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时处顺》 第1章 《安时处顺》作者:红色柚茉【完结】 破镜重圆,裂痕成花 【双男主+破镜重圆+现实向+微群像】 【失业文艺男教师 x 野心勃勃投行男】 【避雷:1.现实又温馨,积极正能量,不洁;2.双强,陆对教育有思考有追求,卢对金融业有野心;3.微群像,再小个体也有独特个性;4.微科普,会涉及圈内名词、影视、文学等】 月亮继续着它圆缺的顽疾,陆时想暂时抛弃白天的一切,脱光衣服,脱离正在前进的曲线道路。 陆时一疯狂就辞职出逃了,搭上了开往大理的绿皮火车。 在面朝大海的小屋里,他收到了一束皱纹纸水仙,卡片上写着:欠你的宠爱,我在等待重来。 没错,陆时在这里遇到了前任卢希安...... ————— 透过车窗,陆时望见了卢希安赤裸在外的双臂,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不断地向下滑落。刹那间,陆时有上前抱住他的冲动,手伸向门把手,却滞住。 天地这样空静,机场也可以如旷野,他俩如祭祀者,他们之间的感情便是祭祀品。 —————— “我听到了轻微的袍角翻动的声音,是你朝我的方向走来了,手里提着马灯,那盏印有水仙花的灯…… 不知何时就连我那早已被燃烧过尽、氧化发黄、枯燥风化的心也盛放出了一朵淡黄色的水仙花,香气既幽香且馥,萦袖不去……” 标签:已完结 双男主 学霸 天作之合 日久生情 破镜重圆 第1章 时间像一辆粗暴的战车,不管深刻的感情,也不管贪婪的欲望,只管现实、残忍地碾压过去。 陆时站在宇宙中心万家丽顶楼天台,俯瞰万家灯火,这城市车水马龙,夜未央。 陆时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会跑到宇宙中心天台,一个人漫无目的静静地看着杭城这座城市,这几年都是如此,今天也不例外。 明月皎皎,星汉西流,灯火阑珊,繁闹喧嚣,这眼前的景象都极尽美好与繁华,这氛围与来天台打卡的甜蜜情侣们很是相配,却让此刻独自软趴趴瘫靠在观景台栏杆上的陆时成了“显眼包”,迎来许多人打量的眼神,陆时根本顾不上这些。 陆时早就被大楼对面公交站那对情侣洪亮的争吵声吸引住了,陷入沉思:争吵内容既熟悉又陌生,和那时自已说的话像极了,看来又要多两个人以悲剧散场了,不知他们分开后是否会像自已一样,怕永不再见,也怕再次重逢。也不知对方这几年是否有想起过自已,应该没有吧,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或许是压力大,心情本就欠佳,喝了点小酒,再加上触景生情,陆时心里憋着一股气,直冲冲地下楼朝着对面公交站走去,对着还在争吵的小情侣念叨:“相逢已是万幸,理当将爱进行到底,求同存异,好好沟通……” “多管什么闲事,你怕不是刚被甩了吧,大叔”,小情侣异口同声回答着,随后就背对背离开了,几个围观者者也散去了,只剩下陆时一个人了。 “大叔,头一次被这么叫,那话真的是在说我吗?说不定是指围观的其他人呢,应该是这样吧”,陆时自个儿微微嘟囔着:“想想,小情侣也没喊错,高颧骨、高眉弓加上大眼睛确实让我看上去显小,可五年过去了,就快要到二十九岁生日了,你承诺过每年生日你都会在的,今年你要又食言了吗,不会出现了吗,到底会不会呢?不想只是梦中见了。还是说还要等一年、两年、三年……”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原来古人描述的就是这种感觉呀。 想着想着,车站陆陆续续来了些乘客,霎时间拥堵起来了,陆时就顺势呆坐在了身后的候车凳上,看着一辆辆公交车经过、停留、离开,就这样约摸着过了一个钟头,才缓缓起身,埋着头慢悠悠地踱着小步往回家的方向离去。回到家后,陆时倒头就睡了,好在明天是周六,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昨夜浓睡,梦醒已是晌午时分,城市被晒得发烫,明媚的阳光透过一点窗帘缝映得房间明亮,空调“哼哼”打呼噜,陆时睁开眼,斜躺在床上,顿觉饥饿,又懒得自已下厨,就下单点了外卖,正因周末外卖配送时间要长一些,陆时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浴室的灯光打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水珠划过纤长清洁而充实的躯干,线条匀称,雾气绕过红润的脸颊,浑身上下洋溢着令人急不可耐的美,俨然是个画中人。 