酒店，五星级的，离这里只有几百米，我带你去。” “我何尝不知道这附近有家酒店，”沈若心里有些气恼，沾了钱的事儿，就是最恼人的事——奶奶的，天下没有谁应该为了钱苦恼，这是一种太低贱的苦恼——她不仅知道那家酒店，还去和剧组开过会，她和前男友、那个小爱豆的第一夜还发生在那里。酒店叫紫庭，一晚上的住宿价格，打了折也有五千多，要了亲命，“太贵了，我的身价，青年旅馆还差不多。不然还是回家吧。不就是21站嘛。” “你家里是有人等你回去？还是有动物？”他跟着她下楼梯，接着提问。 “唉，都没有。”她摇着头。 “这样，如果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我替你付今晚的钱，你以后还给我。你不是说有奇怪的人老给你发短信之类的吗，这种天气别走了，危险。” 沈若停下脚步，歪头看着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尤其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赵耀说。 “嗨，看不起我也没所谓，穷这件事，我不怕别人知道。那，那好吧。” 赵耀笑了笑，这次的程度更大些，“你等等，我上楼去拿伞。” 于是，大雨里，他拿着那种黑色的古旧的打伞，护着她和她的包，以及包里的《影堂集》，从伊娜书店，经过一条近路，来到了紫庭五星级大酒店，他在前台很利索地定房间，付款，还特意要了有早餐的。 在这样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多少让人感觉命运的风雨飘摇。但是就因为他，沈若享受了片刻的“被守护”，呆在旁边，看他替自己搞定一切。世界仿佛暂停，困难也好，危险也好，孤单也好，以后再说吧。 房卡给了她，他正人君子，尽量避嫌，直接从大厅告辞离开。沈若刷卡，上电梯，去了自己房间，立即洗了个澡，把内衣洗好，晾了起来，穿上酒店的睡袍，准备好好看书，短信却又响了起来。 “我的话你始终不听，难道你死都不怕吗？明天退房的时候，去前台拿我给你的信，不要立即打开，等明天下午四点半打开。” 沈若再也没有心情看书了。她拨打那个电话，对方却已经关机。 她回忆着今天下午，她跑到门口去查看长长的走廊——不应该啊，没人跟踪自己啊。这时候微信的提示音响了，是赵耀让自己报平安——刚才转账的时候，两个人才加了微信。还有另外好几条条语音，来自同样是编剧的一个可爱的女孩——夏新颖—— “若，有个活我快吐了，你干不干？一个导演，说自己是什么悬疑小说家，什么官二代还是富二代，我看都是瞎扯，我看他长得还有几分low姿色，肯定是傍上了个人傻钱多的富婆。总之，我说到哪儿来着，哦，这个所谓导演，一个作品也没有，但是呢，他要拍电影。他要拿自己的小说改电影剧本，编剧预算不算多，一口价30万，定金5万。我都谈了。但是他妈的他太傻叉了。我受不了了，你脾气好，手里有活吗？转给你？他急得很，明天下午非要我开会。你要答应，你去吧。重新做大纲。我把它小说电子版先发给你。” 夏新颖是个圆脸女孩，长得有点像赵丽颖，性子却不像脸那么甜美可爱，而是急辣急辣的。沈若看到有钱拿，不管三七二一先答应了下来，谢过了新颖，然后开始看那个小说。 小说里讲了一个失忆的杀手，他因为太爱自己的妻子，忘了是把她杀了还是抛弃了，还是对方自己走了。他一时找人，一时找尸体。情节太琐碎，线索太乱，但是有一种惊悚的氛围感，以及主观视角的绝望感，其实还不错。 “我做。”沈若说。 导演很快通过夏新颖加了沈若微信，发了几条语音，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又嘱咐沈若好好看小说。沈若通通回复说“好的”，就再次抱着“一定要挣钱”的想法继续看小说，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退房的时候，前台告诉她，有她的一封信。 沈若心里一凛，忙问是谁送来的。前台回答因为换班的原因，一时无法问清。沈若要求查看监控，前台的回复依然是“可以，但是有程序，因为涉及其他客人隐私，要先报警，经过警方同意后，才能申请酒店保安处调取。” 沈若说不清为什么，没有继续追问。拿了信，遵从了短信的吩咐，没有立即打开，吃了早餐，给赵耀报了平安、道了谢，收到了一个“知道了”的回复，离开了紫庭五星级大酒店。 她按照约定在下午奔赴一个附近的咖啡馆，见到了导演。导演叫王柴，非常瘦，非常白，嗓音很特别，人倒是特别和蔼，点了咖啡给沈若喝，谈了几句，就夸奖沈若“脑子清楚”。他随身带了一个姓杨的、自称制片人的女人，并不说话。半小时后，王柴说自己有事，笑着看看沈若，“我对你很满意，这样，你也同意的话，让杨制片人准备合同事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说着，他已经站了起来，伸出手，要握手告别。“我还有个别的会。” “太好了，”沈若想。“这肯定是赵耀那个帅哥给我带来的好运。” “好的，请杨总把合同的电子版发我微信吧。谢谢你们。那你们先去忙，我在这里，再等一个朋友。”沈若和导演、杨制片人分别握了手，目送他们出去。眼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她打开那封信。 “第一，你会得到一个悬疑小说改编电影的活。第二，你会答应下来。第三，你会很高兴，认为这是赵耀带给你的幸运。” 第3章 试图阻止的事情总是会更快发生 “镇静。”沈若持续对自己说。 她坐着公车回家。一路上，手机很安静。沈若有一个自己的理论：当一件事情你处理不了的时候，就要冷却下来。你的大脑再聪明，意识也只能对付一部分困难。你要用这个精力去思考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然后，你的潜意识绝对不会停止工作，绝对不会听天由命。你所有过往的努力、隐忍、学习、勇气会汇聚在一起，自行去解决被你冷却的事情。 沈若命令自己不去想一切和神秘短信有关的事情。她回到家，吃了半罐鹰嘴豆罐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她把王柴导演的小说电子版仔细阅读了第二遍，开始整理人物和线索。小说的名字叫《我脑中的情侣房》，男主人公叫米强，非常有钱，有写字楼和民宿产业，有十几套房子。他在小学爱上了一个校花，决定表白的时候，校花转学失去联系；他在初中与校花重逢，决定表白前父母忽然带自己出国；高中的时候，他在柏林旅行再次遇到校花，终于互相表白，却因为一场车祸进入医院，与爱失之交臂。 这些内容都是男主回忆的。男主坐在自己位于市中心上下两层、迷宫一般、总面积五百多平米的大套房内，痛彻心扉。因为他一年前在一个酒会上与心爱的女人重逢了，并且迅速重新相爱。一切都浪漫热烈。可是，他发现这个自己从小到大梦里的天使——对了，女主的名字叫安吉拉，并不真的单纯。她有很多秘密。男主与她产生激烈的争吵，并动手杀了她。 杀了她。双手掐住她的脖颈的感觉那么真切，试图切开她的尸体最终失败的恐惧感那么强烈，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怕人知道的压力那么巨大，失去爱人的绝望感那么冰冷，一切难以挽回的无力感那么窒息——可是米强发现，记忆里杀人的房间里没有血迹，没有尸体。警察没有找过自己。那么多套房子里，每一处都不见安吉拉的踪迹。他去见安吉拉的亲人、朋友，都说安吉拉好好活着。他出现了一重重奇怪的记忆。他想知道真相，到底安吉拉去哪里了，到底自己杀死她没有。 沈若整理好小说里已有的、男主的两条线索：实际的行动线和幻觉，开始建立一个新文档。她把男女主人公的人物重新梳理了一遍，加入了新的性格和前史。小说里没有说女主到底去哪里了。沈若为其加了一个真相——确实被杀了，只是米强被欺骗了。所以，米强在电影故事的后半部分会发现是谁在欺骗自己，并且通过线索找到尸体，报警，获得重生。 一夜未眠，沈若把新的人物和5000字左右的故事大纲，发给了王柴导演。其实这些东西，王柴没有要求。但是沈若讲究“做生意的态度”，要展示自己的诚意和实力。王柴竟然醒着——沈若看看表，六点半——不知道这位导演是醒了，还是和自己一样，根本没睡。王柴很客气地感谢了沈若的态度，半个小时后就打来了电话，他说喜欢这个方案。 “我刚才问了杨制片人，她说还没来得及给你发合同。真不好意思。结果你更快。我觉得这个方案是好的，我其实不喜欢开放性结局，应该有一个真相的。喜欢悬疑的人，都喜欢一个没有任何异议的真相。就按照这个方式写正式大纲吧。也不用很长，15000字左右就行了，我想看到线索是如何推进，调查是如何展开的，这部小说在这方面是弱项。另外，所有主人公的性格，以你的想法为主。” 这个导演真尊重编剧，真讲道理。沈若困得够呛，但是心里很开心。她满口答应。“我会立即动笔的。但是，签署正式合同和定金到账前，不方便再发给您任何东西了。” “我懂，我懂。”王柴挂了电话。 杨制片人果然发来了合同，才早上七点钟。但是，这不是一份正式合同，而是一份试写合同，额度确实是5万，先付3万，收到正式大纲后付尾款2万。她发来语音强调：“导演肯定不方便和你说，他肯定说就用你了对吧？其实，我们还在接触其他的编剧。你出大纲，算试写。当然了，你不是交了个东西吗？导演对你的速度和质量很满意，你的竞争力很强。可是，你之前都没什么作品——算了，我见你的感觉很好，我会为你多美言的，我是很喜欢你的。你没睡吧，好好休息吧。” “谢谢杨总。” “叫我阿杨就行了。” 谈话结束了，沈若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得这个活并不踏实。她分不清是导演在撒谎还是那个制片人。也许两个人都在撒谎，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而已。但无论如何，试写也是挣钱。忍了。 她的意识终于累了，她的潜意识也工作了一夜，这时候把结果浮现到她的脑海：“第一，发短信来威胁自己的人没有提任何索取类的要求，例如汇款，例如闭嘴；第二，自己实在是个小人物，没得罪什么人；第三，所谓预言这种事并不神秘，和魔术差不多，只要动用一定的人力物力财力科技力，做到不难。” 那么，这三条得出一个结论：威胁短信背后的神秘人，不是冲自己来的。对的，不是。沈若忽然想起第一条短信是试图阻止她去伊娜书店。 这么说，发短信的人针对的是赵耀？ 一百个想法闪过沈若脑海。她从床上爬起来，再次奔向电脑。赵耀在网上的资料不多，但是，他有大批迷妹。在他的书店微博主页上，28万的粉丝量，而且非常活跃。沈若挑了些留言特别痴迷或者露骨的，进入主页，分析他们的职业、性格、近期行为、活动范围，很快记下了几个嫌疑人：这几个小姑娘都对赵耀非常迷恋，可谓网络stoker。 沈若把这个想法用微信发给赵耀，发现自己被删除了。 “哦耶！”沈若反而欢呼起来。“我欠赵耀五千多块钱，他才不会删我。肯定是哪个变态迷妹黑了他的微信操作的。”沈若撤回了“申请加为好友”的信息，因为并不知道谁在此刻登录赵耀的微信。她下了个决定，跑回床上重新蒙头大睡。 下午，沈若醒了，也看到了所谓“试写合同”。她哼着小曲，出门吃了个奢华的麻辣烫，点了五根最喜欢的鸡肉肠，连汤都喝完，把填好个人信息和汇款银行卡号的试写合同打印出两份来，签字，盖手印，用顺丰快递给了杨总给的地址。然后，她坐上了公车，经过了21站，跑到了伊娜书店。 赵耀正在收银台，为顾客包好了一本书，抬头看到沈若，笑了笑。带她去二楼。他们坐在同一个靠窗的位置上，音乐声音很低，赵耀听沈若说了所有的推理。 “这么说，我还有点责任了。”这是赵耀的回应。 “是的。总之，你先把我的微信加回来。”沈若笑了笑。 赵耀低头操作，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看着沈若的眼睛，“可是你的推理，是有漏洞的。当然，我们不必争论这些。我觉得，我们该去调监控看看。” “紫庭酒店的？很麻烦，不让看。” 赵耀笑了，“不麻烦，他们保安处的头，经常在我这里看书。” “果然是个以冷酷人设行走江湖的万人迷啊。”沈若心里感慨，跟着赵耀走出书店，去执行“调查任务”，并且真的很容易看到了监控。那夜，到酒店前台送信的是个女孩子，沈若一眼认出来，就在她整理的“嫌疑人名单”里。 赵耀哭笑不得，轻轻呼出一口气，意思是“被人这样喜欢也是我的负担”。他和沈若走在路上，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赵耀先开了口，“我在微博上联系一下那个女孩子，约她谈谈，以后别这样了，你要不要一起？” “要要要。”沈若很想稳重一些，可是没办法，她觉得有点刺激。更重要的是，赵耀在身旁的感觉真好啊，她想要多一点相处。 那个女孩子的网名叫“你是我心里的乱码”，她正好在线，看到赵耀的私信毫不惊奇，也没有沈若想象中的兴奋度，立即答应见面。沈若和赵耀到达指定的咖啡馆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 赵耀帮女孩子们点了咖啡和蜂蜜华夫饼，沈若直奔主题，那个女孩子却越听越奇怪，她说自己没发过短信，只是送过信。“不是你让我送的吗？” 她看着赵耀。 女孩子找出自己手机上的微博私信记录，展示给赵耀和沈若看。显然，赵耀的微博私信记录被删除了，女孩子的没有。 有人用赵耀的密码登录过微信、微博。 “你是我心里的乱码”在发誓“绝不说出任何一个字”、“你们有需要的就联系我”之后离开了咖啡馆。赵耀一直沉默，但是要求沈若留下一会儿。沈若喝着咖啡，把剩下的华夫饼都吃完了。 “我，”赵耀定定地看着沈若，“父母是部队的，小时候搬过几次家，12岁起就住在b城，大学也是在这里上的。建筑系。毕业后我加入了一个德国建筑师的工作室，做了几个项目。其中一个是伊娜书店所在老楼的休整。甲方很喜欢我，将建筑的使用权送给我。我才开了现在的书店，另外还接一些其他的工作。这就是我，我的全部。我现在都告诉你。” “哦。啊？”沈若有些不解。 “你看，”赵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我也没什么秘密，既不是变态，也不是间谍。我也想不通为何有人要针对我。现在唯一确定的其实只有一点，这个人不想让咱们俩见面是吧？我三楼还有空房间，你搬过来吧。让这个人看到，我们俩住在一起了，甚至，恋爱了。我们就是不听他的，看看他会怎么办？” “引蛇出洞？”沈若问。心跳得有点厉害。 “嗯。”赵耀说，接着，向沈若笑了笑，温暖而迷人。他们起身离开了这家咖啡馆。 他们的不远处，另一个桌子边，坐着一个男人。他想起几天前，他在伊娜书店，亲自将匕首刺进了心爱的女人胸腔。他想起自己一年来，没有能够让这个女人明白自己多爱她，反而一直让她失望。如果一切能重来，他要守护她。当然，如果一切能重来，他宁愿这个女人不要认识害死她的自己。 他的“几天前”，对于整个咖啡馆熙熙攘攘的人来说，是“一年后”。他是赵耀，他杀死的女人就是沈若。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到了现在。 第4章 冷的你，暖的你 在伊娜书店的三楼，赵耀替沈若收拾出一个房间。当沈若在家里拿着一件件衣服、用品仔细考量的时候，他发过来一个个的、一共四条小视频。蓝色土布的床单，配同色的两个枕套，一件小的双人床——他说，不需要带床上用品过来。书架、衣柜，沙发，地板，以及独立浴室。 “这就是拎包入住的程度啊，谢谢，辛苦你。”沈若说。她好遗憾，赵耀太保护自己了，四条视频，没一条露脸。 沈若的手里正掂量着两套内衣——虽然绝对不可能给他看吧，但是，去他那里住就是要挑好的。她这样想着，不免心跳有点加速。赵耀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总是彬彬有礼中透着一点距离感，让人摸不透他想什么。 沈若的思绪正在万马奔腾，赵耀又发来一条微信：“哈哈，我换了密码，以防人登陆。” 沈若有点儿高兴，有种和他“同一条战壕”的感觉。想起他为了对付暗中那个“神秘人”，提出的唯一方案是两个人“搬到一起”，沈若的笑痕更深了。数不清第几次，她坐了21站的公车，拖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玫红色盗版某品牌行李箱，开始了赵耀的“同居给神秘人看”的生活，那箱子还是前男友韩浩宇在剧组买的。 坐在蓝色土布床单的床沿上，沈若玩着手机，赵耀敲了敲半开的门进来，脸上的表情在夕阳的光影中似笑非笑，“拍个合影吧。”他走上来，也坐在床沿上，搂着沈若，找出一个并不过度美颜的app，脸贴脸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微博上。文案是：我的女朋友。 “嗯？嗯？嗯？”沈若等着一切操作完毕，才反应过来，脸颊还留着赵耀的皮肤温度。 要知道韩浩宇因为大小是个爱豆，和沈若谈恋爱的全过程，都不曾公开承认过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她和赵耀明明是假的，这么快，就得到了昭告天下的待遇？ 赵耀站起来，一边慢慢往外走，一边说：“住在一起这个信号还不够明显，必须发微博。现在我们就等着，那个不想我们俩走在一起的家伙会有什么下一步的行动。我去忙了，你有事发微信。”他走了，头也不回，带上了门。 沈若，没来得及失落，因为账户里忽然多了三万块钱。王柴导演发微信先把杨制片人抱怨了一番：弄合同的速度，比沈若写东西都慢，blablabla，然后安慰沈若，再等等合同，等公司那边公共账户打款给沈若，沈若把这三万还给导演的私人账户。沈若欣喜若狂，在床上打了三个滚，给导演会微信满口答应，又转了五千零六十六块六毛六给赵耀表示感谢。 赵耀同学麻利收款，没有多说一句。导演打来了电话，听出来心情不错，约沈若第二天见面。见过之后再写正式大纲。他特别强调，是两个人“单独见面”，“没有阿杨在场碍事”。沈若满口答应。真的，为了钱，和机会，她没什么节操可言。 为了做好见面的准备，沈若又重新看起了小说，接着打开电脑，在新的文档里写着随想：参考片，参考演员，以及一些创意。她觉得有点累的时候，抬起头，想起来是住在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家，连忙跑下楼。 赵耀在那里扫书上的灰尘。 “那个，我帮你吧。”沈若说。 赵耀摇摇头。 “那个，晚饭怎么吃？在家里做？出去吃？叫外卖？” 赵耀这才回头看了看沈若，“各吃各的，互不相干。” 哦，也好，保持距离嘛，彼此方便，沈若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反正她虽然手笨，好在意志坚强、适应能力高，晚上洗澡搞不定那个老式设备的时候，忍住没喊主人，自己研究了半小时都没弄明白，最后洗了冷水澡。“人生真艰难啊，我好惨啊！”沈若吐槽着自己，在自己作为主角的凄冷电影上发着唯一的弹幕，窝在了被窝里。 算算到了和导演见面的出发时间，沈若经过收银台，“那个——” 赵耀正在看书，头也不抬，“随意出入，不用报备，祝你平安。” “哦，”沈若打了个喷嚏，离开伊娜书店。 导演住在一个叫做“佛罗伦萨”的小区，沈若在小区门口看到赵耀的时候，以为自己感冒发烧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沈若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hold住”，一边根本做不到，一路小跑奔到帅哥面前。 他看着沈若，眼神里那么深情欣喜亲近热络，甚至刚开口的声音都有一点点颤抖，更让沈若怀疑自己的体温，“我来附近办事，看一本孤本书，没想到看到你。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和一个导演约了见面。你是不是开车来的？比我坐公交车就是快。”沈若的话里无尽凄凉。赵耀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竟然是心疼。天啊，“我太自作多情了吗？”沈若怀疑着自己的判断，听到赵耀说，“这小区我知道。建了有个七八年吧，户型非常奇怪，是卖给土豪的。你见的导演男的女的？男的？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去。反正我是你男朋友嘛。” 沈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是要装酷，是她被喜悦淹没了。 一进王柴家，沈若立即默默感慨，幸亏赵耀来了。倒不是王柴有什么问题——他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气色好，有一种妖冶的小众的帅气，对赵耀的到来也表示了友好和欢迎。但是他的家——有些吓人。 这是个楼中的复式，果然是个奇怪的户型，上上下下有不规则的三层，或者说两层，因为上面的两半不相通，一间房间连着另一间，人在里面分辨不出方向，在一种压抑感的包裹下，很容易迷路。王柴似乎很喜欢这座房子，带着沈若和赵耀参观起来。沈若走到第五个房间的时候忽然想起来，“这就是你小说里，男主人公米强回忆往事的主场景原型吧？” “对，真聪明，”王柴笑笑，指了指那个奇怪的楼梯，“他就坐在那里，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杀人。当然，现在是杀了，按照咱们的编剧沈老师的决定。” 三个人逛了一圈，回到客厅，王柴给客人和自己倒了咖啡。沈若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一个人住？”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若追问了一句，“怎么那么多房间都有人住的痕迹呢？” “哦，”王柴似乎有所隐瞒，“房子大了，总要放点什么。” “土豪的烦恼真枯燥啊！”沈若试图开个玩笑，王柴笑起来，沈若的目光却被对面毛玻璃后的什么东西吸引。“那个房间咱们没参观？那，那不会是个棺材吧？” 王柴头也没回，抿了一口咖啡，“是口棺材，红漆的，老物件。我从江南收来的。棺材是好东西，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我以为影视行业都懂呢，怎么，你没听说过？” 沈若尴尬地笑了几声，“我还没熬到那个境界。” 王柴可能觉得这句话特别好玩，哈哈大笑了起来。接着，他询问了沈若对人物和故事的新想法，沈若打开电脑，把自己整理的文档里的内容解释给导演听。导演点着头，最后鼓起了掌。他说，“这个项目除了阿杨各种动作太慢，真的是没有瑕疵啊。不过你也别怪她，她事情很多。” 甲方满意，沈若松了口气。其实她真正高兴的，是赵耀全程深沉、深情地看着自己。哎呀，据说工作中的人最有魅力，自己以编剧的身份阐释创作构思的时候，也不是盖的，他该被迷倒了吧。 两个小时后，沈若和赵耀离开了“佛罗伦萨”小区。刚出小区门口，赵耀就有点儿急切地拉住沈若，“别接这个活。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人家合同都有了，我都签字了，就等他们盖章呢。再说，我定金都收了，再再说，我那么多脑细胞都死了。不能前功尽弃啊。” “这个人有点不对，谁知道会不会害死你。躲着点没坏处。你有什么着急用钱的地方，我可以——” “停停停，赵老板，赵老师，您别了。我最讨厌欠债。再说了，你怎么跟那个发威胁短信的人一样啊，坚信我会被人害死。请问是捅死还是枪毙啊？你忘了，那人是针对你的。怎么着，你车在哪儿，带我回去吧，我不想坐公车了。” “哦，”赵耀恢复高冷，“我有点儿别的事儿，你自己回去吧。”说完，他的大长腿一启动，迅速离开，手里的手机还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拿起手机的动作帅气极了。帅到沈若又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看着她，满目心疼。“浴霸的开关在浴室门口的外面左侧，以你的身板，夏天也要开着。另外，那个热水器是要提前烧水的，半小时就够。那个开关不好，要使劲往里摁，摁下去后有个红色小灯会亮起来。还有，书店斜对面就有药店，24小时的。” 他殷勤嘱咐完毕，转身就走，比风还快。 “怎么会有这种人！”沈若想不通。不过感冒症状到好像好了些，虽然又打了个喷嚏，但是绝对没发烧。 沈若坐着公车，辛辛苦苦回到伊娜书店的时候，正好是夕阳西下。本来她还担心自己没钥匙呢，门居然开着。一楼有几个顾客，却不见任何工作人员，“也不怕人偷”，沈若有点焦虑地上了二楼，听到了一阵中东民歌的乐声，瞥见一个穿着桃红色卫衣、浅蓝色牛仔裤、大波浪长发的精致女孩，坐在靠窗的桌边。她有一张美丽的、娇小玲珑的圆脸，丹凤眼，妆容完美，浑身散发着自信和善良优雅，却毫无攻击性。 她冲沈若招了招手，笑了笑，“你好，我叫卓然。” 沈若不知不觉地走过去，“那个，那个——” “你找赵耀吗？他在那边，”卓然指了指吧台，但是那里没有人，“他在后面厨房，给我做意大利面。” “给你做……？” “哈哈哈，对啊。前女友偶然来重聚。懂吗？”卓然挤挤眼睛，又活泼又可爱。沈若瞥见她旁边的玫红色行李箱，是正品。 “哦，这个啊。我刚回家。也不算家吧。我爸妈一直在也门那边做生意，我就是在中东长大的，我很喜欢那里，每年都回去。我刚从机场过来，中文没转换过来，还不够流利，你别介意。你怎么称呼？你是店员吗？赵耀终于雇人了？” “她不是。”赵耀端着两盘意面走过来，“她叫沈若。她的问题有点儿复杂，你没看我微博吗？总之，我们在假装谈恋爱和同居。” “这样啊，哈哈哈哈！”卓然笑起来也太好看了！ 赵耀把盘子放下，根本没有请沈若一起吃的意思。沈若搭讪了两句离开，回到三楼。她头脑中有一堆问号，一堆叹号。这个赵耀，为什么和下午的看起来那么不一样？那个迈开大长腿决然离开的他，眼里都是难分难舍，仿佛怕失去沈若，仿佛沈若很重要，仿佛要亲自去替她办什么事一样。可是刚才的他…… 太冷漠了。 不仅如此——卓然，前女友。多么讨人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多么让人相形见绌的一个女孩子。她不在的时候，赵耀听着中东民歌，是因为思念她吗？对她磊落地解释两个人的关系，是为了怕她生气吗？而且，她是那种会让沈若自卑的人。 父母双全，家境优越，长得好看，性格开朗——理论上，沈若知道每个人都值得被尊重被爱，但是情绪上，她会知道在社会主流的价值观系统里，“自己不如她”。沈若，像自己半夜坐了20几站公车、带着甲方的否定和一身疲惫、以及不知道下一笔钱从哪里挣来的焦虑回到住所附近的小区遇到的流浪狗，人与狗一对视，就知道都是在努力刨食的可怜家伙；卓然，就是公主。 别的不说，所有的男人，包括赵耀，也在人世间活着，都喜欢公主。 下午见的赵耀，才像爱情故事里男主角，莫名其妙喜欢女主，为了她好。 等等，下午见的赵耀…… 沈若的心跳又加速起来，脑子转得飞快，有什么刺激到了她，让她迅速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去找“微信运动”，赵耀的步数：35。 怎么可能？光进出“佛洛伦萨”小区，就不止这个数字。沈若离开房间，离开三楼，越过二楼咖啡厅赵耀与卓然的谈笑声，来到一楼——一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了，她试了试，成功进入了安保系统，打开了书店一整天的监控。 赵耀，全天都在伊娜书店。 第5章 第一具尸体 沈若是个女人。女人的选择，往往会出乎别人的意料，尤其是自己的意料。她将收款台附近的一切复原，并且确认，就算在之后这里的监控录像被查看，不会有人知道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原因很简单，“下午的赵耀”关心她。她现在想弄清他的身份，可是不想让二楼那个和前女友吃意大利面的赵耀，知情、或者参与。 她表情坚定里甚至带了些令人讨厌的“婊气”，研究了五分钟，找出走出书店一楼的方法，打开大门，离开建筑。夜色中，她的眼光流转，果然发现斜对面有一家24小时药店。 下午那个赵耀，诚不我欺也。 沈若买了一些感冒药，试图和售货员多聊几句。售货员看起来四十多岁，梳着马尾，微胖，有些犯困。结账的时候，对着沈若和蔼地笑。 “我，刚搬到书店上面。”沈若也笑了笑，指了指伊娜书店的三楼。 “你是赵耀女朋友吗？” 哼，果然，方圆十里地的人，都认识赵耀。 “嗯。”沈若笑笑，反正赵耀都发了微博宣布恋情，她当然要承认。售货员大姐说，她常在店里看书。沈若装作开玩笑，问她：“那您一定见过他很多女朋友吧？” 大姐一乐，“有那么几个。有一个可有钱了，开辆车死贵，我儿子来看见，说至少六百万。不过嘛，你是第一个住进来的。要珍惜哦。” 沈若重新走入黑夜中，这条街道不宽，没走几步，看到卓然伴随着那个玫红色的行李箱站在书店台阶上，大波浪长发随风飞扬，赵耀不知道从哪里开过一辆车来，先帮卓然将行李放好，然后目送她开车离去。卓然临走，还瞥见了傻子一样抱着药店的小塑料袋的沈若站在当街，朝她笑着挥挥手：“沈若，拜拜！” 卓然开车绝尘而去。就是这辆车值600万吧。沈若目送着车离开的方向，走向书店，赵耀就站在门口等她。等沈若进去，他关好门，又检查了一下，抬头看到沈若像个幽灵正独自飘回三楼。赵耀赶上来，超过她，观察她沉思中的脸。 “喂，想什么呢？” “啊？那个，你有没有双胞胎兄弟啊？” 这个问题又突兀又不好笑，可是赵耀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跟海滨度假胜地的广告男主一样，“大姐，我那天要求和你住在一起给神秘人看的时候，不是把我一辈子的事儿和核心信息都告诉你了吗？——没有，我是独生子。” “真是死直男，一辈子的事儿和核心信息就那么一点儿。”沈若吐槽他。 赵耀看了看沈若的气色和手里的药，“你感冒了？不早说！” “昨天用冷水洗的澡。”沈若说着竟然咳嗽了一声。赵耀皱皱眉，在楼梯上停下来，拿大手试了试沈若的额头，“笨，跟我来。”他拉着她上了三楼，进了她的卧室，在浴室把下午那个赵耀教的又演示了一遍。然后问她：“会了吗？” “嗯。” “你休息一下，别动。先让水烧开，等我。” “等你干嘛？” 他没回答，走出房间。沈若很累，坐在床沿上发呆。她觉得，自己是被牵扯到什么事情里了，不查不行，因为事情的最开头，毕竟是个“死亡威胁短信”。然而，要想知道下午那个赵耀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自己身边，现在只有一个调查方向：眼前这个赵耀。毕竟，他们一模一样，连宣称的身份也是一样的。对了，赵耀之前的微博和微信都被盗用，难道就是下午那个人的所作所为？ 正想着，赵耀回来了，端了一个马克杯，“喝这个，吃药，这是红枣热茶。” 沈若凭空升起一股内疚感，现在，自己不仅有信息瞒着他，还已经下定了调查他的决心，怎么好意思喝人家的茶！ 就因为这样想着，她什么也说不出来。红枣茶的温度微烫，却正好是她所需要的，她先喝了一小口，没有咽，又喝了一小口，就这样四口茶攒起来，有一大口，仰着脖子把两颗感冒胶囊吞下去。赵耀站在她面前看得很高兴。“你这样吃药啊？哈哈哈！” 沈若不敢看他，此刻的他太帅了，简直发光。沈若“专心”低头喝茶，反问了一句：“不然怎么吃？” “其实，我也这样吃，”他说着，竟然在她旁边的床沿上坐下来，他的气息一下子把她笼罩起来。他没有喷香水，身体散发出一种冷冽的轻微的植物的气息，什么植物呢？松树？雪杉？一切形容帅哥的高大植物？那么，如果接吻，他的舌头是什么味道呢。 “天呐，我太恶心了，果然发烧了。”沈若在内心检讨自己。赵耀完全不知情，继续说着，“可是大部分人，是先吃药再喝水的。我只遇到你一个和我一样。来，我们对对点。” “什么对点？赌钱吗？” “煮鸡蛋爱吃哪部分？” “蛋黄。” “对上了。不能少的调料是什么？” “醋吧。” “宾果。什么时候洗头？” “沐浴过程的最后。” “哈哈哈！”他笑得偶像包袱全无，声音爽朗磁性，并且又一次伸手摸了摸沈若的额头，“还好，不算烧。” “那个，你今天没出门吗？就在书店呆一天吗？”沈若问他。“你今天白天一整天都没见到我，是吗？” 他听着这几个对他来说奇怪的问题，不再笑，看着沈若。沈若的表情是认真的，而且似乎藏着千言万语。两个人眼望眼的时候，浴室里热水器发出了热水准备充足的提示音。他站起来，温柔地说，“去洗澡吧，好好休息一下。” 沈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从那天起就改变了。首先是赵耀承包了她一日三餐，不再坚守“保持距离”的原则。其次是他也许受到“冷水洗澡导致沈若感冒”这个事实的刺激，提前把洗衣机怎么用、咖啡机怎么用等等，拉着沈若解锁了个遍。 沈若正在键盘上猛敲，他忽然敲门进来，问她写的累吗？“要不要参观一下我怎么工作？” “要无偿帮工你就直说嘛！”她这样回答，两个人会心一笑。因为他要盘库，就把收银台交给她照看。她观察着书店里不多不少的人。重点记下了一个老大爷：大爷姓徐，就在后面小巷开着一个卖外贸服装的没有门面的小店，和赵耀显然很熟，而且一看就是本地人。每天定时来这里看一会儿书，从来不买书，但是会给赵耀、现在也加上沈若，带一杯奶茶。 赵耀午饭煮了饺子，炒了两个青菜。吃饭的时候，沈若正在盘算，赵耀先开始了批评：“你别盘腿坐在床上写东西了，对颈椎不好。”沈若没回应，反问了一句：“你这几天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事？” “你是指神秘人？没有。微博微信都正常。而且好奇怪，我想起来，他针对我的事，只有借用我的身份而已，他做的一切事都是针对你的。你小心，其实他是你的网络stoker，爱你爱到发狂。” 沈若露出苦笑，“谢谢你啊赵老师，这么高看我。我在你眼里这么值钱啊。” “值得爱，比值钱要宝贵。”他看着她，回答得很认真。 沈若迅速回忆这几天自己有没有散发魅力、展现优点的高光时刻。——好像没有。不仅如此，阿杨终于通过公司账户打钱过来的时候，她还一蹦三尺高、特别不稳重来着。简直就是个女屌丝。蹦跶完，她就立即把钱还给了王柴，还发语音感恩了半天，而当时，赵耀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沈若交了稿。完整的大纲，15000字。大纲里，米强找到了尸体，他确实杀了女朋友。并且真相背后的动机极为惊人。沈若交稿后离开书店，去小巷后面找徐大爷的店。走在半路就接到了王柴的微信，王柴非常喜欢，叮嘱沈若休息几天，等进一步的合同。 沈若欢欣鼓舞，加快了脚步，却在这时收到了久违的神秘短信：“那个制片人会问你要钱，不要答应。” “什么？沈若停住了。”这时候，阿杨的电话打来了，让沈若注意查看账户，“你写的不错，导演说了吧？尾款下午或者明天打给你，2万，我给你一个我的账号，是运作费，你懂的，打过来吧。” “什么意思啊？”沈若问。 阿杨一本正经里透着亲切，“运作费啊，为了让你能够拿下试写的机会，我花了多少口舌。” “不对吧，这个工作是我的朋友夏新颖介绍的，请问您花了什么口舌？” “沈若，我们同时在见很多编剧，这你是知道的。下一部正式合同在签署前，还要选人。导演不是对你一个人满意，也不是对你最满意。而且你当了好几年编剧了，不会不明白吧，钱不是导演出，是投资公司出。导演又不管这些事，是我和他们交接。你的甲方不是王柴。挂了吧。” 阿杨把一个叫“杨文静”的用户名和中国银行帐号发给了沈若。“什么嘛！说好的五万，就成了三万？”沈若又心疼钱，脑袋又大，为什么神秘短信又出现了呢？为什么他知道阿杨要讹钱的事儿呢？ 想着这些，沈若已经走到了徐大爷的店前。这就是个老居民楼，进去七拐八拐，进入一个明显是民居的房间，里面全部是外贸的衣服。徐大爷没有别的客户，正喝着奶茶看电视剧，看到沈若进来，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沈若逛了逛，挑中了一件牛仔裤，价格只要150块，沈若没有还价，付款，让徐大爷包了起来。 “那不行，我这个钱啊，是为了应付还价的，既然你不讲，我给你降价20，130！哎呀你啊，小沈啊，真是个实在人。赵耀太有福气了。” 沈若心里一阵甜，这种被外人看成一对的感觉真好。“徐大爷，您住在这一带很久了吗？” “我就出生、长大在这一块，老地头蛇了！哈哈哈哈。” “那个伊娜书店原来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有一栋楼！太有钱了吧！” “那个啊，以前是个白俄的有钱人盖的，后来好像送给什么中国亲戚了。不过人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有钱人嘛，满世界跑，一栋楼算什么。伊娜书店，这个名字你没问过你男朋友啊？伊娜就是个俄文，俄国姑娘的名字。” 原来如此。但是这些消息好像没什么用。“那么，您也认识赵耀很久了吧？他不就是b市人嘛？不回家看父母吗？怎么不雇个帮手？他告诉我原来在一个德国建筑师工作室工作……” 沈若停下了询问，因为作为“赵耀的女朋友”，刚才的这些问题都很奇怪，大爷果然挂上了警惕的表情。 “唉，也是，现在这个世界啊，和以前不一样了，谈个恋爱，对对方都一无所知。我也理解。你说那个建筑师什么的，赵耀真的在那里工作过。很有名的！那个什么，河东区那个大商场，咱们开玩笑叫干草垛的那个，就是他盖的。” “这么厉害！”沈若由衷感慨，然后及时停下了这次调查，拿着牛仔裤撤走。干草垛，正经名字叫“bank mall”。沈若早就有所耳闻，这座建筑刚建成那会儿，因为投资极大，因为造型极奇特，当时就引发争议，出圈了，国内外的新闻上都有。沈若打开手机搜索，找到了建筑师和建筑事务所的名字。“怎么办怎么办”，她脑袋迅速运作。“建筑事务所不是徐大爷的店，我也不能说进就进。这事儿要是搁在卓然身上就好了，我真没用。” 这时候沈若再次恨自己是个屌丝，而且羡慕嫉妒赵耀前女友是个公主。她甚至恨自己没留卓然微信。算了，留了也不能让她陪我查赵耀前史啊。 但沈若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王柴。 王柴好歹是个导演，好歹住个大豪宅，凭借他的人脉和金钱实力，演出戏，没问题吧？沈若的直觉也认为王柴是个好人，对沈若一直不错。她没有犹豫更多时间，打电话给王柴提出了要求。 王柴在上次见面的咖啡馆等到沈若，双眼放光。他根本没有问详细内情，但是知道沈若是为了调查某件事，“作为悬疑迷，能不激动吗？这个忙我一定要帮！你得感谢我，请我吃个薯条就行了！” 王柴非常可爱，像个孩子。沈若一切照办。两个人吃着薯条的时候，王柴已经发动了人脉关系，锁定了那个德国著名建筑师：“克里斯就在b城，今晚在星湾酒店有个party，走走走，立即走！” 沈若就这样被王柴塞进一辆车，风驰电掣赶往party现场。路上，2万块钱尾款居然到账了，阿杨再次发微信索要。沈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王柴。 “那个，导演，你一定也见了别的编剧吧？《我头脑中的情侣房》这个项目。” “没有啊，前面是有，不过最后我对夏新颖最满意。她既然不干了，推荐了你，你又很靠谱，我没有再见别人。你别有负担。试写什么的，可能和公司有关。是个程序。他们在起草正式合同了。” “这个夏新颖啊夏新颖，”沈若在心里批评自己的朋友。老说人家导演是个傻叉，其实人家的小说也不是一无是处，而且人傻钱多——不，人也不傻，就是乍一接触老觉得他像没睡醒，像梦游，但是人家真的是个好人，还那么欣赏夏新颖，“真是错付了。” 沈若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这种把制片人的事告诉导演的做法好像不太对。 算了，不把王柴扯进来了。至于阿杨，要钱就要吧，这个行业不是没有这种事。沈若在钱上其实有点散漫而不计较，她打开手机，把钱转给了阿杨。她想好好接下这个工作，好好写个剧本。其他的事，就别计较了。再说，她已经决心要和发神秘短信的人对着干，他不让干嘛，沈若就非要干嘛。 王柴把她带到了party现场。——星湾酒店67层以上就要换一部电梯，上面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身份都是大明星，或者阿拉伯王子。party在80层举行，阵仗不小，并非建筑界的阳春白雪聚会。沈若很快就看到了好几个小小的脸儿、戴着口罩墨镜的男女明星出现，后面跟着两三个助理或者经纪人，进场之后摘了口罩，还多半是熟脸。 震天的音乐中，王柴进入状态很快，点了两杯饮料，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沈若，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摇动。沈若这才意识到自己出门去徐大爷那里的时候没想太多，导致满场衣香鬓影，她却一身阿迪达斯三叶草，丑死了，明星们遛狗都比这个美。 王柴倒是比谁都不逊色，那件白色名牌t恤少说也要小两万，跟在他身边，更显得沈若像个大傻子。 “千万别遇到熟人。”沈若刚念完这句祈祷词，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韩浩宇。 “沈若！好久不见啊！”他夸张地抱了抱自己，又摸了摸头，倒不是证明对自己有什么感情，他对剧组化妆助理小妹也这样。 “我有事先走了。”沈若前些日子还想他，现在根本顾不上他，抽身跟着王柴继续钻进人潮。 “喂！喂，几天不见，傍上大款了！”韩浩宇在后面喊道。 王柴确实像个金主，气定神闲，又有点儿“万事不在乎”的劲儿。到底是导演。 他拉着沈若见到自己的朋友，又被带到一个桌旁，介绍给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建筑师：克里斯·尤迪特。这个王柴，演技一流就不说了，简直是个宝藏，他居然会说德语！沈若彻底一脸懵逼，看着他和德国建筑师很快混熟，一嘟噜“根”啊“腾”地发音，越说越热闹，然后，他忽然转脸，兴奋地看了看沈若，用中文向她汇报：“我和他聊了几个他的建筑，在国外的几个。他自己很得意的作品。然后我说我有个私人住宅想让他设计，他很感兴趣。然后我和他提起了赵耀，说以前碰过面，很久不见了，听说给他工作过，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沈若已经是一头叹号了。 王柴看了一眼微笑的德国人，“赵耀就在这几天，刚回了他们工作室工作。他这就打电话，让赵耀来这里见我们。” 不，那不是赵耀，沈若想。至少，不是伊娜书店里那个。 这时候，克里斯·尤迪特已经拨通了电话。 b城一个叫做“清香居”的、专门针对外籍人士的公寓楼内，来自未来的赵耀接到了这个电话。他正站在杨文静的面前，威胁她：“不可以让沈若接下这个剧本工作。” 杨文静一脸惊恐，满口答应。 来自未来的赵耀，已经从最开始失去沈若的悲痛中缓过神来。既然阻止不了沈若与现在时空的自己认识，那么就阻止别的。总有一件事情的改变，能够挽回一切。比如，毁掉这个工作。 在这个时空活下去，他必须有收入有住处，于是他决定回到之前老东家的工作室。这里是不会和过去的自己有交集的地方。他这样想着，接了德国人的电话，离开杨文静租住的公寓，打车前往星湾酒店。 杨文静在他走后不久，变成了一具尸体。 第6章 卓然的另一个身份 沈若面无表情，站在星湾酒店80层电梯出口。 电梯门缓缓开启，赵耀一眼看到她，迟疑了半秒钟，刚刚准备挂上微笑，就看到她一手伸进来，把他拽了出去。同时，她另一只手举起了开着公放的手机，上面正在拨打一个人的电话：赵耀。 电话通了，赵耀的声音传来。 “大姐，你在哪儿呢？” “我在星湾酒店参加一个party。可好玩了，还见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好像也有人是你的朋友哦。” “早点儿回来吧，又想感冒。要不，我开车去接你吧。” “不用，带我来的朋友开了车。” “谁？” “王柴。” “王柴谁啊？” “不好意思，我新接的剧本的导演，我忘了，你没见过。” 沈若没等赵耀说什么，挂了电话。 伊娜书店的二楼，赵耀坐在自己最喜欢的窗边沙发，喝着加冰加水的半杯波本，觉得沈若很奇怪。 星湾酒店的80层电梯口，赵耀看着这个一脸狠劲的女人，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沈若拉着他继续走，绕过party主场的入口，来到一个角落。音乐声显得小了些，也没有什么人来往。 “要不，你现在就滚开，背后里继续使坏搞我。要不，你就说实话，开口前想明白了，我只听实话！”沈若越说越生气。人好像对着对自己好的人，更容易生气。人性弱点，没办法。 赵耀不知为何，也有些生气，他也当着沈若的面拨打了电话，告诉德国人自己去不了了，女朋友在闹。然后挂了电话拉着沈若离开了80层。他有一张卡，他没有带她下电梯，却带着她继续向上，并最终来到天台上。 整个b城灯火万家，都被踩在脚下。沈若给王柴发微信，说赵耀来了，自己需要和他单独聊，让他放心，让他先走，感谢他今天的帮忙。而旁边的赵耀没有急于开口，就看着沈若和王柴交流，像看一场最喜欢的戏，露出了微笑。 “你笑什么？”沈若还在生气。 “我笑你和我记忆中一样，特别靠谱。对任何人毫无分别，遇事交代，唯恐耽误别人，或者让谁担心。这是个优点，之前，我还不懂珍惜。保持，保持。”说完这句话，他的情绪变了，仿佛无比忧伤。他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告诉了沈若。 赵耀和沈若最终相爱，成为男女朋友。大约一年后，他们闹了一次矛盾。沈若提出分手，并且自己一个人去了俄罗斯。回来之后，和赵耀约好时间，来伊娜书店拿没来得及取走的行李。约定的时间到了，沈若没来。 赵耀等她等得着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赵耀知道那是个男人的声音，神秘的闯入者躲着赵耀的搜索，电力系统也被破坏了，而赵耀在拿着厨房抄起的尖刀在一楼的角落与闯入者近身搏斗了几个来回后，闯入者逃脱出他的控制范围，又重新回身进攻。 赵耀，在被逼无奈之际将刀刺出。却发现死在自己怀里的人是沈若。 他杀死了沈若。他害死了沈若。亲手。 回想一年的相处，他负她的多，给她的保护太少。 尽管万千不舍。但，也许早知春梦终成血，莫如当时不相逢。 就是这样一个念头萦绕在他脑海。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穿越了回来。所以，他一心阻止沈若和自己认识。当他发现两个人已经认识了之后，他得出的结论是：沈若生活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可能导致后来的被杀，他要努力改变全部的“线”。 沈若轻轻地，抱住了他。“你傻啊！你不能利用穿越这个大利条件查查谁是闯入者吗？再说，你不能直接去找你自己把话说清楚吗？” 他也抱住她，“我查了，暂时没有任何线索。至于我，现在那个我，没人比我更懂他，不是吗？他会听吗？” 沈若沉醉在他的怀抱里，“这么说，咱俩真的在一起了？嘻嘻嘻嘻。”她发出花痴般的笑，“而且你竟然不是真的想杀我，是误杀。” “傻子，”他摸着她的后背，“这么容易满足吗？” 沈若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这才不叫容易满足！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背后插刀的坏男人多了去了，我这要求可不低！你快告诉我，咱俩为啥好的，啥时候好的，具体哪天？我是哪里吸引了你？你对我生活里的线记得那么清楚，连王柴这个剧本的活，都记得来阻止，是有多喜欢我？” “请停止你的花痴，大姐，”赵耀无奈，“既然你都知道了，先想办法保护自己。这样吧，我送你回去，然后找时间我们碰碰头，商量一下如何查那个闯入者的事情。还有，王柴这个活，在我经历的时间里，反正后来是黄了。我的阻止，只是让它更快发生。我先送你回家吧。你对现在这个赵耀，不要提我的存在。保证，保证！” “好，我保证！” 沈若开心地跟着赵耀打车回伊娜书店。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沈若玩着赵耀的大手问他，“刚才，那个，你说开车接我，这么多天我也没见他开车，大哥，你有多少钱？开什么车？比卓然小姐的600万怎么样？” 赵耀带着班主任面具，教育沈若不要那么庸俗，“而且，关于我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的一切，你自己慢慢去了解吧。” “切！” 沈若“切”了好几声，在书店外下了车，挥手送别，回头正好看见门口等着自己的赵耀。“两边都是帅哥，这种感觉真好啊！”沈若想着，蹦哒蹦哒上了台阶。赵耀的帅脸上都是阴影，“哟，朋友挺多啊！” “可不是吗？作为假男友，是不是有些吃醋啊！”沈若一边得意，一边没注意脚下，差点绊倒，被赵耀扶起来，“哼，”他放开她，开始吐槽，“一个穿三叶草去星湾的人。” 赵耀说完，头也不回，上楼了。沈若担负起关书店大门的工作，极度靠谱。 第二天沈若正在帮赵耀看着收款台，欣赏着他颀长的背影打扫卫生，警察就上门了。卓然一身警服，大波浪梳成了丸子头，和一个男搭档一起，来找赵耀。 “哦，我的妈啊！啊，啊，你是警察？”沈若的这份吃惊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卓然很严肃地通报了来意：“清香居外事公寓有人死亡，初步判断是谋杀。昨晚的监控录像上，出现了赵耀的身影。” 赵耀愣了愣，很快恢复了冷静，他对沈若说：“今天关店，你去忙你的吧。”并且同意去警局配合调查，沈若却有点慌神，一定要陪赵耀一起去。 卓然的那个男同事笑了笑，“沈女士，你不用陪赵先生，你本来也要去接受调查。死者叫杨文静，以制片人的身份在和你合作，生前最后一条微信是和你的对话，并且与金钱往来有关。” “阿杨死了？”沈若更加吃惊，手微微有些抖，赵耀轻轻将一只手放在她背上，安慰她的情绪，并且对警察说，“那我们一起去，配合调查。” 药店售货员大姐、恰好串门的外贸店徐大爷，以及伊娜书店的监控视频，都证实了赵耀的不在场证明，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赵耀与死者杨文静有任何交集——除了那段视频。沈若看着赵耀一脸惊讶，望着清香居入口和楼道两个角度监控视频里的身影。 “这，这就是我啊！”他大惑不解。“而且你们看，这个人肯定是学建筑的。他能够进出自如，完全是出于对清香居结构的了解。清香居最开始是日本投资商造的，结构在中国人看来非常奇怪，公寓内空间狭小，符合日本居住习惯，房间又多……算了，我看你们也不想听。” 他沉默了。此刻他心里的感受更多的是迷惑，是惊悚。视频上，清清楚楚能看到他自己。 沈若也不能说什么，她自己的问题很快解释清楚了，也不构成杀害杨文静的嫌疑。而且对于杨文静，她知之甚少，没能提供什么有效线索。警方在得到赵耀和沈若保持开机、不要随便离开b城的承诺后，礼貌送走二人，卓然早就向上级报备了和赵耀的关系，得到批准后继续跟这个案子，她亲自送赵耀、沈若走出警局。 “别担心，现在侦查手段很厉害的，我师父他们又特别负责，很快能找到真凶，你们就没什么事儿了。有空再找你们吃饭吧。我先去忙了。” “那个，我能，留你一个电话和微信吗？”沈若说。卓然痛快答应，赵耀冷漠地看着两个女人就这样建立起来直接联系，不予置评。当卓然开玩笑说“以后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说你坏话”的时候，他才勉强笑了笑。 终于坐上了赵耀的车，沈若也认不出来到底值几个钱。她感慨的是：卓然真是个完美的女人啊，家境又好，又美，性格又好，还是个警察！天啊，自己是穿越到自己写的剧本里了吗？这就是完美女主角啊！如果和她抢赵耀，怎么抢得过啊！败了，沈若感觉自己都爱上了她。 “拜托，你心里想什么，就请默默地想，别说出来好吗？别人很尴尬的！”赵耀冷冷吐槽，沈若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都念了出来。 “你别乱想了，一切交给警察，好好写你的剧本。”赵耀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一些，甚至问她：“一会儿想吃什么？我们去超市买菜？” 剧本，剧本，哦对了，王柴！杨文静死了，王柴一定受到影响。沈若没理赵耀，直接联系了王柴。 第7章 一个与妈妈同名的头骨 王柴到下午才回复沈若——警察果然找他了。他从警局出来，就急切约沈若见面。两个人来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赵耀非常不同意沈若出去，认为她在招惹是非。沈若未加理会，因为她更加相信来自未来的那个赵耀的理论：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未来那个导致沈若死亡的“闯入者”有关。 对了，对了，未来的赵耀。沈若大骂自己糊涂，给曾经“威胁”自己的手机号发了短信。那个赵耀回复说让她小心，再约时间见面。 王柴喝着咖啡，脸色憔悴，更像是一个梦游者了。他说其实认识杨文静不久，“去年的时候，我还住在美国，有一帮在nyu学电影的中国留学生拍作业，我去片场玩，就认识了她。忘了怎么聊起来《我头脑中的情侣房》，她主动提出可以帮我做导演，帮我运作，拍成电影。后来她确实找到了投资，正好我也在国内。然后的事，就是筹备了，找了很多编剧，认识了夏新颖，还有你。” 沈若叹口气，这才把杨文静问自己要钱的一些细节告诉王柴。 “她竟然是这种人？我知道的她，还挺文艺，老参与一些实验性的短片，还有一些独立电影。这些都不赚钱啊。所以我觉得她真的喜欢艺术，根本不在乎钱。话说回来，她倒是认识一些有钱人。不过，听你说这些也不奇怪，比如我们的资方，她也一直不让我见。现在，她死了，我看这个项目八成是要黄了。” 沈若沉默了一会儿。她记得未来的赵耀说，这个项目本来也黄了。那么，“本来”，杨文静也死了？一个男主角分不清记忆还是现实的悬疑小说，一个奇怪的导演和制片人，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资方，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导演，我能相信你吗？你的主要经历和核心信息，能说给我听吗？如果你要，我先说我的。” 王柴认真地看着沈若，放下咖啡杯，“我是美国华侨第三代，我本来叫托马斯王，好像国内有个规定，凡是华裔入境，必须有个中文名字，所以杨文静因为见到我那天，看到过一只柴犬，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在洛杉矶长大，我是独子，祖父母和父母都是医生，我家里有游泳池。装修是灰色调的。其中的一间屋子里有中式红木家具，只有一件，是书柜。我在洛杉矶上小学、中学，因为身体原因没上大学。我在世界各地旅行。后来我觉得无聊了，决心写小说。我喜欢悬疑，就写悬疑小说。我靠家庭支援为生，花的是家里的钱。” 沈若觉得自己的疑惑加大了，她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写《我头脑中的情侣房》？” “什么意思？”王柴不懂。 “灵感，你的写作灵感从哪里来？” 王柴完全呆住了，他停顿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因为米强就是我。我写的是我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杀害了自己的女朋友，如果那个女朋友曾经存在，曾经被我杀死了，我也不知道尸体在哪儿。” “可是你构思小说的时候，还没住在佛罗伦萨小区呢对吗？为什么那个楼梯是米强回忆的地方？” 这句话把王柴也问住了，他的瞳孔放大、缩小，脸色更加苍白。沈若看着有些心疼。 “你是直男吗？” 沈若的这个问题，把王柴从刚才的气氛里拉了回来。他笑了笑，“当然是，你开什么玩笑？” “不对。我听另一个直男给我介绍过自己。你这些细节太多太细腻了。尽管每个直男的性格思维都不一样，哪里不对。你这些像背好的资料，当然，我不是说你骗我。可是——” 王柴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不认可沈若的看法。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和沈若一起离开了咖啡厅。门外寥落的街上，忽然冲出了一辆车，向着二人直接飞驰而来，王柴那副憔悴难醒的状态忽然不见了，他身手矫健，一把拉住沈若保护起来，那辆车向疯了一样穷追不舍，沈若只觉得自己被王柴护在怀里跌跌撞撞退到墙上，车也撞了过来。王柴在最后一刻抱着沈若滚动躲开，但他受了伤。 车子撞到墙上，司机下车迅速撤离。车子没有车牌。 王柴让沈若赶紧回家，他去警局向警方说明情况。 然后，王柴就失联了。沈若等不到他的消息，只好打电话给了卓然。卓然告诉沈若，王柴确实来过。不过，关于那辆车子，警方除了要查看附近海量的交通监控视频外，也没有找到别的线索，车子里没有什么身无痕迹，司机的自我保护做得很好。 重点是，美国警方正好发来了协查申请，王柴，是美国通缉的金融犯人，卓然的上级单位已经将王柴通过合法手续收押，准备交给美国警方引渡回国。 沈若觉得这一切，像被什么操控了。她来到星湾酒店天台，见到来自未来的赵耀，滔滔不绝说出和王柴的交流以及自己的推理，尤其是王柴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她深信王柴不是坏人。她要帮他。赵耀，坚决不同意，未来的他和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区别，认为一切要交给警察。 “你知道吗？我不要你死。穿越这件事，谁都没有经验。我认为最好不改变太多原来时空的线。原来的时空，这个活黄了就是黄了，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所以现在，我不许你去查。你哪里都不许去，我送你回书店。如果你要出来，通知我，我接你。” 剧本工作就这样黄了。新交的朋友王柴，就这么奇怪的离开了自己的生活。沈若无所事事，在书店的二楼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穿着警服的卓然和赵耀一起上楼。 “杨文静的事儿，有了新的进展。”卓然坐在沈若对面，赵耀去做咖啡，“现在的重点嫌疑人是一名在她遇害之前新入职的酒店服务人员。我们推测幕后还有真凶，一切和钱有关。详情我就不多说了，我来看看你和赵耀，你们还好吗？经过这种事，心理上是需要一点疏导的。” 赵耀端着咖啡过来，也坐在了一边。 “另外，有件小事。”卓然拿出手机，赵耀也凑过来看。这是小爱豆韩浩宇的微博主页，他发了一张照片，是和沈若在清香居某个房间内的合影。 赵耀的脸绿了。 卓然笑得很灿烂，“韩浩宇是你前男友？你为什么去过清香居？怎么没告诉我们？” 沈若想，“警花心，似海深，这应该是来试探我的。”她坦然回答：“韩浩宇的确是我前男友。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因为一个戏，取景就在清香居，仅此而已。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这个。可能是因为我把他拉黑了吧。” “发布时间就是杨文静被害的那晚，好巧合哦！”赵耀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 “这都是因为我在星湾的party上遇到他没顾得上理他。” “你和谁去的星湾？”卓然追问。 坏了，沈若是和王柴去的星湾，如果警察觉得一切巧合太多要去查，会在那里发现自己见过未来的赵耀。 沈若一时呆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瞎扯，“让我看看评论，这个韩浩宇，真是的，不怕引起粉丝的议论啊。” 卓然依然在笑，“你有我电话，想起来再说吧。” 当夜，卓然走后，沈若就和赵耀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赵耀逼问她星湾酒店的事情，沈若一心要查王柴和杨文静遇到了什么。争到高潮，赵耀忽然吻住沈若，然后放开她，告诉她：“我不许你查，也不许你离开伊娜书店半步。还有，我们认真谈个恋爱吧。” 沈若没来得及回答，陷入了又一个深吻中。 第二天，沈若在自己的的床上醒过来——是的，理智如赵耀，吻完沈若之后横抱起她，把她扔回了自己的床。 她躺在蓝色土布床单上，拉住他的袖子。 “别闹，我们慢慢来。”然后，决然离开。 沈若恨恨地回忆着这一切，发微信问他在哪儿。他秒回了：“早餐在二楼，我在一楼。” 沈若笑笑，梳洗一下，走到二楼，发现靠窗的座位上摆着培根鸡蛋和咖啡。她边吃边想，是不是应该问问赵耀到底为什么忽然决定和自己真的好啊？他关着自己不许出门，到底如何是好？闷极无聊，沈若回到三楼去翻那本买来就没空看的《影堂集》。在翻到63页的时候她震惊到忘了呼吸：作者在游历世界的过程中，记录了一些见闻，63页的照片上是一个独特的收藏，一个包裹着珠宝缀饰的人类头骨，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头骨里经过检查发现了制作者的指纹和微量汗液痕迹，持续了几百年，但是只属于一个人。 也就是说，制作者是个至少活了三百年的人。 头骨是个收藏品，名字叫：乌珠。 沈若妈妈的名字。 作者见到这个头骨做成的艺术品的时候，它的主人叫王柴。 第8章 写悬疑剧的人也能做侦探吗 沈若打开了一个新建文档，把最近的经历和奇怪的信息，列了出来。其实她得不出什么了不起的结论，她只有一个决定：“我要调查。” 她带着这个决定，到了一楼，目光很快锁定正在那里整理书架的赵耀。沈若轻轻走过去，“我有事和你商量。” “说吧。”他头也不回。 沈若四下望望，客人很少，她想办法用“第一第二第三”的方式，把自己小时候发生了什么、妈妈发生了什么，那本书上她发现了什么，总结给赵耀听。赵耀回头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这些，那个……”他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沈若。这让场面有点尴尬。沈若急忙笑了笑，“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事儿。你不要停，你忙你的，你听我说就行了。会打扰你吗？” 沈若小心翼翼地问。因为他真的有些奇怪。昨天虽然吻了自己，可是没睡在一起。今天虽然给自己做了早餐，可是现在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德性。听到沈若的问题，赵耀也扫视了一下书店——他最在乎的，确实还是顾客的看法。 “有人在，不太好。你等等我吧。”说完，他继续回过头，整理书架了。沈若退后两步，忽然觉得一阵无助。她望了望书店的大门，只知道自己应该和谁商量了。 星湾酒店天台，沈若见到了来自未来的赵耀。赵耀听完，一点都不惊讶。“这事儿我知道。不过，在我那条时间线里，你是去俄罗斯之前和我说的。” “这么说，我去俄罗斯是查我妈妈的事儿？那我现在该不该去俄罗斯？” 赵耀被沈若逗笑了，“你可以去呀！不过，怎么去，怎么查？查什么？俄罗斯那么大。请问你订机票要在哪儿落地？莫斯科还是圣彼得堡？” 沈若没有跟着他开玩笑的心情，“我要调查。事关我妈，以及我的生死，以及我的朋友王柴。你可能不懂，毕业后漂了这么多年，王柴和我无亲无故，不过是我的甲方，算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了。”沈若看着b城的天际线，“我能写悬疑剧本，我怎么就不能做侦探？卓然能当女警察，我怎么就不能做侦探？” 赵耀的大手伸过来，揉搓着沈若的后脑勺，“你非跟她比，比什么比啊。” “好的，我不比，你先告诉我，《影堂集》是怎么回事？” 听到沈若的提问，赵耀认真回忆、回答，“《影堂集》，是我从徐大爷那里收来的。徐大爷退休前是做记者的，驻外记者，所以现在才做外贸店。他的父亲不得了，叫徐子麟，老一辈的知识分子。曾经也是游历四方。《影堂集》实际上是他的个人游记，他老家故居的书房，就起名叫影堂。这本书根本没出几本，印了都送亲朋好友了。徐大爷这个人心大，收拾旧物的时候找出来，觉得留着也没什么必要，我就收了。” 沈若听完，由衷感慨：“赵老师，你的交友范围，真的是藏龙卧虎啊！” 赵耀灿烂一笑，“那是。就说那位药店售货员大姐，她可是附近广场舞女王，有她在，任何情报都瞒不了我。你以为我只开书店能养活我自己以及未来的你吗？当然要通过各种人脉和信息，做些生意。” 徐大爷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游历过程中，是在德国遇到了一个叫王柴的华人，见到了被称为“乌珠”的头骨艺术品。可惜，沈若无法去问这位老先生了。想想自己神秘失踪的母亲，会和那个头骨有什么关系呢？ 沈若陷入沉思，赵耀的手继续揉搓她的后脑勺，“喂，侦探，你准备怎么办？别告诉我，你要去德国现场调查。” 沈若觉得自己坚定起来，“去德国太夸张了，你陪我去另一个地方吧。” 沈若和赵耀打车，来到了杨文静被谋杀的案发地：清香居。工作人员礼貌专业，问两个人有什么需要。“发生杀人案的房子，你们打扫了吗？”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没有。我们也不知道警察是不是要需要再来调查。再说了，日本人可迷信了。说亡魂不远，不要惊动。小姐问这个，是有什么公务吗？您不是记者吧？” 赵耀接过话头：“听说，是你们新进来的一个房间服务员杀的人，那人你认识吗？” 工作人员显然和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搏斗了一番，忍不住说了起来：“见过几次，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还有疤呢，和电视上演的那种刑满释放人员之类特别像。不过干活很麻利，也很沉默。但是大家都有点怕他。我看啊，他是奔着杨文静来的。你想啊，人死了，他也没辞职，警察很快就把他抓起来了。” “那个，”沈若妩媚地笑了笑，“其实我不是记者，我们是情侣。我们是那种，很喜欢刺激的情侣。听说这里有凶宅嘛，就想，住一晚。” “那可不行，现在那间房不能待客。”工作人员坚决拒绝。 “一晚不行，一小时也行啊！要不然，二十分钟也行，就是按照钟点房的模式，钱的话，我们给您现金转账，微信。不经过你们系统，如何？一千？两千？” 最后，沈若以2500的代价拿下了20分钟的“进房权利”。工作人员有些害怕，把他们送过去就跑了。 “20分钟的开房时间，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进门后，赵耀坏笑着看着沈若。 “你不说还好，说了我就很惆怅好吗？你昨天——现在时空的你，昨天，拒绝了本小姐共度春宵一刻，我有多受伤？而且他刚刚对我特别冷淡，我有多心痛？话说你确认你没毛病是吧？那我和你到底睡了没？你好睡吗？” 赵耀听着听着，慢慢把身体压向沈若，把她拢在墙壁上，轻轻凑近她的耳朵，“这么想睡我啊？” 沈若纠结了两秒，推开他：“算了，按顺序来吧，还得先睡现在的你。”赵耀正笑得开心，沈若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老有种恐惧，我感觉以后我很容易把你们两个混了，从此后，你只许穿黑衣服，我回去让他只许穿白衣服。” 沈若说着推开赵耀，开始查看。 赵耀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你太单纯了。万一我答应了之后，穿白衣服冒充他呢？” “我的妈啊，男人真可怕！”沈若说着，中断了这个话题，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她在房间里转了一整圈，“不对啊，这里没有被打扫过的话——房间的东西都不凌乱，血呢？没有血迹，没有味道。这么干净？不会工作人员带我们来到一个假的案发现场吧？” 赵耀摇摇头，“你忘了，我为了你，来这里见过杨文静，就是这个房间。这么干净的案发现场，正好证实了刚才工作人员的话：那个凶手很可怕，是冲着杨文静来的。没有血迹，说明他是高手，有可能是职业杀手，一招制敌，干净利索。” 沈若陷入沉默，她开始担心起来，因为她有一种直觉，王柴陷入了危险。“对了，你必须陪我去另一个地方。” 未来的赵耀极为听话，带着沈若来到克里斯·尤迪特的住处。沈若想向他确认，当晚星湾的party上，他和王柴热火朝天地交流，又是设计工作又是改造旧居，王柴提到过旧居在哪儿吗？ 克里斯·尤迪特很兴奋，他已经联系不到王柴，可是他对这个项目极为感兴趣。他记得王柴提到的地址，在柏林郊区。这个地点，和《影堂集》的描述一模一样。 沈若的大脑不停运转，谢过克里斯之后，由赵耀护送回伊娜书店。现在时空的赵耀，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她朝离开的出租车挥手，气不打一出来：“说好了不出门，不是吗？我的书店是要待客的，我不能锁门，所以关不住你对吗？” 沈若在想事情，没办法理会他，而他一路跟到了二楼。 “喂，说话！” 沈若在吧台找了水喝，回头看他，“为什么不能出门？” “杀人现场监控视频出现了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这个对您来说不够危险是吗？” “哦，我知道了，”沈若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认为从最开始的短信威胁、登录你的社交媒体账号，到冒充你出现在杀人现场，都是一件事。咱们本来住在一起，就是为了给你脑中的神秘人看的，对吧。所以，你昨天忽然吻我，是觉得和我住在一起不够，骗不了人，得下猛料，不是因为喜欢我，对吧？” 赵耀被问住了，因为这个事实。 沈若心里一阵冰凉。 “那一下就够了老大，干嘛吻我两次？” 赵耀看着她，无法回答。 “我懂了，没事，我没多想，你别怕。” “对不起啊。”赵耀试图靠近她。 沈若躲开，但是脸上笑着，“我没生气。这都是我们说好的。这样，你从此答应我，只穿白衣服，别问为什么，可以吗？算了，答案很简单，监控视频上有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我怕把你和他混了。” 赵耀懵懂地点点头，但是补充了一句，“你太单纯了，那要是我穿黑衣服装成那个人呢，怎么办？” 沈若心里恨不得骂人，真不愧是一个人。“对了，我决定查王柴的事，他和我妈妈的事，也许有什么关联。我想去德国。”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光靠什么《影堂集》之类，名字相同什么的，你说服不了我，而我现在是你男朋友。”赵耀说着要离开，沈若拉住他，“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说服你。你有没有美国的朋友？王柴告诉我的一切关于他美国的信息，你去找人核实一下吧。” 沈若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她只能遥控未来时空的赵耀去佛罗伦萨小区，查看王柴的那个房子。 “都搬空了”，赵耀说，“本来就是租的。有人取走了那具红棺材。但小区这边也没什么相关信息。” 几天后，这次核实有了结果。王柴说的一切都不存在。王柴这个人，就不曾存在。 沈若抱着电脑，电脑里是打开的王柴的小说《我头脑中的情侣房》。赵耀穿着白衣服，坐在她的床沿。沈若很坚定：“可是王柴作为我的朋友，他存在，他保护过我，欣赏过我，相信过我，他夸过我写的剧本大纲！他说关于他自己的那些信息的时候，没有骗我。现在，他还不知道落在多么可怕的人手里呢！我要去德国。” “不，”赵耀说，“我陪你去。” 第9章 死亡的影子闪烁在时间的缝隙里 赵耀在二楼准备了涮锅。他从朋友那里买来的、几十年历史的铜涮锅温润亲切。沈若陪他从库房找出木炭，看他拉开桌椅，调整试测，又替他到门口收菜——也不知道他哪里那么多朋友，专门供他吃上好的羊肉羔片，白菜和韭菜。沈若只见过日式火锅下韭菜，自己吃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韭菜卓然喜欢。 涮锅就是为了卓然准备的。她下班过来，发微信说要到了的时候，赵耀把在窗边看书的沈若拍了一下，“一会儿，我和你坐在一起，像情侣那样，知道吗？” “遵命。”沈若回答。刚说完，卓然就上来了，还穿着警服，漂亮得像广告女郎。沈若被赵耀一把搂进怀里，但两个人倒是很“默契”，同时说：“欢迎卓警官。” 赵耀一边给卓然夹菜，一边告诉她，他想带沈若出国玩几天，行不行。杨文静那件事，自己是不是没有嫌疑了。卓然离座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可以出去了，再说反正赵耀父母跑不了，算是人质。赵耀笑着默认，起身拿了些啤酒过来。 尽管知道不妥当，沈若一边涮着羊肉，一边打探消息：“谋杀动机到底是什么啊？能透漏一点吗？” “买凶杀人。凶手就是冲着杨文静去的。而且资金渠道我们也理清了，就是你那个神秘的甲方——暮云悬河影视公司。你的试写合同上应该有吧。” “哦，对。奇怪啊，一个影视公司要杀制片人？这是多大仇？多大恨？” 卓然笑了笑，似乎觉得沈若很可爱，“真的是影视公司就好了，恐怕是幕后金主专门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成立的。法人我们找到了，是b大影视学院的在校生，也是因为去一个独立电影人那里探班，认识了杨文静。杨文静是外籍，要借他的身份，尤其是他影视专业的资质开这种传媒类公司，他就帮了这个忙，拿了身份证出来。好像杨文静也特别会说，大概就是以后会给他很多好处吧。” 赵耀喝了一口啤酒，看了看沈若，“你们这一行真是水深火热。你真是受苦了。” 沈若倒是没想到这茬，但是卓然“嘻嘻”笑着，打开了一罐啤酒，和赵耀碰了一下：“人家说，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就看到她多么优秀，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就看到她多么不容易。” 赵耀尴尬地笑笑。沈若没顾得上理清楚卓然说的逻辑，只觉得她笑得又温柔又好看，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她都觉得自己是八婆了，因为问题还有一串：“那个王柴住的佛罗伦萨小区的房子，你们查了吗？” “我们去了，还是王柴带我们去的。那个棺材挺吓人的，你看见了吗？” “你也看见了？警察也看见了！我的天哪！那现在呢，那些东西呢？” “这属于他的私人物品，我们没找到和我们负责的案件相关的部分，交给美国警方了。运走了。不过王柴，确实很奇怪，那么大一个屋子，跟后宫似的，每个屋都要睡一下。” 赵耀有些微醺了，笑得特别大声，特别傻。他是听到“后宫”两个字笑的，弄得沈若和卓然齐齐瞪了他一眼。但是沈若没兴趣拿这点去吐槽他。她依旧专心关心王柴的案子：“我有个大胆的，没有根据的推理，卓然警官。” “请直说，热心市民沈若同志。”沈若没喝酒，卓然拿啤酒罐碰了碰赵耀帮她调制的酱料碗。 “你也看到他那些房间了。我觉得王柴的精神可能有些问题。或者说，是心理有些问题。我的大胆猜测是，他不知道他是谁。他的过往经历，记忆，是通过什么催眠之类灌输给他的。杨文静可能是来监视他的人。所谓他回去之后接受金融方面犯罪的调查——他那个样子，稀里糊涂的，他怎么去进行金融犯罪？” “所以王柴确实不是王柴，这是个假身份。他真实的身份，和杨文静的真实死因有关，对吧？”卓然大口喝着啤酒。还打了一个嗝。她连打嗝都那么好看，跟少女漫画女主似的。 沈若点点头，她没喝酒，也跟醉了似的，“x1，x2，x3，同志们。一个以上的身份就是那些x，要看看x等于几。” 赵耀拍了一下沈若的脑袋，“等于2啊，你就很2。你就是个x。”他趁机戏弄她。 “别告诉我，你俩出国，是要当侦探去了。”卓然眯起眼睛。 赵耀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但是沈若不会撒谎，只好发呆。卓然笑笑，“去吧，注意安全。” 当晚，沈若和赵耀互相揽着腰依偎在一起，像对幸福的小夫妻，站在一楼送别卓然，看着她开着那辆600万的车离开。沈若回到床上才发现收到了未来赵耀的短信：“你知道吗，人生和命运很神奇。我们本来也去了柏林。所以说，穿越，又能改变什么呢？” 赵耀把书店托付给了徐大爷，并且细心地订好了机票、住宿的地方。沈若暗暗觉得他比自己还期待过去。沈若用微信转了一万给赵耀，当作机票和住宿费，结果抬头碰到了他冷漠无情的嘲笑：“我没记错的话，大姐，你前一阶段身无分文，收到五万退了两万，剩下三万还还给我5000，你再给我这个的话，账户上不太好看，我看你签证都成问题。” 沈若一脸恨意，诅咒着影视界。听话地把自己银行卡号给他，收到了五万块钱转账，用作签证。因为欠了他的钱，沈若觉得抬不起头来。各种主动打扫卫生，整理书架，完全不知道他在自己身后像欣赏一出喜剧一样笑。 沈若的签证还是遇到了问题，因为账户上那几万块钱都是最近入账的。后来还是赵耀给她出了主意：弄张和专业背景相关的邀请函。沈若找了夏新颖帮忙，夏老师听到王柴出事，燃起八卦之火。她嘱咐沈若“一定一定一万个一定要查清”，自己在剧组所在宾馆的走廊，激动得一跳三尺高。然后，夏新颖找到柏林的朋友帮忙，从一个剧院给沈若出了艺术家合作邀请函。沈若当天就接到电话，去拿护照。 “你以为德国人很靠谱啊，哼！”夏新颖在电话里吐槽了一万句，“光邀请函都不一定管用，我那个朋友特别热心，门路也多，他直接找了德国外交部的人。你到德国，可一定去找他，登门拜谢，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果然，在使馆外将近一里长的队伍中站着看书的沈若，还没到开门时间，就忽然被一个武警叫了名字，众目睽睽之中第一个进门，拿到签证又走了出来。 “哼，以后，再遇到欧洲人在说中国人爱搞关系，就拿今天这个经历怼死他们！”沈若一脸义正严辞告诉赵耀，而他正在用修长的手握着铅笔列list，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严肃到不行。他看了看沈若，好像觉得她不务正业，“国际漫游你开了吗？知道怎么开吗？还有，飞机上你要不要带两片面膜？”像极了一个班主任。 “你原来是这个人设啊。”沈若躲在房间，和未来赵耀打电话。 门外，现在时空的赵耀故意在偷听。他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内容，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他也拨通了一个电话：卓然。“你帮我个忙。我生活里的怪事，都是从这个叫沈若的主动找上门来发生的。帮我查查她。”赵耀的声音，请起来冷酷无情。 秋意降临b城的时候，沈若与赵耀登机，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降落在陈旧的柏林泰格尔机场。沈若并没有在飞机上敷面膜，敷面膜的是赵耀。沈若抱着电脑一个字一个字，读着《我头脑中的情侣房》，反复思考：王柴在同一个大房间里换卧室，是在重复某种情绪吗？是在应付某种危机吗？红色棺材代表着什么？王柴说，米强就是自己：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遇到心爱的女人，最后丢失了她。记不清，是不是杀了她，藏起了尸体。 那么，他为什么要以此为素材写小说、拍电影？一定会有人看到这个故事是吗？谁？如果他的叙述中为其提供经济支援的家人不存在，是谁给他钱，支撑他绝对上流的生活方式？ 沈若噼里啪啦在自己的叫做“侦探笔记”的文档里打着字。有一个逻辑应该是成立的：第一，王柴对沈若没有撒谎；第二，王柴是个假身份。那么，结论是：王柴失忆了。不管失忆的原因是什么，沈若，作为一个侦探出现在柏林，其实是踏上王柴的寻找记忆之旅。而她掌握的线索，就是那本自己为了写剧本看了好几遍的小说：《我脑中的情侣房》。 出了海关，沈若睡意全无，看着赵耀打车，交涉，窗外的风景就像穿越进了一部德国电影 。建筑、人、以及灯光和植物，都像是打上了“维姆·文德斯”或者“法斯宾德”的名字。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friedrichshain的地方。下了出租车，赵耀把两个行李箱都拖在自己手里，石板路上只剩他们两个人，夜太深了，周围高大的建筑，分割着幽蓝色的夜空，让沈若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电影史上的德国表现主义。 赵耀根据导航，拐了几个弯，并且三步一回头，确定沈若跟了上来。两个人最终进了一个南向的大门，里面是包围在高墙内的院子，院子里面还有一个大门，再进去，又是一个小小院子，穿过它，就是赵耀租的房子。入口的大门也是极高大，进去后，有一排邮箱。赵耀打开一个，拿了钥匙，那是房东事先放好的。他们踏上每一层、每一步都高得不一般的楼梯。沈若收回了四下探索的目光，连忙去帮赵耀抬箱子。 “不用，你管好自己，别丢了。”他说。 房间在五楼，是个两居，而且有两个浴室。沈若一边查看，一边能想到赵耀是按照这个条件搜索的。她挑了那间阁楼住，因为斜下去的屋顶构成的空间和电影上一样，一个厚厚的床垫就是床，干净但是有些年月的衣柜等等，逼仄的空间里有一些温暖。 “觉不觉得这里每个房间都特别大？”赵耀还不累，检查着沈若选定的卧室，怕出什么问题。 沈若点点头，“大，好大啊！” 赵耀班主任面具又挂上了，“这个区以前属于东柏林。东德知道吧？那时候社会主义阵营就流行这种建筑。大，特别大！有一段被人嫌弃又土又压抑，现在看起来酷酷的，对吧？喜欢吗？” 沈若这时候已经困了，她打了个哈欠，“原来你喜欢这个啊。怪不得选伊娜书店。” 赵耀被她传染了，也开始打呵欠，“傻不傻，伊娜书店和这个不一样。算了，和你们学电影的讲建筑史，简直是我对牛弹琴。我回去睡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是语气很温柔。赵耀站起来，大长腿支撑着大高个子晃晃悠悠，拥抱了沈若一下，离开了这个房间，扔下一句话：“我不洗澡了，你假装不知道吧！” 然而沈若第二天一早，开门就撞上围着浴巾、**着的他。沈若脸红了，像机器人一样回了阁楼。她重新打开电脑去看小说，重点翻到了米强与安吉拉在柏林重逢后，安吉拉第一次带着微笑对男主说的话：“德国的早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你一定要试一下德国的早餐。” 这时候，赵耀敲了一下门，推门进来，“你一定要试一下德国的早餐。德国的早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吓得沈若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赵耀惊喜地发现沈若准备出门的速度非常快，他还在弄头发的时候，沈若已经站在那里催了三次。赵耀拿大手去假装推开她的小脸，“真不知道有你这种女朋友是喜是忧。”他细心问她要不要帮她带着电脑，感觉她一直在看什么。 沈若摇头，表示看的是导演的小说，有手机就够了。赵耀背着双肩包，带她步行穿过两个院子、有些坡度的石板路，穿过漂亮的书店、超市，到一家小小旅店吃早餐自助。沈若惊呆了：三文鱼，吞拿鱼，十几种甜点，还有德式炒鸡蛋。 “妈啊，我爱这个世界。我爱柏林。”沈若带着哭腔说。 赵耀要求沈若阐述一下自己的调查思路。沈若清了清嗓子，把飞机上想到的说了一遍。赵耀摇摇头，优雅地拿着一把叉子把一片三文鱼夹在空气中，“不是我否定你，你想想看，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影堂集》、你妈妈、乌珠，这条线索，你还没考虑进去，难道只是巧合吗？” 沈若呆了，“不能只是巧合吗？” 赵耀吃掉三文鱼，“可以是。有一次我们去兰州考察建筑。结果忽然想看电影，结果附近的电影院居然满座。结果我们打车去了很远的一家，但是是随机挑的。结果我的室友忽然拉肚子，要上厕所。我在厕所那个男女通用的洗手的地方等他，结果——遇到了卓然。” “啊？你们之前认识吗？” “我在也门旅行的时候见了她。她还追我呢。但是我拒绝了她。在兰州重逢后，我觉得不能再拒绝人家了。而且我们俩聊了聊，发现纯粹是巧合。她是去走亲戚的。好了，看你的傻样，要流口水了。你是馋卓然呢，还是馋我呢？我们去现场吧。侦探小姐。” 所谓现场，就是徐大爷的父亲去过的地方，就是王柴导演让赵耀前老板帮助改建的地方。赵耀早就查好了，在柏林郊区，租了车前去，越过无限的好风光，不到3个小时的车程，一座小小的古堡一样的建筑就在面前。赵耀带着沈若问了问，原来这里俗称“男爵堡”，本来是个男爵的私人财产，现在也属于他的后代。城堡有300多年的历史了。如今是个小小的，没有多少游客的博物馆。男爵的后代，好像不在这边发展。赵耀问的那位本地德国老先生，就住得不远。他很快替沈若解决了一个谜题：“男爵有个中文名字，叫王柴。据说他曾有个中国朋友。因为男爵的老家在采尔布斯特，中国朋友给他谐音起了一个中国名字。柴这个字的意思，男爵喜欢，觉得非常特别，就保留了下来。” 赵耀把这些对话的大意翻译给沈若听。沈若小声提出疑问：“那么，徐大爷的爸爸见到的是男爵的后代还是谁？怎么也叫王柴？吸血鬼啊？” 赵耀告别德国大爷，逼着沈若用英文朝天空道歉了三遍，检讨自己口出狂言之罪，然后才带着她进了城堡。城堡并不大，入口处没有售票的程序，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会在晚间来关门，总之现在看不到什么工作人员。唯一让人觉得像个博物馆的，是很多物件都围着轻易就能突破的红色丝绒界绳，并且有德文的说明文字贴在旁边：书桌，椅子，摇篮。都在这里度过了三百年的时光。一些属于城堡历史的肖像画都挂在原来的位置，沈若几乎忘了调查，仔仔细细看着每一件展品。——直到她发现除了自己和赵耀之外唯一的几个参观者，充满惊讶地看着自己，同时用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在讨论着什么。 赵耀也发现了，他把沈若揽过来，直到那几个参观者一边回头一边走开。赵耀指了指不远处的墙壁，然后拉着沈若过去。沈若明白了：“这，这是——我的前世吗？” 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副看似普通的肖像画。旁边的说明解释说：这是建立城堡的初代男爵的一个朋友。这也是男爵家里的画像中唯一的家族之外的成员，同时，这还是男爵唯一的画作。男爵给朋友起了一个昵称，叫“影子”。“影子”是有着浅金色的头发，和美丽的面容，身穿古代欧洲骑士的盔甲。他明显是高加索人种，他明显是位男性，但是，他和沈若，如同水月镜花，极为相像。 赵耀暖暖的体温把沈若包裹，“别怕，我们先出去晒晒太阳。”他安慰她说。 阳光下，沈若给赵耀看自己的手机，“其实那个画像，真没什么好怕的。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连棺材都不怕还怕肖像画？吓人的是这个，我找给你看。” 王柴导演的小说《我头脑中的情侣房》的一个部分写到：米强的记忆里，他把安吉拉杀死，分尸，藏在了16世纪德意志著名盔甲大师孔兹洛赫纳的作品里。 “赵耀，”沈若认真地看着他逐渐变得阴沉的脸，“影子的肖像中，穿着的那种盔甲，是不是这种？” 第10章 神灵遗忘的地方 赵耀对兵器、盔甲，没有什么研究。他刚想告诉沈若别多想，就听到了自己手机发出微信新消息提示音。——所有的人在他那里都是静音，除了卓然。他一心不能两用，不能回答沈若的问题，只好抬起左手揽过她，揉搓了几下她的后脑勺，然后右手把手机举到一个沈若看不清屏幕的角度，查看信息。 卓然：“我在不违纪的前提下查了沈若。给你整理了个word文档。你看看吧，不用客气哦！随时报平安。我先忙了，一堆事儿。” 赵耀放开沈若，由她站在忽然刮起的微风里，自己向别的方向迈了几步。先嘱咐卓然注意身体，然后打开了word。上面用黑色的字体赫然列着卓然的出生年月、地点，小学到大学的就学单位。原来她妈妈果然如她所说，失踪了。而她的父亲竟然是刑警，破过重大案件，一年半以前车祸而亡。 简历很简单，还有几个沈若的作品，电视剧也有电影也有，都没听过。在下面的内容，被卓然标红了：“韩浩宇在微博发过一张照片，内容是和沈若在清香居的合影。同一晚，杨文静被杀。也是在同一晚，星湾80层有个party，你的前上司克里斯·尤迪特也在场。” 赵耀收起手机，看了看还在原地发呆的沈若，回到她身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沈若回过神来。这个男爵堡里，会不会有尸体？王柴是不是真的杀了人，藏在这里？可惜，展品里没有中世纪盔甲。我们再进去找找吧。” “行啊，”赵耀说，陪着沈若重新进入，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话说，事到如今，你那个叫王柴的导演，其实和这个男爵堡，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吧。” “怎么没有？他提到过这个地方，还想找一个著名建筑师改造呢。说这是他的产业。我们是不是该在当地找个什么单位查查，这个私人博物馆的产权到底在谁那里？”沈若的脑子飞速运转。 “什么著名建筑师？他想找人改造房子这种事，你都知道啊。” 赵耀说完这句话，盯着沈若的脸，查看她的反应。沈若只觉得自己的胃一阵抽搐，坏了，——陪自己从克里斯·尤迪特那里弄到地址与《影堂集》做对比的人，是未来的赵耀，结果沈若一直默认现在的赵耀也清楚。 坏了坏了。 她假装看展品没听见，赵耀又换了个句型问了一遍。沈若开始反击，“你怎么会德语啊？对了，你不是建筑师吗，你怎么不干了？” 赵耀心里，自然也有一段往事不愿意提及。其实，他这几年一直躲着克里斯·尤迪特。其中的原因，正是未来的赵耀敢于重回克里斯的工作室、而且基本保证不会与现在时空的自己撞上的原因。 赵耀拉了拉沈若的衣衫尾，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头，“我看着里面的确没有什么盔甲。那边倒像个小小的教堂，以前欧洲贵族有的人家里有自己的教堂，看起来像关着，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看看。“ 两个人就这样带着对彼此产生的防备，停止了各自的试探，一起走出城堡的另一侧，向着赵耀口中的小教堂走去。赵耀在门口试了试，锁着，他正在想怎么对付那把锁，沈若推开了窗子。她得意地看了看赵耀，但很快蔫了——赵耀的大长腿神奇般地迈上窗台并且整个人爬了上去，她却一筹莫展。 赵耀似乎觉得她这个状态很好笑，伸出手，“握住。”他说。 沈若拼命摇头，“不可能的，我怎么着也是个九十多斤的人，”嘴上这么说，手腕还是很诚实——沈若把人家赵耀伸过来的大手紧紧抓着，但是连叫几声白白发力，都上不去。 赵耀蹲在窗台上，哈哈哈哈笑了半天。 “你疯了吧？”沈若的脸都红了。 “我是被你笨疯了，我是被你气疯了。你这么紧张干嘛，大姐！你放松，你浑身都是紧的。” “我怎么放松啊？我现在就很放松啊！你怎么知道我浑身是紧的？你说啥啊，哎呀，我都听不懂。” “把自己交给我。“赵耀说。沈若正好在这一刻看着他的眼睛，像有魔力一样，一瞬间她好像失去了自己，然后，被他一把拉了上去，另一只手也落到了他的手里，被他紧紧抓住。 两个人在几乎比沈若还高的窗台上，面对面，手拉手，站在充满寒意的柏林秋风里。赵耀首先收回目光，往教堂里面看了看，有圣相，有座椅，有烛台，这里是个小小的礼拜堂。 “这窗台真高啊！”沈若尴尬地说。 赵耀没理她，他微微下蹲了两寸，商量都没和沈若商量，横抱起她，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哦，那个，谢谢你。”沈若说。 “我看你肯定超过一百斤。”赵耀吐槽她。 “当然了，我早饭至少吃了五斤下去好嘛！”沈若不服。 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牵在了一起，也许是环境太安静太昏暗了，需要彼此的温度。也分不清谁带着谁走，在礼拜堂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沈若有些失望，同时也许有些庆幸：毕竟真的发现了尸体，也很吓人。这时候赵耀一动不动，好像在想什么。沈若随着他的目光，四处游弋。赵耀走向一个角落，沈若的嘴巴张大——发现那里有个通往地下的楼梯，可是很容易被忽视。 沈若由衷感慨：“学建筑的就是厉害啊！” 赵耀又被她逗笑了，“这和学建筑没有一毛钱关系，只要心细大胆就行。”他握着她的手的力度加大，一起走下楼梯。地下室冰凉透骨，沈若的眼睛习惯了光线之后尖叫了一声，跌在赵耀怀里。 这里摆着十几具棺材。 “没事，”赵耀知道沈若在害怕什么，“贵族家、王室家的教堂有这样的现象，其实就是墓地。你在书上看到某个伯爵、某个公主葬在某个教堂，实际上就是这个意思。” 沈若做了几个深呼吸，看着大大小小的棺材，最小的那个，可能属于一个幼童。由坚实的石柱撑起的这个空间，虽然不曾分成几个房间，但是确实被划成了视线上的几个不同的部分。赵耀拉着沈若的手依次去查看，竟然真的看到一个和“影子”先生肖像画里一模一样的一副盔甲竖立在一个角落。时间仿佛凝固了，赵耀和沈若站在五六米远的地方，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一起看到盔甲的左臂轻轻地抬起了一下。 赵耀看了沈若一下，试图安慰，沈若却做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动作，“出来！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吓唬什么共产主义接班人！”她甩开赵耀的手，向前大步冲向那副盔甲。 “卧槽这女的这么愣！”赵耀的反应也不慢，一把拉住她。把她往楼梯口拖去。 “你别这样！没什么神秘的！大不了就是老鼠什么的动了动，我们来都来了，不能就这么走！”沈若挣扎着，死活不肯上楼梯，忽然被赵耀裹在了怀里，他低下头，好像是吻着她的耳朵和头发，轻轻对她说：“我知道，但是那后面绝对不是个老鼠，应该是个人。我们先出去，给他机会撤离，听话好吗？” 沈若口里“呜呜咽咽”，还在反抗，赵耀没办法，只好“勉强”吻了她。然后，一把横抱起她，抱着她走上楼梯。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路，而是看着她，他用眼睛和她说，意思是：“听话，这很重要，相信我。” 他抱着她到达教堂门口，又和前面的方法一样，从窗台离开。“一起跑，别回头。”他说。沈若跟在他后面，听到他的双肩包啪嗒啪嗒拍着他的背，直到自己弯下腰喘气。 他没有等太久，问她感觉怎么样，然后和沈若解释：“那里面的结构，绝对有其他的出口。有人在那里。不是老鼠。老鼠不可能移动得了那种盔甲。他是想把我们吓走。也算是不想伤害我们吧。” 沈若还在呆滞当中，信息量太大了，何况赵耀刚才那样“撩拨”自己，太过分了。“你胆子真大啊，”赵耀看着她又像个班主任似的笑了，“那叫一个猛冲，我都拽不住。” “报警吧我们，怎么样？但是我没想好怎么说，就说我们是不小心闯入的游客，在下面看到了怪东西？” 赵耀听这着沈若的话，拿下双肩包，找了瓶水打开给她，看她喝了一口，自己接过来又喝了一口，完全没在意沈若喝过。他似乎一直在思考，“行吧，就这样说。” 警察在电话里拒绝了出警，坚持认为那是私人领地，又是教堂，并且严肃劝说赵耀不要再进去。赵耀挂了电话，看着沈若，脸上浮上来不甘心的表情，“卧槽我被你传染成大愣子了——我们再下去看看。” 这次，地下墓室一片真正的宁静，没有人也没有老鼠。沈若提醒赵耀别碰触盔甲，免得留下指纹。盔甲后面，与墙壁之间有狭窄的缝隙，从侧面就能看到，干涸的数条血迹，凝固在盔甲背部，在这神灵遗忘的地方。 第11章 困惑的浪漫 闪过赵耀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担心沈若害怕并且准备保护她。他转脸看看她，发现又“错付了”——沈若噼里啪啦拿着手机打着字，手指忙着划拉着屏幕，甚至还举起手机找了找信号。 “沈若同学，显然，您并不是在准备打报警电话。”赵耀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让他变得更可笑的是，沈若没理他。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赵耀只好“喂”了一声，顺便拿手指头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沈若叹口气，“外国太落后了，网络信号不行。我只能靠记忆力吗？” “什么记忆力？” 赵耀希望自己没看错，在手机屏幕那点微光的衬托下，沈若摆上了动漫人物黑化脸，“呵呵”笑了两声，“我在网上看过一个欧洲骑士盔甲的穿戴过程，你说，反过来应该也成立吧？”她一边说，一边居然蹲了下来，瞅了瞅盔甲的脚部，“我看真的和视频上差不多。基本原理应该一样，对吧？管他什么制甲大师，把这个盔甲弄开，和我看过的视频里那个盔甲相比——也就是拆快递和拆爱马仕名牌包的区别呗！” 说着，她撸起了袖子。 “你想干嘛？”赵耀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沈若已经找到了办法，她摸索了一下，找到并且解开了盔甲脚上的带子。 “你想干嘛啊！这件事交给警察处理不行吗？” “刚才又不是没报警。” “真找到什么的话怎么办？你不害怕吗？” 沈若这才看他一眼，无比真诚地抛了个媚眼，“这不是有你在嘛。” 沈若刚说完这句话，整个“盔甲骑士”的左脚，居然被她拆解了下来，一截断肢露了出来，一阵不知道为何之前被掩盖住的浓烈臭味扑面而来。 沈若判若两人，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勇，扔掉那只脚，叫着’哎呀妈啊”扑进了赵耀的怀里，“快报警快报警啊大哥！” “你到底是胆小还是胆大还是神经病啊！”赵耀话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抱紧了沈若，他没有后退，没有多大的震惊，甚至真的有点兴奋。就在原地，赵耀重新打了报警电话。警察告知他们注意安全，尽量找一个别的地方呆着，等待“救援”，警察将会在通知这片土地业主之后尽快赶来，到时候，还需要报警人配合做笔录。 赵耀挂了电话，沈若已经平静了一些。他放开她，但是依旧握着她的手。他也觉得很奇怪，沈若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性格偏于文静，偶尔有些活泼调皮，但仅限于耍两下嘴皮子，配合度高又很懂事，一副“顾全大局”的气质，但是她身上好像有个摸不准藏在哪里的开关，一旦碰触她就就像变了一个人，比疯子理智不了多少，整个只想冲冲冲，毫不顾及后果，没有她不敢做不敢说的。自己呢，则和她相反。实际上，卓然曾经评价过赵耀：尽管有一具美丽脱俗的躯体，青春爱豆的气质，他实际上是个很“社会”的人，他对一切有规划，甚至有些精明算计。 可是，当沈若每次打完第一枪、不计后果的第一枪后，也总能激发赵耀身体里藏着的某个开关，让他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认识了沈若后，他好像开发出了一版新的自己。 此刻，他想的是，这个教堂以及地下室一定是有别的出口的，如果他们离开，现场被破坏甚至尸块被转移的可能性很大。他和沈若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警察。如果有什么危险人物出现，那么——和ta干就完了。 警察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到来。这给了沈若足够的时间缓过神来，又在冒险的边缘蠢蠢欲动。她撒开赵耀的手，再次靠近盔甲。她把能拆的都拆了，“哗啦啦”，盔甲的各个部分，里面掉出来的、部分掉出来的尸体，落了一地。 赵耀控制着想吐的感觉，“你，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沈若也捂着嘴巴，但是还在观察着那堆东西，她呜呜咽咽说得不是很清楚，“一不做，二不休。”说完这句狠话，沈若似乎看到了什么。她从盔甲大腿那部分与其中尸块的缝隙中，掏摸出了一个东西：一段沾染着血迹的链子，一把小指头长短的、珠光宝气的钥匙。 赵耀低吼了一声，“卧槽。”然后立即忠臣进谏女皇一般，劝说沈若，“别激动，淡定，沈小姐，你现在各种生物痕迹都留在尸块和盔甲上了，你不会还想侵吞死者财产吧？” 沈若痴迷地看着那把钥匙，头也不抬，“《影堂集》里那个名字和我妈妈一样的头骨，就是这种装饰风格，虽然是黑白照片，虽然很模糊，但我一眼就认得出来。”她这才抬头看着赵耀，“你怎么知道是死者的财产？” “至少要交给警察。” “你忘了美国警察带走了王柴？德国警察就靠谱吗？” “至少要交给男爵家的继承者。” “至少要在我弄明白这是什么之后。”沈若刚说完，警笛声终于由远而近响起。她也不怕脏，直接把钥匙塞进了裤兜。 几个穿了防弹衣的特警队员端着枪、保持战斗姿势、战斗队形进了地下室，拿强光那么一照，赵耀和沈若都举起了双手。警方控制了周围，正在四下勘查，一个胖胖的德国男警官负责问了赵耀、沈若几句话，倒是没计较他们非要闯入这个并不开放参观的私家教堂。 沈若强调说，之前报警说过遇到“怪事”，实际上是两个人同时看到了盔甲的移动。他们出于“有素质的中国游客”的公德心和责任感，唯恐人类文明的遗产受到不法分子破坏，才选择了靠近观察，结果碰到了不知道盔甲的哪里，成了这个样子。她是用英文说的，赵耀第一次看她说英文，流利里掺杂着一种虚伪，给他一种从来不认识她的感觉。 法医确认了那只脚的确属于人类后，胖警官让他们离开现场，随时保持联系。 沈若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又刺激又意犹未尽。赵耀的胸口，也是一样的节奏，一样的声音。两个人走出教堂，来到阳光下，互相看了一眼。沈若忽然觉得他好好看，好好看呀啊啊啊，好想吻他。 赵耀仿佛能看透她的想法，但也许这只是她做贼心虚。 “行啊，沈小姐，”他吐槽她，“撒谎一套一套的。大道理一出一出的，再加上英文确实不错，够国际诈骗团伙水准了。” “嘻嘻，”沈若听了，不仅不反思，反而当真有些得意，“这算什么。我们编剧如果在写剧本的过程中，遇到这种情况，总不能扔电脑吧，戏要演下去，台词要编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表现特别好？唉，我如此优秀的业务能力，不火简直是天理不容啊！” 赵耀受不了了，决定结束话题。他从双肩包里拿出了那瓶水，自己喝了一口，递给了沈若。沈若陶醉地欣赏着他，心里响起嘹亮的os：“天啊，帅哥拿下身后双肩包取出瓶装水并且递给女孩的那一刻，是多么优美的画面！世界名画啊！” 赵耀听不见沈若心里想什么，他看着她一样脖子都喝完，温柔地问她：“累吗，我们回去？” “不，”沈若知道这样不妥，可是实在还觉得不够，“那个老头你记得吗？刚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你不觉得他知道的太多了吗？” 赵耀好像习惯了沈若这个样子，“那您想怎么样？他的姓名地址我又没有。不过我同意你，现在看来，他知道得太多了。什么中国人给初代男爵起名字的细节都懂。地方史专家啊！？也不像。” 沈若把空瓶子又塞进赵耀的双肩包，“怎么办，你觉得他会住在哪儿？作为热心的中国游客，万一德国警察叔叔在什么盔甲上啊，什么附近的墙壁上啊，发现了嫌疑犯啊、什么大变态的指纹，在内部网络上却怎么查都查不到，因为他没有犯罪记录。啊！可是他和我们擦身而过啊！天啊，那么，我们帮不上忙，该有多遗憾？而马上就要被警察检测出来的那个指纹，很可能就属于刚才那个老头啊！” 赵耀快受不了了，又拿指头戳了沈若一下，“虽然我大概同意你的意思，但是，听清楚了，但是！我也不认为这件事有那么巧合。” “你懂什么？”沈若翻了个自信的白眼，“如果有上帝的话，他也是个编剧。整个世界就是他的剧本。路人往往是最重要的线索人物。就是让你想不到，就是让你有不敢相信的巧合存在。” 赵耀迈步离开教堂，沈若跟上，听他又用班主任的语气给自己上课了：“这边很多人年轻时候都不买房子。老了之后拿一辈子积蓄在这种地方买块小小领地。儿女往往还在市里。这边没几个村儿，我豁上了，我陪你把那个老头找出来。” 沈若一蹦三尺高，“赵耀万岁！” 他们果然是很幸运的，因为在他们走了不到五公里后，就遇到了第一个“村儿”，敲了不到三处门之后，就看到了斜对面出门遛狗的热心老头。老头笑脸相迎，大声说刚才忘了介绍自己叫马克，既然又重逢了，不如回家来喝杯啤酒。 他的狗是那种细细的猎犬，并不叫，但是飞冲过来，围着赵耀和沈若无比兴奋，被马克跑过来一把抱起来，说要关进笼子。 赵耀、沈若唯恐人家后悔，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去。老人家干净整洁，一个小小的半旧的三层楼，木质地板和老家具，硕大的窗子，阳光明媚充满所有空间。赵耀建筑师本性难耐，四下随着马克参观了起来，一边聊着“何时买的”，用什么料子装修的，一边给跟在旁边的沈若解释和翻译。沈若半听不听，因为看着墙壁，看着半开的浴室门里的浴缸，总觉得有些“即视感”。 三楼书房的窗台上，赵耀大加赞赏马克的盆栽：说是盆栽，也许更像插花，浅浅的陶质花盆，一层薄薄的土，叫不上名字来的绿色植物，旁边躺着显然不属于它开的红色花朵，纯净憨态的鹅卵石，与旁边旧铁丝网的沧桑感形成对比。 铁丝网让沈若打了个冷颤。她转身看看书房的门后，不动声色，随着三个人又回到一楼客厅，马克去到啤酒了，沈若用中文告诉赵耀：“我们身上到底有没有尸体的臭味？他没闻到？也没问？你知道他三楼书房的海报是哪个电影的吗？《困惑的浪漫》。不仅如此，铁丝网，浴缸，还有其他一些摆设，简直就是那个电影的美术过来亲自布置的。” 马克家有网络信号，赵耀打开手机，搜了搜这部电影。马克端着啤酒回来了。赵耀笑脸相迎，道谢后喝了一口，沈若表示自己不喝，马克大声道歉，说可以为沈若倒茶。 赵耀端着啤酒杯倚在沙发上，用中文问沈若，“虽然一张关于变态男人爱上尸体的电影海报，算不上什么证据。但是，我支持你，你想怎么做？” 第12章 可以被附身的罐子 沈若没有回答赵耀，而是直接用英文对着马克开口，语气就如同撕逼程度最惨烈的美剧中的女主角——有理有据有风度，但内容让人窒息。沈若说的是：“我们是特意来你家和你商量的。因为在男爵堡教堂地下室，我们看见了你，警方在那里发现了碎尸。我们是希望你主动和警方合作。但是如果你不相信警方，也可以把你觉得最重要的信息先和我们共享，也许我们能帮到你。” 赵耀看不懂沈若了，她是这么个人吗？吹牛不打腹稿？别说是她，再加上他，也帮不上人家什么。至于在地下室看到人家，这完全是在赌，沈若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但是全世界的人都有被诈骗的潜质，马克居然上套了。他把倒给沈若的茶摔了个粉碎，连整理地面都来不及，坐在两个人对面大口喝下啤酒。那条关在笼子里的细犬烦躁而恐慌地呜咽着。 沈若把手里的手机屏幕摆给马克看，“你看，我没有在录音。我是真诚地想要帮你的。”看到马克依旧只喝啤酒不说话，沈若心里比谁都急——以她一贯的单纯直率行事作风，她在社会上吃的亏数都数不过来。夏新颖说过，幸亏沈若没心计，傻，到了一个不知道自己吃亏的境界，倒是省下了生气的代价。 沈若此刻，就是把目前的境地当一场美剧的戏来写。她先进入了角色，却发现马克带不动。难道剧是剧，现实是现实？德剧她也看过，也不过是同一套啊！她用余光看了看赵耀，发现赵耀一脸懵逼的样子，除了帅，没什么价值。她决定要放大招了，就如同写作时的灵光一闪，她决定赌一把，把声线调整得更“婊气可恶”了一些——幸亏她上过表演课：“马克，说实话，你没犯过罪。你只是个目击者，对吗？让我提醒你一下，你见过凶手，是华裔吗？” 这句话一出，不要说马克，连赵耀都心里一抖。马克的双眼有了光辉，仿佛沈若真的是他的救命稻草：“是的。至少是个亚裔。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若在心里“哦耶”了三遍，表面上不动声色。“你像这样什么也不说的话，我如何帮你啊！” 于是马克就细细交代了起来，的确，他自己，就是《困惑的浪漫》里演的那种人。但他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儿。他的这个癖好，不能让任何亲友知道。为了这个癖好，他付出的只是辛劳而已，和别人“喜欢钓鱼”、喜欢“收集邮票”没有任何区别。沈若边听边点头，表示充分理解。 “大概40天以前，”马克回忆着，“我从我发现的密道去了教堂地下室——男爵堡变成私人博物馆有一两年了。教堂一直是锁着的，因此对我来说极为安全。我亲眼看到一个亚洲的男人将尸块放入了盔甲中。好吧，我离盔甲有一定的距离，但是那个味道。我比谁都熟悉。” 沈若在听马克陈述的时候，忙了起来，她先是计算了一下中国的本地时间现在是几点，接着不免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好好倒时差，差点就打了个哈欠。她竟然忍住了，然后她把短信发到了未来赵耀的手机上：“快起来！你是建筑师，会画图吗？画一张看起来跟照片一模一样的王柴的肖像给我。快！” 唉，指使起声称爱自己的男人来的方便，就是令人清爽啊！哪像身边这个版本的、现在时赵耀，撩不起撩不起，带不动带不动！ 不仅如此，沈若还在心里盘算了自己的崭新台词，她等到马克的陈述告一段落，立即接上，不给他思考的空间，“你知道你面临的危险是什么？不是警察，你的小爱好不算什么，而是凶手。我能找到你这里，凶手也能。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赵耀现在已经完全是看戏的心态了，他忍不住喝着啤酒，全神贯注“追剧”。他听到沈若“好心”指导马克，现在就打电话报警，说辞就是自己在附近遛狗的时候看到过一个亚裔男人行踪诡异、进出教堂。自己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最近收到了疑似亚裔男人的威胁——这段情节的灵感，正是赵耀前一段威胁沈若自己——他相信警察，决定交给警察处理。 沈若一口气说了很多，把英文词汇都快用光了，“明白吗？这样你的小癖好谁都不知道。你又帮助了警察，警察会开始保护你，谁都不能拿你怎么办了。至于你被威胁的细节，很简单，私人博物馆连监控都没有，你就说前几天你在那里散步，有人出现在你身后威胁你别把看到的说出去。警察查无可查。剩下的，我去办。” 马克真诚地点点头。 沈若终于笑了，说了今天在村儿里的最后一句重要台词：“咱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我会在拿到凶手照片之后发给你确认。你收到后可以删除，明白吗？” 马克耸耸肩，同意了这个提议。 沈若和赵耀坐在出租车内回室内。沈若一直皱着眉头，让赵耀帮自己想：“刚才我有什么遗漏的吗？马克肯定会照办对吧？其实，我是想借德国警方的力量查一下王柴那边的事。王柴落在美国警察手里，万一给弄死了咋办？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哪怕他杀过人你也帮他？” 沈若回避了这个问题。撅起嘴巴不说话。 “大姐，你现在和你刚才，真的是判若两人。我都不知道哪个是你了！” “嗨，这就是你不懂叙事艺术了！我们艺术家啊，我们的身体，是个空罐子，可以被其他的灵魂附身，懂吗？毕竟人类历史的最开端，我们电影人、戏剧人的祖师爷们都是做巫师的。刚才确实不是我，不是编剧沈若在对付马克，而是侦探沈若！”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车窗外风景极美。 “你忘了一件事，”赵耀终于开口了，“马克也许知道男爵堡现在的业主是谁，到底在哪儿？我在网上查不到。我觉得警察也不会告诉你。” “妈啊，真的！”沈若双手一拍大腿儿，毫不优雅。“你怎么知道警察不会告诉我们？警察查到什么还会联系我们对吧？啊，天啊，我饿了，饿死了。” 赵耀熟悉的那个沈若这才回来了。他摸摸她的脑袋，“你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带你去吃大猪肘子。德国名吃。” 沈若靠在车椅上喘着气，她没有靠向他，让他有些遗憾。“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会说德语啊？还有，为什么离开德国建筑师的工作室？大猪肘子嘛，是应该吃。要不然晚上吃吧。我现在太饿了太累了，吃不动那个，觉得想吃点别的。” “行，我来安排，”赵耀故意搬着沈若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你就别想了，睡一会儿。” 出租车回到了柏林市内。沈若的脸色看起来也恢复了力气。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赵耀带她在一个地铁入口，买了所谓的“中国炒面”。沈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不好吃，应该来摆个摊，告诉德国人什么是真正的中国炒面。” 话是如此说，吃完了手里的那份之后，她又要了一份。地铁人来人往，但是人流量不大，站内设施和装修陈旧，看着这一切，站在原地，两个人一起吃炒面，别有一种岁月静好。 沈若一边接过赵耀随身携带的餐巾纸擦嘴角，一边查看手机。他收到了马克的短信，感谢她，因为他和警察谈过了，警察不仅相信他，还提出会保护他，“轻松了很多。” “你是个妖精吗？”赵耀长长的胳膊像搂着哥们那样揽着沈若，一起走向地铁。沈若笑着，像个傻白甜。“你们学建筑的，就是看不起人。你以为我们学电影的都智商堪忧吗？我告诉你，我们电影学院学录音的都是理工科高材生。就算是我们文科，难道好懂吗？八大段组合理论你看得懂吗，哼！” 赵耀买了票，和她站在站台等车，顺便搜了搜“八大段组合理论”，“怎么看不懂？再说了，这玩意也不是你发明的，你有什么了不起？你数学肯定不好。” “也是，”沈若打了个哈欠，双眼迷蒙望着他，“比如你吻了我多少次，我掰着手指头都算不过来。而且我不知道吻耳朵之后吻嘴巴，该算一次还是两次？赵耀，在你眼里，我的人设是不是花痴啊？还有你自己是不是觉得靠颜值可以魅惑天下一切的女人啊？每次你搞不定我就吻我，这真的很过分啊，赵先生。咱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赵耀笑得就像中了彩票，特别得意，并不回答。他带着沈若上了刚刚驶来的地铁，地铁门重新关闭，“沈小姐，你说你们学电影的不傻，请问，我带着你干嘛你就干嘛，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比如说，现在，你知道要去哪儿吗？” 第13章 王柴的踪迹 地铁经过古老城市的地下，又经过它的地上。有金头发蓝眼睛的、扎着麻花辫子的德国小姑娘向沈若轻轻笑。天空飘了一点点的雨，气温更冷了。异常天气总是让沈若有安全感，越异常越如此，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默认，世界正处于“暂停状态”。 人，就有种“免责感”。 异常天气能制造这个感受，旅行也可以。 小时候的雨天，妈妈搂着自己睡过的白日觉。 每次恋爱之初，期待过的旅行。 铁轨附近的旧房子，破败的墙，新的老的涂鸦。这就是柏林。 赵耀要带沈若去的地方叫“柏林工业大学”，他学建筑的地方，他遇到克里斯·尤迪特的地方。他要带她去看看自己的半个青春。沈若试探地问他，“你回到柏林，为什么没有联系一下克里斯？” 赵耀不说话。 车上虽然人少，但是她和他选择站着。他们俩有着奇特的默契，包括观察周围人的时候的重点与顺序：他俩的目光一起看着最近处，是洋娃娃般的漂亮女孩和她的妈妈；再过去，是一个涂着深红色口红的银发年老女士拿着一本书；再过去，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男人在阅读文件；再过去，一个学生模样爆炸头的黑人女生在发呆…… 沈若忽然觉得有点儿冷。柏林的纬度很高，甚至有种初冬的感觉。赵耀用手机听起一首德语老歌，把一只耳塞温柔地放进了沈若的耳朵里。他们听着同一首歌，然后，赵耀仿佛知道她怕冷，把她揽进了怀里。 这一刻，不要结束就好了。 赵耀的手机发出叮咚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卓然；他看看手机，收回耳塞，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他的声音很小很小，不是怕沈若，而是维持地铁礼仪。赵耀对卓然说，“沈若提到王柴在车祸中试图救她。你查过没有？应该是王柴第一次接受警察询问的那天，在一个咖啡馆附近。那个咖啡馆的地址？等等，我查到了发给你。你怎么样？……” 另一边，沈若心里有些失落，她坐在了冰冷的地铁座位上。地铁门开了，一个长得非常奇怪的男人上了车。他有着额外小的脑袋和脸，显得身子非常长，他一上来就盯着沈若看，然后走过来坐到沈若对面，将手里提着的一打啤酒放在座位底下。然后他开始用极为不正常的大声，边喝啤酒边面向沈若说德语。沈若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周围的德国人都带着歉意、善意和惊讶看着沈若。 这时候赵耀急忙挂了电话，几乎是冲刺过来，一把从座位上揪住那个男人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用更大声音甚至有些尖锐的德语似乎在威胁着对方。那个男人毫不示弱，随着沈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一声尖叫，两个男人向彼此挥拳，并且抱着彼此滚动在了地铁上。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一切，出奇地安静。赵耀终究占了优势，把男人压在地面上，骂了好几句德语。 幸好这一段地铁很短，地铁门再次开开，赵耀一把拎起男人把他甩了出去。男人谩骂着，但是没有再上来。 赵耀喘着气，坐在了沈若旁边。沈若用英文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握住了赵耀的手。她看到他的唇角有一丝血痕，轻轻替他擦掉。 两个人没有再提起刚才的经历。但是从那刻起，赵耀成为了“为沈若打过架的男人”。 在柏林工业大学大学建筑系的楼下，沈若听见赵耀说：“我是在这里和克里斯谈过一次话之后，觉得自己触摸到了建筑的灵魂本质。”他的侧脸在夕阳里完美无瑕，有着少年的清澈和坚毅。 赵耀零零碎碎想起些上学时候的事，一路断断续续给沈若讲述。他带沈若到电信大楼20层的天空咖啡馆，整个柏林就像在他们脚下。“你看，”他说，“那是裤裆大街，就是奢侈品一条街，其实规范的翻译叫库达姆大街，宝格丽、香奈儿、lv的旗舰店那里都有，还有卡地亚和爱马仕。” 沈若随之极目远望，哪里是动物园，哪里是亚历山大广场，哪里是柏林墙。“我一定要带你去吃大猪肘子。而且他们很多店有自酿啤酒，你想不到的好喝。你不喝酒吗？真的不喝吗？” “我当然喝。”沈若和赵耀同事笑了。“赵耀，哪里是波茨坦广场啊？” “那里，你想去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那个地方。看到了吗？还有，你看，那里是索尼中心的大厦。” 沈若透过玻璃，定神看向那个地方。波茨坦广场，每年冬天最寒冷的地方，柏林国际电影节的主要主办场所。电影节期间的大量影视制作、发行公司住在周围的酒店，电影节的市场单元、各种派对在附近举办，参赛影片、参展影片在附近公映，组委会和志愿者就在索尼中心工作。 “我一定会在某一天，带着我的作品去那里。” 沈若这样说着，甚至想呐喊，甚至想哭泣。 赵耀听出了她哽咽的口吻里那份苦涩和坚强，捏了捏她的鼻子。赵耀的电话响了，是那个胖警察。他重点看看两个人是否安全，是否回到了柏林市区，是否遵守约定保持联络。赵耀用德语要求见一下男爵堡的产业所有人，但被胖警察忽悠过去了。 “啊！”沈若计上心头，“啊啊啊啊！我知道该找谁了！戏剧节同行戏剧节同行！夏新颖替我找的那个关系！给我发邀请函那个人！他连德国外交部都有人脉。” 赵耀也一拍脑袋，“完了！我忘了他了！我建筑系的脑子败给你电影人的脑子了！那么，你想办法联系一下人家，咱们正好请他吃大猪肘子！” 赵耀连忙看了看表，付款后拉着沈若就着急离开。沈若怀疑自己确实是信任他，跟着他走了半天，一直忙着联系夏新颖，接着联系帮忙办签证的德国戏剧导演，又一次盲目地跟着赵耀跑了半天，还上了车。 戏剧导演叫汉斯，典型的德国名字。他很高兴应邀吃大猪肘子，并且选定了餐厅和地点。出租车上停在了库达姆大街。赵耀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要见那么有面子的人，沈小姐还是换身衣服吧。” 沈若面露难色，赵耀掏出了自己的卡。 “好吧，死猪不怕开水烫，虱子多了不咬人。”沈若乖乖跟在他后面进了香奈儿的旗舰店。反正欠他的钱已经很多，不差个几千块了。赵耀一直说要赶在关门前买到合适的衣服，沈若死活不肯试穿看起来矫情兮兮的小礼服，他简直是逼着沈若要了一双香奈儿的运动鞋，和一件风格比较休闲的毛衣，一直吐槽沈若耽误售货员下班。沈若完全不懂一双运动鞋为何要穿这个牌子的，赵耀却看上了男款。 没有他的号了，美女售货员小姐姐优雅地在电脑上查了查，劝他买张机票去米兰的旗舰店拿货。 “大哥，我真的好累，你那么臭美干嘛？真的不能赶紧去吃大猪肘子吗？” 赵耀直接用德语跟美女售货员说了起来，并且打发沈若去更衣室穿上新买的衣服和鞋子准备离开。两个人终于走出香奈儿店，赵耀露出一丝坏笑：“你知道很多男生叫自己女朋友大姐吗？你怎么开始喊我大哥了？” 沈若对他这一套已经产生免疫力了。反正他都是做给自己脑补出的“神秘力量”看的。 那个神秘人就是他自己！唉！这个傻瓜！ 这时候，未来赵耀发来了短信，沈若躲开赵耀查看，惊呆地发现王柴的肖像真的画得和照片一样传神！ “有才华的男人啊！嫁人就嫁建筑师！”沈若内心暗暗感慨。 她把照片传给了马克。同时响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把钥匙，赶紧伸手去试探，“还好，还在。” 钥匙被赵耀抢过去，说还是放在他双肩包里放心。沈若无力反驳。她忽然想起了往事，忍不住对赵耀说着：“你知道我们有7个女孩，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关系特别好，我们一起出去玩，因为太穷了，7个人，带着睡袋，定了一间标间。可是玩得太开心了，吃辣吃到排队拉肚子。那时候我们以为，以后我们肯定会携手到柏林参加电影节的。但是现在，我有心事的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人家的生活。” 赵耀偏过头替她理理头发，“虽然看得出你很累，却有种憔悴的美。” 沈若被夸得忘了惆怅。 美美的憔悴的沈若，和帅气的疲惫的赵耀在波茨坦广场的一家颇为不错的餐厅等到了汉斯。他个子不高，黑眼睛黑头发，坐下来就先介绍自己有摩尔人血统，然后夹杂着英文、德文，与赵耀聊了起来，并且点了菜。 马克回了短信，声称看到的人，就是王柴。 第14章 死者的名字 沈若一遍遍想着，王柴，到过男爵堡。他在小说《我脑中的情侣房》中，关于一种杀人可能性的回忆，就发生在男爵堡。短剑直接刺入美丽女友安吉拉的颈部后方，冷静绝望地分割尸体，按照不同的部分，放入16世纪德意志著名盔甲大师孔兹洛赫纳的作品里。 沈若没办法忘记，当在咖啡馆见完之后，那辆车疯狂冲过来的时候，一向如同梦游的王柴整个人灵活迅捷了起来，眼神里都是决断和勇猛，不顾一切保护着自己。她决定，就算王柴杀过人，也要找到真相。不能让他以“金融犯罪”的名义被不明不白控制起来。 在准备见汉斯之前，赵耀比沈若紧张——这只能说明他体力比沈若强，虚荣心也比沈若强，逛了一天、还打了一架，依旧有剩余精力。因为那把钥匙到底要不要擦洗一下的问题，两个人进行了一场五分钟的辩论，最后沈若赢了。赵耀将钥匙放进了没有扔掉的瓶装水瓶内，然后再藏在双肩包里。让他纠结的是两个人身上，是不是有尸体的味道。并非人人都是马克，都喜欢。他的双肩包里只有一瓶十毫升的爱马仕香水，而且不带喷头。他拉着沈若去餐厅所在大厦的逃生梯，像点穴一样把香水点在沈若各个地方，并且命令她抹开。然后，他像狗一样使劲嗅了嗅沈若，确认安全。 听汉斯聊了几句后，赵耀的脸色渐渐放松。对方完全没有嫌弃他们两个味道的表现。他们三个人点了猪肘子、烤肠拼盘、汉堡、鸡肉卷以及啤酒，全是硬菜，在沈若的提醒下又点了一个沙拉。餐厅的环境非常好，客人不多不少，自酿啤酒的巨大酒桶就在座位的不远处。窗外，夜色撩人，沈若此刻才觉得自己真的到达柏林了。 开吃之后，沈若正式向汉斯致谢，汉斯谈性很浓，讲述了从他的角度记忆的“协助签证”过程，随后，他不忘嘱咐沈若：“离开柏林前，无论如何去一下那个给你发邀请函的剧院，也就是和我合作的地方，这样你出关的时候更方便。” 沈若一口答应，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贪心大萝卜，一直想从人家那里榨取点儿什么。她正愧疚呢，赵耀开口了，“今天我们去了郊区的男爵堡。那里好像出了什么案子，警察都去了。我们很好奇，那里没人住了吗？都是游客去参观吗？男爵的后代呢？” 开始了。 汉斯喝着啤酒笑了笑，反问赵耀：“你们是随便打听呢，还是认真打听？” 赵耀也笑了，两个人之间迅速产生了“男人之间的较量”的那种火花，甚至连坐姿都同时调整了一下。“实不相瞒，男爵堡的案子，我就是报警人。” 这时候，他们已经完全用英文对话了，可能是都想让沈若听懂。 赵耀的这招真是举重若轻。既说出了实话，让氛围放松，还勾起了对方的探究欲——试问谁不想听一个案件的报案人去八卦！汉斯拿起手机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和联络，连猪肘子都忘了吃。而同时，赵耀把除了沈若“威胁”马克之外的情节都告诉了他。 汉斯已经完全站在了要获得更多的信息的立场上，他的人脉网很快发生了作用，只见他把手机终于放到了桌上，开始切一块香肠，嘴角有些得意，“higari·乌尔斯林根，他在一个酒吧的常驻乐队那里演奏萨克斯。我们今晚就可以去看他的演出。” “higari？光？日语？艺名？”沈若一头雾水。 当夜，柏林地铁被称为“s ban”的s号线发生了罢工，三个人打车去一个叫“客轮高地”的酒吧。刚一进门，沈若就看见了演出区正在使用中，五个人的爵士乐队，吹萨克斯的是一个清秀俊美有非常年轻的男人。他看起来像欧亚混血，也许这是他有个日本名字的原因，五官极像秀气版的布拉德·皮特。他穿着一件淡蓝色做旧的牛仔布衬衣，下身是条工装裤，扎着外腰，虽然个子很高，但是身材比普通德国男人的壮硕确实要纤细些，妖媚中透着暧昧的黑色眼睛，披肩发却是金色的。 “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混血，混血才不是我这个样子。混血儿真的很像吸血鬼。”沈若想。 沈若一直看着higari，看他投入在音乐的世界里。是的，他确实是男爵堡的后代，因为那些挂在男爵堡墙壁上的肖像，确实都投射在他的脸上，那些是他的祖先。 赵耀和汉斯找了一个小桌子坐下，任凭沈若一直在观察higari。他们点了两杯啤酒和一杯果汁。赵耀又施展魅力，向女服务员确认了吹萨克斯的帅哥身份：确实是higari·乌尔斯林根。 汉斯给了女服务员小费，说希望介绍双方认识。 到了休息的时候，higari拿了一杯水，笑意盈盈地走过来。他看起来真的是非常整洁干净，非常有礼貌，似乎完全没有乐队成员那种常见的邋遢或者愤世嫉俗。赵耀替他贴心地拉过来一把凳子，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higari摇摇头，看着沈若，“你真的好像影子先生啊！” “什么？谁是影子？”汉斯不知道这个细节。 higari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一张城堡里“影子”的肖像照片展示给他看。汉斯张大嘴巴，看着沈若。higari很和气，表示沈若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她，知道她一定是来找自己的。 “如果我是你，旅行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肖像，恐怕也会去问一下城堡的主人。可惜，我告诉不了你太多。” “等等，”汉斯的大手挥舞了一下，强调自己的意思，“她可不是为了什么影子先生来找你的，是你们家的教堂地下室发现了尸体。” 这下轮到higari震惊了，比他看到与家族故居墙上肖像相似的一个陌生女人还要震惊。他顿了顿，说：“好吧，第一，我们互相介绍一下；第二，我需要一杯伏特加。” 这位男爵的后代先是听完了沈若、赵耀和汉斯的自我介绍，听到赵耀是柏林工大毕业生的时候，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因为他们不仅是校友，还是同一个系的学长学弟。higari开始介绍自己以及和家族的关系。这时候，他刚才乖乖仔的气质形象被破坏了些，他一口喝下去一半的伏特加，带着不屑带着叛逆带着爱恨交加的情绪开始吐槽男爵堡的一切：“什么乌尔斯林根，看起来很像个古往今来的德意志贵族姓氏对不对？但是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初代男爵和跟着腓特烈二世混过的乌尔斯林根毛线关系都没有。他根本就是个来自采尔布斯特的无赖。这个家族几百年来，也没有过和高等贵族或者王室之间，达成一次像样的联姻，但是对自己的血统还觉得牛叉轰轰的很。比如说我，我是德日混血，但我只在日本住过三年。我妈妈和我爸爸是在日本结的婚，是第二次婚姻，但结果这个家族的人一直认为我是私生子。你们懂吗？我明明是婚生子！”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higari又喝了剩下的一半的伏特加，而且呼叫服务员再来一杯，“唉！或者这不是男爵这家的问题，而是欧洲人的傲慢。” 汉斯抗议：“你们别看我，我有摩尔人血统，我是北非人，不是欧洲人！” 这时候，沈若怀疑他的头发是染的，尽管他吐槽自己的父系家族，但是他染成了日耳曼式的金发，而且使用了父亲家族的姓氏。 “这个家的人神秘兮兮的，什么主支旁支的，虽然人也不多，但是我也分不清。我和妈妈一直备受排挤。拜托，连德国皇帝都没了，谁还在乎什么男爵不男爵？那个城堡早30年就没人住了，这十年还是七八年才变成了私人博物馆，也没有几个游客。那是我同父异母姐姐的决定，她继承了城堡和爵位——虽然我也不懂为什么还有个爵位。后来她经常失联，当然她本来就不联系我，而是和家族的一些人失联。前些日子——应该是去年吧，她主动找到我，说要把继承权让给我。我要那些没什么用，但是，你知道，毕竟是我爸爸的。所以我答应了，变更手续虽然很慢，但是办下来了。” “然后呢？”沈若问。“ ”然后我的生活没什么区别，我又不能把那里卖了，也不能跑去住在那里。我和我妈妈去那里转了一圈，回来继续我们的生活。不过，我现在是个男爵，哈哈哈哈！” 汉斯和赵耀都沉默了。沉默，有时候就是男人表达他们复杂情感的方式。沈若忽然觉得自己的良心大大地疼了起来，她伸手把赵耀放在旁边的双肩包拿过来，拿出拿个瓶子，告诉higari，这钥匙是和尸体被发现的。 higari这时候呆住了，像个石像。 “尸体长什么样子？” “烂了，而且，没看到头。”沈若等着男爵堡的男爵骂自己。 higari拿过瓶子看了看，还给了沈若。“这个，就是是所谓传家宝，是影子送给初代男爵的礼物。他们是好朋友。类似于，男爵，你的任何一个后代，将来拿着这把钥匙来找我，我都可以帮他一个忙之类、幼稚的、日本动漫里才有的情节和承诺。去找他？去哪里找他？再说初代男爵死了几百年了，难道影子先生还活着不成？” 汉斯接过瓶子惊叹着：“这些都是古代的工艺，这些宝石也是真的，太漂亮了！” higari耸耸肩，“那是你没见过那个头骨。更漂亮。” “头骨？你见过？”赵耀和沈若都激动万分。 higari使劲回忆着，他已经有些醉了，不过不妨碍他又喝下半杯伏特加，“很小的时候见到过，毕竟我爷爷还是喜欢我的。不过好像卖了——对吧，你们在展品中没看到过吧？” “卖给谁了？”沈若的心咕咚咕咚跳。 higari失神了三秒，“这个，这个我感觉我能查到。我答应你，帮你查，但是，现在不知道。但那也是影子先生送给初代男爵的礼物。说了不许卖之类吧哈哈哈哈哈……” higari把瓶子从汉斯手里拿过来，还给沈若，“拿着吧。钥匙在我姐姐手里。本来应该随着爵位交到我手上的，她没有。看来，死的人就是她。” higari忽然笑起来，醉了的，分不清是哭是笑的节奏舒缓的笑。他正笑着，沈若一眼看见胖警察出现在桌边，像被抓住作弊的小孩那样，刷地站起来。 胖警察招呼服务员也点了一杯伏特加，直接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来，拿了证件给higari看了看。 胖警察原来叫恩佐，第一次在男爵堡见面，他的自我介绍沈若都没听清。他也开始说英文。 “沈小姐，你是不是认为欧洲的警察都不加班？以及乌尔斯林根先生，我们一直试图联系您。死的人的确可能是您的姐姐，尸体腐烂了，死亡时间的话，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和法医的判断，粗略估计是将近两个月以前。死因是后颈部尖锐物穿刺伤，死后被分尸的可能性比较大。需要您配合做一下dna检测，毕竟您和安吉拉的血缘关系比你们剩下的旁系亲属都近。” “什么？死者叫什么名字？higari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安吉拉，”胖警察说，“安吉拉·乌尔斯林根。” 第15章 与恩佐警官的协议 沈若的心一寸寸沉底。《我脑中的情侣房》中，男主人公米强的女友就叫安吉拉。王柴说，小说就是以自己为原型写的。她的脑袋嗡嗡叫着。胖警察恩佐听汉斯自我介绍了一下，他的伏特加也很快来了。恩佐喝了一口，似乎很累，向后靠向椅背，舒了一口气。 “加班时间结束，我是休闲时间喝的酒。请诸位不要做无效投诉。”他说完，又喝了一口。 赵耀直接把还在沈若手里的塑料水瓶敲了敲，示意恩佐，也示意沈若。higari似乎从那个并不爱自己的姐姐的死讯中缓了过来，告诉恩佐：“这把钥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这位中国的女士，而不是放进警察的档案室。”恩佐耸耸肩，“你当然可以，但它来自死亡现场，是证物。它需要在我们那里呆一段时间。而且你最好也去协助一下认尸的工作，顺便和我们谈谈。至于中国的这位女士，”警官转向沈若，“你从现场拿走证物，知道吗？如果我追究的话，你有多大麻烦吗？” 沈若当然不知道，在中国这样做的后果她都不知道，何况在德国。她迅速思考，转移话题，因为看起来恩佐没想处理自己，“我之前从来没来过柏林，尤其是案发期间。我是清白的，不需要耽误您的宝贵时间来调查我的嫌疑。但是，我其实可以帮您提供一些别的线索，将功赎罪。拿走证物是我不对。对不起。” 她决定将这场戏的尴尬度调到最高，站起来，向着恩佐鞠了一躬。恩佐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又端起了酒杯，“小姐，你和柏林和死者有什么关系我们能查清，不需要你在这里炫耀你的推理能力。这样吧，你先告诉我，安吉拉这个名字，在哪里刺激了你吗？” 沈若求助地看看赵耀，用中文和他商议，”你觉得他是好警察，还是坏警察？” 赵耀简直是用尽全力控制住了想翻白眼的欲望，同时为沈若私自逞强拿走证物的行为迅速有了报应，感到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施虐感，因此，他简直是笑着回答了她：“大姐，我哪里知道。我就算知道也可能骗你，不是吗？你自己在那里玩侦探游戏已经很幼稚了，差不多就得了，你赶紧的吧。” 不等沈若回答，赵耀用德语对恩佐说了一串，没想到现场有个“叛徒”——higari试探地，用日语问了沈若一句：“懂不懂？” 沈若本能地用日语回答：“德语不懂，日语懂一点儿。” higari面无表情地把赵耀的德语翻译成了日语：“我再次向您道歉。但是我女朋友以及我本人，确实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会全力配合警方工作。” 赵耀、汉斯、恩佐，听不懂日语，并不知道higari和沈若在说什么。沈若也闹起小脾气，一声不吭，保持微笑。这时候higari用所有人都懂的英语讲话，“我可以去看看安吉拉的尸体，只要不是特别吓人。但我需要沈若小姐的陪同。而且，我需要警方给我一个收据或者什么书面文件，以后要把钥匙还给我。” 恩佐仿佛一个懒的和小孩子计较的大人，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装在瓶子里的钥匙的照片，对higari保证：“你们来的时候可以拿到文件。但是沈若小姐，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安吉拉这个名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我能感受到你的真诚，对侦破案件的真心渴求，那么，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沈若决定相信德国警察一次，“恩佐，我爸爸也是刑警。虽然他在中国破案，虽然他已经因为车祸去世了。我对警察很信任，很尊敬。”这句话起到了作用，恩佐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微笑，并且举起伏特加酒杯做了一个致敬的姿势，“我有个朋友，他写了一本小说。小说里的男主人公有一段自己也不确定的记忆，杀死了女友，分尸后放入了铠甲中，女友名字叫安吉拉。我的这位朋友因为另一个人的死亡在中国配合过警方调查。结果凶手不是他。可是他却被交给了美国警察，现在音信全无。他在很危险的时候救过我，一直很信任我。我希望您能理解我，就算不原谅我拿走证物的错误。” 恩佐认真听完，“oh”了一声，但是什么也没说。可是沈若觉得他的眼神变得温暖起来，甚至里面有一点爸爸的影子。全世界的警察，偶尔都有这种眼神是吗？ “我们的目击者说见到的亚裔外表的嫌疑人，很可能是你的朋友了？” 沈若没有犹豫，把赵耀发给自己的肖像展示给恩佐，并且稍后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赵耀看到肖像的表情有些吃惊，但是他没说什么。恩佐拿随身带来的证物袋和棉签取了higari的口腔物质，然后定了一个后天下午的时间，邀请沈若和higari去法医工作的地方。汉斯很遗憾地被排除在行程之外。然后，恩佐喝完自己的酒，站起来要离开，“沈小姐，你也要早点回住处，柏林的晚上有熊。” 赵耀说要在外面散散酒，和汉斯告别后，他与沈若走在柏林夜晚的街道上，告诉沈若自己的微博好像又被登陆了一次。 “你确定？你怎么发现的？你不是改了密码吗？”沈若没听未来赵耀说这件事，所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耀有些不耐烦，“别人登录之后，我再登陆的情况当然和平时不一样。而且我就算改了密码，也不是不能被破译，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被监控拍到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毕竟在今晚我发现有个画肖像的笔法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沈若心虚地笑了几声，“吹牛，写字的笔迹都不能当真，要判断也要专家判断，画画的笔触还有一样的？莫非您和大师一样，还有个签名不成？” 赵耀抓住沈若的手，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你什么也不知道？” “有意思，我凭什么知道啊！” “帮你画画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能画出王柴来？他们见过？” 沈若心里大叫“不好”，千算万算，算漏了。她的脑袋急速运转，忽然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未来赵耀为何会去克里斯那里工作呢？现在赵耀为何不回答辞职原因呢？ 显然，撕过逼！所以现在赵耀不会去找克里斯对证的，一定是的！赵耀反正知道克里斯见过王柴，好了就这个！ 沈若尽力装作娇滴滴、可怜的样子，“你怎么这样嘛，好吓人啊！你怀疑我啊！这肖像就是克里斯·尤迪特画的啊！他见过王柴嘛。我当然想找你画，可是你又不肯陪我去见甲方，哼！” 赵耀的眼神中有一阵忧伤，克里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放开沈若的手，“哦，怪不得，我的笔头功夫还是他教的。原来是他。” 沈若听完，心里大叫：“我太机智了！这就圆上了！还撞了大运！连笔触一样的逻辑都通了！哦耶！” 赵耀问沈若“冷不冷”，停止了所谓“散散酒”，准备叫车回住处。但他们在德国表现主义电影风格的街道下车，穿过小院子回到租住的房子的时候，才感慨这一天太漫长了，这间房子才住了一晚，却让沈若有了“回家”的感觉。 沈若简直是冲进了浴室，洗完澡后像轮回重生的感觉。她打开了电脑里那个叫做“侦探笔记”的文档，开始噼里啪啦把新的线索记录进去，并且试图做出一定的结论。赵耀穿着运动裤大tx恤，门都不敲又进来了。 “困吗？”他说。 沈若边忙碌边摇摇头。 “聊聊？” 沈若点点头，却并没有说话。 “不用强迫症，”赵耀认真安慰她，“头发吹干了，浴后乳和面霜都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若觉得自己内心是个汉子，而赵耀内心是个公主，“我不是问你美容养生工作做好了吗，是我现在忙。” 赵耀很淡定，一屁股坐在沈若的床垫上，接着舒舒服服仰面躺下，还开始了点评，“天啊，你这间阁楼选的真心不错！从这个天窗能看到星空！” 沈若抬起头，她脸上的表情让赵耀明白，这位女士根本没注意到这么浪漫的细节。沈若依旧噼里啪啦在打字，赵耀拿脚踹踹她的盘坐的大腿，“喂，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觉得我该向你道歉。关于王柴的事儿。你想帮他，我出于狭隘的格局和自私的人品一直反对。但是你是刑警的女儿。我以后尊重你支持你，不行吗？” “大哥，我很想和你聊，但您请先看会儿星空，我要把我想到的，都记下来，而且你不许看。” 赵耀完全不听她的，“哎，阿若，”他自己决定了一个沈若新的称呼，“你说，马克这个人，一定也很孤独吧？” 沈若听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入耳未入心。“我不知道啊，你问问慕容熙去。” 赵耀又踹了她一下，“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给我加了另一个信息量。不是好好聊天的态度。”沈若忽然停止打字，开始发呆。接着，她好像灵光一闪，带着柯南的表情扭头看着赵耀，“你说，把尸体放在铠甲里到底有什么意义吗？对于凶手来说？还有，假设王柴是凶手，那他还是使用了某种防腐物质吧，因为在那副铠甲，被马克装神弄鬼移动之前，咱们也没闻到什么味道，不是吗？包括那把钥匙上，以及我这个摆弄过尸块的人，说实话真的没什么味道不是吗？” 赵耀一副欠揍的样子，甚至轻轻晃着一只脚，完全没在侦探状态。“那又能怎样？” “那就是线索啊！”沈若恨不得抓住双肩摇晃死他。 第16章 死者和凶手的共同点 赵耀说自己被晃到脑震荡，开始反击沈若。两个人打闹间，气氛暧昧了起来。沈若因为被赵耀反扑，压倒在身下，挣扎间，一脚把电脑踢到了床垫下。“哎呀妈呀！”沈若连忙去拯救电脑，哀哀自叹：“千万别坏千万别坏，我可没钱买新的！” 电脑正常，沈若发出嚎叫：“老天爷，感谢你听到了底层劳动妇女的呼唤！” 在这种情况下，赵耀什么兴致都没有了，转为严肃脸，试图回答沈若提出的问题：“你说这种杀人藏尸的方法有什么特别的意味？你知道吗，德国，号称千堡之国，保存了大量的城堡。这就是他们的传统，古代德意志分裂过，统一过，有大大小小的贵族，有骑士，有教士，有彼此的争斗和连接。有条顿骑士团的光辉，有路德的睿智。男爵堡当然是其中很小很普通的一个，当然，也很美。把前任女男爵杀死，分尸，然后塞进铠甲，一定意味着对这种传统，这种文明的一种愤怒，或者说，宣战？” 沈若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讲不通啊，这种文明早就没了。当然，我们可以说还有遗留。问题是，既然要塞进铠甲，何必分尸？” 赵耀皱皱眉头，觉得有点儿恶心，“也许是塞起来方便，也许是太恨安吉拉。” “那照你这样说，”沈若露出不敢相信的脸色，“higari也是嫌疑人了？现任男爵符合你说的一切条件，何况也了解那里的环境。他的头发还是染的，反正欧洲人分不清亚洲人的脸，他虽然是混血，亚裔特点挺明显的，说不定马克看到的是他，不是王柴。” “过分啊！太过分了！那个吹萨克斯的对你也不错，你为了保护王柴把人家搞成嫌疑人！太可怕了！别说案情了，大姐，我准备订两张去米兰的机票，反正我们是申根，明天你陪我去买那双鞋吧！” “不去，坚决不去！”沈若把赵耀赶去睡觉。自己也昏迷一般睡了过去。梦里，她仿佛重回男爵堡。那小小巧巧的一个古堡，四周都是绿地，还有小小教堂。那里面的展品，那一层层的楼、一个个的房间，那比外面看的时候所认为的大的多的空间……最后，她站在影子先生的肖像前，有无数的疑问，却说不出话来。 等沈若醒来，发现赵耀在自己门上贴上了纸条：我飞米兰了，一天来回，晚上见。保持开机哦，天气冷，我告诉你带棉服来是多么天才的决定啊！文字的后面，他竟然还画了一看就是他自己的q版人物竖起指头作v字造型。 “真是个臭美臭屁的小公主。”沈若想着，先给赵耀的手机发了微信，报告自己起来了，并且让他落地后报平安。她跑到街上吃早餐，忍不住又撑个半死，算起来，花了人民币差点两百块。 “唉，早知道不该点橙汁。”沈若无比惆怅。 她忽然想起汉斯的叮嘱：去那个给自己发邀请函的剧院逛一逛。今天是星期天，不知道人家开门没有。沈若给汉斯发了短信，告诉他放心，她要过去了。然后查了地址，坐上了地铁。 没有赵耀在旁边打理一切事情，沈若全靠自己，认真盯着只有德文的一个个站名，拼命反应，自己问路，同时穿着他嘱咐过的、也是他亲自做主收进行李箱的小棉服，沈若觉得心情大好。柏林人很友好，沈若换乘点时候，因为问路，对方甚至直接给她买了一张票。 那座剧场规模非常小，出地铁后很快走到了，幸运的是，剧场开着。工作人员特别有礼貌，是个金发姑娘，画着黑色的粗粗的下眼线，超级漂亮。她听说了沈若的来意，问沈若需要什么。 “我知道汉斯帮我拿到你们的邀请函，是你们的艺术总监图林根先生签写的，我来了，就想拜访他一下，感谢他。” “图林根先生今天不在。但是我会转达的。这样吧，你出境的时候可能被问到一些细节，你在我们剧场逛一逛，方便回答问题。” “可以吗，不会打扰你们工作吗？” 金发美女摇摇头，表示完全不会，随意，随意。天啊，德国人民太友好了。沈若感激涕零，绕着小剧场走了一圈，来到了二楼排练厅。一个黑裤子、黑色t恤、头发花白了的女士，一看那个挺拔的身姿就是形体老师，看到沈若，笑了笑，示意她进来，又做了个“嘘”的手势。沈若点点头，表示明白，微笑着走到大镜子旁边，盘坐了下来。 排练厅大概有20多个人在上课。他们的外貌特征很明显，这些都是唐氏症患者，从孩子到青年人到中年人，各种年龄段都有。他们中有几个人，还向沈若笑着挥了挥手。 形体老师正在给他们上形体课。沈若吃了一惊，原来他们可以做这么好！正当她看的拔不出眼睛的时候，赵耀发来微信，说已经在米兰，要直奔香奈儿旗舰店抢鞋子，谁都别打扰他的购物之旅。语气幼稚而兴奋，像个孩子。 沈若没想到汉斯在门口出现，向形体老师打个招呼后，示意沈若出去。 “你怎么来了？”沈若简直是惊喜。 “我本来是在家里睡懒觉，但是看到你的短信，作为主人还是要来招待一下。”他带沈若到剧场内的咖啡馆喝咖啡。温暖轻盈的音乐，咖啡以及甜点，让沈若觉得到了天堂。 “汉斯，我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你要是到中国，我肯定全程陪护，全程！请你吃最好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把我忘了。你不知道，我们见过吗？” 接着汉斯帮沈若解释和回忆了一下。几年前，汉斯去中国的b城参加一个国际戏剧节，沈若和夏新颖，以及很多同学们都在学校的号召下成为了志愿者。“夏新颖带我们德国组。我们都超级超级喜欢她。有一次，她带我们去你们学校食堂吃饭，那里那段时间都是世界各地的戏剧家。我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孩子，累到不行了，可是跑来跑去照顾所有人，甚至是本来属于别的志愿者带的人。她自己都来不及吃饭。新颖说，那是她的好朋友，沈若。” “你去过月亮食堂！你去过我们那个国际戏剧节！”沈若顿感亲切，差点尖叫。 “是的。直到临走的时候，我们一群戏剧家约好去酒吧喝酒，彻夜不眠，享受最后一夜的b城。夏新颖陪我们，她发现同行的有几个是以色列的戏剧家。就问我，为什么德国戏剧家可以和以色列戏剧家一起喝酒？“ “对啊！”沈若又一次不淑女地拊掌，“我负责的就是以色列组！我们怕你们打起来，或者说碰在一起会尴尬，我和夏新颖整个戏剧节期间，都故意带着你们离开对方远远的！” 原来是个乌龙，沈若和汉斯相视一笑的同时，模糊记起来，夏新颖在所有戏剧家走后，志愿者们聚餐的时候，好像讲过这个段子，可惜，自己竟然忘了，一干二净。 “即便如此，”她真诚地看着汉斯，“你能这么帮我，我真的特别感动。” “这么说吧，若，我是个摩尔人。不能算德国人。我的故事很复杂，小时候我甚至在街上流浪，很多人欺负我，驱赶我。但我遇到过一个人帮助我。给我吃的，给我穿的，给我钱，鼓励我要保护自己，要学一点什么。要去享受生活。我很感谢他，我问他该怎么回报他。结果他是个戏剧家！他说，艺术家因为感受到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感受到孤独，而有了创作的冲动，所以有了戏剧；但是人类因为相互连接，因为互相之间的距离没有想的那么大，才有了戏剧性。你去帮助别人吧，也请求别人的帮助吧。他改变了我。他就是这家剧院之前的艺术总监，老图林根先生。他已经去世了。” 沈若长长呼出一口气。真好啊，这个世界真好啊。作为艺术家，真好啊。 “那边排练厅是个公益项目吧？”沈若问。 “对的。是不是很好？是不是你想不到那些唐氏症患者那么棒？” “嗯，想不到”。沈若承认。 “有一段时间，我也自认为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完美的人。说实话b城和戏剧节，以及你和夏新颖改变了我。我去过全世界那么多戏剧节，没想到中国的组织力和各方面的设施都是最好的，志愿者是最善良最负责的。其实这有什么可以惊讶的呢？你们本来就是如此，是我的无知和傲慢蒙蔽了我。” 沈若喝着咖啡，沉默了一会儿，“汉斯，你说，男爵堡这个案子，以及我的朋友王柴——是不是，我的无知和傲慢，也蒙蔽了我？” 汉斯温柔地安慰沈若，“我的侦探小姐，没有人是上帝视角。不要苛求自己。你想想看，整个案情最奇特的地方是什么？” “尸体吗？死者安吉拉吗？”沈若问汉斯，也是问自己。 “no，no，no，死者生前的行为轨迹，死者的人际关系，这些恩佐他们警方能查。你是如何牵扯进来的？我刚才说过不是吗？人和人之间的连接比我们想得要近，没那么多巧合。” “影子先生真的和我有关系？” “这个我不知道。不如你回忆一下这整个事情，让你觉得最奇怪，最微妙的地方。”汉斯像个最有耐心的大哥哥，理智，温和。 沈若回忆起来了，其实她早就知道，“我曾经和我们中国的一位警官讨论过：记忆。这个事情中，最有意思的地方是记忆。我的导演朋友王柴写的小说里，主人公米强实际上分不清记忆和现实。那么，现在不知道在哪里的王柴，到底能不能记得杀过安吉拉？如果不记得，如果不记得——” “等等，你再给我解释一下那个小说。” 沈若按照汉斯的要求，将《我头脑中的情侣房》的小说内容和在中国与王柴与杨文静接触的经历梳理了一遍。“我遇到过这种情况，”汉斯听完后说，“一个失去记忆失去身份的人，记忆不会离开他，会冒出来小小的泡泡。其实他写小说，以及拍电影，都是想把这些泡泡释放出来。他以为他想拍电影，但他只是在找答案，找自己。” 这个结论解决了沈若的一个疑问，那就是王柴为什么拍电影的问题——当然，是杨文静鼓励他的。可是，能不能说那曾经的鼓励是一种诱导？而杨文静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动机。她想诱导王柴找回记忆。所以，她被杀的真正原因是这个？ 沈若点点头，自信地看着汉斯，“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杀人的时候，他是没有失忆的，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么，他杀人的方法，放尸体的方法，实际上是为了提醒失忆后的自己。” 汉斯好像没太听懂：“好像有点道理。尽管我们不知道这个具体会有什么作用。那么，死的人为什么是安吉拉呢？也是一种提醒自己的密码吗？” 沈若想起了一件事，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她笑了：“汉斯，谢谢你上午的陪伴和启迪，我知道了安吉拉和王柴最大的共同点。” 第17章 因为你的及时出现 沈若完全进入了侦探模式，“汉斯，你记得higari说过，安吉拉有过失联的状态吗？在那个状态下，她到底是否失忆？是否有着另外一个身份？这和王柴，不是一样吗？” 汉斯表示同意，但是他最重视的还是沈若的安全：“如果你的推理成立，这背后涉及的力量，就会有难以预料的强大和残酷。或许有一个组织，或许，不止一个组织，因为按照你的描述，杨文静就很像来自另外一个力量的人。你一直认为王柴不是因为金融犯罪被控制的，那么很显然，是有人罗织罪名，那么，他们会不会对付你呢？” 沈若倒是一点害怕都没觉得，她反驳汉斯：“可是，现在恩佐他们，也就是警方，一定把调查的主要方向，放在安吉拉这个人的社会关系和生前行为上，那很可能碰触不到我们刚才说的强大力量和神秘组织。那不就破不了案了？那我就帮不到王柴了？” “但是女士，个人安全是你首先保证的。你也许可以考虑，更深地和恩佐合作。把你知道的告诉他，如果那个小说来不及全部翻译，就把关于杀人过程、地点等等的线索性的信息交给他。” 沈若叹口气，“你说的对。” 咖啡喝完了。汉斯还有事情要忙。沈若按照他的建议，决定去柏林墙公园附近的二手市场逛逛。两个人告别后，沈若向剧场的美女工作人员也道谢告辞，回到了清冷的北国空气里。她路过一些展览，一些烂尾楼，一些街道，甚至一些路边表演者，独自体会着这个城市。 沈若追随着一个穿着修女服的人，走进了二手市场。柏林墙已经没有了，可是以前的家具、以前风格的首饰、旧书、海报、明信片还在。据说这是柏林最大的跳蚤市场，摆摊的人密密麻麻，带着旧日香气的玻璃瓶子，穿着粗线毛衣的路人，重叠在时光里。把沈若身体里的一种东西唤醒了：曾经有过一种感觉，难以描述，可是真切细腻，可是被遗忘了，可是现在回来了。就在和陌生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就在拿起一串小小红色纽扣穿成的项链询问价格的时候。 拥有这种感觉的时刻，不规则分布在人生的旅途中。有时长，有时短。此刻，想要有一个人真真切切在身边。 沈若打电话给还在b城的未来赵耀。电话没有人接。沈若算不清时差，放弃了通话。沈若挂了电话，目光被一大抽屉一大抽屉的电影光碟片吸引。多少年了——当年学电影的时候，学校后门外不远处就有个卖碟片的店，她和夏新颖，还有另外几个女孩，总是在晚饭后去逛。店里有小老板和大老板，不知道是父子还是兄弟，总之长得很像，南方口音，超级不拽那帮学生，目空一切，傲视群雄。虽然没上过大学，但是术业有专攻，讲起各路导演头头是道，通俗如基耶斯洛夫斯基这种门外汉文艺青年装逼必备，小众到罗马尼亚导演安德烈·布莱耶尔，大老板小老板没有不知道的，没有进不到货的。 那时候，每次去逛一下，手指掠过一张张挤在一起的碟片，到最后会产生一种直觉，只要碰触一下，就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挑到几张碟后，沈若会和夏新颖一起到斜对面吃麻辣烫，藕片、西兰花，再要两根白色的鸡肉肠，然后把汤都喝掉，夜色也就随之完全盖住了世界。 后来，没人看碟片了。那些储备就丢掉了。没想到这个二手市场还有这些东西。沈若一张张看着，心醉神驰，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肚子有些饿了，打听了打听，想再逛几个摊位就吃饭——该吃晚饭了。 她想看看赵耀有没有联系自己，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她在暮色中体会到了一阵绝望。 不应该是有人偷走，她不记得任何可疑的人。或许放在哪个摊位上了。她知道二手市场只开到下午六点，摊位在一个个离开。她越过一个个在自己眼里变成模糊存在的人，找不到一点线索。当她想起借一个手机打给自己的时候，发现已经关机了。 没有手机，对现代人来说，就没有身份，没有安全感。在刹那间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她觉得她在如此的绝望中，最大最真的念头是：想回家。 那么，王柴的小说，为什么叫做《我头脑中的情侣房》呢？因为米强若有若无、似真似幻的回忆里，最美好的记忆是和安吉拉在一个中国南方水乡度过的一晚。他们租下了一条乌篷船，听着夜雨滴落河水中的声音，仿佛全世界就剩下自己。他们把心，留在了那里，那是世界上最好的情侣房。 如果王柴有失去的记忆，如果连杀人的时候他都试图给以后的自己提醒，是否，他想记起的，就是那个情侣房？那里藏着什么东西，是他背后的组织——一个组织或者两个组织，强大的，可怕的，想要得到的。 现在的沈若很奇怪，因为她木雕一样立在原地思考者，过往的人都看着这个奇怪的中国女人。可她来不及在乎。“一定是这样，”她对自己说，“虽然这是我的推理，还没有证据，但是，一定是这样。因为那个公司，和自己签过合同的那个公司，暮云悬河影视公司——成立公司，运作大量金钱，这么多的付出，一定是为了得到，某个重要的东西。” 沈若想到这里，暂时停止了思考。因为他眼前站着一个人，他笑了笑，将一只手机还给沈若，然后用德语说了句什么，又怕沈若听不懂，用英语提醒她“take care”，离开了。沈若记起他是卖项链的老板，根本没来得及和他说谢谢。手机只是没电了而已，并没有人偷窃。 天色早就暗下来了，沈若进入地铁，从s线换到u线，准备到friedrichshain那站下车。车厢里人很少，沈若想着，如果爸爸还在，这时候打不通自己的电话，该着急了吧，鼻子有些发酸。忽然，她听到了一串高声喊叫的德语。 她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天那个和赵耀起冲突的、长相奇怪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依旧手拿着一打啤酒，塞到了对面车座的下面，看着沈若，大声说着话。旁边的德国人再次用掺杂着同情和愧疚的眼神看着她。她试试挪了个地方，那个人又跟了过来，坐在对面，怒气冲冲又带着些肮脏的神态继续说着。 柏林真的很小，怎么会再次遇见？ friedrichshain站到了，沈若快速下车，结果那个人，也跟了上来。 离开地铁，往那条德国表现主义电影风格的街上走着，没有路灯，那个男人越跟越近，终于身后传来所有酒瓶子碎掉的声音。沈若开始奔跑，而男人大吼一声追上来，一把拉着沈若甩向墙壁，然后就在旁边看着她摔倒、爬起来，并且拿出了一把刀子。 “脱下你的衣服，女士，没人救你。”尽管口音浓重，但是当奇怪男人说英文的时候，沈若听懂了。 “我要死了吗？我不是一年后死在赵耀手里，而是现在死在柏林吗？可见我总是要死的。另一条时间线里，王柴的活黄了，我死的晚一些，这条时间线里，我和王柴成了朋友，非要管他的事，死得早一些。” 好不甘心啊。 沈若觉得死都要死了，得有个壮烈的ending，她一边害怕一边打战，一边组织起英语，结果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昂，渐渐不害怕了，“我不会脱衣服的。我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你如果要杀我，我会反抗的。谁死还不一定！你这个垃圾，你这个社会败类。按照我们共产主义接班人的逻辑，你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按照你们这些垃圾，你们这些社会败类的逻辑，总有别的、比你更渣的人渣来收拾你！” 话刚说完，一只大长腿带着一只穿着香奈儿运动鞋的脚，光一般闪现，高高踢过来，踢到了怪男人的脑袋，将他踢翻在地。他手里的刀却还握着，忽然出现的赵耀拿着双肩包当武器，暴风疾雨般砸向男人身体。结果是，怪男人扔了刀子，跑了。 赵耀追了出去，等确定无影无踪后，跑回来骂沈若，“你傻啊！有那个力气你啰嗦个屁，大声尖叫求援啊！” 沈若“哇”一声哭出来，扑到了赵耀怀里。 赵耀毫不停歇，骂了她半个小时。从她手机不冲够电，到她今天的衣着品味，到她的错弄脏了自己的新鞋。沈若反正平安了，啥也不在乎，乖乖听着。等他骂完了，主动给他拿了瓶水，夸他帅：“这双鞋买对了，穿你脚上真好看，再也没有另外一双脚配得上这双鞋。我都要爱上你了。米兰好玩吗？嘻嘻。天啊，幸亏有你在，幸亏你及时出现啊，我的英雄，天下最帅的赵耀！” “真的吗？”他说。 怎么办，要不要表白？ 沈若想了想，“嗯。” “我最帅我知道。你爱上我了吗？” “嗯。” 他看着她。“你这个人，和你谈恋爱会很费劲的。” “啊？这叫什么答案？” “你是个很紧张的人，完全不能把自己交给别人。你看起来人很好，爱帮助别人，也热情，还能开玩笑，好像很容易交到朋友，实际上难以深交。” “你这么知道的？”沈若一头雾水。“你对我，了解得，也许不够多。” “说到了解，我看你前男友韩浩宇和我的外形是一个类型的，你也不了解我，你不过是喜欢同一系列外表的男的而已。” “等等，回到前一个话题，我怎么不能和人深交的？你给我说清楚。” 赵耀反而笑了笑，“我吻你的时候知道的。你回应我的时候，没有用身体，也没有用心，用的是大脑。” 沈若被气坏了，“我拜托你！如果你用身体你用心的话，那么，拿什么测量和评估我呢？而且，你要判断任何一个人能不能深交，难道都要通过吻人家吗？” “要你管。”赵耀放下水杯，宣布要去洗澡。 这就是表白的下场。沈若觉得自己应该问问未来赵耀，自己和他到底什么时候好的啊？太费劲了。——哦，对了，手机依然关机呢。她跑去充电。发现有未来赵耀的短信：“刚才没听见。睡着了。我在查一个事情，希望尽快告诉你结果。” 中国，b城。未来赵耀的确用现在赵耀的微博，联系上了曾经那个网络stoker“你是我心里的乱码”。毕竟，自己破译自己的密码很容易。然后，就和她换成了手机短信联系。 在星湾酒店顶层天台，赵耀见到了她。她有着高高的个子，微黑的肤色，大大的眼睛，假小子一样的短发，牛仔裤、双肩包、潮牌卫衣，有些紧张地看着脚面。 未来赵耀不方便出面，把调查“谁试图开车撞向王柴”的任务，交给了这个女孩。 卓然，也刚刚有了点空闲，准备好好查查这个事情。她没找到报案记录，决定到赵耀给过地址的那个咖啡厅看看。 第18章 目标受害者 卓然按照赵耀告诉自己的时间，进行了查阅，发现并没有相关内容的报案。她只好在中午的时候找了个空隙，去“现场”走一遭。“北枳咖啡”，真是个不太像咖啡店的名字。它位于b城最晚开发的东北角。不过，一来到附近，卓然就感慨：这是个好地方。 这边实际上离伊娜书店的距离并不远，开车的话，路况好的时候，十几分钟就到了。与伊娜书店所在区域连成一大片，是50到70年代新中国大规模工业化建设的时代，大型化工、机械工厂，以及随之并存的职工宿舍、专家楼、服务机构和管理机构的所在地。随着80年代末的到来，这片区域显得有点儿土，有点被忽视，有点儿落后了。直到几年前又开始了开发。 在一个叫做花港的、人气很旺的大型商场前，下地铁或者下公交车，穿过一条长长的老街，进入一片布局有些乱的旧房子区域，北枳咖啡就在这片区域的最头上。而从它的左右两边都能走出这片区域，很快就能到达一个新兴的、布满高大闪亮的写字楼的商务区。 老街两旁，现在看起来都是买衣服、做陶艺乃至做spa的店铺。但行人不多。卓然隔着大玻璃窗问进去，咖啡馆里上座率大概有一半，在这个时间段算是不错了。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径直走向左侧。卓然沿着咖啡馆老师红砖建筑高高的外墙走了没有多久，就在左后方的墙上，发现了一处很像汽车撞击造成的痕迹。她还是看过一些造成伤亡的交通事故、或者伪装成交通事故的谋杀案的资料的，这个程度的话，如果王柴没有及时作出反应，他和沈若都活不了。 咖啡馆内的服务生和顾客，看到一身警服、五官出挑的卓然推门进来，第一反应是这里要拍电影了，纷纷向她后面看去，试图寻找机器以及工作人员。卓然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她甚至冲几个毫不掩饰看着自己的人笑了笑，走向服务台，拿出了警官证。对方的态度一下子紧张起来。 “请问，9月3日，你在这附近是否目击到了一场车祸？”卓然单刀直入。 理着平头的男服务生和个子矮小的女服务生对视一眼。 卓然没有接着问，而是在店里走了几步。她发现咖啡店有三层，不过每一层都不算太大，第一层还有个后门，并且有个小小后院，那处被撞的地方，就在后院墙上。 她走了回来。“你们后院墙还没修呢？” 那个女服务生似乎更决断，她主动道歉，并且恢复了镇静，提出让卓然到二楼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谈。女服务生告诉卓然，的确是出了一场车祸，但是他们没有目击到。店里有音乐、有客人，感觉起来比较安静，实际上还是有噪音的。有店员确实看见，后来来了拖车把撞到墙上的车拖走了，也有店员说看到有一个男人狂奔逃走。大家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是解决了，所以没人报警。 卓然让她帮忙找来了几个目击到细节的服务员，但是说的内容都差不多。而店里内外的监控视频，只保留两周。卓然离开咖啡店，去老街询问，果然，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一辆车加速驶过，但是他们都在忙，没太在意。 “看起来是故意撞人的。我们也疑惑过。不过没听说死了什么人。对不起啊，警官，我们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一定报警，一定加强法治意识——主要是太忙了，混忘了。” 卓然站在老街上，把这条路走了一遍，又沿着咖啡馆那片区域的外围，走了两圈，边走边陷入思考：王柴曾经在杨文静死后被警方怀疑过，不过很快真凶被抓（虽然是买凶）；杨文静的美国亲属来办相关手续，一问摇头三不知，很像是被威胁或者收买了。现在看起来，杀杨文静的醉翁之意反而在王柴。王柴才是重点。但王柴已经被带回美国，大可不必用车祸的方式在这里结束他的生命。 车祸这两个字，反而让卓然在秋风里一凛，想起了沈若的父亲。一年多以前，一个春末的雨夜，他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而亡。他当时是步行回家的。那辆车是偷来的，车确实还在现场，但是驾驶员了无踪迹，周围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捕捉到他逃逸的身影，车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指纹痕迹。所以，这个案子还是个悬案。 卓然重新回到了北枳咖啡店，询问刚才那位女店员。“9月3日那次车祸中，差点成了受害者的两个人，正好刚从你们店出去。你们有谁能记得，他们周围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人吗？跟踪者之类的？” 女店员想了想，摇摇头：“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实在没注意。不过，奇怪的人也不是没有。卓警官，在你来这里问车祸之前，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吧，还有一个女孩，也来问了差不多的几个问题。” 卓然在店里的监控视频中，看到了一个牛仔裤、潮牌卫衣的女孩身影。 “你是我心里的乱码”，真名叫张一朵。她受自己的偶像——未来赵耀所托，出面调查沈若、王柴遭遇车祸的事情。当她在咖啡馆和老街的询问一无所获之后，她接到了未来赵耀的指示电话：“你有没有住在附近的朋友。作为一个外人，当地居民对你的询问会有抵触感。” “哦，知道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张一朵参加了小众网站一个不愿意别人知道的小组：跟踪狂小组。他们因为现实中得不到心爱的人，不得不做出网上四处寻找对方点点滴滴信息的行为，会互相交换心得，抚慰情绪，交流技术。当然，小组成员也有十几个人把“跟踪”扩展到了网络之外。不过暂且看来，没太疯狂的。 张一朵在小主群聊里发出了求助：9月3日附近，北枳咖啡馆附近发生过一次车祸，似乎是杀人未遂。谁的触角在那边？ 很快，有一个叫“敷敷大睡睡不着”的男孩私信了她：“乱码，你先撤回群内消息，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两个人约在了北枳咖啡店见面。 “敷敷大睡睡不着”的女神，就住在北枳咖啡店附近的老街。她是个古琴老师，才27、8岁，典型黑长直校花范儿，在老街租了一个二层房子做古琴教师。“敷敷大睡睡不着”那几天正在斜对面偷拍她，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到根本没注意过什么车祸、什么奔逃的男人的发生或者存在。可是，在一张女神古琴老师很美的照片里，二楼窗子是关着的，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原因，有一个反射的影子——一个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高大男性在奔跑，黑裤子，黑色帽衫，一切混沌着，看不清脸。 “但是，”敷敷大睡睡不着胖胖的手指指了指照片，“他这双鞋是限量版。好巧不巧的是，我室友竞拍失败，和我唠叨了几个月，所以，别说糊成这样，烧成灰我都认识。只要找他帮忙，找到买家问问谁买了鞋，就行了。” 张一朵立即像未来赵耀汇报。未来赵耀从和克里斯的会议中抽身了几秒钟，赞赏了她，依然让她出面处理一切，嘱咐她注意安全，尤其是不能说出自己来。 那双鞋的买家信息在“敷敷大睡睡不着”的哥们磨了几个小时后终于得到了，他叫杜建，在一家拖车公司上班，是个小头目。张一朵由“敷敷大睡睡不着”陪伴，来到了拖车公司，一眼看见警花形象代言人一般的卓然站在那里。张一朵看到对方的脸色，拔腿就跑，被卓然在20米之内抓了个正着。 卓然，也是打了几个小时电话，几乎是有点幸运的查到了这家拖车公司的9月3日的出车记录。她也没有难为张一朵和那个胖胖的、内向的男孩，“调查是吧？喜欢调查？替人调查？有调查能力？那么，先一起进去查。查完这家公司，我再查你们。” “警察姐姐，您不用一整个公司都查，查查一个叫杜建的就行。”张一朵拼命笑着，和男网友一起尽量乖巧、尽量正常地跟随卓然进去。她发短信问未来赵耀一会儿怎么编故事，未来赵耀指示她把一切扣在“敷敷大睡睡不着”身上。 张一朵叹口气，心里说：“帅气的人总是自私的。”她偷偷和“敷敷大睡睡不着”发着微信，这可怜的男孩居然同意了，两个人在卓然问询的时候，达成了“串供”。这就是无私奉献绝望爱着的善良的跟踪狂们的付出精神。 杜建对警察来找自己好像并不吃惊，他承认自己接受了一大笔现金，先是提供了一辆几乎报废、但是还能开的车，又负责拖车。对方是个很奇怪的人：“说中文的感觉就像老外。” “老外？”卓然的确很吃惊。 “我是在走夜路回家的时候被他叫住的，他不让我回头，说实话挺吓人的。就是能感觉到他个子很高。我同意了之后，他又加价要了我的鞋。我觉得，怎么说呢，挺刺激的，又挺吓人的，还有钱给，就都同意了。” 杜建和这个人一直是现金交易，但是非接触交易。 “那他如果撞死了人你也不在乎吗？”卓然对杜建进行了批评教育。 “他也没说要去撞人啊。总之，我不管是违反了什么法律，我跟你回公安局，你们惩罚我就是了。” 卓然有些无语，她叮嘱杜建保持开机，不要随便离开b市，并且注意自身安全，然后走出拖车公司。卓然说要请大家喝杯奶茶，在张一朵和“敷敷大睡不着”刚刚觉得一切结束了的时候，发起了攻击：“觉得没事了是吧？” “不不不，有事，我交代。”敷敷大睡睡不着怯怯地举起了一只手。 “我不想听。——别以为你们拿手机串供我看不见。”卓然充满威严地扫视着两个人，“还是大学生吗？研究生？小心我去你们学校领导那里给你们告上一状。这样吧，我暂时不问，是谁指示的你们，我工作忙得很，给你们一个机会将功补过。” “没谁指示我们，我们就是宅男宅女，跟踪狂。”两个人跟合唱一样。 卓然故意顿了顿，张一朵很难判断她是否信了刚才的话：“9月3日，差点遭遇车祸的人有两个，王柴，从我们公安局出发，沈若，从伊娜书店出发，我负责王柴，你们负责沈若这条路线，一定有人在关注他们的行踪。把电话号码留给我。” 任务分配下来了。结果，有调查成果的人，居然是张一朵。她拿着未来赵耀的尚方宝剑找到了药店售货员大姐，得到了准确情报。 那几天，有个穿着黑色帽衫的高个子男人，带着口罩，穿着球鞋，躲着摄像头呆着。 柏林。沈若与赵耀应约陪伴higari去恩佐工作的警局。上车不久，沈若收到了未来赵耀的短信，而现在赵耀收到了卓然的结论：9月3日那场车祸的目标受害者，不是王柴，是沈若。 动机不明。 