陆时洗漱后,外卖也到了,打开电视,放的是陆时十分喜欢的《莲花楼》,画面刚好是李莲花和初恋乔婉娩的对手戏:乔婉娩在寺院看见她亲手绣的荷包,差点认出李莲花就是李相夷。李莲花又开启自已的胡编模式,他告诉乔婉娩这是他从海滩上一个死人身上捡的,还把这个人描述成李相夷的样子。目的是让乔婉娩认为李相夷已死,让她可以好好生活,不再有执念。于是他告诉乔婉娩:“既是故人,便让他留在故事里吧”。 这一下子直接撞到陆时的心巴上了,狠狠共情了。五年了,是不是暗示自已也该放下了。 下午还有探店安排,距离还挺远,陆时也没多少时间暗自神伤,收拾收拾过会就得出发了。陆时可以算个自媒体博主,微博账号“艾瑞格moosu”粉丝快要一百万了,主要是美食与日常分享,为大家提供一个半专业、半自由、半野生的视角。 陆时今天的探店任务是位于古海月桥地铁站2号口附近的西餐厅马奎斯侯爵markgraf。陆时按照计划准时到达目的地,一进入店内就觉得欧式风格浓郁,金属风的热带吧台,亮堂橱窗柜子,大片的落地玻璃窗,暖暖的灯光,搭配木质座椅,以弧线勾勒出空间的流动感,以松弛雅致为主题,整体厚重又不失轻盈,是个相当不错的社交美学空间。 欣赏了一番之后,陆时选择落地玻璃窗旁的木椅落座了,这边视野好,也容易吃光,光影效果不错,点单上菜后,陆时就熟练地架起手机,调试好角度,快速进入拍摄状态,看向镜头,露出淡淡的笑容。 “来马奎斯侯爵遇见美好,与他/她一同品味食物间的美拉德风味,其魅力在于食物中的化学元素在达到一定温度时激烈碰撞后的‘新生’,同时也感受爱情间美拉德式的变化过程,其魅力在于过程中的相互‘吸引与靠近’,为爱升温。情人间的美拉德体验,少不了肉食,下面来推荐几个不错的单品:芝土炯蛎牛、德式烤肠拼盘、法式柠檬香草烤春鸡……” 就这样,来来回回拍了六七遍,陆时感觉有条还不错,稍微剪辑一下就可以用,紧接着拍了几张精致的美食和店内陈设的照片上传到微博上,附上文案“离开工作区,来这透透气,品美拉德风味”,并开启了地点定位。评论区: “是好吃的,看着就很有食欲,喜欢这些” “必须来这大吃一顿,立马行动,预定中,激动。” “谢谢艾瑞格,正愁约会餐厅选哪呢,这条动态来得真是时候,很是需要,完全拯救了我啊。” …… 弄完这些,陆时看看手表,都快五点半了,和苏南约好在这碰面,他应该也快到了吧。 苏南,潜羽运动品牌的城市代理人,陆时的朋友,也是陆时这几年的固定床伴。一开始,他们之间只是玩side,后来发现彼此在床上很和谐,再加上俩人彼此知根知底,彼此放心,就慢慢发展成可以更亲密的接触。 side这些年越来越流行了。把交友软件上面的角色属性悄悄修改为side,是当下的新时尚。side的定义是指选择10以外的性行为,其愉悦可来源于亲吻、拥抱、抚摸…… 苏南原本是1,但后面选择不10。因为很多次兴致上来都被打断,对方要去花时间清理,去灌肠,还会面临对方“爆炸”的风险……而且他发现,其它方式也能让他获得同等甚至更多的愉悦感。 side和1、0本质上都是性偏好,它们不是一个是非题,而是一个选择题。就像一个人选择喝什么饮品一样,有人更爱1杯咖啡,有人更爱0糖奶茶,有人更爱side柠檬水,而且换口味也没有罪。 没过几分钟,陆时的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小时,我到了。” 陆时随即起身招手示意。 苏南径直朝那走去,坐在陆时对面,他小麦肤色,留着短短的寸头,戴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脸部棱角分明,身上穿的那套西装十分合体,衬得他更加挺拔硬朗,算是浓颜系那卦的。他刚刚走过来,周围有好几个女生在偷拍。 “你在这等多久了呀?” “也还好,没多久。” “这菜都上齐了,我们开吃吧。” “嗯,我们边吃边聊。 “今天早上刚出差回杭城的,小时你昨晚这么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心情不好,想找你聊聊天,撸撸串,喝点酒。” “你每次找我喝酒买醉,都是因为他,昨天也是吧?” 第2章 “嗯,是,不全是……” “小时,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该放下了,就让他留在过去,留在故事里吧。”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可以的,只要你想。今晚把昨晚的酒补上,去个热闹又快乐的地方。” “哪呀?” “到时候就知道了,保证安全。”