第19章 影子的靠近 从“表白被拒绝”之后，沈若与赵耀之间的气氛就略带尴尬。赵耀直接把手机递给正在专心吃德式炒鸡蛋的沈若，让她看卓然发来的信息。说实话，第二条比第一条还吓人。——第一条简述了调查过程和结论；第二条提到了了张一朵，她在之后对卓然承认自己的网名叫“你是我心里的乱码”，自称是赵耀的跟踪狂，但是出面调查是自发的行为，和赵耀无关。 “奇怪，这个乱码又是怎么知道你和王柴差点出车祸的事呢？”赵耀接过沈若还给他的电话，又像是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沈若根本编不圆一个答案，所以就选择了一直沉默。 他们在警察局门口遇到了higari，他拥抱了沈若。恩佐打电话来，说自己有点事儿，他的搭档弗兰克负责接待他们。警察局在一个旧建筑里面，姜黄色的墙壁非常暗，但是很漂亮。有一半似乎正在装修，工人来来往往，满目嘈杂。赵耀又在四处晃悠，把这里当成一个作品来参观，居然也没人拦他。 弗兰克出现了，他个子虽然并不算高，也就是一米七八左右，可是身材非常好，不像恩佐那样穿着中年男人放弃人生之后的夹克衫，而是西裤配着衬衣领带。隔着衬衣都能感受到他的八块腹肌，再加上金发碧眼和30岁左右男人的沧桑，除了m形的发际线预示着几年后秃头的危险之外，弗兰克简直完美！ 沈若的心情都随之好了起来。赵耀看到弗兰克出现，立即瞬移回归，没说德语，却用英语介绍几个人的身份，仿佛他负有某种责任似的，还强调了自己是沈若的男朋友。弗兰克把三个人请到恩佐的办公室。三人进门后立即露出“乡下人的表情”，原来恩佐的办公室堪称豪华，大橡木桌子，虽然说有些年头了，但是质量一看就超级棒，沙发和茶几，和姜黄色墙面配套的褐色木质地板，脚线砖以及围绕门框大一圈，都是华丽喧嚣的彩绘瓷砖，却艳而不俗。 弗兰克倒了咖啡，为三个人做了一下说明，“higari，请把带来的证物带给我——那把钥匙。然后，我们需要做一份笔录。主要是针对你对安吉拉的了解，你最近的行踪，你们的关系，以及你对男爵堡、教堂尤其是那副铠甲的了解。” higari一边把钥匙拿出来——它依然呆在赵耀和沈若喝过的瓶装水瓶里，一边先挑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了，“我对那副铠甲的了解就是，安吉拉非常讨厌它。不然它不会被搬到教堂地下室。它本来在城堡的三楼。” “好吧，我还没有做完说明，”弗兰克宽容地笑笑，“赵先生和沈小姐是应邀陪您来的，所以如果有需要提供的线索，就可以和我交谈，如果没有，那么就请等我们一下。审讯室也在装修，我的上帝，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做笔录。” 弗兰克开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higari，higari说的和当晚在酒吧里的内容差不多。他只是对铠甲耿耿于怀：“小时候我们还在那个房间跑来跑去捉迷藏呢，结果她长大了，人也变了，开始讨厌那副铠甲了。” 弗兰克以一个问题作为结尾：“那么，知道她讨厌那副铠甲的人还是有谁？” higari“哈”了一声，指着弗兰克，“你在套我话！多了去了，起码被她强迫搬运铠甲的都知道吧。” 弗兰克笑了笑，告诉大家可以出发去法医工作的地方汇合了。他开了一辆很旧的车，带大家一起过去。higari第一个打开了车后门坐了上去。赵耀拉住了也要坐在后面的沈若，把她推到了副驾驶。 路上，沈若想着汉斯的建议，在思考如何把那么小说的内容翻译给恩佐听，以及何时，以及多少程度上……开车的人和坐车的人都默不作声，弗兰克连音乐都没开。车里一片安静。higari讲了一句日语：“一个住在大房子里的人，有什么乐趣呢？每夜每夜，一个一个地房间换着去入睡，幻想和你的另一种生活，多么寂寞的向往啊！” 这段话只有沈若听懂了，当她沉浸于自己的思考，没有回应，没有细想，简直当它是背景音。此刻，未来赵耀的电话把她从思绪里拉回。她因为赵耀在，不能多说，只是以“嗯、啊”来回答。 “你没回我的短信，所以有些担心你，你没事吧？” “嗯。” “不方便说话？” “嗯。” “你看了我的短信了。” “嗯。” “那你听我说，我怀疑开车撞向你的人，和后来闯入伊娜书店，害我杀死你的人，是同一个人。” “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沈若终于问出了一句话，让后面坐着的赵耀更加在意这通电话。 “我说了，动机不明。” “那就没有任何根据判断是同一个人啊！” “有根据。你记得你父亲也是被车撞了吗？伊娜书店的一个书架被推倒了。一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连环杀手，但是想出来的杀人的办法，恐怕总是有意无意有些类似。我先挂了，你注意安全，随时联系。对——你等等，你不要忽视我给你的短信里的任何一条信息：那很可能是个会说中文的外国人。” 未来赵耀的电话挂了。现在的赵耀想问沈若在和谁通话，但又觉得不该在车上进行这种对话。他始终没开口。他想到了什么，给“你是我心中的乱码”发了微博私信，又发微信提醒卓然：“你记得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人吗？我怀疑他联系过张一朵，如果你有时间，我希望你通过张一朵，把他找出来。” “知道了。”卓然的回答很干脆。 弗兰克的车停了下来。恩佐已经等在那里。他脸上的表情证明心情不错，先是向沈若三人打了招呼，接着和弗兰克热闹地用德语交谈起来。higari忙着给沈若翻译：“他的小女儿赢了一个跳舞比赛。”沈若听了，笑容也浮现了出来。而这时候恩佐正好看向她，最后一次确认：“你真的要看尸体吗？” “嗯。这是我来的原因，而且，我认为我有很多线索要提供给你。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请原谅我现在才决定说出来。”恩佐听了，居然很感动，他拍了拍沈若的肩膀，带他们进去。 安吉拉的尸体比沈若为了写剧本在法医期刊上看的那些要容易接受多了。各个部分已经被缝合在一起，黑褐色的皮肤，金黄的头发，有些地方腐烂得更严重些，能看到骨头。沈若曾经想过一个“欺负弟弟的坏姐姐”形象，胖而庸俗，但眼前的安吉拉，很显然是个美女。 “竟然没有什么太难闻的味道——是，为什么？”赵耀提问。 “是的，尸体本来就被进行了处理，包括用过一种橄榄油与古法防腐剂混合的药物。”法医说。 higari一直呆呆地看着安吉拉，他没有哭，但是双手一直在抖。姐弟两个一定也有过快乐的时光吧，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比如，一起在依然放在三楼的古铠甲前面捉迷藏？ 他终于回过神来，向恩佐点点头，“我觉得不用等什么dna测试结果了，她就是安吉拉。” 法医似乎觉得很好笑，“一家人总是有点像的，其他来帮忙认尸的乌尔斯林根家族的成员也这样说。” “旁枝有什么了不起？也算是家族的人吗？”higari认真地抗议着，像极了日漫里的人物。 恩佐靠近弗兰克耳语了一番，然后大声告诉沈若，“我们找个地方去聊聊你说的线索。你介意higari一起来吗？” 沈若当然不能介意。赵耀靠近她，一边走出停尸间一边耳语，明明中文谁都听不懂：“我怀疑过这位德日混血吸血鬼王子你记得吗？我现在认为恩佐也怀疑他，所以让他跟着，他刚才肯定嘱咐弗兰克注意观察你的王子，看看他在你说道案情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以反应。” 虽然他说话的态度整个像挑事儿，但毕竟是“告白”后的破冰之旅，沈若拼命点头。“哼，你肯定不认可我。你这个点头太虚伪了。你等着看吧，我猜的一定对。” 大家又坐上了弗兰克的旧车，因为恩佐坐在副驾驶，沈若只能挤在后排赵耀和higari之间的位置。赵耀揽着她，尽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沈若认为破冰速度太快，就开始抗议。 “大哥，你是绿茶婊吗？你都拒绝我了，能不能少点儿肢体接触？别引发我误解什么的？” “你真不懂事儿，现在是扯这些的场合吗？” “他们也太听不懂。” “我看你就没认真看卓然短信。” 真是的，沈若心里哀叹，无论是现在的赵耀还是未来的赵耀，不愧是一个人，都抓住那个杜建的“口供”不放。现在草木皆兵。 “你不用翻白眼，关心你你就珍惜。”赵耀教训她。 一行人回到了恩佐的办公室。弗兰克这么帅，居然还是个暖男，再次亲自倒了咖啡，还接住了沈若的玩笑：“悬疑剧和小说里，警察局的咖啡都特别难喝。” “但他们破案了！”弗兰克回答，真是个德式幽默。 恩佐的状态调整到严肃的工作模式，“好了，我们对于案发地点周边的走访调查，对于死者生前的行动线的调查，凶器的调查，财产和经济状况、财务往来的调查都在进行着，但是确实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么，让我们听听来自中国的侦探小姐怎么说吧！请开始，沈小姐。” 沈若将认识王柴的过程，以及杨文静的事情简述了一遍，她的重点回到那本小说上。她详细解释了小说主人公回忆中的杀人方式和处理尸体的办法：“除了分尸后放入铠甲，还有分尸后放入石膏像中，另外一具，则放入了停尸间的冰柜。所以，既然安吉拉的尸体出现了，也符合小说的描述，那么，是否这是个连环案件呢？是不是还死了其他的人呢？有没有其他叫安吉拉的女性失踪？艺术家？或者，法医办公楼的工作人员？” 恩佐抱着胳膊靠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边听低着头思考，没说话。弗兰克笑着给沈若解释：“要知道我们没法从这个角度去查，因为，除非有地址或者更确切的信息。就说失联的艺术家吧，柏林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恩佐忽然抬起头来，“你是写悬疑电视剧的？” “是的。” “那么，你怎么看凶手处理尸体用了防腐措施这件事？” 果然，恩佐没那么想听线索，他更想利用沈若的回答来试探higari在旁边的反应——这时候，弗兰克果然开始注视着higari的表情。 “按照美剧的解释，这代表凶手对安吉拉有复杂的感情。不全是讨厌和恨，可以说是爱恨交加。“ “你说的王柴，除了恰好拥有一个初代男爵的中文名之外，和安加拉有过什么交集？好吧，他将男爵堡幻想成自己的产业，除了证明他很羡慕现任男爵higari外，能代表什么？” 弗兰克无缝衔接地问了一句：“higari，你认识王柴吗？” higari摇摇头。这时候有个穿警服的年轻男警察进来，看到沈若有些吃惊。他将一个牛皮纸大信封交给恩佐，“外面刚刚来了一个穿黑色帽衫的男人，要我转交给您，他说这是杀害安吉拉的凶器。” 恩佐站直了身子，“人呢，去哪儿了？” 年轻警察耸耸肩，“他走了，他走得非常快，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恩佐打开了信封，发现里面是一个证物袋，裹着一把血淋淋的刀。他吩咐弗兰克：“送去检测，看看有没有指纹啊，汗液啊，一切啊！” 弗兰克接过来，没急着走，他问年轻警察，“你盯着我们的中国客人看什么？” “啊，对不起，那个人黑帽衫下的脸，太像这位女士了。” 第20章 一切是否可以等到你更爱我的时候 higari以两张交响乐音乐会的票作为代价，请求赵耀和沈若打车回家的路上，送一下自己。他很颓靡，在副驾驶的位置坐着，脸朝后看着沈若，“柏林打车太贵了，太贵了。可是谁去完警察局看完尸体还要坐地铁呢？打车太贵了！真的够了！连音乐会开始得也很早，就怕人们坐不上地铁。你能想象吗？一堆衣香鬓影的人看完交响乐，坐地铁回家？” 赵耀替沈若回答：“她不能想象，因为在我们生活的城市，不会的。看完演出10点半，走出会场11点，地铁依旧开工，而且打车不贵。但是，这在德国不是很正常吗？” higari继续看着沈若自说自话。“我应该把那座该死的城堡卖掉。你们在中国给我找找买家吧。” 赵耀已经不想理他了。沈若看着他染成的金发中间，长出了黑色的发根。美丽而颤抖。他有一种惹人怜的气质，尽管他孱弱，爱抱怨，阴郁。尽管他第一眼看起来那么礼貌温顺，接着就以一个巨大反差冲击你，沈若依旧觉得不生气。恩佐他们一定会检测那把刀，以及调查那个送刀来的人。再等几天，再等几天就有结果了。 回到住处附近，赵耀提出要去超市买点日用品。那时候刚过午后，超市的人也不少。沈若和赵耀都有点累，没有多说什么。赵耀买了四大桶当地人爱喝的气泡水，而沈若则买了20几个苹果。结果，结账的时候，竟然是沈若更加引人侧目。当地人的购物车里只有一个或者两个水果。沈若低下头，不喜欢因为特别而被关注。 “你觉得那个弗兰克怎么样？”赵耀拎着买来的东西，陪着沈若走在安静的街上，这样问沈若。 “帅呀！”沈若从午倦中清醒过来，“天啊，他整个人摆在那里，我就想不顾一切为他写场戏。他穿着今天上午那套衣服，西裤，皮鞋，衬衣，在审讯室面对一个刚刚抓来的嫌疑人——一个蛇蝎美人，褐色大波浪长头发，吊带礼服裙上还留着昨天派对上的香气，一副不肯合作的样子。然后弗兰克把审讯室的百叶窗哗一关！视频音频记录设备啪一暂停，越过桌子，把蛇蝎美人屁股下面的椅子往后一挪，空出一块地方，他好坐在桌子上，一定要半个屁股坐在审讯室的桌子上，把领带一解，身体向前一倾，女士，人是不是你杀的？蛇蝎美人靠近他，说，你告诉我！啊哈哈哈哈哈！” 赵耀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沈若，再也没说一句话。他回到住处主了意面，在沈若狼吞虎咽的时候，又开口了：“我有个主意，晚上让汉斯陪你看演出吧。我太累了。下午我想收拾一下，我们这两天也没收拾屋子，再睡一觉，晚上我也不想出门。” 这么说，沈若要和汉斯、higari一起听交响乐？沈若本来就是音痴，大晚上跑去是要干嘛？“你不想去就不去了呗。可是我觉得人家higari一片好意，我要是也不去，肯定不好……” “你去，你去，你一定要去。”赵耀几乎是打断她。 “但是没必要叫汉斯。第一，人家汉斯也不是随叫随到，第二，多奇怪啊！” “那不行，你回来不安全。” 沈若差点把意大利面盘子扔过去，“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啊，合着你就是利用人家汉斯当保镖啊！你给人家几个钱！” 赵耀挺得意的，也不回话，站起来去找了张纸和笔，回来开始画来画去，然后交给沈若：“一会儿我收拾房子，你千万别给我捣乱。这是我们附近的路线图。我问了房东去哪里扔垃圾。应该就在我画圆圈的点，你可千万别扔错了，要提升到民族尊严、中国形象的高度去执行，好吗？” 结果，沈若读不懂地图，最终还是通过问路找到了垃圾桶。她没叫汉斯，在音乐厅附近的地铁站口，吃着三明治等来了higari。higari根本就没问赵耀去了哪里，开开心心挽着沈若的胳膊进入了演出场所。 “我觉得，我们才是兄弟姐妹。你看，你也许是影子的后代，我是男爵的后代。在古代，我和你要联姻的。” 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他没有那么紧张，所有的不满和焦虑一扫而光，又变成了日漫中阳光美少年的样子。他给沈若介绍了一下当晚的乐队，曲目，英文日文都用上了，沈若还是一头雾水。 “如果将来，赵耀会杀掉你。你还是会和他在一起吗？”开场前，higari这样问。沈若没来得及回答。 散场后，higari坚持送沈若到地铁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沈若一个人坐在地铁里，忽然觉得一阵恍惚。她觉得整个世界是一个充满插口的大型电池，每个人把自己的电源线与它连接。满目的孔洞，沈若却找不到自己适合的那个。她想想毫无前途的职业生涯，一直失败的情场故事，惨淡的、只剩一个人的家，欠赵耀的钱。这些，是因为身在柏林又拼命玩侦探游戏所以被暂时搁置而已。也许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难题，也许自己只是被higari传染了。 但是真的，她觉得一阵绝望。 等到她出地铁站，发现手机又没电了。街上空无一人，没有路灯，她记得只有一小段距离，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住处那个院子的大门。是遇到鬼打墙了吗？为什么本来并不连接的超市和旧书店门口被她依次走过？为什么自己总是在原地打转？沈若一脚踩到一只瓶子，吓自己一跳。忽然发现这是垃圾桶附近。 不知道为什么，赵耀画过的那张地图忽然有了意义，她分辨着地图里的每一个信息，渐渐回到熟悉的感觉，穿过两个小院子，进入了应该到达的建筑。——可是，真的是这个建筑吗？楼梯上星星点点，隔一段地方，就在靠墙或者相反的位置，摆着一支支粉红色的蜡烛，渐渐的，有了玫瑰花瓣。渐渐的，还有音乐声音——古琴曲是什么鬼？ 沈若刚到门口，门就“自动打开”，她进去之后，门又关上了。赵耀从身后为她戴上眼罩，轻轻拢着她的双肩，带她穿过房间。眼罩被摘下来，她发现自己坐在阁楼中的床垫上，赵耀把自己打扮得闪闪发光，捧着一只爱马仕的盒子。 “我知道这很俗气，你先打开。”他说。 是一只粉红色的铂金包，她也只能判断到这个程度了，具体信息并不了解。 “接着打开。”他说。 沈若听话地照办，里面是一只红丝绒戒指盒，这时候她还在发呆，而赵耀靠近，揽住她，另一只手打开了戒指盒：里面是个红色心形的戒指，是那种温吞陈旧的红色，黄铜的戒圈非常温和。 赵耀开始了自己的解说：“我知道爱马仕有点儿俗气，但是你背着它去和影视公司开会，装装门面，把甲方的气焰打一下也是可以的；这戒指是我在柏林上学的时候，在柏林墙公园二手市场买的。卖主是个算塔罗的吉普赛女人。我一直随身戴着，准备送给我喜欢的女人。你放心，别人没拿到过，就只有你。好了，正事儿来了。尽管我老贬低你，但是你优点多到没办法数清。我承认我也有我的问题，下不了全力以赴去爱的决心。可能是你和王柴经历的那场车祸，到头来发现目标是你，给了我动力。我得保护你，珍惜你。所以，外头楼梯上蜡烛快烧完了，咱们得赶紧一起收拾，快点儿决定：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啊，真的那种，可以睡我的那种！” 沈若没有彻底失去理性，她先是捂上嘴巴然后尖叫的。她好容易缓过神来之后，就问了赵耀一个问题：“有酒吗？” 那一晚，最开心的也许不是及时收拾了蜡烛头，也许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喝酒被他夸更美了；而是躺在他的怀里透过阁楼的窗子看星星，把自己在地铁上发现的“插口理论”说给他听，然后被他全盘否定。这是最开心的一次被否定了。 “你那么认真，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从来不怪别人。那么熟悉自己的专业，写东西那么快，那么永不放弃。还那么美。”他说。 她逼着他原话重说了20遍。 “你让我一个人去听音乐会是为了准备求爱仪式啊！哈哈哈哈！为什么是古琴曲！”沈若大笑。 “你一个人去的？没叫汉斯？shit！说实话我本来想叫弗兰克陪你的，毕竟是警察。可是看你提到他那个花痴样。沈若，你记住了，安全很重要，你别当儿戏。” “到底为什么是古琴曲！？” “你白天对交响乐那个不情不愿的态度，我就知道不能背景音乐不能给你上小提琴曲，沈若同志。” “怎么又叫我沈若了？我们也和所有情侣一样给对方起个昵称吧。” “不就是宝宝吗？你还能有什么创意？” “那就宝宝吧！嘻嘻。”她喝酒后的微醺已经过去了，这阵微醺是心里的。 未来赵耀在星湾酒店长租的套间里，收到了沈若的汇报短信。他吻了吻手机屏幕，觉得很想她。同时觉得一阵恐慌。在他那条时间线上，他们也是今天、也是在柏林确定的关系。 只不过，那次是沈若陪赵耀去柏林。他有他的事。相信现在的赵耀，也终究要去办那件事。 所以，虽然他从未来回来了，一切的关键节点从未改变过。在未来，在沈若死去的那样，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从前”，他们是不是还是要不可避免地走向那一步呢？ 他对那夜的记忆曾经很模糊，一天天的，逐渐更清晰，包括他告诉沈若，被推倒的书架。一个以车辆、书架，这种有重量的物体杀害人的方式——赵耀并不自诩为侦探，但他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想杀掉沈若的人，和曾经杀死过沈若父亲的人，是同一个人。 柏林，晨光照进来的时候，沈若在赵耀怀里醒来。他很得意地看着她。她很快明白了他的得意从何而来：他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早餐，洗漱完毕，打扮得光鲜亮丽然后重新回来了。 这种偶像包袱真的不知道是好是坏。 “对了，”沈若问他，“你想陪我一起来柏林的时候，到底是爱上我了呢？还是有别的原因？” 赵耀虽然笑着，但是沉默了。 “这样吧，我们回国吧。其实我觉得我自己，倒不是任性，但是太不切实际了。王柴将永远是我的朋友，尤其是我知道了车祸目标本来就是我的情况下。可是，他杀了人，那么，交给警察吧。我们回去，你开书店，我找一个剧本的活儿。咱们好好的，不好吗？” 沈若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因为彻底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能和世界接上插头的人。 赵耀继续沉默着。他后来叹了口气，拉沈若起床，看她吃早餐的时候，他似乎有了新的想法，他给她加满果汁，“这样吧，一周。就一周。这一周之内，恩佐他们是不是会查到什么，是不是会找你？如果会，那依旧证明我们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如果不会，我们就走。” 沈若有种不祥的预感：把命运交给别人吗？前男友韩浩宇爱在关键时刻抛硬币，这有什么区别？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赵耀接着说：“这一周我们什么都不想，真正地享受柏林，吃饭，看电影，逛街，或者窝在这里。” “那我不敢保证自己不紧张，我得每顿都喝酒，你能接受吗？” “让你不能放松是我的错，你可以喝。”他顿了顿，“其实我也不能放松。你记得你问过我，为何离开克里斯的工作室，去经营伊娜书店吗？我想告诉你，不过我想等一周后——你也许更爱我的时候。” 这一周都按照赵耀的计划进行，都在吃饭、看电影、购物，或者窝在家里享受彼此。一周后，恩佐没有联系他们。柏林下雪了。 赵耀订好了回国的机票，然后要带沈若去柏林大教堂。那天，人非常少。他和她静静坐在祈祷席上。这个教堂并不算大，非常安静和优美。他把心里的秘密告诉了她。 赵耀在柏林上学的时候，曾经有个好朋友，叫时宁。那个年纪，他们还没有摆脱中二风格的一切幻想。多年前的今天，柏林也下了初雪，时宁和赵耀打了一夜游戏，心血来潮，决定要结拜为兄弟。他们觉得总要请个神灵见证吧，走了几家中餐厅，也没找到关老爷，不知不觉就到了柏林大教堂。外国的神，也是神。他们在这里变成了兄弟。他们说好，以后虽然不能常常回来，可是10年纪念日要在这里度过，陪伴和感谢一下外国的神。 时宁有着柔和的单眼皮，最宽厚的性格。回国后，又过了两年，他们居然都得到了克里斯工作室的offer。只不过，赵耀依旧是建筑师的身份，但是时宁的职位是成本核算师。时宁没有抱怨过什么，一直在勤奋工作。工作室接了伊娜书店所在旧建筑的整修工作，就是他们两个负责。 ”你知道神隐吗？”赵耀停止了叙述，问沈若。 沈若的心一沉，“知道。日语里形容莫名其妙失踪的人，就像被神带走了。” 时宁就消失在伊娜书店。赵耀一个转身就再也没见过他。赵耀一直想找到他，哪怕找到他的尸体。他试图破坏已经整修过的工程，以防时宁实际上是不小心掉入了某个空间或者缝隙。但是克里斯不同意。就因为这件事，他们大吵了无数次，赵耀离开了工作室。并且决心接受伊娜书店主人的的邀请，成为书店的新主人。 “我想，总有一天，当我对那个建筑足够熟悉，我能把他找回来。” 赵耀说。沈若握住他的手，为时宁默默祈福。她甚至有些愧疚——未来赵耀穿越回来救她，却没有去时宁消失的那天。 这时候，沈若的电话响了：恩佐。 “我们初步判断那把刀，的确是杀死安吉拉的凶器。刀上还有至少两个受害者的血迹。” 第21章 另一具尸体 恩佐的办公室里，不时传来装修的噪音。沈若已经把王柴小说的电子版发给了警方，他们在试图找一个德中翻译。恩佐打电话的时候，眼神不时瞟一瞟赵耀。但是赵耀装作看不见，以至于沈若都快憋不住笑了。 “你可千万别主动提出让我帮忙。虽然小说不长，我也要累死。”赵耀用中文说话，发出一种在威胁别人的时候那种扁扁的声音。 弗兰克依旧为大家倒了咖啡。他负责给沈若翻译了一下恩佐在忙什么，“其实不只是找翻译的事儿，很多事需要人手，他都在安排。” 恩佐终于打完了电话，双手拉了拉裤腿儿，坐了下来。接着，依旧在大腿上来回摩擦着，宣泄心中的焦虑。“现在我们负责看视频的人已经增加到了四个，依旧没有发现你那位神秘祖先的踪迹。我的推理是，他真的活了300年，可以非常熟练地擦掉自己的痕迹。”恩佐说的，就是送凶器的人。似乎大家现在默认他就是男爵堡那张肖像画的主角：影子先生。 赵耀对这个话题尤为敏感，主动说起王柴的制片人被杀前后，公寓楼出现了他的身影，“而我明明在另一个地方。” 恩佐的大手停止了对自己裤管的摩擦：“有意思，如果你这条信息也要参考的话，我们整个调查方向都要调整了：论平行宇宙是否存在以及时空穿越的操作规范。沈若小姐，请你再说一遍那个该死的小说里，死的人还有谁，藏在哪儿？” 沈若被恩佐逗笑了，想起了童年时爸爸的某个同事，“一个放入了停尸间的冰柜，一个放入了石膏像中。” “这么说，他们的职业应该是法医，或者法医处的保安，再加上一个艺术家，或者美术老师。这个范围太大了，如果法医死亡，并且被放入冰柜，我觉得早就被发现了，我们找了一圈，没发现类似的记录。至于艺术家，确实，每天失联的就有很多。”恩佐看了看弗兰克，“我们先假设另外只有两个人，再假设她们都是女性受害者。范围也太大了。受害时间是否和安吉拉·乌尔斯林根相近呢？但是依照沈若的说法，小说主人公分别在世界上不同的国家和地方见过他那个女朋友。如果他们根本没死在德国，那就更难办了。” 沈若也觉得一阵迷惘。弗兰克提出了另一个想法：“她们是不是都叫安吉拉？或者至少有这样的外号？也许可以缩小一定的范围。” 恩佐没理他，他很认真地看着沈若，“所以，你有一个关于安吉拉案件的犯罪理论，是吗？” “是的，”沈若很坚定地说：“这不是小说里那种，因为受害者都是金发、都穿了红裙子引发的连环杀人案，我觉得背后是有一个，怎么说，更，更现实的动机。如果不是美国警方把王柴带走，如果不联系到杨文静也死了，这个案子就更像一场心理原因引发的奇情式案件。” 弗兰克苦笑，“如果不考虑送凶器的影子先生，这个案子更像现实世界的真实案件。” “先不想他，”恩佐有一种经验老道造成的直觉，“我直接告诉你吧沈小姐，我的目标是什么。现在安吉拉的尸体上，以及凶器上，以及男爵堡是有一些和凶手相关的痕迹的。可是凶手在哪儿呢？我们要想写成我们的报告，就需要王柴这个人真的存在。而我们只有找到另外两个死者，才可能动用更多的资源和美国那边联系上。这么说吧，我只关心锁定凶手，至于他受到什么惩罚，在哪里受罚，由上帝决定。” 沉默了一段时间的赵耀开口了，“可以先找卓然，就是我们的中国警察朋友。王柴那个人是她所在的部门交给美国方面的。而且卓然他们，也许有王柴的指纹。” 恩佐拿起咖啡杯和赵耀碰了一下，“非常不错。如果你们二位能保证在社交媒体和朋友当中保持沉默，那就是完美的警方协助者了！” 恩佐站了起来，“我们要继续忙了，朋友们。让恩佐送你们回家，而且他会负责你们和我之间的联络，另外负责你们的安保工作。” “什么？是保镖吗？”沈若觉得很惊讶。 弗兰克的左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形状，“是的。我们评估了一下，觉得有这个必要。你们有多余的房间，对吧？” 原来是这种程度的保护。而且弗兰克已经收拾了一个旅行包的行李带到了警察局。沈若和赵耀在一份同意接受保护的声明上签了字。在弗兰克开车回friedrichshain的时候，沈若与赵耀坐在后排发呆。忽然，一股冷意攫住了她，她用英文问弗兰克：“艺术家在制作手工艺品的时候，可能会留下指纹或者体液痕迹，但是能检测出来的技术，有多久？” “大规模应用，应该是这十几年的事儿。怎么了？” 沈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尝试着把徐大爷的父亲所写的《影堂集》里，对于“乌珠”的描述简述了一遍，“总之，作者到德国的时间应该是1949年以前。” 弗兰克撇撇嘴，从后视镜里与沈若对视，“那就是一个从现在穿越回去的人，检查过那个头骨，把结论告诉了他。” 赵耀笑了，他现在对弗兰克已经没有了那种“帅哥之间”的竞争意识，一直觉得他又爱开玩笑又好玩。可是沈若笑不出来，因为她就见过一个穿越回来的人啊！要知道，只有一个人穿越还好，如果是两个以上——？那不乱套了！如果这一切还和自己有关系，那不是更完了！ 难道影子是穿越人？！ 沈若正在胡思乱想，赵耀忽然提醒弗兰克，“你知道弗雷德里克镇那个烂尾楼吗？” “那个啊，也不算是烂尾。其实也有少量售出。是个非常奇怪的地方，你想带你的姑娘去看吗？” “我想带你去看。”赵耀说着解释起来，“沈若，你记得《我头脑中的情侣房》中，米强是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建筑里回忆往事吗？” “记得，我还去过呢。b城的佛罗伦萨小区。又土豪又诡异，在里面能迷路。啊——对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他写完小说的时候，还没住进那个小区……” “就是这样，”赵耀现在也是侦探上身，“我刚才想起来，佛罗伦萨小区在业界很有名，不是好的原因，而是因为抄袭——它抄袭了的弗雷德里克那个楼！结果中国的建成了，卖的还可以，早开工一年的德国原版，成了半废墟。” 弗兰克帅气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转了个方向，一边把目的地改为弗雷德里克镇，一边通知了恩佐。 这个小区真是大型现代社会荒凉魔幻现场。楼下停着废弃了的车，和很显然依然有人用的车。楼上稀稀落落开着灯。还有不知道哪个方向传来的狗叫声，本来设想为儿童公园的秋千和旋转木马让人不敢直视。三个人一下车，就闻到了垃圾的腐臭味和尿液的味道。赵耀第一个躲回车里。空气确实很冷，第一场雪化得很快，让人清醒。 弗兰克和沈若绕着这座楼走了半圈，恩佐等后援力量到了。才一个小时不见，恩佐的眼袋都大了一圈。他都没和沈若说话，与弗兰克点点头就带人进去了。弗兰克把沈若送回车里。 “小姐，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在这里保护你们，一个是我把车锁上。” “你不用锁，这么脏，这么冷，我们不会出去的。”赵耀可怜巴巴地说。 沈若“胡噜”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让弗兰克放心，“我承认我挺冲动的，但是这种关键时刻，给警察捣乱的事儿我绝对不干，我保证！我向卡尔·马克思保证！实在不放心你就锁上，如果有需要，我们就打你电话。” “ok，”弗兰克还是决定锁上，“不要在我的车里做什么怪事哦！”他向赵耀挤挤眼睛。沈若看着他在寒风里，从后备箱找出防弹衣穿上，利索地冲向了大楼。陆续的，有些“魑魅魍魉”一般的人在一些警察的背叛下走了出来。 “酒鬼，上瘾者，流浪汉。”赵耀趴在窗玻璃上说着，“青少年，非法移民。什么都有。我看不能放走他们，该问问什么雕像的下落。” “嘭”地一声，一个左脸有刺青的光头男人扑在沈若那边的车窗上，把两个人吓了一跳。他拼命试图打开车门，赵耀反应过来，隔着玻璃窗向他骂起了德语脏话，直到一个女警察把他硬抓到旁边。 “还是国内好啊，我们真心没这么颓靡。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多好啊。”沈若由衷感慨，“我好怕higari也变成这样呀。” 赵耀也“胡噜”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不定他早就这样了。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沈若不服气地摆脱他的手，“我可不一样。我一直是个正能量小公主。” 他吻吻她的脸颊，“主要是你会一直有我。” 甜而酸的惆怅感一起蔓延在沈若心田。她双手扒住他的脖子，充满依恋，希望这是真的。 恩佐和弗兰克正在辛苦搜查。一些空着的房间被人破门而入，或者是较长时间居住，或者是临时苟且。他们敲开了几家合法住户的门，发现房间依然被供电、供水。户型大小不太一样，有住户提供线索，500多平的在顶层。 “那家很安静，应该有业主。可是几个月都没在这里住了。之前还偶尔开灯。”提供线索的住户说。他们在八九年前怀着希望买下了这里的房子，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因为各种愿意留在这里。对于警察的到来，他们似乎有些高兴。 “赶走了他们，他们也会再回来。不过今夜至少会安静了。”一位很像银行工作人员的绅士说。 恩佐和弗兰克分工，一个带人堵住了逃生口，一个带人突入。 房间里干净整洁，没有异味，就像刚才赵耀用手机发给恩佐的中国b城那个抄袭作品的网上图片一样，宽敞，怪异，一个房间有一个房间，不同的楼梯，浴室，分不清功能的空间，左右两边不能相通的二层。人在这里会迷惘，满心动乱。 这里有人类生活的痕迹，不会超过2个月。恩佐有直觉。他持枪进入楼上最大的房间，靠窗的地方，有一个“雕像群”：维纳斯、爱神丘比特、思考者，应有尽有，以及——一个硕大的大卫雕像。 确认房间无人后，恩佐靠近雕像，呼叫鉴证人员。恩佐也过来等待结果。十几分钟后，鉴证人员认为，这只是一座大卫雕像，以及其他雕像。没有血迹，没有其他痕迹。壁橱里确实有几件衣服，被收进了证物袋。但是没有尸体，没有。 弗兰克建议收工。恩佐站在窗前长久地沉默着。他还是命令鉴证人员在这个房间多采集一些样本。 还是那个词，“直觉”，恩佐看着有些失落的弗兰克——他是个好警察，聪明而且好斗，还有幽默感，但是他太年轻了。像警察这样需要热血的职业，在你最热血的年纪你缺乏经验。一旦经验累积到足够，你就有了直觉。 从沈若的描述里，从马克的描述里，从安吉拉·乌尔斯林根的尸体上，从男爵堡的一切，从安吉拉的生前轨迹和所有信息中，恩佐觉得自己的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王柴的影子。而那个影子曾经飘过这个房间。一定，一定。甚至他也站在这个地方向窗外望过。一定，一定。 弗兰克看到恩佐大踏步离开了窗前。他跟在他后面，走下楼梯，经过迷宫般的一楼，出走廊后，却没有奔向电梯。 “老大，你去哪儿？” 恩佐没回答，也没回头。他总觉得自己在找什么，直到他查看了本层的电表。“你看，”恩佐对弗兰克说，“这个数据不对。如果没有人住，也没有人入侵，不可能是这个耗电量。这个该死的房间里有秘密。” 不出10分钟，弗兰克把前任建筑师赵耀带过来，沈若也只能陪伴在他身边到达现场。而又过了不到10分钟，赵耀找到了这所房子的电力也要供给另外房间的证据。线路是被改造过的。警察们冲向一楼，并且很快从那位疑似银行工作人员的住户口中得知，这座楼有地下室。 其中一间地下室里，有个物体启动了，电源发出萤火虫般的光，响起嗡嗡的微鸣。一台崭新的大功率冰柜，就是这里唯一的住户。它的线是从楼上下来的。 第22章 捉迷藏游戏 冰柜里有一具死亡时间粗略判断为两个月左右的女性尸体，她叫米娅·尼克劳斯，35岁，是一名家庭主妇，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财务主管。她有褐色的头发，高高的颧骨。死因与安吉拉相同。 并且，那把由疑似“影子先生”送来的凶器上，的确有检测出了和她有关的成分。 同时在冰柜里出现的，是一个平淡无奇的纸袋。里面有高达三万多欧元的现金。 尼克劳斯先生的嫌疑很快被排除了，因为他那段时间一直加班。他不知道那些现金是哪里来的。 恩佐现在对王柴的小说以及higari口中安吉拉的一些特征相当在意。果然，米娅的丈夫也谈到了两点：“她会不定期失踪。一开始我们会报警，会四处寻找，但是她回来的时候看起来一切都很好。后来大家就习以为常了。她很怕冰柜，作为热爱烹饪的家庭主妇，她几乎只用新鲜食材。但是，我和岳母闲聊的时候谈起过，她小时候并没有这个现象。” 这个男人在认尸体的时候很冷静，当这一切调查在进行的时候，沈若一直在住处发呆。赵耀问她，是如何忍住没有提出一起走访、参与寻找目击者、确认各种繁琐的线索的过程的？作为悬疑剧编剧难道不想现场沉浸式体验吗？ 沈若叹口气，格外悲哀：“我当然想去啊！哪个悬疑迷不想去啊！可是，这总归不合规矩。提出来就是给人家德国警察叔叔添麻烦。” 弗兰克在旁边听着，吃着苹果，与赵耀相视而笑。他现在已经是赵耀和沈若争相“献媚”的对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这对小情侣一起感慨。弗兰克不仅很帅，而且是一个健康、坚实的存在。他住在这里，保护他们，分担家务，适度提出吃什么、做什么的意见，同时又能适应沈若、赵耀的一切习惯。他对什么话题总是得心应手又毫无炫耀痕迹。晚上，沈若看书，两个大男孩打游戏。早上，他们一起跑步。弗兰克和赵耀总是在沈若开始嚎叫“不要管我”后，“放弃她”，先跑到终点等她。 那时候他们的脸色，明显是刚一起说完沈若无伤大雅的坏话。 他们一起就着沈若的电脑看老恐怖片。无论弗兰克说什么都能让人发笑。沈若在和卓然视频的过程中引荐了弗兰克。其实他们早就有一些业务上的联系了。视频中是第一次“见面”。 “天啊，”卓然也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对吧？对吧！”赵耀和沈若开心地回应着，就像父母在推荐自己的孩子，或者孩子在炫耀自己的父母。 卓然告诉他们，经过一些必要的程序，王柴的指纹等生物特征已经提供给德国警方了。据说，已经比对成功。 不出意外的话，王柴是个背负了数条人命的连环杀手。 弗兰克不会中文，他要求沈若教他一句特别一点儿的，而不是“你好”和“谢谢”。于是，他就学会了说如下的句子：德意志男儿。 沈若面对赵耀的某些品味实在是不敢苟同，她严肃提问：“《头号疑犯》里的玛丽亚·贝罗、《主要嫌疑犯》里的斯蒂芬妮·马蒂尼，《探长薇拉》里的布兰达·布莱斯，《不可遗忘》里的妮可拉·沃克，《尼斯湖谜案》里的劳拉·弗雷泽，谁是最hot的女警探？” 选手赵耀还在手机上搜索这些人名的时候，选手弗兰克早就回答了：“沈若。” “我都不是警察。” “无论如何都是你。” 面对这样的弗兰克，赵耀根本就忘记了翻白眼，而是带着宠溺的目光看着他。沈若悄悄给未来赵耀打电话：“在你那条时间线上，我们也认识弗兰克吗？” “当然认识，我带你去看佛罗伦萨小区盗版设计的原版建筑时，遇到了警察去查一个冰柜藏尸案。我们还配合警察调查来着——哦，我的天啊，弗兰克，我好想他。” 沈若惊得好久说不出话。 “喂？” ”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拿小本本记下，你的那条线和现在的这条线最大的区别，到现在为止，就是那把钥匙。” “也许吧。我也不确定。”未来的赵耀似乎很累，他告诉沈若，他兴奋地回到建筑师行业，但职场也是围城，你在加班和被否定中一定能忘记初心。他是回来保护沈若的，现在为了支付账单和躲开有可能发现他穿越身份的人，不得不成为社畜。 “实际上，我对你是不是真的能救我表示怀疑。我发现时间线不是树枝状的，也不是一条大河的无数支流。它更像是麻花或者锁边器，顶多分出两三条，然后在某个关键点会被强力收回。” 沈若挂了电话。弗兰克正好走过来告诉她，在刚刚结束的又一次笔录过程中，米娅·尼克劳斯的丈夫痛哭失声。他认为是自己对不起妻子，结婚几个月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次“出差艳遇”，很快被米娅发现了。虽然两个人没离婚，但那是她第一次失踪。 “唉，”沈若说，“人人都有他的难处啊。虽然出轨不对，但是——也许，你可以让恩佐转告他，米娅时常失踪并且最终被害的原因与此无关。米娅能一次次回去，应该是早就原谅他了吧。” “你真善良，若。”弗兰克说。 “怎么会？你不知道我好羡慕你啊！我都在想，要是我是你就好了，那么讨人喜欢，那么美好。” 弗兰克先是吃惊，接着好像明白了什么，“若，你知道吗，人生最大的两个错觉。第一，倒霉事不会发生在我头上。我家里人不会死，我不会遇到骗子，我不会得癌症。第二，别人没有烦恼，或者自卑。其实，那是因为别人承受烦恼、沦陷于自我否定的时候，你感受不到。我就是个普通人。如果可以交换，我想做你。一个编剧，哇，好厉害。一个屁股很小的金卡戴珊，很漂亮。哈哈哈哈哈。” 经过弗兰克这么一说，沈若忍不住照了照镜子，也许别人眼里自己不是个找不到借口的悲惨人物？ 太好了。 但人们总是希望去当另一个人。至少去旅行，去逃离。 也许吧——也许这是有那么多穿越、重生文的原因。沈若以前不明白，就算是穿越，难道不是整个人穿过去吗？为什么会有“穿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这种设定？ 她现在懂了。就是为了彻底摆脱现在的自己。 她也忽然想起higari曾在弗兰克车上感慨过的那句日语：“一个住在大房子里的人，有什么乐趣呢？每夜每夜，一个一个地房间换着去入睡，幻想和你的另一种生活，多么寂寞的向往啊！” 当时她毫不在意，现在，那句话忽然在她脑中回放。她立即想要联系higari，但是没说为什么。赵耀认为米娅的尸体出现后，higari已经没有嫌疑了。当听说沈若答应他一起回一次男爵堡的时候，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压抑着自己的小兴奋，说：“哦耶，我可以和弗兰克独处了！” “并不可以，”弗兰克说，“我保护的人主要是沈若。” 最后的方案是和higari商量，大家一起回去。 他们在傍晚时刻回到男爵堡。赵耀在路过马克房子附近的时候，向这个方向极目远眺。男爵堡的参观项目已经暂停了，弗兰克下车后，为他们小心翼翼地拉开警戒线，打开门。higari进入房间，吸了一口空气：“这才是家里。” 他直奔二楼放肖像的地方。他将一个小小的吊坠挂在那里。吊坠上是他的一张照片。 “我也是这里的男爵。”他说，倔强又怀疑地，而怀疑加剧了他语气里的倔强。 他像在做一场告别仪式。他需要观众。 沈若问他在车上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想起了小时候在男爵堡的时候，那时候不懂珍惜。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和我妈不停换出租房，真的很想有个大房子。” 沈若想了想，也许是巧合，也许和王柴无关。 城堡里是通电的，但电灯也让人觉得加重了昏暗。higari指着城堡的侧翼说，那里住过军队，也住过修女。赵耀从一开始进来的时候略带紧张的状态慢慢松弛下来，提示大家看门廊上的画和柱子的形状，他甚至在二楼弹起了那架古老的三角琴。 琴声并不恐怖。但沈若也开始观察higari，总觉得他虽然不是凶手，可是隐瞒了什么。 “安吉拉换过身份是吗？变成过另一个人？”沈若用日语问他。这个时候弗兰克在窗边听琴，没人注意到沈若平静的语气下依然有试探的欲望。 higari蹲坐在墙角，告诉沈若，有一次他听说安吉拉再次失联。可是两个月后，他在和同学旅行的途中看到了她：“我们像电影里的人物一样中了奖，上了一艘游轮。我在游轮上迷路了，看到她和一个亚洲男人在一起，也许是你说的王柴。他们很亲密，像情侣。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男人不爱她，而且很危险。我一动不动，直到他们离开。他们在闲聊，周围也有别人，他们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谈一个线上或者线下游戏，没人会怀疑什么。海风里，我间接听到他们说，不同的身份，睡美人，藏宝图，幽灵岛。” “神啊！”沈若感慨，继续用日语。 “对。现在果然是个悲剧，安吉拉被爱人杀死了，不是吗？” 沈若在赵耀的琴声里思考着，“如果那个亚洲男人就是王柴，你觉得他们是情侣，但是为了某个宝藏，王柴把安吉拉杀死了？” higari头靠墙壁，没说话。月光让他看起来像个真正的王子。 “对了，”沈若又问，“游轮是去哪儿的？” “北极圈附近。叫康斯坦斯公主号。美国的一个公司。真奇怪，美国又没有公主。” 又来了，higari总是在各个时候维护一把贵族制度。 “你们小时候玩过寻宝游戏吗？在这里？不然，你为什么听安吉拉说那些话不觉得奇怪呢？” “特别小的时候有，在安吉拉还没有讨厌我之前。”higari转过脸，笑着看着沈若，“若，你觉得，安吉拉，还有米娅，还有没找到的那具尸体，是不是在玩寻宝游戏或者捉迷藏？” “唉，我头疼死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各种思路上去想，那个放入雕塑的尸体在哪儿啊到底！？一直没有找到不是吗？她真的是个女人吗？真的是个艺术家吗？她一定具备以下特点，忽然讨厌雕塑，曾经多次失踪又重新出现。我甚至有一个推理：也许王柴没杀这个人？找不到的原因是根本就没有。那场回忆里的预定谋杀，因为某种原因，没发生。” “哈哈哈，你的脑子一定很累。” “但是你刚才说的提醒了我。寻宝游戏或者捉迷藏——雕像都是实心的对吗？王柴怎么可能杀了人，把尸体放到实心的雕像里呢？除非是，是那种游乐园的游乐屋、鬼屋，总之，有一个形状，可是实际上，是空心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警察。“ “嘘——你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对了，你陪我玩一次寻宝游戏吧。就在这里。”他把食指放在嘴唇。“我就是那个宝贝，你去找我。你数30下。” 沈若笑笑，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地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伸出来，算是答应了。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怕惊动夜。沈若数着数，三角琴的琴声继续着。忽然，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沈若睁开眼睛。弗兰克第一个往外跑。“是higari，他走了！他去哪儿？”他很快恢复理智，他的问题也很快变成：“沈若，你们聊了啥？” “游乐场，有那种空心雕塑的游乐场，废弃三个月以上的？”沈若反应过来了。 弗兰克也立即反应了过来，明白了沈若在说什么。 弗兰克打电话通知恩佐。赵耀刚从钢琴家的身份中转变过来，“问题是他去抢尸体吗？尸体上有宝贝？” “你说的对，安吉拉身边有钥匙，米娅有现金，也许下一个也有。” “那他还说把钥匙送给你？文艺界没一个好人！尤其是男的！”赵耀抓住时间吐槽。“对，他今晚上为什么来？他怀疑这个他被赶出去过的家里还有什么他没找到的宝贝不是吗？想借你的脑细胞找出来。结果也没用，这里破败了穷死了！然后他转念一想，就盯上死人了！笑死了，爵士乐，萨克斯，都是扯淡，文艺界有哪个不馋钱！你也真的是，要推理和我们推理，你和他说哪门子啊！还真把自己当老贵族家表小姐了！” “赵耀你等着，你别忘了，坏人都死于话多！” “我又不是反派，我是男主角好吗？！” 弗兰克让他们别吵了，“确实有一个，三个月前，因为土壤中出现剧毒被关了。恩佐他们会赶过去，我怕耽误时间，没让他们来接我们，但是我们怎么办？” 赵耀的脸上露出奸诈的微笑，搂住沈若来哄她，“宝宝，你还有马克的电话吧？” 于是，被沈若威胁、忽悠过的马克真的开车出现，送他们到达了那个叫做赫德的半废弃游乐场。恩佐早就到了，警察在附近发现了弗兰克的车。游乐场被包围封锁，一小队一小队的警察搜索着“空心雕塑”。 终于，强光灯照射中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影子，一个颀长的少年举着一把斧头。 higari。 第23章 与王柴的重逢 一片嘈杂，猝不及防笼罩大地。 警方扩音器的声音，警笛的声音。higari向着黑夜忽然嚎叫的声音。沈若看到了红色光点落在他身上——有可能是狙击枪。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和世界找不到接口的孩子的任性尝试，他不是凶手。 沈若向着他跑过去，用日语呼唤他停下来。很快她看到了他泪眼斑驳的脸，他举着斧头的手落下来了，眼神中都是求助和放弃。她想去拥抱他——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赵耀比她快。 结果是，赵耀拥抱了higari，弗兰克上来抢掉了斧头，沈若在旁边傻傻地笑了笑。那块红色光点消失了。一些警员冲进了那只巨大的空心“恐龙”之内。很快，其中一个给外面信息：有发现。 higari在沈若陪同下，接受了警察的讯问，并且做了笔录。他承认自己确实是陷入了“寻宝”的幻想里。他欠了一些钱，但是男爵家的那些遗产他看都看不懂，甚至会计师告诉他他继承的是债务。 他希望从城堡或者从尸体边，哪里都好，得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和妈妈回日本。他管不了太多，他已经被经济困境逼到了只能饮鸩止渴的程度。他的妈妈接走了他。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略带沧桑，满是骄傲，没有和沈若打招呼。他则一直低着头。 “没事的，”弗兰克安慰沈若，“我们会建议他看心理医生，再做一段时间的社区服务。他不会有事的。乐队这种事，收入不稳定。虽然有社会福利，但是也许他们花得太多了。” 沈若和赵耀互相依靠在弗兰克的车后排座上，非常困。恐龙肚子里，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他的身份很快查明了，因为身边就有证件。他叫班德拉斯·萨拉斯，32岁，哥伦比亚人，海员。半年前在汉堡靠岸。他身边没有财物，初步判断死因与安吉拉和米娅相同，且时间极有可能是同一天。凶器也是同一把。那把斧头是分尸工具。他身边的痕迹表明，“影子”很可能就是从这里带走的那把刀。 只不过，班德拉斯没有被分尸，这是他和另外死者的区别。 “他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死者。有可能凶手没有时间了。也有可能那只恐龙太大了，不需要分尸就能塞进去。分尸，也许，其实不是凶手的一个例行仪式。”弗兰克说。他看着茫茫的天，怀疑又要降温了。 晚上，赵耀说他要泡澡。他揉着沈若的两只腮说，“陪我。” 弗兰克故意捂住眼睛和耳朵。 沈若收拾了洗浴的东西，带着怕人发现的微笑走过去，赵耀把门锁上。期待万分地把沈若揽到怀里，然后“倏”地一声，把她扔到了浴缸——旁边的椅子上。 “你要怎样？”沈若如梦初醒。 “我泡澡，你陪我说话。”他躲开她扔过来打他的衣服，迅速带着孩子气的自私得意泡到了热水里。 “我连个手机都没拿！我出去拿手机刷手机也行啊！”沈若站起来，手被他拉住。 “你就陪我说说话嘛！你也不是个爱享受泡澡的人啊大姐？你是粗糙派。” 沈若叹口气，觉得真的是命苦。曾几何时，韩浩宇拍一个戏回来，他们俩两个月没见，且韩浩宇的经纪人刚给他换了一个复式小楼。沈若满怀期待跑去和他相会，一进门就被他抱住，然后拉着她的手就往二楼卧室狂奔。进门后，沈若被他“哗”一下扔到床上，人还晕着呢，就听见又一声“哗”——韩浩宇拉开了床对面硕大的衣柜：“亲爱的，你看，这些衣服你没见过吧，你要试试吗？” 毕竟人生啊，谁都不是活在起点女频文里。 “这些男的都有病。”沈若恨恨地想着。 赵耀拿自己都是泡泡的手戳戳沈若：“我知道你想什么？higari是吧？三万够吗？” “啊？”沈若不解。 “其实我也不知道所谓经济困境是什么。三万也不多，但那是你的全部财产了，你可以花我的，不过别指望拿我的。你拿去帮他吧，我养你。” 其实沈若没想过这样。赵耀这个决定让她又内疚又惊喜。也许三万不多，但是可以让higari开心一些吗？她跑出去跳着告诉弗兰克。弗兰克吃着苹果，摇摇头又点点头，并不作评判。 赵耀又在琢磨订机票回国的事儿。而恩佐和卓然通过不懈的努力，与美国那边达成了一个合作的初步协议：通过视频通话，由沈若和王柴进行非正式的沟通。 王柴还活着！沈若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这块石头在心里吊了太久，太紧绷了，以至于当它落下来砸到沈若自己，才意识到它的存在。现在，意识里被它砸中的那部分有些钝痛，但是比无尽的紧绷要舒服多了。 只是赵耀很焦虑，“凭什么？为什么？美国警察为什么要牵扯你进去呢？” 几下里又协调了几天后，沈若终于跟着弗兰克的车来到警察局，装修工作好像还在原地踏步。他们先一起在恩佐办公室喝着咖啡聊了几句，恩佐和赵耀的感觉竟然一样：“我觉得美国人想利用你，亲爱的。他们对付王柴毫无进展，没得到想要的。目前他们不肯和我们好好合作，却让你和凶手对话。把你当成打开秘密的钥匙，小姐，你要提高警惕。”恩佐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沈若忽然想起了杨文静。她无数次怀疑过这个制片人，就是被当作钥匙使用的，给了王柴一个与男爵堡相关的名字，给他一些虚假记忆，诱惑他把自己小说拍成电影，就像心理医生要从你梦里挖出秘密一样。这把钥匙的结局是被干掉了。 视频电话通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光头黑人与恩佐对话了几句，接着有人带着摄像头走了几步——那个空间可能在地下，总之是高度戒备。石块构成的墙壁和地面，压抑、坚固。赵耀在自己手机上打字递给沈若：“这是高度戒备级别的那种监狱。” 沈若向他点点头，把手机还给他。 “hey！”王柴满心高兴的声音响起来，然后他的消瘦的、好像随时会破碎的、病态美的脸才扑入视频中，沈若立即就哭了。 我亲爱的朋友。 没有太多时间去相处和了解，甚至没留给我太多回忆的朋友。可是，你一直一直对我满是欣赏和信任，保护我，帮助我。在你身边的每一刻都是开心的。 如果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女孩，我很可能会很快忘了你。就因为我也曾在人间漂泊，尝尽世态炎凉，感谢上天，那些让我及时懂得你的宝贵。 赵耀拍拍沈若，给她一块手帕纸擦了擦脸，“导演。”沈若叫了一声。 她知道身边的人，哪怕是赵耀都不懂，如果真的共同战斗过的剧组成员，这样叫一声是什么感受。——嗯，可能韩浩宇懂吧。 “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沈若说。 “他们说我不叫王柴，也不叫托马斯王。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可是非常棒的是，你在剧本里是写了一个真相和结局的，真的有尸体，有调查的。我很喜欢，记得吗？没想到现实也是一样。” 沈若的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见王柴时不时看一眼摄像头之后——应该是有人在监督他。他依旧呈现出一副梦游的样子，但是心情好像很好，他告诉沈若，他们给自己看了安吉拉、米娅、班德拉斯生前的照片，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小说里的那些记忆就像梦境一样。 他的女朋友也不是那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至少不是班德拉斯。“他还开玩笑。 沈若忽然止住了眼泪。她想到了什么。 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相，一个关键——王柴为什么会杀人呢？在之前所有的分析和推理中，大家一直都被杀人方式和形式吸引。那当然也是很重要的。 但是，动机更为重要不是吗？ 老派悬疑故事重视动机，为了吸引眼球才重视形式。即使是那么会设计杀人手法和死亡形式的横沟正史，他都认为一切的诡异迷离之后必须是实打实的有效原则在起作用。 连续杀掉三个人，如果不是那种心理变态造成的反社会人格的连环杀手，通常都有个易于常人理解的动机——higari提到过的宝藏。 宝藏，秘密，这在沈若学过的剧作技巧中，都是同质的，是一件东西。王柴杀掉了安吉拉等人，自己又是现在这个状态。如果，他杀人的形式符合沈若之前的理论——为了一种提醒，那么，是提醒谁呢？ 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ta才是王柴小说里的安吉拉——天使。 他并没有和ta长相守过，如同小说里一样，在各个地方重逢过。他为她永远保留他“头脑里的情侣房”。 他在保护他的爱人！ “睡美人”、“幽灵岛”、“寻宝图”、“一个个房间”、“不同身份”，higari说过的话不可能是个游戏。那真的存在。 沈若知道王柴身边有人监视，有人会把对话内容从中文翻译成英文，但是无所谓，她必须说：“你放心。不管你在担心什么，我会帮你的。” 她没有信心，她只有决心。 她看到他眼里也闪过了一丝泪光。她知道通话时长不多了，急着告诉他：“在咖啡店外那次，那人要害的是我，你救了我，我必须让你知道。希望我们还能见面。一起拍戏，去柏林电影节什么的。——导演。” 后面这些话是喊的，因为摄像头已经被挪走了。 赵耀没有把通话内容翻译成德文，大家也没有对沈若在说什么。赵耀订好了机票。弗兰克结束了对他们的保护，搬了回去。恩佐他们要继续他们的工作，繁琐的，芜杂的。而沈若发了誓言之后也没有彻底疯掉，她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可是她得回国了。她一个人见了higari，给了他钱。 higari拥抱了她。答应她以后知道了头骨的下落，会联系她。钱，也会想办法还给她。 “可惜，我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把钥匙还给我。”他笑笑。他好像瘦了，但眼神更加清澈。那是白天，他们见面的酒吧没有多少人，他妈妈就在旁边抽着烟，等着。 那晚，赵耀请弗兰克、汉斯和恩佐吃饭，算是临行前的告别。他们只谈了戏剧和图林根剧院的公益项目，并没有过多涉及案情。所有的人都告诉沈若：要注意安全。然后，他们拥抱、告别，赵耀带着沈若做u线地铁，回到住处附近。 是赵耀先觉察到了危险，他在黑暗的道路中捏捏沈若的手心，“有人跟着我们，而且不止一个。” “怎么办？” “我们不能回去，往人多的地方走。” 赵耀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入一个之前她从未发现的路，她回头看到了人影。这个地方极为僻静，那几个人迅速跟了上来。赵耀拉着沈若开始跑动，他们逐渐听到了音乐声——酒吧！ 在他们住处将近1.5公里的地方，竟然有一个热闹的club，门外排着长长的队，沈若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回头，大概有四五个非常壮的西方男人，跟着他们进入了队伍，甚至有两辆明显可疑的车从街对面相向移动了过来。 “他们是美国人。”赵耀说。“德国男人不是这个样子的。” 酒吧外，队伍无限长。有个男人已经挤开了一个个排队的人，走了上来，一只手已经拍到了沈若的胳膊。 “亲爱的达瓦里希！”沈若大叫一声，她赌了一把，酒吧外那两个负责放人进去的壮硕保镖，也不像德国人，其中一个的t恤上还印了个列宁。沈若喊了几句电影里学来的半生不熟的俄语，“美国人在追我们，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是中国来的！” 身后的男人，已经把沈若拉离了赵耀，他的另外两个同伴也赶上来了。 这时候，那两个保镖中的一个竟然晃了过来，沈若身上的手忽然放开了，赵耀也重新回到沈若旁边，那个保镖没说什么，示意沈若、赵耀跟他过去。结果，在一堆不满的抗议声中，沈若和赵耀进入了场地。保镖向沈若敬了个军礼。指了指自己t恤上的列宁。 沈若回了个军礼，被赵耀一把拉走。他开始拨打电话，让弗兰克来接应他们。 酒吧里音乐震天，群魔乱舞。他们暂时安全了。就算是美国特工来了，也不想在人多的地方惹事。沈若跑到买酒的地方替赵耀买饮品。 她回过身子，端着两杯伏特加，绝望地看到了刚才跟踪他们的几个男人已经再次出现了，从酒吧的另一个方向。那里一定有另一个入口。其中一个出现在呆滞的沈若附近，另外三个逐渐向赵耀围拢。 沈若很怕出现美剧里那种“人潮汹涌中他们使用凶器杀死自己或者赵耀，拥挤的人群中，尸体都来不及倒下来，他们悄无声息地撤退了”故事。她决定再赌一次。她在赵耀无奈又担心的目光里，一仰脖子把两杯酒都喝完。像一条鱼一样脱掉外套，从那只刚刚抓到自己袖子的壮汉手里脱身，并且接着脱掉卫衣，冲上了酒吧舞池中间的高台。 这下子，她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中了，想悄无声息杀死她，不可能。她和赵耀都不是杨文静。她只剩下一条吊带背心，看起来像个疯狂享受夜生活的人了，那个疑似美国特工似乎很有耐心，觉得她逃不了多久似的，在高台下看着她。 她扭动着身体，趁着做下蹲动作的时候，一把把他拉上来。周围的人向他们吹着口哨。 “你是针对睡美人和寻宝图的吗？”沈若告诫自己，别慌，你不是沈若，你是沈若写出来的人，使劲忽悠他，使劲忽悠他！ “王柴都忘了，但是我，能帮你们找出来。谈谈条件吧。” 那人在被沈若贴着身体跳舞的同时，想了想，向靠近赵耀的那几个同伴，打了个手势。 沈若觉得那几个人立即松弛了下来。 “我叫帕特里克，什么条件？” “我们已经报警了，你让德国警察带我男朋友走，我跟你走。” “cool。”他说。 第24章 柏林苍穹下 沈若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弗兰克等人的出现。她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幸亏喝了酒，赖在高台上不下来。她希望“眼睛能说话”是真的，所以在搂着帕特里克跳舞的同时，拼命看向努力走过来救她的赵耀。 可是他做不到。他的眼神越来越沉，越来越漆黑。在灯红酒绿里渐渐冰冷。 终于，弗兰克和恩佐都出现了，而且，很明显舞池里还有其他的德国警察。沈若，在赵耀与他们说了几句话的空隙里，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帕特里克带她上了酒吧斜对面听着的其中一辆车。车门一关，车就开动了。沈若觉得自己不认得车，真是个巨大的损失，这台车透着一股氪金的感觉。“好高级啊！”她环顾了一圈，真诚地告诉面前那几个可怕的男人。 帕特里克有自己的节奏：“小姐，我们本来也没想对你做什么，不然你现在早在天堂和杨文静讨钱去了。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想找你了解点儿信息，可是你非要骗我。你不可能有你说的那些。你连整个事件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你倒是知道整个事情怎么回事，有用吗？”沈若用中文说，毕竟想撞死自己的是个疑似能说中文的老外，这茬儿她还记得呢，现在必须排出一下那个嫌疑。 车上的几个男人一脸懵逼，确实是听不懂。 沈若用英文又说了一遍。 帕特里克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女士。很简单，睡美人是个特工组织。你不知道吧？他们的特工很厉害，最厉害的是，他们只是阶段性行动。平时以其他的身份生活。为了避免泄密，他们从特工模式转回生活模式之前就经过专人催眠，把那一切压到潜意识里。当组织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必须经过一道唤醒程序，你可能猜到了。就是他们身边存在的东西，可是他们会忽然被催眠师植入他们讨厌那个东西的意识，尽量避开，以免意外唤醒。那么，任务模式的时候呢，当然就处于失联状态。懂了吗？” 沈若听地嘴巴半张，傻愣愣的。 车继续在柏林街头行走。沈若实在忍不住，时不时看向车窗外，欣赏一把风景。 帕特里克觉得沈若这才是老实的状态。他也放松了一点，“他们搞过很多大事情。他们从13世纪开始，就存在了。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隐秘版本的条顿骑士团。乌尔斯林根家族世代都有人是其核心成员。好吧，大概如此。但没必要都讲给你听。” “等等，打断一下，”沈若擦了擦口水，“1453年他们在干嘛呢，怎么不去救援君士坦丁堡？” “小姐，”帕特里克生气了，“收起你玫瑰色的浪漫主义文学风格骑士幻想，我给你讲的这些事情很残酷的。” “哇，你好有文化，不是说，大部分美国人词汇量不到五百个吗？” 旁边一个黑人“扑哧”笑了一声，被帕特里克瞪了回去。沈若盲猜黑人可能是法国人。 帕特里克继续讲述：“请你珍惜今晚我的仁慈和耐心，女士。总之，我再重复一遍，睡美人组织搞过很多大事情，幽灵岛嘛，你可以知道，我可以解释一下——传说中，存在可是没人见过的地方。谁如果真的找到了真实有效的藏宝图，那么，你知道，将图献给私人或者国家，那么，图的主人可以率先登岛，宣布拥有主权。这些听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一直很现实，很重要。尤其是牵扯到石油——” 沈若点点头。”懂了。王柴也是睡美人的特工。” “不，王柴是我们派去的卧底。他表现得很好，深得信任。并且得到了藏宝图。在他汇报完这个情况后，忽然就失联了。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找到了他，他已经是现在这个死样子了。杨文静其实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她做出的方案，就是诱导王柴将潜意识里的记忆通过艺术作品展现出来。因为我们没有正确唤醒方式的话，永远无法开启他的记忆。所以我们听了杨文静的。没想到，她背后瞎搞很多，她的结局你也知道了。” “是的，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是不相信我有和你谈条件的资格吗？” 帕特里克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沈若看到了他一缕变灰的头发，坏人也很累啊，“女士，杨文静虽然死了，她的理论我们是认可的。你的大纲为什么得到王柴的认同？因为符合他被遗忘的记忆。我们看过了，艺术层面我不做评价，可是你的大纲和你的朋友夏新颖等人的那些长的短的版本，或者口头陈述的想法，最大的不同就是，王柴的幻觉里的女朋友真的存在。情侣房真的存在。是通过线索找到了的。可惜，大纲里只有不太详细的步骤。我们认为，你之所以取得他的认可，应该是在交谈中透露过更多细节，符合了他经历过的实际情况。所以，告诉我们吧。也许对我们有些启迪。” “等等，”沈若都不好意思了，“那么棺材呢？他从中国江南买来的棺材呢？一直放在佛罗伦萨小区那个大豪宅里，红色的。难道不是唤醒方式吗？再说，还有他小说里的江南水乡乌篷船之类。” 黑人终于开腔了，果然是法国口音，“小姐，你不要再惹帕特里克生气了。这些工作我们早就做了。棺材运到美国，都快被各种射线扫烂了，王柴也被塞进去好几次，没用。” 沈若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和王柴说过什么，以及，最重要的是，事到如今，她怎么回答问题，才能帮得上深陷牢狱的他。 “小姐，你别动歪脑筋了，实话告诉我们就好了。王柴关在牢里是因为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他是我们的人。快速解决完题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句话有些可疑，沈若不能信。但是她想到了该怎么回答：“我想起来了。介绍人效应。我和他聊的时候，我提了几个方案，他都不喜欢。他说什么指纹密码老信封，都太悬疑了，最后一步应该是感情牌。是感情逻辑。我和他开玩笑说，以前嘛，有一段时间，中国的青年男女结婚，恋爱，都是厂里啊，单位啊，组织上找个领导给你做介绍人拉拉线。所以我们的电影里，男主人公米强和女主人公的每次相遇，应该都有一个王家卫电影里那种偶遇的场景发生，有一个人正好宿命般地飘过，到时候可以用一个自从《红松鼠杀人事件》之后就被用烂了的梗，不知情情况下的同框照片啊，之类，那些。你看过《红松鼠杀人事件》吗？你知道王家卫吗？总之，王柴说，那样很好。找到了介绍人，男主人公就彻底找回了记忆。嗯。” 这都是沈若瞎编的。因为王柴才没说过感情线比悬疑线重要！王柴夸过她所有想法！从来没否定过她！哼！ 她现在是想套帕特里克的情报，卧底？呵呵，那么，谁把王柴介绍过去的呢？你们找他们去啊！ 车停下来了，沈若觉得，妈呀，我不会又要死了吧？四周好像很空旷。他要枪毙我了吗？我为这种事死在美帝手里，也不好意思喊革命口号，太惨了。 结果美帝很绅士，掏出了20欧让沈若打车，“注意安全，保持联系吧，女士。” 那辆大黑车驶走了。 沈若等了好久才打到车。她以为赵耀会把自己抱进怀里狂吻狂表白“我不能失去你”，结果他的反应非常冷漠。倒是弗兰克和恩佐不顾疲惫一直在等，还怪沈若竟然真的等出租车而不是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听沈若说完了整个过程之后，恩佐已经喝完了两大杯咖啡：“原来如此。班德拉斯的家人确实说，他这几年忽然讨厌起来了一切雕塑。厉害了，一个来自男爵家族的女人有几百年积攒的人脉，一个家庭主妇负责后勤和财务，一个海员负责找藏宝图。” 弗兰克则提出，马上对沈若进行适当的防卫培训，赵耀也要参加。 “无所谓。”赵耀头也不抬，“反正我订了三天后的机票。” 赵耀忽然变回了第一次在书店见面的那个他，冷漠，总是拿背对着人。他晚上在另一间房间睡。沈若想方设法哄他，接近他。他都没什么反应。 “我的妈啊，你怎么是个冷暴力分子呢？”沈若趴在阁楼床垫上抽泣着，给未来赵耀发短信。 “对不起哦。摸摸头。”他说。 赵耀建起了一堵墙。沈若和他在墙的两边。沈若觉得是自己错了，所以持续爬上墙头，向他哀求。 弗兰克亲自带他们打耙，送了防弹衣给他们，并且教他们在遇到危险时如何处理：如果被男性袭击者从背后抱住，应该首先蹲下并前倾，以身体重力让对方失去平衡，同时想办法攻击对方膝盖部位；如果有炸弹、手雷等类似物品存在，应该如何借助大地的力量把震荡波散掉；如果同伴受伤，应该不要管，保护好自己。 “嗯。”赵耀说。 “可是，帕特里克他们，不好好通过正规途径和你们合作，反而在你们的地盘上就这么搞，你们难道忍了吗？”沈若忍不住问弗兰克。 “这都是人家上层交涉的事，你算老几？你管的好宽！”赵耀直接用中文对沈若吼了一句这几天对她说过的最长的话。 沈若忍住鼻酸，对他咧着嘴，做出讨好的笑。 “别这样，好像我欺负了你。”赵耀不看她。 这三天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弗兰克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车内的气氛太过压抑。 “等等。”沈若都讨厌自己了，但她还是在后排说出了这句话。故意和她保持距离坐在副驾驶的赵耀头也不回，弗兰克停下车。 “赵耀，你要走就走吧。”沈若轻轻说，“你觉得是我的错呢就是，欠你的我以后还你。”沈若跑下车，因为她在满是文艺气氛的柏林大街上看到了一个看似并不引人注意的展览。 硕大的三层楼高的海报上，有被碎尸的睡美人，有铠甲，有冰柜，雕像，棺材…… 她正想进入展厅，听到赵耀在她耳边说，“德语你又不认识，逞什么能？按照这上面的说法，这是个公益项目。艺术家帮助一些患失忆，精神疾病，或者有暴力倾向的病人，通过绘画进行治疗的项目。匿名展出他们的作品，收益重新用于公益。” 沈若靠近他，轻轻握着他的手，和他并排站在初冬的柏林。“所以？” 啊，真好啊，她又想起了维姆·文德斯的电影。 赵耀很严肃，进入了推理模式，“王柴那个状态，梦游一般，是不是因为被催眠太多次啊？那么，睡美人组织里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按理说，是不是执行任务次数越多，级别越高，越容易变神经病，不是吗？王柴释放潜意识的方式是要当导演，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同志，可能要当画家？”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写电影剧本的时候，到这个阶段就快高潮了，不可能就这么结束的！不可能男主不理女主的！”沈若都快哭了。 “你声音别那么高频小姐，影响中国形象。你但凡有事多和我商量一下，我能那么生气吗？你要是被什么帕特里克杀了曝尸荒野，我自己回国能高兴？” “我错了宝宝，现在怎么办，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赵耀方才笑了笑，超级帅，“你的摩尔人朋友，汉斯同志，又可以派上用场了。问他，能不能搞到这个展览结束时候的after party邀请函。我们去把这个匿名作者的身份搞出来。” “哎呀我好笨的，我搞不出来啊，还要靠你哦，赵公子。” “本公子很忙，现在又要退机票了。”他戳她的脑袋。 沈若趴在他怀里，嘟着嘴巴，放心了。她发现靠在车边的弗兰克笑得如同天使，“德意志男儿。”他说，他现在用不同的语气在不同情况下，说这句中文，表达一切情绪。 刚刚这句是欣慰的情绪。 第25章 真正王者 在赵耀的坚持下，沈若拼着冻死的危险，穿了他挑选的黑色小礼服裙。试穿的效果很好，而且这给了赵耀新的购物理由——买件硕大的羽绒服把女朋友套起来。他一边套，一边还不忘了翻旧账：“我和你说过时宁神隐的事儿吧？我最怕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还在酒吧玩消失？今晚party你敢消失在我视线超过三秒钟，我回来虐待你。” 沈若已经不敢计算回国的行李多出来多少。她怀疑这是赵耀给她施加的压力——越早走，越少。当然，自己身穿小礼服的样子还是挺迷人的，她连拍三张发给夏新颖。那个展览的after party也算是筹款晚会，规模不小，在一个地下大hall举行。因为那座建筑本来也是座教堂，所以地下空间有那种壮丽中带着神秘的柱子，走在里面颇有feel。可是，尴尬也发生了——虽然所有来宾穿得有模有样，但是隆重成沈若这幅德行的，绝无仅有。 赵耀“吃吃”笑着，好像很满意。沈若本来觉得自己不善交际，此刻也打起精神来，四处和人搭话，却收效甚微。party的主角：那个发起公益艺术项目的画家被人重重围住。沈若正在着急，目光忽然被一个男人吸引住了——这个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高个子，有些消瘦，灰白的头发，炯炯有神的眼睛，关键是，他的气质也太好了吧！ 沈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散发着柔光的人，只觉得自己下巴都掉下来了。原来“气质”这个词真的存在！气质男神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温和地交谈着，沈若简直忘了周围的一切，慢慢向他走去。听口音是英国人。哎呀妈啊，不会真的是个英国贵族吧。沈若一颗女屌丝的心波动了起来，脑子里从“白船事件”到“玫瑰战争”，把知道的英国历史略了个遍，暂时找不到和人家搭讪的合适话题。 这时候，赵耀忽然映入了她的眼帘，出现在英国绅士旁边。沈若继续靠近，被赵耀拉到自己的臂弯里，听他满口说的是：“when i went to visit salk institute by louis kahn， fallingwater by frank lloyd wright， bilbao guggenheim by frank gehry， louvre museum by im pei， ningbo museum by wang shu. when i heard lecture at gsd by farshid moussavi about yokohama port terminal， when i heard lecture by liz diller at cooper union about the cloud，those are the moments i felt impressed by the power of architecture ，whether its real or theoretical.” 一堆“当我啥啥啥的时候”，应该是在吹牛，而且肯定是在聊各种建筑，哼！ 不过，吹牛的效果非常好，英国绅士很快向沈若也点了点头，还伸手拿过沈若呆若木鸡的爪子行了个虚虚的、没有接触的吻手礼。接着英国绅士和赵耀越聊越起劲，旁边围着的人已经大概插不上嘴了，除了沈若还在当观众，大部分撤离，去找别人攀关系了。 终于，英国绅士很高兴地笑了起来，要把赵耀介绍给party的女主人。“哎呀妈呀”，沈若差点没跳起来，幸亏穿了高跟鞋。她拼命矜持优雅地跟着这二位，突破重围被带到了美丽的女艺术家身边。赵耀戳戳她的腰，她“哎哟”了一声问人家：“那个血淋淋的睡美人的画，是谁画的啊？” 女艺术家非常高兴，和沈若聊了聊对那副画中的暴力、压抑的看法。最后解释说，这种艺术品的创作过程非常复杂，那一幅是自己和贝茨精神病院的病人集体创作的，说不上有一个唯一的作者。 花蝴蝶一样展现美丽的赵耀也愣住了，“这趟算是圆满了——还得去精神病院？今晚上你怎么补偿我？” 弗兰克开着车，缓缓驶过快要告别的柏林。赵耀没睡醒，沉浸在见到偶像的激动中——那个英国绅士确实是个有侯爵衔儿的大建筑师。沈若翻着手机，不停地看着自己发给自己的文档：侦探笔记。 还有哪个逻辑不对吗？还有哪个问题没得到回答吗？如果有，反而可能就是新的线索。路边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和人，难道帕特里克送给自己自由和安全了吗？ 弗兰克没有用警察的身份，他们对贝茨精神病院的接待人员说有亲戚的心理状态不太好，四处考察一下可以寄住的地方。接待人员是个大鼻子的、瘦削脸上带着嘲讽表情的40多岁的女人，她答应带他们四处转转，甚至可以和病人们聊聊天。 “他们没那么可怕，毕竟接受治疗，大部分意识都是清醒的，你们不要紧张。真正会对访客造成伤害的人员，你们也见不到。” 主楼、用餐区、住宿区、治疗区、活动区、花园，游泳池，建筑虽然老，设备还行。四处能看到医生和护士的身影。病人们其实很安静，如果聊天，声音也很小。他们甚至去看了艺术家带着大家进行创作的活动室和一些保留在这里的小型作品。 有位胖胖的老太太拿网球砸了赵耀的背，接待人员叫她“大猫”，应该是她的外号，叮嘱她对客人要有礼貌。“大猫”走近，用英文强调赵耀太帅了，像王子，一双眼睛都是桃心儿。 沈若说：“没关系，让她陪着我们走走。” 四个人的队伍变成了五个人，沈若看接待人员有些疲态了，已经扔下他们偶尔去处理别的事情了，就开始了“采访”。她和赵耀、弗兰克轮流用英语德语问病人们，记得睡美人吗？是谁画的啊？有没有谁梦到过铠甲啊分尸之类的？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 讨厌吃药、讨厌护士，讨厌天花板，讨厌窗子，讨厌虫子。答案千七百怪。 偶尔，有明显具备暴力倾向的病人忽然跑出来，看着比谁都像被催眠的特工。 忽然，整个精神病院比刚才安静了一百倍。从窗子看出去，入口处的大门不知何时关闭了。走廊和活动区域的病人不知道何时变少了。“大猫”撒娇似的爬到了赵耀怀里，“我好害怕，王子。” 她的胖胖的手指的方向上，帕特里克带着几个手下出现了。 “正在给您问呢，还没有结果。” 帕特里克继续走近，试图去拉“大猫”的手，但被赵耀保护性地推开了。哇，赵耀真帅！ 帕特里克也不急，退后了两步，笑了笑，“你们已经找到了啊。大猫女士，就是睡美人组织的成员。我们连夜调取了若干资料，包括艺术家创作时的纪录片，包括大猫女士时而住院时而失踪的情况。以及还有一些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我看她很信任你们，限时把她的记忆挖出来吧。” 说完这些话，帕特里克又把脸凑近了“大猫”：“你怕什么吗？讨厌什么吗？” “讨厌你。” 他的反应是大笑，当大笑停止的时候，他做了个手势，从沈若的后方忽然出现了几个医生，带走了弗兰克。 “你们要干嘛？”沈若大叫。 “别急，我们买了星巴克，我们可以报销，你们慢慢喝，慢慢想办法配合，都到这一步了，大家都不急。” 赵耀假装配合的样子，开始和大猫聊天。在主建筑二楼这个空旷的大厅里，向南的大落地玻璃透过来柏林冬日的阳光，游泳池反射着光芒，让人更加寒冷。 “男爵堡你记得吗？安吉拉你记得吗？” “唉，这样糊弄我们。没拿出力气来啊。说实话，以大猫现在对你的依恋心理，你是很容易成功的。” 一小时后，几个医生带回了满脸伤痕、目光呆滞的弗兰克。沈若冲上去，他已经滑到了地上。 “你们这些变态，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帕特里克对这个场景很满意，“他是警察，受点罪没什么。再说，打了这家医院的药，就地在这里治疗下去就行了。沈小姐，现在你知道我爱动真格的了吧。再给你一点时间，不然，下一个进去的就是你男朋友。 沈若抱着瘫倒在地的弗兰克，感到一阵绝望，“你们都没办法，我哪里知道怎么问？不是你说的吗？催眠多了会犯神经病，她都神经病了我哪里能问出什么来？” “我们不是求你，是命令你。王柴的小说你看的遍数最多，你肯定掌握了我们没办法掌握的细节。尝试一下吧，当然，我们确实没对你抱太大希望，实在是问不出来藏宝图在哪儿，你和你两个男朋友就留在这里，我们带大猫走。我说过了，我们又不急。” 沈若已经绝望了，而弗兰克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不仅如此他像一只有暴力倾向的鬼，一把扼住沈若的脖子，一边从倒地的姿势改变成拖着沈若爬行的姿势。 “你住手！”赵耀喊着，身体动作却被肥胖的大猫死死牵制住。 弗兰克像吸血鬼叼着自己的猎物爬行，到达窗边并且像疯子一样按着沈若的脸，压迫向玻璃。这时候，沈若忽然听到弗兰克在她耳边嗫喏了一句中文：“德意志男儿。” 他是清醒的。他只希望告诉沈若这点。 他的手松动了一下，沈若得以把脸扭转回来。而沈若沿着弗兰克爬行方向相反的方向望去，“大猫”正拼命躲避着什么。 窗外的东西，就是她害怕的东西。 沈若看着赵耀，她希望眼睛会说话。不过，不行。 但是，帕特里克不懂中文啊！ 沈若大叫：“游泳池！！” 赵耀没想太多，那一瞬间非常慢。他把健身跑步的成果和多年来积累的对付女性的经验全用上了。他先是魅惑地朝大猫笑了0.2秒，然后横抱起来他，冲向弗兰克和沈若的方向，越过他们，冲破玻璃——那一刹那还考虑了一下自己会不会毁容，不过事实证明，是大猫本能地提前一秒用脚踹碎了障碍物——在大猫的尖叫声中，跳入了游泳池。 事后，弗兰克解释过，他在被打、被注射药物的时候，只能拼命通过闪回刚才的一切来坚持下去，他发现大猫在跟着他们瞎逛的过程中，对游泳池一直有所躲避，看都不敢看。 可能，正是在那一天，他拥有了恩佐称之为“直觉”的东西。一切痕迹、印象，都能造成判断。 帕特里克再见过世面，也有些呆滞。他留下两个手下控制沈若弗兰克，自己和其他人冲向了楼下。 留在原地的四人有最好的视角，看到游泳池一度只有波纹，然后，冉冉升起了一尊胖胖的维纳斯——大猫。在她怀里的，是赵耀。大猫带着真正王者的淡定不屑，满脸杀气地冲向帕特里克，同时把赵耀像小猫一样护在身后，夺枪、开枪、打人、过人，如入无人之境。 帕特里克的两个留下来的手下没等反应过来，被弗兰克掀翻在地。他抢了枪，拉着沈若狂奔。弗兰克依旧不依不饶，冲过来袭击，大猫拽住他的后衣领，让沈若揍他。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大猫说。 沈若鼓起勇气打了他一耳光：“你说什么！我的剧本大纲你就不做艺术上的评价了？明明非常优秀横扫一切好吗！” 帕特里克带了不少人来，就是他们刚才控制的精神病院，此刻，这些人已经从各个方向冲过来。——沈若、赵耀和弗兰克，他们上午过来的时候，本来就一头钻进了帕特里克的陷阱。这时候，三个人被大猫像小鸡崽一样带着，甩开追兵，上车，离开。 “你，真帅，大猫女士。”三个人都变成粉丝，对她又有那么点儿惧怕。 “这个疗养院以后我不能来了。”大猫叹口气，同时嫌弃地看了看弗兰克，“你开车怎么这么慢？” 她把弗兰克拎到副驾驶，车都没停，她换到了驾驶座。那辆破车居然开出了跑车的风范，疾驰而去。 “我还有点儿晕，你们谁叙述能力强，讲讲吧。” 沈若自告奋勇，以见影视公司甲方、陈述电影人物和故事的态度，详细讲了王柴认识自己之后所有的事情。等沈若讲完，他们也来到了一处旧楼下。大猫利索下车，开房门，从冰箱拿出几罐啤机，然后推开冰箱，显示出一个密码输入键盘。 “刷！”墙壁向两边打开，一个好莱坞电影中才会有的武器库闪闪发光。 “啊！”沈若、赵耀和弗兰克齐齐喊道。 大猫请他们进去喝啤酒，里面毕竟更安全，有防弹功能。她拉着沈若坐在自己旁边，“你有三点做得很好，第一，你不放弃自己的朋友。第二，你明白那种杀人方式是在提醒什么人，第三，你没有相信美国人的话。” “啊，那个”，沈若低下头滑动手机，看着自己的“侦探笔记”，“我还是有一些问题的。王柴要保护的人，是你吗？杀人，是为了提醒你？” 大猫大笑，她已经喝完了自己那罐啤酒，看到沈若的没动，她抢了过去，继续喝，“王柴不是他们的卧底。王柴是我亲自招募的。他是级别高到可以去男爵堡的人。对的，男爵堡是我们很重要的基地。而且王柴这个称呼，本来也是我送给他的。初代男爵的名字。我想，那个杨文静给他这个中文名，是从安吉拉那里知道了什么内情，好拿名字刺激他的记忆。真正的叛徒是安吉拉、米娅和班德拉斯。将组织成员以本来应该唤醒他们的方式处死，是提醒其他成员他们的叛徒身份。” “原来如此”，沈若三个人都化作小学生。 “另外，米强。小说里的男主人公叫米强是吗？只能证明王柴太爱她了。” “她？” “对，王柴的爱人和搭档，也是我们组织的成员。王柴给她取过一个中文名字，因为她叫米歇尔，所以姓米，名字听说是中文里面玫瑰的意思。藏宝图在她那儿，剩下的事，你们不用操心了。我会去找米歇尔，和她处理一切，帕特里克也不会再来骚扰谁了。” 原来是米蔷。他在小说里，用作了男主人公的名字，潜意识去翻译爱情和相思的时候，是多么曲折和执着啊！ “好了，我送你们走。”大猫站了起来。 “那个等等，”沈若飞速滑动着“侦探笔记”，“棺材，是米歇尔的唤醒方式？王柴在什么也记不起来的情况下，也把棺材带在身边？是一种爱和保护？” 大猫这时候挂上了少女笑，“确实，米歇尔生活模式中是考古学家，哈哈哈哈。” “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一个，”沈若弱弱地举起一只手，“为什么班德拉斯没有被分尸？” 大猫摸摸下巴：“我以后替你问问王柴。” “你能把他救出来？” “嘘……”大猫说。 清醒之后的她很酷，而且对赵耀明显已经没什么兴趣。她把一把枪和一盒子弹递给弗兰克，“从这里带他们回警察局就可以了，你那辆破车，还可以在我这里加点儿油。” 第26章 第一个案子的小小尾声和第二单元的小小开启 初冬的b城，有“一切休且未休”的那种暧昧温暖。沈若替赵耀看着收银台，知道自己男朋友在二楼和徐大爷聊男爵堡的事儿。——他们回国都一个月了，徐大爷依旧对于这个话题兴致未减。 新的快递到了，居然是从德国发来的。沈若签收好，找到剪刀打开盒子。 一件印着friedrichshain的短袖女式t恤，来自弗兰克的礼物，纪念三个人住在那栋房子里的岁月。它包裹住一个更小的东西，用满是泡泡的塑料膜包了一层又一层。 钥匙！ 恩佐究竟用了什么方式不知道。他把那把男爵堡的钥匙送给了沈若！里面有一张小纸条，来自higari，他用日文写：他一切都好。他会翻遍家族的一些财产买卖记录，尽快告诉沈若“乌珠”头骨的下落。 沈若把这些重新收进快递里，想去楼上放好。听到一声极为好听的英文：“请问考古学类的书在哪儿？” 沈若抬头，看到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大美女站在面前，她有猫一样的眼睛，厚厚的嘴唇极为性感，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戴着同样颜色的毛线帽，波波头。 “米，米歇尔？”沈若说。 她挤挤眼睛，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沈若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带米歇尔去最角落的书架。那里有一架子的英文原版书。 米歇尔拿下一本书看着，“你的导演，他很好。但是他暂时不方便入境中国。藏宝图交给了它命运中的主人。可惜普通人在新闻上看不到幽灵岛的归宿。至于你的问题——班德拉斯为什么没有被分尸？你的导演给了我答案，让我转达。” ——那夜，王柴在恐龙肚子里抬起头，看到了“影子”先生。王柴去过男爵堡，见到过他的肖像，甚至听到过某些他的传说。他想救班德拉斯的，可是没来得及。他只请王柴答应一件事：留个全尸。 王柴答应了。但也问了“为什么”。 那个答案充满童话色彩：钥匙在谁那里，影子先生会帮助谁一个忙。这时候王柴才发现钥匙在班德拉斯那里。是的，安吉拉应该很爱他。把higari一直怨念却得不到的东西，送给了他，那个英俊的海员。 王柴把钥匙还给了影子先生。也许影子先生当夜也很忙，他后来带走了那把钥匙，并且送回了安吉拉的身边。 等米歇尔买下那本英文书、离开之后，赵耀和徐大爷正好下楼，望着美女的背影，连声感慨。沈若立即把刚才经历的一切，又转述给了赵耀。 赵耀一副很向往的样子，“怪不得影子先生送凶器给警察，因为当时钥匙在警察手里！天啊，这么说，现在影子先生会守护你？那个开车撞你的家伙应该不敢出现了吧？” “就，可以，那，这一切到底是个什么逻辑嘛？”沈若作为一个追求理性的编剧，实在是不能放弃探索。赵耀转身去整理书架了，沈若发现书店里也没什么客人，跟在他后面闲聊着，“徐大爷和你对男爵堡的讨论有什么新进展吗？” “没有。不过他认为你上次提出的主意不错。” “什么主意？我的主意多着呢！” “二楼何必浪费，把酒吧开起来吧。徐大爷也能来帮忙。” “真的？太好了！”沈若极为期待。 她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和世界有了接口。 不过这个接口也可能会弄疼人的。 12月7日是赵耀的生日。他们在已经变成酒吧的二楼开了生日party。夏新颖也来了，噼里啪啦和沈若骂了三个导演、四个制片人。 “但是，最近吧，有个活儿，你干不干？要跟组的。其实我知道你不想跟组。可是连我也放弃挣扎了。我们不是同一个组，但是几乎同时开工，你考虑一下，玄幻题材，演员阵容还行，我把你微信给他们公司，说不定咱俩能一起走。” “要去横店啊？好久没去了。”沈若感慨。 卓然也来了，可正是因为她来了，让沈若幸福的小泡泡碎了几个。她听到卓然、赵耀和几个老朋友在讲昨天的另一场生日聚会——他们一起在赵耀的父母家过了一次。 这一切沈若都不知道。 沈若和韩浩宇分手的重要矛盾之一，就是他出于爱豆的身份不能公开恋情。而沈若居然没有资格去赵耀的父母家给他过生日。但是她有她的懦弱，她甚至知道人家那边聊得正开心的几个人根本没拿这个当秘密，声音特别大。 她懦弱的时候就想躲起来。 “这样吧，这个活儿，我接。” “啊唷！”夏新颖抱住她。 这时候赵耀和卓然凑过来，“夏新颖真像赵丽颖啊！”赵耀说，卓然坐在沈若另一边，轻轻把漂亮的脑袋靠在她肩膀上，“你听我说，别动声色。我知道一直联系你是我心里的乱码，也就是张一朵的人是谁了。另一个赵耀。” 沈若看着卓然，卓然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样子。这再次超越了沈若的判断能力之外。当夜，赵耀收拾着二楼，听见沈若说想接新的剧本的工作了，他的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好啊，我去探班。你去见甲方的时候背上爱马仕吧。” 沈若居然一次会议就搞定了这个工作。签合同，收到定金。夏新颖已经到横店了，开心地给沈若回微信：“我的妈啊！咱们俩的酒店超级近！” 赵耀送沈若去机场，给她收拾了一大箱子行李。沈若在杭州落地，跟随剧组的车到达横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东方好莱坞”的灯牌在山上闪耀。他们到达酒店，等着check in的时候沈若去旁边星巴克买了杯咖啡，发微信给赵耀和未来赵耀都报了平安。她想起未来赵耀在星湾酒店天台和柏林归来的自己重逢，把自己轻轻搂在怀里的时候安慰她：“卓然不是个多事的人，别怕。但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会查一下。” 未来赵耀总是比现在的赵耀让人多了一种笃定的感觉。 “老师，沈老师？哪位是沈老师？你的咖啡好了。”沈若被这个叫声从思绪中拉回。 这就是横店，连星巴克都叫所有客人“老师”。她决定少想些，拿着咖啡回到酒店，那边的手续都办好了。她拿着饭卡到达7层。开门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沈若！” 不会吧？韩浩宇。 他直接抢过房卡替沈若开门进去，根本看不到沈若手里的大行李箱。“夏新颖说，你去柏林破案了？你帮我个忙吧。”他像个躁郁症患者，或者说像个单口相声演员，不停地说着：“你最恨的人，我前女友，不那么著名的女演员柳心，记得吗？她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横店。她毕竟是个艺人。报警不太好吧，帮帮我吧。你别赶我走，听我讲讲，行吗？” 好吧，无论如何，这一站，横店。 第27章 双城夜色 卓然对付张一朵和“敷敷大睡睡不着”这种小朋友，并不需要用太多“技巧”。她加了他们两个人的微信，并且聊了那么两三次。这两三次的内容单调乏味，更是没有提任何与沈若、赵耀、车祸、调查相关的字眼。卓然只是凭借着刑警的嗅觉去判断这两个孩子的心性。 结论就是，也没有什么个人私心或者私利，去促使他们费一番周折找到杜建。结合有人登录过赵耀的微博、微信，结合“清香居”公寓里监控视频拍到过一个“赵耀”的事实，卓然只能认定，有人在冒用赵耀的身份——目的何在呢？ “我本人没有受到过任何威胁或者别的，也没有什么古怪的人试图联系我。但是有人让沈若不要和我认识，不要和我在一起。后来好像，就没听她再提起过了。”赵耀把雨天短信的事儿，告诉了卓然。 卓然和沈若想到一起去了：如果有另一个“赵耀”存在，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要躲开“正牌赵耀”。“正牌赵耀”完全不会出现的地方，就是克里斯·尤迪特的周围。卓然与赵耀的恋爱期，正好覆盖赵耀还是克里斯手下干将的时候，所以两个人本来也算熟。为了不显得奇怪，卓然选择了在一家克里斯常去的墨西哥菜餐吧“偶遇”他。 果然，克里斯谈到了赵耀，并且说他“五分钟后过来吃塔可和玉米片”。 “哦，我们分手了一段时间了，我先走了，不然很尴尬。”卓然这样说着，和克里斯拥抱告别。她离开餐厅，在入口20米处低着头等着，果然看见赵耀从克里斯工作室所在写字楼的方向匆匆走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向了卓然的方向。 那根本就是赵耀本人。 两个人对视了五秒，一个进入了餐厅，一个离开了。 卓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伊娜书店的赵耀解释。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该不该查下去。她唯一想到需要确认的，是沈若的态度。果然，赵耀的生日party上，沈若的表情给出了答案：她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未来赵耀没有发现任何新的动向，除了沈若跑去告诉他“卓然知道了。”他安慰了沈若，然后陷入到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的纠结中。 沈若离开b城的当天晚上，卓然下班，在停车场自己的车边，看见了赵耀。 她有些戒备，不动声色看着对方。 “我不是书店那个，我是清香居公寓那个。” 说完，他笑了笑，卓然也笑了，“我觉得你比书店那个可爱多了。” “那就请我上车，听我讲讲我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们绕着b城的外环开了一会儿，卓然就基本上明白了全部的故事。“我很高兴，你成熟了，知道有问题来找警察前女友。” “那么警察阿姨，你的建议呢？” “上头怎么说你忘了？不忘初心。你想救沈若，这是最大的初心。你甚至是为此而产生的一个分身。你不是赵耀，你是赵耀想救沈若的执念。” 未来赵耀听到这句话沉默了许久，觉得好像比物理学理论更合理。 卓然看了他一眼：“这么说吧，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出想杀沈若的人是谁。我们手上的重要线索是，这个人是老外，会说中文。经济条件不错，能搞定杜建。并不能持续性尝试伤害沈若，因为沈若不是每天遇险。还有，他或许和沈若父亲的车祸有关。对了，动机不明。你和我应该联手把他揪出来，也许我们还应该联合书店里那位，当然，这看你，我也觉得你俩碰面很尴尬哈哈哈哈哈，我甚至不知道他那么自恋一个人，连听到双胞胎三个字都皱眉头，绝对不允许谁像他，看到你会不会把你杀了？反正你作为分身，生命财产安全受不受法律保护我都不知道。” 未来的赵耀凄然地笑着，“你这么容易相信我？我就不是整容成你前男友的样子来诈骗的？” 卓然掩饰着心绪：“说得好啊，前男友嘛。你一根头发丝儿我都很熟，真的假的我还感觉不出来？”她转移话题：“别扯这些了。你怀疑谁？” “克里斯·尤迪特。” “什么？”卓然差点停下车。 “我回那里上班，并不仅仅是要躲开现在的自己。” 卓然恍然大悟，微微点头，“证据呢？哪怕是用来猜测的证据？我的印象里，他都不会中文啊！” 未来的赵耀叹口气，“只有一个。我无数次去回忆沈若被害的那晚。想杀她的人，应该对伊娜书店整个的建筑非常熟悉。” “就这一条？” “就这一条。当然，现在有了杜建的证词，老外这一点，算是给这个推测加码了。” 卓然哑然失笑：“这叫什么，这叫什么嘛！你回到我们这个时空，就查出些这个来！？算了，别合作了，不行啊你！” 赵耀自嘲地笑笑：“但我想到了一个切口啊。时宁你记得吗？在伊娜书店神隐的，我的朋友。我总觉得克里斯和他的消失有什么关系。万一这一切都有联系呢？我们能不能再查查时宁的事儿，也许能找到克里斯的什么马脚？” “唉，”卓然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你真的变了。现在那个你，虽然依旧死都不见克里斯，但是克里斯在他心里还是严父长兄，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想逼着人家露马脚。” “因为我想到了时宁消失前的一个本来没在意的细节。我们在书架间聊天，他问我，如果你确认一个人没有双胞胎，可是，你又见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是什么原因？” 卓然似乎有了更大的兴致：“你现在忽然觉得这句话重要，是怀疑时宁因为见到过两个克里斯而遭到灭口？” 未来赵耀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b城的夜色：“因为我对杀人动机有了新的理解。你知道，我，是因为杀死沈若回到的现在时空。现在时空就有了两个我。如果，有人杀死了沈若的父亲，因而回到了过去时空，那么过去时空甚至一直延续到现在再到将来，是否也有两个他？两个人做事情，总比一个人方便。当他发现两个人也无法把事情做好……” 卓然恍然大悟：“就去杀死和父亲有共同血统的沈若，希望再制造一个人返回到某个时空。” 赵耀上车后就有些紧绷的身体现在逐渐放松了：“对，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冥思苦想，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就算是关于整个事件的一个理论吧。现在的问题是，假设一个人因为偶尔杀死父亲造成时空穿越并制造出了分身，他如何断定杀死女儿会有一样的效果？毕竟杀人是要冒风险的。犯罪是需要成本的。” 卓然表示同意：“他一定比我们掌握更多的信息。” “帮不帮我？” “帮啊。而且我同意你，这一切的切口，可以是时宁的神隐。” 卓然说完，开车送未来赵耀回了星湾酒店他的藏身之处。 同一片夜色下，南方，横店影视城比较中心位置的酒店内，沈若正在想办法把韩浩宇从房间里赶走，好和赵耀视频。 “韩老师，我真的不是一个菩萨，尽管你曾经在某一次大吵之前夸我对你像菩萨一样好！发好人卡就罢了，你还发菩萨卡！我不认识柳心，然后因为你天天在我面前说她的缘故，尽管不理智，我对她充满了讨厌。理论上说她失联了或者失踪了之类，挺不好的，可是，对不起，我现在连一丝丝同情都感受不到，也不想管。你是哪个组的？回你自己宾馆好吗？我刚进组，让人家看到别的组的男演员在我房间，不太好。” “我就是你的组啊！我们一个组啊！《冲天至尊》啊！你别这样看着我沈老师，也别拿手机骂夏新颖，她介绍你来又不知道我要找你。你去柏林是她告诉我的。但是你来剧组是我刚才在走廊发现的ok？” 沈若实在是很累，她凄然发现韩浩宇一点儿没变，完全把自己当工具人，并且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什么事都要顺着他，一切都要接纳。她颓颓地走过去，先把房门打开——剧组都是通过这种方式避嫌，然后脑中迅速闪回关于柳心的一切。 她和韩浩宇差不多大，都比沈若小，但是出道早，没上过大学，早就混迹娱乐圈江湖以及b城、各大影视城。所以，刚到b城发展的韩浩宇要多多地认识人，就在一个ktv的某化妆师生日局里见到了柳心。按照韩浩宇的描述，柳心对他一见钟情，开始追他。尽管那时候柳心参演的一个电视剧刚播，坐拥一部分疯狂粉丝和还算不错的路人缘，处于绝对上升期。 韩浩宇什么也没有，柳心就和他在一起了。不过后来，两个人的爱情也是很狗血，经常打架打得离家出走，分开又和好。沈若在清香居拍戏遇到韩浩宇的时候，他们俩还在一起。沈若作为“善良温和、善解人意”的编剧姐姐，就常常听他讲恋爱苦恼。后来两个人彻底分手，又过了大半年，沈若才和韩浩宇在一起。 但是，韩浩宇不仅常常思念前女友，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说“她才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你接受也要接受不接受也要接受”，实际上也和柳心没有断联。 沈若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出来。她抱着胳膊看着韩浩宇，“替你查也可以，你付钱给我。怎么样？我起草一份合同给你，怎么样？” “行啊！” 呵呵，为了柳心他真是好说话。 韩浩宇拍拍床沿希望沈若坐下来，然后开始了陈述：“十月的时候，她在这里拍网大。她五月就和经纪人解约了，是自己接的那个戏。杀青的时候她还发朋友圈来着。后来就联系不上了。我以为她故意不理我呢，结果，就是找不到了。但是我彻底确认她是找不到了之后，已经是前几天了。” 沈若坐在了房间的沙发上，“那就是失联而已。” 韩浩宇把屁股挪得更加靠近沈若，“不是的大姐，我找到了她的手机。而且，你作为唯物主义这可能不信，那个网大吧，神神怪怪的。你别赶我走，再听我多讲一点儿嘛！求你了！” 第28章 《尸妹》 韩浩宇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同一般，他看到沈若有“听下去”的欲望了，直接拿手机叫了两个奶茶和十串烤肉上来，并且又把房间门关上了。 “开什么门啊？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说。 “拜托，你的名声比我的值钱吗？”沈若又被惹到了。 “嗯哼。”看他那个样子，不像一个为“前前女友”的失踪着急的人。 韩浩宇直接换上了沈若这屋里的大拖鞋，还去厕所洗了手，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在等外卖的时候，他趁机问了沈若编剧那方面的消息，又以“进组比你早三天的前辈”身份，八卦了一下剧组。效率之高，的确是老江湖了。 沈若接的这个戏，情况也是很让编剧想哭。原作者是网络小说家，说有一批忠实粉丝，之前的作品改编过影视剧，播出效果一般，而且夏新颖陪着沈若做功课看的时候，一直连线吐槽：没节奏没人物没结构没事件没台词没美感，什么都没有，一看编剧，果然是原作者。再去看原书，只想对他的粉丝跪掉：你们是怎么读下去的？看到了哪些我们普通电影人看不到的好？ 可是影视行业就是这么地趋炎附势，对一个这样的作者立即也给了很大的面子，有个制片人刚独立出来，融到了钱，和这个作者合伙开了个新公司，第一个作品就翻拍他的另一部ip。他自己做好了大纲、分集，50多集预估剧本写了一半，剧组已经拉起来了，马上就开机，因为要照顾导演和演员的档期，沈若这种小编剧就感恩戴德地为了钱加入进来，不要署名，跟在剧组把后面的剧本“肝”出来，而且随时准备调整前面的，再根据演员老师们的要求和撕逼情况，出出飞页之类。 这种活的好处是，一般你不会被换掉，因为再也找不到别人来吃这个苦了。 出面面试沈若、拍板签合同的是公司老板、总制片人，带沈若过来的是一个副导演。所以沈若明天还要去见也在剧组的真正总编剧：《冲天至尊》的原作者，人称“橄榄大大”的“橘黄色橄榄”老师。 韩浩宇笑成一团，“你以为总编剧是个男的？看你这个表情？她是个女的！明天我陪你见她！” “你没通告吗？你那么闲？” 沈若看“橘黄色橄榄”的朋友圈真的以为那是个男的。其实要见人家，她还是有点儿忐忑的，韩浩宇主动提出陪同前往，沈若顿时有了“还是故人好啊”的感慨，脸上也放松了下来。 韩浩宇翻着自己手机，回了几条微信，拼命摇头，“你这个傻丫头，还和原来一样。根本就是学生气太重，你还不如夏新颖，你看人家和组里人处的。你就是一味对别人好，一点儿形势也不研究，一点儿信息也不打听。导演也是女的！叫环导，可爱吧，真名好像叫张可环。” “啊？导演也是女的？” “我陪你见她。这个组啊，”韩浩宇放下手机，抖了两下腿，“据我现在的观察，男二女三，一个公司的，那个公司好像投了这个剧的宣发，男二结婚了，但是好像喜欢女三，男一女一女二，一个公司的，还有男五，互相关系都不怎么样。我是男四，你知道吗？男一女一能掐起来那种。” 沈若在头脑中过着剧本里的角色，大概有了印象。“我记不住，总之我也不在乎，爱好不好。” 这时候外卖送来了。赵耀的视频电话也打来了，沈若一激动，接了。 “宝宝，你怎么不给我打视频啊？”赵耀在那里围着浴巾撒娇。“你怎么床头柜还有咖啡啊，一会儿别睡不着哦！你收拾行李了吗，笨笨？” 他一齐问了无数问题。 沈若看到他，才高兴了些，“哎呀乱死了，我这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韩浩宇拿着肉串和奶茶，唯恐沈若挂视频，直接瞬移到镜头前。 “hello，我是小宇。” “啊？”赵耀愣在那里。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理性，支持他在冰冷的尴尬中找了个白色t恤套上，“我的前女友卓然小姐刚嘱咐我，以后只穿白色，和你嘱咐过的一样，你的宾馆房间就出现了你的前男友。我们真正是夫妻同好啊，宝宝。” 韩浩宇也不知道听懂听不懂，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之后，第一句居然问：“你打哪个游戏啊？咱们上线加一下吧。” 沈若必须立即打断这个状况，“停，大哥，小哥，停！赵老板，韩老师呢，他就在我们组演一个角色，我来了才知道。他到我房间，说是要找我破案。” “哦，那得给钱啊。” “给。” 韩浩宇作出很夸张地打量沈若的动作，“看不出来啊，你对我念念不忘，你新男友这么帅，和我一个型。” “已经够尴尬了好吗？别再加剧这个感觉了好吗，韩老师？” 赵耀倒是没生气，似乎觉得有意思，“我也觉得咱俩是一个型的。什么案子啊？诶，你们要的什么串啊？好吃吗？看得我都馋了，等等，我去煮碗面，你们别挂，我带着手机去二楼，你们就说，我听。” 沈若觉得好累啊！为什么她要面对这些！！她是个明天要见总编剧还要开剧本会、也许要立即动笔的人啊！！！ 韩浩宇嘟嘟嘴，大眼睛忽闪了一下，表示很惆怅，“哎呀，你不是说我没文化吗？我叙事能力又不强，从哪里开始讲的，沈老师？” 沈若只想打人，“你叙事能力虽然不高，我理解能力强就行，你随便。” “哈哈哈哈！”走出画面的赵耀，还不忘了大笑几声表示回应。 韩浩宇把自己奶茶里的珍珠都捞给沈若后，开始了陈述。 柳心拍的网大叫做《尸妹》。柳心扮演一对双胞胎姐妹。但是因为一个男人造成了裂痕，有好几年没有联系。姐姐叫田灵，文静、善良，是一个公司白领。妹妹叫田俐，性感，泼辣，没人知道她工作是什么，只知道她朋友圈四处游玩，购物，出入各种场合，当然，也总发心灵鸡汤和励志短句，仿佛她在奋斗似的。 因为祖母的八十大寿，这对姐妹，时隔三年又一次在老宅相聚。当晚宴会，来了一些亲戚朋友。两姐妹忍了又忍，还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妹妹不知道何时不见了。老宅在老镇上，家里人四处寻找，姐姐终于遇到一些目击者，说和妹妹有所接触，并且提供了一些妹妹的线索。 夜已经很晚了，姐姐决定让亲戚朋友们都回到老宅休息，自己根据这些线索继续寻找妹妹。她也终于在一个靠近新镇的加油站超市见到了妹妹。结果，妹妹不仅不感谢姐姐，还出言刺激，姐姐忍了一晚上的火气，再次爆发，姐妹俩最终不欢而散，妹妹冲出超市，又一次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次就是永远。两天后，警察发现了妹妹的尸体。最可怕的是，法医推测的死亡时间，要早于姐姐、以及其他目击者看到妹妹的时间。——大家见到妹妹的时候，她早就死了…… “哎，吓人，”赵耀听得还挺投入，喊了个“暂停”，跑去把二楼的灯又打开了一个。 沈若吃着肉串，“哼”了一声，表示从编剧的角度看，“非常一般。接下来呢？” 韩浩宇不顾发胖，又拿了一根肉串，“我说过吧，我找到了柳心的手机，手机密码还是她的生日，没变过，我打开了。她微信里就这么点儿剧本，是当时片方第一次接触她的时候，发给她的。没有全本，接下来我也不知道。” “那么，你怎么找到的柳心手机呢？”赵耀举手提问。感觉真的没有沈若什么事儿。 “我能去洗个澡吗？两位老师？”沈若打了个哈欠。 赵耀开始批评沈若，“就算是前男友，你也保持基本社交礼仪好吗？你再花半小时听完能损失什么？” 于是韩浩宇就接着陈述。 “我说过，她很少不理我。但是从她杀青那天，就怎么都不回我微信，打电话也是关机。我问了我们一些共同的朋友，”说到这句话，他看了沈若一眼——柳心和他的关系是公开的，不面对大众，但是面对家人朋友，可是沈若连这个待遇都没有，唯一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是夏新颖，还是沈若说的。韩浩宇知道后就叮嘱：“再也不许告诉夏新颖以外的人了，让夏新颖也别乱说。” 沈若和韩浩宇一起想到了往事，她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韩浩宇于是继续下去，“结果大家都找不到他了。有人也报警了，但是朋友是没资格报警的。后来她前经纪人也找不到她了。我们就，好几个人都联系了她父母，可是你也知道……” 柳心的家庭状况，韩浩宇给沈若唠叨过无数次，父亲因为贪污进了监狱，15年后出来和母亲复婚，但是除了打架就是打麻将。他们的这个三口小家，又和祖父母外祖父母的那个大家族，关系不好。亲戚也没有不躲着的。所以柳心父母都表示：“不用你们管。你们也别到处乱说，我们柳心是艺人，传出去粉丝要闹的。” 后来韩浩宇到这边替《冲天至尊》试妆，找到时间，进行了现场探案：柳心在剧组的时候和韩浩宇聊过两句，所以韩浩宇在聊天记录里找到了他们剧组所在的宾馆。宾馆里的人说剧组确实在杀青之后就离开了，但有个服务员记得柳心没去机场。 她既没有打车，也没有坐剧组的车，和几个人告别后，一直玩着手机在前台等人。 那个服务员觉得有些奇怪，就留意了一些，听到她打电话，好像是租了个房子。就在横店。 这也不奇怪，演员在这边买房子、租房子的都有，比住宾馆舒服多了，还能放宠物。能租的地方虽然很多，想找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韩浩宇居然靠自己找到了。那个地方叫明星苑，是个精装修的两居室，柳心的房租付了半年的，但是韩浩宇说尽好话进去之后，发现没人在里面，行李也不在，周围邻居也没什么印象——唯独在沙发缝隙里，发现了柳心已经关机的手机。 韩浩宇把手机拿给沈若看，沈若接过来，带着很奇怪的感觉滑动了一下。 “这是个备用手机，没有任何银行app和支付软件，甚至没登陆过邮箱，微信的很多聊天记录断断续续的，却不是被删掉了，证明机主都是在主手机无法使用的时候才挪到这边来的。苹果10，机型也不新。她微博显示的机型，明明是11。” 韩浩宇又拿起一根串，“你还喜欢我吧？出于嫉妒，还看柳心微博？” 赵耀干咳了一声，表示抗议。 韩浩宇收起嬉皮笑脸：“我给你俩看这个。” 在这个手机的“照片”应用里，有几张自拍，还有一小段视频。韩浩宇打开了视频：一个窗子，风刮进来，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站在那里，披头散发，穿着白色衣服，气氛阴森恐怖，忽然，女人转过了脸。 第29章 初步推理 镜头中的女人正是柳心。 沈若懒懒地站起来，先开了房门，请韩浩宇赶紧离开，接着就去浴室查看热水器了。 “喂，你什么意思？”赵耀和韩浩宇几乎同时喊道。沈若关上浴室门上了个厕所，在韩浩宇捶打厕所门的声音中重新出现。 韩浩宇已经把房间门再次关闭了，而沈若第n次重新打开，两个人扒着门，开始较劲。 “老大，这个视频还加了声效好吗？这段根本就是模仿意大利经典恐怖片《阴风阵阵》的，估计是她闹着玩的。”沈若准备放弃房门的争夺权，因为实在太不雅了，走廊刚才还经过了两个人。这种宾馆，一般情况下一整个层都属于同一个剧组，不认识还好，以后要一起共事的人看到，实在是尴尬死了。 “什么是《阴风阵阵》？”韩浩宇倚在房门上，穷追不舍。 沈若哈欠连连，打开行李箱找洗澡需要的东西，一边对赵耀说，“挂了吧。” “no，我听得真起劲。我洗个盘子，你们接着聊。” 沈若也豁出去了，直接在韩浩宇面前拿出了要换的新内衣，又接着找袜子。 “你怎么还穿这件？不是说精致的女人三个月换一批新的吗？” 沈若翻白眼都翻累了，继续解释《阴风阵阵》：“就是个恐怖片，你感兴趣可以看看。——好了，请停止你的表演——我知道，你不会下载，我可以帮你。总之，这个视频里的一切是模仿那个片子中的一个镜头。所以代表不了什么。对了，你看看视频拍摄日期。” “10月11号。” 沈若想了想，“你翻翻柳心10月11号的朋友圈，看看有无异状？” 韩浩宇这才从门口重新走了回来，坐在床沿上，“没有。那天还发了两条，一条拍剧组的盒饭，一条和化妆小妹合影自拍。” 沈若不说话了，专心找袜子，然后又拿出了浴巾，然后把所有衣服摊在了床上。韩浩宇自动去帮她挂衣服。接着提出了疑问：“沈老师，求你了，再想想。” “唉！我上辈子欠你的啊！你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啊！” “我知道，后面那句是《红楼梦》里的，咱俩初吻那天，我答应你去看，对不起，现在还没看。” “喂，”赵耀抗议，“我听着呢，ok？请注意我的心情。” “sorry啊，兄弟。”韩浩宇直接趁着沈若收拾衣服，自己拿起了沈若手机和赵耀互相看着。 沈若想了想，接着推理了一下，“这么说吧，这个视频，很明显，是有人帮她拍的。这个声效不是后期配的，明明就是现场他们就在播这个片子。所以，对不起，我要说难听的话了。” “请说。”韩浩宇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咱俩分手就因为你说话难听。” 沈若一边挂衣服一边开始了刻薄：“以你和柳心老师的文化素质，肯定没看过《阴风阵阵》，所以这个拍摄的人，可能就是推荐她看片的人。这是第一点；第二点，你去过她的出租房，视频你感觉是在那儿拍的吗？这个窗子？” “不是。房子不是杀青后租的吗？” “哦，对，”沈若呆了一会儿，“我脑子不行了，第三点，第三点是什么了来着？哦，《尸妹》这个故事情节。你和发给柳心剧本片段的人聊过吗？” “聊过了，他说版权保护问题，没法全部发给我，也不能告诉我结局。”韩浩宇终于忍不住，对最后一串肉串下手了。 沈若终于基本上挂完了衣服，她抱着洗漱用品、浴巾和内衣，就那么站着，给韩浩宇施加压力，“那你在****公示里查查，看看备案了吗？如果备案了，会有一个非商业型梗概公示出来，也就是不会故弄玄虚那种，说不定可以看到结局。” “没文化，不会弄。” 沈若叹口气，真的很想打他，“赵耀，你能查一下吗？我去洗澡了。” “去吧！宝宝！” 沈若三下五除二，15分钟结束战斗回来，赵耀和韩浩宇正在双排吃鸡。 他们按照沈若的诅咒在五分钟之内，先后被打死了，继续听沈若分析：“结果呢？” 赵耀抢答：“查到了，可就是你说的那种故弄玄虚型，所以看不到结局，宝宝——上面，只说经历了一番调查，真相终于大白。” 沈若都想骂脏话了，她坐在沙发上擦头发，“这个故事不稀奇，别觉得它意味着什么灵异事件。这个故事脱胎于一个真实的案子，我们悬疑迷一听就知道，江湖人称格林姆斯姐妹谋杀案。只是稍作改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它和柳心失联没什么必然联系，请多用我们唯物主义者的思维去理解这个世界，谢谢。” 韩浩宇沉默着，这时候他脸上的忧伤无助才浮现出来。 “这样吧，”沈若实在不忍心，“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和总编剧、导演见面开会。能不能先这样。大不了——” “大不了怎么样？” “我们找个时间，去看看她租过的那个房子。” “到时候连线我，直播。”沈若吓一跳，差点忘了赵耀还在。 韩浩宇的确很意气，他在第二天陪沈若敲开了导演的门。——这样说也不准确。导演住在沈若的下一层，房子要好些，是个套房，不过整个宾馆也不挂星，所以除了多出一间供所有人开会外没什么可豪华的。 “男一女二都住在你知道的那个地方，哼。”韩浩宇提前就带着酸气告诉了沈若，意思是男一女一住在星级宾馆。 之所以说“敲门开导演的门”是不准确的，因为导演不关门，进入客厅后，发现卧室也没关门，导演的声音先传出来：“沈若是吧？等等！” 随之传出来的还有阵阵佛乐，以及丝丝檀香，不用伸脑袋也知道里面被重新收拾成了一个佛堂，那种插了电就亮的蜡烛一闪一闪的。 “我也在呢，导儿，我是小宇！” 沈若和韩浩宇都不好坐下，直到导演一边盘头发一边走出来。她很年轻，顶多30岁，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文艺女青年标配宽大带盘扣袍子，配着更暗了一个色号的黑红色裤棉布裤子阔腿儿裤，光脚踩在一双手工鞋里面——那种鞋不知道名字叫什么，有些佛堂会发，也能买。沈若叫它“尼姑鞋”。 “你好，我叫张可环。”导演和沈若握了握手，她个子只比沈若低一点点，微胖，大眼睛，多层眼皮，脖子有点儿短，皮肤很好，非常小巧的鼻子，握手的时候，她手上的蜜蜡、天珠、金银等各种镯子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大家都说我像汤唯，像吗？”导演说。 沈若点点头，“像。” “小宇也在啊，你们认识？” “合作过。”韩浩宇说。沈若的心一沉。 她还是在乎的。在乎他什么时候给她一个名分。承认大家在一起过，爱过，荣辱与共过。 沈若因此，一时没说出话来。 “沈若啊，你有点儿内向吧。没事。我们等等橄榄大大。” 导演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牛仔裤、moschino那种小熊图像加绒卫衣的矮个女生走了进来，和导演和韩浩宇都夸张地拥抱了一下，沈若站起来，听导演介绍，这就是总编剧。 “咱们也没什么好聊的，”橄榄大大直接说，“急，就是特别急，对吧。我们找你是因为夏新颖说你手快。能多快？” 沈若笑了笑，“一天一集。” “不够快，你这样不行，你们写剧本一集撑死一万八。你这样不行。我告诉你啊，闲着了，我得和你谈谈人生，你这样写不出来的，没法出头的。我认识的一个老编剧啊，给央视写的，上火车，下火车，就是一集。你是不是不认识多少业内人士？我可能认识的编剧都比你多。” 沈若还是笑着，“我和老前辈们，不能比。” 导演在那里摆弄茶具呢，也不说话。 橄榄大大端详着沈若，“你长得好奇怪啊！有人说过你像人妖吗？” 韩浩宇去抢着帮导演倒茶了。沈若的笑容更深了：“有。” 橄榄大大好像很满意，“就是嘛。我这个大纲分集都在，根本不用动。我这个原来小说基础多么好啊！你等于就是码字儿。” 沈若下定了决心，“这样吧，老师，咱们也不说集数了，每天你和导演划情节点。我给你们从一个点，干到下一个点。” “这不是能听懂人话吗？哈哈哈哈！”橄榄大大说。“我告诉你啊，人的性格经历，都写在脸上，你啊，我一看就知道你什么人，还有你什么出身。没什么。没关系。这不是给你机会了吗，你抓住了不就出来了嘛。” 沈若也跟着笑起来。 环导儿开始问韩浩宇演戏的事儿了，说让他不要着急，很快安排他的戏。沈若坐了五分钟没人理自己，她站起来，“那我就回房间，按顺序先写，然后，有需要你们微信找我？” “行。反正你也是老剧组了。剧组纪律注意些啊。别和其他人起矛盾，别乱传什么东西，出去要找制片请假。”橄榄大大说。 “好，小宇先呆会儿吧，我回房了。” 沈若离开了导演房间，犹豫了半秒，决定不给他们带上房门。就是这半秒，又给了导演一个机会，“沈若，你回来。” “诶，我为什么觉得女二这个角色像沈若啊？你是不是又内向，又有些自卑那种？” “我是。”沈若笑了笑，故意符合这个人设。 “有机会多转转，见见世面就好了。还有我啊，有一些港台的那种佛学的漫画，人生道理什么的，我可以借给你。你有机会多看书，多读书，人生是需要丰富的。” “好啊，谢谢导演。” 就这样，沈若捧着几本封面画着小和尚的书，回到了上一层自己的房间。她有点思念王柴，有点思念赵耀，然后明知道夏新颖在忙，还发了十多条语音吐槽了一下刚才的场面，终于对自己喊了“stop”，打开电脑开始奋笔疾书。 一直没人找她，除了一个敲错房门的男演员。那个男演员只比韩浩宇和赵耀矮一点儿，长得非常妩媚，双眼向鬓角飞扬着，穿这个背心，也不怕冷，下面配着吊裆裤，大拖鞋。有点儿面熟，可能在沈若看过他的哪个片子。 “诶？怎么是你？”他双眼含笑，没退走。 “你敲错门了老师。” “你是我们组的吗？你演谁？” “我是编剧。” “那我加戏找你哦。我住你斜对面，707，我也是自己住，”他环顾了沈若的房间，“我是b大表演系的。我叫安乔齐奥。” 现在都这么起名字吗？ 沈若尝试着把门关上，“我叫沈若，你师姐，以后聊。” 她写好第一集，只能先发出去。躺了半个小时后，发现群里有动静了，橄榄大大阴阳怪气把她损了一番：“你们学电影的不行啊！写东西没有内涵，也没有吸引力。但是也没办法，先这么用吧。辛苦了，你写下面的吧。从师父找到冰种，对吧，这个点记得吗，你再多看看原著，多学习——到焯天杀了他爸爸，看到了吗？” 沈若看了看，也差不多一集的量，“看到了。老师。” “今天给不了，就明天。慢慢来。”这是导演发的。 “好的，您放心。” 沈若说。刚说完，韩浩宇敲门了，一进来就吐槽，暴跳如雷，“气死我了！”他说了几百句脏话，从男一在健身房见到自己装作没看见，到几个咖位和他差不多的人吃饭不叫他，到和经纪人抱怨经纪人不理他。 他忽然抱住沈若，把头埋在她肩膀。“整个世界，还是你对我最好。” 一直这样。一直都是。他从来不问问沈若有多累多委屈，总之她就是他的工具人。自己再难过再难过也要先去支撑他。 沈若轻轻摸了摸他的背，试图推开他。 “就不，让我再待一会儿。” 沈若叹口气，“走吧，我请你吃晚饭。然后我们去探案，行了吗？” 第30章 这个房子不干净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沈若跟赵耀打了个招呼：“我和韩浩宇去那个出租房看看。你放心，我回来再和你说。” 赵耀回复的时候，沈若他们都进小区了。赵耀显得很累，根本没再要求直播：“那你小心点儿。卓然刚才过来了，和我聊了很久。我们觉得还是再找一找时宁。” 失散的，丢了的，回不来的人。 很自私地，想再见一面，再说一句话，或者至少有个答案。 “好呀，”沈若回复说。 明星苑小区里入住率还挺高的。沈若一边跟着韩浩宇按照记忆去找8号楼，一边鼓起勇气，和他道了个歉。 “小宇，其实，我有挺多对不起的地方。我也不是那种天使，我心里有很多疙疙瘩瘩的地方，扭曲的地方，触到那儿就会暴雷，就总会找个出口发泄出来。我不愿意真的怎么伤害别人，嘴巴有时候就格外刻薄一些，我不愿意伤害你，那时候就只能刻薄柳心。因为我实在处理不了那个情况，就是你一而再再二三在我面前提她这件事，我处理不了，你懂吗？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韩浩宇没说话，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他高高的个子，刚把烫过的头发剪了，为了戴头套，大冬天，穿一个短款羽绒服，下面光脚穿运动鞋，还穿了个七分裤。露出来的小腿毛茸茸的，但是因为冷，人整个瑟缩着。 他们找到了8号楼，到1102的门口等着。韩浩宇说，上次，他陪了半天笑脸，又买了果篮，值班的物业管理人员就是不肯联系房东。后来是跑到中介公司找人开的门。但这次，那个中介一直没回微信。沈若观察着房门，问韩浩宇之前来是不是一样，他给了肯定的答案。 一层铁灰色的防盗门，上面是指纹锁。旁边挂着印刷的春联，沈若找到下联，指给他看：“这是某平台去年春节的礼物。” “都去年的事儿了，柳心是今年杀青才住进来的。” 沈若摇摇头，“真有事儿，什么都是线索。你不记得密码吗？这都这个点儿了，中介就算给你回微信，也不可能过来。你要一个密码，能开门，不就行了。” 韩浩宇不说话，在密码锁上试了几下，居然开了。 “不会吧，谁的生日？” “谁的也不是，小爷我，刚才迅速进入冥想状态回忆了中介按密码的位置，唰！” 他又进入了说单口相声阶段，沈若让他自行运转，一起进了房门，开了灯。这确实是个精装修的两居室是没错，进门右边是鞋架，鞋架对面就有个大镜子，浅色木地板，白色墙面，电视后面有一层浅蓝色，20多平的客厅，沙发、茶几、电视柜、电视机，还有一个书架，左右各有一个不大的卧室，另外还有厨房和卫浴。 卧室里没有被子，床上只有床单，主卧的床边有一双女士拖鞋。“是柳心的吗？” “真心没见过。”韩浩宇不想碰，也不想就近看。 衣柜里也没什么东西。厨房好像就没用过，卫生间还有半卷卫生纸、半包某个牌子的卫生巾，半盒黑色小发卡，不是放在杂物架上，而是放在水槽边上，因为泡了水，已经生锈了。 韩浩宇发现沈若盯着发卡看，“怎么了？我觉得化妆组都有这个。” “你说对了。不愧是有经验的男艺人。” 好容易被沈若夸一下，韩浩宇有些得意。 “喂，韩老师，拿手机把这些拍下来，再拍个视频。” “好。” 沈若又回到客厅，这个房子是客厅与阳台一体的，显得格外长，没有一个单独的、需要打开房门才到达的阳台。装在天花板靠房门一边的灯光，就有点辐射不到阳台部分，沈若靠近，又开了那边一个独立的灯。 “哎哟喂。”沈若有些惊到。因为灯光从两个方向射过来，而且是那种小型的舞台灯。这时候有几个东西就显得与房间格格不入了。——三把看起来不太高档的椅子，但是不算旧，椅子外层包着红色丝绒，与沙发、电视柜等其他家电明显不配套，不是一个风格。窗帘也是大红色的丝绒布，像舞台幕布，在大落地窗下面起保护作用的铁质护栏，被包上了一层同色系荷叶边。这时候沈若想起来，“韩老师，两个卧室都没有窗帘啊。浴室也没有！” “额。”韩浩宇吐了吐舌头。 沈若去检查窗帘后面，左边什么都没有，右边的墙角有一个“人头”——其实不是人头，是塑料模特的头，上面放置了一顶假发。 韩浩宇一跳老高，趴在沈若背上，“好吓人啊沈老师！” 沈若把他推开，“拍照片去，你提高点思想境界，学学唯物主义，什么都不怕了。” 韩浩宇很不情愿地去拍照的同时，沈若坐在了沙发上。“你上次来这些有吗？“ 韩浩宇委屈巴巴：“拜托，那个中介把我弄进来就直接打电话联系业务去了，房间里就我一个人，我掏出手机来就不错了好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小。” 沈若颇为认可他的自我剖析：“手机你怎么发现的？” 韩浩宇过来做示范，“就这样就这样捞呗！我经常有东西掉到里面。我觉得人人都是。” “在哪个位置？” “这儿。” 沈若感受了一下，又捞了捞，“奇怪，这是个靠中间的位置，如果躺着，或者怎么样，是不是该掉到别的地方？“ 韩浩宇就真的跑过来躺着，把沈若挤到边边上，“不一定啊，看手在哪里？” 沈若真的很想拿手指头戳烂他的额头，“你傻不傻，你躺着看手机呢，把手机放那么远？还是放在靠近头的地方啊。” “那万一发呆呢，睡着了呢。总之不一定。” “也是。”沈若出了一会儿神，又掏了半天沙发，掏出些狗毛。”看感觉是棕色哈士奇或者阿拉斯加，柳心不养狗吧，之前住户的。或者房东的。”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起来。 “misako。”沈若轻轻叫了一声。 ”什么？“韩浩宇不解。 沈若不知道如何解释：“misako，美纱子，我和夏新颖的一个日本同学。其实本来我们不熟。有一次学校在大讲堂看电影，因为那个电影刚获奖，人去得特别多，好多人就没有好位置了，哪里有空哪里看。忽然有个男的坐在我旁边的空位，我一看，吓了一跳。那是导演系的日本留学生武藤。我们本来就没打过交道，只是因为一起上大课，所以知道他的名字。他个子不高，长着小胡子，真的是典型的日本鬼子的样子。你懂吗？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坐在我身边那一霎那，可能是咱们凝固在基因里的那种仇恨和恐惧吧，一下子爆发了，我吓出一身冷汗，站起来就走，可是又找不到座位，就听到有个女生小声说，沈若，你过来，这里有座位。说话的，就是misako。我坐下来，她问我怎么了？我就把我的心情乱七八糟的说了，刚说完，意识到人家也是日本鬼子。我就很尴尬，结果她就摆着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挺怕武藤的。我们就笑了。” “然后呢？” “然后，夏新颖有一段时间，给她上中文课。结果有一次夏新颖有事儿，让我替她上。她们的课是一次150，次结。上完了，misako说要给我钱，我说我怎么好意思要呢，就这一次。misako说，好的，那我送送你。就把我送出了留学生楼，然后她说，沈若，你等等，就着拉我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两个冰淇淋，我俩就坐在那外面吃。她说，总要谢谢你啊。那时候我觉得美纱子真好啊。她本来是唱音乐剧的，和我们去ktv，就唱《好日子》，哈哈哈。后来，忽然，她就联系不上了。” “和柳心一样。” “嗯，归根到底我们和她不熟。实在是担心的时候就报警，警察又说外籍人士失联不能这样处理，让我们找日本大使馆。后来还是通过武藤找了，结果也不了了之。和我妈妈一样。和赵耀的一个朋友一样。都莫名其妙，再也不见。本来都是，那么好的人。” 想必韩浩宇现在才明白沈若的意思。“对。毕竟柳心对我很好。我不是咒你啊，如果你丢了，我也是一样的找。” “我的妈啊，这居然是你给过我的最大的认可。”沈若不知道该哭该笑。 韩浩宇的脸上特别难过，“真的吗？我做的那么差啊？” 沈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正在这时候，门被打开了。韩浩宇和沈若和走进来的男人一样吃惊。 几秒钟的僵持之后，双方同时问对方是谁。 沈若先反应过来，幸亏她带了身份证件，给男人解释自己是刚进组的编剧，韩浩宇是同组演员。男人才松弛了些，还对韩浩宇说：“我看过你演戏啊！真帅气！” 韩浩宇一时高兴，立即去跟人握手。沈若趁机问：“那您是哪位？” 男人也很实在，正好也带着证件，他叫王志伟，是房东。 “房东？”沈若和韩浩宇叫了一声，有些吃惊。 弄明白了身份，他们又问对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韩浩宇简单陈述了一下，有个艺人好朋友很久不见了，在这里租房子，所以拜托中介开门看看，结果人不在，他们本来准备马上走的。 “怎么会呢？”王志伟的神色似乎完全不能相信，“这房子我们怎么会往外租嘛！我在这个小区有两套房子，我们只租对面那套。这套不往外租的。这个房子不干净。我前妻是在这里自杀的。” 第31章 密室失踪之谜 王志伟的前妻，死在差不多一年前这个时候，留下了一个四岁的女儿。其实，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一直都挺好，只是王志伟忙于工作，有时候会忽略掉安娜——他前妻的名字。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是横店本地人。安娜从小爱做梦，家里有在这里有房子，她本来就不工作，孩子也有人管，她有点时间，就出没于片场，据说交了一些业内朋友。 所以，她的死，很意外。 可是警方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王志伟和家人也受到很大打击，以至于很久没办法再进入这个房子。女儿王心心最近在幼儿园的表现很奇怪，一直说可以看见妈妈。岳父母情急之下，找个会通灵的人，花巨资看了看，结论就是这间房子不干净。王志伟才想起，女儿开始有异常，的确是前些日子带她路过附近才开始的。所以虽然对迷信的那套半信半疑，依然决定过来看看。 韩浩宇又犯胆小了，默默挪动脚步，似乎靠沈若越近越安全。沈若听完王志伟的叙述，直接提出疑问：“你们家这套房子，对外出租之类的事，是安娜在管吗？” 答案是：“最开始是她联系的中介，后来事儿也不是很多，其实谁都没怎么管过。” 沈若建议，让王志伟联系中介公司，问问他们是不是有人冒充安娜，收走租金，甚至想诈骗房子。王志伟虽然认为这个建议可行，但还是疑惑地看了看沈若两个人，“你们到底是干嘛的？” 沈若想到了什么，开始在手机上疯狂搜索，一边反问他：“你们家在这里住过？你们有棕色阿拉斯基犬或者哈士奇吗？” “没有，我们家没有狗。” “找到了！”沈若微微提高了声音，难掩兴奋，把手机展现给王志伟和韩浩宇看。王志伟一头雾水，沈若耐心解释着：“去年，某平台投资拍过一个惊悚题材的短剧，叫《阴风飒飒》，我看了看内容，有点儿像《阴风阵阵》。拍摄时间就是从春节前开始的。也就是说，在您的妻子自杀后不久。同时，女主演米梦佳有，一条棕色哈士奇犬，她发过微博。几乎可以肯定，米梦佳在安娜死后不久，租住了这套房子。您不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吗？我们刚才没有骗您，我们的确一个是演员，一个是编剧，实际上他们刚才提到的艺人朋友，不是简单地不在，而是几乎可以确认已经失踪了。” 王志伟挠了挠头发，接着颓然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沈若：“那，你们朋友，不会是在我们家，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事儿吧？” 这话吓得韩浩宇又往沈若身上贴了贴。沈若一把推开他，“你要贴就去贴王先生，按照封建迷信的逻辑，他是男人，身边阳气重，我这里说不定有鬼。” 话音一落，吓得韩浩宇直接跳起来。 沈若也拉了把椅子坐下，“首先啊，王先生，这房子既然你们用来出租，安娜为什么选择这里自杀呢？” 王志伟叹口气，摇摇头。“确实是我的错，我太不够关心她了。警察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也无法回答。” 沈若在手机里备忘录建立了一个“侦探笔记2”，开始打字，“那您告诉我，这房子是谁装修的，原来的卧室浴室有窗帘吗？那红丝绒是谁的品味？” 王志伟由于一进来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陌生人，这时候才来得及观察了一遍房子。他头上的雾水更重了，“原来当然有窗帘。这里是安娜看着装修的。红丝绒她不讨厌，但也不能拿来当窗帘啊！原来的窗帘什么样子我不记得了，但我确定各个房间都有，而且不是红丝绒，那几把椅子——我们没有，没有那样的。我没见过。” 沈若看着韩浩宇，“韩老师，麻烦站过去。” “no。” “你不站过去也行，那我走了，你自己玩侦探游戏找你前前女友吧。” “我去，我去。” 韩浩宇站到了沈若眼神所指的方向：落地窗前。 王志伟似乎也有所悟：“哎呀，这个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个舞台啊！” “嗯哼。”沈若说。 王志伟得出了这个结论，韩浩宇就赶紧小跑回来了，“啥意思，舞台又怎么了？” 沈若撇撇嘴，“我也不知道。对了，把视频给人家王先生看看。” 韩浩宇再一次嘟起了嘴巴。 王志伟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哎呀，很多鲜肉好像这样拍照，对吧。” “好烦啊，韩浩宇，”沈若失去了耐心，“你那个柳心又没有红到那种程度，人家王先生都不一定认识。再说了，就算王先生说出去了，说不定你就红了，上热搜了，我拜托你别磨磨唧唧。” 韩浩宇把柳心手机里的视频掉出来给王志伟看，王志伟脸上的表情更吓人了：“这个窗口，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的窗子啊！” 10月11日，王志伟在外地出差。而两个多月过去了，那时候小区的监控视频肯定已经无法调取。 沈若彻底陷入了惆怅，她望着韩浩宇长叹一声：“得，几个线索，都很麻烦。第一，谁在冒充房东和中介保持联系，以至于这个房子依旧可以出租？安娜为什么在这间房子自杀，柳心却为什么跑到人家王先生家里拍摄？这个王先生您能查一查吗？或者您准备直接报警？” 王志伟没说什么，拿出手机要求和沈若互相留下联系方式。 沈若想起回宾馆还要写剧本，更加焦虑，“韩老师，您能领个任务吗？想办法找遍你所有的资源，联系上人家米梦佳，和她聊聊，成吗？走吧，回去吧。” 韩浩宇没说行不行，呆呆地跟着沈若与王志伟告别，下楼，打车回宾馆。 b城，卓然调取了时宁当时失踪的档案，发现疑惑更大了：时宁身边，包括父母，包括赵耀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时宁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应该不会主动消失，或者有轻生的念头。他的工作正常，财务状况正常，交友状况正常。他自己租住在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里，那是个开间，精装修，很干净。他与邻居也没有任何矛盾。 卓然和两个赵耀都谈过了，他们的回忆也是一致的——她更加相信这两个人，果然是一个人：那时，伊娜书店的装修工作告一段落了，等着主人回来后进行交接。时宁和赵耀难得休息，去听一个乐队现场演出。演出的地点在一个旧工厂厂房，很巧的是，厂房地址就在伊娜书店附近。看完演出，居然下起雨来。他们俩跑着跑着，想起还有伊娜书店的钥匙，就决定去避雨。 那是个夏天，赵耀喜欢极端天气，他们大大地开着一楼大门，听风听雨，先聊着一些琐碎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开始的，就在自己工作室的工作成果内部，也就是伊娜书店的一楼，在那些书架中间，开始游走。 就是在那时，赵耀听时宁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如果你确认一个人没有双胞胎，可是，你又见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是什么原因？” 赵耀以为他看了什么书，也没在意，边聊边继续在书架间走着，可是，时宁开始不回应他的话了。他一开始以为时宁在开玩笑，但接着，他开始在一楼寻找，在二楼三楼寻找，都没有见到他。 并且从此，也没有再见过他。 报警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可是时宁，再也没被找到。 两个赵耀都对卓然说：“当然，伊娜书店当晚不是绝对的密室，大门开着，何况楼梯通往二楼三楼，那边都有窗子。当时正在打雷下雨，我不敢说我没有错过什么奇怪的声音。但问题是，何必呢？他何必消失？何必选择那时候消失？” 卓然也对两个赵耀都分别说：“不过，如果有人对他动手，且不说为什么，怎么做到的，也存在一个问题，何必选择那个时候？而且，为什么你逃过一劫？” 未来赵耀尤其痛苦，因为他重新确认了克里斯·尤迪特的不在场证明，时宁失踪的那个时间段，他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机场。当然了，如果果然有两个他，另外一个他确实可能在伊娜书店。 他甚至在克里斯面前提起了时宁的神隐，那横在他们面前的无形的伤痕。克里斯的表现极为正常，他知道赵耀因此有心结，他为时宁难过，他很高兴赵耀终于和他谈了这个话题。 “如果可以，我想把时宁找回来。”他说，用德语，蓝色的眼睛很真诚。尤其是未来赵耀多次试探，都发现克里斯是真的不懂中文。 赵耀躺在伊娜书店三楼的卧室里，与沈若视频，听完了对于柳心出租房的初步调查，很自然地提起了时宁的事。 这些消失的人，到底去哪儿了？ 沈若正好处在写剧本的“亢奋混合着糊涂”的状态下，她拉了一个群，卓然，两个赵耀，只不过，没开摄像头。 她先介绍未来赵耀，“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对神隐也有兴趣。不过，他只听不发言。” 沈若听到赵耀和卓然都说了一声“hey。” 沈若揉着太阳穴，气若游丝地说，“小伙伴们，你们不觉得时宁的事，能查的，警察都查了吗？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沿着赵耀接管伊娜书店最初动机的那个思路：这个书店的建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虽然不是完全的密室，可是毕竟大门和楼梯是在赵耀视线、余光或者听力范围内的，当时的伊娜书店一楼，基本算个密室，我们要不要从建筑物本身出发，尝试解开这个密室失踪之谜，再去想嫌疑人可能是谁呢？” “对了，你们到底觉得是谁？” 卓然代替未来赵耀发言：“克里斯·尤迪特。”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的赵耀清了清嗓子，“沈若，我住在这里都没解开的、基于建筑本身特质的密室之谜，你难道有新的灵感了吗？” 第32章 总是有共同点的 沈若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也谈不上新灵感。就是关注点的问题。别老想建筑了，想想别的——书架，你们考虑过书架吗？我一个朋友的书店里发生过一次入室袭击暴力事件，他女朋友差点被坏人利用书架砸死了！可是，书架那么重，怎么推倒呢？” 沈若说的，就是未来赵耀形容的“沈若被杀”当晚的情景。她之前只顾惊讶于自己“惨淡的命运”，的确被那个场景的黑暗、追逐、刀刺、鲜血，不知身份的神秘人，以及推倒的书架带来的惊悚框住了。她竟然没想过一个问题：如何推倒书架呢？为何推倒书架呢？ 卓然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可怜的现在时空的赵耀，伊娜书店的赵耀，只有他一个人不明白，还在问：“你哪个朋友？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未来赵耀没撑住，说了一句话：“她说的那个朋友是我。” 同一个时间，不同的空间，四个人都打了个冷颤。伊娜书店的赵耀心里一揪，头昏眼花了几秒，等他清醒过来，听到沈若在继续阐述：“我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们学校图书馆有新旧两个馆，老馆是那种旧式书架，边上有个摇把，地上还有轨道，通过不知道是液压还是什么千斤顶那种原理，让无比沉重的书架移动。伊娜书店不是那种书架，可是，我去看到了那种轨道的痕迹。” 赵耀已经从三楼下到一楼的书店，他微微有些颤抖地看着书店的地面，过去与现在重叠在一起，听到卓然叫他，他深呼吸了一下，靠在一个书架上，回应沈若：“对，因为原来的伊娜书店曾经用过那种书架。其实，也不是书架。伊娜书店这个建筑，最开始，是民国时期的一家私人银行。有半地下室存放金条和贵重物品，一些不是那么vip客户的东西，就存在一楼，和书架很像，但不是完全相同，只有几排。后来，那些变成了书架。我们工作室替这个建筑做一个重新的内装的时候，书架都改成了新的。但那些轨道的痕迹，经过改造，留了下来，这是当时我和克里斯一起讨论决定的。”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赵耀只觉得整个身体像累极了、饿急了的时候，像小时候大考之后，有些发麻，有些虚空。沈若从床上爬起来喝水，看到卓然私信自己：“接着说吧，不然赵耀又多想了。” 沈若打起精神来，使劲掐了掐额头和太阳穴，“赵耀，你没事儿吧？我是这样觉得，真的只是猜测。你一直从建筑本身入手去思考密室失踪的可能性，忘了一件事，建筑内的物品。书架就是建筑内的物品。实际上，你当时作为内装工程的负责人，对建筑虽然很熟悉，对书架和各个物品，并非绝对熟悉，对吧？” “嗯，”赵耀依然倚在书架上，倚在他最后对时宁说话的地方，“有盲区。那天，实际上还有几架旧书架在。但就像你说的，书架因为体积太大，会造成视角的盲区。不管是时宁，还是那天可能同时存在在书店的另一个人，我都有可能没看见——我在着急找时宁的时候，对于一些我认为不可能藏着一个人的空间，自然是略过去了。比如两架非常近的书架。——时宁的手机，在我的双肩包里。我从打他的手机，听到它在我身上响起的那刻，就没法保持冷静了。” “而之后，”卓然说，“在你们正式确认时宁失踪并且报警的几天之内，伊娜书店是被收拾过一遍的。那些旧书架都不在了。” “不是不在，”未来赵耀又一次发言，“克里斯说他喜欢，运到他租的一个仓库里了。” “你到底是谁？”伊娜书店的赵耀，终于不再依靠书架依托自己的身体，而是站了起来，走向大门口，望着外面的夜色和灯光。 未来赵耀下了线。卓然也退出了群聊。沈若告诉赵耀：“他不是敌人。他什么时候以本来的身份来见你，应该由他自己决定，相信我，爱你。” 赵耀沉默了很久，后来才告诉沈若，他知道了，嘱咐沈若早点睡，在剧组注意安全。 又一次的剧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世界上就是有一条规律：当你深入其中，你找不到一个专业的团队。专业的团队，存在于想象和他处。沈若第二天就遇到了制片部门忘了给自己订饭的事情。事情虽然是小事，闹又不好，不闹又显得软弱。沈若只好打听了制片主任的房间在哪儿，亲自去申请一个吃饭的名额，声明自己的存在。结果就是，导演和总编剧倒是没怎么难为自己，可是沈若的那个小标间从此人潮涌动，演员和经纪人在走廊探头探脑，分批次交叉进来“聊戏”，实际上就是希望沈若给他们加戏。 如果沈若说：“我又不是总编剧，我说了不算。”她从此就要被踩到底了。如果她贸然答应，各种麻烦也就要开始。沈若听着一声声敲门声，心惊胆战。最吓人的是“八卦中心”——化妆组小妹妹们，早就被各个演员分别收买，也时不时来坐着探听点消息。而且沈若来到这里才三天，就遇到了剧组将前来探班的人安排进沈若房间住宿的情况。 赵耀听着这一切，长大了嘴巴，“你太单纯了，你需要我去给你当助理。你那个韩浩宇不管你吗？” 这真是问到点子上去了。问题是韩浩宇本身还被剧组的复杂关系搞得头大，这几天连“柳心”两个字都不提了，往统筹屋里送了好几次水果，终于安排上了通告。一个下午，他穿着汉服、顶着头套、抱着剑、带着妆就来敲门，“我去现场了。你千万别去，复杂得很，我给你探探路。柳心手机放你这里，别被鬼拿走了。” 沈若逗他：“意思是你房间有鬼呗！” 韩浩宇受到惊吓，逼着沈若连说三声“呸呸呸”，和另外几个“剑侠”飘走了，其中就包括那个安乔齐奥，他特意故作亲切地向沈若挥挥手，喊着“师姐好”，表明自己和编剧老师有关系。韩浩宇不动声色，但是两分钟后就发来微信：“你别和别的男演员弄出点什么来！” “你以为我是你啊！”沈若气到。 写剧本写得头晕，沈若想起了柳心这件事，打电话给了王志伟。“王先生，我是沈若，你说话方便吗？你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 王志伟倒是态度特别热情，好像很信任沈若，他说自己和女儿暂时搬了家。物业都说没有可疑人士进来，尤其没看到柳心。至于中介公司，他去过了，找到了负责自己家那两套房子的中介，就是带韩浩宇去过柳心出租房的姑娘。那姑娘说安娜一直和她联系。而她是上吊事件后入职的，交接的时候，也没人和她说安娜死了、死在那个房子的事儿。 “中介姑娘太可怜了，还吓得一直哭呢。”王志伟反而觉得愧疚起来。 “这么说，”沈若再次捏捏太阳穴，“有人不仅冒充安娜去接近你女儿，还去接近中介？王先生，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你可小心一点啊，最好报警。” 王志伟犹豫了一下，“可是，报警的话。别的不说，总会牵扯到你们那个朋友——柳心，她不是个小明星吗？” “您怎么和韩浩宇一个脑回路啊？”沈若感慨，同时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像赵耀。“这样吧，我这边也想想，然后有什么线索呢，咱们再沟通。” “好。沈小姐，你也注意安全啊！” “对了王先生，你还有安娜之前的微信吗，能把她朋友圈截图给我吗？” 王志伟答应了，沈若打开柳心手机，去查看柳心自己的朋友圈，一条一条地，与王志伟发来的截图作对照。 “她们俩之间，总感觉像有些联系似的。” 这个联系，在半小时后，被沈若找到了。不仅如此，那个同样住过那间房子的女演员米梦佳地微博小号，与她们也有一个重合之处：他们，都曾经在横店，找过同一个塔罗师算命。 第33章 她现在正在危险之中 沈若特意和夏新颖约了一个离剧组所在宾馆很远的餐厅，八卦一下最近的小信息。可是世上的事情就是有些难以解释。沈若照着百度地图找那个大厦的时候，一眼看见了总编剧“橄榄大大”。她一定也是故意找了一个离剧组远的地方，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沈若躲到一边，眯起眼睛想了想，感觉那个人很面熟，如果不是化妆组的某个小妹，就是哪个男演员的助理。“橄榄大大”和身边的女孩没有直接的交流，但显然是一起的。沈若连夏新颖的微信都顾不得看，目不转睛盯着那两个人。她们似乎在等人。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瘦瘦高高的陌生男孩子过来了，看穿着打扮，也是剧组的——当然，出现在横店，又有谁不是剧组的呢——而且极有可能是个艺人，只是不是《冲天至尊》剧组的。至少，沈若没见过。 那个女孩把男孩和“橄榄大大”相互介绍了一下，然后都掏出了手机。女孩操作了几下，男孩拿着手机，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男孩走向了一个atm取款机。这时候，女孩打了个车，先走了。又过了一会儿，男孩拿了一个纸包出来，里面很明显是现金。他把现金交给了“橄榄大大”，互相笑了笑，这时候，轮到“橄榄大大”操作手机了，男孩似乎又看着手机确认了什么，打了一辆车离开了。“橄榄大大”也随后离开。 沈若上了大厦，夏新颖已经在那家家常菜馆等她。两个人点了麻辣牛蛙和肥肠两个锅，又添了点茼蒿、白菜和豆腐准备下下去，为了“吃不吃米饭”、“点米饭还是葱花饼”，纠结了足足五分钟后，锅上来了，彻底决定：吃！都点！ “这家就是以上菜快出名的。”夏新颖以前来过。 沈若吃了一口肥肠，“啊，你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不管哪个系拍学生作业，一定去三楼吃鲶鱼豆腐锅，太好吃了！” “诶诶，看那边，是不是您们总编剧？”夏新颖用脚踹了踹沈若。沈若一回头，果然看到“橄榄大大”和两个中年男人，坐在离她们挺远的一张桌子上，正在点菜。夏新颖这个八卦小公主，早就去百度了人家的资料，所以认得脸。 “要打招呼吗？”夏新颖问她。 沈若摇摇头，继续吃肥肠，把刚才的一幕告诉了夏新颖。两个人略加推理，基本猜了了个大概：“橄榄大大”虽说是什么公司的合伙人，又顶着这个项目总编剧什么制片人的名号，实际上也靠各种方式把融到的钱转到私人账户。比如，介绍摄影或者美术团队到剧组，谈好回扣。这个团队的老大把从项目账户收到的一笔钱的一部分，打到刚才那个女孩的账户，那个女孩再找个熟悉的男孩收款，男孩迅速取成现金交给“橄榄大大”，橄榄大大再通过微信或者其他方式付款，给男孩一点跑腿费。 沈若和夏新颖同时耸耸肩，“关我们屁事。算了，人家再红，也要养车养房嘛。” 沈若把同时与安娜、柳心、米梦佳都有关系的塔罗师的朋友圈照片，给夏新颖看。 夏新颖的小圆脸儿因为吃辣，变得微红，她得意洋洋地笑着，“沈老师，你找我就对了，这个莫妮卡老师呢，可是只能有人介绍才能见到。我陪我们组演员副导演去过一次。我给你问问，能不能让你去见她一下。” “这么大牌！”沈若露出屌丝的惊讶。 “当然啦！人家算一次老贵呢，最简单一个牌阵3000起的好嘛！比女演员打肉毒素都贵！”夏新颖的白眼翻得飞起。 “唉，”沈若叹气，“谁都比编剧强啊！” 夏新颖一边拿着手机打字，一边批评沈若，“你就是文人毛病，艺术家脾气，爱抱怨。这些人都是出去做社交之花换来的生意，容易吗！你以为！当编剧还是舒服啊！” 等沈若躲开“橄榄大大”，好容易回到宾馆之后，夏新颖也给了她好消息，把莫妮卡的电话发给了她：“人家轻易不加微信的，先发短信。” 现在连沈若都搞不懂自己，替韩浩宇跑来跑去受这个罪干嘛。赵耀吃着苹果，听着她汇报，沉默了一会儿，“去呢，可以去，但是，你要不要把男爵堡那个钥匙带在身上。万一有什么事儿呢？” 沈若想起来自己也应该买点水果了，“你是说影子先生自带定位，可以赶来救我是吗？” “嗯哼。”赵耀表情很严肃。 外面敲门声响起，沈若挂了视频，先去开门，发现是韩浩宇，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卸妆，一脸愁容，进来就把剧组现场制片骂了一句，说转场不喊他上车，给他穿小鞋，经纪人居然不管。blablabla。 他几乎是靠自己单口相声的功底说完，然后撤了，然后又回来了，给沈若带了几个火龙果过来。“冷死宝宝了今天！鬼才信他们不是故意的！幸亏不用大夜！妈的我倒是喜欢有大夜赶紧拍了算了！又安排我明天四点半起来！” 沈若感到一阵压力，有一种“要是我剧本写得更快统筹和演员就更容易”的愧疚感。她把这种感觉驱逐出去，问韩浩宇，“你到底联系到米梦佳没有？” 韩浩宇又骂了十几句脏话，“隔了几个人，每个人都磨叽，不知道在拽什么。我又不能说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要找人家。人家觉得自己咖位比我高那么一点嘛，哼。去年去北京服装周看秀，她座位还不如我呢！” 沈若告诉他，“你还是抓点儿紧。因为我感觉米梦佳会遇到点儿什么不好的事儿。为了她也要联系上。” 韩浩宇沉默了，陷入了“人生很难”的深层次烦恼中。沈若给他看那个塔罗师的信息，说要约时间去一趟。 “草，我陪你。”他说。“我付出租车钱。” 几天后，韩浩宇与沈若借了安乔齐奥的一辆车，开往塔罗师莫妮卡给出的那个距离不小的地址。“不要小看那小子，居然是个富二代呢！但也许是骗人，可能有富婆养他。”韩浩宇虽然依旧在骂人，但是毕竟是要去调查了，心情挺好，一直表演给沈若看，“你看，手握方向盘，头稍微往后看，倒车；你看，解领带，假装我有领带。帅吗？男人最帅的几大瞬间！” 沈若带着一头冷汗，“我常和你在一起，真的可以防治眼袋，光翻白眼也累死了。” 莫妮卡住在东阳的一个别墅区。这里的建筑也是欧式的，不算新，附近还有个小湖泊，这位塔罗师就住在一个三层的别墅里面。每次到这样的地方，韩浩宇又是一阵惆怅，充满了自己红颜薄命的自怜。 莫妮卡很瘦，亲自到门口开了门，第一句就说看过韩浩宇的戏，很会做人，然后微微笑着让两个人进去。沈若观察着她，她个子只比沈若矮一点点，妹妹头，齐头帘，批着一个白色皮草外套，里面是光腿穿着一件长款深蓝色衬衣裙，踩着一双夏天穿的crocs洞洞鞋，白色的，非常干净，纤细的脚踝。 别墅的院子里看来是打理过的，有小径有花园，虽然是冬季，但是温润清新。灰蓝色的大门开着，大厅从这里就能看到，质量很好的沙发，茶几上爬了一只黑猫。 “进来吧，不用换鞋。”莫妮卡的声音轻轻的，细细的，略带绵软，她又回头笑这一下，让沈若看清了她的五官，纤细的，寡淡的，惹人怜的。 日系美女。 莫妮卡关上门，房间里本来就有取暖设备，这时候一下子暖和了起来。韩浩宇和沈若不由得观察了一下一楼，大概有一百多平，是有了几年的精装修，并不俗气，但也说不上多么个性优雅，不过舒服是很舒服的。韩浩宇和沈若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莫妮卡好像都知道，她把白色皮草外套脱下来挂着，“你们请先到浴室洗一下手，然后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一会儿能量干净了，就上二楼。是你算，对吧？”她看着沈若。 沈若一愣，韩浩宇反应倒是很快，“是我，她替我约的。你懂，我是艺人嘛，不能直接出面。” 莫妮卡笑了笑，意思就是“我又不是没见过艺人”。但是沈若很感激韩浩宇的出头。他们依照莫妮卡的指示，去浴室洗手。沈若小声让韩浩宇看：“她这里个人用品很多。” 洗手间的确也很大，还有个浴缸，显然是正在使用的。杂物架上有七八个塑料口杯，浴缸旁边的访华毯上有七八双拖鞋。 另一边有个矮板凳，不知道为什么，摆着一本《通俗心理学》的书。 韩浩宇吐了吐舌头，“吓人。” 他俩屏息静气，从浴室走出来，发现莫妮卡已经点上了线香。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莫妮卡就上楼了。静默中，又过了十几分钟，莫妮卡下楼，请他们上去。 二楼才是要换拖鞋的地方，莫妮卡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塔罗牌室，屋子里上上下下罩着黑色丝绒，光线很暗，角落里有一个剧组同款化妆镜，四周亮着一圈灯泡，就是整个房间的光源。一条桌子，正对门口的桌后有一张椅子，它对面有两张，是给客户的。 桌上也有个小小的、仿tiffany的台灯，没开。 而三张红色丝绒包裹的椅子。 “你不介意她跟着看你算？”莫妮卡指的就是沈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让韩浩宇关上门。 这里面可能也点上了塔香，或者早就拿香熏了一遍，有一种直逼喉咙的、侵略感很强的味道。她拿这些水晶之类消磁，然后问韩浩宇要算什么。 韩浩宇回答：“寻人。” 沈若没想到韩浩宇如此直接。她以为他会说算什么事业、爱情，然后趁机聊聊天，然后再问点儿信息。 莫妮卡微微一愣，但是还是让韩浩宇选牌阵。 “最简单那种。”沈若抢着回答。 “3000，先付钱。”莫妮卡说。 这一切弄完，她开始洗牌，切牌，又让韩浩宇选牌。 从左到右，正位权杖国王，正位倒吊人，正位权杖1. 莫妮卡看着牌面，又看看韩浩宇，“你找前女友？也是个演员？她现在正在危险之中。” 第34章 死者莫妮卡 沈若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韩浩宇觉得很尴尬，拿手拍拍桌子下面沈若的腿，又向莫妮卡讨好似地笑笑。 “怎么，你有不同见解吗？”莫妮卡虽然问了沈若一句，但是并不给她回答的机会，“我想给小宇详细解答一下，你还想听吗？还是出去等？” 这一次韩浩宇没让沈若失望，“我想让她陪着我。” 莫妮卡开始了她的解读，她将左边第一张牌拿了起来，“正位权杖国王，这是你所问的问题的过去，这是个人，对你很重要的人。虽然牌面是国王，只能证明她在事业上有一定的成绩，并不是说她一定是个男的。她和你相处的时候，比你更强势一下，但是对你很好。非常好。她很漂亮，有宫廷的优雅。可是你们现在有很大的距离，证明已经分手了。倒吊人非常痛苦，虽然他的表面上看不出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吊在那里，那是他自愿承受的。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她，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做那一切。这是你的现在，至于最后一张，我们不能说是未来。更倾向于你好奇的、未知的，她的情况，她像国王手里的权杖一样被抛了出来，很危险。可是下落不明。” 莫妮卡在整个过程中，除了依次拿起桌上的牌之外，纹丝不动，紧紧看着韩浩宇。到最后，才看向沈若。沈若在这个过程中，跑神了两次，还解决了昨天想不通的一个剧本的问题，“莫妮卡，实话实说。我作为编剧呢，的确不是什么高级知识分子，但是为了写剧本呢，我们对什么，都需要略懂一些。我虽然不信这些，入门书还是看了两三本，自己也有牌。” 莫妮卡遇到这种事真的是太多了，她柔柔地笑了笑，“对啊，所以，我问你怎么解读这个牌面啊？” 韩浩宇今天也是“男人味”上身上瘾，他又一次替沈若挡掉了这个问题，“她不需要读，她知道我的情况。我们的一个朋友，”韩浩宇调出了沈若截过图的柳心朋友圈，“来过你家。” 莫妮卡就着韩浩宇的手看了看那张图，“哦，那都是去年上半年的事儿了。发生了很多，对吧。” 沈若想了想，这条朋友圈发布的时间，是柳心拍摄《尸妹》进组之初，不知道延迟发布、忽然发布的意义是什么。韩浩宇从被牌面解读忽悠住的状态开始了迅速抽离，进入提问模式，“你的客户也不少，怎么一下子就记起她来过的时间呢？” “记忆力好。” 韩浩宇的脑瓜飞速转动，“是吗？那她问的问题是什么？你记得吗？” 莫妮卡毫不示弱，“原来你们就不是来问牌的，是来问我的。这样的话，牌会很生气的哦。” “废话还挺多，回答问题。”这时候，韩浩宇有点儿凶。沈若颇有些幸灾乐祸，因为韩浩宇乍一起接触乖得很，有礼貌得很，和女孩也能迅速玩在一起，可是他有个炸点，就是烦人家吊他。 例如，他在拍戏，编剧写好的飞页打印出来。他的那份交到候场的女演员手里。不管你多美吧。他下来后问你要，有些女孩子会故意开玩笑，“你求我啊！” 他肯定立即抢过来就走，此生都对你黑脸。 莫妮卡开始收拾手里的牌，“当然记得，但是，我们也有客户保密原则的。比如我就不会把你们俩来过告诉别人。” 然后，她就把牌装好了，一幅等着客人主动走的样子。韩浩宇还没有放弃，接着问，“那她不是自己来的吧？” 莫妮卡仿佛掌握了一切主动权，“你们不是不信塔罗牌吗？又把这个当回事干嘛？怎么了？你们的朋友一年多以前来这里问的问题，关系到她的命运了？那证明什么呢，证明世界上有超越你们这些自以为理性的人能力的力量存在，不是吗？” 沈若觉得人生又要来一次“震慑”戏码了。很多人真的不敲打不行。话说回来，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能该干嘛干嘛，世界早就共产主义了。反正沈若刚才也一直在琢磨日期的问题。她现在打起精神来了，准备和莫妮卡交交手。 “我说，”沈若把自己放进自己的迅速形成的剧本里，而不是那个配合度高、又温顺善良的自己，“你觉得我们又为什么来找你呢？为了一个两个多月前的朋友圈吗？” 这时候，莫妮卡的脸色微微变了些。 沈若有一点是笃定的：是莫妮卡自己主动提到的时间，柳心来这里的时间。不管柳心来过几次，和谁一起，“一年半以前”，那一次是最重要的。莫妮卡想要掩饰自己的同时，不小心暴露了一定的信息。那么，柳心发布朋友圈的时间也必然是重要的。她已经翻过柳心的微信，至少，她的好友里没有一个疑似莫妮卡的人。王志伟查看安娜微信号的结果也一样，米梦佳微博小号的好友名单里也一样没有。 这些信息是给莫妮卡之外的人看的。莫妮卡，就不太可能是一个主谋或者主控。不管柳心和安娜遭遇过的事情，背后是什么故事，莫妮卡作为一个知情者或者普通参与者，依旧有透漏有效信息的可能。 莫妮卡站了起来，“我一小时后还有另外的客人。我必须养足精神了。你们可以去一楼，那里有吃的，也有喝的，还有电脑电视机。我不陪着了。” 这是送客。 韩浩宇还想说什么，被沈若拉着离开了二楼。他以为两个人要无功而返了，沈若却到沙发上坐了下去。“韩浩宇，帮你找米梦佳的人怎么说？” “草，还能怎么说，问我为什么找她。” “我觉得不太妙。我有个编剧朋友，也失联过。后来发现得及时没出大事，其实压力太大精神分裂了。你别通过那些演员找了，你们这个工种都不太靠谱你不知道吗？你找你经纪人，让她联系米梦佳经纪人。随便编个理由。我们不走，就在这里等。” 韩浩宇一直怕他经纪人，这次终于强硬了一回，说“人命关天”，势必让对方问问。半个小时之后，有了一个结果。“米梦佳上次从横店回去后，精神状态就不好，甚至尝试过割腕。她觉得有人窃听她的电话，有人逼她上吊，有亡灵缠着自己，所以后来就送去了疗养院——也就是精神病院。 米梦佳经纪人一直觉得事情不对头，因为知道韩浩宇在打听这些事，绕了一个弯又把电话打回到了这里，“她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太好。我们都是解约状态了，就是出于朋友的感情，还去看看她。” 沈若问他，“大概一年半以前，她在横店吗？” 米梦佳的经纪人思考了一下，“在。她当时说是去探班。” “探谁的班？” “忘了，反正当时也没事，她要去，就和我说了一声，就让她去了呗。” “梦佳会不会有点儿——敏感体质？灵异体质？对神秘现象感兴趣？有没有喜欢什么，恐怖片之类的？喜不喜欢什么，降灵之类？” “别提了，”米梦佳的经纪人恨不得骂了起来，“我觉得她这个神经病就是从这里来的。之前她还发给过我一个特别可怕的视频。都被我删了。一个窗子，阴风阵阵的，还有个女的长头发，忽然回过头来。” 韩浩宇和沈若互相看了一眼。米梦佳的经纪人还在继续，“她以前也请过佛牌之类的，总之吧，我觉得她是个女演员，为了红吗，找个心理安慰也行。塔罗啊，星座啊，什么紫微斗数啊，笔仙啊碟仙啊，她没有不会的。” “哥，”韩浩宇打断他，“她认识柳心吗？” 经纪人又想了想，“我感觉我还和柳心唱过歌呢。她俩见面肯定见过吧，至于熟不熟，我是没听过。” 米梦佳经纪人直接留下了自己的微信，说是多加联系，挂了电话。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没有客户上门，莫妮卡也没有再下来。 “草，”韩浩宇又骂了一句。“咱们走吧，扔了3000块钱。” 沈若沉默了两秒，“我们上去看看吧。她应该在三楼。” 热爱密室逃脱游戏的韩浩宇，这时候颇有些小兴奋地点了点头，和沈若一起重新走上楼梯，经过二楼，前往三楼。一个开着门的房间，显然是卧室，里面没有人。一个面积显然更大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有隐约的音乐传出，有恍惚的烛光闪耀。 “莫妮卡！”韩浩宇叫了一声。 沈若推开了门。屋内同样是包裹着黑色丝绒，光线很暗。桌上，有一个五角星，五个蜡烛，五个蒙着红色丝绒的椅子。 “我们走吧。”韩浩宇又说。 沈若走入房间。她检查着窗帘后，桌下，没有任何异常。她发现这个房间还有一扇门，通向一个独立的浴室。她打开了那扇门。 “卧槽！”韩浩宇又是一声脏话。 莫妮卡躺在地上，浴缸里的水溢出来了，冲刷着她脑后的血。 明天开一天会！不能更了！明天《龙吟处处月照花》正式上架开vip章节。我依然啥都不懂，据说第一天要三更！555，做不到啊。我接下来就去写了，希望至少除了今天的，至少写出两更来放明天。谢谢大家！ 第35章 米梦佳 对莫妮卡死因的初步判断是意外滑倒，脑后碰触浴缸造成的脑出血。她那个用于接待“神秘学客户”的家里，由于各种指纹、痕迹太多，警方正在进行艰难地排查。韩浩宇和沈若告诉警方，在现场，的确没有听到异常的声音，没有看到别人。当然，莫妮卡的通讯软件没有显示，她真的有下一个客户。 大家都想不通的一点是，在沈若和韩浩宇还留在一楼的情况下，莫妮卡为何要在三楼摆上那些蜡烛，并且与此同时还放了一缸水。 但一个重要的结果就是，沈若和韩浩宇在警察的眼里颇有嫌疑。 两个人一路无言回到宾馆。韩浩宇说自己八字软，一直害冷，点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在沈若房间抱着喝，咽不下去的样子，着实可怜。 沈若让步了：“你实在受不了，我就以唯物主义者的身份陪你去烧个纸，你别吓坏了自己。这样我要改变调查方向了，说不定幕后黑手就是针对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你搞疯掉。” 韩浩宇笑得跟个傻子似的，“我现在觉得之前不太了解你，你这么强啊！但是，怎么说呢，我今天吧，把你连累了。我怎么才能对得起你啊！” 沈若这个时候一腔都是哽咽，又不能顺着他来。还记得他们刚认识，在“清香居”公寓拍夜戏，十月底的天气，到凌晨三四点已经能冷到哭。唯一的一点保暖措施，都给了演员。沈若瑟缩在不影响拍摄的角落，是韩浩宇拍了拍她，给了她一个暖宝宝。 杀青后，韩浩宇的微博上曾发了一张图。空旷的现场，有个又矬又昏沉的姑娘穿着军大衣抱着自己、坐在monitor前睡觉。那是沈若。文案是：辛苦了，抱抱。 这是全剧组疯狂发合影的时候唯一的一张“风景照”。这也是韩浩宇发过的唯一一张沈若的照片，后来就被删掉了。 沈若也许是为了对抗自己这些思绪，一边嘱咐韩浩宇赶紧回房间睡觉，一边打视频给赵耀，把事情简述了一遍，“你能不能替我去见见米梦佳经纪人，看看能不能让他带你去看看米梦佳啊？” 赵耀答应了，问韩浩宇是怎么回事。这位前男友身份的人，根本没有拿自己当外人，抱着沈若的手机，冲着赵耀就一阵撒娇，“求求你了，你让我今晚睡这里吧。” “你有病吧你！”沈若说。 但是赵耀居然同意了，“标间嘛，也没什么。我还是相信自己的魅力的。” “这不是你的魅力谁的魅力的问题啊！”沈若都要抓狂了，“他一个剧组的男演员，睡到我一个女编剧房间里，像话吗像吗？你去其他人屋里睡吧，你不就是害怕吗？” 韩浩宇根本不理这茬，他自己跑到浴室洗澡去了。等沈若对着电脑写剧本的时候，他光溜溜地出来了，手上拿着刚洗的内裤，还劝沈若，“反正我身上你什么都看过了，也不会受到诱惑，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沈若被气得打哆嗦，“我是被你诱惑吗？我是看到你那个纹身就想死！” 同样迷信的柳心，与韩浩宇，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到庙里找了个大师，给他们写了两句藏头诗，带了两个人的名字。他们一起去纹身店，想纹在身上。结果是韩浩宇不舍得柳心受罪，把两句都纹在了自己身上。 与其说男朋友身上纹着和他前女友有关的诗让人生气，不如说是他们都那么迷信那么match对方让沈若难过。时刻提醒她和韩浩宇不是一路人，柳心才是。在她生气的空档，韩浩宇缩在被窝里已经愉快地睡着了。 米梦佳的经纪人声称自己不迷信，但是当和赵耀聊过了之后，还是有些心惊胆战。他们约在伊娜书店的二楼，这位经纪人越笑越勉强，基本不说话了。赵耀给他戴了一堆高帽，最终还是说服了他。 “我真讲义气啊！”经纪人自我感动着。 米梦佳所在的疗养院，看起来就是个医院。管理虽然严格，但是探视没那么难，也不要求非有亲属关系。她的经纪人本来就去过，只要米梦佳同意，医生就签了字。赵耀去之前查了查她的资料，看了一眼她演过的那个恐怖片，等见到真人的时候，难免一阵心酸——本来是个有些肉感的大美女，现在瘦削而憔悴，眼睛显得特别大，黑眼圈也很大，头发剪短了，精神状况可见地不稳定，有些风吹草动就紧张起来。 赵耀注意措辞注意了半天，问她认识不认识莫妮卡、柳心。米梦佳出了一会儿神，把手指头放在嘴边，“嘘——别说了，他们听得见。” 赵耀也真是有耐心，闲扯些别的事扯了半天，再扯回来，“真奇怪哈，中国的话，惊悚片啊恐怖片啊，一般都不太行。现在都是网大拍这个类型了。不知道谁在看。” “讲究很多的。”米梦佳居然这样被打开了一点点话匣子，“我这么多年也不红，我觉得都怪我在电影学院的时候，什么管理系的人拍作业，把我拉去演一个女的，后来死了，躺在地板上。你知道吗？也没给我红包。也没给我讲规矩。本来，在剧组演死人，导演或者制片人要发个红包的，演员当天花掉。唉，我那时候也不懂啊。肯定是那时候，就有什么东西跟上我了，不然我早红了，就这么半红不黑地混着。连我的狗也见不到。”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阿拉斯加，哭了起来。她经纪人轻轻劝着，说狗狗在她父母那里，在老家别提多高兴。 “狗狗有灵性，”米梦佳擦擦眼泪，“狗狗也知道有什么跟着我。柳心啊，也是一样的，之前，她出一个通告，刚走出他们家小区，妈啊，楼上跳下来一个小学生！她也没拜拜，就那么走了。从此她就不行了，原来的势头还行，不是吗？” “你认识柳心，对吧？”赵耀觉得这话题终于回到主题了。 “嗯。”米梦佳说。 “你认识莫妮卡吗？安娜？”赵耀追问。 米梦佳低了头，又不说话了。她经纪人都想走了，赵耀还一直等着。终于，米梦佳抬起了头，“欠债还钱，也不知道我还上了没。” 她要求休息了，赵耀和她的经纪人只好出了疗养院。赵耀还是没放弃，“米梦佳除了迷信，还有点儿别的爱好吧？关键是，她和柳心虽然都是演员，却好像不是通过圈内的关系认识的，他们还有什么共同点呢？总不能一见面就问互相迷信吗？” 米梦佳经纪人被这句逗笑了，“你这就不懂了，迷信怎么不能交到朋友？共同拜一个上师也可以做朋友啊。” “那据你所知，有什么上师，可能介绍她们认识？” 经纪人摇摇头，“没有。不过，你说的对，爱好这件事确实是个线索。米梦佳没别的爱好，就是恐怖片啊。她很爱看。