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哪里,被你说的那么好。” 陆苏俩人用餐后在店内小憩了片刻。外头夜色已悄然晕染了天空,繁星点点,灯火璀璨,银星与灯海交相呼应。 苏南忽然开口道:“小时,我们该出发了。” 陆时起身,紧跟着苏南来到停车场,停在宝蓝色的汽车前,车子外观设计十分硬朗,大灯组设计也很方正,同时又极具力量感,这也很符合苏南的性格。 “上车呀,还愣着干嘛。” “好,话说你啥时候换的新车呀!” “上个月吧。” “厉害了,有钱人呀,我是第一个坐这车副驾的?” “当然。” “荣幸之至。” …… 汽车在宽阔的柏油路上行驶着,车内一路上放着舒缓的纯音乐,周末夜晚路上比较堵,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车停了下来。 “东洲湖?” “没错,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 “来这,看湖对岸的灯光秀吗?” “不,你没发现沿岸很多人在夜跑吗?我们等下先做个热身,再加入他们。” “我是没问题,今天穿的偏休闲,你确定要穿这西装跑步吗,就怕一运动衣服就绷开了吧。” “后座背包里有运动服,换一下就好。” “行。 苏南毫不避讳,就在车内换衣服,解开纽扣,露出厚实的胸肌,肌肉块练得不多不少恰到好处,陆时瞟了瞟,真是羡慕。 “小时,你看够了没,哈哈,去帮我把包里的衣服拿过来呀。” 陆时刷的一下脸红了,都红到耳朵根去了,反应过来后,急忙把衣服塞给苏南,小声低语:“快穿上吧。” “没想到,小时还是这么可爱。” …… 湖面影影绰绰,对岸一排排楼宇墙面是一片流光溢彩,不断闪烁的灯光就像这里夜跑的人一样充满活力。换好衣服,两人就下车了,几组热身运动完毕后,苏南叮嘱道:“小时,等下跑步时跟紧点!” “知道你厉害啰,节奏稍微慢点,我怕跟不上你,哈哈。” 两人随即加入了夏夜东洲湖夜跑大队,陆时紧跟着苏南矫健的步伐,伴随着绮丽的灯光,奔跑在夜色中,清凉的晚风徐徐拂面而过,很温柔。跑着跑着就汗流浃背了,陆时却不觉得累,反而心情格外舒畅。 “小时,你看,就算再怎么沉闷,一直往前,跑起来就有风了!” 陆时深吸了一口气,“是啊,有风了。” 跑完之后,两人回到休息区,陆时直接一屁股坐下,苏南赶忙拉他起来,说道:“快起来,跑后拉伸很重要,不然会肌肉损伤。” “来了来了,苏教练。”陆时起身朝苏南走去。 陆时依葫芦画瓢,复刻着苏南的拉伸动作,样子莫名有点搞笑。 “你先在这呆着,我去买水,你自已再做两组拉伸。” “嗯,知道啦,去吧。” 回来时,苏南发现一个年轻女生凑在陆时身旁,二十出头的样子,粟色长发,窄肩,身材纤细。苏南径直走过去搂住陆时的肩,侧过脸对陆时道:“小时,走了,我们回家。”女生听后便离开了。 “小时,这人找你干吗?” “她想找个运动搭子,问我可以吗,我说明自已不住这一带。” “哦,给你。” “ad钙奶!不是买水吗?”陆时有些意外。 “记得你以前滴酒不沾,就爱喝这个,以后别碰酒了。” “嗯,我们回去吧,把我送到小区西门的seven-eleven便利店那就可以了。” “好。” 苏南把陆时送到了名仕华府西门就回了家补觉,毕竟昨天才出差回来,确实有点累。陆时从便利店买了点日用品就出来了,看见前面一百来米“你与你”咖啡店门口有个人上车,而那身影像极了那个人。本想追过去一看究竟,可惜车子即刻就发动开走了。 回过头想想,陆时觉得没可能是卢希安,他根本就不在杭城,就是身形相似的人罢了。 陆时回家后,就懒骨头般窝在沙发里捣弄、剪辑和上传在马奎斯侯爵拍的视频,弄完之后,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粉丝推荐的高热度电影《利已主义》,就干脆继续蜷缩在那观影到后半夜,那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下意识动作。上午便跟闹铃大作战,连续按了六个闹铃还是不想起床。 陆时迷迷糊糊摸索着手机,发了条消息,“昨晚你挑的地方我很喜欢,玩得也很开心,谢谢了”,接着又呼呼大睡了。 下午两点一刻,陆时终于睡饱了,睁开惺忪的眼睛,拿起手机,发现这微信消息发给了置顶的卢希安,心里咯噔了一下,慌了,陆时用力抓了两把乱蓬蓬的头发,心想:要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久别重逢的老友,还是未能如愿的恋人呢。