好像还专门去过杭州一个恐怖片兴趣小组的线下活动。” 这一章纯粹为我停更了还给我投票的“好玩人1992”而更！ 这几天交了剧本我就回归！ 谢谢大家！ 第36章 砖墙上的四人照片 沈若在微信里问导演张可环以及总编剧“橄榄大大”何时有空，一直没有得到回复。韩浩宇一直很惆怅，他对于一件事情又在意又不忿：“呵呵，真好，我经纪人都不给我点赞了。我自己公司宣传都不给我点赞了。导演和总编剧都不给我点赞了。草。” 沈若想想这些人就从来没给自己点过赞。 她找了三天，总算是找到又不是半夜收工、又的确依旧有人进出导演房间、可是人又不是特别多的时候，敲了敲那扇永远开着的门，走了进去。环导儿和“橄榄大大”正阴着脸，外联制片和两个小弟以及统筹，就坐在房间里。 环导儿只用半眼去确认进来的人是谁，发现是沈若之后，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意思是很反感。“你也知道你写的剧本问题很大啊？等我空了再说。” 沈若不想争论这些，“导演我病了，想请个假，去杭州找个医生看看。” 这当然是个谎言。实际上本来她没想撒谎，但是人嘛，当对方这样对你的时候，当你又无力反击的时候，你内心的恶毒也会被激发——啥也做不到，那我向你撒个谎都行。 “橄榄大大”也翻了个白眼，“横店就有医院。” 外联制片首先接了茬，“我们可派不出车来，别找我们了。” 张可环特别不耐烦，也不知道是顶外联制片还是顶沈若，“你可拉倒吧，脑子没问题吧？编剧生病了要剧组派车吗？” “那，你们忙，我吃点儿药就行了。”沈若故意看了看“橄榄大大”，“总编剧老师，那天在旅游大厦下边儿看到你了，打招呼你没听见。” 这位总编剧刀子一样的目光扫了过来，这才算正眼看了一下沈若，导演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去那儿干嘛？” 沈若觉得自己是个恐怖分子，又说了一句“你们忙吧”，退出了这个房间。她决定了，只要确定了韩浩宇的休息日，就一起去杭州，反正她能赶时间交稿就行，剩下的爱咋咋。 沈若在各种大众点评类网站上搜索，甚至让“你是我心里的乱码”张一朵帮忙搜索各种兴趣小组，最终基本锁定了一家叫“迷底”的酒吧，很可能与柳心、米梦佳等人的线下会面有关，只希望酒吧没有换经营者，还能记得一点之前的事。她看着在柳心出租房里让韩浩宇拍摄的一些照片，不知道那样的布置，假发、发夹，都有没有任何意义？ 韩浩宇终于有了一天休息，以“陪伴探班的家人”为借口，请了一天假离组。他依旧借到了安乔齐奥的车。安乔齐奥和他一起到沈若房间逛了逛，提出了一个条件：“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去玩啥，但是，师姐，我也去。” 韩浩宇这种时候最可爱，大眼睛跟迷路的小鹿一样，“你哪有时间啊？” “那你别管，我去找统筹。”安乔齐奥浑身都是信心。 他还真的是要到了时间。也许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你永远不知道你费劲都拿不到的东西，别人是怎么轻而易举获得的。 知道沈若要去杭州，赵耀也只有一句话要嘱咐：“带上男爵堡的钥匙。” 最神奇的是，卓然、未来赵耀和沈若三个人建了一个没有现在赵耀的群。未来赵耀甚至吐槽现在时空的自己：“他竟然加我微信，这个二傻子！” 三个人一起笑。 卓然和未来赵耀打了一个配合，一个找到了时宁失踪前后参与过伊娜书店装修工程施工的工人，一个拿到了进入克里斯工作室租借仓库的钥匙。他们把一个工人带到了那个仓库。 工人记得很清楚，并且很快找到了那几架高大的旧式书架，“当时是我们搬运的。是有血迹，因为那个老外受伤了。” 在这个工人的回忆中，克里斯尤迪特绝对是吃了个大亏，也绝对不是假装的。他感觉“那个老外”不坐轮椅简直是因为意志太坚强。所以，他们还负责了清洗工作。 未来赵耀在群里说，“那几天我见到的克里斯没有任何伤痕。” 卓然叹口气，“这要怎么告诉现在的赵耀呢？” 沈若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带着b大电影学院的院标，和韩浩宇、安乔齐奥一大早出发去杭州。安乔齐奥一副松弛的样子，“小宇开的好，小宇开吧。我和师姐玩双排。”这本来就是韩浩宇盼望的，他爱开车，又没车。沈若又从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百感交集的苦涩。 “你可以一定要小心驾驶，三条人命呢！”沈若现在对车祸这种事情很敏感，一路上玩着游戏的同时，一直盯着附近有没有老外在开车。 只有安乔齐奥仿佛没有烦恼，盘算着去哪儿吃国宾馆紫薇厅吃醋鱼，去灵隐寺吃素，以及去哪儿买茶叶和丝巾。沈若看到韩浩宇的旅行和购物欲已经被调动起来，立即叫了暂停，“这样，到了之后，车还给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们打车去我们要去的地方。” “那不行。”安乔齐奥笑得像一只坏坏的兔子。 王志伟忽然打来了电话，问了沈若是否方便后，告诉他警方还是重视了沈若提到的一些线索，包括来找过他了。而他打听到的消息是：“警察找过柳心了，柳心的家人提供了证据，柳心一直在给家里打钱，所以人应该是没事的。” 因为安乔齐奥在身边，沈若只好挂了电话，先微信文字告诉王志伟自己正在去一家酒吧调查，接着趴在开车的韩浩宇耳边，和他说了柳心的事儿。 韩浩宇一点儿没兴奋，“你这样说，我更担心了。”他好像并不觉得安乔齐奥在旁边有什么可顾及的，“柳心虽然是个好人，但绝对不会人消失掉，往家里打钱。完了，她不是死了就是被控制住了。” 这下，沈若也更焦虑了。她本来就连续两天梦见柳心，毕竟看过她的作品，因为都爱过同一个男人，此刻竟然慢慢产生出一种“异性姐妹”的连接感。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也许人家古代的时候，若干女性共事一夫，处好了确实有感情。现在的沈若对柳心，就有了那种感情。 “那到底先去哪儿？”安乔齐奥问，“先去你们要去的地方，然后我们去国宾馆吧，我请客。” “都在西湖那边反正。”韩浩宇烦躁了起来。 车子进入杭州，向着西湖的方向进发，安乔齐奥趴在前排椅背上，去找音乐，《新白娘子传奇》的插曲响了起来。雷峰塔已经进入了视线。 “哇，太棒了哈哈哈哈！”安乔齐奥跟着唱歌。 王志伟发了一张安娜的照片过来，以便于沈若使用。 她长得白净清秀，在照片上穿着白旗袍，挽着头发，纹着弯弯的眉，眼里含笑。 “迷底”酒吧不算难找，离断桥不远。冬季里，这里空气也十分湿润。沈若他们找到地方停车完毕，来到了酒吧门口。很幸运，居然开着。 老板是个温和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告诉三个人，白天也是营业的，递过来酒单，“也可以喝茶，我们酒吧也有几种茶水可以选，甜点也很好。” 安乔齐奥接过了点单的重任，韩浩宇向沈若眨眨眼。沈若告诉老板，有点儿事“私下请教”。老板会意，大声叫了个不知道刚才在哪儿休息的服务员过来，和沈若到了稍远处的桌子坐下。 “您这里，是一个恐怖片爱好小组的线下活动基地吗？” “啊？没有啊？什么意思？你想在这里做放映吗？”老板的样子很诚恳，不像撒谎。 “您这个酒吧开了多久了？” “三四年了，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沈若叹口气，不得已又开始撒谎：“我们有个朋友，她参加过一个恐怖片爱好的小组。和其他的几个朋友曾经在这里聚会，大概是一年半、两年前吧。他们想重聚，可是有些人联系不上了。说实话，他们那天特别高兴，特别喜欢您这个酒吧。额，那个，他们的约定就是最近在这里重聚。她很想知道有没有人会来什么的——” 沈若自己停止了叙述，因为老板的目光表示，他不信。 “sorry啊。”沈若不打自招道歉了。 老板笑了笑，“我们这里也被租借着放映过，有时候还演过昆曲呢！还有古琴聚会，生日聚会。但是具体操作，我没管过。” “那，”沈若掂量着，对方好像也不是很烦自己，“就，有什么，照片啊，记录啊……” “有啊。照片墙啊！” 沈若简直想拥抱老板，她走回韩浩宇坐的桌子，告诉安乔齐奥多点几个甜点，自己请客，接着就顺着老板的指点，到几个照片墙上去找。 全都没有。 安乔齐奥从男厕所出来，带着小兔子一样的神情拉了拉趴在墙上苦苦寻觅的沈若，“姐，来，到男厕所一下。” 男厕所上的砖墙，也贴满了照片，一张豹纹边框的还挺惹人注目，照片上都是美女：米梦佳、莫妮卡、柳心、安娜。 每个姑娘都散着头发，穿着白色的衣服，相框边缘下面，画着一个五角星。 第37章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 “所以，现在的结论就是，这四个女人互相认识，一个自杀，一个失踪，一个精神出了问题，另一个意外摔倒身亡。” 毕竟点了一堆东西，沈若与韩浩宇、安乔齐奥三个人托着腮坐在“迷底”酒吧，望着吃了一多半的食物，一片迷惘地总结道。 安乔齐奥举起了手，他从听完前史后，就已经进入了推理语境，“当当当，一个问题，为什么那张照片出现在男厕所？” 韩浩宇看着沈若，“你去女厕所看看，有没有照片墙？” 沈若听他的命令去查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一般酒吧里就只有一个男女共用的厕所，分两个厕所已经够奇怪了，还在男厕所贴一堆姑娘照片。”沈若回来后，皱着眉头。 韩浩宇这个社交之花，立即招手叫来老板，询问男女厕所的问题。结果老板说，其实，迷底本来只有一个厕所，就是现在女厕所的位置。男厕所那边就是酒吧一角。湖边的建筑没有那么四四方方，那里也有照片墙。但是半年多前，店里面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也是没办法，找了风水大师，就把那里修了个男厕所。 沈若充满感慨：“迷信真是无处不在啊。” 老板不同意，“怎么能说风水是迷信呢？这也算是传统文化吧。” 沈若感觉自己杠精上身，“风水可能是传统文化，店里面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是几个意思？” 老板笑了笑，那一笑是有点怪，沈若和韩浩宇、安乔齐奥出于艺术工作者的敏感都感受到了，互相看了一眼。 老板说：“我们一个店员在这里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被吓到了。” “人呢？”沈若问。 “辞职了。一个女孩子，胆子又小，很柔弱。” “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干嘛？” 沈若又吃了一块蛋糕：“现在，全世界一切号称自己见过这类东西的人都是嫌疑人。” “叫安娜。” 这就奇怪了。直到业余侦探们坐在从杭州回横店的车上，他们还是一头雾水。沈若询问老板是否可以带走照片墙上那张四人合影，老板同意了。沈若指了指照片里的安娜，又拿出王志伟发的安娜照片给老板看，老板感觉陷入了被迷信攫住的恐惧中，说自己那个店员就干了两个月，现在想起来是很神秘，而且和这个安娜很像，但是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沈若只能要了迷底老板的电话，以待之后联系。 韩浩宇开着车，想抽烟被另外两名同行者拒绝，正闹不高兴，可是没影响他说单口相声：“截至目前为止，共有杭州西湖畔迷底酒吧老板一枚，员工数枚，两个月内客人若干枚，以及王志伟的女儿一枚，见过疑似死者安娜。” 话音刚落，沈若觉得想到了什么，连忙给王志伟打电话，反正也不需要再瞒着安乔齐奥了，“安娜在杭州生活过吗？” “对啊，”对方回答，“她在杭州上的大学。” “她在酒吧工作过吗？” 王志伟很吃惊，“你怎么知道。是啊，大四的时候，她在西湖边一家酒吧打过工。我就是在那里认识她的。叫，兰豆。” “先挂了，我再打一个，然后微信说。”沈若把电话又打给了迷底老板，结局是有些意外，又有些不意外：迷底酒吧是老板盘下来朋友的店改造的，原来的酒吧叫“兰豆”。 “这是什么意思？超级模仿秀吗？”安乔齐奥说。 “身份。”沈若说了一个词。 “啊？”两位男艺人同时问。 沈若有点儿不知道如何总结自己的想法，“总之，我在柏林的时候，经历过一个案子，和身份有关。那个案子现在想起来，最大的关键词就是身份。只不过，牵扯到案子里的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说的超级模仿秀也对，是不是那个店员，要代替安娜的身份呢？” “代替了干嘛？”韩浩宇倒不是不同意的语气，“除非王志伟特别有钱。可是也不对啊，人家老婆是真的死了，不是假的死了，她再像人家老婆，人家也不可能把钱给她吧。” 安乔齐奥严重不同意，“你怎么什么都是钱？每个人最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如果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哪怕别人不理解，他千辛万苦也要得到。我告诉你啊，也可能是戏瘾。我跟你们说啊，我们那上一级有个师兄，我们都叫他皮夹克，师姐你知道他吗？” 沈若摇摇头。 “皮夹克的成名之作就是他穿着皮夹克弄了一个作业，演的是詹姆斯·迪恩的电影改编的片段，真像，就是本人！关键他是亚洲人，竟然那么像一个美国白人！” “哇，”韩浩宇感慨道，“是不是看了那个作业之后，你对表演有了感觉？” 两个人于是就“什么时候对表演有了sense”这个话题说了一阵。 “总之，”安乔齐奥的重点又回来了，“他还是班长，还是专业第一名，哎呀，别提多帅了！他女朋友也是女生班长。两个人简直就是神雕侠侣那个级别。但是大家都觉得他们肯定前途无量，演一堆好作品。哎呀，名垂电影史。哪里知道啊，我们还是想得太简单。毕业后，这俩人就完了。他女朋友，首先，哎，自愿接受了一次潜规则，结果是被骗。” “说实话这年头哪还有潜规则啊？都是骗子。”韩浩宇感慨。 安乔齐奥也是很难过的样子，“嗯哼，所以呢。俩人就掰了。问题是师兄也遇到了一次潜规则，他就大怒，然后就等于有点儿被封杀了。他有一次，也没事儿，就是像上学的时候观察生活作业那样，在一个胡同和一个大爷聊天，假装是大爷的儿子的私生子，就是即兴表演，没想到就真骗成了！那个大爷死活要把房子留给他！胡同啊胡同房子！” 车里沉默了一阵。 “然后，”安乔齐奥继续着，“他就上瘾了。因为他想演戏，又烦我们这个行业，不喜欢作为一个真正的表演者被挑选。他就各种创造一个角色和身份，然后去和普通人在生活中对戏啊，结果被当成诈骗犯抓过。但其实他真的不要钱。现在好像他好了，或者说放弃了，回老家小城开舞蹈教室了。” 沈若觉得安乔齐奥提供的故事很有参考价值，“过戏瘾，是个有意思的动机。我们之前总是注意到柳心、米梦佳之间的一个共同点——想通过迷信的方式去红，忘了她们可能都有戏瘾。” 这下两个男孩彻底惆怅了，感同身受到不得了。其实沈若也很难过，编剧和演员一样，都处在没有创作自由、又热爱创作、被人挑选和随意遗弃的状态。如果说编剧没有剧本工作还可以随便写写过一下创作的瘾，演员怎么办？ 需要舞台，需要戏份。 还有，需要承认。 承认才是一切的关键。为什么会代替别人的身份？如果整个事件中有这样一个动作？因为如果你可以做到，就是一种承认。 你得不到红地毯两边的掌声，和无数的粉丝，可是你完成了臻于化境的表演——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那么，莫妮卡起到的作用是什么呢？那么，为什么会有人死掉呢？那么，五角星是不是还意味着依旧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呢？ “对了，”沈若想到了一个问题，“谁给她们四个拍的照片？” 第38章 掉落下来的恶意 拍照片的人，现在有了最重大的嫌疑。但ta是谁呢？韩浩宇开始沉默着开车，沈若翻着柳心的朋友圈。忽然看到了她与剧组化妆小妹的合影，一张一个人挡住脸，另一个人微笑的合影。柳心租住的房子里的发夹、假发，也忽然有了一点意义。 沈若把这个想法说给韩浩宇和安乔齐奥听，然后立即把这个朋友圈截图发给迷底老板。老板秒回，一边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一边说印象里的“店员安娜”，与这个挡着脸的女孩子，有些像。 韩浩宇在旁边叹气，“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看了几遍这张照片，现在我也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安乔齐奥拍着他的肩膀，“停下来停下来，师姐，快，用你唯物主义的阳光照射一下我们，我也好怕怕啊！” 沈若抬头看路两侧的风景，让两个男孩子陪自己推理，“这么说吧，先假设这个店员安娜，要过戏瘾，假扮安娜，然后呢？” 韩浩宇第一个响应，“那么，她是不是也是学艺术出身？表演系也好，其他系也好。” 沈若点头，“对，还有呢？” 安乔齐奥得意洋洋提出自己的问题：“这个店员安娜和《阴风阵阵》那个电影，以及什么恐怖片爱好者线下聚会的联系是什么？包括米梦佳年前也拍了个恐怖类型的，柳心前一段也是。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沈若拍起了巴掌，“问到点子上了。《尸妹》我们查过，米梦佳拍的是短剧，《阴风飒飒》，内容有点像《阴风阵阵》——我想想，《尸妹》是姐妹之间的关系问题，以及家族秘密，以及目击者看见的是死者时间晚于作案时间造成的惊悚；《阴风阵阵》也是女主，背景有校园，有杀死女巫的情节——” “沈老师，”韩浩宇提意见了，“我到底和你说过吗，你真的很唠叨。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们编剧就是麻烦。依我看，单凭这两部片子，我就能分析出两个比刚才齐奥那个什么推理，牛逼的多的结论。” “啥？”沈若和安乔齐奥一起翻着白眼看他。 不过韩浩宇的答案竟然是很有道理的，“你也说了嘛，那个什么《尸妹》，抄袭的真实案件；那个《阴风飒飒》抄袭的《阴风阵阵》，这说明了什么？剧本是短平快攒起来的，可不像你那么认真搞，也许就是个非专业的人搞得。也许就是店员安娜搞得——” “停！”安乔齐奥打了个手势，“前面是确定的，后半段猜测痕迹过重。” “同意。”沈若和安乔齐奥击掌。 韩浩宇“切”了一声，“卧槽，我还有第二个想法是啥，让你们给弄忘了。啊对了，就是这俩个里面都有死人对吧。你记得那谁，那谁来着，以前拍戏演死人没拿红包？现在又演死人，是不是想弄个双份红包去去晦气？” 沈若立即给两个人安排任务，“第一，你们谁能认识某平台的人，或者任何知道情况的人，问问《阴风飒飒》的进程，第二，还是要问问米梦佳，这次拿了几个红包？” 结论在一小时之内出来了：某平台拒绝承认投资过《阴风飒飒》，指出不知道网上的资料是哪里来的，现在就去处理；而米梦佳演的是女主，但女巫死去的那场戏，她居然做了替身，再次演了死人，自己扮演的女主，杀了自己扮演的女巫，且没拿到红包。 “这个嘛，”三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沈若的脑子停不下来，“那么，来自某平台的新年春联，又是哪里来的？” “那还不容易！你们这种书呆子就是容易把事情想复杂了！”韩浩宇不耐烦地说。 “你社会，你说！” 韩浩宇又“切”了一声，“店员安娜社会人啊！” “社会人可能有某种关系，恰好拿到了某平台的新年礼包，讲得通，贴在那个房子外面，几个意思？”沈若真的是不懂，她依旧相信横沟正史的论断，就是嫌疑人做什么都是有成本的，因此，必须有意义。 安乔齐奥回答了她：“虽然是细节，但是能让老是感慨自己不红的女演员得到慰藉，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是男演员，谢谢。” “哇，”沈若点点头，“那么，这个人得对人的心理研究到什么程度？ 她忽然想到莫妮卡家里，一楼浴室那本关于心理学的书。 “我依旧有想不通的，一个人过戏瘾就自己过吧，为什么拉上其他人？” “对了对了，”安乔齐奥再次得意洋洋，把照片墙上那个照片，拍了照发给米梦佳经纪人，让他问问米梦佳，这是谁给她们拍的。” “哦，对。”沈若立即操作。 四个人傍晚的时候快要回到剧组，韩浩宇和安乔齐奥都希望去东阳市内吃个西餐。他们问了剧组其他演员半天，又参考了大众点评，终于去了一家吃披萨的地方。店面不大，但是有两层楼，主厨还是意大利人。烤炉就在一楼前台对面，传出阵阵香气。 店里的装修有些山寨，墙纸上印着大张的梦露和赫本照片。他们点了一个大尺寸的黑松露披萨，店主推荐的白葡萄酒，以及凯撒沙拉。两个男演员纠结了半天要不要点苹果派和炸鸡翅，最后痛下狠心：不要。 安乔齐奥喝了第一口酒，就八卦起来，“男二喜欢女三，都知道吗？” “切。”韩浩宇翻白眼，“女三他妈的太吓人了，那天非到我屋里去。还坐在我大腿上了，我说大姐你还是醒醒出去吧。” 安乔齐奥笑得很开心，“女三和男二闹了。那天你不在，女三临时改了台词，男二对不上，两个人现场吵起来了。男二真倒霉，女一女二都干过这事儿。现在女三又这样，他就是个遇到女演员临时改台词的命。” “把我台词改成什么样了？”沈若急了。 两个男演员心有灵犀笑起来，“完了完了，忘了编剧老师在。你先别管，我告诉你啊，环导儿本来都不管台词的，其实我怀疑她根本不看剧本。有时候都是执行导演在调，她就在耍手机。总之呢，如果某演员说另一个改台词，另一个说某演员没背好之类的，环导儿啊，都是看心情决定发不发脾气，结果那天，她把女三说了一顿。” “啊？” “嗯那，据说，环导儿从来不关门，除非男二在她屋里。” 韩浩宇和沈若交换了一个“原来如此”的台词，接着吓唬她，“那你完了，我告诉你，环导儿这个人，绝对睚眦必报。我听男二有一次在现场说到过你，还夸你好看来着，你小心导演报复你。” 这下子轮到沈若“切”了，她站起来，“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俩别背后议论我。” 沈若问了店员洗手间在哪里，居然是要穿过后院到一排平房。她谢过人家，拿着手机看赵耀和未来赵耀的微信对话框，居然都没理会自己。她给两个赵耀都发了一条，“你在干嘛？” 忽然间有些迷惘，同时给现在男友和未来时空的他发一样的微信，到底算不算渣女行为？ 等沈若上完厕所后，现在的赵耀终于回了，“有点儿事，爱你，么么。” 沈若想给他打视频，但是未来赵耀没接。沈若不大高兴，穿过院子往回走，头顶上忽然有什么掉了下来。 空调。 沈若挪不动步，也不够时间挪动。 一个人扑过来，抱着她闪开，沿着粗糙的墙壁冲出去，划伤了背。 赵耀。 黑色衣服的赵耀。 越过他的肩膀，灯光星光混合的夜空，平房顶上有个身影迅速移动抛开——高大，金发。 赵耀喊了一声，“快去追！”然后狂奔而去，迅速爬上房顶。沈若才意识到，他这一声是给听到空调坠地的声音赶来的韩浩宇和安乔齐奥听的。 三个男人，沈若认识他们的时间有长有短，倒是这一刻才知道他们多勇敢，以及多么混不吝，以及到底学过什么——迅速的，两个男演员也上了房顶，让剩下的围观群众大吃一惊甚至叫好。 夜色里，三个男人围追堵截另一个男人，并且渐渐接近。 第39章 没有自己出演的戏份有什么意思？ 那个逃跑的男人被围在了一块草坪中间，他的金发在黑暗中竟然也闪着神秘的光芒。他回过头来，看着赵耀。 吃惊的不只是赵耀，韩浩宇和安乔齐奥也都木在了原地：如果有有个转换器，把沈若变成一个男人，应该就是眼前的样子。 影子先生。 沈若气喘吁吁赶过来，发现“要害自己的人”不是什么克里斯，她反应了过来，“都上车吧都上车吧，快。” 空调并非影子先生弄掉的。他是来帮忙的，只是沈若提前被赵耀救下了。现在是五个人挤在车上，安乔齐奥坐在副驾驶，沈若坐在后排中间，一边是来自未来的赵耀，一边是影子先生。韩浩宇开着车，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所以你听得懂中文，对吧？”沈若想了半天，不知道哪个问题应该首先被提出，还不如首先确认技术问题。 “会说。”他回答，还挺流利。 沈若又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我和您是必须单独交谈还是他们可以在？现在有任何危险存在在我们周围吗？我们应该去哪儿？” 影子似乎考虑了一下，“目前这样保持运动是最安全的。至于你的这些朋友，可以知道，反正他们说出去，也没人信。” 影子，一个出生于六百多年前钦察汗国领土的罗斯人，在一次逃离追兵的途中掉下悬崖，失去了生命。那一刻，他心里想着，如果能再见一次母亲就好了。睁开眼后，他真的在母亲身边，几天后，他才明白，自己回到了一年前。 又经过了许多的故事，他明白了一个规律：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他杀死自己，就能回到从前——其实，还有以后。所以，他是个死过三千次的男人，每次都是自杀。他当然要避免很多麻烦，比如自己撞上自己，比如在现代社会的那些讨厌的监控设施。但总之，只要尝试的次数足够多，这些都能被处理掉。 影子木然地继续解释着：“我和初代男爵，中文名字叫王柴的那个日耳曼骑士，是互相信任的好朋友。他救过我。说实话，如果不是他，我会被别人杀死。我就会消失，杀死我的那个人，可能会回到一个奇怪的时空。当然，第一次，很可能是一年前。当然，如果不是同样的事情再后来分手，确认了我的猜测，我也不能肯定。” “卧槽。”韩浩宇说。 “所以，我和你有血缘关系？”沈若明白了，影子确实是祖先。 影子耸耸肩，“很可怕对吧。总之，我的后代没那么多，你放心，就你一个活着。” “乌珠，是谁？钥匙，是怎么回事？”沈若没有直接提到妈妈，也许是不敢。 影子好像知道她想什么，“你妈妈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乌珠是谁？我也不知道。当然，你妈妈是不是会在时空流转里被人做成艺术品，我不知道。乌珠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我知道头骨里指纹的事情，我告诉过写《影堂集》的人，但是，指纹属于谁，我不知道，并不属于我。钥匙，是我和初代男爵做的。当然，我的承诺是谁手里有钥匙，我就帮谁一个忙。实际上，钥匙完全不是一个可以帮助我定位追踪的科技系统。我要找到你，保护你，也需要常规的手段。” 沈若等人还在消化，影子忽然说，“好了，把我放下吧，到时候了。” “啊？还没说完呢？”其他四个人抗议。 “你们总不能绑架我。我身份特殊，总不能呆太久。”影子说完，自己推开车门飞身下车，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因为车门开了，沈若被未来赵耀拉住，她实在是气到了，望夜空里狂喊：“你欠我一次帮助呢！你又差点害死我！你回来啊！两次！” 车内重新陷入安静。安乔齐奥回头对着未来赵耀伸出了手：“你好。你是我师姐男朋友吗？” 终于回到了宾馆，韩浩宇一直低着头，因为不想看到赵耀和沈若共同进入房间，而且关上了门。 沈若抱住未来赵耀，把头埋在他怀里。 “怎么样，黑衣服帅吗？”赵耀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休息，自己坐在床沿。 “帅。真听话。”沈若呢喃。 “我和伊娜书店那位的主要区别是什么？” “你更乖。”沈若手往上伸，摸了摸他的脸。 赵耀沉默着，然后躺了下来。沈若抱着他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自己被自己梦中迷乱的想法惊醒，“哎呀，一个演员演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什么？”赵耀也睡着了，迷迷糊糊的。“疯癫吗？不就是你现在这个傻样吗？” 沈若哈哈哈傻笑了几声，“是和孩子对戏。” “啊？” “建筑师，不懂了吧？安娜的鬼魂，为什么会被安娜的女儿看到？” 赵耀开启吐槽模式，“思母心切？” “不是啊，”沈若抓着赵耀的双肩摇晃，“你行李呢？算了，总之，去迷底酒吧工作，完全是预热，如果能得到安娜女儿的认可，才是作品完成！” 沈若踢开赵耀，下床抓到手机，看看各种工作群暂时没有动静，放了心，打电话给王志伟。把刚才想到的说了一遍，赵耀也在这个过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走到浴室去洗洗脸，然后把自己的行李箱拉出来给沈若看：“我早就入住了，是不是很厉害。” 沈若听着王志伟的电话，作出“哇唔”的口型，赵耀又笑了笑，“不问我怎么做到的吗？别问，问了就是靠美色。” 电话那头，王志伟向沈若提出，他会亲自守在女儿幼儿园和培训班的附近，观察有没有人接近。 沈若挂了电话。觉得有点儿紧张。真的抓到了，会是个怎样的人？ 赵耀走过来给她捏捏肩，提醒她自己会呆几天照顾她，别当侦探当上瘾了，赶紧写剧本。可是沈若实在忍不住，一边打开电脑，写下“《冲天至尊》剧本第九集”的字样，一边和赵耀说了一堆莫妮卡、柳心等等的事儿。 赵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买的水果，他削了个苹果，切一口给沈若，切一个口给自己，“对于柳心这件事，我和你的想法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赵耀说：“那个假冒的安娜，或者说鬼魂安娜，不可能就为了过戏瘾，如果拿不到钱，或者利益，她何必呢？而且，她靠什么说服别人？以及，你不要忘了，她的背后，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吗？” “你接着说，我听的见。” “我们说说五角星，这个在一些苏式建筑，以及其他建筑上都有。五角星有胜利的意思，也和金星维纳斯相关联。另外，五角星还有倒正。西方文明中，他和宗教里的基督、撒旦先后都有过联系，在东方，则和五行相联系。照片下面，还有莫妮卡死的现场，都有五角星，为什么？“ 沈若暂停了一会儿打字，“前提是，莫妮卡不是意外死亡？凶手当时在房间内？” 赵耀考虑了一下，“这我不知道。但总之，过戏瘾这个动机不能完全支撑所有案情。那个安娜的孤魂，在很多情况下都不在场啊，没有自己出演的戏份，有什么意思？” 感谢fdjksahfkah的投票。 第40章 一个未来会杀死自己的人 “啊？”沈若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赵耀拍拍她脑袋，“这样，你去洗澡，休息一下吧。要不要我陪你？” “啊？”沈若连忙扣上电脑，下了床奔着行李箱而去，离他远一些，“我们是不是进行过那个讨论？顺序问题，对吧。当然，我和现在时空的你嘛，也都发生了，但是你真的认为那个，又可以和他，又可以和你嘛？是不是显得我，有点儿渣？理论上，你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赵耀只是笑，没有回答。 沈若收拾了些东西，真的去洗澡。赵耀在最后一刻阻止她关门：又不冷，开个缝，我陪你说话。” “不要不要。”沈若把他的手从门上掰下来，关上了门。 等她出来，发现赵耀把标间的两张床并在了一起，躺在被窝里看电视。看到沈若，他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沈若上床休息，可是身体是紧的。赵耀也没有多说多做，吻了吻她的唇，道了晚安。两个人都没有立即入睡，赵耀说沈若明天可以专心写剧本，他去明星苑看看。 王志伟挺配合，虽然在忙，替赵耀找了一直负责自己家房子的中介，在小区门口等着赵耀。那个女孩的微信名字叫“总统夫人”，赵耀本来以为她会有点儿古灵精怪，结果一身黑西装，长直发，白面皮，中规中矩的样子。 “赵先生，王哥说您想看看他家10号楼那个房子对吧？就在8号楼对面。”一路上，“总统夫人”还回忆了一下自己带韩浩宇去8号楼的过程，对自己因为工作失误，完全不知道8号楼死过人的事情，觉得后怕又愧疚。 赵耀并没有做太多回应。他看着有些萧瑟的冬日小区，临时改变决定先去看了看沈若与韩浩宇看过的8号楼房间。他把沙发挪开，发现下面的地面，有蜡烛点过的痕迹——五角星。 “你怎么看？”他问“总统夫人”。“首先，你怎么称呼？” “小王。叫我小王就行。” 赵耀更加仔细看了她一下，发现她有极为长的眼睛，内眼角喝外眼角都发育得很发达，因此有一种狡猾的妩媚感。 “豫东还是鲁西人？”赵耀问。因为要四处看建筑，赵耀曾经走遍中国很多地方，他对于春秋战国的历史也就有了新的认识：不同地方的人，其内部的人种相似性很明显，与外部的区别性，也非常明显。比如兰州附近的人，长得真的像飞天，洛阳周遭的人，各自带着大牡丹花的繁华大气。 “啊？”小王，或者说“总统夫人”极为不解，“我其实算上海人。不过在苏南住过，后来到这边来了。怎么，我像北方人吗？” 赵耀没有再回答。他想象了一下，之前这个房间可能有过的场景，那几个蒙着红丝绒布的铁质椅子，加上另外的木椅子，然后加上长沙发，最后加上这堵墙，正好能围住烛光五角星。 “走吧，去10号楼。” 10号楼属于王志伟家的房子里，现在的租户是一个姑娘，因为小王提前打了招呼，对方还挺热情。她身材纤细，脸显然是整容过不止一次了，染着蓝灰色的头发，不算太年轻了，房间里烟味很大，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倒是有些面熟，也许演过什么吧。可是，小王介绍他们，说女的是导演，男的是制片人。 赵耀觉得，自己反正是不懂沈若这个行业。 现存租户刚住过来半个月左右，只同意赵耀看客厅。赵耀在落地窗那里看着对面，像极了一个舞台。 “这里之前住了谁？”他问小王。 “是一个艺考的男孩。这不是要考了吗，退租去北京了。”小王回答。 “住了还挺久，一两年。他说要沾沾横店的艺术气息，不过他本来就是东阳的。” 那个男孩，那个住户，一直都应该在案件中起到作用了的，他就是唯一的观众。 一个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地方，一切了无痕。 赵耀谢过现在的租户，和小王走出10号楼，然后向她也道谢。 “赵先生还有什么需求，要看看别的房子吗？或者其他小事儿不方便处理的话，也可以找我们。”小王特别职业。 赵耀给出了否定的答案，然后与其告别，打电话给王志伟。后者虽然有些吃惊，不过答应了见面的请求和方式，带着女儿来和赵耀吃午饭。 小女孩是自来卷儿，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非常可爱。他们三个人就找了个麦当劳。赵耀问王志伟，“怎么会有人去你家里拍视频呢？你有没有线索？” 王志伟说自己考虑过这个问题，“听说有人冒充安娜在活动，我就不觉得奇怪了。所以现在家里换了锁。可是，在我家里拍视频，能有什么意义呢？说实话，如果把视频发给我，那还能算是威胁我，吓唬我，但我其实是意外看到的。” 赵耀非常同意。“小妹妹呢，你最近又见到什么特别亲切漂亮的阿姨吗？” “嘘——”王志伟的女儿笑着做出这个手势。 王志伟替她解释，“反正我暂时没发现。幼儿园老师也没注意到什么。” “所以，你给小妹妹看过柳心在《尸妹》剧组的时候，发的和化妆小妹的合影吗？” 王志伟摇摇头，又觉得似乎可以抱一次希望，他拿起手机，把沈若发给自己的截图给女儿看。 “妈妈。”小姑娘说。 一个可以在剧组做化妆师的人，一个试图扮演安娜的人。 为什么选择安娜？ 所以这个化妆师到底是谁，现在在哪儿呢？ 王志伟饭都吃不下了，“按照你们的理论，一个演员演技的最高境界，是和孩子对戏，那我孩子已经相信她是安娜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完成了，要撤了？” 赵耀打沈若的电话，让她参与到这个讨论中。 沈若的声音从电话公放里传出来，“现在 make sense了，这起案件中的这几个人，可能动机并不相同。有的要红，有的要过戏瘾。但是，她们是不是被一个统一的逻辑控制着？也就是像个不能随便退出的游戏？除非玩家死了或者疯了？” “那太吓人了。”王志伟说。 沈若叹口气，“我觉得还有更吓人的。如果这是个不会停止的游戏呢？如果五角星的五个角，需要不停有人进来补充呢？你们记得吗？为什么我和韩浩宇还在莫妮卡家，蜡烛就点了起来？” 赵耀让沈若哪里也别去，“你做编剧做出职业病来了，到什么事儿都想着不停升级世界观。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好好写剧本吧，等我回去。” 沈若其实刚交了一集剧本，而且环导儿命令她去现场。去到一个四合院里，她才知道，女二又改台词了，现在和男二彼此寸步不让，环导儿的决定是，让沈若现场重写这场戏的台词，谁也别争了，按照新写的来。沈若答应下来，到化妆间找了个地方放下电脑，看到韩浩宇在那里眯着。宝剑就抱在怀里。 沈若算了算这场戏，又看了看原稿后面的，连续四五场都是男二女二的，可能都要重新，叹口气，开始捋思路，打字。韩浩宇忽然从梦中惊醒。 “你咋了？”沈若走过去问。 韩浩宇认了半天，“是你啊。我做噩梦了。梦见被一个黑衣服的女人追杀，吓死我了。” “就你这种迷信体质容易入圈套。”沈若翻了个白眼。 “喂，”韩浩宇挪到她近旁坐下，踢了踢她身下的椅子，“你今天在现场玩吧，别走了。统筹把我一大早弄来，又没有我的戏，又要我等，不让走，你陪着我吧。” “我想走也走不了。” “完了，我想起我梦中梦见的女人是谁了？我想起为什么我觉得假安娜我在哪里见过了——那个中介。” 王志伟报了警，可是中介“小王”，或者说总统夫人已经不见了。店里面对这个人也完全不了解，没人去过她谎报地址的住处，籍贯登记为上海的身份证件，被发现是假的。从店里留存的复印件，能看出她清秀的脸。 的确，这样一张脸，她如果经过化妆，可以轻易改变自己的模样和风格。 “这也太夸张了吧！”韩浩宇和安乔齐奥晚上与沈若一起回家，评论着这件事。沈若通过微信试图联系现在时空的赵耀，对方的回复一直有些奇怪，而且拒绝视频。她拜托卓然去伊娜书店看看。 沈若走下电梯，往房间走的时候，卓然告诉她，伊娜书店关门好几天了。 沈若回到房间。赵耀拥抱了她，房间里还点着蜡烛。他换上了另外一声黑衣服。 ”我虽然这样说过，让你只穿一个颜色的衣服，可是，我们好像没决定要执行对吧？” “你说的，我肯定执行啊。先洗澡吧。”赵耀端着红酒杯。 沈若放下电脑，收拾了衣服，进入浴室，她不仅关上门，还插上了插销。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点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沈若打开淋浴后，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为什么赵耀会出现在披萨店呢？” 他是一个在未来杀死自己的人。杀死自己的那一刻，真的如同他的描述吗？他是时宁“神隐”时唯一已知在场的人。他是最先怀疑克里斯的人。他是原本拥有《影堂集》的人。 为什么影子与赵耀同车的时候，跳车而去？ 赵耀，一个会在未来杀死自己的人。 第41章 剩下的那个人实现愿望 沈若走出浴室，看到宾馆的电视上，播着东阳本地的新闻。赵耀不在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沈若的手机正在响着，接起来，依旧是赵耀的声音传出来。 “是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了？”对方说。沈若现在什么都不能说，她“哦”了一声，又问：“什么意思？” “我是未来的那个。你记得我破解过伊娜书店那位的密码，用过他的微信和微博，那几天，报应来了。我用了好几天，把微信拿回来了。” 沈若坐到床上去，“那个，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星湾酒店，我们见面的地方。佛罗伦萨小区，我陪你去的。”未来赵耀说出这些细节。 沈若想了想，那么刚刚来了、又刚刚走了的那个赵耀，是现在时空的？他曾经见过监控里的另一个自己，他冒充了另一个自己来试探沈若？ 为什么走了呢？ 以及，此刻电话另一头的那个赵耀，毕竟是动手杀死过未来沈若的人。一切真相和他说的一样吗？ “总之，他确定你的存在了。他和我一起见到了影子。”沈若把不久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赵耀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沈若，“我去你那边陪你吧。” 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沈若有些生气，认为他来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未来发生什么，对现在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她关了机睡觉，反正第二天还得写剧本。迷迷糊糊里，她一直问自己一个问题：消失了的中介“小王”，去了哪里？如果烛光五角星连起来的这些人，是一个游戏，总有开始的那一刻吧？” 迷乱中，她又梦到还和韩浩宇在一起，吵架，出丑，尽力伤害彼此。自己对他说：像你这种文化水平根本就不懂每一部电影在电影史中意味着什么。 然后，她醒了。 沈若下床上厕所，喝水，想起自己和韩浩宇提到过的：《阴风阵阵》这样一个绝对在国内算小众的电影，到底是谁推荐给那几个人的？而且，仅仅因为一部电影，她们就决定聚会吗？她们就建立了联系吗？ 韩浩宇和安乔齐奥忙着拍戏。沈若在第二天交了稿子之后，发现未来赵耀真的来到了门口。“天啊！”沈若变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要不然你休息一下，陪我去莫妮卡家里再看一次？” 未来赵耀好像心情挺好的，“别急，我告诉你张一朵发现了什么。” 自我认定为变态少女的张一朵，依旧狂热地爱着赵耀，并且深入各个奇特的小组、一字一句去找任何与柳心的失踪相关的信息。当然，她没找到。可是未来赵耀安排她去了一次疗养院，她和米梦佳居然能聊到一起。 张一朵在未来赵耀上飞机之前打电话给他：“米梦佳是为了改运，去见了莫妮卡。她觉得效果挺好，主要是心态和心情改变了。后来，因为花的钱，很快超过了10万，是的，别惊讶，确实是十万，她就变成了vip。第一批vip聚会去了迷底，有安娜、莫妮卡、米梦佳、柳心和一个自称小王的女孩。那时候很尴尬，因为米梦佳和柳心其实是认识的，都是艺人。当时就说，要有一个人退出。” 在米梦佳的记忆里，她但是有些遗憾，因为她坚信五个女孩的vip，在聚会后集体举行一次仪式，自己很快就要红了。她和柳心当时私聊了一会儿，就在女厕所。因为，如果一个人留下，另一个人退出，退出的人无法甘心，留下的人无法相信退出的人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所以她们走出女厕所，决定集体退出。小王提了一个建议，这次大家都退出。莫妮卡记得下次不要再把艺人搞在一起就行了。她们一起拍了合影，小王说自己不好看，负责拍摄，没有入镜。 那一夜本来很友好，但是柳心边聊边玩手机，忽然就不高兴了。她说为什么有人发了个帖子，踢到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提到当天的日期以及迷底的地点，还说有什么恐怖片爱好者的聚会，内容是看《阴风阵阵》？ 柳心不相信在座的任何一个人，米梦佳也有些紧张，因为帖子提到了她。莫妮卡、安娜和小王对她们来说，都是素人，她们很怕三个人中有黑粉或者变态跟踪狂。不过三个人的手机都拿出来检查，没有发现发送记录。 莫妮卡第一个嘲笑柳心随时拿自己名字搜索，让柳心更加不开心。米梦佳在那个时候刷了一下网，发现刚才的帖子被重新编辑过了：两个女艺人的名字去掉了，其他不变。 很明显，她们五个人都没有时间。 莫妮卡说，因为要举办仪式，“灵”已经在准备在等待了。发帖的不是人，而是“灵”，没人可以退出。“灵”的行动没有逻辑，不要惹怒它的办法，是照它说的办。 她们忘了“退出”的欲望，也没有再争吵，而是一起连夜赶往莫妮卡家，在她家里观看了《阴风阵阵》。 看完之后，已经快天亮了。莫妮卡坚持要举行仪式。仪式很简单，只是按照五角星的形状，点燃五根蜡烛而已。每个人面前有一根。但莫妮卡说，“五角星有正邪之分，尖朝上的是正义，相反的是邪恶。围坐着桌前的五个人，因为方向不同，就看到了不同的五角星。” 那场仪式的意义在于，五个人的愿望并不相同，你要除掉其他的人，并且避免被其他人除掉，最终回到那里点燃五根蜡烛，坐在正义的位置上，愿望就会实现了。 当然，五个人可以随机选择是否要联合起来对付别人。平时不联系的五人，如果要召唤任何一个人，就模仿《阴风阵阵》的镜头拍摄一组画面。 另外四个人，当时就一起认为，莫妮卡居心不良，因为一切从她口中说出。大家选择的是离开，也没有对他人提起。直到米梦佳受邀拍摄《阴风飒飒》。她当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还是去了，认为只是巧合。直到她明白，安娜在之前死在那个房间。 沈若不明白，“米梦佳是如何知道安娜死在那个房间的呢？她租房子的时候，中介是那个小王吗？” 实际上，米梦佳作为艺人没见过中介。房子是剧组的某个制片谈的。而她在房子里住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拍戏，还是因为别的，情绪越来越糟糕。连狗都不爱遛的程度。终于有一天，有人介绍她去见一个塔罗师调理一下。没想到，又是莫妮卡。莫妮卡告诉她，一切没有结束。 但是，何不乐观地看呢？毕竟还有胜利以及实现愿望的可能性。 米梦佳那一天不知道怎么了，格外高兴，还用小号，发了个微博。 对了，陪她去的，和陪她回来的，都是住在对面的一个很帅的男孩。 第42章 混乱不过于此 有人敲门。赵耀去打开门，有些微微吃惊。门外是两个极好看的男孩，沈若走过来，发现是剧组的一个不太熟的男演员，扶着安吉齐奥。 “他怎么了？” “醉了，要找师姐。” 赵耀不解地看着沈若。安吉齐奥也抬起头，撒娇撒痴，“小宇能在这里睡，我也要在这里睡。反正是标间。” 扶他来的男演员说，“他烦我。我这几天打呼。” 他说完了就走了，安吉齐奥整个人瘫了过来，赵耀把他扶住了。“什么意思啊，你们剧组这么随意的？什么叫小宇也在这里睡过？你前男友？” 沈若不回答，反而从赵耀怀里把安吉齐奥抢了过来，扶着他往外走，而这马上就被证明是不可能的任务，赵耀又跟了过来，帮着用力，“你要把他送回去吗？” 还没等沈若回答，安吉齐奥高声叫嚷，“我不要！我不要！” 是赵耀出了主意，“那送他去找你那个小宇吧。” 沈若的回应也没有好声气，“我发现你没有另一个你好相处。” 两个人说不上为什么就赌了气，把安吉齐奥拖进了韩浩宇房间，韩浩宇先是吃惊，接着嘀咕了一句，“好吧，反正我室友今晚大夜。” 回到房间，沈若向赵耀道歉，“我心情不好，对不起。还有，韩浩宇那天非要住在另一张床，是伊娜书店的你同意的。当然，我不是说因为他同意，就代表他好相处。哎呀我也不知道。” 赵耀显得很颓丧，“我是个相处久了的我，他是那个与你暂时只有柏林记忆的他。自然是他更好。” “哎呀，你这样说，就更像是生气了。” “反正一切都乱七八糟的。”他说。 半夜，他们被走廊的吵嚷声逐渐从梦中带回，接着就是剧烈的敲门声。沈若开了门，也分不清是剧组的谁，叫她去看，韩浩宇打人了。 所谓大夜是执行导演盯着，环导儿并不在现场，所以从导演房间早就赶了过来，安吉齐奥一脸都是血。虽然整层楼都是《冲天至尊》剧组的人，大家还是尽量让发生冲突的两个人回了房间。沈若也跟着进去，因为胳膊被安吉齐奥拉住了。她回了回头，发现赵耀没跟过来。 环导儿被吵得不到了，竟然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所有人都没声了——制片主任、韩浩宇、安吉齐奥、沈若、两个化妆组的女孩，以及统筹和场记。 环导儿的岁月静好和禅意显然也是演的，她停下尖叫，让安吉齐奥先说。安吉齐奥很委屈，意思是自己的确喝醉了，但是和韩浩宇关系一直不错，他任性地想睡在这个房间，没想到韩浩宇晚上做噩梦，见鬼了，一直说胡话，和疯了一样。安吉齐奥当时已经酒醒了，想去找顾照顾他，结果被他打了。 “他中邪了，我不怪他。我想找沈若姐劝劝他。” “你放屁！你是怎么说沈若的？你是怎么说你和男二讨论她的？我让你滚你又不滚，赖着装醉，继续睡。晚上你胡说什么喜欢我，然后爬到我床上来你才是鬼？” “草，我是直的，你骗鬼啊！”安吉齐奥脸色一变。 这样吵了几个来回，环导儿又开始尖叫。 一切重新安静下来。 环导儿骂了一声脏话，然后说，“我服了，我听听你们经纪人怎么说。你们先各自回去吧。” “不可能。他是个变态。他今晚上先想去沈若房间不是吗？男女对他都一样，他就想胡闹。我没法跟他一个剧组。”韩浩宇说。 环导儿一声冷笑，“你什么意思？我还没怪你打人呢？用不用谁你说了算吗？” “我没说让他走，我可以走。” “别不知好歹了，你说走就走吗？你的镜头怎么办？你这种一百八十线的小破演员还想费我钱和时间找人补拍你的戏份？傻逼吧你！”环导儿这次彻底切换泼妇模式了。 “我他妈的又没有错，怎么成了我的问题？”韩浩宇直接想打女人了，沈若去抱住了他。环导儿又骂了一顿最难听的话，带着安吉齐奥等走了。 韩浩宇憋了半天，一直在沈若怀里喘粗气，“我浑身发麻，还痒，我觉得我寻麻疹犯了。” 韩浩宇推开沈若，把自己身上拿来当睡衣的白色t恤脱下来，抓了一下，五道红色的痕。 “卧槽，卧槽卧槽！可能真中邪了！” 骂了几声，沈若也无法回应。韩浩宇想了想，“他妈的谁介绍这个男的进组的？他妈的这男的肯定和那个谁，莫妮卡那堆神经病一伙的你信不信？” 沈若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已经被人欺负了，你可能还要被经纪人骂一顿。为了省下经纪人的那堆骂，你是不是先把这里的戏拍好？” “行，你别管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他的性格也和当年不一样了。“本来你好好写剧本嘛，我非要拉你管什么柳心的事儿，我为什么要管她的事儿呢？也许你说过的话是对的，就不该管。还有，我他妈的应该听你的，什么车不车的，我每次因为开车，因为借车，总要惹上事儿，我他妈的命里没车！要不是借车，我和安吉齐奥搭上干嘛？他妈的本来就该不远不近，我惹他那个神经病干嘛！” 安吉齐奥和韩浩宇居然以一种奇异的互相容忍在剧组里并存了下来，这几天真正觉得有些不适应的是沈若。环导儿前些日子没空理她，如今把她天天薅在导演的房间。但凡这种模式一开始，编剧就明白了命运：剧本是不可能再推进了。她算了算前面的交稿量，去向执行制片人要稿费。 “这些都还没算过嘛！”好容易堵到的执行制片人说。 “大哥，拍都拍了，还不算过？”沈若连争执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导演说好，总编剧说好，才算过啊，要制片人说好，才算过啊。你也别这样看我，我也是帮人家做事。那我给你申请一下啊，编剧老师。” 完了，这句话出来也意味着“完了”。赵耀利用这几天在横店四处晃，晚上见到沈若，就让她看自己去了哪里去了哪里，他甚至还去剪辑组看了粗剪画面。 “好扯，这个剧。”他说。 沈若没有回应，“那个你不是在克里斯工作室吗？怎么能过来呆着呢？” “他回德国了一阵，而且我们有个项目正好停了。干嘛，你不想我陪着你吗？” “也不是，我觉得这个活可能要黄了，我想撤了。拿不到钱。催你一天一集出，当时以付款需要流程为借口拖欠，然后就不承认你的剧本过了，然后就你推我我推你，找不到人。毕竟大家在拍戏，都忙。我停下，算是止损，因为越写越多，亏得越多。” 赵耀沉默着，沈若等了一会儿，自己说，“算了，我只是说说。” 这时候王志伟发来微信说，警方发现小王带走了他家两栋房子的出租资料。但是警方已经决定下大力气找小王这个人了。 赵耀在旁边听着王志伟的语音，拍了拍沈若的脑袋，“我不知道咋回，”沈若说，“我想，那就让警察找去吧。” 赵耀把一只腿搭到另一只腿上面，“我想让你以牺牲色相为代价换取我一个情报。事实上，我这几天我逛了能逛到一些取景地。当然，猜出哪个是我要找的地方用不到建筑学知识，但是想要猜出，却动用了我建筑学专业的敏感度，好吗？我看你也糊涂了，算了，我直接告诉你，《阴风飒飒》和《尸妹》用了同一个景儿，你知道吗？” 感谢好玩人1992. 第43章 “小医院” 沈若把这个情况，用微信发给韩浩宇。好久好久他才回复，他还是那个说法：不该管这件事，也不该叫沈若管。沈若有些担心他，问他可不可以见面聊一下。韩浩宇直接没有再说什么。 “他可能怪你吧！因为不知道该怪谁。”赵耀说。“他和安齐吉奥的事，他一定很委屈。可是他经纪人一定没帮他。这个委屈是无法释怀的。他又必须接着拍。这时候得找个人恨。” 沈若一脸呆滞，这时候看到韩浩宇又发了一条过来，“我觉得，我心气儿没了。” 一个人自己内心的秩序、逻辑和希望，被绞杀后，比如，ta认为靠颜值、才华、努力可以出人头地的信念忽然变成笑话后，就会失去那个“心气儿”。不管曾经的骄傲也好，梦想也好，多么无理天真，它无疑是很多人的支柱。 现在倒好，也许彻底的绝望才该是一个人唯一的支柱。 “这么说吧，反正我也不指望能不能把稿费要到了。我就先写，毕竟韩浩宇得有戏拍。我留在横店，把柳心这件事弄明白。” 导演好容易满意了两集剧本，但安齐吉奥发微信告诉沈若——他似乎完全不把与韩浩宇闹过矛盾看成什么，尤其是不认为这件事会影响自己和沈若的关系——男二最近频频出入导演房间，导演当然是心情好。另外，据说导演和又是制片人之一，又顶着“总编剧”名号的“橄榄大大”闹得不太高兴。 “那么，就要拉拢你嘛。”安齐吉奥在走廊和沈若聊了几句，声音都没放低，不怕任何人知道。 沈若看着他说完八卦溜走，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卓然接到沈若电话的时候，她正站在伊娜书店门口，“我也联系不到他。书店是关的。药店大姐和徐大爷我都找了，他好像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我去了他爸妈家，我又不敢明说，所以没打听出什么来。书店从外面看来，没什么太大变化。你别担心，我觉得一个人发现还有另一个来自未来的自己，且自己前女友、现任女友都慢着自己，冲击挺大的吧。” 沈若谢过卓然，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居然是有些怀疑赵耀的，对忽然出现又忽然失联的他，对现在就在身边的另一个他，都产生了异样的感觉。韩浩宇的性格，也许会觉得把无法释放的怨怪在沈若身上是舒服的，沈若却完全想法，她并不希望自己对别人产生这种感觉，她觉得内疚，难过。 未来赵耀带她去那个俗称“小医院”的景儿。横店比较多的是民国建筑与古代建筑，现代戏的景显得少了些。既然叫小医院，就因为还有个更出名的、叫做“医院”的地方。“小医院”是未来赵耀逛了几天逛出来的，“地毯式搜索”。 那是个四层高的板楼，上面三层都有不太好看的、联通一整层的阳台，的确像儿时记忆里小县城的医院。赵耀给沈若说他的推理和发现过程，“以《阴风飒飒》的故事内容，以及《尸妹》的内容，极有可能需要这样一个建筑作为其中的主场景。没想到真的有，没想到问了问工作人员，确实这两个剧组都来过。” 赵耀和已经接触过的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对方开门让他们进去，“小医院”内部有种陈旧的阴森感，白色涂料的墙壁，淡绿色的墙裙。空气里实际上没有奇怪的味道，但是你会自动脑补出福尔马林飘荡的恐怖氛围。 楼梯就在厕所旁，还挂了突如其来的穿衣镜，到四楼之后，沈若跟着赵耀到阳台，才觉得刚才头皮发麻的那种害怕是没必要的，实际上，赵耀打听得很全面，从阳台上看去，旁边就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园林建筑，紧挨着一个民国式的四合院，另外一个近处的建筑是比较现代的小楼。前两个都是供剧组拍摄的场地，后面那个是一个后期工作室，能配音，能剪辑，出租给剧组。 赵耀向着比较远的地方指了指，“你看，那个景儿就是你们《冲天至尊》的现场，不算近，不过打车也用不了二十分钟。” ”这个小医院有什么故事？” “问得好，沈若同学，”原来赵耀早就知道了很多信息，只是放在这里讲，“其实这里真的是个医院，不是后来建的。只不过废弃了，这附近的其他建筑才是后来影视城星期后建的。所以，你知道，就有了片场传说。对吧。” 一个最流行的故事是，多年前的一个剧组，在四合院里拍戏，女主因为耍大牌，不肯在现场休息，单独到这个建筑候场，结果一直没发现有人叫自己。等她自己出去，回到现场，发现那场需要自己的戏正在拍…… 总之，大家都说这个小建筑作为真实医院存在的时候，是死过不少人的。它也有独立的太平间。可是太平间被拆了，建了后来的拍摄场地，等拆到医院的时候，工人出了事，工程就停止了。所以，这里曾经做过仓库，也的确做过临时的演员休息区，另外有一些成本非常低的剧组，会租用这里拍戏。 沈若“哦”了一下，看着赵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重点。赵老师。” 未来赵耀似乎觉得很好玩，“重点就是。大概四五年前，这里有一个剧组是真实的出事了。其他都是传说，但这真的是个事儿。有个男演员演一个吊死的人，那场戏之后，大家找不到他，后来发现他在厕所，一直说胡话，整个人疯了。” 有意思的是，这个剧组拍摄的影片，是个戏中戏，名字叫做《阴风尸妹》，故事里，电影学院的一帮学生拍摄一个叫做《尸妹》的故事，也就是一个演化自格林姆斯姐妹谋杀案的故事，拍摄的过程中，他们身上则发生了一段类似于《阴风阵阵》的故事。只是把“学校”的概念置换成了剧组。 “小医院”的工作人员一直记得，那真的是个奇怪的剧组。因为实际上导演、编剧、主演和制片人，是同一个人：一个三次考电影学院都落榜的学生，而他认为自己对艺术的认识才是最正确的，他把各种渠道挣来的钱攒起来，自己拍摄他认为最有价值、致敬经典的片子，但是连工作人员都觉得：“正常人都想劝他算了吧，他那叫执迷不悟。走火入魔。” 赵耀停下来，问沈若的看法，“你这位电影学院的毕业生怎么看？” 沈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要说实话，“他考不上电影学院是make sense的。他整个意识都是错的啊！他整个人想拍的的电影就是对电影的误解啊！” “啊，”赵耀显得很悲哀，他觉得自己比沈若要更加同情那位导演，“反正。之前都是灵异传说，唯独这个组真的出事了，所以导演的梦也碎了。花了那么多钱，戏没拍下去。这个地方的老板也不敢怎么样，反正是规定小医院不要再租出去了。当然，过了几年嘛，谁还在乎，所以就又拍了《阴风飒飒》和《尸妹》这两个戏。” 赵耀曾经问这里的工作人员，如此大的巧合，他没觉得奇怪？ 工作人员的答案是：“过了几年，大家都忘了，所以什么《阴风飒飒》，我们又不看剧本。再说恐怖片不都是差不多的名字嘛。总之，两部戏都拍完了，还挺正常的，也没出事。” 在阳光下，整个横店的一个又一个的场景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不对称的对称，有人得到有人失去，有人志得意满有人释怀有人放弃有人念念不忘。 赵耀忽然拥抱了沈若，“你知道吧，在我的记忆里，那年冬天你在这里拍戏。我们闹矛盾了。因为你的剧组里有你的前男友。你这样一个女孩，我怎么能不信任你。我也跑走失踪了很久，像现在的我一样。不过，那个时空里，你从未向我说过任何柳心的事。我觉得，不是她没遇到危险，而是韩浩宇没有和你恢复友情，没有告诉你，或者告诉你了，但是你躲开了。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时空，对吧？说话啊，你在想什么？” 沈若觉得一阵久违的力量回到了身体里，就是那种“whatever我就是高兴我就是觉得有希望我就是觉得人生好有意思”的感觉。她向未来的这个赵耀，这个已经杀过自己一次的男人笑了笑，吻了吻他的脸颊，“动机，我在想动机。依然是动机，我们悬疑迷都知道，最重要的，始终是动机，越奇怪的表象下面，就越是试图掩饰自己的动机。” 他们能看到工作人员就在楼下空地里打电话，可是身后的房间里忽然有脚步声。赵耀把阳台与房间的房门打开，看到一个身影：安吉齐奥。 他笑了笑。 然后，那个身影退出房间，消失了。 感谢好玩人1992 第44章 大部分犯罪的人都是正常人 赵耀飞速冲出房间，沈若跟着跑出去，但是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只听到追逐的声音。对于她来说，刚刚的那一缕惊悚的气氛也消散殆尽。她向着楼梯的方向跑去，然后向下，寻找，向下，寻找。一楼的厕所外面，这里的工作人员和赵耀在拍门，里面传来尖叫声和狂笑声。 “我能踹门吗？”赵耀看着工作人员。 “不能。”工作人员不愧是和“灵异建筑”与“事儿逼剧组”战斗多年的人，“而且，你们带来的人，你们负责处理。先别报警。我们这种地方一旦报警，怎么弄？旁边还开着戏呢！” 赵耀趁着里面消停了一会儿的机会，提高声音说：“门撞坏了我陪，人砸伤了我打120，行了吧？”里面接着又传来一次诡异的笑声。 “这样，”赵耀揽着工作人员，“你去后窗截着他，别让他跑了。” 工作人员完全不领情，“你可别在我这里充富贵，我们这里什么有钱人没见过。你带来的朋友你管，而且别撞门，你撞门我就报警。以后让老板看到锁换过那我怎么解释？是我让你们进来的？是你们偷着进来的？” 沈若打断他们，“算了，我们走吧。” “走？”赵耀弄不懂沈若是要演戏还是什么，又去拍门。 “不能走啊，”工作人员一把拉住了赵耀，“你们认识的人，你们不带走？五年前那个神经病就是在这个厕所发疯的，你们留给我，我怎么办？” “卧槽。”赵耀也只有骂脏话的份，“那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工作人员振振有词，“当然是负责到底，把他劝出来。” “卧槽。”这次是沈若骂的，她告诉赵耀，“你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沈若把电话打给了夏新颖，“没在写吧？” “卧槽，”夏新颖也骂脏话，“你烦不烦，老娘在开会。幸好是电话会议，但是你电话一来，给断了。你给我发微信。” 夏新颖说完就挂了。沈若问她，“我把学校各种群都退了，咱们学院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安吉齐奥的？学表演的？或者咱们后面有没有一个得了神经病的老想过戏瘾的男的？还诈骗过？” 夏新颖很快回复：“就是安吉齐奥本人啊大姐！别烦我了！” 沈若已经满意了。她走回厕所门口，敲敲门。“安吉齐奥，你说的过戏瘾那位，四处诈骗那位，不是你学长，是你自己，对吧？你也没回家乡，还在四处招摇撞骗呢？” 里面没有了声音。沈若觉得要加大火力，“你到底会不会开车？我让韩浩宇找谁问问清楚，他借的车真的是你的？还是你忽悠别人的？你在剧组拍戏，本来挺好的，你非要掺合进来我们的事儿干嘛？”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工作人员使了使眼色，意思是让沈若加油。赵耀没了耐心，一脚踹开了门，随着工作人员也开骂，赵耀直接上去把缩在角落里的安吉齐奥拽了出来。安吉齐奥尖叫着，赵耀让工作人员别骂了，“打开手机，拿出收款码，要多少给多少！” 一出大门安吉齐奥就安静了下来。赵耀四处找了找，看到了一家肥肠面线馆，依旧拽着他，往那边走去。 除了赵耀点了碗肥肠面线，安吉齐奥和沈若都只要了一瓶矿泉水。 “审讯吧，沈若老师。” “不用了。学弟，你回去拍戏吧。何必呢。”沈若说。安吉齐奥愣了一会儿，拿起那瓶水，离开了肥肠面线店。 “有意思？你这什么意思啊，沈老师？”赵耀的肥肠面线刚到，他尝了一口，太烫，等着沈若回答。 “我不是说了嘛，动机。动机最重要。我们曾经以为安吉齐奥说的过戏瘾，是一种动机，就是那个假安娜，小王，中介，店员，总统夫人，不管她是谁，她要研究别人，模仿别人，扮演别人，现在看，不是。过戏瘾这种文艺清新路线，只能是安吉齐奥这种人的动机。是他掺合进来，扮演侦探，扮演优秀热心校友，扰乱了我们思路。” “谁说的，”赵耀又吃了一口肥肠面线，“你怎么能确定，安吉齐奥不是柳心出租房对面那套房子的租户？” “哦，赵老师，原来你这样推理过。我不能认同。”沈若也要了一双筷子，去尝他的米线，“妈啊，真好吃。话说不是饭点儿，怎么这么饿？” 赵耀叫老板，再点一份，然后还要了两个雪碧。 “啤酒吧，换成啤酒。”沈若嬉皮笑脸，“我觉得我欠你太多了，你刚才又花了一笔钱。所以我必须耐心给你解释，赵老师，那就是，安吉齐奥这种人的动机，正常人都没有。事实上，作为一个写悬疑剧的编剧，我坚持大部分犯罪行为都是正常人做的。安吉齐奥绝对是个扰乱我们思绪的插曲。换句话说，如果安吉齐奥就是王志伟另一套房子的租客，他和假安娜是什么关系？和其他人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如此巧合和韩浩宇进了同一个剧组？” 赵耀给沈若倒酒，两个人干杯，“这样说吧，正常人的动机，连我这种非编剧人士也懂，色，对吧，奸杀案都是为了色，我感觉可以排除。情杀？不像。剩下的，灭口？暂时保留。还有什么？金钱，就剩了这个。” “还有复仇呢。”沈若喝着啤酒，虽然是常温的，但是配着肥肠面线非常爽。她又加了一点醋和辣椒粉进去。 “先说钱。拍戏要用到大量资金吧，哪怕是小制作。弄些神神鬼鬼的事，如果是为了钱，我能信。”赵耀很坚定。 沈若点点头，“这个嘛，《阴风飒飒》和《尸妹》都属于拍完了没有下文的那种。如果是骗到过土豪投资，确实是有洗钱或者其他的嫌疑。可是这两个剧组都联系不上，不好查。怎么办？” “这个有两个办法，一个问警察，一个是，问你们剧组乱搞钱、拿回扣之类的人，怎么转移那些钱？” 沈若想起了“橄榄大大”的操作，又想起了柳心父母坚持说柳心依旧在向家里打钱的事。 她打电话给米梦佳经纪人，查询米梦佳的类似行为。对方想了半天，“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她的钱如果说是存下来或者投资，确实也不见得。我觉的她经济上一直靠父母。片酬不算多，也不算少，感觉都花在算命上头了。” 吃碗面线，沈若和赵耀回到宾馆，没想到目睹一场世纪大戏，“橄榄大大”被警察带走了。 环导儿几乎是带着哭腔宣布给大家放假，并且一个屋接着一个屋子地去稳定情绪。沈若找不到韩浩宇，一直着急。赵耀亲自监督她：“写剧本吧，什么也别想，拿到钱与否也别想。” 到了晚上，韩浩宇才出现，他打听到了关于“橄榄大大”的重要八卦，“这位大姐被抓，绝对不是简单的从剧组拿回扣的事儿，是正儿八经金融诈骗。” “那这个组怎么办？” “查呗，只要制作公司没事儿，这个组的资金断不了，就能拍。” 赵耀嘻嘻笑着，“我跟着你们影视圈混，真是见世面了，你们都不是很惊讶。” “也不是不惊讶，我做编剧的第一个戏，导演就因为金融诈骗被抓了，不过不在我面前。” 韩浩宇故意做了个鬼脸，看来心情好了些，“我不敢和沈老师比，但是到剧组抓黄赌毒的场面我是没少见。” 赵耀想起来，韩浩宇还不知道白天安吉齐奥的事儿，就把这门课给他补上了。 韩浩宇低着头，“哦，这么说，我没那么生气了。他就是个傻逼呗。我得问问我经纪人，片酬拿到第几笔了。” 韩浩宇开始专心发微信，忽然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柳心给家里转钱也可能有问题是吧？” “嗯。但是找她家里人问，得多费劲啊。” “柳心也给过我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莫名其妙，钱不少，10万，她不让我问原因，让我取现，交给一个人。” 感谢好玩人1992 感谢fdjksahfkah 谢谢你们 hug 第45章 王志伟的另一个身份 韩浩宇记得那个男孩，瘦高个子，但是穿着一件军大衣。他以为是哪个组的不太熟悉的男艺人。因为那时候他在横店拍戏。他们在宾馆楼下交接了现金，那个男孩就删掉了他的微信。 韩浩宇很清楚地记得他的样子，“确实不是安吉齐奥。那么，他才是住在柳心对面的男孩？假安娜的共犯？说实话，他也别考艺考了，实际上，长得好不好看，决定不了祖师爷赏不赏饭吃。这一行好看的太多了，不是五官清秀就可以。” 沈若翻了个白眼：“你又看不上人家了。结果，你评论过肯定出不来的，都出来了，你自己还没有呢。” “妈啊，好扎心行吗？你评论过的烂编剧都写成八十万一集了，你还在向甲方民工讨薪好吗？”韩浩宇反击。 沈若拿起电话，“我觉得，最好让警察帮忙。如果柳心的父母把收到的钱，也取现交给什么人呢？那么警方不是真好去现场堵截吗？” 韩浩宇摇摇头，“她父母可不是那么好的人。钱到了他们手里还能吐出来吗？渣都不剩。” “那么她会不会遗传她父母呢您还那么爱她值得吗？” “沈若你又来了！” 未来赵耀打断这段对话的节奏，“如何报警呢？以你们和柳心的关系，无法报警。你们也没法说服柳心父母报警。现在还是要找王志伟。毕竟他前妻自杀了，如果说财务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可以报警。”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王志伟第一次表现出了冷淡的态度，“我觉得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安娜已经死了。你们的朋友到底在哪里，我也帮不上忙。我们家没有什么财产损失。那个神神叨叨的中介如果冒充过安娜，反正也算是被发现了，被拆穿了，也走了。我不想再招惹什么了。” 这个态度不算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沈若挂掉电话后，试图发微信给他继续说服，“可是莫妮卡死得也很奇怪啊！”，这条就被拒收了，她被拉黑了！ 韩浩宇又一次准备放弃，“那就这样吧，你尽力了。我也尽力了。还是那句话，我们也不管了。还得拍戏呢。” “等等，我们到底问过没有，王志伟是干嘛的？”未来赵耀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现在，除了他自称柳心租住过的房子的房东外，这个人的其他信息实际上一片模糊。他说自己是本地人，他说出了自己住的房子外，还在明星苑有两套面对面的房子，却全部交给了奇奇怪怪的中介，连房租的去向都不管吗？ 未来赵耀打电话去房产中介，得到的解释是，的确他们接触过的房东只有安娜。那两套房子留在这里的房产证复印件上，也只有安娜的名字。王志伟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导演打电话找沈若，她又去到那个佛堂一般的房间，这次，那里的门是关上的。安齐吉奥在里面，他刚刚对导演提出要求，而导演要满足他这些条件，必须要求沈若修改安齐吉奥所扮演的角色之后的行动线。 “安老师，话说，你为什么要剧情一半的时候去参加这次魔界考核大会，你之后的技能又不会再提高？观众指望着看你考核之后的情绪落点是什么？” “你解决啊，编剧老师。话说你总不会看不起配角吧，配角的戏也要出彩吧，不然，我也不想演了。”安齐吉奥很坚决。 导演张可环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提出离开，所以直接一字一顿对沈若下命令，“我告诉你，就按照安老师说的来。我说的，我说了算。我要再说一遍吗？很难吗？很难的话你就不配做编剧了，你也另谋出路吧。” 沈若深呼吸两口，认为可以再讲一次道理，“导演，总要讲创作规律吧。他也要参加魔界考核大会的话，他与其他角色包括主角都要产生互动，光这一点，具体推的话就要产生很多变化。而且，不能加无谓的一个角色进入一个事件段落吧，总要产生后果，完成叙事作用吧？他这个角色去参加的动机呢？我总要铺垫吧？展示什么技能呢，我重要设计吧？别人为何要接受他参与呢？说参与就参与吗重要一波三折设计一下吧？这一改，变动就太大了。” “哎呀我的妈啊！”环导儿又要歇斯底里了，“我跟你谈什么剧本啊？我是导演，我只管拍戏。你跟我谈剧本干嘛呢？” “因为你让我改后面剧本的角色行动线啊，因为我是编剧你是导演，所以必须谈剧本啊！我和你不谈剧本谈什么呢？” “我他妈的跟你说话我都累！”环导儿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仰天长叹。 沈若站起来就扔了一句话：“把欠款打给我，然后我不干了。” 说完，她走出了那个房间。 走廊上，她被什么人拉住了：安齐吉奥。 “你有病啊？”沈若甩开他。 他笑得很开心，“是啊，你猜我听到了什么？你在《北风已凉》剧组不是让男演员上你床了吗？” 沈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扇他巴掌，“我是师姐。我对同为电影学院的师弟照顾一点儿没有错吧？我并不知道是个套儿。你听谁说的？李哲本人吗？李哲那天醉成一滩泥被他们班班长王飞扶进来，一直说要死了，找师姐，我允许王飞把他放在我房间另一张我不睡的床上，让他出去找制片人，他一去不回是我的错吗？整个剧组都在开工？李哲晚上胡说八道非要给我表白欺骗我感情是我的错吗？我不上当是我的错吗？他自己爬到我床上是我的错吗？我把他踹下床是我的错吗？我不是在意识到那是个套儿、他连醉酒都是装的之后，把他赶走了吗？好，你那天，原来想过这一出戏瘾啊。别恶心我了，什么过戏瘾，说的清新脱俗，你怎么不找个好故事好角色？” 安齐吉奥完全没脾气的样子，“这么大火？开个玩笑都不行吗？我就想我那个角色参加一次魔戒考核大会怎么了？我就想过一过考核大会这种戏份的戏瘾，怎么了？你那么认真干嘛？你不是看不上《冲天至尊》这种戏吗？你随便把我加上要什么后续的技能？要什么互动？要什么叙事效果？” 沈若不理他了，扭头就走。结果，安齐吉奥跟着上了电梯。沈若走出电梯，又被他活活拉住手。 “我本来把你当朋友，当师弟，结果你这样，而且你还欺负小宇。我本来以为王志伟是个好人，是受害者，结果我被他拉黑了。我玩不过你们。不玩行吗？” 安齐吉奥到底是个男的，一发力，把沈若拉进了电梯。 “王志伟的事，我能帮你，只要你答应我先别走，把我加到魔界考核大会里面。” “我不信。” “操，师姐，你傻啊，我这种变态，我要玩也要掌握信息的好吗？我跟踪过你的宝贝赵耀，他不是和王志伟吃过汉堡吗？于是，我也跟踪过王志伟。” 沈若半信半疑，“你那天不是有戏吗？” “爱信不信，总之你点个头，我立即能带你去找他。” 沈若豁出去了，她从新按了电梯，回到了导演那层，敲门给导演到了歉，决定接受意见，修正态度，把安齐吉奥那个角色的行动线改了。 “不用改，”导演打着坐，门是刚过去的统筹开的，“你就跪下给佛祖磕个头，静静心，你脾气太爆了，对你最不好。你把他放到考核大会就行了，后面的改什么改啊？” “好，我同意。但是磕头不可能。”沈若离开了那个房间。安齐吉奥正在门口，朝统筹嘻嘻笑着，很满意。 沈若觉得自己再不骂人就要疯了，“我他妈的我为了别人乱安排工作还不能发火了？还让我静心？这跟静心有个毛线关系？” 未来赵耀决定一起去。安齐吉奥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车，让赵耀开着，他哼着小曲儿。“我对自己最满意的一点儿，是你们信了我推理的动机：过戏瘾，哈哈哈哈哈哈！安娜过戏瘾，她也配！？哼，而且，你们肯定怀疑过我是那个假安娜的共犯、神秘艺考生哈哈哈哈哈哈！” 未来赵耀还挺高兴，“沈若老师，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们电影学院，号称b城神学院了。都是神经病。连你在内。” 安齐吉奥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个很大的烧烤店，就算是冬天，人也很多，生意极好。一打听，果然王志伟是他们的老板。 “可是老板不在，一般不过来，他都在酒吧待着呢。” 未来赵耀重新开车，去了那个叫“不在场”的酒吧。酒吧面积也是极大，长方形的建筑，里面没多少客人，沈若到吧台一问，王志伟并不在。 “您有什么事找老板吗？”服务员说。 沈若的目光被墙壁吸引，“不用了，三杯随便什么酒，我们待一会儿。” 安齐吉奥翻个白眼，“什么随便什么酒，我要莫吉托。” 未来赵耀准备付款，“三杯莫吉托。其中一杯，一半冰，两杯糖水。”这是沈若喜欢的口味，看来她在未来的哪一天会告诉赵耀。 沈若走到离吧台很远的墙角，交汇的两面墙，夹着一个卡座，一面墙上有一张大大的电影海报：《阴风阵阵》。 另一面墙上，悬挂着一个格子状的书架，有之前胶片时代电影制片厂使用过的那种胶片盒、有旧的电影放映机、放在塑料封里的旧电影票，有《希区柯克与特吕弗对话录》，还有一个场记板，上面的黑色马克笔印记依然很清晰，片名：阴风尸妹，场号，67场；镜号2，次数：13，日期是五年前的12月15日。 导演：王志伟。 谢谢大家 另外，也拜托大家，如果有机会，请向朋友推荐这本书。么么哒 第46章 一张老去了的面孔 莫吉托来了，但是王志伟没来。沈若叫住服务生，聊了几句他们的老板，答案是王志伟有一些食材的生意、厨房装修的生意在做，也开了几家餐厅，再加上有孩子，很忙。“不在场”酒吧算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地方了，来十次能有两次见到他，不过不是每次都会。 赵耀谢过服务生，拿出手机，又点了一个火腿芝士拼盘，并且向对方说：“再点一杯莫吉托，请你的。” 服务生挺高兴地离开了那张桌子。剩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咬着吸管尝了一口自己的酒，评价道：“还行。” 赵耀扫视了一遍酒吧，“我认为，王志伟还是不缺钱。不至于用神神叨叨的方式弄点儿钱。所以，沈若老师提到的正常人的动机，金钱这条，可能可以排排除了。” 安齐吉奥接了一句：“非正常人的动机就是我的动机呗。我觉得也不能排除，亲爱的们，毕竟有过金钱的影子飘过。” 赵耀现在看安齐吉奥的目光很无奈，可能理工男确实没遇到过这类人物。“总之，还剩下一个动机：复仇。有人在王志伟拍戏的期间发疯了不是吗？” 沈若一口气把那杯其实不太好喝的莫吉托喝了一半，“那么，王志伟是复仇者还是复仇目标？柳心、莫妮卡、安娜、米梦佳，是复仇者还是复仇目标？他们和五年前的事情，有什么交集吗？” 安齐吉奥把一颗喝进嘴里的薄荷叶重新吐进杯子，然后把杯子推开，这时候评判来了，他一边研究着先吃哪块火腿，一边下了论断：“死了的肯定是复仇目标吧。安娜，莫妮卡，死了。疯了的，失踪了的，除非是装的，要不然——？” 沈若站起来去前台，“小哥，还是麻烦你找找你们老板，他不要觉得事情过去了，他本人也可能有危险。” 王志伟终究还是在两个小时后出现了。那时候，连闻讯而来的韩浩宇都已经坐了十五分钟，和安齐吉奥差点吵起来三次。后来，赵耀带着韩浩宇坐一头，沈若带着安齐吉奥坐一头，禁止他们说话。 王志伟抱着孩子，那个女孩看到赵耀就开心，虽然赵耀面部表情哭笑不得，因为上次和这对父女吃汉堡的人是另一个他。她显然小小年纪，对酒吧很熟悉，找赵耀抱了一会儿，就跟着服务生回了吧台，拿着自己的塑料防摔儿童杯喝果汁。 王志伟要了一杯绿茶。“我早就不喝酒了，因为带孩子。”他看着沈若，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实话我开始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明白了，然后就，确实不想掺合了。——你别急，是我不够爷们。其实我不同意你，我不认为我还有什么危险，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对吧，就像我对电影一样。我至少，要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 王志伟说，五年前的剧组，演员都是他在艺考生以及这边的群演里面找的，有个男孩叫杨海明，长得极像演过《夜深血红》的英国演员戴维·海明斯，是自己给他看了那个片子，是自己给他改了艺名，直接叫海明。王志伟给海明介绍了一堆电影，电影史知识和电影理论，甚至有一次喝醉了，决定把戴维·海明斯在《夜深血红》里的角色加到《阴风尸妹》里，让海明来演。 海明一直期待着。他没有片酬，却从最开始筹备就在组里。那时候，安娜也在。安娜一心想做演员，她和海明恋爱了，而且在横店四处接触剧组，一会儿想着怎么做职业演员，一会儿想着要艺考，以及怎么改命。其实那时候安娜都大学毕业了，海明才19岁，正是准备艺考的年纪。 王志伟作为一个十几年前就艺考失败的人，实际上想任性地用自己挣来的钱拍一次谁都不用理会的戏而已，在当时的他眼里，安娜和海明都有点儿可爱的幼稚。不过海明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事实，很快就展现了出来，安娜也很极端很任性，两个人因为吵架，总会影响到剧组的纪律。王志伟没办法，就要求他们都离开。 他说不清那天的事是如何发生的，因为大家听到尖叫赶到的时候，只有阴森森站在厕所门外的安娜，和被锁在厕所里嚎哭的海明。后来，海明就疯了，《阴风尸妹》也没拍成。 王志伟说，“我以为《阴风尸妹》是我最后的疯狂，却那么中断了。我真正的最后的文艺青年的疯狂，就只能是安娜。” 他娶了安娜，有些自私的，情绪化的，对所有的事情一知半解的，依然想着四处探班剧组，搭上关系，找到欣赏她的人、并且不愿意上班的安娜。 “我就把她当侯麦电影里的法国姑娘了，我觉得让她折磨我是我应该得到的惩罚。” 安娜，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是中国的奥黛丽赫本，即便她收下老公送的房子时充满了俗世的快乐。但她的交友圈子，王志伟始终不太明白，她的喜怒哀乐，也离王志伟越来越远。最终她自杀，王志伟虽然悲伤，并不吃惊。 “其实我才应该自杀对吧，我把我拍了一半的《阴风尸妹》给过一个到这个酒吧来的导演看，他说，连电影学院学生作业都不如。” 沈若觉得一切都有了头绪，“海明疯了？然后呢？你说他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稳定？” 王志伟说：“文艺青年就是不信邪。海明刚认识我的时候，和我喝酒聊天，我喜欢他那股子疯绰绰的劲儿，觉得艺术家就该那样。他说自己不正常，而且有些怕黑和幽闭恐惧，虽然不是很严重。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被一个高年级的女孩欺负过，锁在过厕所。那次他吓出了癫痫，花了很大的功夫，算是控制住了。然后，还说了什么来着？他认识我之前，已经参加过两次艺考，认识了一个已经在圈内的姐姐，还在一起过，不过，那女孩给他戴了至少三次绿帽子。他情况就差了些。” “卧槽。”韩浩宇说。 赵耀嘻嘻笑，“娱乐圈乱的说法坐实，以后都别叫委屈了。” 沈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米梦佳经纪人，“米梦佳是艺名还是真名？老家在哪儿？” 她放下电话，剩下的人都等着她解释，“是艺名。老家在衡阳。” 王志伟点点头，“海明是衡阳的。我记得。” “所以，米梦佳是小时候霸陵过海明的高年级女生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柳心……” 韩浩宇笑了笑，“柳心是真名。别提这个了，那，王总，你要不要去找警察聊聊，看看能不能，根据衡阳米梦佳与海明小时候读书的地方的信息，找到海明和假安娜？” 王志伟面露难色，“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和警察开口。你们真的觉得，柳心的下落和海明有关？谈恋爱也好，戴绿帽子也好，总之，如果给他戴绿帽子的人真的是柳心，要把人绑架了或者囚禁了，或者弄死？” 沈若忽然想到了什么，“王总，给我们看看《阴风尸妹》吧，有没有海明的镜头？我觉得可以让韩浩宇确认一下，他曾经帮柳心取现十万块，给过一个男孩。” 他们离开酒吧，坐车去了王志伟家。小女孩在车上就睡着了。横店的夜正无眠。 王志伟的片子被他从硬盘上找了出来，从剧情到视听语言确实有一种不入门、对电影不是热爱而是误解的感觉，不过沈若没说。 海明的镜头到了，韩浩宇说，那不是他见过的人。 赵耀拿起手机，轻轻凑近沈若耳语，“伊娜那个我，虽然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发给我一张素描。是明星苑10号楼王志伟另一套房子现在那个租户的。他说每一条信息都可能有用。” 沈若看了看，又展示给了在场其他人。素描包括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个号称制片人的人。 而他正是海明，一个老去了的海明。 今天，小区旁边的小学开学了。一切都在复苏。 这几天在读迈克尔·康奈利的新书《错误的告别》。这本书带给我这个夏天最忧伤的发现：哈里·博斯的脾气变好了。 啊，这个世界终将老去。555555. 所以，沈若也要少说刻薄的话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吗？ 这本书本来就就是剧本工作的艰难缝隙里愉悦自己和他人的，何必刻薄？ 55555 硬汉侦探们老去了。小学生们开学了。 希望大家终将get到别人，也被别人get，或者终将不在意这件事。 第47章 看不清的梦里的你 最终，还是王志伟报了警，报警理由是非法侵占房产。实际上，警察到达的时候，明星苑10号楼那套房子已经空无一人。海明和那个自称导演的女人，已经随着假安娜的消失而搬走了。但是，浴室里发现了少量人类血迹，次卧发现了用于捆绑的绳索遗留在地板上。 王志伟当夜把沈若的微信加了回去，他说他要处理许多事情，把依旧在安娜名下的房子，想好如何收拾、如何处理，当然，在警方不再需要之后。韩浩宇一个字的“柳心”都不再提了。因为克里斯打来电话，未来的赵耀准备回b城。 伊娜书店的赵耀已经确认了未来自己的存在，他从那夜离开后，再也没有回过沈若的信息，甚至把素描发给另一个自己，也不联系沈若。未来赵耀说，是时候规定一个“黑衣服”之外的相认方法了，“5月9日，是我记忆中你去俄罗斯的日子，发生在只有我经历过的未来。” 他抱了抱沈若，“我从未来回来，是要保护你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他。”然后，和杀青了的安齐吉奥一起离开。 “大概是我问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吃披萨的地方，正好救了我，让他伤心了。”沈若送走了未来赵耀，和夏新颖吃火锅，两个人都愁得很。因为剧本全部卡住了。卡住的原因不是身为编剧的两个人没有了灵感或者思路，是被人难为到了。 夏新颖一连骂了一百句脏话，“我们那个破组，真的是，拿来什么都能斗，导演和制片人争什么呢，都是资方的狗是吧？可能为了当条更有面子的狗，导演非要半路上花巨资——他妈的比我剧本费都贵的钱，找来个死女人当编审。这种事你一开始就弄啊！都一半了编什么审？那个死女人啊，我网上一查，写过啥？都是些下三滥，跟在一个死老头身边做枪手好多年，死老头有什么能的，还是师大的，师大的懂电影吗懂电视剧吗？写过几个烂剧派手下来做编审？做就做吧，存在感极高，而且导演是个傻逼，让事事听她的，我怎么弄？搞来个野生太后骑在我头上拉屎。这年头，谁说过编审的话每个字都要听？我不是自己贬低自己，剧组里，我见过制片人装逼演员装逼导演装逼摄影师装逼录音室美术老大装逼，我从来没见过编剧装逼呢！死女人，装她奶奶的头啊！我他妈不想干了都。” 沈若不知道自己更惨还是夏新颖更惨，“我们剧组就更神奇了，总编剧兼制片人都被抓了，剧组好几天不知道要干嘛。结果，忽然，真的是忽然，一个发行方接了盘，现在也是来搞编剧。先是问我要之前出的剧本，我说在群里告诉导演一下吧，艾特那个袍子女，说，环导儿，雅丽问我要前面的剧本。结果导演装死。一边装死一边私信我，让我不要给。平时吃斋念佛岁月静好啊，现在私信我还不够，把我喊到房间一阵冷嘲热讽啊，什么你快三十了这都不懂吗？什么你不会做人吗？什么现在是谁求着谁？——我哪里知道谁求着谁！这事儿还需要求吗？不就是走程序发剧本吗？结果新制片人，那个雅丽，更神奇，不知道在哪个闹市呢，面儿都没见过给我打电话，说沈若！你以后给我记着，别在大群说别的，让你干嘛你就说嗯嗯嗯，好好好。问你要剧本你艾特张可环干嘛？我的妈啊，有没有工作流程概念啊！我一个戏的编剧还要被威胁在大群不能说话？！” 夏新颖笑得直接把自己呛到，“这么多事儿逼在组里呢，电影电视剧能拍好吗？妈蛋，网上一旦觉得哪个剧好了，夸导演捧演员，不好了，骂编剧。关编剧什么事啊？编剧是整个剧组最理性最正常的人好吗？沈老师你要是不干了，我也不干了，我们一起撤，让他们互相瞎掰去吧。你这个活还是我介绍的，算我害了你。这顿火锅我请。” 当晚，沈若回到宾馆，就听韩浩宇进来说八卦，女二被雅丽换了，然后雅丽也不存在了，被开了。剧组停工，等新制片人。 “哈？速度太快，不等等吃瓜群众？”沈若觉得剧组太乱了，说不定过几天导演也要换，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这么说吧，我觉得这一次，你对我挺义气的，就还是那句话，不该拖累你。我经纪人不发话，我也不敢走。所以我内心特别自私地希望你也别走。要不然这个组里我没法呆了。” 韩浩宇居然不是随便说说，沈若想破脑袋也没明白，他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帮她催到了一笔剧本费。沈若高兴得直跳，算了算手头的开销，转了一笔钱给不知所终的伊娜书店赵耀，因为还是欠他钱。 钱他收下了，可是没说什么。朋友圈也屏蔽了沈若，微博全部删光。 一周后，海明就在东阳落网。那个和他都在10号楼房间的女孩，其实是他新的女朋友，还在他身边，柳心也是。柳心声称自己遭受了囚禁和虐待，但是海明和新女友并不承认。假安娜叫杨海霞，从小就宠爱海明的堂姐。莫妮卡之所以被她憎恨，是因为莫妮卡的推波助澜，加重了海明的精神崩溃，让他从执着于成功、无比自恋的模式，到自毁倾向模式中不停转换。 复仇计划是杨海霞提出的，得到了海明和新女友的同意。那个韩浩宇取现后来拿钱的男孩，则是海明新女友的干弟弟——他们都是漂泊在横店的小演员。 杨海霞先是与莫妮卡合作，吸引安娜、米梦佳与柳心参加一个转运翻红的小组，接着在海明等人的各种配合下，基于对安娜的了解，搞垮了安娜的精神，并迫使她自杀，反过来恐吓莫妮卡。然后，是米梦佳、柳心。确实，这些人疯狂地希望自己出人头地、被人看到的决心，与低迷时的迷信迷思，帮助了杨海霞。 可是，杨海霞一伙否认，对莫妮卡做过什么。她的死，是个意外。 对于柳心被控制的事，警方最终相信了柳心的说法。她说自己在租那个房子的时候，依旧相信身边的杨海霞是好朋友，她陪伴、劝说自己做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转钱也好，录视频也罢，拍摄《尸妹》、参加仪式、神出鬼没，等等等等，都是为了让自己翻红。直到有一天，他们在8号楼那里，在红色丝绒椅子上举行仪式，柳心想起来，两年前曾见过杨海霞。 她清醒了，却被对方控制。她没有过太多的反抗，几乎是自愿配合了海明等人，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柳心就这样上了热搜。她提出要和韩浩宇见面，韩浩宇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叫上沈若一起。 沈若拒绝了。 “对不起啊，就像我曾经认为，你会激发出一个我不喜欢的自己的模式一样，现在的柳心，可能依旧有那个功能。所以，好的，不要拖累我。你可以去啊，找人拍拍也能上热搜。” “恶毒！”韩浩宇扔过来一个枕头给沈若，但是并未生气。“我也不想见。我不想和她一起上热搜。不过，你觉得，莫妮卡，是怎么死的？” 沈若诡异地笑了笑，同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放低了声音，“从我们悬疑编剧的角度看，杨海霞做到的一切，依然不是完美犯罪。莫妮卡的死，才是一个。为什么在我们还在一楼的时候，莫妮卡会摆那个蜡烛的五角星阵呢？为什么会放洗澡水呢？为什么莫妮卡会接待我们呢？为什么她给你解塔罗牌的时候，基本上说出的信息还是让你联想到柳心呢？” “为什么？”韩浩宇明显一头雾水。 “这要问王志伟。他说过，安娜是他最后的疯狂，你觉得他是讨厌她还是爱她呢？你觉得，你去找莫妮卡是为了问柳心的信息这件事，谁能给莫妮卡做预告呢？莫妮卡的黑猫，又去哪儿了呢？” 韩浩宇晃了晃脑袋，“我不明白，不过说起来，莫妮卡家也太干净了，楼下楼上，一根猫毛都没有。” “宫斗剧的老套路，老祖宗应该是潘金莲拿来害官哥儿的那只猫。说实话，网上搜莫妮卡这么著名的一个塔罗师，有任何人提过她有只猫吗？让一个人不留痕迹地意外滑倒，猫做得到，而让整个死亡现场的注意力与猫无关，就需要蜡烛啊浴缸啊之类。其实很简单，如果你是个大客户，你只要向莫妮卡提出要求就可以了。像橄榄大大、柳心等等都曾用取现的方式避免调查，对方只要避免一些电子产品的痕迹就可以了。而我们两个人要去这件事，对方一边做出预告，一边就能够让莫妮卡放松对他的警惕。” “那么，人呢，人在哪里？” “三楼，或者二楼，或者院子里。而且发现尸体后我们俩是走出别墅报的警。你记得莫妮卡家一楼的浴室有许多双拖鞋吗？还有很多口杯？但是，我们是到二楼的时候才换鞋的。换鞋的地方也有几双拖鞋。进入一楼接受服务，甚至留宿，以清洁能量为名义，被要求洗手甚至刷牙的客人，应该不少，去二楼的则是另一个待遇。虽然是个细节，为什么，我们在一楼留了一会儿？莫妮卡单独去了二楼？我们为什么没有直接去二楼的浴室清洁能量？当时的楼上是有一个我们认识的人在吗？” 韩浩宇想了一会儿，“确实，我现在觉得，从一个演员的角度看，莫妮卡这个人物，与那只猫，没有建立联系，你感觉不到那是她的猫。如果那是一台话剧，猫的确应该有另一个主人在场。还有，从时间上说，我和你从二楼出来，去一楼就没见过猫了。啊，头炸了，我现在只关心，猫呢？不会被王志伟灭口了吧。如果仅靠我们推理的这些，王志伟也没算犯罪啊？” 那一晚，沈若做了一个非常混乱的梦，梦见妈妈，梦见赵耀，看不清是哪个赵耀，梦见黑色的猫在自己的胸口，柔软的，并不可怕。 她终究还是在微信里问了王志伟一句：“黑猫呢？” 王志伟并没有装作不明白，他发了一段小视频给沈若，是她女儿“不在场”酒吧和黑猫一起玩。他说，黑猫叫安娜，养了不太到一年。很聪明，性格很像安娜。是莫妮卡自己说安娜转世到黑猫身上的，是莫妮卡说要王志伟带黑猫去做个烛光法阵的，是黑猫自己扑了出去。后来，王志伟找猫找了好几天，她是昨天回到的酒吧。 “你信吗？”韩浩宇问沈若。 沈若不知道。 《冲天至尊》最终换了新的制片人，而且换了新的编剧。沈若在春节前从横店回到b城。伊娜书店依旧关着，她回到自己家。已经很久不在那里住了。她刚刚洗完澡，就接到了未来赵耀的电话。 “我要去我爸妈家过年。当然，他们会以为我是他们现在时空的儿子。你呢，你来吗？” “我？会不会奇怪？” “你来不奇怪，卓然也来，你觉得呢，怪吗？” “哈哈哈哈哈，”沈若大笑着，“我好期待。” 除夕夜，卓然开车，带着未来赵耀接沈若。沈若特意穿了件枣红色的羽绒外套，和大红色的卫衣，又买了一个大果篮。上了车，她就赶紧确认，“别告诉我去那里过年是伊娜书店那位失踪者拜托你们的。” “当然不是，这就是故意气他的。”卓然拥抱了一下沈若。 一边开车，她一边给沈若简述了一下和沈若父亲相关的一件事，“你记得你爸爸跟的那个连环奸杀案？凶手被枪毙了之后，案子又发生，尸体上检查出死了的凶手体液的事？” “嗯，我爸爸很在意这件事。” “现在发现，凶手曾经有一一段很短的时间，在入狱前，为克里斯的项目工作过。” “所以，”沈若脱下让她有些热的羽绒服，“如果克里斯是杀害我爸爸的人，并且因此穿越回去，他就能拿到凶手的体液？” “没错，新年快乐。”赵耀说。“我们只需要知道，他这样是想做什么呢？他针对的到底是谁？你爸爸？你？还是，影子？” 三个人到达赵耀父母所在的那个部队老干部住的院子。卓然第一个跳着拥抱了赵耀父母，未来赵耀把沈若手里的果篮放下，做出介绍，“爸妈，这是我女朋友，沈若，是个编剧。” “欢迎欢迎！”赵耀的父亲说着，往沙发上让，赵耀的母亲仔细看着沈若，问她，“爱吃什么？写过什么？我看过吗？” 整个晚上，比沈若预期的轻松。两代人没有任何争执，决定一起看春晚，包饺子，卓然说着自己父母在中东的事情，赵耀的父母对剧组生活也很感兴趣，所以屋内一直话题不断，非常热闹。 12点的时候，卓然和未来赵耀非要出去放鞭炮，沈若有点儿害怕，被赵耀母亲邀请呆在阳台上看他们放。这时候，沈若发现手机上有韩浩宇、安齐吉奥等等很多人的新年祝福。竟然还有一个未接视频电话，来自higari。 沈若赶紧和赵耀母亲道歉，从阳台回到客厅，回拨给higari。 “happy new year！”higari非常高兴，告诉沈若他在日本。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还问沈若为什么收到惊喜后，没有给他任何反馈。 “什么惊喜？” “我赎回了乌珠，把它送给了你，快递到了伊娜书店。” 第48章 巴厘岛的殡葬业家族 大年初五。 未来赵耀和沈若一起打开了伊娜书店的大门。他们还买了点心和鲜花，作为新春礼物，送给了药店大姐和徐大爷。在不是那么熟悉的人看来，一切都如常。可是药店大姐和徐大爷都问了几个问题，“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很多？” 好在两个赵耀本就是一个赵耀。就算是某种微妙的感觉提醒某个人，他不一样了，最终结局，也是有那个感觉的人，自己判断自己疑神疑鬼而已。 如今这个在书店的赵耀，向克里斯再次提出了辞职。初六的下午，天微微下着雪，沈若帮着赵耀整理书架，除了张一朵带着”敷敷大睡睡不着”来喝咖啡外，整个建筑内空荡荡的，并没有真正的顾客。一个个子高高的外国男人踏进了书店：克里斯·尤迪特。 赵耀关上大门，把他请到二楼。楼上两个小朋友正在窗边座位上。 “他们是小情侣吗？”克里斯用英文问。张一朵听到，拿刚在楼下找到的书盖住脸。 沈若陪他坐下，赵耀去做咖啡。 “其实我很多次路过这个地方，都没有时间进来。”克里斯环顾四周。赵耀用托盘端着三杯咖啡过来，问他项目进行得如何。 他们就这个话题聊了聊，也不过是和编剧差不多，吐槽了一下甲方的不专业、颐指气使、出尔反尔以及催款难。克里斯把目光转向了沈若，“相信我，我认识一个朋友，和你非常像。第一次见面我就想告诉你的，没有合适的机会。” “她是中国人吗？”沈若笑笑。 “他，不是她。他是俄国人。可是他在哪里我不知道。据说你去了柏林，没有看到任何这个人的踪迹吗？” “没有。我怎么会像一个俄国人？” 克里斯笑得很坦然，“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的。比如我是德国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国？以你的五官，没人怀疑你是混血儿吗？” 赵耀这时候扭头，饶有兴味看着沈若。 沈若每次都觉得这个问题很尴尬，“我妈妈和我爸爸的样子，一点儿没有混血儿的迹象。至于我自己，可能是长歪了。” 克里斯依旧继续这个话题，让沈若怀疑他到底想做什么，现在算是正面强攻吗？他也许杀死过沈若的父亲，也许还试图杀死沈若，可是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什么？几乎完美的谋杀，已经制造了一个。现在呢？ “可是你没见过你的祖父母对吧，母亲那边的也没有，父亲那边的，也没有。因为你们中国的春节刚过，我送给你一个小礼物。” 克里斯拿出一个现在已经很少见的信封，里面有一个透明塑封过的照片：一个甜美的姑娘是照片唯一的主角。照片是黑白的，她披散着头发，看得出来颜色很浅，大眼睛，方圆脸，明显是外国人，极有可能是俄罗斯人。 “为什么送给我？” 克里斯已经站了起来，“这个女孩叫伊娜。这就是伊娜书店名字的来历。赵耀见过这个建筑的主人，一个中国绅士对吗？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有意思吗？不要停下探求的脚步，我的女士。祝你们新年快乐。” 赵耀和沈若在一楼台阶上送走克里斯。他们退回到书店，赵耀试图抱住沈若，被她推开了。 “真的对不起，可是你真的是另外一个人。兄弟性质的勾肩搭背，还有哎呀很久不见啊拥抱一下——都行，这种，不行！” “所以呢，你男朋友呢，他去哪儿了？写悬疑剧本的沈老师？” “啊！对了！你记得吗？你和我是不是总结过，虽然你从未来回来，可是说到底，我和现在那个你，一起经历的一切的事情，在关键的节点，与你的经历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你，想一想，你这时候，年初，是不是和我闹别扭了，然后去哪儿了？” 赵耀现在的表情特别憔悴，“我说过都是我不对，我说过我是回来弥补你的。我因为韩浩宇的事，吃醋，和你吵架，无缘无故怀疑你。然后自己跑到巴厘岛玩去了。我那是故意失踪，只为了气你，没有任何其他原因。” “巴厘岛，认真的？” “冬天嘛，”赵耀“兄弟性质勾肩搭背”地搂住了沈若往二楼走，“那里很爽的，还可以冲浪，还可以吃海鲜，比b城爽多了。元宵节我还跑去一个中餐馆一个人吃了元宵，诶，还有饺子。但是你相信我，我当时特别想你。” 沈若和他一起来到二楼，与终于从书后面把脸露出来的张一朵打了个招呼，“我呢？我去了没有。” 赵耀鼻子一酸，“你去了啊。你千山万水，去哄我。总是你让着我，我没有照顾好你。” “大哥，别煽情，别改变画风，咱们在那里做什么了？” 赵耀坏笑了一下。 沈若脸红了，“除了那个。” “你还找了当地的舞蹈大师学跳舞，被夸了来着，让我好吃醋。游泳，四处晃悠，看那里全世界最美的日出。好吧，我觉得你快没有耐心了，如果说有一件能称得上节点的事，那就是，当地一个殡葬业家族的人出了什么事，我忘记了，毕竟和我们八卦的冲浪教练英文有口音。” 沈若发了会儿呆。 赵耀冲着她摆摆手，“hello！回来！我陪着你，好好卖书好好写剧本行吗？” “他会不会回来，生完了气回来？还是他已经在巴厘岛了，等我去哄他？” 沈若这时候有些哽咽了。 赵耀故意逗她，“你看，你的品味是不是有问题？韩浩宇好像就是个需要你哄的幼稚鬼，结果我又是对吧？” “无所谓了，选都选了——要不然，他反正也不理我，你帮我问问他？” 赵耀故意叹口气，拿起手机，“好吧，尽管你完全没有考虑我的心情。我也好心酸，我想念我那个时空的很疼我很疼我的你，ok？我也需要抚慰，我帮你问问他。说不定他会回复我。” 现在时空的赵耀确实回复了，就在当天晚上未来赵耀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说他在巴厘岛。听见冲浪教练说，当地承办殡葬业的一个富户里，女主人买了一件宝物，是一个装饰着宝石的头骨。 刚洗完澡的赵耀给自己打了电话，其实对方也在巴厘岛的五星级酒店里刚刚洗完澡。不同时空的自己终于这样第一次有了直接的二人对话。 “那玩意儿不是higari快递给了你，被你昧下了吗？”未来赵耀质问。 “你是多么看不起我？或者多么看不起你自己？我没收到。书店大姐替我拿了三个快递放在二楼，我只看到两个。她说一个写着日语。” 未来赵耀更加生气，这时候他已经开了公放，并且走到了沈若房间，“那你完全可以和沈若沟通不是吗？” “我不想让她担心。” “所以跑到巴厘岛她就不担心了吗？” “我以为你懂，看来你和我的经历不同。《影堂集》的作者，徐大爷的父亲，最初遇到他那个时代的王柴，是在巴厘岛。他甚至提到过一个殡葬业的华裔家族。” 两边都是沉默的。 沈若怕巴厘岛的赵耀挂电话，拿纸写了一句话：“问他，你好吗？” 未来赵耀叹口气，“你好吗？” 对面笑了一声，“还行，艳遇太多我太懒。你说，我死了的话，你还会活吗？” 未来赵耀也笑了一下，“要不要试试？” “你来巴厘岛吧——你们来巴厘岛吧。” 谢谢我自己。 后天要开剧本会，因为要保证已经签约的《龙吟处处月照花》的更新，明天我会写龙吟两章，所以没有力气更《未来老公要杀我》，停更两日，大后天继续，sorry。 第49章 当赵耀遇到赵耀 伊娜书店又一次歇业。 临行前，赵耀带着沈若回父母家告别、去药店告别、去徐大爷告别，还请张一朵、“敷敷大睡睡不着”以及夏新颖吃了饭。听说他们是要去巴厘岛，众人表示又支持又想绝交，各自列了两到三样东西拜托他们在机场买，祝他们一路平安、多发朋友圈。 卓然开车送他们去机场。“巴厘岛的殡葬业家族？那去哪儿找去？”卓然提问。 沈若告诉她，“已经有眉目了，米歇尔——额，就是总之一个朋友，”沈若说的这个“朋友”，就是柏林那个案子里，王柴记忆里的女朋友，人家是考古学家，也常常做点和棺材有关的买卖，因此在殡葬业里有人脉，听沈若说了几个信息后，就替沈若锁定了目标，那是一个一百多年前就移民印尼的华裔家族，姓吴。米歇尔还提供了吴家的地址。 飞机从b城直飞，沈若毫无惊喜地发现，未来赵耀和现在时空赵耀去柏林一模一样，早早敷上了面膜。 “采访你一下，”沈若颇有兴趣，“你是不是觉得，是靠颜值吸引我的？那色衰了怎么办？” 赵耀为了美，这时候控制着全部面部肌肉，不能动弹，“我色也没衰，你不就总在拒绝我吗？” “那你做面膜干嘛？勾引别人吗？” “意图继续勾引你。” …… 沉默了一会儿，沈若还是继续“采访”，“我其实就是想——” “知道现在的我的想法对吧。对，我，也就是他，的确是这样认为的。我现在成你闺蜜了是吗？” 沈若下定决心装作文静了。 实际上，现在时空的赵耀说好了在机场接他们，而且替他们订好了房子，两个人还商量好，在国外装作双胞胎兄弟。这副诡异的相处画面到底该如何面对，沈若还没想好。 说到订房间，以后的住宿如何安排呢？把未来赵耀放在一边，自己和现在时空的赵耀住在一起？ 怎么想怎么有点儿变态啊。 一路上，未来赵耀苦口婆心，找到机会就全说沈若要和现在的自己好好的。 “你要想象一下，他发现有一个未来的自己的感受，以及你瞒着他的感受，以及你不信任他的感受。以及我试图阻止你们认识彼此的感受。再说了，既然相识相爱不可避免，请珍惜，沈若老师。” 沈若伴着这个声音困顿，入眠。梦里知道梦见了他。现在时空的他。远远近近地，无法真的靠在一起。这个未来要杀掉自己的人，果然是没有别的目的和秘密吗？ 想他，是真的。 飞机在当地时间凌晨一点半降落在巴厘岛。这个已经越过了赤道、位于南半球的旅游胜地。未来赵耀拿了一本假护照，轻轻松松过了海关。巴厘岛是落地签，之前还听说必须贿赂当地工作人员，结果并没有，连赵耀那一堆啰里八嗦的药，也没人问。 热带的气息一下子包围了刚从中国北方离开的沈若的身体，温吞吞的，尽管人很多，但是气味不难闻，推着行李随着人流走出来，她因为穿着一件卫衣，觉得燥热。不远处，她看到了漫无表情的赵耀——穿着一件白色t恤，似乎为了和未来的自己做出区分，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越来越近，沈若看清他的脸色有些委屈巴巴，眼睛看的是沈若，而不是沈若身旁的未来赵耀。 倒是路过的人，不管是哪个国家的，纷纷侧目，大概以为两个赵耀是双胞胎，被吸引了一下注意力。 三个人最终靠近，反而谁都没说话，就面对面站了一会儿。 沈若实在觉得尴尬得无以复加，用了一种自己都觉得想吐槽的愚蠢办法妄图改变现状，她看了看现在的赵耀，发现他正瞅着自己，她看了看未来的赵耀，发现他也是。总之，两个人莫名不能看“另一个自己”就对了。 这时候，穿着白t的赵耀把沈若一把拉到了怀里。可能是长途飞机太累了，也可能是两个人毕竟是男女朋友，虽然觉得哪儿都不对，但沈若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赵耀把她抱在怀里，转了半个圈，正好拿大高个子挡住了未来赵耀的视线，又拿手把她的脸抬起来，吻她。 先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唇，然后鄙视着她问她，“和他发生什么没有？” 沈若嘟着嘴巴，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变态。” 赵耀：“那好吧，一会儿我允许你和我发生点什么。” 赵耀这次深吻她，然后拉起她来就走了，头都不回。未来赵耀拖着行李，跟在后面。沈若几次要回头帮忙，被赵耀从后颈部按着头，不许她转动。 “赵耀！”沈若只好叫着。 顿时，三个人懂了老外说的那个情况：外国虽然各种玛丽戴维，可是你随便叫一声，大家都知道你叫谁。 沈若觉的就是后面那位——来自未来的赵耀。 “啊，没事，我还行。”他回答。 前面的白色t恤男贴近沈若耳朵说，“管他干嘛？” 机场很小，他们很快经过租车点，走到出口，现在的赵耀租好了车，一个当地的司机正在那儿等着，这时候过来帮着拿行李。 到了外面的空间，虽然夜色深沉，而且建筑物不多，但是沈若能看清了一点点环境，空气非常好，热浪没有让人昏沉，反而极为舒服清醒，空气里有种奇异、动人的味道。 “是植物。”未来赵耀说，他好像看背影就知道沈若在想什么。“空气里是植物的味道。很清新。” “哼，”现在赵耀说，“我怎么没觉得？什么植物？” “你呆久了，所以闻不到。” 两个人终于正视了一下自己，就被司机的“gogogo”打断，现在赵耀一把拉过了未来的自己，塞进前面的副驾驶，自己拉着沈若做到后排。 车行动了起来。路边都是热带的棕榈树，夜色里也能感受到那种浓稠的绿，以及整个岛上你看得到看不到的人，都在放松，无人焦虑。 现在赵耀用英语问司机，“你分得清我们两个吗？” 司机看了看旁边的那个，笑了笑，“分得清。女士呢？” 沈若的手正在被赵耀揉搓着，“我也。”她说。 整个车上四个人，只有司机笑得无比开心。 出租车穿过零落的建筑和大片的田野，渐渐进入了市区。到达了宝格丽酒店。海，就在对面。 “ohohohoho！”赵耀拉着沈若下来，这一串也是替她叫的，“嗨起来！” 未来赵耀去后备箱拿行李，这次，现在赵耀没有不管，和他一起拿了下来。 “我提醒你们，”未来赵耀说，“我们这次是来找乌珠的。” “瞎说，”赵耀说，“我是来疗伤的。被沈若伤害了。” 虽然在斗嘴，但是还记得给师傅出租车钱和消费，三个人一起到前台check in。 工作人员尽管修养很到位，也忍不住问了句：“双胞胎吗？” 两个赵耀都嘴角抽动了一下，没答应。 未来赵耀果然被安排在隔壁，现在赵耀的手拉着沈若的手就没松开。 “你真的很没意思，我能抢我自己女朋友吗？”未来赵耀在进门的时候终于吐槽了一下现在赵耀。 “哼。” 这是他得到的答案，然后，沈若就被多日不见的现在的赵耀拉进了房间。 谢谢亲爱的“好玩人1992”。 第50章 遗骨的世界 赵耀订好了香槟，房间里飘着音乐，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和玫瑰花瓣。当然，这些不是他亲自做的，是他们到达酒店前十分钟服务生布置的。赵耀一路吻着沈若，帮她脱下了衣服，抱起她放进了浴缸。他身上那件白色t恤刚刚脱下来，门铃就响了。 两个人都猜到了门外是谁，还没等沈若阻止，赵耀就去开门了。沈若心里感慨着，到底人家是对待另一个自己，看似对彼此有些恼怒，但实际上比双胞胎兄弟还亲！ 五分钟后，一个无比尴尬的场景出现了。沈若还泡在浴缸里，现在时空的赵耀**着坐在浴室门口，未来赵耀则衣冠楚楚坐在沙发上，三个人就这样聊天儿。 未来赵耀提问：“现在有吴家的地址，计划是什么？我希望某人没有去打草惊蛇。” “其实，有调查经验的是我，我和沈若曾经一起在柏林破案好吗？所以不要来教育我怎么做人。”现在赵耀反驳。 未来赵耀完全没有放弃打压对方：“无论如何我是未来的2.0版本的你，你会什么我都会。我是个增强版的更强更好更新的你。接受这一切吧！” “stop！”沈若揉着一片快烂了的玫瑰花瓣，“那个吴家附近，赵耀去过了吗？” 这次指的是现在赵耀。 “有，他们家其实在个村儿里。整个家族住在一个大宅院里，两层高，和本地风俗一样，不能超过神居住的棕榈树的高度。至于他们的产业嘛，就比较复杂。因为，有一部分本地人是火葬的，还有一部分的尸体放在指定地点任其腐烂，另外，土葬也是一种选择。吴家承接到的工作就各不相同，产业包括生产、提供棺材、祭品，搭建火葬塔、组织葬礼，放置遗骨等等等等。” “说重点。”未来赵耀说。 沈若提高声音：“我觉得这就是重点啊！赵耀介绍得很好。” 现在赵耀回头看看她，“你放心，我们男人间的友谊就是互相怼。” 未来赵耀“呵呵”了一声，“谁和你有友谊？” 所以沈若认为，以后她写什么惊悚悬疑题材，牵扯到男性双胞胎的妈妈这种人物，应该有把握了。 现在赵耀继续阐述，“这个吴家，算个女系家族。家主是个老太太，一共有三个女儿，除了二女儿嫁到台湾去了之外，大女儿和小女儿都在老宅里住着。大女儿还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孙小姐。据说，吴家大宅里的佣人也全部是女人。当然了，生意上雇佣了很多男性劳动力，可是都不准进入吴家本宅。我当然没有打草惊蛇，我是利用我的个人智慧和魅力，在周边打听到的。” 现在赵耀结束了阐述。 “有没有任何关于乌珠的消息？”沈若问。 未来赵耀站起来，往浴室门口走，试图看着沈若说话，被现在赵耀挡住了，推了回去。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所谓的重点就是这件事。” 现在赵耀打了个哈欠，“我说完了之后，就请你快一点滚回去，让我洗澡以及陪我女朋友好吗？乌珠的事情我当然有信息！位于特鲁杨村附近的一个遗体放置点，有一具尸骨的头颅不见了。正因为如此，这具尸骨的亲人委托吴家处理。吴家据说花重金买到了可以替代的头骨，还要举办放置仪式。我猜，这个被买来的头骨，就是乌珠。” “好奇怪啊，尸体的头骨为什么会丢失？再说丢失了，为什么要用另一个代替？还要一个装饰着那么多珠宝的？难道不会再被偷？” “是的宝贝，这就是我们要调查的重点。我和你。至于某人，”现在赵耀借用了未来赵耀拿来称呼自己的方式来称呼对方，“我也给你安排了任务。吴家孙小姐传说很爱冲浪，她喜欢的地方就在库塔，明天的风速啊浪高啊都非常适合这项运动，你去偶遇一下好不好？毕竟我有女朋友，而你是个杀妻狂魔。” 好像未来赵耀没啥可反驳的，说了一声“行，”又说了一句“沈若晚安。”离开了这个房间。 现在赵耀走进浴室，“宝贝，等我好久了吧。” 沈若拿手搭在他肩上制止他进入浴缸，“那你先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东阳那家披萨店。” “跟踪啊。傻瓜，一直跟踪你啊，看你和其他男孩子在一起啊。” “变态！” 赵耀点点头算承认，一手把沈若用来制止他的两只手并在一起抓起来，另一只手抓过沈若的脑袋，吻她。 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沈若拥抱着赵耀对他说，“我们一起打败坏人吧。我帮你把时宁也找回来。” 赵耀说：“嗯。”然后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三个人在门口会面，沈若有些不好意思看未来赵耀，毕竟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和那个“过去的自己”发生了什么。他们甚至沉默着吃完酒店的早餐，各自打了车，分道扬镳。 特鲁杨村非常偏远，在一个火山湖的东岸，本来居住着神秘的部落。但因为天葬传统，其实已经有不少游客到来。赵耀换上另一件白t，还给沈若准备了情侣款，一起乘船去目的地。 这个村子的尸体被放在竹笼里，依靠着大树，凭借自然界的力量去分解、风化。实际上，有资格被天葬的只有结过婚的男人，女人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而且，风化成功的男性尸体，头骨会被单独取下放在祭台。 赵耀和沈若在村子里了解到这一切后，不懂得听到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在这种情况下，何来丢失的头骨？ 赵耀和导游沟通了一下，询问“如果与当地人讨论这个话题”是否会冒犯到他们，还给了导游20美元小费。不一会儿，赵耀和沈若被带到了一个老人面前。这个老人说，特鲁杨村没有发生过尸体的任何部分被偷窃的事件。导游也不建议赵耀和沈若去遗体放置点查看：“尤其是这位女士，女性进入不太吉利。” “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沈若问赵耀。 “酒吧。一个白人妹子告诉我的。——绝对没有发生什么好吗？好吧，也许她想，但是我很忠贞。总之，其实是她和她的几个朋友坐在一起，她先说起的特鲁杨村，我听到之后加入了话题，真的没有所谓打草惊蛇。” 沈若在如此美丽的风景和飘满植物香味的空气里陷入迷茫。她在仔细计算一个出现在酒吧里的外国妹子，与这个小村子的关系。大概率就是来玩了一次而已，她可能是巴厘岛的过客，她不可能知道得太多，但是也没必要撒谎，尤其是——她并不知道赵耀是谁，撒谎的动机除了虚荣心和引发关注，再无其他。 即便是撒谎了，也要有组成谎言的素材——吴家、购买的昂贵头骨，这些信息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沈若重新让导游陪她走到老人面前，“吴家人来过这里吗？” 谢谢 第51章 一场马上要来到的葬礼 老人听完了导游的翻译，脸色没有什么改变，声音也很平淡地回应了一句。没想到，导游翻译给沈若和赵耀听的答案却并非完全令人失望的：“是的，她们想进墓地，但是被拒绝了。” 沈若谢过了导游和老人，站在凄迷的火山湖岸，一时无法将所有的线索联系起来。赵耀提醒她，“要不然，我们再去那个酒吧看看吧。我怀疑我见过的那一桌人，并非来过这个村子，就算是来过，应该也不会那么巧赶上吴家人来，就算是那么巧赶上了，他们又怎么知道人家是谁，以及要做什么？哪里来的头骨之类的信息呢？” 唯一的线索好像就是那个酒吧了。赵耀和沈若离开了特鲁杨村，坐船越过碧蓝的水面，重回市区。赵耀心情特别好，要带沈若去吃一家非常好吃的餐厅。沈若望着路边的小摊贩，感觉和国内卖煎饼果子的流动车差不多，但是赵耀严厉阻止，认为不干净。 “你真的脱离群众。”沈若批评他。 他冷着一张脸，“这个话题我拒绝和你讨论，反正不许吃。” 看到男朋友如此严肃，沈若也只能承认自己没理。赵耀这才笑了，打了个车穿街越巷。这时候正是午后，沈若从昨天刚刚到达的疲惫里缓过神来，开始相信自己真的在赤道以南的国度里。空气里的香气还是那么动人，每个人都很悠闲，当地人和西方游客比较多，出入各个店铺、酒吧。流浪狗非常淡定友好，就卧在便利商店门口，甚至会对等朋友结账的游客露出肚皮。还有当地人骑着小摩托经过，摩托车后面也“乘坐”着一条狗。 走不了多远，就能看到印度教信众放在街中心或者路边的花环极品，颜色搭配和形状都非常美。呈现青黑色的神庙建筑也比比皆是，繁琐细腻的雕塑，苍老而平和。 出租车路过一家小店，好像是卖衣服的，各种花花绿绿的热带海滨常见颜色与款式，赵耀一眼看中了什么，让司机停车。 沈若等了一会儿，看他兴致勃勃回来，手里捧着两片桃红色的比基尼。 “送你的，哈哈哈！” 司机连声夸“great”，沈若坚决不接，“我真的不能穿。” “不，你肯定会穿的。” “我死都不穿。” “我给你扒光了套身上。” 沈若这时候故意嗲嗲一笑，“也行，我穿了，给两个你看，场面肯定特别温馨。” “做梦。” 两个人没能在车后排打闹很久，餐厅到了。这个餐厅在一条比较隐蔽的巷子里，大门进入之后是个院子，院子里有高高的绿树，餐桌就设在树下，面积还不小，往里能看见房屋也很大，里外都是桌子，虽然过了饭点儿，但毕竟是无人care时间的旅游景点儿，餐厅依旧在营业，上座率还不低。 沈若看了看菜单就饿了，同时把点菜大权交给赵耀。她伸手拿手机，想联系未来赵耀。 “喂，这事儿交给我。行吗。”他又冷着一副脸，好像很凶。 “哦。那你快点菜。” 赵耀恢复了心情，点了意大利面，奶油焗龙虾，印尼炒饭。沈若觉得这太硬了，坚决要求加了两个沙拉，赵耀不服，又点了海鲜烧烤拼盘。他想点酒类，沈若“喂喂喂”提醒他，“一会儿我们要去酒吧啊，大哥。” “哦。”赵耀恢复理智，大赞这个餐厅好。 沈若撇撇嘴，“不就是西餐嘛。到巴厘岛应该吃海边和路边那种摊儿。” “那一会儿上菜了你别吃。” “我凭什么不吃？就吃。” 赵耀坏笑着，“我们的爱情到了第四个阶段吗？互相嫌弃和互怼？” “前三个是啥？”沈若很好奇。 “暧昧与试探，拼命控制自己不想陷入情网；热烈陷入情网；互相怀疑和暂时停滞。你喜欢哪个？咱们重温一下？” 沈若打个哈欠，“瞎扯吧就，根本没这几个步骤。” 赵耀越过桌子亲了沈若一口，“你看，我说对了吧，第四阶段典型症状。咱俩刚好的时候，你还为了不在我面前紧张喝酒呢，我太怀念了。” 沈若想起那时候也觉得很甜，“那我还对你一见钟情呢。” “真的吗？” “你老人家出现在台阶上，声音和表情都很酷，书店老板又加了光环，可帅了。以至于我不怕死亡威胁和你在一起。” 赵耀双眼一亮：“我赢了！那位所在的那个时空，你可是没有遭到威胁啊！哈哈！我赢了！你更爱我！” “幼稚！” 虽然幼稚，但点点菜还挺好吃。两个人吃饭的过程中，还遇到两三个来就餐的外国妹子和赵耀打招呼，就这么几天，人家显然混成了小明星。 两个人为了避免彼此摸彼此鼓起来的肚子，都在饭后死死护紧自己的肚子离开了餐厅，赵耀揽着沈若说，“等过几天元宵，我带你去吃中餐。吃饺子，元宵。” “你会永远这么乖不？”沈若又心慌了。没有安全感真的是病。 “只要你答应我，穿那件比基尼。” “幼稚！” 赵耀听到特鲁杨和吴家相关消息的酒吧看起来非常普通，下午三点半，里面已经开着灯，大概有七十多平米的面积，十张桌子，普通的吧台，普通的音乐，普通的墙面上都是照片和签字。两桌有客人，都是西方人。 赵耀和沈若在一个张桌子前坐下，老板也是个西方男人，过来点单。赵耀先要了两瓶科罗娜和炸薯条。 听到“炸薯条”，沈若和他一起笑起来，因为吃了那么多，居然还想继续吃。 “哦，对了，你不是要负责联系那个你吗？”沈若提醒他。 赵耀再次冰冻着脸，不情不愿拿起手机戳了半天。然后脸色逐渐灿烂：“他鬼都没遇到一个！哈哈哈哈！他要过来找我们。” “你要见到他了，还挺高兴嘛。” 赵耀立即让笑容在脸上消失。 老板把东西送上来，开始搭讪，先说觉得沈若美，接着觉得见过赵耀，话题就这么展开了。老板叫j，美国人，来这里都快10年了。赵耀聊起上次来这里听到的事儿，问他知道吗。 j拉了把椅子坐下，“这肯定是海龟先生说的嘛——我有个常客，叫海龟，本地人。他说自己是侦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每次来都拿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骗纯洁善良的白人美女。“ 沈若觉得有戏，“海龟先生在哪儿呢？我倒是想见见他，听他聊聊本地的稀奇古怪的故事。” j并没有海龟先生的联系方式，“说实话，我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还有点儿担心。不过呢，你们如果堆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难道不应该去参加一次葬礼吗？我有另外一个客户，他是本地著名的舞蹈家，他的弟弟去世了，葬礼就是请那个吴家承办。应该，哦，巧了，就在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们问到地址。舞蹈家叫布迪。我想，如果你们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恶意的话，布迪不会介意的。” 沈若与赵耀对视了一眼，向j点点头。 第52章 林中的火葬 当未来赵耀也到达这个酒吧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晚餐的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店里的客人还没有变多。j看到未来赵耀，就反应出是和沈若一桌的，向他笑了笑，指了指一个座位。 现在的赵耀站起来，他本来和沈若面对面坐着，现在和她坐到了一遍。未来赵耀一边要了一瓶科罗娜，用大哥哥看着弟弟的表情吐槽那个过去的自己：“理论上你不需要防着我，真的没有意义。” “我爱怎样要你管？” 三个人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未来赵耀看了看这里的菜单，建议就在这里解决了算了。现在的赵耀更加得意，“你老了，你就是个老头儿。毫无生机，毫无创意。” “反正长大后，你早晚变成我。” 因为两个赵耀在斗嘴，沈若艰难又难得地肩负起点菜的任务，“海鲜披萨，海鲜沙拉，炸鸡翅，一小时之后上。” j温柔地表示“知道了”。 未来赵耀喝了一口科罗娜，汇报自己的调查结果，一个很帅的本地人出身的冲浪教练说，吴家的孙小姐挺漂亮，是最近开始到他们店里学冲浪的。出现的频率不低，不过也没什么规律。教练还觉得挺奇怪，因为他并不知道那是吴家的孙小姐，也不知道未来赵耀怎么知道的。未来赵耀是说到了姓氏，教练才将自己认识的学员和孙小姐的身份联系在一起的。 沈若看着身旁的赵耀，“你的信息到底听谁说的？” “这一条嘛，应该是他们村口。” 这家酒吧的简餐居然非常好吃，两个赵耀忍不住又叫了一次火腿三明治，吃了之后赞不绝口。他们决定第二天还是分开行动，都去葬礼，但是现在赵耀和沈若一组，未来赵耀单独一组。 j问到了具体地址和时间。完美的夜。 三人离开时，j一定是凭借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出来，这三位也不是来八卦一下那么简单，肯定是要查什么的，他轻描淡写地表示，会关注一下海龟先生的情况，希望与沈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未来赵耀笑了下，现在赵耀除了本能地搂着沈若亲了一下外，也没什么意见。 葬礼举行的地点离库塔并不远，是个旁边有树林、池塘的地方。离开了市区，也能看到大片田野。村庄非常干净漂亮，不知道是不是茅草的植物厚墩墩地盖在屋檐上，木质量和石质的柱子、墙壁、基座上，有漂亮细腻的浮雕。建筑师出身的两位大男孩终于忘了斗嘴，下车就脑袋凑在一起拍拍拍。 舞蹈家的地址不难找，因为他家门口聚集了一些人。未来赵耀用英语和门口的人交流，说明他们三个人是j的朋友。其实对方根本听不懂，但是很礼貌地让他们进去了。这显然是个富裕而且受到尊重的家庭，将近一百平米的、布满绿色植物的院子，当地特色的建筑包围着院子，房前有木质的台子，上面有屋檐，晴天雨天都能够在那里活动，非常惬意。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应该是来参加葬礼或者帮忙的，还有某种食物的味道散发出来——可能是炒饭。 沈若走过一个个开着的房子，能看到墙壁上印尼传统舞蹈的照片。她想找到丧主，或者找到华裔面孔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有可能是吴家的人。 她发现两个赵耀在不远处已经和别人开始了谈话。 沈若先靠近现在的赵耀，他的面前是个西方女孩子。女孩子说自己是舞蹈家的学生，所以来参加葬礼，但是提到吴家，她根本不知道任何信息。 沈若又去了未来赵耀旁边，他向一个当地人模样的人打听舞蹈家弟弟的死亡原因：心梗死亡，身体一直不太好。 看来没什么可疑的。 根据这个当地人的说法，一会儿将会把遗体运动树林里火葬，负责的人会按时来了。 三个人渐渐地重新凑回到一起。现在赵耀揽着沈若，“不是说了分组行动吗？” 未来赵耀很享受对方的挑衅，“你们又离不开我。” “话说到了大哥你从未来穿回来的那天，你到底会死还是会消失？”现在赵耀咄咄逼人。 未来赵耀很认真，“我觉得面对这个问题的不止我一个人吧，你也是。” 虽然是斗嘴，但这个问题让沈若难过了起来。 有什么人来了，十几个本地人样貌的黑衣服男子——其实像一种裙装，进了院子，房间里的哭声响起来了，这些男人先向家中有些像神坛的地方行礼，然后走进了一个房间，抬出了一个很像铁架的东西。“铁架”是半封闭的，上下有铁板，中间并无遮拦，尸体裹着一层浅色的布料，就放在那里。人群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然后渐渐跟着抬着尸体的人走出了院子。 沈若发现和黑衣服男子一起来的还有一辆小型卡车，上面写着“woo”的英文字母。卡车上有一些看起来像中国农村葬礼中用到的纸牛纸马的祭祀用品——但显然形制完全不同，也被抬了下来，音乐声也响起了，悲痛的家属，吴家的工作人员和村民们、客人们，跟随着尸体、祭品，向树林走去。 沈若听到那个刚才和赵耀谈过话的白人女孩问一个工作人员，能不能拍照，结果对方同意了，说只要远一点、不影响仪式就可以。沈若想去接着问几句，但是工作人员忙碌去了。 三个人只好跟着一路去了树林。黑衣服男人中的一个主持了仪式，祈祷，安放，还有一个亲属用本地话讲了一些什么，火焰，终究由喷射器喷出，裹在浅色布料中的尸体燃起熊熊大火，与祭品一起灰飞烟灭。 沈若一直避免去想自己爸爸被火化的事，因为即便梦里梦到他，她最想问的问题是：“烧的时候疼吗，爸？” 她根本没考虑到今天会看到这一幕，眼泪流了一整脸。趁着那个白人女孩来找赵耀说话，没人注意，沈若离开了人群。 她拼命控制着情绪，但是一直停不下来哽咽。 这时候她看到一个不起眼的流动餐车——赵耀坚决反对和鄙夷的摊子就在附近。沈若朝那边跑过去，用英文沟通了几句，反正彼此也不明白，而车子上只有一种食品——看起来像凉皮儿。 摊主认定沈若什么都可以加，给她弄了一碗，各种料放了个遍。 “你还真能吃辣。”一个女孩的声音，中文。 沈若回头看她，白皮肤，过肩的长发是黑色的，大大的圆眼睛，厚嘴唇儿，牛仔裙，白色吊带，南国佳人的模样。 “你到底懂不懂中文啊？”对方问。 沈若回过神来，“懂。不好意思啊。” “你怎么哭了？没见过吧？害怕了？游客吧？” “嗯，你呢？” “我是本地人啊。你叫什么？” “沈若，你呢？” “吴雅怡。” 第53章 一个谎言 “吴家？” “哦，你怎么知道？”吴雅怡的眼神中有一点警惕和排斥。 这时候，摊主正好提醒两个人付钱，倒是冲淡了一丝紧张和尴尬的气氛。两个人各付各的，沈若知道自己骗人的嘴脸挺讨厌的，但是也没办法，“刚看到卡车上有woo。” 吴雅怡笑了笑，“没错，我们家的。我不想来，但是必须过来看看。家里人说得熟悉业务。我家是经营殡葬的。” 沈若看到两个赵耀跟过来了，“实际上，我知道。” 沈若停了一下，组织语言，一面观察了一下吴家孙小姐对两个赵耀的态度，互相say 了hey，还算和气，面容和放松了，甚至露出了笑容，果然还是帅哥有用啊。沈若甚至想把未来赵耀送出去施展美男计了，她把双方介绍了一下，在介绍两个赵耀的时候，不免又“信口雌黄”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赵耀，这是他的双胞胎哥哥，”生理上，未来赵耀比现在赵耀大一岁，可是时间上，他出现的晚，到底算哥哥还是弟弟呢？——不管了“叫，额，赵亮。” 现在赵耀直接“扑哧”一声笑了，未来赵耀拼命忍住了白眼。 “好吧，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差不多完事儿了，也该走了。拜拜。”吴雅怡说。 现在赵耀的脸皮比沈若还厚，“我们是，殡葬业的爱好者，不忙的话，能一起聊聊吗？” “殡葬业还有爱好者？”吴雅怡无比吃惊。 “啊，实际上——”沈若想说实话了，但是未来赵耀消化好了被命名为“赵亮”的情绪，接过了话头，“其实我们是驱魔师，所以对一切死亡周边产业感兴趣。我们在全世界旅行，和很多人都聊过。” 沈若心里想，“这种事儿你都能编啊！” 没想到吴雅怡很受用，“驱魔师？电影《招魂》里那种吗？你们怎么收费？你们有哪些成功案例？能告诉我吗？” 现在赵耀打起了配合，“这样，有兴趣的话，留个联系方式，找时间聊聊吧。” 他适可而止地开始欲擒故纵，把自己的名片掏出来递给吴雅怡——幸亏伊娜书店的名片上只有赵耀的名字和电话，暗黑色的纸面显得挺神秘，说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吴雅怡这时候意犹未尽，“不能现在聊吗？” “我们还约了人。”两个赵耀齐齐说出，拉着沈若就走了。沈若频频回头，向吴雅怡微笑。 三个人坐上出租车回酒店。不管赵耀怎么说，沈若死死抱着刚买的小吃不放。在人家车上拉扯太多也不好，现在赵耀放了手。沈若吃了几口，觉得虽然不好吃，可是也不难吃。巴厘岛本地的调料有种酸辣酸辣的味道，再加上配料中有点儿肉，闻起来还有点儿香，两个赵耀都收到了诱惑，但是还有偶像包袱，在沈若的百般劝说下，尝试了几口。 从表情看，他们明显比沈若还喜欢那个味道，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我看你们啊就是——”沈若刚开口吐槽，就被两个赵耀联合堵住了。 “话说，”未来赵耀抗议，“我为什么要叫赵亮？” 现在赵耀狠狠笑了个够，未来赵耀继续骂，“还有你，我一直没找你，你凭什么盗我号还冒充我？你有病啊？” 现在赵耀停止大笑，“你不是也盗我号冒充我利用我粉丝吗？而且你们居然瞒着我做事情，气死我了好吗？” 就这样吵吵着，一路上也的确不寂寞，沈若变态地想着：“怪不得有些男的总幻想娶姐妹，甚至双胞胎姐妹，其实确实挺好的啊……” 她露出了花痴的微笑。 回到宝格丽酒店的房间，两个赵耀就奔到厕所又吐又拉去了。沈若顽强的胃一点儿事儿没有，还看到了现在赵耀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可以接吗？” 里面没有回应。 沈若想了想，还是让电话继续响着。过了一会儿，铃音停了，短信来了，是吴雅怡，用英语问他们何时见面。 两个赵耀互相嫌弃地走出来，现在赵耀开始翻箱子找药吃，两个人颇为默契地配合着，倒水、吃药，又一起坐在沙发上，乖巧无比。 但是眼神是凌厉地，毕竟小吃是沈若买的，而且沈若没有任何症状。 沈若当然要扯开话题，“赵老板儿，你又套路人家华裔娇小姐了，你想怎么样？” “当然是做好准备，首先，打电话通知张一朵和那个什么敷敷大睡睡不着，给我们临时建个网站，糊弄一下客户。”未来赵耀说。 “胡说八道，”现在赵耀揉着肚子，“这不是首先，首先我们要讨论好我们到底干过什么，驱魔方式属于哪个系统，这才能把资料给人家，不然让人家怎么做？” 沈若觉得好惆怅，“我们还是说实话吧，算是求助人家。不然——” “不行，”两个赵耀达成一致，“你太单纯了小姐，别把主动权交给别人。还有，资料你来编，你是编剧。” 说完了这个决定，未来赵耀起身要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现在赵耀也娇滴滴地爬上了床，“honey，你能一心二用吗？你能一边写资料，一边给我踩个背吗？” 回答他的是沈若拿着枕头差点捂死他。 沈若翻出电脑开了个新文档，趴在床上写，“我觉得各个系统都能出问题——那都是有完整知识系统的，现补课也不可能，只能说我们天生灵力吧。” 赵耀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没有直接回答，伸出一只手去摸沈若的脚，然后顺着脚踝往上摸，沈若躲开，“我和你商量正事呢！” 赵耀这才起来，来了个贵妃躺，觉得自己特别帅，“那就说你有灵力，三个都有很奇怪，如果是我有或者赵亮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者赵亮有，双胞胎这个，我感觉会砸出个未知的坑。” “哇，真聪明！” “嗯哼。我是你男朋友，就是收旧书的，同时是你的经纪人，赵亮嘛，哈哈哈哈，是你助理。至于别的，这样，你5岁出现灵力——你有啥灵力？除了床上特别温柔外。” “滚！” “你有啥灵力嘛！” 沈若叹气，“难住我了，我这么实在一个人，又是唯物主义者，还理性，还讲逻辑，我骗不了人，我没灵力。” 赵耀点点头，“这样吧，趁赵亮同志不在，我们决定了，他才是有灵力的那个。灵力内容嘛，就是偶尔能感受到超自然的气场，还有一点儿预知能力，怎么样？毕竟是个来自未来的人，灵力担当，舍他其谁？” 沈若想了想，无法反驳，“成功案例呢？” 赵耀过来搂着沈若一起躺下，“你不是编剧吗，还是悬疑迷，随便找几个小众的案子改吧改吧，交给张一朵，然后交给赵亮背诵一下。” “你总得干点什么吧？” “我干你啊！” ”stop，大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一个假赵耀？” 赵耀的手开始不老实，“瞎说，难道我以前冷淡吗？不许造谣。我很忙的好吗，我要和吴雅怡小姐约时间，我是门面担当。” 于是，赵耀在百忙之中，与吴雅怡约在当晚见面，地点则是j的酒吧。 沈若三个人离约定的时间早半个小时到达，一路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骗子，因为张一朵和敷敷大睡睡不着真的做出了一个网站，只是只有一页，显示成为会员和vip客户才能看更多。 到了酒吧，两个赵耀一人一句，向j说明要和吴雅怡见面的事情，并且说了“赵亮”有灵力这件事，疯狂暗示j要配合。j表示“no problem”，然后端上了炸薯条和科罗娜。 吴雅怡来了，换了一身法国风情的蓝色碎花连衣裙，她一见三个人，仿佛很高兴，坐下后就说要一样的科罗娜，对沈若三个说：“帮帮我吧，我们家被诅咒了。” 第54章 进入吴家 吴雅怡说的“被诅咒”，是指吴家在她所知道的代际之内，从来没有一个人是自然死亡。 “我本来不知道这一切。只是觉得比起别人家，家里的气氛很压抑而已。而且我们家非常低调，避免出风头，也避免家族成员有太多的社交。是因为最近，我听说，因为远嫁的二姨已经很久不和家里联系，她悄悄地和我妈妈说，她的儿子，一个比我还大两个月的表哥，游泳时出意外溺死了。虽然这个表哥我没见过，但这种事总是让人难过。我妈妈就更难过。正因为如此，我最近常常陪我妈妈说话。她忍不住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我。” 沈若开始了提问，“那么，你怎么得出家族被诅咒的结论呢？” “是我妈妈说的。头骨，一个叫做乌珠的头骨，最初是我们家族制作的。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因为这件事，我们被诅咒了。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改变，我也终究会遭遇不测。” 未来赵耀既然是那个被介绍为“拥有灵力”的人，当然就义不容辞地加入，把对话内容往“业务”方向引导，“你想请我们的团队帮忙，那么，除了所谓家族成员都是非自然死亡之外，你还遇到了什么灵异的事情吗？” 吴雅怡点点头，“家里的东西会丢失，还有会被移动。会觉得有人在看着我。觉得家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在……” 现在赵耀也开始发言，“是最近还是一直？” 这个问题居然让吴雅怡犹豫了一下，“一直。” 沈若感受到了一点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她其实想说，“什么灵异现象啊见鬼啊——下载10首左右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循环播放就行了”——当然，她知道不能这样说，何况吴雅怡看起来是真的害怕，“那我们要帮你的话，可能必须过个合同，再就是，要去你家看看。你找我们帮忙，家里其他人的态度是怎样的？” “她们不知道。我想请你们先去看一看，请你们来说服她们同意，尤其是我祖母。然后，价钱，就有保障了。行吗？” 当然沈若这边三个人，只能说“行。” 未来赵耀强调了一下，“我是天生的易感体，他们两个人是我的助手。这个你准备明确介绍给你家人吗？还是希望——？” “明确介绍。” 吴家，其实就在市区。孙小姐带沈若三人连夜回家，她真的一刻都不想等。 那也是个院子，建筑上并没有多少华人文化特征，反而更靠近西式。从朝街的大门进入，一个女佣给他们开了门。院子里草木葱茏，建筑也围成三面，并且是本地难得的二层楼，好几个房间都亮着灯，幽静芬芳。 进了院门之后，还要上几道台阶，然后沿着一条小路走向正楼，一进门就能看到木质楼梯，有些年头的、低调但是敦实的装修风格，木地板，木质板壁，房间内有中国式样的神龛，供着一尊被红布盖着的神像，神像前燃着线香。向右一拐有个门口，天蓝色的双扇门，进入之后才是客厅。 客厅富丽堂皇，两张长长的褐色经典样式皮质沙发组成l形状，木质的深褐色茶几，相对的墙面上有些旧照片，但除此之外都是现代化的物品：大屏幕的电视机，台灯、落地灯各种灯具，两种风格虽然冲突，放在一起并不难看。 佣人端上了饮料，吴雅怡说那是青金桔汁，她用本地话问了问佣人，然后告诉沈若他们等一等，她去请祖母下来。 窗外的院子里，传来树叶沙沙的声音。现在赵耀说，“其实单元楼最敞亮，住在这种地方，很多人会觉得闹鬼。” 未来赵耀接着分析，“这个建筑的确年龄不小了，也许有一百多年了。中间翻修过，重新装饰过，有秘密不奇怪。” 沈若忽然注意到墙上的照片，在之前的年代，这个房子的主人们，也曾经将照片拼贴到相框里。其中的一个相框里，有一个白人女性——伊娜。 克里斯送给沈若的那张伊娜的照片上，有一张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的脸。未来赵耀也看到了同样的信息，他拿出手机，想拍摄下来。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吴雅怡与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并且介绍说，这是她的祖母，吴家的家主，然后，吴雅怡为祖母介绍了沈若三个人。 怎么说呢，因为是一个经营殡葬业的家族家主，想象中的吴家祖母应该更老、更优雅、更神秘些。不过，想象毕竟是想象。吴雅怡看起来也就是20出头，如果生育年龄都比较早的话，人家的祖母确实不需要是白发老妇。 主宾一起坐下来。祖母非常直接，“你们中，哪个人有灵力啊？” 未来赵耀也没想到开场是这样的。不过，所谓一些铺垫的话，当然应该是吴雅怡在去找家主的时候就说明了的，她愿意下来，证明是有意向的。所以，他微笑了一下，“是我。” “那你现在感受到了什么？” “秘密，以及复仇。”未来赵耀说。 这种车轱辘话反正应用到任何声称发生过灵异事件的地方都不会错。 祖母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好像没什么怀疑和不满意。 “不够具体。”她说的话就有点儿咄咄逼人了。未来赵耀没有被吓到，而是回了一句：“我觉得，比起我感受到什么，您应该更想知道的是，我们想如何解决。” 祖母看了看身边的吴雅怡，“这个孩子每天担心自己会出危险，我觉得有些多虑了。所谓诅咒这件事，本来就是虚的，如果诅咒真的存在，她是两个月内不出事，算你解决了呢？还是20年不出事，算你解决了呢？” 未来赵耀依然毫不退缩，“您认为的彻底解决是怎样的呢？吴家世世代代子孙满堂平安喜乐我们当然不能保证，依我看，能调查清楚、解释明白从诅咒诞生之初，到诅咒应验的过程里，其作用的到底是什么，让你们明白面对的威胁是什么，这就是解决。” 祖母沉默了几秒钟，“雅怡告诉你们，说诅咒来源于乌珠，对吧？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想得到它？” 这次，未来赵耀没有回答，沈若回答祖母的问题，“我们无法自证清白。合作是关乎信任的缘分。” 祖母站了起来，“跟我来吧，给你们看看那个东西。” 沈若他们也跟着祖母起来，继续向右边的门走去，一直这样穿过一个个房间，右拐进入了厢房，并且开了一个一扇安全门后，进入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看起来就像个卧室，有床，老式的收音机，电视机，吊扇，钟表，橱柜。除了那道安全门，并不像经过什么特别保护似的。 电视机下的橱柜是木质的，涂着黄褐色的漆，装饰着红色绿色的花朵、枝叶纹样，更倾向于中式。橱柜的下半部分是抽屉，上面这是个有玻璃挡板的空间。玻璃并非透明的，同样画着红色花朵、绿色枝叶。 祖母走上前去，拉开了玻璃橱门。 第55章 一个浸透寂寞的女系家族 老式的柜子里，是一个老式的铁盒而已。这种只在恐怖片里见过的铁盒，在沈若、赵耀这一代的童年里，已经基本消失了，多半曾用来装饼干、糖果，质量很好，有着鲜艳却雅致的纹样。 这个铁盒不算太大，上面是个娃娃。至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品，肯定装不下一个头骨。吴家祖母拿出来，打开，展示给沈若他们，里面是一张照片——一具尸体的照片。 “这是我不久前死去的外孙，在台湾殡仪馆的遗容。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这个铁盒中。这间房子，原本属于我的母亲。我二女儿一直被我母亲宠爱，可以说，这间房子也是我二女儿的房子。这个铁盒算是阿珍小时候的百宝箱。” 当然，长大了就不稀罕了。远嫁的时候，并未带走。 吴雅怡补充解释道：“这个房间，一直没人住，偶尔有佣人打扫，是打扫的时候发现了这张照片。我们才给这个房间装了新的门。” 事情很小，也没有什么恐吓信存在，所以吴家没有报警。 只是，另一件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有佣人回来说，听说了吴家购买乌珠的事。 “乌珠，并不是一件吉利的物件。”吴家祖母说，“我们家族地区参与了制作，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当我们还在中国的时候。正是因为要逃脱诅咒，才搬到印尼的。最重要的是，乌珠不在我们手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呢？也许诅咒又要发生作用了，也许有人针对我们，但是，连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沈若心里想起了一个人：克里斯。她总觉得克里斯现在与自己这边的人，有了一种默契，彼此知道彼此有怀疑有行动。 但是沈若他们不能拿克里斯如何，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克里斯好像也不能拿沈若他们怎么样，具体原因不明。 克里斯拿出的伊娜的照片也出现在吴家，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吴家发生的事有若无的怪事，是为了把沈若他们引到巴厘岛吗？来做什么？ 沈若看着吴家祖母，“夫人，诅咒与否，都与人的力量有关，是吗？任何力量，都要借助人的力量才能发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信任，调查一下这件事情。我们不谈钱的事情。” “你不想得到乌珠吗？有许多想得到乌珠的人，伤害过我们。” “我不想让试图伤害别人的人得到乌珠。”沈若回答。 吴家祖母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你也有事瞒着我吧，小姑娘。你想调查，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吴家。那么，我当然不会付钱。” 吴雅怡好像担心他们三个会被祖母赶出门外一样，连忙帮助劝说，“可是，这也能帮到我们家啊，我们至少要配合吧。” 吴家祖母已经放回了铁盒，拉上柜门玻璃，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沈若登跟在她后面，听到她说，“可以啊，如果有灵力，又有私心，不怕诅咒，不怕鬼，可以住到我们家来。”她回到看着沈若和两个赵耀，甚至露出了笑容，“现在也不算晚，让雅怡带你们回酒店收拾手，搬过来吧。” 现在赵耀已经沉默了很久了，这时候开口答应，还甜甜地谢过吴家祖母。回酒店的路上，吴雅怡一直在解释，祖母很强势，但是很公正，沈若等人住过来也很好。其实这么多年，没人能够住到吴家。 回到酒店，吴雅怡看着赵耀和沈若收拾东西，还在感慨，“好恩爱啊。” 可能是因为到了晚上，人都会放松，放下警惕，吴雅怡的眼神里都是寂寞。 现在赵耀抓到了一丝八卦的机会，“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刚刚放松了一点的吴雅怡，又紧张了一下。 沈若把话题引开了一下，“这里华人多吗？如果你要找男朋友，选择多吗？” 吴雅怡摇了摇头，“家里当然是希望我找华人的。不过，怎么说呢，不管哪个圈子，我认识的人都不多。” 赵耀继续八卦：“同学呢？上学的时候还是很容易认识异性的。” “不太联系了。” 沈若认为可以聊一点案子，“你们家算是本地望族，没有请保镖吗？家里怎么不装个安保系统啊？” “嗯，这个嘛。我们家是做这个行业的，说实话，大家都觉得那种系统很容易，拍到鬼，或者惹到鬼。至于保镖嘛，我们不太出门，我们的员工，有很多男人。其实我不太懂，但是应该有些安排，会照看我们一下，反正钱也不在家里。” “佣人呢？”未来赵耀收拾好了，正好进来等着一起走，“佣人嘛，都是用熟了的。” 沈若已经收拾好了，三个人一起等随身物品无比多的现在赵耀，“实际上，这件事不难查，照片一定是有人放进去的。找到这个人，就能发现她有什么目的，和谁联系过。——对了，雅怡，你认识海龟先生吗？” 没听过。 现在赵耀终于收拾好了，满满一个大号加一个中号的rimowa行李箱，加上未来赵耀也有个大号rimowa，吴雅怡似乎觉得很搞笑，“精致男孩啊你倆。”她说。 回吴家的路上，沈若继续问吴雅怡和忽然出现的溺水遗体照片有关的问题，得知死者是大概一个月前出事的，出事后一周火化，所以照片的拍摄时间在此期间。照片真正地被吴家的佣人发现，则是在中国历初五那天，发现照片的佣人叫阿桂姐，40岁左右，华裔，在吴家做了十几年了，一直颇受信任。 说到阿桂姐，吴雅怡又介绍，住家的佣人都是女性，年纪最大的阿南快50了，虽然没有名分，但相当于半个管家了。除了厨娘阿满只负责厨房外，其他的几位——阿南，阿桂姐，阿凤，阿妮，基本上什么工作都做的，洗衣、打扫，照顾植物。不住家的佣人有两个男性，是打电话才来做些体力活的。 另外，家族企业雇佣的男性员工，也都能来帮忙。刚才在吴家，沈若和两个赵耀见到的佣人，是阿凤。 因为沈若问到为什么没看到大小姐——也就是吴雅怡的妈妈，和三小姐——吴雅怡的姨妈，雅怡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她们不爱见人。” 沈若决定，必须把吴家所有的人都先聊一遍。两个赵耀的八卦之火焰全都升腾起来，分别问”大小姐多大？”、“三小姐多大？”以及，最重要的：“有没有男朋友？” 吴雅怡现在和他们更熟悉一下了，“其实你们想知道我爸爸是谁吧？据说被我祖母拆散了，现在在雅加达。我没见过，也许很帅。” 未来赵耀和现在赵耀几乎同时给沈若发了一条微信：“这真的是一个浸透了寂寞的女系家族啊！” 沈若没回复他们，她想起了伊娜，“你们家客厅的相框里，为什么有个俄罗斯姑娘的照片呢？” 怎么说呢 昨天发现掉了四个粉丝哈哈哈哈哈 我其实还是很敏感的。 虽然说因为太忙了又想要日更有很粗糙的地方 而且写这本书也是任性地想把想好的大纲写完 但是，有人阅读和陪伴对我来说也的确很重要 所以还是那句话谢谢你发现了这本书并且一直阅读 以后就算取消收藏希望你记得此刻我真诚的感恩 大家都要加油哦！ 第56章 对佣人的初步问话 “伊娜？”吴雅怡一下子就明白沈若说的是谁，“我祖母曾经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据说伊娜曾经是他的女朋友，来家里住过一段时间。我的舅公也没有善终，遭遇了绑架案被撕票了。你怎么一眼就看出她是俄罗斯人呢？” 沈若不会撒谎，未来赵耀为了避免她说实话，替沈若回答，“我感受到的，我告诉她的。” 沈若重新回到了吴家，由那位阿凤出门迎接，住到了左边厢房的二楼。他们从左边厢房与正房之间的一个门口进入，穿过小小房间，走到房后一个位于室外的楼梯，走上去，是一个半露天的走廊，连着大概五六个房间的门口。 依然是沈若与现在的赵耀一个房间，未来赵耀单独一个房间。虽然房子并不新，但是很舒服，里面的用品和家具，包括床在内，都是现代和都市风格的，并不会有什么阴森诡异的感觉。沈若谢过阿凤，当着吴雅怡的面，就试图开始不显得那么正式的调查：“阿凤姐，你们一般多久打扫一次房间啊？“ 阿凤一下子明白自己在被问话，整个人警惕了起来，看了看吴雅怡，但是回答得很流利，“家里是每天都要打扫的。不然怎么行？” 赵耀本来在看着沈若问话，但考虑到可能增加阿凤姐的紧张，就立即开始收拾行李，还支开了吴雅怡，“雅怡，你去陪陪赵亮？” 吴雅怡很懂得配合，立即出去，去了隔壁。但阿凤并没有因此立即放松下来，赵耀一边把衣服拿在手上，一边向她求助，果然，阿凤打开橱门，一边介绍，一边发挥自己的特长，气场稍微变化了起来，“我们这里潮湿，这些柜子都是做得很好的，你们看哦！衣服呢都要挂起来，就这样。” 说完这些，她就听见这次换赵耀提问了，“你们打扫卫生的时候，是很多人一起呢，还是一个人呢？” “哎呀，大家都做这么久了，都很信任了对吧，一个人打扫一间，也好知道谁干了什么，不用堆在一起的。” 赵耀看了看沈若，两个人心知肚明，如果再多几个人的证言，就可以确认一个简单的结论：阿桂发现照片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在那个房间的。 沈若觉得逻辑链上还缺了点什么，“那么，谁打扫哪个房间，是不是不一定呢？还是固定的呢？” “基本上是固定的啦，但是没有那样的规矩啦。” 沈若觉得她不再那么紧张了，就明确追问了一句，“也就是说，原本属于二小姐住过的房间，基本上都是阿桂姐在打扫？” “哦，你不信就问问别人吧。” 阿凤姐说完了，告辞二人，赵耀赶紧拉住她，塞了20美元小费给她。阿凤姐笑了笑，没有推辞，退出了房间。 沈若感慨，“挣不到钱还要倒贴。” 赵耀走过来捏她的脸，“你傻啊！我们查这件事是为了保你的命，如果未来有人要杀你，一定和乌珠有关。钱算什么。起来。” 他拉上她，走出房间到隔壁去找未来赵耀和吴雅怡，并且在走廊上迅速地亲了沈若一下，还贴在她脸上耳语一番，语速极快，“吴雅怡可不是自己人，你注意哦。” “好的，心机小王子。” 赵耀挂上笑容敲门，果然吴雅怡正站着看未来赵耀收拾行李。 “阿凤姐人真好，”现在赵耀夸到，“你们家不愧是大家族。这种氛围，只在小说里看过，今天居然体验到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吴雅怡笑得非常开心。 “怎么样？喜欢我们家吗？明天吃早饭，就能见到我妈妈和小姨。祖母规定，三餐是一定要下来一起吃的。” “非常好。几点啊？” “早上七点半。” “我想六点多起来跑步，你一起吗？”赵耀发出邀约。 “啊……算了吧。但是我明天想冲浪，一起吗？” 沈若三个人集体答应。 未来赵耀盖上行李箱，“雅怡，你累了吗？要不然早点休息？但是，我们还想见见你家其他的佣人，当然，你觉得不急的话，明天也好。” 吴雅怡表示完全可以，带着三个人下楼，就在这个厢房的一层，中间大厅连着厨房，旁边就是佣人们休息的场所，除了阿凤在场外，还有好几个人，吴雅怡一一介绍，就是她之前说过的：阿南，阿桂，阿妮。她们基本上做完了一天的工作，正在一起喝一种当地的饮料。 吴雅怡还是有小姐的款儿的，带着命令的口气训话，“最近家里有点儿事儿，你们也知道。所以，相关信息必须要要问问大家，我祖母全权委托了两位赵先生和这位沈小姐，你们一个个地去厨房吧，回答完了就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这句话说完了，吴雅怡并没有离开，很显然，她要在这个佣人休息室亲自坐镇，防止“串供”。 佣人们面面相觑，只有阿凤不和她们发生视线对接，只看着自己的杯子。 “快点啊！阿南姐德高望重，阿南姐先去吧。”吴雅怡的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沈若向阿南姐笑了笑，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阿南利索地站了起来，第一个离开了佣人休息室，并且到了厨房，打开了灯。 厨房非常干净，还有几把椅子。 阿南姐拒绝坐下，而且提出了一个条件，“问佣人的事呢，可以，主人的事，我们不知道。” “好的，”沈若说，同时立即打开手机的备忘录记录下这一点，“意味着什么呢？主人中间是有异常举动的？” 未来赵耀开始提问，阿南姐的回答，印证了阿凤的说法，负责打扫二小姐原来卧室的一直是阿桂，发现照片当天也只有阿桂在。那天是早上，打扫房间都在早上，大概是九点多的时候，大家听到阿桂发出惨叫，佣人们很快从各个工作岗位赶到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到阿桂坐在地上，指了指铁盒。 沈若轻轻开了录音，“那么，铁盒其实是一直在的。” “怎么可能？二小姐要嫁给台湾人的时候，东西都收了一遍，这是我们一起收的。全都堆在库房了。” “你觉得，阿桂是真的害怕吗？” “是真的。那个我们看了也吓了一跳。虽然我们主人家是做这个生意的，不过……” 未来赵耀想起了一个问题，“阿桂这个人，在发现照片那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 “就是，发现照片那几天，您还能记得有什么不太一样的事吗？” 阿南姐很认真地想了想，“就是她听说的那件事嘛，说乌珠回来了，说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所以呢，主人家不高兴了，还骂了她。” 这么说，阿桂有问题的可能性更大了。 “阿南姐，谢谢你，请先休息吧。” 现在赵耀又观察了一下，发现大厅里没人，佣人休息室的人也没有谁的目光落入厨房，所以，也塞给了阿南姐20美元。 阿南姐走后，他看着沈若和未来赵耀，“这样，我们最后问阿桂。” 得到同意后，赵耀亲自去佣人休息室叫了阿妮。她年纪轻一些，但是同样地紧张。回答那几个问题的时候，说的内容和阿南差不多。只是，她没有提出“不回答与主人相关的问题”这个条件。 沈若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你们孙小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冲浪的啊？” “啊，我不知道。” 不知道才怪！ “我看你们家里，主人肯定很有钱，孙小姐有自己的冲浪设备吗？还要去外面的店里租吗？” 阿妮低下头不说话了，沈若也没有追问，赵耀挂着迷人的笑容，塞了20美元给她，夸她”真漂亮”，“你去休息吧，帮我们把阿桂姐叫过来，谢谢你。” 第57章 受伤的菩萨 阿桂姐来到了厨房，脸上是一种冷漠的淡然。沈若三个已经互相提醒，先不要说话，冷一下她。果然，厨房里的空气在沉默中凝固了下来，而孙小姐和阿妮已经从佣人休息室离开，她们的脚步声响起，消失。 而阿南姐，早就走了。 阿桂算是唯一被留下的。 她欲言又止，还是决定让提问的人先开口。 沈若觉得差不多了，很认真地看着阿桂的眼睛，“阿桂姐，你辛苦了。现在，请你回忆一下发现照片那天的事情。” 阿桂的回答印证了其他几个佣人的话，而她强调了一下，自己就是因为每天打扫二小姐原来的房间，才对那个房间极为熟悉，所以打开了本来已经很久不在橱柜中的铁盒。 “你知道，”沈若脸上挂上了一丝并不亲切的微笑，“如果铁盒和照片是有人故意放过去的，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后续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且不说那个更大的事情发生后，你会不会是一个受害人，就算你平安无事，警察万一介入了，查找一下指纹什么的，或者找到更多人的证词，你就脱不了干系了。所以，不如你态度跟合作一点，和我们说实话。也许更加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阿桂低下头，沉默不语。 沈若等三人也沉默起来，阿桂这时候抬起头来，除了对沈若等人的微微抵触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其他情绪，“如果小姐和先生没有其他的话问，我就先走了。明天还有事呢。” “别急嘛，”现在赵耀这时候就把20美元掏出来了，塞给阿桂姐，却遭到了拒绝，他再次尝试了一次，阿桂接了过来，却放在了灶台上。 现在赵耀尴尬地咳嗽一下，“那咱们聊点儿别的，听说有位负责厨房的阿满，怎么没见到呢？”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只在做饭的时候在这里忙。” “脸色不好看？” “就是毁容的意思。” “发生了什么？” 阿桂姐摇摇头，不知道是表示不愿意回答，还是没用答案。 未来赵耀也提了一个问题：“你们主人正房那边的神龛，神像是盖住的，为什么？” 阿桂姐犹豫了一下，好像觉得这件事是可以说的，所以开了口：“那也是这个家里的怪事。你们可千万别和主人说，是我说的。阿弥陀佛，那是尊菩萨。听说是主人的祖先从中国南下的时候带来的，一直保佑吴家。不过呢，二小姐失踪前——离家出走前，那个菩萨的脸忽然被划伤了。这还了得嘛。大家也都是被盘问了一番，因为这个宅子里住的人，以及周围村子里的人，信的东西都不一样，有尊奉菩萨的，也有尊奉别的事情的。家主就怀疑是有人捣鬼。可是查了半天没查出来。而且，二小姐就跑了。这件事，过去也好多年了。” 现在赵耀打了个哈欠，这个困顿的感觉立即蔓延，沈若捕捉到了阿桂迅速压下疲惫的努力。她问了一个的确很关心的问题：“雅怡到底为什么对冲浪感兴趣？她是不是有什么喜欢这个运动的男朋友啊？” “她没有，绝对没有。”阿桂姐坚决地摇着头，捍卫着主人家孙小姐的隐私。 现在赵耀向阿桂姐道了谢，并且坚决地又把20美元塞给了她，还用中国人那一套“恐吓”她：“你不拿着就是嫌少，或者看不起我们。” 也许是这套很管用，也许是阿桂姐觉得今晚的质问已经结束了，放松了戒备，她接了过去，道谢离开。 “走，到房间讨论一下。”沈若说。 未来赵耀看了看手机，“12点多了。” 他们关上灯，关上厨房所在的门，又关上大厅的门，离开了那个侧楼，要通过另一个楼梯，回到位于同一个楼上的房间。现在赵耀忽然搂住沈若然后回头。 未来赵耀几乎与他同时转身，沈若也随着他们看去——一个黑裤白衣的瘦小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站在黑影里，看向他们。 “阿满姐吗？”沈若问。 然而，这个人没有回答，只是把刚才大厅的门锁上了，默默离开，去了另一边的厢房楼。 现在赵耀说，“你没害怕吧？应该是她。走，回去吧。” 未来赵耀没有挪动脚步，他四下看看这个院子，轻轻对两个人说，“我想知道，各个门上的钥匙到底谁拥有，总不会一人有一套吧？” “没错，”沈若说，“二小姐的铁盒被收起来了，那么，想拿出来也需要钥匙啊！” “还有，”两个赵耀几乎同时看向了正房，显然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未来赵耀先说话，“那尊阿桂姐口中的菩萨像，未必就是个菩萨像，得找机会看看才行。” “偷看？”乖孩子沈若既觉得偷看不好，又觉得没有其他办法。总不能对吴家家主说：“我们想看卡你们家的菩萨”吧？ 三个人这才走上楼梯，回到二楼房间。 未来赵耀进门前警告现在赵耀：“这种老房子隔音不好，不许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偏做！” “你敢！” 这两个男人感觉最近很相爱，依依不舍、不想和彼此分开的感觉，沈若打着哈欠吐槽，“真的那么爱对方就一起睡吧，烦死了！困死了！” 她也没想到未来赵耀真的进来了。 于是，当夜，她和两个赵耀挤在床上，当然，现在赵耀睡中间。 也许因为太累，沈若迅速入睡。凌晨六点半的时候，她听到了不知道哪个赵耀的手机闹钟响起。巴厘岛空气里的植物香甜钻入身体，本来是一个人的那两个男人斗着嘴，骂着彼此“太臭”，洗漱结束，送给沈若一个吻，跑出了房门。 沈若再次陷入梦乡。 两个赵耀绕着这片地方晨跑，正好观察了一下吴家周围的生态和社会环境。这里的确算市区，但是不远处就有农田，而且附近的居民的确有一种“同一村落”的感觉。安详淡定的流浪狗四处躺着，随着时光流逝，有居民去忘农田，有西方面孔的游客走来走去，摩托车和自行车也越来越多。 跑完五公里后，他们在一个小店买了瓶装水往回走。 “所以，”现在赵耀说，“你回来的唯一目的，是救沈若。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一个变坏了的我？” 未来赵耀回应道：“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一个另一个时空里变坏的我？” 两个赵耀一起傻笑。未来赵耀想到了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让卓然或者谁盯一下克里斯。另外，问一下台湾那边溺死的男孩的事儿。” 现在赵耀表示同意，“对，还有，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长得一样这件事，做点事情。” “比如？” “比如我们都觉得吴家被人盯上了，而且已经有了内鬼。我们俩，应该在和他们接触的过程中，立两个立场不同的人设。迷惑住他们。” “嗯。”另一个赵耀说。 “回去吧。” 吴家的侧楼上，这时候已经七点半了，沈若觉得睡饱了，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看看手机，回复了赵耀一条微信，洗漱了一番，走出房门，被美景震慑得目瞪口呆——昨夜太晚了，加上巴厘岛不像大城市那样四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所以在门外的半封闭的这条廊上，她什么也没注意。这时候，映着朝阳，二楼廊外就是院墙，院墙外就是小街，窄小的街对面，绵阳开大量的民居和印度教的寺庙，花草树木穿插其间，还有的院子里晒着色彩斑斓的衣服，鬓角别着蛋黄花的姑娘，走过路边献给印度教神灵的花环和香。 远处，有山、海，云朵。 伊娜来过这里，徐大爷的父亲也许也是。影子先生呢？ 多少人到来，多少生命匆匆滑过。 有些秘密，即将揭开。 沈若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经过院子，进入正房，吴雅怡正在那里，给菩萨上香。 所以盖着菩萨的布被揭开了。美丽慈悲的女神的脸上，有几道造成木质神体几乎碎裂的伤痕。神像的胸口，好像有一个小小的黑洞，形状古怪，一时无法分辨。 沈若连忙拿出手机，拍下了一小段视频。这时候吴雅怡正好盖好菩萨，回头看到了沈若。 “睡得好吗？来，到这边，”吴雅怡指了指昨天她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去过的客厅的相反方向，“在这里吃早饭。我祖母，妈妈和小姨都在呢。你男朋友和赵亮也回来了。” 第58章 出现尸体 沈若来到吴家的餐厅，一张木质的长餐桌，吴家家主祖母并没有坐在主位上，只是坐在餐桌的一侧，两个赵耀就坐在她旁边。在祖母的斜对面，坐着一个玫红色绸缎上衣、浅灰色灯笼裤的中年女人，眉目清秀，和雅怡很相似，想必是这家的大小姐。而长桌尽头处、远离众人坐着的女人，看起来30岁左右，竟然穿着一身小西装，一头短发干净利索，颇有职业女性的感觉。 吴雅怡介绍了一下，果然这两位就是大小姐和三小姐，沈若向她们问了好，她们也微笑了一下，但颇有些冷淡地回应了沈若。那位传说中被毁容的阿满依旧没有出现，是阿妮和阿凤站在旁边照顾早餐，桌上放的是西式早点，面包、煎鸡蛋、煎培根，牛奶，水果沙拉。 沈若坐下来用早餐，顺便问大小姐和二小姐，一会儿是否可以谈谈。大小姐没说话，三小姐冷笑了一声，“这个家里不是母亲说了算吗？她都请你们进来了，那就谈。” 谈话的地点，沈若想要选择在发现照片的房间，没想到吴家家主同意了。她吃完了饭，就带着雅怡离开回房念佛了。 三小姐看着大小姐，又问阿凤要了一杯牛奶，“还是你先来吧，我在这里等着，我们一起去，不合适，对吧？” 大小姐依旧没说话，起身离开了餐厅。沈若和两个赵耀都离开了座位。未来赵耀按照和另一个自己商量的路线，开始尝试执行——随着沈若、现在赵耀友好地向三小姐道别，表示“待会儿见”，他却冰冷地看着她，说了一句非常挑衅的话，“这家里如果有邪灵，就是跟着你。” 三小姐手里的牛奶杯倒在桌上，牛奶洒在了他黑色的西装裤上。 未来赵耀没有立即离开，走上前，正好拦截了阿凤拿过来的餐巾纸，颇为粗鲁地替三小姐擦了擦，靠近她的耳朵，“一会儿见。” 接着，他昂着冷漠的脑袋，走出了餐厅，穿过门厅、客厅等等，沿着那天的路，到了位于另外一个侧楼的带保险门的房间。沈若等，正在等着她。 沈若看着大小姐，岁月其实没给她留下多少痕迹，她穿得虽然懒散，但是料子都是上好的，皮肤也是经过保养的状态，“大小姐，我们为你失去外甥，表示遗憾和哀悼。” “谢谢。” “您和妹妹联系过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大小姐笑了笑，看不出这个笑容的含义是什么，“怎么就不能出这样的事。意外每天都有。阿光喜欢游泳，淹死会水的，你们不知道吗？具体来说，他好像喝了酒。” 现在赵耀接过问话的责任，“听说您告诉雅怡，这和家族的诅咒有关，而这一切，又和乌珠有关？”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我也是怎么听得怎么和她说。不然她又问个不停。但是，哪个家族没有点儿秘密和传说？每家都有好几个版本呢。阿光嘛，也不算我们家的人了。” 对于接下来“是否怀疑哪个佣人有问题”、“发现照片前后遇到过什么怪事吗”的问题，大小姐统统摇头。 “这样吧，”未来赵耀说，“说说你自己，雅怡的父亲在雅加达？” 大小姐不做声了半天，“这些我不愿意谈。” 未来赵耀迅速放弃了这个问题，“那么说说三小姐，她今天是有工作吗？穿得这么职业帅气？” 大小姐冷笑了一声，“她有什么工作，家里的事是母亲做主，我协助。有些将来要学的东西，雅怡都在学了。” 沈若摇摇头，“我们可没说三小姐做的工作和吴家有关，她没有别的事业吗？” “这我不知道，你们问她。” 现在赵耀想到了什么，“您信菩萨吗？” 大小姐有些吃惊，“我什么都不信。” 现在赵耀觉得这个方向有戏，“老太太很虔诚？三小姐呢？” 大小姐终于松了口，“她信的那个，就是个邪教。” 这一松口不得了，没等到沈若他们追问，大小姐竟然滔滔不绝了起来，“什么脑袋上顶着基督，肩膀上坐着帝释天啊，我看她是疯了。” “那么，她信这个，多久了？” “快10年了吧。也许更久，我不知道。问她自己。” 沈若对上面的问题作了一下说明，“门厅里的菩萨被划伤过，据说是二小姐离家前。那时候，三小姐信了您说的这种邪教了吗？” 大小姐脸上的表情却忽然恐慌了起来，“那件事，就别提了。” 她再也没有其他的话，自己站起来离开了房间。未来赵耀与现在赵耀交换了一下眼神，跟了出去。 “你干什么？”大小姐非常排斥。 “我能看大一些不好的东西，所以，也许三小姐的负能量影响了你。我送你回去，顺便接三小姐过去。” 大小姐虽然说着“不用你送，”而且自己加快脚步离开了，但是还是回头看了未来赵耀一眼，似乎对他说的话，有些兴趣。未来赵耀就这样回到餐厅，告诉三小姐可以过去了。 他像闲聊一样，问起这个家族的往事，“您的父亲呢？去世了？” 三小姐瞪了他一眼，“还没到那个房间呢，你就先问起来了？” 未来赵耀准备诈一诈她，“我觉得你很危险啊。你有男性朋友或者男朋友吗？可能最近会遇到危机。你身上的能量太可怕了。” 就这样，他们俩来到了发现照片的房间。沈若和现在赵耀已经商量好了对策，上来就给了三小姐当头一棒，“是您划伤的菩萨吗？” “胡说，”三小姐的情绪果然上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吴惠淑说的吗？你们怎么不去问问跑到台湾去了吴惠珍？你们见过菩萨吗？那是菩萨吗？别胡说八道了。菩萨也住在我的身体里，我怎么会伤害菩萨像？” 未来赵耀继续刺激她，“为钱为色都可能，划伤菩萨不算太大挑战。” 三小姐声音变得尖细，“我为了钱？这个家谁缺钱？不是吴惠淑吗？她那一屁股债，就快把女儿卖了当妓女了！为了钱做坏事也是她！划伤菩萨不是大挑战，那你们就去划一次？我看你们也像缺钱的样子。别在我家玩侦探游戏了！不然小心我不客气！我不是来配合你们的幼稚行为，来回答什么提问的，我就是来警告你们的！” 三小姐说完，摔门走出了房间！ 未来赵耀故意提高了声音，“看你的语气，背后似乎有帮手啊！” 等三小姐走远了，未来赵耀关上了这个房间的门，三个人暂时讨论一下。 现在赵耀摊摊手，“得了，一个信邪教，一个有财务危机。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家族正好有个和乌珠有关的传说，又正好是了个亲戚，她们不知道谁拉着阿桂姐配合，装神弄鬼，骗点钱财啊？反正，邪教也需要交入场费嘛。” 沈若从沉思中回来，“她们虽然是攻击对方，好像没有故意撒谎的嫌疑，但是说的信息还是要确认一下。对了，你们看看这个视频。” 两个赵耀帅气的脑袋凑在一起，看了看沈若拍到的划伤脸的菩萨。 现在赵耀拉着沈若再看一遍，“这你都没发现？笨！与其说这是个菩萨，不如说这像一个比较原始的机关或者机械结构。很可能有什么自毁装置，里面是中空的，好像连着门厅的承重墙，而且很难打开或者挪走。这些痕迹也不是划伤，而是有人试图进行过暴力打开的痕迹。” 未来赵耀说：“这个奇怪的洞，是个钥匙孔。沈若，你不是有把钥匙吗？” 三个人因为这件事，沉默在了原地。 总不能跑到人家家里盖上的神像前，拿着把钥匙去开菩萨吧？ 这时候，j联系了沈若。 “离我们酒吧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尸体，好像是海龟先生！” 第59章 海滩上的少年 上午十点的气温，已经让沈若想穿上赵耀买的那件桃红色比基尼躲到海水里了。他们告诉雅怡“下午见”，打了一辆车，赶往j提供的地址。 j在那里等着他们。 “早上就听到了警车的声音，然后听到人说是海龟先生出事了，其实我还不能确认。”j说。 他们一起从巷口走进去。 穿着警服的身影走来走去，能看到黄色的警戒条，另一头也有一道，相隔大概20多米，把十几家的房子，都包括了进去。有本地人也有游客，在警戒线外看热闹。沈若等人也不好入内。这里和吴家所在的村子也没有太大区别，并不新却很舒服的民居，相隔很近的便利店，宾馆，酒吧，小店，印度教神庙都凑在一起。 两个赵耀正在用中文讨论，要不要向当地警察“行贿”，好得到点什么信息，沈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一下。 阿桂姐？ “j，怎么到对面去？”沈若问。 “跟我来。” 他们从这条巷子撤走，拐个弯到了别的别的巷子，再向着阿桂姐出现的方向赶去，阿桂姐没有走。她只是在巷子与巷子的交叉处站着，一脸迷茫。 沈若走上去。 阿桂姐看到了来人，向自己身后看了看，确认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人。然后，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j打开了自己的酒吧，把大家邀请进去。他没有掺合任何讨论，只是提供了菜单，之后，端上了啤酒，然后就放着音乐，坐在了吧台后面。 阿桂姐承认，是海龟先生主动找的她。海龟先生在去年快要年底的时候，在集市上和她搭话。自称私家侦探。要调查一些吴家的事。他说了乌珠的事，说了特鲁杨村的事，等等等等。阿桂姐强调，“我不是为了钱。我自己也觉得家里很奇怪，主人们很奇怪。他说，只要我帮他，就可以给我一点报酬，还能在出事的时候保护我。” 所以，她同意用铁盒装着照片，放在二小姐住过的房间。实际上，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是让她拍摄进入房间、打开铁盒看到照片的视频发给海龟先生。只是阿桂姐不知道照片那么吓人，吓到尖叫。 未来赵耀眯了一下眼睛，“海龟先生怎么会知道铁盒的事呢？” “我不知道。” “铁盒原来放置的房间，你有钥匙吗？” “我，我问阿南姐借的，其实，也给了她一点钱。” 沈若问阿桂姐，“今天来找海龟先生，是约好的吗？” 阿桂没回答。 “发现他出事了，为什么没离开？” 阿桂依旧不回答。 沈若不忍心问了，现在赵耀叹了口气，“不会吧，你们俩不止有金钱的关系，对吧？你们也在约会对方？” 阿桂姐趴在酒吧的桌上，哭了起来。大家静静地等她哭完。 阿桂擦擦眼泪，“这几天我就很担心的，联系不上。你们说，他是怎么死的？” “这个，可以查。你有他家钥匙吗？”沈若问。 阿桂姐露出吃惊的样子。 沈若很坚定地告诉她，”我觉得警察未必会换锁，对吧？晚上我们一起来。你可以吗？或者，把钥匙交给我们？” “我和你们一起来。”阿桂姐下了决心。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了。沈若还有一个问题，“划伤菩萨的那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就因为得罪了菩萨，所以起火了。阿满姐是那时候被烧伤的。” 现在赵耀跟出去，帮阿桂姐打了一辆车，并且给了她一定超过车费的现金，阿桂姐道谢离开前，与赵耀交换了电话号码。 趁着这段时间，未来赵耀向沈若介绍了两个赵耀商议的战略：利用两个人，去扮演不同的性格和立场，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效果。 现在赵耀回来了。沈若提议：“我同意你们的策略。下午，赵亮去和雅怡冲浪吧。就说我和你有事儿。” “我什么时候同意自己叫赵亮了？”未来赵耀很无奈。 但他还是乖乖地拿沈若电话给吴雅怡打了电话，约好了时间。现在赵耀搂住沈若，“我们俩有什么事儿？” 沈若苦笑着，“跟踪。” “啊？” “有人在盯着吴家不是吗？雅怡作为吴家难得会出来露面的人，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有人跟着她？当然，作为非职业警察，非职业侦探，要想发现跟踪吴雅怡人，并且进行跟踪，可能挺难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在赵耀说，就这样表示了同意。 未来赵耀琢磨了半天，“这样，让j为我们准备好炸鸡，我们去逛个街，买个装备。” “哦耶耶！”两个赵耀都兴奋起来。 j在吧台后面也“耶耶”了两声，听到上面决定的英文翻译后，申请一起加入购物队伍，“你们给我半小时，我把鸡块儿腌好。” 说完，他秒速离开，半小时后，崭新地出现。 沈若根本不懂购物的必要性，然而三个男人在购物中心非常开怀，除了买了饮料捧在手上外，还买了泳镜——为什么跟踪要用泳镜？乐高玩具——为什么？以及他们觉得非常重要的——望远镜。 “好吧，望远镜还有点儿道理。”沈若承认。 下午两点，未来赵耀按照约定，来到库塔沙滩附近的冲浪用品租用店，吴雅怡已经在那里了。未来赵耀和她聊了几句，问她中午在哪里吃的，有没有休息，就陪她选好了冲浪板和衣服。他们一路从店里往沙滩上走，教练陪在后面。 未来赵耀扫视着沙滩，人不多也不少，风浪的状态的确很适合冲浪。未来赵耀觉得可以随便聊几句和正题有关的话题了，“你三姨为什么不上班还穿职业装呢？” “啊？对哈！这好像是最近出现的现象。我也不知道，说起来确实很怪。” “你母亲，有没有什么，财务危机？” “不可能，你知道家里有多少钱吗？” 未来赵耀吹了一声口哨，“你母亲和我们聊天的意思是，你好像三姨信邪教？” “不可能吧，我觉得不像。”吴雅怡对问题不是很专心，因为她整个人似乎为沙滩和海浪而兴奋了起来。她抱着冲浪板进入了海水。赵耀陪她向更深处走去。 “你觉得，你二姨离家出走，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会不会雇佣人来向你的家族展开报复？” “不知道，有可能吧。” 未来赵耀和吴雅怡谈这些，唯一的结论就是她好像不知道这些信息。 一个浪要过来了，教练帮助她扶住冲浪板向海滩的方向移动。吴雅怡顺着教练的力道，站在了冲浪板上，并且成功站了起来，但是，只有三四秒的时间。 很明显，她是个生手，而且学习速度很慢，训练时间不长，但是频率较高，但是没有天分和感觉，至今没有掌握要领。 有一个浪过来了，未来赵耀顺着海浪的力量，站在了冲浪板上，并且冲上了浪头。 周围传来了欢呼和掌声。 更远一点的地方，沈若和未来赵耀手持望远镜，四处寻找。 沙滩的另一个方向，有个个子不太高的短发少年，戴着的墨镜正挪到头顶，面容清秀，穿着沙滩裤和衬衣，并非来冲浪的，却看着吴雅怡的方向。 海水中，未来赵耀代替了教练的位置，手把手指导着吴雅怡。少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第60章 进入乌龟先生的家 赵耀搬过沈若的脸，深深吻下去，然后，将嘴唇凑到她耳边说，“那个男的似乎也在四处看。别被他发现。” 过了几分钟后，沈若与赵耀离开了库塔。他们都想不通该如何确定那个少年的身份，因为不仅是吴雅怡，连吴家的佣人都认为孙小姐“不可能有男朋友”。 可是，却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沈若做出了决定，“这件事，只能交给赵亮老师了。我给他发微信。我觉得那个男的不可能只在海滩上偷窥一下吴雅怡，只要赵亮用点儿心，反跟踪不是梦。” “赵亮，你叫得那么顺口。” “这不是你起的吗？” “可以我想起以后我也要经历一遍被人叫赵亮的感觉，就觉得很委屈好吗？” 赵耀兴致很好，专门去租了一辆自行车，载着沈若体会巴厘岛午后时光。他甚至想从便利店门口诱惑一条流浪狗，像本地人那样放在自行车上，骑过大街。 他们回到了吴家大宅附近。赵耀曾经在沈若来巴厘岛之前，听到了不少消息，都是从这边传出的，所有，他们刚听到的消息，应该在这边进行试探性确认，至少看看所有人的反应。 赵耀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当初和自己聊过天的几个年长的女人和幼小的孩子。他们或是家人，或是邻居，都有在吴家殡葬产业工作过的经历，而且世代居住在这里，与吴家比邻，吴家再神秘，他们也有一些了解。 对于新邪教这件事情，赵耀和沈若用尽了他们的英语词汇，又怕触及当地人普遍信仰印度教的宗教感情，讲了半天讲不明白。最后，是一个赵耀都没见过的老人家听到了对话内容，走过来插了一句，“你说的是那种认为自己身体上的各部分都住满了神仙的女人吗？中国的神，美国的神，都有！” 差不多，的确是这样的教义。 老人告诉沈若，“那个女人的脸，已经被烧毁了，不是吗？” 阿满？ 赵耀向老人强调了一遍阿满的名字，但是对方似乎对华人名字不太敏感。三小姐信邪教这件事，好像只能确认到这个程度了。赵耀趁机问老人，吴家大小姐有没有什么好赌、欠债的传闻。 包括这位老人在内，没人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 赵耀从便利店买了一堆冰淇淋和零食作为小礼物送给村民们，然后带着沈若推着自行车晃悠。对于如何查明一个人的财务状况，他们还真的一筹莫展。 沈若看着赵耀，忽然觉得有了一个可以试试的灵感，“大哥，你换的美元什么的，快用完了吧？话说，要不要再换一点儿？” “啥意思？” “你看这个地方，遍地都是的换钱的小店儿，你说，他们和当铺啊，小额贷款机构啊，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能不能打听到吴家大小姐的事儿？” 这个可以“试试”的办法居然有了一点作用，他们走了几个店，仅仅每个店换了200美元，就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虽然，依然是传闻性质——大小姐的确曾经有拿家里的文物古画之类出来卖的前科。 其中一个本地人老板，知道的似乎特别多，“吴家大小姐，是最现代的！当年和她的男朋友，是最希望反抗家族的。所以一起出来创业嘛。但是失败了，主要是那个男的，又能花钱，又能得罪人。” “不是在雅加达吗？”沈若追问。这是雅怡给的答案。“是不是很帅。” “帅，是很帅的，”老板这样说，也不知道见到过没有，“据说曾经想做演员，还想去你们中国发展呢！但是惹下的祸害不少，大小姐就要一直帮他填钱。可是吴家虽然有钱，她们的财权，又不在大小姐手上。” 这么说的话，哪怕其中的内容只有一部分是真的，吴家是很多矛盾的集中所在：信邪教的三小姐，甚至阿满，与信仰佛教的家主之间；不停拿钱填送男人的大小姐，与掌握财权的家主之间；有一个跑到沙滩偷窥自己的少年的吴雅怡，与并不鼓励家里人和外界多接触的家主之间。 再加上，多年前离家出走的二小姐。 这不是诅咒，这是爱恨情仇。 这时候，有人趁机兴风作浪，想要得到复仇的快感也好，想要得到所谓的乌珠也好，继续搅乱吴家确实是个方式。 j的酒吧里的客人，以及吴家大宅附近的村民就是例子，经由海龟先生，经由其他的人，传闻早就甚嚣尘上。 夜幕降临，赵耀和沈若收到了未来赵耀的回复，他也看到了那个少年。在他故意离开的时候，对方和吴雅怡迅速交谈了几句话。他现在送吴雅怡回家。然后赶过来。 八点左右的时候，三个人汇合，去j的酒吧吃简餐，并且交流了信息。j为他们更新了信息，据他的几个顾客说，海龟先生是被人击中脑后死亡的，谋杀。说完这些，j就去忙着照顾别的客人了，那晚的人还挺多。 未来赵耀提出，他有一个想法：“既然我是那个有灵力的人，我应该想办法进入吴家每个人的房间。一定会有所发现的。” 沈若面露难色，现在赵耀胸有成竹，“好，我们说服他们，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偷偷进去。” “太夸张了吧！”沈若说。 两个赵耀达成了一致：不夸张。 阿桂拿着海龟先生家的钥匙赶来，沈若三个人与j告别，随着阿桂穿过巷子，来到了海龟先生的家门口。 警方的警戒线还在。附近也没有什么人，门锁上并没有封条。钥匙很顺利地打开了门。 未来赵耀提醒大家，“关上门，不要开灯。” 是个人都拿出了手机，打开手电功能。 沈若注意到阿桂姐的情绪有些失控，轻轻抱住了她一会儿。 这是个寒素、拥挤、而且凌乱的家。十几平米的客厅，沙发、电器等等，不算劣质，但是很旧了，卧室很小，厨房浴室都不大，瓷砖等等都是老式的。各种书籍、资料、甚至衣服等等，乱七八糟地堆放着。 “不知道警察拿走了什么。”沈若说。 阿桂姐摇摇头，“本来没有这么乱，一定是警察翻过了。” “那个，”现在赵耀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儿尴尬，“你们俩，约会见面什么的，是在这儿吗？” “对。” 四个人在沉默中继续寻找着，试图发现点什么。 阿桂姐忽然继续了那个尴尬的话题，“你们不要误会。我说的好上了，也不是真的有性的关系。其实我是想的，但是他，好像，已经不行了。” 沈若和两个赵耀都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继续找。 “他真的是个私家侦探吗？那他的客户资料呢？电脑呢？调查过程收集的资料呢？” 阿桂姐连忙说，“他有的，他有个本子，棕色的皮子，写英文的。还有个包放资料，可能被警察拿走了？” 果然，没人找到那个本子。未来赵耀问阿桂姐，“手机之类呢？他有没有备用的？邮箱呢？你知不知道这方面的信息？因为我们可以想办法破解密码。” 张一朵的活儿来了。 阿桂姐去写字台那里找了找，拿到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沈若，“这个，这个就是他的邮箱。” “阿桂姐，我们调查真相，也是为了给海龟先生报仇，毕竟他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接下来我的行为，你可以觉得有点儿粗鲁，可是，咱们进来来都进来了……” 沈若自己都觉得自己啰嗦了，她直接把写字台的各个抽屉拿起来往外倒，而且在抽屉的底部、正反面拍打、翻找。 虽然没找到什么，但是这引发了一轮同样方式的寻找高潮。 结果，居然是阿桂姐在卧室尖叫了一声。 沈若等三个人赶过去，发现阿桂姐在一个塑料镜子里面，找到了一张照片。 一个女人。 “这是阿满，年轻的时候。”阿桂姐带着哭腔说。 谢谢好玩人1992 我非常非常感动。 新的一周开始了，祝你顺利。 第61章 少年的身份 阿桂说完就跑出了房间，沈若跟出去找她。未来赵耀让现在赵耀出去找两个人，以免遇到危险，他留在这里把房间整理好并且锁上。 沈若跑到街道上，夜晚，星星点点的灯光并不算太亮，她看不到阿桂姐，回忆着刚才脚步声消失的方向，并且想起当初在这里看到阿桂的时候她消失的地方，辨认着路线，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的墙边，发现了她。 阿桂姐其实没有平静下来，“他不是不行了。他拒绝我，不想和我有那些性上面的事，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阿满。” 人死了，活着的人就更会意难平，一口咬定一件事，是为了等着别人去推翻。 沈若尝试着拉起她的手，“阿桂姐，他是私家侦探，肯定查过很多东西。阿满姐的照片应该是什么机密的资料，所以才放在镜子里。没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俩好，对吧。” 阿桂姐的哭泣止住了，这时候，现在赵耀也找了过来。“走吧，咱们回去。” 他们一起走到海龟先生家门口，与未来赵耀汇合，然后叫了一辆车。 阿桂姐几次重复那个问题：“可是，他有可能就是为了阿满啊。” “什么是为了阿满啊？” “接近我。” 沈若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现在赵耀告诉她，“阿桂姐，你要相信，就算是他们俩谈过恋爱，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为了阿满做事情，是他念旧，不代表他不喜欢你。” 阿桂姐又哭了起来，“那他为我做过什么呢？” 这个问题实在是无法回答。未来赵耀要执行他与现在赵耀不同人设的战略了，“你和他的缘分，与阿满和他的缘分不同，你懂吗？” 没想到这句话的作用无比大，阿桂姐平静了下来。 未来赵耀和沈若交换了一个眼神，“阿桂姐，你要知道，海龟先生死了，不是事情就结束了。在警察看来，只是死了一个独居的男人而已。也许根本发现不了他和吴家的关系。下一个死的是谁呢？” “那怎么办呢？赵先生。” “我们希望能够进入你们主人的房间进行搜索，当然，在合适的时候。” 阿桂姐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我会想办法的。给我一点时间。” 大家都继续沉默着，由出租车带回了吴家。除了吴雅怡在客厅喝着饮料等待他们，其他人都睡了。 未来赵耀没等吴雅怡开口，就把她的提问堵了回去，“睡吧。我们的确去调查了，至于调查的细节，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吴雅怡张了张嘴，看到阿桂姐首先离开了主楼。 她最感到奇怪的当然是这三个人和阿桂在一起做什么。但是，一切的提问可能被未来赵耀拒绝了。 “好，晚安。” 沈若等三个人回到侧楼房间，未来赵耀给张一朵打了个电话，把海龟先生的邮箱告诉了她。 张一朵沉默了一会儿，“这种事情也许很简单，也许不简单。我自己不会黑别人的电脑，我想办法找找人，找到了就好说了。” 未来赵耀叮嘱她，如果发生费用，就及时告诉他。张一朵答应了，道了晚安。 没想到，第二天六点半的时候，随着闹钟的响起，未来赵耀在微信里发现了张一朵的信息：“敷敷大睡睡不着就能破解，是个挺简单的事。我把密码发给你，你直接登录吧。” 未来赵耀把赵耀和沈若都叫起来。 海龟先生的邮箱里主要有几类内容：合同，账单。与雇主的邮件。另外，大量的都是他自己发给自己的：跟踪偷拍的调查对象，票据照片，新闻截图。 沈若发现他拍过一张库塔海滩上那个少年的照片——同样在海滩，与吴雅怡拥抱在一起。 这张照片也在发件箱被找到了，海龟先生将它发给了一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沈若认为，这个收件人和可能就是少年本人。 海龟先生拿照片去威胁别人了吗？但是，吴家才是不太支持吴雅怡谈恋爱的那一方，如果要威胁，不应该发给吴雅怡吗？ 这是吴雅怡的邮箱？ 光凭一串字母的无序组合，分析不出任何内容。 沈若翻看着其他英文内容的邮件，其中的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你们俩看，这个拼法是不是和惠淑的发音很像？大小姐的名字是不是叫吴惠淑？” 他们三个仔细阅读了邮件，又到发件箱去寻找相应的其他邮件，终于把几封邮件内容联系了起来：主动联系的人，似乎是海龟先生。甚至，付款方也是。而被联系人似乎就是吴雅怡那个父亲——吴惠淑曾经的爱人。 他认可吴家束缚和折磨着吴惠淑，愿意配合海龟先生进行复仇。 但具体的复仇方式，邮件中没有解释。 这些邮件发送的时间，都在去年的11月份左右。——早于那个溺亡的男孩。 如果吴雅怡的父亲参与了海龟先生针对吴家的某些计划，那么，吴雅怡本人的立场，以及她之前所有的表述的可信度，就要打上问号了。 现在赵耀首先开口了，他一边说一边踱步到房门口，确定四下无人，然后回来，“像吴雅怡他爸爸这种拿女人钱的人，不好合作。我看，我们也不要直接联系他，因为他是个变数。不过，这条信息，可以作为素材，供我们有灵力的赵亮老师偶尔用一下。” 未来赵耀瞪他一眼，但是说了一句，“行。” 沈若也表示同意，“那么，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个少年。要给他发邮件吗？钓鱼？” 未来赵耀摇头，“只敢在沙滩上盯着自己女人，都不肯光明正大和她谈恋爱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若败了，“ok，ok，赵老师，你们两位真的是完美男人，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那怎么弄嘛！”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沈若开始由小声到逐渐放大音量的叨叨+推理，“等等，咱们赵耀老师在巴厘岛听到了一些传言，真假先不说，是关于吴家的，现在看来是海龟先生在散步。他搅这些浑水，如果是为了报仇，为谁呢？毁容的阿满？那么，离开本地的二小姐吴惠珍，是什么角色呢？” 两个赵耀摊摊手，表示听见了，可是没结论。 沈若继续着，“海龟先生散布的这些传闻，来源很内部，阿满如果还继续与他来往，他就不需要阿桂了。可是就阿桂提供的证词看，阿桂的角色是把海龟先生的传闻再传到吴家，并没有透漏什么。难不成，是吴雅怡在往外说？等等！为什么那个疑似海滩少年的邮箱地址，只有那一封信？” 等沈若去确认的时候，发现，连那一封也没有了。 有人同时在登录海龟先生的邮箱，删除与自己有关的内容。 未来赵耀说，“假设那个邮箱真的是那个少年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海龟先生没有要威胁他。是他想要一张和吴雅怡的合影？” 现在赵耀“wow”了一声，“罗密欧与朱丽叶。” 沈若点点头，“这么说，少年也是想要对吴家复仇的人？为了与吴雅怡的爱而不得？也许还有别的？吴雅怡不敢违背命令和少年在一起，但是，也许少年喜欢冲浪，所以，她就故意出现在库塔冲浪，让少年看到自己？” 所以，少年是谁？ 未来赵耀露出了自信的笑，“这很简单。阿桂姐如果不能帮我们立即进入所有人的房间，吴雅怡的房间还是可以进的嘛。” 接下来的早餐桌上，未来赵耀现实对大小姐说，“你身上还不完的债，是你的爱情和男人。”立即让大小姐慌了神，吴家家主老太太看不出情绪起伏地“哼”了一声，三小姐则得意地大笑。 大小姐起身回房，吴雅怡想陪伴安抚自己的母亲，却被大小姐甩开了。 未来赵耀说，“雅怡，昨天和你冲浪的时候，我觉的你身上的能量很不寻常，我们再去一次库塔，可以吗？我要确认一下。” 祖母看着雅怡，雅怡看着未来赵耀，然后，点了点头。 等他们离开后。吴家剩下的主人，都回了自己房间。现在赵耀没用几句话就说服了阿桂姐，拿了钥匙，打开了雅怡的房间。 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卧室，堆满了好几个牌子的娃娃。这些娃娃的昂贵程度，的确让人相信，吴家是有钱人。 单人床上铺着埃及棉的上好床上用品，衣柜里都是名牌衣服，一个比较旧的柜子里，有一些很久不看的书刊杂志。 阿桂解释，雅怡只喜欢娃娃，她要钱的话，祖母从来不会拒绝。 沈若拿手机拍着照片。 赵耀翻着旧柜子，竟然找到了一个很古旧的相册。 相册很薄。因为吴雅怡中学毕业的年代，也早就不流行照相了，那是个毕业纪念相册。 “沈若，你过来看看。”赵耀说。 沈若接过了相册。 吴雅怡有一张与女同学嘴对嘴亲吻的照片。看起来，就是青春少女的无邪友情玩笑。 同一个女同学，与她还有别的合影。 女同学长头发，非常秀气，脸庞，与库塔海滩的少年一样。 “唉，”阿桂姐叹气，“我说嘛，孙小姐是不可能有男朋友的。” 她喜欢女孩子。 第62章 乌珠的含义 阿桂姐的声音很小，仿佛自己说出来主人家的秘密，很不应该似的，“这位小姐呢，叫兰哈缇，是雅怡小姐的高中同学咯！她们本来都是游泳队的。兰哈缇小姐冲浪很好的。” 吴家家主的确很难容忍兰哈缇这样的爱人，不仅不是华裔，还是同性。 沈若希望阿桂姐提供兰哈缇的地址或者联系方式。 阿桂姐连忙摆手，“哎呀，你们不要去惹她的事啊！现在你们也知道，尸体照片本来就是我放进来的，家里没什么真的怪事。我劝你们啊，能走就走吧。” 沈若并不想劝说阿桂姐，而是表示要考虑一下。两个赵耀出去跑步了，趁着还没有吃早餐，沈若在吴家院子里看植物，她能感受地到，这家的佣人都起来了，开始打扫卫生，不论是谁，不论是经过沈若，还是在楼上看到沈若，都要驻足注目一会儿。 于是，在所有佣人都能注意到沈若的行踪的情况下，她迈步回到主楼，站在了门厅那具被盖住的神像前。 她当然知道了，无论如何在人家家里，去碰触人家的守护神，不合适。也许终究要碰的，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沈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都没想，只是听着周围的动静。然后，她掀开了神像上的布。 受损伤的菩萨。 似乎是阿凤的声音，在旁边制止她，“沈小姐，这是很不好的啦。” 可是，阿凤并没有靠近。过了一会儿，似乎是阿妮的声音，劝了同样内容的一句话，但是沈若置若罔闻，甚至，拿着“影子”先生的那把钥匙，举起来，静止在半空中。 阿妮和阿凤嘀嘀咕咕商量了起来，最终还是不敢惊动主人，而是把相当于半个管家的阿南姐叫了过来。阿南姐强势一些，立即把神像重新盖好。回头看着沈若，“沈小姐，你怎么了？” “哦，赵亮老师说这个神像的灵力有些问题，让我处理一下，怎么，你要阻止吗？” “灵力的问题我不懂，神像是不能碰的。” 阿妮的态度就温柔了很多，她轻轻对沈若说，“您的钥匙，最好也收起来。” 沈若还是看着神像的方向，知道这是吴家宅子里一个很大的忌讳，“这样吧，神像可以暂时不处理，不过，让我见见阿满。她身上的灵力也有问题。” 因为阿南姐立即就同意了，其他佣人没有什么可说的，而阿桂姐一直不知道身在何处。 见面的地点依然选择在了“发现照片”的那间房子。因为阿满拒绝在厨房见面。 沈若等在那个房间，看到门被推开了，阿满走进来。她的脸上，确实有可怕的烧伤伤痕，不仅整张脸的皮肤都有着可怕的纹路和颜色，眼睛都形状也被改变了。 想想被海龟先生珍藏过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沈若觉得一阵唏嘘。 “阿满姐，请坐。” “不用了，你说吧，想要什么？” 沈若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到沙发前面。 阿满没有再拒绝，坐了下来。用那双形状已经改变的眼睛看着沈若。 “你认识海龟先生？” “你说的是森塔。” “他死了。” “我知道。” 沈若叹口气，“你们相爱过吗？你觉得他有可能为你报仇吗？” 阿满摇摇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早就分手了。我的脸，也不是别人害的。” 沈若忽然想到了阿桂，她的猜测是对的。海龟不是接了阿满的案子，而是自顾自地要为爱过的女人做点什么。阿桂只是个工具人。 “阿满姐，海龟先生和兰哈缇，以及雅怡小姐的父亲，很可能联合起来，想要对吴家做什么事。” 门忽然被推开了，是吴雅怡。她对佣人的态度依然比较蛮横。 “阿满，你先出去。” 阿满答应了一声“是”，离开了这个房间。 “我正在问话呢。”沈若抗议。 吴雅怡比她强硬很多，“你怎么可以去冒犯菩萨呢？” 吴雅怡接下来说了好多，总之就是责怪沈若不尊重家里的宗教信仰，不过，她丝毫没有提到钥匙——早上在场的佣人，有意或者无意地，向吴雅怡掩饰了钥匙的事。 她说完了，沈若既没有道歉也没有辩护，“我是你请来的，你习惯我的方式，就继续留下我们。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吴雅怡顿了顿，“吃饭吧。” 她和沈若无言地一起回到了主楼的餐厅。阿桂和阿凤正在上菜，大小姐和三小姐都下来了，祖母正在和两个赵耀聊天。 聊天的内容是徐大爷的父亲，《影堂集》的作者，吴家祖母说的确听说过这个人，应该是他父亲的客人。 “原来他见过乌珠。”吴家祖母感叹道。 “您见过没有？”雅怡问。 “当然见过了。” 现在赵耀告诉她，他在柏林的一个朋友higari，其家族是男爵堡的主人，乌珠的拥有者，曾经将乌珠快递到自己的地址，但是丢失了。 “男爵家，”吴家祖母重复了一遍，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我说你们是自私的，是为了自己，非要弄清楚这些事的。那个，上面的蓝宝石红宝石就值很多钱。原来如此。有私人的目的，我反而对你们放心了些。” 沈若看着两个赵耀，现在她大气都不敢喘，预感到吴家祖母要开口了。 果然，老太太喝了一口牛奶，开始了讲述，“你们知道乌珠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沈若回答：“中文里，有黑色眼珠的意思，还有，古代练习骑射的人，用其指代箭靶的靶心。” “嗯，那是因为本来乌珠这个词在汉语里有这个意思，所以就在翻译的时候，以读音为准，选了这两个字。乌珠，在蒙语里，是末端和极点的意思。就是时间尽头的意思。” 未来赵耀认为自己可谓是某种尽头走了一圈回来的人了，他看了看吴家祖母，“蒙语？德国，中国，印尼，还不够，和蒙语又扯上关系了？” 吴家祖母淡淡地笑了笑，“这还是伊娜告诉我的。蒙古人和罗斯人打仗的时候，他们可能有过什么纠葛吧。” 现在赵耀带着点儿撒娇说道：“这个纠葛您知道，只是不说吧！” 吴家祖母笑容更深了，“我管你们吃住，是让你们调查我们家的怪事的。现在好了，你们本来就有私人目的，还瞒到了现在，而且，鬼都没查出来，我还没怪你们呢！” 现在赵耀的手机正好在这个时候响了。 他很绅士地表示抱歉，走出去接完电话，回来就透着一股复杂与深沉，当然，其中还混合着得瑟。 “吴老夫人，我在b城的刑警好朋友，得到了台湾那边的确切消息，您的外孙，不是死于意外。” 本来两耳不闻餐桌事的大小姐和三小姐，包括雅怡都抬起了头。 现在赵耀故意装得很吃惊，“怎么？二小姐本来就知道，你们竟然没有就这个话题和二小姐谈过吗？至于那张照片，拍摄人也有了嫌疑人了。是谁呢？这牵扯到另一个问题，老妇人说我们没查到什么，但是，我们是有成果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说出来算伤害谁。” 大小姐和三小姐忽然互相骂了起来，吴老妇人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别闹了！好，赵先生，我先不问。你们继续吧，其他的人，给我听好了，都配合一点。” 说完，她起身离开了餐桌。未来赵耀冷笑一声，“现在，我们需要的配合，就是大家离开，我们想和阿桂姐、阿凤姐说几句话。” 吴家的主人们走了，两个佣人留下来，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等着提问。 沈若叫了一声，“阿桂姐，兰哈缇的地址您有吗？如果没有，那么，阿凤姐，您有吗？” 第63章 神秘信件的出现 两个佣人依然用“你们真的不要去找这些人”来回答沈若的提问。 “卧槽。”现在赵耀说。他其实不算是个有耐心的人。 “卧槽。”未来赵耀也说。 “我们先回房间。”沈若说。 在侧楼二楼的房间里，沈若拨通了卓然的视频通话。卓然好像瘦了些，看到三个人在一起，先大笑了一阵。 “我虽然知道你们在一起，但是真的看到了还是觉得好变态啊哈哈哈哈哈！” 接着，卓然介绍了发生台湾的吴氏家族外孙溺亡案——那个男孩20岁，用外祖母家的姓氏，叫吴文义。还有个细节，是他的朋友们都喊他文怡，虽然这样叫像女孩。但好像家里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不知道算不算和雅怡有个字辈上的呼应。 吴文义的死亡地点、时间和尸检，都有疑点。首先，他虽然是个会游泳的人，但不是狂热的爱好者，尸体发现地点是个湖泊，不禁止游泳，可是离他的住所比较远，实在想不出他去那边的必要性。当时，那里有个聚会，但是，参与者中没有一个和他之前的关系较为亲密。最重要的是，尸检证明他喝了很多酒，体内还有少量毒品。 卓然继续做着说明，“参加聚会的人呢，或者是不认识他，或者是喝醉了不记得他，并没有哪个成为重点嫌疑人。吴文义虽然还算爱社交，偶尔喝酒，可是喝完酒下水的可能性不太大，加上好朋友都作证说他不碰毒品，所以，有人诱导或者是胁迫他这样做的可能性就变大了。现在，那边的警方还在毒品来源上重点调查。这样就和不良组织扯上关系了。包括那张照片，当地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提供的证词是，曾经有个小混混进入了停尸间，后来谎称是自己找兄弟进错了地方。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就让那个人走了。” 沈若“哎呀”了一声，“黑社会？是这个意思吗？不管是吴文义的死，还是他的尸体被人拍照片，可能不是一个人执行的，但是，都与不良组织有关。” “没错。”卓然放低了声音，“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全是猜测。你们可以参考，我曾经听过一个老刑警，讲过一个故事。他是经历过上世纪80、90年代的，简直是治安大挑战。有时候追踪一些车匪路霸呢，或者拐卖妇女的犯人呢，追了半天就没动静了。证据也没了，认证也没了。那时候技术条件又不行。但是后来你们猜怎么着？具体过程我就不说了，那位前辈非常神勇，他发现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和一个行踪诡秘的人居然有交集。后者，是个殡仪馆的人！” “卧槽！”两个赵耀一起说。 “猜到了吧？利用火化这件事，帮助销毁证据。” 沈若觉得脊背一阵寒冷，“吴家世世代代经营殡葬业，如果是这样，那得做了多少坏事？” 卓然劝他们三个人千万要小心，“吴家呢，不仅是挣光明正大的钱，如果也挣这种黑心钱，那他们和罪犯，不良组织之间，就互相牵制，应该互相之间有很多爱恨情仇。巴厘岛是旅游胜地，说实话，人口流动性那么大，一个人忽然被火化了根本没处找。” 现在赵耀眼神呆滞，“那他们去特鲁阳村找尸骨干嘛？也都是用来干这些事的？去代替另一具尸骨？” 未来赵耀频频点头，“这么说，吴老夫人让家里人低调，就可以理解了。至于兰哈缇，她恨吴家的原因，是不是更复杂呢？” 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沈若与卓然暂时告别，现在赵耀去开门，发现来者是阿桂姐。 “赵先生，沈小姐，阿满姐留下了纸条，人不见了。她说，是自己杀了森塔，要去自首。” 沈若让她进来，“这件事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不是本地人，也不认识律师，应该让吴老夫人去看看怎么处理。” 阿桂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阿满姐人很好的，她怎么可能杀人呢。” 未来赵耀走过来，把沈若拉到一边，“阿桂姐，我们可以帮你。我现在陪你去警局，这件事可以不让你们家的主人知道。你告诉我们兰哈缇的联系方式，我们不会透露是你说的。你没想过，一切都和兰哈缇有关吗？” 这句话起了作用，阿桂姐说，兰哈缇的父亲是个肉商，可是有点黑社会背景，没人敢惹。兰哈缇的家并不难找，她当年还替吴雅怡去给对方送过东西。 未来赵耀带阿桂打上了一辆车，然后，开始嘱咐她：“你到了那边，就假装是吴家派你来的。然后，很简单，一路送钱。我这里有。” 阿桂姐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对未来赵耀说，“赵先生，你真好啊，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小姐吧。” “嗯？” “和海龟为了阿满一样啊。” 她还在纠结这件事。 未来赵耀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他伸出手臂，抱住了阿桂姐。 每个人都值得被爱。所有的付出，其实都值得回报。 这本来是最基本的，对吗？ 然后，事实上，这些都成为了贪心。 未来赵耀的办法居然管用了。阿桂和赵耀在拘留所见到了阿满。 赵耀向前探探身子看着她，把自己一辈子的真诚都表现了出来，“阿满姐。你没杀人，就不要给警察添麻烦，扰乱程序，明白吗？” “我杀了人。这都怪我。” “卧槽，”未来赵耀不准备客气，“你做了什么，如果有亏心事，就说出来，尤其是你觉得那些事害死了森塔。否则，还会有别的坏事发生。你光自首有什么用呢？菩萨都不会原谅你。” 阿满哭了起来，有警察向这边看，赵耀把20美元塞给阿桂让她去处理。 “这是警局你懂吗？有什么你在这里和我说清楚。这不是吴家。” 阿满连忙摇头，“这里我也不说，少爷，带我出去吧，带我去个别的地方，你问我什么都可以。” 未来赵耀给沈若发了条微信后，把这里的一切搞定了，带着阿桂姐和阿满姐，走出了警察局。四周应该没什么奇怪的人跟踪，他们一起去了j的酒吧。 阿满居然要求也来一杯，未来赵耀给她点了威士忌。阿满姐喝了一口，就咳嗽起来。“二小姐，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那时候我脑子坏了，森塔接近我，是来查吴家的。我居然，居然愿意和他好。二小姐，真是个傻姑娘，她比我还信森塔。森塔让我做，我不敢做的事，她居然要做。菩萨是她划伤的，她认为森塔说的，吴家做的坏事都在菩萨的肚子里。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房子就起火了。” 阿满，谁让自己受伤，但是救出了二小姐，还送她离开了巴厘岛。 吴文义，是阿满和森塔的孩子。 本来在擦洗杯子的j，忽然大叫一声，越过柜台跳出来，冲出了酒吧。未来赵耀赶紧过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跑远了。他在门口留下了一封信。 “乌珠就在吴家，只要你们好好找。” 谢谢好玩人1992 今天很有感触 很简单的事 希望所有人付出都有回报。工作也是感情也是。 第64章 乌珠的下落 “卧槽！”未来赵耀大骂一声冲了出去。j也跟上了，小巷里的人潮与车流中，j没有多久就失去了赵耀的行踪。他想起酒吧里还有两个女人，连忙回去。 阿桂姐和阿满姐果然不知所措。不过，她们第一句话是关心未来赵耀。j开酒吧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立即认定，这两个女佣是善良的人——对陌生人的无端的善意，让他很感动。他安抚了他们，并且决定和她们一起等赵耀。阿桂姐和阿满姐闲不住，非要帮j干点儿活。j知道，让不安的心得到抚慰的办法，是转移注意力。 他同意了，同时，他注意着时间。 半小时后，j认为，他已经失去了未来赵耀的踪迹。对于他和沈若，以及那个他的“双胞胎兄弟”忙着的事情，j没有多清楚，但是，他喜欢他们，也喜欢海龟先生。他觉得，每一个走进这个酒吧的人，和自己有冥冥中的缘分。 此刻，他忽然觉得，未来赵耀敢这样消失，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 他让阿桂姐、阿满姐停下刷杯子的手，“我送你们回去。好嘛？请信任我。” “您真好！”阿桂姐用英语道谢，阿满姐有些害羞地，伸出了手，j握了握她的手，“海龟先生是我的客人。”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j关了酒吧的门，写了留言贴在门上，开着自己的车，根据会一部分英语的阿桂的指导，送他们回了吴家。阿妮出来迎接着，“哎呀，主人早就问你们去哪儿了！我都瞒不住了！快来快来！” 阿妮一阵风撺掇着阿桂和阿满跟着阿南走了，自己主动提出要带j见沈若，“你是不是沈小姐和赵先生的朋友？” 阿妮不愧是年轻一代的女佣，英文很好，落落大方，热情地带着j到客厅等着，然后，低声说，“我们家规矩大，外人不太好进来，何况，你不是主人家的客人，是客人的客人。您稍等一下，我去给您请教一下孙小姐，沈小姐他们正好不在家。” j说自己有沈若的联系方式，却不太好意思拒绝这种善意，不一会儿，阿妮陪着吴雅怡下来，还给j端了一杯柠檬水。 吴雅怡见过j，表示欢迎的同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j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送人回来——反正是他把阿桂阿满带回来的这件事也瞒不住。同时，他发短信给沈若，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沈若与现在赵耀，在阿桂姐替吴雅怡送过东西给兰哈缇的地址，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他门伪装成纪录片拍摄者，谎称曾在库塔海滩遇到兰哈缇，后者答应了与他们合作，才给的地址。但是，这个理由没用，兰哈缇家里人以及雇工，和周围的邻居，全部表现冷淡，拒绝提供任何联系方式和线索。 现在赵耀和沈若在周围呆了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兰哈缇的影子，却收到了j的短信。 沈若联系未来赵耀，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们先回去，”现在赵耀说，同时，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两个人曾经在跑步的时候商议过，要分担不同的角色，推进调查。他觉得，未来赵耀可能是做了一个决定，准备在暗处行动，那也许意味着一定的危险。 j在短信里说，吴雅怡和阿妮一直在客厅陪着自己，可是，他有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话说。 现在赵耀和沈若因此决定先不回吴家，他们约j在酒吧见面，j却说，那里已经不足够安全了。最后，现在赵耀把碰面地点，定在宝格丽大酒店。 因为沈若和赵耀一直没回来，吴雅怡觉得有些尴尬，礼貌地送走了j先生。 j先回了一趟酒吧，没有直接去宝格丽。然后，下午三点的时候，他找到了信任的老朋友看店，自己没开车，打车去了目的地。 j告诉了赵耀和沈若上午发生的事，把信交给了他们。 “辛苦了。”沈若抱了抱j。 赵耀更加担心那个未来的自己，“莫非克里斯到巴厘岛了吗？” 在兰哈缇父亲开的一家肉店附近，一个上厕所的雇工被未来赵耀用一把枪抵住了脑后。 “我不管你的主子是不是黑社会，我反正已经杀过一次人。而且，如果你死在我的枪下，警察绝对不会给你报仇，因为，理论上讲，世界上不存在我这样一个人。兰哈缇在哪里？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你不知道，就告诉我一个知道的人。” 日落时分，未来赵耀的一切联系方式都处于停滞状态。他的手机被扔进了大海。 在乌鲁图瓦，兰哈缇正将一朵鸡蛋花戴在一个漂亮的本地妹子的鬓角，未来赵耀手里的枪就抵在她的后腰处。 她收到了同样的威胁。 “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ok？” 她回头看了看未来赵耀，“我在库塔海滩看到过你，你是雅怡的朋友？” 未来赵耀不接茬，“你对吴家做了什么？” “我想复仇而已。” “海龟先生和吴文义怎么死的？这是复仇的一部分吗？” “这些最终会算在吴家头上，不是吗？” “不是，你杀海龟先生的动机是什么？” 兰哈缇想逃，被未来赵耀冲洗控制住了。 “谁说是我杀的？” “那么，杀他的人也会杀你。或者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引出那个你背后的人。” 兰哈缇有些真的害怕了，“那是个西方男人。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的复仇计划，说会帮助我。我没想到吴文义和森塔会死。我只想爆吴家的料，让这个家毁灭，让雅，可以离开。” 未来赵耀想了想，“那么，他让你做了什么，你计划之外的事吗？” “我，雇佣了，家里的男人，在特鲁杨村买下了一副骸骨。” 未来赵耀放开兰哈缇，“订机票走吧，先离开印尼，比较安全。如果一切都解决了，我会告诉雅怡你的去处。” 说完，未来赵耀迅速离开。兰哈缇看着他的背影，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赵耀与沈若回到吴家，吴雅怡正在等他们。 “你们去哪儿了？” “我们找赵亮去了，他失踪了。” 这句话，也算是实话。 吴雅怡脸上的表情是根本不相信，“他不是那个有灵力的人吗？他怎么可能不见了？” “也许是你们家的邪灵力量太大，他只好躲起来。”现在赵耀冷冷地说。 沈若拉拉赵耀的手，然后对吴雅怡说，“有些事，我们没来得及汇总告诉你，一个私家侦探死了，而他与你的父亲可能共同有一个计划。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可以联系到你的父亲，提醒他注意安全。” “他在雅加达。” “那么，带我们去你母亲的房间。” 吴家大小姐惊讶地看着沈若和赵耀在自己的房间里翻找。 这是个很普通的卧室，可是吴家大小姐一脸紧张，直到沈若翻出了一些票据，她反而放松了。 吴雅怡接过票据，“我不懂，和我的娃娃有什么关系？” 吴家大小姐开始冷笑，“你从小到大的娃娃，是经过你爸爸的手买的，他要楷一道油！” “那你留这些干嘛？！” “我也不知道，也许，威胁他吧。” 吴雅怡哈哈大笑起来。“你那么穷，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我穷的原因是一直在贴补他！” 沈若重新拿回票据，“这些销毁与否您看着办，您能解释，为什么替他买过一张去中国b城的机票吗？” “好，”大小姐语气很坚定，但是身子软了下来，坐在一把椅子上，“他去你们的书店，拿回来了乌珠。” 有人忽然开门进来，是三小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有问题！”三小姐像疯了一样，“上帝和众神会惩罚你的！还赖我！还说我的坏话！” 赵耀没了耐心，向她吼了一句，“闭嘴吧，上帝根本不喜欢众神，你那套邪教收起来！” “大小姐，乌珠在哪儿。”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为了钱做这件事，他现在怕死，有人要伤害他。他把乌珠藏起来了，这是他最后的资本。” 沈若安抚已经哭起来的雅怡，“大小姐，三小姐，雅怡，我希望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保持冷静。同时，既然你们殡仪馆的男性雇员，有部分安保的作用，请他们开始巡视、保护你们。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 吴家整个大宅子，很快安静了下来，一盏盏灯熄灭了。 三小姐房间里，却站着一个人：未来赵耀。 第65章 最初的最初，乌珠 三小姐在发出尖叫之前，被未来赵耀捂住了耳朵。她相信自己从他眼里看到了恶魔之火。 “外面有人造谣也好，恶意传播你们家的传闻也好，最基本的来源是谁？” 三小姐拼命摇头。 她感到自己的腹部被一支枪抵住，同时，面前的男人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 “我不知道啊。”三小姐带着哭腔。 未来赵耀把手机屏幕拿到三小姐面前，“看，这是你们宗教团体活动的照片。我说过我能感受到灵力，你却不主动配合。” 照片上，有很多人盘坐，闭幕，右手盘旋在头顶。一个西方男人背对镜头，而三小姐在他面前闭着双眼，正好是面对镜头。 未来赵耀不是靠灵力感受到线索的。他只是回忆起在他那个时空，经历过一次冲浪教练并不熟悉的英语的八卦：岛上世代经营殡葬业的吴家出事了，和邪教有关。 他用各种方法确认了那个时空听到这件事的时间——那个时间点已经过去了。这，无关紧要。他记得和沈若聊过的“穿越定律”——总有些事，在关键节点上有些重合。上帝作为编剧，不会写一个不断分叉的，有无限可能性的剧本。 未来赵耀用那个时间点搜索本地与邪教相关的新闻和网页，结果发现了一个邪教信徒的个人社交平台，在平台上他记述了他们“集体冥想”过程中发生的中毒事件。循着这个人的社交平台，未来赵耀找到了一系列资料和照片，并且指认出了三小姐。 看到照片，三小姐只好承认，她把很多家里的事，自己知道的，自己探听到的，都交给了这个西方男人。未来赵耀没问她对方的姓名，只是给他看了克里斯的照片。 三小姐点点头。 “他是两年左右之前，来到这里的。”三小姐补充说。 她哭了起来，承认自己受到母亲的压抑和束缚，承认克里斯让她找回了自信，包括穿上职业装提高“能量”。 未来赵耀继续“恫吓”她，“你知道吗，你们全家本来会被毒死。” 三小姐哭得更厉害了，“他曾经要求我给雅怡下毒，来增强乌珠诅咒的可怕效力，我没有同意。我再也不敢去那里冥想了，但是我听说，我的教友集体中毒了……” 未来赵耀懂了，在另一个时空里，吴家出的事儿，可能是全家中毒。在这个时空，其实是被暂时避免的。 “你为什么没同意？” 让这件事得到避免的原因，非常重要。 三小姐叹口气，“吴雅怡的父亲，不仅仅是大姐喜欢的人。而且，我也曾经有过一个，他的孩子……” 未来赵耀的冷酷差点没装下去——这事儿，幸亏沈若不在场，不然她又要瞪大眼睛说：“这么狗血？我要立即打电话和夏新颖八卦！” 想到这里，未来赵耀心里一阵暖，他要让沈若一直这样活下去。 三小姐终于有了这次倾诉的机会，“那个孩子都七个多月了，却被拿掉了。后来他就一直拒绝我。这次他告诉我，他会把孩子拿去安葬的。他知道我最纠结的，就是我的孩子，和吴雅怡到底有什么区别？平什么这么不公平！他买了和吴雅怡喜欢的娃娃一模一样的，几万块钱的娃娃，要给我的孩子陪葬。” 未来赵耀该走了，他拍了拍三小姐肩膀，“相信我，沈若和赵耀是好人，你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己。如果这几天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向他们求助。” 三小姐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她笑了笑。 其实，她很美。 未来赵耀离开三小姐的房间，凭借着建筑师的本能，他对这个宅子已经了如指掌。他进入的下一个空间是：吴家家主、吴雅怡祖母的房间。 正在念佛的吴老夫人睁开眼睛，“坐吧，”她说，她看到了未来赵耀手里的枪，“黑市上买的？这么短的时间，挑到这种质量，你还行。” 这句话暗含的意思是，她派人搜过他们三个点行李，没找到过枪。 未来赵耀盘腿在她面前的另一个蒲团上坐下来，“请给我讲讲乌珠更多的事。” 吴老夫人收起了念珠盘在手上，目光早已放空，“蒙古西征的时候，有位罗斯少年，侍奉他高贵的主人躲避战乱。那个主人死了，头骨被制成了乌珠。” 她看到了未来赵耀脸上一副被耍了的表情，竟然笑了一下，“别急嘛。我刚才说的，只是最重要的重点。请你用耐心听下去。——主人死前被关押的时候，认识了蒙古大军从中原地区掳走的汉族工匠。那人姓吴，我的祖先。这还不够呢，监狱里面，那位主人有位狱友，是从现在德意志的土地上，去罗斯贩卖人口的。你猜到他姓什么了？” “乌尔斯林根。”未来赵耀说。 “是的。这四个人：我的祖先，乌尔斯林根家族的祖先，罗斯少年与主人，产生了最奇怪、最绝望的友情。可是，那位罗斯贵族最终被处决，他原本的少年侍从，被逼下手。此后，那位少年几乎陷入疯狂。勇敢的乌尔斯林根盗取乌珠逃离。我的祖先迅速处理了罗斯贵族的遗体——他没有别的办法，将其血肉削尽，烘干，拆成骸骨随身携带，并最终逃回中国。后面的事情更加荒唐，他遭遇了无尽的灾难，妻离子散。他甚至怀疑自己受到了诅咒——因为，也许他处理尸体的方式，并不被亡魂本身接纳。他找到大师，得到指教，塑造了那个菩萨像，并且将往事代代传下去，包括一代代不停南下，最终，我们到了印尼，到了巴厘岛。菩萨像是特制的，是一种与房屋本身紧紧连结的机关，谁都不能轻易打开。” 未来赵耀冷笑一下，“你们家族受到的诅咒，难道不是因为历代以来帮别人掩埋罪证，以及束缚和控制本家族的成员到令人窒息的程度吗？” 吴家家主摇摇头，“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你要选择保护谁。我们也把罗斯贵族的躯体，最终重新放在一起，安置在特鲁阳村。那么多人通过那种方式到达天堂，那么多亡魂陪着他，希望他可以想开。” 未来赵耀挑了挑眉毛，“但是？” “但是，那位罗斯少年重新出现了，带着乌珠，以及，来自中国的徐先生。” “徐先生？罗斯少年？” “是的。那位罗斯少年在疯狂之中想要自杀，却发现杀死自己后，回到了过去，主人还存在的时候。他屡经尝试后明白了这个规律，杀死他，就能回到过去，因此，他开始以这种方式在时间中穿梭。他做不到的事情，是救回主人。” 未来赵耀的心脏疼了一下，“做不到吗？” 吴老夫人摇摇头，“做不到。他认识的徐先生，是来中国的地方志专家，带着他，找到了我们，希望至少可以让乌珠和躯干，连接到一起。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但这件事终于引起一些图谋不轨的人的注意，甚至差点害死我们全家。少年——他后来的名字叫影子先生，决定保护徐先生回国，并且把乌珠也还给了乌尔斯林根家族。可是，知道乌珠这件事的人，就多了起来。我们家族其实没有拥有过乌珠，但常常有人通过各种渠道找过来。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保护我的家人。我和黑社会做交易也是取得帮助！” 未来赵耀摇摇头，“吴老夫人，兰哈缇好像拿到了罗斯贵族的躯干。” 吴老夫人站了起来，“那么，姓沈的那个丫头，不是有把钥匙吗？让她打开菩萨像吧。” 谢谢好玩人1992 第66章 还需要回到特鲁阳村 吴老夫人第一个走出房间，沿着暗夜中的走廊向楼下走去，等她再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未来赵耀。 任凭见惯风雨，她心里还是慌了那么一秒。 但是，她已经下了决心。有些事，该发生些改变了。实际上，保住吴家最重要，即便是吴家多年来保存的东西不见了，放弃了，那也没什么。就像从中原到罗斯草原，最后来到巴厘岛，脚下的土地变了，吴家还是吴家。打开神像，把沈若往前推得更前，更前，吴家，或可抽身。 她的确翻动过沈若等人的行李，看到过那把钥匙。 她还花重金派人搜查过其他线索，避免这三个人在巴厘岛其他地方寄存了其他物品。 她穿过院子的一角，阿南心细，听到动静来搀扶她，“不用了。”吴老夫人说，“去把那个中国丫头找来。到门厅的神像前，让她带上她的钥匙。” 门厅开着灯。老夫人独自在那儿等。 沈若在房间里，正和卓然视频，听到了敲门声，然后，听到了吴老夫人让阿南转达的话。 这时候，她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我是应该穿黑色衣服的赵耀。我的另一个手机已经销毁。下去吧，我刚和她谈过。” 沈若想起了收到过的第一条未来赵耀的神秘短信。她来不及感慨，和身边的赵耀一起跟随阿南姐去了门厅。 神像上的红布，已经揭开了。吴老夫人不知道何时已经上了香，线香的青烟淡淡地缭绕着。 沈若拿出钥匙，赵耀却揽住了她，“宝贝，你和吴老夫人到院子里等，我怕有危险，我来。” 他不由分说，将钥匙“抢到”手里，大步向前，来到神像边，与此同时阿南和他想得一模一样，身子拉着沈若和吴老夫人撤到门外。 “咔哒”。 打开了。 里面是一把短剑。几百年血污未退。 吴老夫人和沈若回到门厅，沈若抱住赵耀的腰。吴老夫人挥挥手阻止赵耀动手，而是亲自把短剑拿了出来。 “是的，和我的祖先说的一样，影子先生当年杀死主人的罪证在神像里面。” 与此同时，沈若的手机又响了，依旧是未来赵耀的短信，将吴老夫人讲述的内容变成文字告诉了沈若和现在赵耀，并且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据说，乌珠上的宝石装饰是分做不同年代完成的，并且在里面只发现了一个人的指纹和生物痕迹。那个人是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第二，为什么影子先生会帮助手里拿着钥匙的人？ 看这些内容，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吴老夫人很耐心地等沈若抬起头来，很优雅地道了晚安，“你们可以继续住下去。要拿一个几百年前的杀人凶器做什么，我不管。吴家的使命是彻底结束了。这次，吴家的麻烦和以往不同，有人想利用我们引你们上钩而已。保重。” 吴老夫人说完，抬脚就走。沈若连忙说：“请您等等！伊娜，您见过伊娜。对吗。” 吴老夫人背对着沈若，声音很憔悴，“对。我弟弟如果不是和她爱过，也许现在还活着。我们吴家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她是个一心想找乌珠的人，你比她强，目的性没那么讨厌。” “你认为吴家是被利用来吸引我上钩的？从什么时候起？” “孩子，你长得那么像影子先生，我一见你就知道了。” 吴老夫人走了。阿南轻轻劝他们早些睡，跟在后面去送吴老夫人了。沈若与赵耀拿着一把匕首，在门厅显得很尴尬。 “哦，对，告诉未来赵耀。”沈若把打开神像的结果用短信通知了未来赵耀。 回复很快来了，“你最好不要主动联络我。我会去查一些事，然后，我会告诉你们的。属于影子先生主人的那个躯体骸骨，在兰哈缇那里。” “先睡吧。”赵耀说。 虽然这样说，但是两个人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问题，都失眠了，后来，在虫鸣中入睡，睡眠也很浅，半梦半醒，梦境混沌颠倒。沈若梦到了自己的妈妈。四点半的时候，她被自己的思绪惊醒，听到赵耀已经入眠，沈若轻轻下床，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翻开了各种建立过的“侦探笔记”文档，然后建立了一个新的。 “问题：为什么我妈妈会有影堂集？我妈妈去了哪里？试图带走我的男人是谁？以及……” 她记得上过心头的还有别的问题，一时却忘记了，只好把未来赵耀总结的问题先记上，然后，她看了看，想起来还有一个问题：“吴家主仆，谁可信？是否还有有问题的人？” 做完了这些，她重新陷入梦乡。 早上六点半，赵耀再次起床跑步，沈若也跟在后面起来，嘟嘟哝哝要一起跑，赵耀打开门，望见美到令人迷惘的巴厘岛清晨。 门口有一封信。 很简单，一张拍立得照片，内容是一具骸骨。 翻过来，有一段英文，“现在，参与寻宝游戏的孩子们，至少有两个目标物了！” 赵耀与沈若立即去找孙小姐。 雅怡看到他们有些吃惊，沈若拉着她进到房间，“你听我说，我们知道兰哈缇的存在。而且她曾经和海龟先生以及你的父亲合作。现在，海龟先生死了，乌珠在你父亲手上，乌珠的头骨原本连接的骸骨，在兰哈缇那里。有人把骸骨照片放在了我们门口，如果你有联系方式，赶快确认一下兰哈缇的安全。” 雅怡也理解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不再顾忌任何，打电话给兰哈缇。 兰哈缇回答，只是交出了骸骨，人是安全的。雅怡放松了下来，笑着看了看沈若。过了好几秒钟，她带着一点委屈说了一句话，“总之，能听到她的声音，真好。” 这时候，未来赵耀发来了另一条短信，复述从三小姐那里听来的内容。然后，他告诉沈若他要关机，去查另一件事情了。 “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太狗血了，我要告诉夏新颖。哼哼，希望我们完美解决，平安回国，你好好和夏新颖八卦一下。” 沈若望着这个房间所有的娃娃，想着三小姐说的话。 她产生了新的问题：“吴雅怡的爸爸，把那些告诉三小姐，是不是另有目的？” 沈若问雅怡，“大小姐和三小姐的关系，到底为什么不好？” 雅怡居然是知道的，“因为我爸爸。但是你相信我，我爸爸只爱我妈妈。玩是玩。闹是闹。但是，我三姨不信啊。” 沈若想说什么，有忍住了，因为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阴损。她让雅怡休息一下，自己要和赵耀出去跑步。 “有什么想法？”下楼后，赵耀轻轻揽住她，“我先说，第一，吴家的有内鬼。” “第二，”沈若说，“渣男能渣到什么程度？” “你说雅怡的爸爸？” “对，一个花女人钱的男人，从我们剧作角度来说，最大的特质，其实是胆小。他不把乌珠交出来，是胆小，因为怕自己的被追踪到，遇到危险。可是，他也不敢彻底不交。按照未来赵耀的说法，三小姐在邪教倾诉的那个对象，是个西方人，很可能是克里斯本人。三小姐将这件事如果倾诉给克里斯，克里斯就会知道乌珠在哪儿了。——是的，我认为，什么娃娃，葬礼，那是乌珠所在地的线索暗示。” 赵耀带着直男的懵懂，“这个哪里渣了？你别说你别说，让我自己思考。哦，你是说，他对三小姐说的那番话，仿佛是有感情的，结果，只拿她当个传话筒，工具人？啊，女人真敏感！” 沈若气得推了他一下，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村里，真的慢跑了起来，“你真笨啊！以雅怡说的、三小姐那种执着来看，她也许自己会去找个地方啊！难道不会被克里斯灭口吗？” 赵耀还是不懂，“我还是不懂这和渣有什么关系？克里斯还写信告诉我们乌珠在吴家呢，想拿我们当寻找乌珠的工具人呢，这也渣吗？” 沈若停止跑动，目光灼灼盯着赵耀。 “哎呀，我懂了！男人让女人有任何可能性遇到危险，都是渣！吴雅怡他爸根本没法保证三小姐的安全对吧！对吧！我绝对不会这么对你的宝贝。那个，你觉得乌珠在哪儿？” “走走走，我们回去。”沈若拉着赵耀，往吴家大宅赶。他们到了餐厅，发现吴老夫人、大小姐三小姐和雅怡已经都在准备吃早餐了。 沈若单独拉着三小姐到门厅，“三小姐，你和雅怡的爸爸，曾经有过的最好的回忆是什么？他和大小姐没做过的。” “潜水啊。”三小姐脸上都是少女的光芒。 沈若接着问，“据你所知，雅怡的爸爸，以前有没有替您的母亲，处理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是男人，往特鲁阳村买尸骨来这里混淆视听。我们都不能去。” 赵耀这时候已经站在门厅，沈若告诉三小姐，“我们觉得，您爱过的人，可能在特鲁阳那边的火山湖，给您留下了什么。可是，我们怀疑那里有什么陷阱，我们替您去看看，可以吗？” 三小姐提出要一起去。 “还需要回到特鲁阳村啊。”她说。“我也要去，那是我的孩子的葬礼和纪念。再说，也许，有些事，只有我记得，只有我能找到。没什么，我不会觉得你们利用我。” j帮他们租了一条船，在火山湖的这边岸上，赵耀、沈若、j和三小姐一起出发，向火山湖中央驶去。 沈若想到了闪过脑海的问题是什么，“建筑。赵耀，建筑！” “什么意思？” “菩萨和那把刀，是从罗斯草原，或者至少从中国一路南下迁过来的，菩萨像和整个房间的结构上联系在一起，除了钥匙不能打开。你作为建筑师不是感受到了这点吗？” “对，建筑是谁修的，吴宅是谁修的？” 三小姐还没等回答，听不懂刚才那一串中文的j提醒大家注意，不远处，有一艘船，一动不动。 船里，摆满了娃娃、花圈。 在远离陆地的火山湖中央，枯萎的花朵和被遗弃的娃娃，漂在水上。 沈若提醒j显然他们的船停止前进。 “为什么那艘船不动啊？”沈若问。 第67章 “元宵节快乐”！ “陷阱，也许有陷阱。”沈若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的人不是赵耀，而是三小姐。三小姐甩开沈若试图拉住自己的手，试图去抢夺船只的控制权，赵耀抱住她，“你听我说。我们确定一下，然后陪你过去！这不只是你的事，也关系到我们的事，关系到沈若的生死！” “你们骗我！” “不，如果我们不查明白乌珠那个玩意儿到底意味着什么，不到半年后，我会亲手杀死沈若！” 三小姐冷静了下来，她提出打电话给未来赵耀，“问另一个赵先生，让他和我说。” 沈若连忙拨打手机，但是对方处于关机状态。 三小姐看了看在赵耀身后的潜水设备，趁人不注意，跳入了湖中，向那条一动不动的船游去。 j立即重新发动这条船，又害怕伤害到三小姐，驶离原来的航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保护这三小姐。 沈若还在试图和她沟通。 “扑通”一声，赵耀也跳了下去。 这时候，他们离那条船都不远了，j停下了他们的船。 沈若不敢再出声，害怕错过什么，或者影响到什么。j去握住了她的手，然后那船桨，试图用手动的方式继续靠近。 赵耀超过三小姐，接近了那条木船，他扒着船沿，先向沈若挥手示意，然后看了看木船中的花圈与娃娃，等着三小姐靠近。 三小姐也扒上了船沿，然后忽然大哭。 赵耀注意到，船底有一个石块，压着一张报纸。报纸有些年头了，被风吹起，能看得见血污。 三小姐说，“我吃了一周的药，他答应陪我去。医生给我吃了最后一次药，给了我那张报纸。孩子掉下来，要拿回去给医生看，去判断是不是流干净了。我排下来，没力气了，把报纸给了他。那是我的孩子啊！” 三小姐哭了起来，用力跃起，爬进了船里。 沈若听到了这些哭诉，她低下头，不敢看三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耀着急地察看了船只，没有看出陷阱。他深吸一口气到了船底。 这时候，j已经将他们租来的船靠近了。 水下，赵耀逐渐睁开了眼，看清了船底有绳子，绳子绷直着。往下潜入，潜入，能看到一句男尸。 赵耀继续下潜，下潜，能看到男尸脚下依旧是绳子，绳子下方绑着重物。 赵耀觉得快要窒息了。 然而，但他决定上浮的时候，他看到男尸的怀里抱着一个华丽的、缀满珠宝的骷髅头——乌珠。 因为上下两个方向力量的牵引，男尸怀中的骷髅头正在松动。 男尸脚下所坠的重物上，似乎忽然被开启了什么。 绿色的光。 定时炸弹装置。 赵耀拼命下沉。 也许会死在这里吗？那么，由未来那个自己陪着沈若吧。 他忽然那感受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到沈若与三小姐都进入了水中。 沈若虽然笨手笨脚，但是她的出现让赵耀担心，立即浮了她的位置，双唇被她吻出，呼入了一口气。 赵耀被沈若拉上了水面。 “笨蛋你要死吗？” “笨蛋你下去干嘛？又是炸弹又是尸体！” 船只忽然动了起来。接着，是三小姐捧着乌珠浮了上来。 “我割断绳子了，他掉下去了，连同炸弹。” “卧槽，我们仍然需要跑。”赵耀说。 j发动船只，向岸边驶去，一分钟后，水下掀起波浪。 赵耀抱住沈若，而j抱住三小姐保护。 三小姐忽然哭出来，说，“幸亏我来了，算是最后一面，那个死人是雅怡的爸爸，你们猜出来了吧。” j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是轻轻拂着三小姐的背。 赵耀从她手里，接过了乌珠。 红宝石，蓝宝石，小小颗粒的珍珠，组成花朵，组成十字架，镶嵌在骷髅之上。 美丽华贵，阴森可怖。 “wow。”j由衷地说。 赵耀忽然害冷，打了个哆嗦，”谢谢你，j，哥们，我答应你，如果这破事儿我们解决了，我把它送你摆在酒吧。” “cool。” “而且，现在就要把它寄放在你那里，包括三小姐，好吗？” “cool。” 船只靠岸。赵耀与沈若和j告别，嘱咐他们立即报警。警察会来到火山湖，也会去酒吧取证。这样，客观上会形成一个暴力机构对乌珠的保护。克里斯再疯狂也不至于冲击一个有警察问话的酒吧。 赵耀与沈若打了一辆车，沈若抱着大哆嗦的赵耀，“傻！傻！傻！” “大姐，你要把我卖到色情场所吗？趁我病要我命是吗？这不是回吴家的路。” “对，这不是，我在等你从水里浮出来的时候，还有空看了看手机，这件事告诉你，你和我分手吗？” “谁他妈勾搭你？赵亮吗？” “差不多吧。赵亮所抢走的，你的粉丝。张一朵同学有了新成果，海龟先生、兰哈缇、还有刚才那位变成尸体的先生，他们都有过邮件往来的一个人的邮件大部分是从一个ip地址发出的。那里，是一家传承很久的建筑师事务所。有个很简单的网页。” 赵耀抬了抬头，“我猜猜，不会专门承接墓室建造，有机关需要的民宅等等吧？” “真聪明。”沈若吻一下赵耀的额头。 车停在张一朵给的地址门前。沈若与赵耀走进去，前台一个皮肤浅黑，长相漂亮的本地靴筒女孩子站了起来，“克里斯先生给你们留下了一封信。” “他人呢？” “乘船离开了巴厘岛，他祝福你们中国的元宵节快乐。” 沈若接过了信。信件很短，甚至分了几条。 “第一，你们知道的信息已经够多了。你们能够理解我的目的吗？我想把乌珠、躯干、当年的凶器，以及有影子先生血统的沈若放在一起，看看会怎样？哈哈哈哈，可惜，这次，必须不了了之。 第二，未来那个赵耀，找到了我在这里的地址。他甚至找到了躯干，还藏了起来。cool。 第三，他也被我藏了起来。你们找到他，他就能活下来，不然，他会和躯干一起消失。” 沈若觉得一阵虚弱，她被赵耀搀扶住，赵耀叠信件，带着沈若走出那个小小的楼中的事务所。 赵耀问沈若，“你怎么样了？” 沈若没法回答，觉得嘴唇发麻。 赵耀开始打车。 沈若则开始了习惯性地自言自语，“躯干由克里斯从兰哈缇那里取得。未来赵耀查到了这里，也找到了躯干骸骨。如果他来得及藏起来，而且克里斯还没找到”，沈若的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那么，他们没有正面遇到。而谁能正面遇到未来赵耀呢？” “吴家的人。”赵耀说。 出租车打到了，赵耀加钱要求司机全力以赴。 “雅怡吗？她做不到。也没有动机。大小姐？都不对，沈若，你听我说，吴家的人，即使是离开巴厘岛的二小姐，也没有做伤害过吴家的事，没有做过伤害躯干骸骨、凶器、乌珠的事。做这些事的是克里斯的代理人：所以，应该是吴家的仆人。我们暂时排除阿桂和阿满，剩下的，阿南姐，阿凤，阿妮……” 沈若深呼吸了几下，打电话给吴雅怡：“阿凤是谁介绍来的？” 吴雅怡有些惊呆，“为什么这么问？是三姨。” “我先挂了，你别告诉她。” 沈若打电话给j，“让三小姐接电话。——阿凤是你介绍来的？” “对，她是和我一起在中心冥想的姐妹。” 帮沈若打开大门的阿凤，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沈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他人呢？人呢！” 阿凤发出了阴森恐怖的笑声，“我哪里知道？消失了吧？和我的哥哥一样。我哥哥为什么消失呢，因为吴家哈哈哈哈哈哈！” 赵耀的双眼已经血红，“他在哪儿在哪儿！” 吴雅怡跑到院子里，基本上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一片慌乱，任谁劝说，阿凤都只说，“报警抓我啊！” 沈若问阿南姐，“这里有殡仪馆的钥匙吗？阿凤拿得到吗？” 阿南点了点头，立即反应过来，“我带路，跟我来！” 阿凤不甘心地，抓狂地大叫着，想要拦住沈若，被吴雅怡死死抱住。 吴家最近的一个火化场，就在不远的地方。 沈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她不知道自己的双腿是靠什么在奔跑。 到了。 阿南姐帮他们搞定了说着本地话、一头雾水的男工人，进入了预备火化的房间。赵耀让阿南姐帮忙翻译，有没有见过阿凤，以及各个棺材送进来的时间。 沈若四处看着。 有一具体型格外大的棺材，正要被送进火化炉。 “stop！” 火化程序在阿南姐的强势干预下，停止了。沈若走向那具棺材。 棺盖被掀开了。 一个苍白的脸。 属于一个老去的妇人。她头戴一圈12支金钗，身穿明制汉服，大红色马步裙前挂着银质七样。沈若只能认出一把刀。 是个华裔老太太，当地使用这种方式火化的人群之一。 她的胸口有一张拍立得照片，拍摄对象是沈若那把钥匙。 背面，是一封信，：“亲爱的沈若，我是影子先生。这是我帮你的一个忙。那个赵耀很好。也许你们会再见的。元宵节快乐。” 吴老夫人允许三女儿和外孙女，亲眼看了看乌珠，就让赵耀收起来了，“警察正查案子呢，别被他们弄去当证物。” 大小姐一直没有下楼，不能接受男友的死。 也许只是不能接受，他没有成为那个好男人之前，就死了。 一切有关的人，都帮当地警察录了口供，隐去了乌珠相关的部分。吴老夫人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吴雅怡告诉沈若，“没人真正查我们家的。肯定觉得和黑帮有关。最后会不了了之。” “你爸爸死了你不难过吗？”赵耀问。 吴雅怡没有回答。 唯一被关押的人是阿凤。 元宵节当夜，吴老夫人提出带大家去赵耀提到的华人餐厅吃元宵。她身穿中国紫绸缎短袖唐衫，发髻上别着玉簪，皱着眉头把菜单推开，“我不点，这里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什么水煮牛蛙都有，都是为了讨好大陆游客。哼！” j带着玫瑰花意外出现，送给了三小姐。沈若和赵耀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请来的。阿南姐等佣人在隔壁一桌，也纷纷侧目看热闹。 吴老夫人翻着白眼，“我是谁？我想请个人来，不容易吗？” 那晚的元宵很好吃。吴老夫人临别时说，希望以后，吴家没有这些麻烦了，其他的麻烦，还要继续对付。 赵耀与沈若收拾行李，搬到了金巴兰海滩附近的阿雅娜度假村。 赵耀告诉她，不要担心一切，享受巴厘岛。 度假村的别墅区是独栋别墅，带了这么多天，沈若依旧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植物香甜，第一次，赵耀帮她在鬓角带上一朵鸡蛋花。别墅分为上下两层，赵耀说，“我们要不要像真正无聊的人那样玩捉迷藏啊。谁赢了谁跳钢管舞。” 别墅院子里，泳池里的水与海水连成一色。 “这才是度假的样子。”赵耀由衷地喜欢，感冒都好了。 第二天，沈若和吴雅怡像真的朋友那样，约去她们第一次见面的舞蹈家家里，学跳了半支当地舞蹈。 那天傍晚，吴雅怡没有拒绝邀请，和赵耀、沈若一起，在金巴兰海滩看了传说中“世界最美的落日”之一。悬崖下的海滩上，巨大的红色夕阳，染红了海水。 然后，他们回到了寒冷的b城。 沈若再次见到未来赵耀，已经是很久之后。 第68章 沈若要励志了！ 卓然开着她那辆几百万的跑车来接机，带着沈若与赵耀，在冬天的空气里穿越凛冽而亲切的b城，先去了赵耀父母家。 虽然说是在巴黎吃过元宵了，赵耀的妈妈还是又煮了一次：“芝麻馅儿才是小耀最爱吃的。”他妈妈说。 沈若和赵耀因为时间来不及，直接从ayana度假村的消费区给大家买了礼物，香薰蜡烛，精油香皂，睡衣，泳镜。他们从赵耀父母家离开后，又把礼物送给了药店的大姐和徐大爷。沈若约了夏新颖改天见面，同样给她带了香薰蜡烛。 徐大爷很喜欢那副泳镜，一边看个不停，一边在二楼咖啡馆听赵耀说自己的父亲在巴厘岛去过吴家的事。 听完了之后，他已经连喝了三杯咖啡，还要赵耀给他煮第四杯，并且最好加入一点威士忌。 沈若受到了诱惑，也要了一杯。 “徐大爷，你今天好嗨啊！” “岂止是今天，这些日子股市的情况让人不敢不永远处在微醺当中啊！” 赵耀一边做咖啡一边完成了讲述，徐大爷以实际行动证明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我说，你们就不想去影堂看看吗？” “啊？” “我们家祖宅。我有空也可以陪你。其实我也在想，我爸爸写的书，也没几本，沈若的妈妈居然有，缘分啊。我爸爸这个人呢，四处走，有意思的很，但是老家嘛，我没怎么住。你们不想去看看吗？” 沈若可能因为喝了兑威士忌的咖啡，双眼放光，“有点儿想去。” “打住！”赵耀说，”要去也是我和卓然去。你有什么资格去。“ “您！说！啥？！” “你这都多久没写剧本了，能励志一点经营一下事业吗？大姐。” 徐大爷同意了赵耀，没有再劝沈若离开b城。 当晚，洗澡之后，沈若趴在电脑前，联系一些很久不见的业内朋友，疯狂暗示“有活儿找我”，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励志了，没想到身后传来了赵耀的冷笑。 “你干嘛？” “你这不是真的励志，是逃避。我问你，你天天抱怨做编剧苦，没有定稿权，没办法创作，被人换掉，这个那个的，那你做老板啊！做制片人啊，做导演啊！我拦着你了吗？” “我不会啊！” “这不就行了？借口。” “切！难道普通人都会当建筑师吗？导演和制片人哪有那么容易。” 赵耀双捏着沈若的脸，必须她移开目光，“你看着我眼睛。你给我说，真的吗？” “好吧，是借口。” “有问题我帮你解决，你先说，你有没有想拍的故事。” “啊？我去上厕所。” “不行。你天天看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呵呵那个戏，嘲笑这个戏，你说，让你自由拍，你想拍啥？” 沈若想挣脱，失败，面对面被赵耀“审问”，只好回答，“就，不那么low的，不落俗套的，那个，类型片也行，可是又要有作者电影的气息，最好像伍迪艾伦那样，又有情节性又有知识分子气质和思考的，或者吉姆贾木许，或者阿尔莫多瓦……” 赵耀使劲挤了挤，把沈若的脸挤成猪头，“别整些没用的，具体点儿。” “哎呀，”沈若终于甩开他，“你都把我问抑郁了。我哪里知道。” “那你就一辈子做被动的被人挑选的编剧吧。” “你懂什么！烦人！” 当晚，这个讨论演化成吵架，吵得激烈万分没有逻辑，最后以赵耀吻住沈若滚落床上为落点。 沈若一早起来，觉得赵耀说的有点儿对，可是她越想越焦虑。她翻开电脑里的旧文档，对自己“听从自己内心”写过的剧本没有一个满意的。这下真抑郁了。问题是赵耀一醒来就想起了作业的话题，嘴巴无比毒辣地继续逼问。 “你想拍历史题材？” “不。” “悬疑好了。” “不要。” “儿童片。” “哎呀你好烦！” “明明你就是不上进。” 说实话，沈若简直是想收拾小包袱离家出走了。 她没有，她鼓起勇气哄赵耀。但是赵耀不为所动，而且展开了冷暴力攻势。沈若被逼无奈，跑出去和夏新颖约会。 夏新颖吃着水煮牛蛙，表示支持赵耀。“你真的，励志一下吧，干巴爹。” 沈若这次真的抑郁了，她回到伊娜书店，看到卓然来访，汇报克里斯已经离开了中国。 卓然知道“励志与否之争”后，也支持赵耀，“咬紧牙关挑战一下吧，沈若，我们都支持你。” 沈若反击赵耀，“那你怎么不做建筑师了？” “首先，我做过，其次，我没抱怨身为设计天才怀才不遇；再次，我没说我就不能开个建筑事务所啊！” 卓然为他鼓掌。 沈若就这样憋了20多天。赵耀倒是渐渐不提这件事了。他选了一个靠谱的银行，把乌珠存了进去。可是沈若确实被刺激了，她又谈了几个新的剧本的活儿，个个看起来那么不靠谱。第四个很快签了合同，她也很快写出了资方喜欢的大纲，并且一直推进到分集大纲。 幺蛾子虽迟但到——一直没露面的，传说的该项目的导演，虽然继续处在神隐状态，但是忽然通过制片人找来个百度都查不到的所谓编剧来做编审，从大纲开始提出了必须改主线才可能完成的意见，且按此修改后，剧本将变得又土又low。 资方否定了这个意见。沈若推进到了前三集剧本。 一个闻所未闻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所谓的编审气急败坏大发火。 夏新颖听着沈若的诉苦，哈哈大笑，“怎么闻所未闻？我不就在上个剧组遇到吗？哈哈哈哈哈。编剧现在也出来难为编剧了。” 一个没有情商也没有专业能力的人发火之后，神隐状态的导演选择支持导演，制片人选择威胁沈若，而资方动摇了，认为态度无比坚定的编审是对的。 沈若忍着恶心改了之后，再次推进到剧本。 编审再次发火，要求再改一次主线。 沈若直接不干了。 制片人居然发了个朋友圈，说沈若是个“骗了定金就跑的编剧”。 沈若想了想，没申辩，直接删掉了制片人、导演、编审的微信，刚想哭，就收到了吴雅怡的短信。 j和三小姐在一起了，获得了吴老夫人的祝福。 什么都有可能，对吧？ 吴雅怡自己则可以在冲浪板上站立超过1分钟了。 沈若跑去一楼书架间找赵耀。捏着他的脸说，“老娘决定励志了，我做制片人，我做导演。我做编剧，卧槽。” 赵耀被挤压地变形的脸上都是得意的笑容，并且嘟起嘴巴想问她，被她抵住，“我想拍一个这样的故事，在一个中国江南风格的老宅改造的民宿里，来了一个新的租客，他实际上是西方的吸血鬼。结果老宅里有一个中国的僵尸美女。这里还住着一个为了高考复习的复读生。在复读生的穿针引线之下，吸血鬼和僵尸美女建立联系，并最终相爱了。可是他们没法见面，或者说不敢轻易见面，就像笔友一样。复读生放下功课，希望找一个让他们可以见面的、万无一失的办法……” “我还没说完呢！” 赵耀完成了用嘟嘟的嘴亲到沈若的目标，反过来捏着她的脸，“这符合你是类型片又有作者电影感觉的要求，可以像阿尔莫多瓦、吉姆贾木许和伍迪艾伦，好！赶紧把剧本写完！” “可惜不像小津安二郎。”沈若笑着。 “加几场吃茶泡饭的戏。” 两个人一起笑，抱在一起，静静呆在书架间。 “我没团队，没经验，没钱。” “团队你找你同学，经验你找你自己，钱的话，我给你搞。”赵耀说。 第69章 那个偶遇过的女孩 赵耀真的弄来了钱：药店大姐，和她的广场舞小姐妹，徐大爷、卓然，赵耀本人，全部投资。500万的投资，在独立电影界已经是很可以拍一个的了。夏新颖无比兴奋，要来给沈若当副导演和制片人。赵耀看了剧本大纲，认为如果韩浩宇来演，他不反对。 “那个，”沈若一边写剧本一边说，“我们去江南，去影堂拍？” 两个月后的春末，沈若第一次做导演的剧组建组，开赴江南。按照夏新颖做的期表，拍摄周期20天。夏天到来的时候，可以回到b城躺起。 剧组人数不多，但是在独立制作中也算大组了，40多个人包下了镇上相连的几个民宿。这个镇离旁边的大城市只有几公里远的距离，基本上已经连成一片，一条河从城里流出，蜿蜒过镇子。在已经成为旅游区的古镇最主要的街上，最大的宅子，就叫影堂。旁边开了一些酒吧和店铺，还有手工艺坊和餐厅。不过环境还算幽静。影堂粉墙黑瓦，两层楼，三面建筑，院墙朝西南的地方开了个小小的门，正楼上挂着匾额，写着：“影堂”两个字。 虽然不对外售票，但是这里不拒绝参观。平时由徐家的远房亲戚照看。为了对得起进来参观的游客，影堂打扫得很干净，院子里也很整洁，家具等等都按照几十年前的样子摆着。徐家的亲戚接到了徐大爷的电话，20天内配合拍摄，谢绝参观。 沈若带着赵耀、夏新颖、韩浩宇和美术、摄影来看场地。 木质的楼梯，房间里通了电，不过照明工具还是多年前的电灯泡。 “这就是影堂啊。”怎么说呢，很美，又很日常，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不过，如果它不是这个样子，又该如何呢？ 剧组中摄影录音美术部门的主创，全是原来一个系的学弟学妹，沈若在他们面前，因为一再受到鼓励，找到了一些勇气。她不懂设备，也一直认为自己不懂视听语言，只能尝试着把想要的镜头、走位和声音效果等等一切用特别不专业的方式说出来，结果，学弟学妹们一听就懂。 “真好啊，做导演真容易啊！”赵耀吐槽她。 除了偶尔有误闯入现场的“围观群众”，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赵耀总是站在monitor导演椅后面看着沈若，然后晚上休息的时候给她捏肩、总结：“你什么也不多想，往前冲，按照直觉的时候，那个感觉最对，也最帅气。” 沈若大发感慨，“真的，无意识超级厉害。有时候我玩侦探游戏、探险游戏，根本找不到一个道具了，我的手指乱戳一下，啪！找到了！” “那明明就是碰巧了。” “骗人，发生好多次了！还有我小时候考试，我什么都没想，题目我刚看完，往下一撇，就能看到正确答案。可是如果我带着要找正确答案的意识，就不行了。” “那也是碰巧了。” 沈若扭头回去瞪他，“到底你和我谁是顽固的唯物主义者啊？” 赵耀笑得美若天仙，“这和唯物不唯物没关系。你就是碰巧。” 再美也是直男。 这位美丽的直男看上了影堂旧柜子里一个玩具：几十年前流行的那种带发条的绿色青蛙。这件不知道是徐家哪个孩子玩过，品相很好，微微有点锈迹。赵耀打电话给徐大爷，徐大爷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家里有什么，让赵耀随便拿。 剧组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赵耀把发条玩具放在二楼大卧室木质地板上玩儿。 徐大爷的远房亲戚正好过来，“那还不知道属于哪个孩子的。” 沈若想起来问问影堂的历史，都住过什么人。 亲戚想了想，“其实不算杂，给政府用过很多年，这里做过孤儿院。” 晚上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吓人。 亲戚家大姐还在回忆，“最开始的一批孩子，应该是65年进来的？90年代就关了。” “记录呢？” “记录啊，政府还有吧。我们不知道。” 沈若忽然想起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那时候，徐家那位大知识分子写的书，《影堂集》这里有吗？” “有，我二爷爷写的书，写的字画，送给过好几个孩子。” 沈若想起自己问妈妈，她的家在哪里？外公外婆在哪里？ 妈妈说，不知道外公外婆在哪里。她的家在江南，木质的，二层楼，红红的颜色，站在二楼往下望，有一条河。 与影堂并不像。不过…… 这件事没有机会再做调查。如果妈妈曾经是这里住过的婴儿，有一个乌珠的名字，有一本《影堂集》似乎是合理的。可是，更大的不合理也因此而产生——这一切也太巧合了吧。因为，伊娜和可能是自己的某位亲人，赵耀目前拥有了伊娜书店。 沈若把自己电影的名字改掉，叫它《有影子的房间》。拍摄也很顺利，夏新颖又兢兢业业替她联系好了后期的一切事宜。 沈若编拍边改动了一部分剧本，所有的故事按照黑夜白天的色调更明确地划分。西方吸血鬼先生对东方僵尸美女小姐的相思，在复读大学生的帮助下，做出的第一次努力，是去看沉睡状态的她。而她做出的第一次状态，是跑到对方的影子里。后来，他们在两间摆好镜子的房间第一次直接对话了。影片的结束，是他们帮助大学生日夜加班复习功课，并且撵走了要放弃的他去参加高考。至于他们俩以后怎么样，他们觉得很乐观——因为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爱。 杀青饭那天，整个剧组开车几个小时去杭州，吃了面、馄饨、大排。夏新颖抱着手机聊个不停，为了运营这部电影，“我看看哈，沈若，你得怎么感谢我一辈子，我准备给你报abc各个梯队的电影节。 赵耀捏着沈若的手腕子，“你看看人家。” “我好吗？”夏新颖还在看手机，不过脸上都是笑。 “超级好，现在看起来超级商务，又艺术。我准备给你介绍男朋友。” “么么！”夏新颖终于给了面子抬起头，对着赵耀一番“姐妹间的感谢”。据说，当你的朋友和你的男朋友处成姐妹，马上你男朋友就要当着你的面拉粑粑了。 回到b城的第一天早上，赵耀就开着浴室门拉粑粑，郑重其事让沈若离他近点儿，他有事儿要商量。然后，那个开始炎热的上午，两个人拿着那个发条青蛙和从江南小镇带回的礼物，去见了徐大爷。在徐大爷一边玩青蛙一边和沈若聊着拍戏的小细节的时候，赵耀忙着打电话，约各种股东汇报进度，约定大致看样片的时间。 那只青蛙，啪嗒啪嗒地在桌子上跳着。 这也是一种岁月静好。 书店因为夏天的到来，客人竟然多了起来，尤其是二楼咖啡馆重新营业之后。张一朵和敷敷大睡睡不着都来打工了。沈若除了盯后期，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并没有什么人试图撞死她、伤害她。未来赵耀也毫无音讯。 有时候觉得，这样也行，有些秘密，不知道答案也行。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和赵耀一起趴在床上，在电脑上看各种发条玩具的视频——赵耀说小时候没玩过发条青蛙，拿到那只后有点儿小小的着迷，所以总找来各种视频看。 链接来链接去，发现了一条国外网站的视频。一个白人女孩展示她去俄罗斯旅行的时候收集到的发条玩具。 “这种玩具是商人们从废弃的孤儿院找到的。据说，那些孩子曾经被用来做实验对象。” 沈若开始生气了，“谁又出来黑我苏维埃！” 赵耀摸摸她的背安抚她，“行行行，我关了这个，不看了。” “等等，”沈若从新打开，“这个女孩，不是我们在巴厘岛舞蹈家他弟弟的葬礼上见过的那个吗？” 赵耀也认了出来。 沈若往下拉着视频的评论。发现都是这个女孩的朋友在说：kim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遇到了危险。这是她去俄罗斯旅行的时候，发的最后一个状态。 第70章 前往布列斯特 沈若和赵耀一起，又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去分析kim之前社交平台的内容、评论和地点定位，并且连接到她的各种好友的主页去获得更多的信息。得出了一系列结论：第一，kim是美国女孩，迷恋吸血鬼，永生人，僵尸，等等概念和相关亚文化。第二，她迷恋上一个神秘的德国男人。那个男人最喜欢的玩具是一个发条青蛙。第三，她曾经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 等等等等。 第四，她的最后一条状态，定位在布列斯特。 “哦，这不是俄罗斯，这在白俄罗斯。”沈若心跳了起来，有生之年，她要去布列斯特？ 那个苏联红军进行过凄惨的、但是极度英勇的抵抗的地方。 “去？你又想去了？”赵耀看着她。 沈若指着一条条kim发的文字，“你不觉得那个德国男人是克里斯吗？” 赵耀笑了，“放松放松，逗你呢，说实话，就是去玩玩也行。交给我，我负责一切！” 沈若伸了个懒腰，满意地躺下，确实要交给赵耀，在订票找旅店甚至收拾行李这方面，她是个笨蛋。 10天后，他们把书店交给张一朵，出现在了这辈子未曾想过会“到此一游”的布列斯特。 之所以花了10天，是因为沈若和赵耀回了一次沈若出生长大的那个北方矿区。 那个铁矿居然还在开采，不过，除了仍需要三班倒的一线的工作人员，大部分职工已经搬到了最近的县城——县城里有一个属于这个国营矿厂的小区。职工从小区坐免费车辆每天通勤。 铁矿的矿坑比以前还大了，而且挪了个地方，原来的坑里都是水，形成了一个人工湖。大型机器、车辆的声音亲切而久违，矿坑有一条路联系着外界，矿粉从这里运到远方。矿坑的旁边就是被石墙围起来的住宅区和办公区，以及一些实验室和采炼车间。赵耀兴奋不已，因为这里的职工宿舍非常特别：用含量比较少的大块矿石建造，高大的台阶，红砖院墙和屋顶，挑高极高的平房，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比例。 职工宿舍是如此，有些车间、办公室、包括沈若差点被拐走的那个幼儿园，也是如此。这些建筑不属于任何风格，只属于当年工人的勇气和智慧。 唯一一座灰色的板楼，是比较重要的办公室所在地。它的旁边，则是红砖结构的几个重点车间，因为里面有传输装置和大型机器，所以这些车间的建筑看起来像怪物：嶙峋的空间、空中走廊、城堡一样的突出物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工业感。 在这些建筑对面，是一个圆形建筑，本来是工人俱乐部，里面是个有舞台的礼堂，现在早已废弃，荒草丛生。 赵耀拍了半天照片，感慨地说，“你在这么奇怪的地方长大，所以很奇怪。” 他们在沈若上幼儿园的那排平房前站了很久。南边是石墙，外面是一条小河沟，石墙上开着口子，往外倒垃圾，院子里是早就无人使用的滑梯、秋千，锈迹斑斑，而“幼儿园”里面，小桌子小椅子和小床有些还在，门锁着，玻璃破了一些。白色的涂料，淡蓝色的墙裙，墙壁上还有蜡笔涂鸦和没摘掉的儿童画。 用卷纸围出来的红花榜里，一朵朵红花上面写着小朋友的名字。 “你看那里——”沈若让赵耀注意，“手风琴。”妈妈弹过的手风琴。 赵耀伸出手，竟然从一块破掉的窗子中间打开了插销，推开了窗子，跳进屋，又向沈若伸出了手，“过来呀！不怕！过来啊！” 沈若接住了他的手。 进来之后，才发现，地板上还有被踩上过脚印的儿童绘本。 赵耀拉着沈若到手风琴旁边，他把它试探地挂在身上，弹了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 “要我给你带走吗？”他问。 “不要了，让它呆在这里吧，我不会弹。” “嗯。” 他们找了半天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原来的食堂也关了。正准备打车回县城的时候，听到一个男人叫：“小若？！” 沈若先叫了一声“叔叔”，又认了半天，终于认出那是曾经的邻居，并且，就是在有人冒领自己的时候，出现的家长。 沈若一下子哭了出来。 那位叔叔也擦着眼泪，先是夸赵耀帅气，又提供了情报，出矿区不到一里，有村民开的小饭馆儿，喝羊肉汤的那种。 赵耀提出请这位郑叔叔吃饭，郑叔叔打了个电话，愉快地同意了，自己主动提出喝一盅。 “姐妹羊肉馆”前拴着一头驴，三只羊。油腻的桌子正好坐四五个人，早就有些矿工在那里吃喝了，还和郑叔叔打了招呼。 酒过三巡，郑叔叔听说沈若的父亲也去世了，自己捂着脸哭了起来。 沈若低着头，啪嗒啪嗒掉眼泪掉了五分钟。 郑叔叔抹着脸，对赵耀说，“你没见过，老沈是好人啊。这么帅气的女婿，居然没见上。” 沈若转移了话题，“叔叔，你还记得我妈妈的事吗？她从哪里来的？您见过我姥姥家的亲戚吗？” “哎呀，乌珠啊。乌珠不就是本地人吗？虽然她说普通话。” “本地人的意思是？” “她不是蒙族吗？你不知道？至于你家其他亲戚，我是真的没见过，可能见过吧。太多年了。” 赵耀拿出手机，要留郑叔叔一个手机号，以后联系。沈若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没问过爸爸“亲戚”这个话题，也许就是从来没见过，才没当回事。 郑叔叔的女儿结婚了，有了两个孩子，在县城，儿子当兵去了，都转了第四期士官了，他很骄傲，拿着手机给沈若看照片。 这片土地和自己血脉相连。 妈妈在哪里？ 整个从b城飞往白俄罗斯的旅途中，沈若都在想这个问题。 带着行李打上车之后，赵耀难掩自己的得意，“你根本猜不到我订了一个什么高级的民宿。” 沈若很配合，做出星星眼，“请问这位刚刚在飞机上做了两张每张300多块人民币的面膜的男孩，你定了一个怎样高级的民宿呢？” “这个嘛，”赵耀的表情仿佛自己代入新闻发言人的角色，“确实民宿本身不是特别重要。但是那个民宿附近有个殉道者的墓，据说是与蒙古大军作战的时候，一个被杀的罗斯贵族埋在那里。” 出租车行驶过蓝蓝的天空下安静的城市。司机问他们想不想去看布列斯特要塞，赵耀说肯定要去的，但是不是现在。他和司机说好，要去看的时候，再租他的车。 他们到达民宿。 这栋建筑是民居，二层的小小可爱楼栋，主人自己住在一层，还可以在一层提供咖啡和餐饮。二层有四个房间，赵耀与沈若住在离开楼梯、朝南向的一间，房间虽然不大，但是非常干净，有一张双人床，有木质的家具，加油穿衣镜。窗子的样子很怀旧，被涂成墨绿色。从玻璃窗往外看去，有些零落的建筑分布在视野中。 赵耀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那个墓地所在的地方，如果网上的资料没有错。” 第71章 圣墓的守墓人 赵耀把网上搜到的地址键入高德地图，然后与沈若步行去看所谓的“圣墓”。远远的，就能看到前方有一处小教堂一样的建筑。建筑附近还有一个小小的木质结构的房子。他们经过木房子的时候，赵耀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沈若问。 “看起来，那个石兽不是这里的风格。” 沈若注意到了木质房子的前方，却有一个不太高的石柱，石柱上有浮雕，最上面是一只坐着的兽，看不出是牛是羊，还是什么，总之是有耳朵的四脚兽，的确与周围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沈若停下脚步，让赵耀看：“石兽的嘴部有出水孔，原来应该是个喷泉？或者？我也不懂建筑，你懂的？” “嗯嗯，聪明。那么，就更不该放在这里了。”赵耀蹲下来查看了一下，石兽的底部与青草和泥土已经混在了一起。 有人在他们旁边说了一句当地话。 白俄罗斯语听起来很像俄语，可是以沈若那点儿俄语水平，就算是和说俄语的人，也并不能对话。他们在柏林的时候，沈若曾经用俄语取得酒吧俄籍安保人员的帮助，可是那是她说了一串让人家听。 这个人显然刚从木屋里出来，虽然是短发，不过留得有点儿长，但是还没到披肩的程度，棕黑色的头发非常卷，人很瘦，个子有一米八左右，留着一点胡子，棕黑色的大眼睛，眼角有细细的皱纹。 他有用非常标准的英语问了一遍：“你们来这里有事吗？需要帮助吗？” 语气和表情不能说是很和善，但是还是足够礼貌的，赵耀介绍了自己和沈若从中国来，对这里的“圣墓”感兴趣。 那人自我介绍叫伊万，他是个vloger，兼职做这里的守墓人。“是的，这里有个墓，不远的修道院付款雇佣了我，而且他们负责圣墓的修缮工作。” 他让赵耀和沈若等一下，自己跑回房间，拿了教堂、也就是圣墓的钥匙，拿了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笔，要求进行“来客登记”，并且提醒他们，这里是不收费的，可是可以根据心意进行慈善性捐款。然后，伊万主动地带沈若和赵耀向教堂走去。他还主动地进行了解释：“这也不能说算教堂，其实是模仿教堂建筑盖的，把墓掩饰了起来。” 大门开启，伊万又打开了灯，果然，这并非一个教堂。 这个建筑可以说是个空心建筑，里面是个完完整整的“空”着的”空间”。地面上，是一个“大坑”。 说是“大坑”有些不太准确，因为显然，这里是经过发掘的，经过一定的考古保护的，大概三四米宽，四五米长的低于地面的部分，有木质的支架支撑，而且非常光滑，中间是一具石质棺材，里面并没有任何尸骸。 “教堂”墙壁上，是对这座墓进行挖掘的一些简单的介绍和照片。“圣墓”因为要倒塌了，就在ngo组织和宗教组织的号召和集资帮助下，请了一个私人性质的考古团队进行了抢救性挖掘，然后，还盖了这个“教堂”。从照片上看，“挖掘”之前，“圣墓”只剩下了一堆乱石和杂草。挖开后的石棺被拍了照片，向来参观的观众介绍它曾经有过的样子。 沈若发现，好几个角度的照片里，都能看到那个木屋，以及那个石兽。 所以，“圣墓”凌乱成那个样子，旁边一直有守墓人的居所？ 沈若向伊万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嘛，我倒是没想过。今天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 “那么，在你之前，谁住在那里呢？” “我也不知道，我可以给你问问付钱给我的人。” 伊万的生活倒是很滋润，拍摄本城各处的vlog，同时用英文在油管上进行俄语教学，再做一份兼职，闲着的时候想想未来，丝毫不觉得有压力。 赵耀又提到了石兽的问题，这下子，到了伊万的“专业”了，伊万拿出手机，给他们展示自己发过的短视频，实际上，他拍过那个石兽，还有各种网友给他留言，说那是一种南俄罗斯草原风格，可能和某个草原民族有关。但是大家都不懂为什么会有喷水口，因为，被放在喷泉的喷水兽，显然更合适出现在罗马的故事里。 沈若取得许可，靠近了“土坑”进行观察——石棺里的东西难道不是更“混乱”吗？中式的中空的绣花枕头——伊万说那是根据考古发现复原的，原来的已经腐烂掉了；石棺底部，是阴刻出来的一个人的骨骼形状。 头骨的部分，已经装饰了各色的宝石并形成花朵和十字架形状。这部分是用颜料填过的，虽然颜料有些褪色，但是与乌珠一模一样。 在刻出来的“遗骨”的心脏处，还有一把钥匙，也是用颜料填过的，那把被影子先生取回去的钥匙。 沈若问伊万，当地关于圣墓来源，有什么说法。结果，伊万的回答验证了巴厘岛吴老夫人的讲述，只是更详细，他知道罗斯贵族的名字：雅罗，他叫雅罗，据说是个智慧又勇敢的人。接着，他讲了雅罗被蒙古军队俘虏，被侍卫杀死，尸骨分为两部分，被他的中国朋友和德意志朋友带走。 “那么，谁建了他的墓？”沈若问。 伊万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故事里有没有。 赵耀若有所思，“当然，是个建筑师，不是吗？” 他们离开了圣墓，谢过伊万，并且给予圣墓一笔小小的捐款。沈若也和伊万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他们前往赵耀查好的餐厅去吃苹果派和玛墙卡，还喝了蘑菇汤。沈若一直在翻看伊万的油管主页，然后发现，他曾经拍过一个vlog，介绍一个废弃的孤儿院，而那里，kim也去过。 就像很多vlog博主去乌克兰拍摄切尔诺贝利一样，这些与逝去的苏联相关的地方，总是吸引着一些观众。 沈若打电话问伊万，那个孤儿院有什么特别的吗？ 伊万解释说，那里其实不是个孤儿院，他擦过一些资料，也打听过很多人，算是以讹传讹，那里是个实验室。被众多网友称为孤儿院，可能是为了增加惊悚的气氛。他在视频的题目里沿用了孤儿院的称呼，但是在里面解释了，可能是因为说俄语，沈若没注意到。 他又补充了一个信息，“我问过修道院的人了，在我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是个很老很老的德国男人，叫克里斯·尤迪特。他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责任，因为，圣墓里不是完全空的，是有雅罗的内脏的。它们被做过防腐处理，并且存储在一个小坛子里。是克里斯找到的，是他捐献给了修道院。” “克里斯人呢？” “不知道。” “修道院的地址呢？” 第72章 突如其来的kim下落 第二天，沈若和赵耀按照伊万提供的地址与电话，预约了一个修道院的参观。早上十点多的时候，他们吃着早午餐，和老板聊天。老板的英文并不好，和沈若、赵耀用互相能听懂的单词来和他交流，大概是说天气，好不好吃，俄罗斯，等等。 赵耀提及圣墓，老板听不懂这个英文，赵耀就把网上的照片给他看。老板说了一堆当地语言混合英语的话，沈若和赵耀都没听懂，沈若想了想，请求他重复一遍，录了音以后给伊万听一遍。 然后，沈若与赵耀让老板帮助叫了一辆出租车，花了20分钟不到，就到达了伊万给出的地址。这里的确是个修道院，不算小，虽然是预约了，似乎并没有人来验证游客的身份。沈若和赵耀找到了一个安安静静路过的修女，问起了那个“捐赠”。双方沟通了半天，修女笑着表示懂了。原来，这个修道院的后面，再走一段儿，有另外一个地址，是个博物馆。实际上，那个“雅罗的内脏坛子”是捐献给了那家博物馆。 沈若本来想，既然来了这个修道院，多多少少多问些信息，结果什么都没问到，因为无法交流。赵耀笑得非常阳光，提出想去做一下礼拜，修女非常和善，带他们去了礼拜堂。 礼拜堂里有些昏暗。修女先给了沈若一条可以包住头发的头巾，还帮她系好，然后带他们进去。圣母怀抱着耶稣。四周点着蜡烛。也有当地的一个老妇人，戴着头巾，坐在那里。赵耀谢过修女，修女接受了他的捐款，带他拿了蜡烛点上，然后指着一个地方，说可以坐一下，接着，她就走了。 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沈若想起两个人在柏林大教堂的那次，还说起了时宁的事儿。现在，已经是快一年过去了。在修道院里听不到钟表的声音，但是听得到时间的脚步。既然叫修道院，应该有一些修士或者修女都住在这里，侍奉他们最珍视的神。这里，本来是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一个地方，身边，本来是完全无关的人。可是作为一个死硬派唯物主义者，沈若也觉得，宇宙仓惶中，有一只手，写好了全部的剧本。 只是，有时候，ta也许想修改？ 所以，出现了缝隙？出现了未来赵耀回到现在这样的事？ “嗯。”赵耀忽然说。 “嗯？”沈若看着他。 旁边祈祷的老妇人站了起来，看来早就注意到他们在了，温和地向他们点点头，走过身边的时候，又向沈若笑了一下。 等着老妇人离开，赵耀才说出自己看到了什么，“我觉得，那个乌珠上的装饰，和这个修道院，是有些一致的。” “所以呢？这个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嘛？” 赵耀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说，“走吧，去博物馆。” 一见到外面的阳光，沈若就活了过来，她摘下头巾，不知道该还给谁。好容易又找到了一个修女，对方的意思好像是不需要还。沈若谢过了他，和赵耀离开了修道院。 小街上非常干净，也非常安静，绕过蓝天下的修道院，问了一次路，到了后面的一条街，赵耀看到小超市，就去买了两个冰淇淋。 “嗯，修道院的修建者和乌珠的制作者，是一个人吗？或者是，有关系的人？”赵耀说。 沈若也想不明白，“乌珠到底是不是影子先生制作的呢？为什么不停地继续往上面加新的装饰呢？” 说着这个话题，他们已经走到了目的地，由于有修道院的预约，胖胖的安保大叔非常和善，让他们进去，还问他们是不是从中国来。 “白俄罗斯真是个好地方啊！”赵耀感慨。 说是博物馆，其实虽然空间不小，但是整体的气质挺简陋的，一共三层的楼上，展览着一些油画、雕塑等艺术品，可惜介绍的文字只有白俄罗斯语。一直走到三楼，他们看到了与一些雕塑摆在一起的毫不起眼的一只黑坛子。 这时候沈若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下，“咱们国内的博物馆都是可以扫描二维码现场语音解释展品了。” 沈若和赵耀站在坛子前，也不知道该看什么，保安大叔正好过来不知道取什么，就像是被赵耀的笑容吸引了一样，走了过来，大概用英语说明白了：他认为这个坛子是苏联时期被弄去做过实验，万一有辐射什么的，还是不要太近。 沈若今天的脑子似乎特别不好使，赵耀已经有了想法，他谢过安保大叔，还拉着沈若和他一起下楼，并且用中文对沈若说，“说实话，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大家说到实验就是像美剧那样黑你心爱的苏联。科学实验也有正义的嘛。“ “比如呢？” “比如为了共产主义事业嘛，总之，举个例子，如果未来赵耀被大家发现了，是不是要拿去实验一下？” “你的意思是？被科研机构确认了你没有双胞胎，确确实实有一个未来的你穿越来了？” “嗯哼。” 这倒是。所以，影子先生，会不会成为研究对象？所以，雅罗先生的内脏，以及……沈若忽然原地跳了两下，把安保大叔都逗笑了，沈若不好意思地道歉，拉着赵耀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乌珠也曾被取来做实验？研究？所以——” 所以什么不知道，但总觉得，影子先生，以及乌珠、遗骸，等等，知道这一切的人，应该更多。围绕这一切发生过的故事，也应该更多。 安保大叔在门口又和赵耀聊起了天，但大部分的台词都是不一样，比如赵耀问的“实验人员去哪儿了？”“实验室什么时候结束的？”“实验前哪站在那儿？” 当然，赵耀基本上是问着玩儿，人家为什么要知道啊。 沈若心存感激，看到了留言簿，准备拿出全部的优雅的英文词汇量储备和俄语词汇量储备，好好写一下，感谢安保大叔和刚才修道院的修女姐姐。写完了之后，她用中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翻看了前面，别人的留言。 她看到了一个名字：kim。 沈若的心狂跳，当然，这个名字不能代表什么。 但是，留言内容很有意思：“你追寻着他，我追寻着你。”旁边，有一个画得非常好的素描，内容就是一只发条青蛙。 “赵耀，你看这个。”沈若叫他。 赵耀差点没抱住保安大叔，“这个女孩，这个女孩你有印象吗？” 保安大叔不仅有印象，还是个悬疑小说爱好者。 “当然！而且我知道你们能从哪儿找到她！” 他阐述了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然后给沈若和赵耀做出了总结，“那个女孩看起来不会轻易离开布列斯特的。她在等什么人。她一副脑子不清楚的样子。你们在能找到一些不太好的东西可以交易的酒吧，肯定能问到她。” 第73章 深夜的秘密聚会 沈若在出租车上一直不说话，而是看着窗外布列斯特的夜色。赵耀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怎么了？” “我在想，如果我们都能轻易打听到kim在哪儿——她的家人和朋友要是真的担心她的话，早就能来找到她了。” “各有悲喜。”赵耀说。 出租车在夜里十点多，带他们去一家叫“耗尽”的酒吧。他们从博物馆出来之后，大概花了五个多小时在一些酒吧、年轻人出入的餐厅打听，虽然显得自己很奇怪，但很快有人说，在“耗尽”看到过kim，“耗尽”的确有不健康的东西售卖，不过，kim不仅仅是常客，她根本就是里面的酒保。 出租车在一个巷子口停下，四周有酒的气味、人群的喧嚣、欲望的气息和音乐的撕扯，看来，不止一家酒吧在附近。赵耀付钱，带着沈若下车，走进巷子。巷子里有些黑，酒吧的灯光照在远方。走了大概二十多米，他们看到了一段火车车厢与房屋连在一起。车厢的两头都开了门，门前有三四层台阶。 车厢上方的灯照着车厢上的字：“exhausted”。 刚进车厢，就闻到了酒味、烟味、香水味、小便味儿和某种植物叶子的味道混在一起的刺鼻味。赵耀一手牵着沈若，发现酒吧里人不少，高头大马，坐在左边和吧台前，都在扫视着两个新进来的、当地罕见的中国人面孔。 所谓车厢，也只是用了一半，另一半可能切掉了——进门后面对的是一整个的大空间，四四方方的像个餐厅，有二十几个四人桌，斜对面是厨房和吧台。 赵耀拉着沈若到一个空着的座位坐下，能看到kim就在吧台忙碌，虽然看了他们一眼，但没有认出来的意思。 另一个姑娘过来点单，赵耀点了啤酒，一抬头发现kim不见了。 他提醒沈若，然后环视四周，然后问过来点单的姑娘，“kim呢？” 姑娘有些吃惊，“你们认识kim？她要换班了。她今天就是这个时间下班。” 赵耀付了啤酒的钱和小费，问下班后的员工从哪里走，姑娘说，从厨房后的后门出去。她手下消费，带着赵耀和沈若去吧台问一个壮硕的白俄罗斯男人，“他们认识kim，能从后门走吗？” 那个男人似乎无所谓，点点头打开了吧台。 沈若和赵耀从吧台进入厨房，穿过一个有点儿暗的更衣间，穿过凌乱的办公室，看到了后门。走出去后，依旧是有些暗的巷子，更窄，更长。他们快步走了出去。 kim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沈若叫了一声，但是kim加快了脚步，而且走出了巷口，上了一辆车。 赵耀拉着沈若跑到巷口，“我怀疑她已经嗑了什么让大脑不清醒的东西，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而且对我们一点印象也没有！”赵耀说。 一边这样说着，两个人一边追着那辆车跑着，并且终于在它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非常兴奋，因为遇到了罕见的“追上前面那辆车”的指令。 他们最终在一座红砖结构老建筑前停下，先付钱，然后看着kim和司机一起从车里走出去，上楼。 那个楼上好像也有酒吧，因为里面传来了音乐声。沈若问了一下司机，司机说的确是的，里面还有小剧场和往外出租的活动室。 “那是以前苏联时期的建筑了，很大的单位。” 看到沈若一直没下去，司机用独属于老司机的淡定劝她，“没那么不安全的。你们是不是太胆小了？” 沈若和赵耀下车，甚至目送了一下司机，向着那幢红砖建筑走去，楼侧开着大门，进去后，就是右边的走廊，和面前的楼梯。他们只好一层层地找着，有的地方确实是酒吧，有的地方竟然有住户，有的地方就空着。 5楼整个地一片安静。而他们还没见到kim。 六楼似乎有人。那里是最后一层了。 沈若和赵耀手牵手走上了台阶，黑暗总被人叫住了。对方说俄语，是个瘦高瘦高的男人，就站在楼梯口。 沈若捏了捏赵耀的手，然后开始讲自己能记得的的俄语单词——这时候，让对方认为自己语言表达能力有问题，比真的和对方交流要好得多。沈若不听地说着“我”“想要”、“我”“不知道”等等单词，故意混淆了鳄鱼的性数格，而当对方变得没有耐心的时候，他开始讲很流利的美式英语，“你们是谁？这里是私人聚会。” 赵耀已经明白了沈若的意思，他故意乖巧地笑了笑，摊摊手，似乎是听不懂英文，任由沈若讲着谁都听不懂的俄语。 瘦高瘦高的男人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他终于点点头，示意沈若和赵耀一起进去。 他们一起沿着长长地走廊走向尽头的一个房间，打开门，看到了kim和几十个人在一起，都披上了有帽子的黑色斗篷。 瘦高瘦高的男人离开了一小会儿，很快回来，拿了三个斗篷，将其中两个交给了赵耀和沈若。 房间门被关上了，灯光也关上了，有人点燃了蜡烛。 这几十个人向房子中间围拢，而那里有一个什么物体，被黑色的布罩着。 大家拉起手来，围绕着它转圈，拍手，念念有词。 沈若没法和赵耀交流，而且在大家的手无数次散开和从新拉起后，被人群将她与赵耀冲散。这个仪式一直进行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因为门窗都是关闭的，沈若觉得自己在汗味儿和不知道什么味儿里，都要窒息了。终于，大家停了下来，而且，电灯重新亮了。有人走过去，掀开了黑布。 那里面是一具白骨。 其实，并不是真的白骨。它比人类的骨骼要小，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制造它的物质质感给了沈若直觉，它并非未成年，而是本身的确属于人工制造。 果然，它是个发条玩具，和kim沉浸在vlog里拍摄的，以及赵耀曾经在影堂拿回来的，没什么区别。它的每一块“骨骼”应该都是某种合金，透过肋骨能看得到全然透明的机械装置，头骨的部分，装饰着可能是水晶质量的假宝石。 大家都跪了下来。沈若和赵耀在人群中找到彼此的眼睛，然后也随着跪了下来。 沈若注意到，其实，参加聚会的人中，一直有个人是带着节奏的。他看起来有五十多岁，头有一点点凸，也有了可观的腰围，是个圆眼睛的大叔。 大叔这时候去骷髅的背后，转动了发条。骷髅人在此之后抬起了手，然后开始转动。 它停了下来，指着沈若。 第74章 发条人的来历 沈若以眼神制止了赵耀想做什么行动的企图。她不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下，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她在几十个人跪在地上的情况下站了起来。沈若一直直视着那个负责转动发条的男人的眼睛，并且在他伸出手的时候，走到他面前，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而男人将沈若的手，放在了发条骷髅人的手上。 好吧，握着就握着吧。一个唯物主义者的大无畏，让现场的气氛继续肃穆着。这下是赵耀低下了头，沈若觉得他肯定在憋笑。 在男人的带领下，众人绕着发条玩具和沈若又绕了几个圈，然后就看到男人拿出来一个玻璃瓶，像分圣餐一样把药片儿一样的东西分给大家，看着大家吃下去，这个集会就这么散了！ kim也走了！ 留下的只有男人和沈若、赵耀。 等走廊上渐渐恢复了安静之后，赵耀把压在舌头底下的药片拿了出来，忍不住用英文问男人：“被我的口水和温度化了的这些能不能杀死人？” “不能。”男人还挺有幽默感。“这里面如果某些成分的浓度太高，那我的成本也会过高。” 男人自我介绍叫波利亚科夫，他拉了把椅子请沈若坐下，然后，自己收拾现场。而赵耀拿着那片儿药，不知道该扔在哪儿，“我要不然吃了试试？”他看着沈若说，被沈若一把抢过来，打开窗子扔了出去。 沈若跟在收拾现场的波利亚科夫身后，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以至于对方觉得很烦，让她先挑一个最重要的。 “好的，这到底是个什么聚会？” “这是一个骗子组织的心灵聚会，我的小姐。生活中你总有各种烦恼，当旧的宗教或者理性的科学帮不了你的时候，我就能帮你。每个人都不一样，就像电器和插口。要找到合适自己的。” 这个比喻好奇特，沈若也想到过，所以她对自称骗子的波利亚科夫有了奇怪的好感。说实话，从伍迪艾伦的电影《魔力月光》，到各种美剧英剧，到自己生活中朋友的朋友，的确有各种奇特的“心灵问题”，人们总是追寻心灵的平衡安静，可是，并非人人都希望通过正规的宗教，或者注册过的心理医生来解决。沈若就曾经被夏新颖的朋友带到过一个b城的大型“心灵启迪”课上，主讲人是个中文好得要命的意大利小哥哥，先是算塔罗，接着带着大家转圈，接着每人分一瓶水让大家对着阳光晒半天，然后喝掉，叫什么太阳水，然后又解释半天“对生活要归零”、“对过往要感恩”，又教授了一个小意识，就是对你特别不喜欢的人和物大吼：对不起我爱你谢谢你再见！ 沈若当时就憋笑憋得肚子疼，但是夏新颖那个朋友，以及她带去的其他朋友都感动得要死要活，泪流满面。课程结束，用了整整四个多小时，沈若那天倒是睡得不错，因为太累了。 就像美国真人秀《与卡戴珊同行》里，以及其他的美式真人秀里，也不停地出现找通灵师、或者做什么“拥抱治疗”等等行为，非常莫名其妙，可就是有人吃那套。 赵耀早就在提问了，“所以，kim是什么问题？” “失恋，爱而不得。”波利亚科夫认识kim，也不否认。 赵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吸收了一部分药片儿，这时候整个人有点儿嗨，看起来像喝了酒，“那你怎么给人家解决？” “通过仪式，还有通过药片儿。你现在是不是很快乐？” “那倒是，哈哈哈哈哈哈！”赵耀坐到了波利亚科夫拿给沈若的椅子上。 沈若看着波利亚科夫拿一个大盒子，把发条骷髅人也装进去，急忙阻止，“等等，这个发条玩具是怎么个意思？哪里来的？谁设计的？谁制造的？它指着我有什么含义吗？” 波利亚科夫停下了动作，看了看沈若，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赵耀先其一步开始阐述了，“首先，你这个发条神像选中我女朋友不是偶然的。其实如果你控制它达到一定熟练程度，完全可以想让他指谁就指谁。对吧？” “你从哪里来？”他开始反问，不过，开始反问意味着他准备考虑是否要真的相信对方了。 “中国。” “哦，和我想的一样。我以为你们是过路的游客，不知道谁介绍来的，所谓无所谓。知道了我是骗子也不可能报警，不知道我是骗子也没办法给我多少药钱。这么说不是？” 他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不是。我们之前旅行的时候，见过kim一面，当时觉得非常偶然。后来我们也确实是非常偶然地发现kim到了布列斯特。” 波利亚科夫笑了笑，“其实没那么偶然对吗？为了一个偶然遇到的女人，你们不会好心千里迢迢跑过来的。不管你们多善良。”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沈若和赵耀都觉得这个自称骗子的老男人其实很和蔼很可爱——虽然刚才他穿着黑袍的样子有点儿吓人。 双方都是第一次见面，都对对方提出了问题，都在想要不要回答、怎么回答，以及能不能从对方那里获得有用的情报。 是波利亚科夫先打破了沉默：“你有俄罗斯血统吗？女士？” “啊，我？” 沈若和赵耀倒是没讨论过这个问题。 不过，如果影子先生是当年的罗斯人，他与沈若又有亲属关系的话—— 可惜，不知道是哪种亲属关系，是七八百年，还是？ 沈若如实决定回答：“据我所知没有。可惜，我的亲人中，我其实只见过我自己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我并不认识。” 现场又陷入了沉默。沈若决定先表现出诚意，“波利亚科夫先生，我本人，据可靠情报，可能面临着某种危险。而对于为什么会发生那个危险的原因，我和我男朋友还在调查中，其实，让我们注意到kim的是她在社交平台上发的发条玩具，一个青蛙的那种。” 波利亚科夫听得入了神，“她对那个很执着。应该是因为那个玩具，才决定加入我的活动的。好的，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原来是个警察，对的，我本来是抓骗子的人。我曾经负责过一个案件，那个案件很有名，在本地的报纸上仍然可以查到，在警方的记录中也是。五年前，有位牧师被人杀害了。身首异处，非常残忍，而且，还与另外三起案件扯到了一起，尤其是媒体。认为这是连环杀人案。我在破案的过程中出了车祸。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没办法继续查案了，就提前退休。我想你对我之后的个人经历未必感兴趣。简单的说你会感兴趣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号码，我一直试图知道这个号码是什么意思，结果，我发现是一个储物仓库的密码，在那里面，我发现了这个发条骷髅人玩具。现在我回答你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选择你，以及我选择一个人是要做什么——” 第75章 人造的人和上帝造的人有什么区别？ 重回案发现场。 这就是波利亚科夫的答案。 他其实从未放弃过找到失去的记忆。他能肯定的是，他在负责那个案子的时候，肯定有一段时间谁都不信任，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也许是他的发现导致了车祸。这些被他“骗”来参加集会的人，虽然各有各的问题和偏执，但都很可信——所谓的可信，就是不具备危险性，就是与波利亚科夫失忆的原因，没有联系。 虽然不是侦探专家，但是都有各自的思维方式。至少，对找回记忆没有什么害处。 所以，波利亚科夫一次次地通过聚会，带一个被发条骷髅人选中的“幸运儿”去曾经的案发现场，看看对方能看到什么。 “有进展吗？”赵耀问。 “是的，不然我不会坚持下来。”波利亚科夫说，“怎么样，你们想去吗？帮我，也算帮你们自己？——我选中这位小姐的原因，是我真的觉得你很面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所以，我失去的记忆，是不是和你们要调查的事有关呢？” 波利亚科夫这才把发条人收拾进小箱子。沈若和赵耀没有再阻止，而且接受了他的邀请，去他不远处的家里，看一眼和安庆相关的资料。 “不是卷宗，卷宗是保密的。是我自己在事后做的报纸剪贴，案子已经破了。公众可以知道的资料，你们都可以看。” 波利亚科夫在出车祸前就面临着婚姻问题，车祸后一年就离婚了。现在，他自己居住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一个涂着淡蓝色墙面的小型三居室，好几盆植物让客厅看起来很可爱。波利亚科夫为沈若和赵耀倒了酒，把剪贴本拿出来给他们，“看不懂俄语的话，让我想想，怎么办呢？” 沈若想到了伊万，“没关系，这些资料，我们可以带走，或者拍照吗？” 波利亚科夫说可以拍照。 “那么，你想带我去的案发地点在哪里？我们约个时间？” 他们约定第二天下午两点打车来接这位前任警察，并且拍了案件报道的照片，发给了伊万，提出付出一定的酬金，让他翻译这些资料。 伊万很快恢复了，不仅拒绝了酬金，还邀请他们第二天上午过去，“我到你们那里去也可以，我可以当面把最重要的信息，解释给你们听。你们不需要付钱给我，也许沈若回国后可以订阅我的付费俄语教学视频。” 异国他乡的出租车，穿过夜色中的布列斯特。沈若给赵耀讲述她读过的一点点关于这个地方的历史，混战与易主，让这个城市的气质中，坚毅混合了暧昧。 赵耀只对另一件事感兴趣，“车祸？你会不会想到克里斯？妈的他到底着了什么魔吗这么爱撞人？” 沈若无法回答，只能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再次调出文档，建了一个侦探小笔记本：“我现在要记下来我的问题，你帮我补充哦！” “请开始。”赵耀乖得要命。 “第一，kim和整件事的关系，是偶然建立的联系吗？” 赵耀非常认真地思考，“这个我觉得，明天就可以确认一下，波利亚科夫不是说了吗？每个人被骗都有ta的原因。好吧，就算是kim失恋，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地方参加邪教乱吃药？还花钱？第他们在哪儿遇到的？” “good，”沈若表扬他，“第二，也许不关我们的事，波利亚科夫的药，来源呢？” “哇，危险的气息。”赵耀看了看窗外感慨道。 “可不是嘛！万一他不是个坦诚的骗子，二十个大毒枭，或者器官贩卖者，或者根本就——” 赵耀接着说下去，“就负责把美丽的中国少年卖到情色市场！哦，god！救救我！” 沈若知道赵耀这是认真的，这点他和韩浩宇真的是太像了。没办法。自恋。她一瞬间巴不得立即穿越到50年后，看看他老了之后是不是还这么臭美。 这个想法让沈若鼻子一酸，不管自己死不死，50年后的赵耀，谁在他身边呢？ 赵耀好像能感受到她的想法似的，把她搂过来，亲了她的头发一下。 “乖，就算是拿枪逼着我，我也不会杀死你的。这么说吧，我可能会杀别人，为了你。” “嗯。” 这一番爱的表达不得了，沈若励志了起来，“哭哭啼啼算什么共产主义接班人！接着来！第三个问题，因果关系和时间线问题，也就是各个事件的排序问题，是哪个影响了哪个？第四个问题，车祸问题，那么严重的车祸，将办案人员都撞失忆了，破案了吗？如果没破案，有线索吗？第五个问题，发条玩具问题。这个真的好奇怪，比乌珠头骨和骸骨什么的，奇怪多了……” “为什么？”赵耀问。 “为什么？”沈若反问。 “对啊，”赵耀使劲看着她，“为什么更奇怪？至今我们对乌珠头骨和雅罗骸骨、杀死雅罗的凶器的认识，有两部分，其实，这两部份都是不完整的。第一部分是来历，当时的蒙古军队的负责人，为什么一定要杀死雅罗，为什么非要影子动手，仅仅是欣赏忠实的仆人杀害自己的贵族主人的这种残酷欲望吗？为什么有墓，为什么把头骨弄成了那个样子？没有一个有具体答案。第二部分，是用处。虽然这个词不是很准确，但我觉得克里斯想得到它们，得到了能怎么样？可是无论如何，一具被这样处理的尸体，让人觉得有些神秘感。你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对这种神秘感和有人对它产生的兴趣好像不觉得多么奇怪，反而觉得发条玩具奇怪？人造的发条玩具，和上帝造的人类骸骨，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发条玩具，为什么不能让人产生巨大的热情，而且把某些人联系在一起，让某些人产生疯狂的举动呢？” 沈若眨眼睛，眨了好几下。这是她思考的方式，同时，她的嘴巴还微张着。 “说话！”赵耀晃了晃沈若。 第76章 重回案发现场（1） 沈若的回答是，“我都不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你这个想法，太——太像嗑了药的人想出来的了。你才应该被选中，陪失去记忆的前任警探重回案发现场。” “么么，反正我也陪你去啊。” “那我先记下来。”沈若的手在手机键盘上飞舞。 当晚，沈若窝在赵耀的怀里，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赵耀的那天。他站在伊娜书店的台阶上，装作很酷的样子。自己的爸妈是如何认识彼此的呢？沈若好想知道。 第二天，沈若和赵耀刚刚吃完早餐，伊万就来了。他先是请得了老板的允许，拿着手机拍摄了一段vlog，介绍了一下这个游客可以舒适居住的地方，外面的风景、交通，餐厅的食物、服务，发在了自己油管主页上。 伊万终于坐下来，把手机里收到的照片调出来，点了一杯咖啡，给沈若和赵耀总结重点：“根据这几个媒体的报道，六年前的1月，8月，五年前的2月，出现了三名死者。都是男性，都在七十到八十岁的年纪。第一个死者，报纸媒体称为1号死者，死在一个地下通道内。他本身就是个流浪汉。尸体发现者是一个遛狗的家庭主妇，流浪汉的身份很难确认，所以年龄大概在70岁左右。第二个死者，是一个退休军官。死亡地点是在一个宾馆，发现尸体的人就是服务员。退休军官死亡时78岁。第三个死者，是位牧师，死亡地点是自己的家。发现尸体的人是家政服务人员。三具尸体都有被施虐的痕迹，并在死后进行了切割——将头部切离躯干。根据尸检结果，认为致命伤也应该在颈部。可是存疑，因为，是的，颈部断了。这里没有法医具体推论的过程，但说了结果，就是专业杀手作案。” 伊万停了停，喝了一大口咖啡，并且给一直做笔记的沈若和捧着咖啡杯的赵耀时间来消化。 “额，让我看看。”认真的伊万翻着手机，用英语说，“对了，关于主管警探的车祸。5年前的六月，据这位警探的前同事、妻子的共同回忆，警探认为自己取得了关键性的突破，所以要去一个地方。可是，整整一天一夜都没人联系得到他。后来，是郊外一个村民报了警，他的车子被撞得粉碎，他自己却倒在路边，而且被实施了初步的急救措施。” 赵耀扬了扬眉毛，“哈？有人想让他死？还有人想救他？” 伊万点点头，把手机放下，“可以这么说。” “没了？”沈若依旧准备继续记录。 伊万笑了笑，“还有，这个案子是破了的。具体怎么破的，报纸当然不会说，不过嫌犯现在就在监狱。可惜，对于给见你们这些资料的那位失去记忆的警探来说，一切还是谜——他本人并不知道后续的破案过程，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可怜的波利亚科夫。”沈若说。 伊万重复了一遍，“可怜的波利亚科夫。这是那个警探先生的名字吗？” “是的。” “那么，请你们问问他，如果你们有了任何进展，可不可以让我知道。” 沈若答应了下来，打电话给波利亚科夫确认计划没有改变。之后，他们去波利亚科夫家，接上了他，一起坐车前往目的地——发现第一个死者的地下通道。 路上，波利亚科夫拿出了巧克力酒心糖给沈若吃，问她是不是知道了资料大概在说什么了。 “是，我们想知道，你说，那些陪你到现场的人，也给过你启迪，都是什么呢？” “先到现场再说。” 出租车停在了附近，沈若和赵耀跟在波利亚科夫后面走向那个地下通道。在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几个年代显然不小的小区，而停车的地方则都是植被。在停车地点到小区之间，有一座桥——因为地势的原因，停车点比小区所在地，要低洼一些，所以，桥下，形成了一个地下通道。 这个地下通道并不阴森，甚至不长，总共就是桥宽点长度又延伸了一点，大概有八米左右。里面并不算脏，连涂鸦都没有，水泥钢筋的桥基就是这条通道的墙壁，深灰色，普通而日常。 波利亚科夫说，报案人就是附近小区的主妇，这里虽然不算繁华，可是居民不少，小区更近的地方还有小超市和餐厅，生活算是比较方便。当时，流浪汉的尸体就在通道靠近小区那头的边缘上，他的随身之物都被拿走了。波利亚科夫能记得，周围的居民能记得，虽然不知道这个流浪汉住在哪里，叫什么，从何时开始出现的，但是，他的精神比较正常，人也很干净，比较沉默，带着一种尊严感。他从出现开始，就住在桥下。” 赵耀站在死者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所以，你的教徒给你的启示，可以说了？” “是的，一个孩子有过流浪经验。流浪汉也是有社区和圈子的，形成了某种权力关系。我的孩子们，你们不觉得吗？这个地方的条件很好，一个70多岁的老人，凭什么战胜了其他流浪汉，安稳地住在这里呢？” “为什么？”赵耀问。 “也许他不是普通的流浪汉，也许他有背景，甚至身手不凡。这个结论，让我很满意，因为，这进一步说明，凶手不是随机作案。是与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关。沈若，你一直沉默着，你想到了什么？” 沈若抗争那边的小区，“我在想，这样一个人，又为什么选这个地方呢？——流浪汉，理论上是很自由的对吗？你们调查过这几个小区吗？” 波利亚科夫站在沈若旁边，沉默了一会儿。“他要守护什么？或者监视什么？是的，这回答了我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死者1号是个有故事的人，凶手是如何找到他的。因为，凶手可能找到了他守护的人。” “那，我们去下一个案发地点？”沈若问。 波利亚科夫哈哈大笑，“不，先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这几个小区，有什么特别的呢？” 第77章 一个叫伊娜的老妇人 波利亚科夫坏笑着看了看沈若和赵耀，“我觉得，这件事，只有你们能做。”他一手一个搂住这对情侣，“我去敲门已经没有资格了。你们可以！你们可以装作是中国来的vloger！是这个词吧！然后，大概就是，做一个实验，叫做起开布列斯特的门，然后我来见机行事！” 赵耀心想，这是个什么鬼主意！ 没想到沈若一口答应，疯狂点头，“我是不是该把我偷偷放在行李箱里的列宁和斯大林同志的像章拿出来戴上？” “no！”波利亚科夫和赵耀一起摇头。 “我觉得我的主意很好啊！梦回苏维埃！”沈若不服。 “no！” “入户调查”本来是沈若的梦，作为悬疑迷，她知道调查工作最基本、最难、最琐碎、最累的其实就是这部分。这个过程无聊、漫长，而且常常毫无结果，可是缺了就不行。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这都是由基层的警察来做的，但是实际上，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刑警大队长、以及悬疑小说里的神探，也是免不了这一步的。因为太不够精彩，所以观众和读者看不到。 当然了，再“梦”，也只是想体验的意思，对于“枯燥”是早有准备。实际上也是非常枯燥，沈若和赵耀敲门，有的人家里有人，有的没有，有的愿意让他们进入，有的不愿意。沈若就开始自我介绍，然后见机行事提起当年地下通道里出现尸体的事情。 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把一切听完，叹口气，用很流利的英文，让他们进去。老太太请他们坐在沙发上，然后看着波利亚科夫说，“你怎么了？老年痴呆了？” 波利亚科夫摊摊手，“所以说，我来过你家？问过案情？” “不是一开始，一开始是你的助手们来的。你是后来来的。我叫伊娜。” 沈若吓了一跳，伊娜很淡定，“你们也认识伊娜？这不是个特别少见的名字，所以，不要激动。” 波利亚科夫很高兴，认为自己没有失去记忆之前，就想到过沈若提出的思路：死去的流浪汉既然不是简单的流浪汉，那么，周围居民能提供的信息，就不只是是否见过他和人打斗过，而是根本就可能是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伊娜说，“我没注意过他。所以，第一次你们来问的时候，我确实没看到过什么。第二次，是将近一年之后，你来敲门。给我看他的照片。尽管过了那么多年，我认识他。我们曾经是战友。” 流浪汉的名字叫彼得·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他和伊娜所谓的战友关系，是因为他们都属于过一个特别工作委员会，负责一个“捕捉影子”的行动。 “影子。”沈若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这个名字，我不觉得奇怪，我的小姑娘。”伊娜说。 据伊娜的回忆，大概在1930年左右，在现在的布列斯特，有一个秘密的实验室，只为了研究一件事情：影子。 这不是一个强迫的实验，虽然有极度的机密性，“上级”发现了一个可以通过杀死自己不停地在时空中穿梭。那个实验当然是试图通过研究影子，来研究时光机器的可能性。后来，实验在二战期间停止。你们应该知道布列斯特发生了什么。到上世纪70，80年代，我们就作为军队的精英加入了机构，试图在几乎被破坏殆尽的资料基础上，寻找回这个实验的数据，人员，尤其是影子先生。我见过他的照片。孩子。” 后来，伊娜所在的机构也解散了。 沈若从手机里拿出克里斯尤迪特给过自己的那个叫伊娜的姑娘的照片，递给伊娜。 “哦，这是影子先生的女儿。” “女儿？” “是的。他与参与实验的女科学家相爱了。生了个女儿。他的血脉传下来了。所以你，并不知道自己和那位伊娜的关系？” 沈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摇摇头。 波利亚科夫问她：“谁是克里斯尤迪特？” 这真是个很长的故事，沈若和赵耀相互为难地看了看，居然骗来了伊娜的两大杯热巧克力。他们互相提醒和补充，用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把这件事讲得差不多了。 “哦，”赵耀举手，“还有一点，就在布列斯特，我们去了那个圣墓，据说有个叫克里斯尤迪特的老头儿捐献了什么内脏。” 波利亚科夫还在消化，伊娜不愧是特工级别的人，她耸耸肩，冷笑了一下。 沈若和赵耀整整齐齐用崇拜和期待的目光看着伊娜，“研究影子的人，一定研究过圣墓，研究过雅罗吧。” “呵，”又是一声冷笑，伊娜的眼神无比沧桑，“这些事，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的机构里，肯定没有这个人。不过，德国人的相应机构里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你们懂。布列斯特那个中断的实验室里的资料，可能落到了谁的手里。尤其是，这个和建筑有关的家族，当年就曾在巴厘岛为吴家修筑建筑的话。说实话，有一个谜我是可以为你们解除的，捐赠内脏的人，很可能是你们认识的那位建筑师的叔叔或者父亲。一个更年轻或者一个更老的同名者，不是什么特别不可思议的事儿。” 这倒是。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捐赠？ 波利亚科夫继续提问，“所以，另外两个死者，你认识吗？” 他指的是所谓连环杀人案的后两个死者。 伊娜点点头，“认识，你真的失去记忆了，你是找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点，才找到了我。他们都是我们组织的人，我们曾经一起试图寻找过影子。我在提醒你一遍，波利亚科夫，你发现这两个死者见过面。见面的地点离我家不远。” 沈若拿出自己的“侦探笔记”，一边记下想法，一边问伊娜，“伊娜，你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是很重要，为什么，我觉得他们注意上了你呢？” “当然，因为机构解散之后，那个发条骷髅人——我们的最大成果，当然，其实它是当年实验的最大成果，被我们重新找到了而已，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第78章 一个时光里的女杀手 波利亚科夫看着伊娜的眼睛，“那么，是你告诉了我发条骷髅人的下落，我把它取出后，放在了储物柜，却紧接着出了车祸？” “应该是这样的。”伊娜眼神闪躲了一下，“请原谅我没有去找你。实际上，我认为，暂时，我们都是安全的。你想过没有，哪几个被杀的人，想得到当年我们组织的成果。杀他们的人，是为了保护那个成果，也许是为了保护我，保护你。” 沈若脱口而出一句话，“那你是那个杀手吗？” 一是寒光闪过伊娜的双眼，“我不是没有那个能力。可是我老了。他们三个没那么容易对付，可是也老了。” 赵耀似乎想到了什么，“波利亚科夫出车祸之后被人实施过营救，是不是凶手做的？” “那车祸呢？”沈若问，“车祸是谁造成的？那三个人还有同伙？这个同伙是不是伊娜曾经呆过的机构里的成员？凶手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不能回答你们，我希望我离这件事越远越好。”伊娜很坚定。“我现在还愿意和你们聊这些，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我说过的话。我不介意再说一遍。” 沈若不想放弃，“您至少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发条骷髅人有什么作用？” “唉，那是他们研究了各种资料，研究了雅罗的墓，研究了乌珠头骨，研究了影子之后造出的东西。你可以认为，它是个武器。” 伊娜参与过的那个组织最后的研究结论倾向如此。现在的问题只是，谁有权力拥有者个武器？谁有权力研究如何使用它？ 沈若调出自己手机里的信息，给伊娜看kim发过的包含发条青蛙玩具的视频，以及赵耀在影堂拿到的发条青蛙玩具的照片。 “哦，这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伊娜温柔地笑笑，“我是可以回答的。这玩具本身没有什么，可是，曾经是那个实验组织的一个暗号。相当于接头暗号，不是语言，而是靠实物。具体机制很枯燥，我也不想解释了。你们需要知道的是，这两个的个头比普通孩子玩的大一些，确实曾经被那个实验机构的成员使用过。” 所以，这两个曾经用来作为涉密单位接头工具的发条青蛙，一个出现在kim去过的孤儿院，另一个出现在曾经作为孤儿院的影堂。 波利亚科夫觉得打扰地够了，站起来感谢伊娜，并且告别。沈若跟在他后面出来，说，“我的疑问还多着呢？比如圣墓旁边守墓人小木屋的那个奇怪的石兽啦！比如……” “石兽雕像？哦，对。”波利亚科夫为了恢复记忆，显然曾经在整个布列斯特跑来跑去，那个雕像他是有印象的。“实际上，那个东西真怪，在那里一点用也没有。”他说。 波利亚科夫带沈若和赵耀去了第二个死者的死亡现场——一个非常普通的宾馆。宾馆依然在营业，那个房间竟然还有客人。为了避免惊扰，三个人在窗外不远处颇为猥琐地偷看。 “所以，你的骗来的教徒给了你什么启示？” “哈哈哈，这个启示我认为很有用，他胡说了一堆没用的，最后走的时候说，我要是死者，除非对方是美女，否则不可能成功约到我！” “女杀手？”沈若和赵耀齐齐说。确实，一般来说，提到凶手，尤其是凶残的凶手，折磨死者，搞死人家后还要把人家躯干和头颅分开，这更像男人。 赵耀很兴奋，“所以，那个——” 波利亚科夫也很兴奋，“所以，我收集了很多案件的报道，又联系了一些在监狱和法院的朋友，你们知道，只能打听到一些周边的消息。这些消息拼凑起来，让我推理出，在所谓那个连环杀人案被破获，凶手被抓的前后时间里，的确没有类似的男性犯人被起诉或者入狱。所以，可能那位身份被保密的杀手，就是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波利亚科夫问他们，“你们能给我什么启示吗？” 沈若这次没什么自信，“这个宾馆显然条件很差。如果约到宾馆，确实可能发生性关系。如果你们城市的默契也是男人付钱的话，我觉得第二个死者，作为一个退休军官，经济条件不是一般的差。” 赵耀鼓掌，“没错！咬紧牙关的话，怎么也要定个稍好一点的宾馆吧！” 波利亚科夫做了一个复杂的表情，意思是不能全部认同，“我不知道怎么说——不过，那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本人是为了钱去找伊娜和发条人的线索的？当然，这本来就是个很正常的推理。三个死者，是为了钱，接近目标的过程中，被人杀害。走吧。” 前任侦探带着沈若和赵耀到了死去的牧师家附近，因为牧师就住在一个教堂内部，沈若再次在附近买了头巾戴上，并且一起进入。 “想到了什么？”波利亚科夫问，“在这里，我骗来的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难不倒沈若，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让她仔细观察，启发启发你。”赵耀揪着沈若的头巾说。 沈若耸耸肩，“这还不容易吗？在教堂杀人的人，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唯物主义者的可能性最大。要不就是反过来，狂热的信徒。” 赵耀一拍沈若的脑袋，“说实话，有没有一个可能性，杀手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个外国人面孔？” “外国人？”波利亚科夫和沈若同时问。 赵耀拿这几天的经历举例子，“当然，原来的苏联是个多民族国家，有高加索人种面孔，有中亚，也有东亚面孔。可是少数民族也可以说俄语。但是，他们会说白俄罗斯语的比例是不是就少了很多？如果女杀手是个东亚或者中亚面孔，不会俄语也不会白俄罗斯语，确实很容易混到教堂内部正常做礼拜的人不去的地方，反而不会引起注意。在撤出的时候也不会引起注意，因为大家觉得她不懂。” 波利亚科夫点点头，“我希望当初我和我的助手做周边走访的时候，没有落下这种线索。”他苦笑着，自己主动说，“我的助手现在春风得意，并不想泄密给我。” 沈若提醒波利亚科夫，“我们想办法，能不能查到国外差不多死法的案件？虽然可能性比较小。” 赵耀摆手，用中文说，“你别看我，卓然不能给你查。确实泄密。” “切，”沈若翻了个白眼，“你不说就算了，因为我又不觉得凶手来自中国，你说了的话，我非让卓然查查不可。” 第79章 辽远世界的女杀手 波利亚科夫提议：“怎么样，喝一杯？” 沈若说起“耗尽”的名字，“我们去看kim吧！我始终好奇，她和发条青蛙和实验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波利亚科夫全身心拒绝，“我不能出现在那里啊。我是教主。你们去吧，我们，下次。你们会很快离开吗？” 沈若把自己刚才与赵耀的中文对话翻译成了英文，“不，我们要和你一起找到尽可能多的答案。” 与波利亚科夫告别后，赵耀对于找卓然的事情耿耿于怀，大道理小道理都讲了，沈若就是不理，任凭他说。赵耀基本上说了半个小时，口干舌燥。回到住处就向老板要了咖啡。 “真是洋鬼子脾气！害渴不是要喝白水吗？” “哦，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沈若继续不理他，算了算时间，拨打卓然的视频电话。 “你这个人不是怕麻烦别人吗？”赵耀有点儿生气。 卓然立即接了电话，还换了新发型，剪短了。光发型问题，她和沈若就讨论了五分钟。听沈若介绍了波利亚科夫之后，她很兴奋，拿了薯片吃着，听得津津有味儿。 然后沈若就告状了，说自己想让卓然帮忙，结果赵耀中间恶意阻挠。 赵耀这时候夺过了手机，“什么恶意？你是警察，不能随意查了什么案件的信息给我们这些人，这不是沈若你最强调的吗？规则，纪律？你让卓然徇私情，胡来，你怎么有脸去布列斯特要塞参拜英魂？” 卓然一听也挺激动过，“你们去了吗？” 就这样，沈若为了解释为什么还没去，与卓然又聊了五分钟，赵耀拿他们没办法，“这样，我明天就带她去，你们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啊？” 沈若受到了薯片的诱惑，带着渴求的目光望向了老板，老板问她有什么需求，听明白了之后，立即动手炸薯条。 卓然又塞了一把薯片到嘴里，“这个忙我能帮。尽我所能。虽然卷宗涉密，但是，还有有个途径。法医学的学术期刊，刑侦类的学术期刊，这些都是公开信息，有很多事有电子版的，我能查到，也比较熟悉，我替你们找找。不过不一定有结果。我也觉得这事儿吧，从中国去的凶手？太夸张了！” 沈若向赵耀比了个“yeah”。 那天，他们太累了。好在白俄罗斯不是b城，安静而有些过时，可是，一天跑了很多地方，还有好几个地方是发生过命案的现场，让人的感觉，是被掏空了。 洗完澡，沈若和赵耀并排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卓然真不容易啊。做警察真伟大。我以后再也不说编剧苦了。”沈若说完这些话，赵耀还没来得及表扬她，就听到她自己一惊一乍地尖叫一声，“哎呀妈啊，我得联系一下夏新颖，搞半天我好几天没回她微信了！哎呀我的电影事业啊！” 赵耀看着沈若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连手机也找不到，只好帮她从床边的小地毯上拿起来，然后颇为担心地说，“你说，发条骷髅在波利亚科夫那里，想要的人会不会去找他？会不会不安全？” 沈若一幅傻兮兮的忙乱样子回着微信，隔了好几天再去反应后期的各个名词是什么意思，忽然抬起头，整个人好像都清醒了起来，“想要的人，是不是克里斯？是不是要杀我的人？那他应该不急。” 这话，让人无法反驳。 沈若花了半个小时和夏新颖商量完了电影的事儿，重新与赵耀并排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赵耀握紧她的手，“明天带你去要塞吧。少想些东西，做个游客。” 当他们真的在有些微凉的夏末北方空气里站到那个要塞面前，什么都不能形容那种悲伤和敬意。布列斯特要塞，是真正的苏联卫国战争的开始，因为德军忽然对那里发动了进攻。当时，整个苏军都是懵的，甚至谈不上还有有效的指挥系统存在。 然而，红军进行了艰苦卓绝地抵抗。 沈若告诉赵耀，“有一个红军军官为了自己单位的红旗不被俘虏，把它埋在了布列斯特要塞下。多年后，才去挖了出来。” 她记不清具体的年代了，包括具体的战争过程，包括那位军官长长的名字。但她记得第一次看到那段资料时候的感动和震撼。 赵耀抱着她。 “我就知道，你就是喜欢这样的纯粹的东西。” “谢谢你知道。” 残酷与善良，灰飞烟灭与永垂不朽。就在他们面前。 建筑和历史都老去了，还有战士。 时间和生命，确实是很多人的贪欲里，妄图控制的对象。 未来赵耀，现在在哪儿呢？ 沈若的电话响了，是卓然。 “诶，赵耀怎么和你都不接电话，急死我了。” “对不起，我们在布列斯特要塞参观，没听见。” 卓然好像觉得要说的事情很难启齿，“你们那个案件的几个关键词我键入了一下，找到了一些文章，我看了，又综合分析了，然后，又排除了一下。沈若，你记得你在幼儿园差点被人拐走的那件事，是发生在5岁的时候？” 沈若把电话调成了公放状态，让赵耀听见。 “嗯。” “那个要拐卖你的人，穿着一身蓝色的牛仔服？” “嗯，怎么了？” 那年有个案子，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就是穿着一身蓝色的牛仔服。体貌和年龄特征，与你记忆相符。死亡方式，则与波利亚科夫负责的这个案子的死者相符。死者的身份查清了，论文里也有，是离你们矿区300多公里外的一个旗里的蒙古族青年。论文作者对于凶手的判断，也是认为是女性。” 沈若发现自己被骗了。 那个试图拐走自己的人，不是再也没有出现，而是死了。身为刑警的爸爸怎么会不知道？ 杀他的人—— 自己从此杳无音信的妈妈—— 赵耀把电话的公放按掉，拿了到一边去和卓然通话。 等他说完，回头不见了沈若。 其实就找了几十米远而已，沈若只是走了几十米远而已。她还回头对赵耀说：“对不起，没想让你担心，我以为你，那个，看得见我过来了。” “就不许做消失这件事，懂吗？”赵耀抱住她。 沈若感觉自己还有力气开玩笑，“至少我的一个未解之谜解决了。像我爸这样一个撞死他能创造出穿越事件的人，也不会轻易和随便一个女的结婚对吧？原来我妈是杀手。” “同志，讲证据的好吗！你这都靠猜。” 电话在这时候又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kim。” 第80章 知情人就在身旁！ “哦，你好。”沈若回答。kim说的是英文，她也用英文回应。 kim停顿了一下，她好像在街上，也可能是在窗边，因为有汽车声音，“其实，我在酒吧和聚会现场都看到你们了。你们是来白俄罗斯找我的吗？” “不，不算。” “可是你们跟踪我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赵耀用眼神提出疑问，沈若拿手指在空气里写下kim的名字。 沈若忽然想起了反守为攻的办法，“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从巴厘岛的舞蹈老师那里问了问。怎么了？” “哦。” “听我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我牵扯到了一些事情里，和你们可能有关。聊聊吧。你们愿意来耗尽吗？就是我打工的那个酒吧？” “好的。” “今晚？” “我不确定，但是，也许吧。” “我每晚都在。每五天休息一次。”kim说完，挂了电话。 沈若和赵耀回了住宿的地方。晚饭也在那里的一楼吃。房东兼老板就在旁边看电视里的篮球比赛。 沈若和赵耀讨论了一下要不要去见kim，最难懂的是kim为什么忽然提出要见他们。老板来给他们加咖啡，说了一句听不太懂的当地话。沈若忽然看着赵耀，“这句话他之前说过对吧？” “哈？他每天说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话我都听不懂，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哪个说过哪个没说过。” 沈若拿出手机，调到了录音的部分，几天前，他们曾经把圣墓的照片给过老板看，老板说了几句当地话，夹杂着英文，他们本来想给伊万听，但是忘了。赵耀听了一遍，表示确实有些耳熟。老板自己也听见了，又加着手势重复了差不多的意思。沈若将这段录音发给伊万。 伊万打视频电话过来，要求场景重演。老板非常配合。伊万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终于给沈若和赵耀翻译了过来：“他说你不是来过吗？还带着一个奇怪的石首雕像？” 伊万没等沈若说什么，自己离开守墓人小屋，拍摄石兽给老板看，老板连连点头。 未来赵耀？ 怎么可能？ 守墓人小屋旁边的石兽在那里呆了不止一年。未来赵耀拿的是另一件？如此说来，那么，捐献给修道院附近博物馆的雅罗内脏是哪里来的？伊万帮助沈若和赵耀与老板又重复确认了好几遍，老板坚持认为大概一两年前见过赵耀。 伊万最后自己开始推理，“好吧，对于这个年纪的人，也许亚洲面孔都差不多。既然赵先生从来没有来过。” 趁着天还没黑，沈若和赵耀离开住的地方，打车去了修道院。暮色四合，沈若和赵耀在走出神圣之地的人们身边逆行，看到了那天帮过沈若找头巾的修女。 修女很有耐心，但是语言上实在无法交流，沈若用了半天翻译软件还是觉得身影，只能再次找伊万在视频中帮忙。这位和气的老修女和逐渐围上来的其他人，都用共同的回忆证明，捐赠雅罗内脏的人，就是一个叫克里斯尤迪特的德国老男人。不过，捐赠没有仪式，没有照片。那个人自称一直住在守墓人小屋。也是他找来ngo组织修缮的圣墓。 “ngo组织，组织的名字呢？” 修女们面面相觑，赵耀觉得已经不好意思再逼问人家，道谢后拉着沈若离开。“我觉得他们都真心侍奉上帝，都非常单纯和善良。说实话不会去问询信息或者确认什么捐赠者的来历。” “还是要问伊万。”沈若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很好笑。“不过，伊万也不一定知道，他是后来来的。问题是，在异国他乡，我们怎么知道这些信息去哪里打听呢？问波利亚科夫？他还有门路吗？要不要问市政部门？还是查查当时修缮圣墓到底是哪个建筑公司？诶——”沈若目光灼灼锁定赵耀，“说到建筑公司，我怎么觉得，又和你们这个诡异的圈子有关？巴厘岛也有建筑公司的影子，b城，布列斯特，你们不会一直有个神秘组织你不知道或者不告诉我吧？圣殿骑士团建筑分团？” 赵耀笑得很开心，“我谢谢你啊！不过呢，我建议今晚先不要见kim了。我们问问波利亚科夫知不知道修缮圣墓的事儿，因为修女们很单纯，伊万又是道听途说。还是警察靠谱儿。” “可是警察失去记忆了。” “唉！”他们一起叹口气，再次打车回住宿的地方。 沈若给波利亚科夫和伊万都发了信息。她不停低头看着手机，和赵耀回到了那家民宿的一楼，老板依旧在看电视。 沈若再次使用翻译软件，向老板问了问守墓人和小屋的问题，以及住得这么近，他记不记得是什么样的人修的圣墓？ 老板把沈若的手机拿过去，努力地对着翻译软件表达着自己，最后，就在赵耀表示必须打给伊万的时候，沈若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守墓人小屋本来的确有个老头住着，那个老头的外号就叫德国人。但是他是当地人。” “什么？” “是的，他长得很像ctaлnhгpaд里的一个德国鬼子。非常非常像。” “ctaлnhгpaд？”赵耀一脸懵逼。 沈若总算有反应过来了，“苏联电影！《斯大林格勒血战》！” 老板听不懂中文，但是说着，“是的是的，总之，他一直住在那里。那里的墓是战前挖过的。卫国战争前。” 这倒符合伊娜的回忆。 老板拉了把椅子坐下，依旧牢牢拿着沈若的手机，盯着翻译软件，“德国人从那时候起就是守墓人了，其实就是看着那个地方。我听说他还能从政府领钱，或者是修道院？总之，是有钱的。你——”他指着赵耀，“和他不是很亲近吗？” “我？”赵耀一脸无辜。 另一个赵耀，未来赵耀。 老板觉得自己知道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把手机还给了沈若。他听不懂剩下的中文谈论，不过很有兴趣，非常精神地坐在旁边，神情是鼓励和参与的。 沈若和赵耀都觉得莫名有些感动，迅速地化作逼迫对方动脑的动力。 沈若先总结了一些，“雅罗的内脏，我们也没真正看到。也没听说过有一个什么认证过程，假设是存在的，现在，和雅罗有关的东西有，躯干，乌珠头骨，钥匙，内脏，凶器，圣墓，圣墓里的棺材，以及，发条骷髅不知道算不算。” 在赵耀想要写字的时候，老板居然塞给他一只铅笔和一张纸。赵耀立即把这些写下来，“那么，石兽算不算？” 沈若还没回答，赵耀立即恍然大悟，他问老板，“你觉得那个石兽怪吗？” 答案是：怪，也没那么怪。 沈若同意老板。 赵耀不太确定自己的思路是不是有意义，“这么说吧，只有学建筑的觉得非常怪。” “哈？” “那会不会是另一个我，也就是赵亮同志给我的信号？” “你的意思是石兽嘴巴里或者基座下面应该压着纸条？这也太危险了吧？尤其是我们都觉得克里斯尤迪特可疑的时候——这个信号克里斯也会觉得敏感啊！” “bingo！让我再想想。”赵耀开始了持续性发呆。 这场发呆一直发到老板困了，打着呵欠重新去看电视。赵耀和沈若回了楼上的房间。 在沈若洗澡的时候，赵耀忽然打开了浴室的门。 沈若抱住自己，“您要干嘛？” “很美，小姐，好了。擦擦出来，听我分析。” 沈若包着浴巾出来，发现赵耀好像换了件衣服。黑颜色的加绒加厚卫衣显得他还挺帅。 “你还没洗澡，换什么换？诱惑我吗？” “我冷啊大姐。先别管了。” 赵耀带着一种肉麻的忧郁说，“记不记得你问过我一个问题，是哪一刻觉得自己是个建筑师的？就像你是从哪一刻对电影产生了真正的感觉的？” “嗯哼。你好像说是听克里斯讲建筑的时候。” “我在柏林工业大学建筑系大楼，和克里斯聊了一次，觉得自己触摸到建筑的灵魂。而克里斯也接受过我一个类似的提问，你是什么时候触摸到建筑的灵魂的？他当时笑着说，他专门写过一篇文章，就回忆这件事，我当时就跑到图书馆找出来看了。不过，那篇文章是德文的，我觉得我读得也是迷迷糊糊。” 沈若心中的喜悦已经跃跃欲试，“你不会重读了文章，又发现了什么吧？” 赵耀给她展示，“我找到了克里斯的女粉丝发到网上的扫描版。” 克里斯尤迪特在18岁的时候，到达巴厘岛，并在因为和当地一家建筑事务所的老板结识的原因，参观了吴家的房子。那个融合了本地的特色，融合了现代建筑的特点，又融合了中国风，而且一百多年来一直有人居住生活的房子，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主人有很多故事，他们的客厅墙壁上，挂着俄罗斯美丽女人的照片。建筑都是有生命的，有故事的。一直生长的。……吴家的院子里有一个神奇的可爱的石兽雕塑。那是他们的祖先从南俄罗斯草原带去的，传承了几百年。他们对这件雕塑珍视的方式，是曾经把它改造了一下，用作家里喷泉的喷口。一直让物有用处，而且用在日常生活中，是中国人最高的诗意。” “写的真好，”沈若说。“你说，这样一个男人，是不是会让kim爱上？kim是不是追随他，到了布列斯特？” 第81章 克里斯尤迪特的现身 沈若询问吴雅怡的结果是，她们家里的喷泉后来废弃了。至于石兽，她有些印象，“但是，德国人可能误会了，怎么可能是从南俄草原带来的？那么重。可能老祖宗从哪里看到的风格学来的吧。你们上次没机会，没有好好参观我们的的各个房子和院子，那些喷口还在这里呢。” 无论如何，克里斯尤迪特与雅罗与影子的一切缘分，极有可能从18岁的那次巴厘岛旅行开始。而现在，他已经买下了为他大开眼界的建筑事务所。 赵耀认为，“未来那个我，卧槽，现在是未来那个我在过去，用它向克里斯发信号，而不是我们。” “然后呢？”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我自己了，我感受不到他了。”赵耀换了个姿势，仰面躺在床上，连手机也放下了。 “这样吧，我们改变计划，我们今晚就去和kim聊聊吧。” 赵耀背上了他的双肩包，带着沈若今天第n次出门，打车去了“耗尽”。一进那截车厢，他们就迎上了kim复杂的笑容。 kim让他们坐在了自己提前留的座位上。她帮赵耀和沈若点了单：香肠拼盘，两杯伏特加。然后去吧台和疑似店长的人说了些什么，带着菜和酒过来，自己也坐在了那里。 没等沈若问，kim就自己开口了，“我在巴厘岛的时候，状态并不好。你们懂吗？当我见到了他，就像见到了一道光。我知道他也很孤独。他没有朋友，对我，可能是一种利用。但是，我愿意。他背负很大的压力，还有秘密。而且有些事他不方便自己出面，我就陪他调查。所以，我又来了布列斯特。不能再见到他之后，我觉得自己也像死了一样，尤其是看到你们两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表现。” 沈若问kim，可不可以替她点杯酒，kim拒绝了，笑笑说自己这样就很好。 “你不知道他在哪儿？他躲着你？” “你们不知道吗？他死了。” “死了？克里斯？”沈若的双眼几乎立即被眼泪模糊住，因为对方虽然可能是害死时宁的人，欺骗自己想要耍得自己团团转的人，可是，那是他曾经赵耀最敬爱的老师。她怕赵耀难过。 kim也很惊讶，“克里斯当然没有，克里斯就是凶手啊，我很肯定，我亲眼看见的，我就在现场。死的人是赵亮，你们的朋友，兄弟。” 沈若觉得自己的心被切开了，血淋淋的被摘走了一半。她竟然微笑着问：“谁？” 这时候，赵耀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因为，酒吧的前门，后门，都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克里斯尤迪特。 两个他，同时出现了。 沈若和赵耀才意识到，今天的耗尽酒吧是个陷阱。 其他的“服务员”、“店长”、“顾客”，都是克里斯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人，此刻看起来都凶神恶煞，而且应该都有武器。 kim低着头，“对不起，他找到了我。我很害怕。” 后门的克里斯先走了过来，就坐在kim身边。 “hey，好久不见！” “你是哪个？”赵耀制止沈若说话，自己问他。 “我是你一直很熟悉的那个。如果是前门那个，没这么和善。杀死一个有影子血统的人，会穿越，也会变得更有能力，可是会更坏。不知道为什么，所以，影子已经变得多坏，谁能知道呢？” “你想要什么？” “god，你以前不是这样没有耐心的。难道为了对这个女人的爱情，你变了吗？你不好奇所有的故事吗？” “我好奇。”沈若说。并且甩开了赵耀想握住的她的手。 赵耀其实很紧张，他这时候把刚才一直背着的双肩包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放在怀里，两手抱住。 克里斯笑了笑，“乖。我是从巴厘岛开始，了解这些的。后来我就入了迷。有很多事你们知道，有很多事你们不知道，我说一些你们肯定会感兴趣的吧。影子在配合苏联军方实验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军官，在漫长的历史中，终于有了女人，生了孩子，女孩，叫伊娜。卫国战争爆发后，实验停止，女军官也死了。影子在中国，为了自己的女儿，掌握了一家私人银行，是的，就是现在伊娜书店那里。伊娜想过要找回乌珠，找回一切与雅罗有关的东西，为了找回父亲。因为影子不在她身边，多么可怜的女孩。这是她去巴厘岛的原因。” 可是，影子不是正常人，他和吴老夫人听过的祖传故事里一样，是个亲手杀死主人雅罗的人，是自杀后不停穿越的人。伊娜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用。他后来和一个姓沈的中国留苏学生相爱并且结婚了。 “还生了一个儿子，就是你的父亲。你的爷爷奶奶，就是伊娜书店的原主人，沈若。可是，影子或许很强大，伊娜并非如此，杀死伊娜就能穿越这件事，不可能是绝对的秘密，因此，为了保护你的父亲，也为了保护伊娜，他们很早就分别了。伊娜和丈夫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吗，耀？” 赵耀摇摇头，表示的确不知道自己书店的房东在哪里。 因为这种分别，沈若父亲带有影子血统的秘密几乎没人发现。 “事实上，你也许怀疑过我来自什么世代相传的神秘组织，你错了。而你的母亲却是如此。影子训练过绝顶高手，并且把其中一个派去保护你的父亲。本来你们是可以过平静的生活的，但是找你们这个血统的人，没有停止过。比如，你的亲舅舅。是的，别吃惊，去幼儿园接你的人不是骗子，的确是你的舅舅。撞向波利亚科夫的车也不是我开的，而是你妈妈开的。我反而救了那个可怜的男人。我是个好人。” 沈若居然还有心情拿出自己整理的“侦探笔记”，“捐赠内脏和修缮圣墓是怎么回事？” “你不问妈妈在哪里吗？” “报纸上说破案了，她当然呆在白俄罗斯的监狱里。” “好样的。”克里斯说。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若从最初的那点震惊里回过神来，“回答问题。” “那是我干的。外号叫德国人的老人也是用我的名义捐的。当然，这给另一个赵耀，留下了找到我的线索。他留下的石兽，也让我有了找到他的线索。可是，你不要认为我是坏人，是他想为了你，杀了我，我才不得不动手。你们不好奇我想做什么吗？其实，我做一切事情，也只是希望影子能来见见我。目前为止，发条骷髅作为军事用途的秘密，只有参与过实验的影子明白。雅罗身上的秘密、力量，苏联军方到底有什么实验结果，只有他知道。我们等吧，为了你，你的曾外祖父会不会来，或者眼睁睁地看着我杀掉你，再次穿越，穿越回几百年前，或者二战开始前就够了。” 沈若忽然笑了笑，“你不是18岁的时候到巴厘岛才感受到什么建筑的灵魂的。你不是个伟大的建筑师，你不是建筑迷，你甚至不是个想要掌握苏军实验结果的疯子，你只是个可怜的粉丝，跟踪狂。” 克里斯的脸色变了。 “而且你是个懦夫，你用车祸这种无能的行为杀人，你都不敢拿出匕首来。你今天请这些人来有什么用？他们哪个如果杀了我，完成穿越的也不是你。你甚至不惜杀害我爸爸来完成连环奸杀案的完美犯罪，可是都不是为了满足你的**，而是为了吸引影子出来。” 沈若转脸看着kim，“你为什么会去那个孤儿院？我们当地的一朋友说，那不是孤儿院，而是个实验室。”沈若说的朋友就是伊万。 kim已经听到了刚才各种关于时空穿梭的谈话。而这些，未来赵耀没有告诉过她。 “赵亮，不，赵耀，调查过那里。” 沈若觉得自己恶狠狠得都有点儿面目可憎了，“克里斯尤迪特先生，你在那里呆过。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被德国人收养了不是吗？或许我们该说，东德人。那里才是你最开始知道实验知道影子的信息的地方。” 第82章 克里斯视角的故事以及X=爱 克里斯的回忆回到很多年前。 小小男孩的他，浓雾里追着一个发条青蛙玩具。孤儿院和一个曾经的实验室相连。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些玩具。那个发条青蛙，比外面的大。 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石兽，当他过去和石兽玩的时候，石兽倒了。 他即将被炸成肉饼。 但是一个人出现了，把他推开，自己被压在下面。 他救了自己。 当克里斯鼓起勇气过去看的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 后来，克里斯有一次在街上被人欺负，他又被救了一次。还是那个人。 影子。 影子成了他的朋友。 影子还说，本来，他只帮助有一把钥匙的人，克里斯是世界上第一个，没有钥匙却被他帮助的人。影子告诉克里斯，那个地方曾经是实验室，那个奇怪的石兽也是从南俄草原找到的，因为实验室的军官们研究过蒙古时代的雕像和艺术。 影子还说，等克里斯长大，就不能和他做朋友了。 克里斯没等到长大，就被人收养了。 是的，他曾经因为，要靠对带有影子血统的人实施挤压和撞击的杀害，才能完成穿越。当然，这个想法是在撞死沈若的父亲后更加确认的。 实际上，他没想过要撞死他。 后来，他已经无法收手。两个他的存在，各种调查，依然无法再见到影子。逼近当时军方对实验结果、逼近吴家都做不到。他只想杀死沈若，制造三个自己，而且，几乎是完全断绝影子的血脉。因为伊娜不会再产生后代了。 但是他没有说这句话。 “你没有什么证据就敢乱猜，你的剧本都是靠这个写的吗？我们都明白中国影视剧为什么差了。” 沈若甚至笑了，“确实，要讲证据，确实，我是乱猜。而且乱猜的启迪是一部后苏联时代也就是俄罗斯时代的电影，《意大利人》，讲的是俄国穷的时候，俄罗斯孤儿被外国人收养的故事。你别在意。但是，你杀了赵耀，拿一堆人威胁kim，还把我和我男朋友堵在这个酒吧。你杀了我爸爸，恐怕还杀了海龟先生，和吴雅怡的父亲。我不想做你的诱饵。钥匙不在我身上，影子不会来救我的。你下的去手就杀了我吧，下不去手就带我出去拿车撞，来吧！你也许不是为了你卑微的黑粉心态，确实为了得到苏军的实验成果，更好了！你投靠了西方资本主义，现在这副德行，而我，站在布列斯特的土地上，依旧是堂堂正正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沈若越说越激动，而直接就要站了起来。 前门的克里斯，和克里斯们找的人在围过来。 赵耀的手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沈若。 kim的尖叫声里，赵耀挥舞着匕首冲开人群逃走。沈若在气若游丝的最后一眼里，甚至只能看到他一个背影。 两个克里斯看着沈若的尸体，面面相觑，不知道谁报了警，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轰鸣而至。 克里斯下令大家四散而逃。 当两个克里斯离小巷越来越远，未来克里斯忽然停下了，一拳打了过去。 “是你耽误了时间！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你就该同意！” 现在克里斯并没有回击，而是在想着什么。 “她没死。” “什么？” “沈若没死。如果死了，她会消失掉，杀死她的赵耀也会。那个家伙没有杀过人，他不懂怎么杀人，肯定没刺中要害。她没死！” 两个克里斯打电话召集车辆，找到资源打听救护车的去向，并且在将近半个小时后来到医院。他们买通了一个朋友介绍的医生。 “已经没救了，没有生命体征了。这边在联系中国大使馆。” “尸体呢？” “当然在停尸间。” 大北方的夜晚，一切都安静下来。 包括医院。尤其是停尸间。 两个克里斯打开了电子锁，进入。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了。其中一个克里斯打开了手电。今天停在这里的尸体有五具。他们一个个地确认。 都是白人。 自剩最后一具了。 两个克里斯走过去。 沈若大口喘着气，坐了起来。 两个克里斯向后本能地退去。而这时候，灯亮了。 沈若在迷茫当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感受到胸腔的剧痛，接着，是身体下方的铁床被迅速拉开的震动感。她忍着痛回过头，发现没有人。 她低下头，发现拉动铁床的就是那个矮小的发条骷髅。 有个声音响起来，“不用震惊，这就是简单的发条工作原理，不是他的军事power。” 赵耀。 沈若是先认出了他的身影，才想起了自己是谁——一个爱着赵耀的，却被赵耀杀死的人。 她回过头来，发现赵耀利用骷髅发条拉开自己的机会，站在了自己和两个白人男人中间——两个克里斯。 一个克里斯显然来自未来，的确如同另一个他所说，“更阴暗”——更阴暗的克里斯说，“那把刀。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带上飞机的，那把杀害雅罗的凶器。可以把人杀死，却死而未死。这是当时蒙古人为什么逼迫影子一定要把雅罗的头割下来的原因吗？” “对。”赵耀说。 现在克里斯说，“这太冒险了。” “不，”另一个声音响起，房间里出现了两个赵耀。 沈若对眼泪这才流下来，她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怎么可能？”克里斯大吃一惊。 第二个出现的赵耀笑得冷酷无情，“怎么不可能？我见到了影子，我比你这个黑粉追踪他追踪得更成功，而且不好意思，他因为钥匙在我手里，帮了我一个忙。你不会再见到他了，我杀了他。” 两个克里斯都愣在原地。其中一个重复着：“绝对不可能。” 沈若感受到自己的伤口正在迅速复原，而她有些明白了，“影子一直靠自杀来换取时空穿梭的机会，赵耀，你是第一个杀死他的人。” “对，”他对沈若笑得很暖。沈若忽然意识到。两个赵耀，一个穿黑色，一个穿白色。黑色赵耀说，“那把刀的作用，是他亲自告诉我的。他的妻子前不久去世了，他也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杀掉他后，我回到了三年前，我希望可以救沈若的父亲。但是我做不到。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后来，我遇到了先来布列斯特的我。才明白，原来杀掉影子，一个我留在这个时空，一个我回去了。有一段时间，世界上有三个赵耀。我们决定牺牲一个，麻痹你。就在圣墓边。他没有身份，kim甚至无法报警。这一切太烦人了，我真的决定彻底结束。我知道小若会很疼，但是，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个陷阱。才能彻底保护小若。” “我洗完澡后见到的人，就是你了对吗？” “对的，杀人这件事，让我一个人做。你男朋友不用。”黑衣服赵耀，看看白衣服赵耀。“他可以好好陪你。” 克里斯啊哈大笑，“你请帮手了？那个白俄罗斯警察来了？你以为杀掉我们这么容易吗？” 黑衣服赵耀收起了笑容，“我只是请训练过超级女杀手乌珠的影子老师，帮了我几天。” 他话音落下，白衣服赵耀过来抱紧沈若到自己怀里，捂住她的眼睛，甚至哼起了一首中东风格的歌——沈若第一次见他，他在咖啡厅放着的歌。 沈若什么都没听到。只闻到了血腥味儿。尽管这本来就是停尸间，血腥味儿还是那么刺鼻。 过了一会儿，白色衣服的赵耀把她横抱起来，命令她：“闭紧眼睛。” 她知道自己经过了站在那里的未来赵耀，为了救自己回来的男人，空气因为他的体温的存在，微微颤动了一瞬间。 她还听到他轻轻说了一句，“我和kim没做过什么。没有背叛过你。” 沈若就随着白衣服赵耀离开了那里。 波利亚科夫开车等在那里。 身后，有火光和爆炸声响起。 “放心吧，”赵耀说，“实际上有个医生被赵亮同志付钱买通了给那两位指路。实际上，那个停尸间就是个平房，今晚连保安都不在。不会有伤亡的。而且，我会给这个又跑又破的医院捐钱，当然，通过一家ngo。” “但是他……但是你……” “我在未来不会杀死你，不会变成他，不会死在这里。当成一场梦吧。” 沈若和赵耀回到了b城。 沈若和赵耀带回了礼物，见了夏新颖、赵耀的父母、卓然，张一朵，和敷敷大睡睡不着。 沈若还请大家看了自己电影的粗剪版。 然后，秋天就来了。而且开始下雨，空气迅速凉了下来。 她想回爸爸买的那个房子，收拾东西。 那天，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未来赵耀告诉她的死亡时间。 她看着镜子，想的只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赵耀，为了她吃了那么多苦。这一切都不该发生。 她拿出了一把普通的刀子。 尾声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希望回到那个时间点。 一个雨天，一个认为自己很倒霉的悬疑剧女编剧沈若收到了一条神秘匿名短信，来自她自己，阻止她和赵耀见面？ 去看一下为自己杀戮的妈妈？ 去救赵耀也没救下的爸爸？ 雨停了，赵耀站在伊娜书店的台阶上，看到拿着大包小包衣服的沈若很狼狈地出现。 他上去拥抱她。 不知道她收到了一条神秘短信，发件人自称时宁，告诉她，发生的一切已经发生。两个赵耀守护过她，时空中，x曾经等于2，更=爱。 她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该把这条短信给男朋友看。 第83章 完本感言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结束了哈哈哈哈！ 谢谢陪伴。 我只给这本书打70分吧。因为，本来的目标就不高，我也的确没指望写成任何一个我敬仰的悬疑作家那个样子。除了对不起给我投资的十几个小伙伴外，它完成了它的任务：把我写完的大纲表现出来，做到了最基本的节奏和结构，以及人物和情节。 祝福大家秋意安。 爱你们。 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