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对方没回,他最后的回复还是停留在五年前那条“……明天,你能来机场送我吗?”,陆时的心不知道怎的就揪了一下,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害怕但又渴望,又有什么用呢?应该账号早就被弃用了吧。 几乎每个遗憾分手的人都觉得恋人太完美,相遇太短,结局太突然,偏执地把爱都封存在久远的记忆里以保持自已清醒地生活,不再重蹈覆辙,但是仍然有一些东西保留了下来,或许都是些小玩意儿。许多人都患上了这种不治之症,它让患者的大脑长期处于病态,很显然,陆时是个重症患者。 陆时好久才缓过来,再次编辑了条消息给苏南发过去表示感谢。 “小时,咱俩谁跟谁,不必要这么客套”,苏南秒回。 陆时计划着粉丝数破百万后露脸直播或拍视频,想着再锻炼锻炼,拍摄时好让自已更上镜,状态更好。本不想再麻烦苏南了,可苏南就是让他有种难以言语的安心感。想了想,还是发过去了,“苏教练有空的时候,能帮忙指导指导我健身锻炼吗?” “时间上允许的话,没问题呀”。 日子过得很充实,工作之余,陆时就跟苏南进行运动训练,一转眼就一个月了,到了盛夏,蝉鸣恼人的六月。 这段日子,陆时好几次在“你与你”咖啡店守株待兔。凌晨,咖啡店打烊了,店内还有一人在逗留,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街对面,生怕错过那个身影。 老板娘上前问:“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嗯,可他没再出现过了。”陆时不知道自已这是怎么了,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等着,想着自已真是搞笑啊,这么不争气。 “真像当年的我。当初为了等他,我特意在他附近租下这间咖啡店,然而20年过去了,他从未光顾过。” …… 今天是六月五日,周一,外婆的生日。陆时很小就和外婆一起生活,相依为命。毕业工作后,陆时想让外婆和他过去住,但外婆更喜欢老城区小河直街旁的小巷,出门即可见老街坊、聊聊天、煮煮饭、开个小卖铺卖卖东西,拗不过外婆就只好答应了,每个都月会接外婆去自已那住几天。 陆时忙完手上的工作,买了外婆最喜欢吃的佛手酥,就往那边赶,在这潮湿闷热的夜里,行走在老巷子里,蚊虫狂热地亲吻着他的肌肤,霸道地驱赶着他的疲倦,催促着他往前走。巷子边门口的宽阔处摊开了一张小折叠桌,一把落地扇正在呼呼作响,明亮的灯光下,几个老人围桌而坐,手里捏着纸牌,偶尔低语一声:“到你出牌啦。” 其中一个老妇人,正好瞧见了陆时,眯着眼,对他说道,“哟,小时回来了呀。” “是的,李大妈,我过来看看外婆”,陆时应声道。 到了家门口眼眸里撞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婆那出来,那就是卢希安,他比陆时小一岁,身段高而修长,黑色栗子头,“太平洋”宽肩,白衬衫的领口微微张开,手腕处轻轻挽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邃的眼底充满了魅力,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他的周围透着一股冷意,他好像变了,变得更成熟内敛了。 陆时在隐忍已久的奔溃边缘,而这股冰冷击溃了他的隐忍,穿透了他的灵魂,让他全身发颤,他低下头不再看卢希安没说话,不敢,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已这幅样子。 卢希安浑身紧张得像块石头,手掌握成拳手心全是汗水,他努力克制着自已,小心翼翼道,“好久不见……” 卢希安心中也想起了他那天早上收到的那条莫名奇妙的微信消息,或许对方开始了新的感情吧。 陆时张了张嘴发现自已竟然说不出话来,“是啊。”过了好一会儿陆时才发出声来,声音却是异常的嘶哑。 第3章 接着沉寂了好久,两人还是相背而行。 卢希安回到家,看着对话框里还有未发过去的文字,愣怔了许久,鬼使神差的删掉对话框里的“到现在,我依旧做着有你的梦”,然后迅速关机,生怕迟疑一秒就会后悔。 另一头,陆时推开斑驳大门,进屋了。“我回来了,外婆,生日快乐。”,陆时把东西放下,冲里屋喊到。 “小时呀,快到里屋来”,外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继续乐呵呵道,“小安,就你读大学那会,每年我过生日,你都和他一起来看我那个,你还记得吗?他今天来看我了,陪我聊了一下午呢,还给我带了佛手酥,尝了几个,口感酥脆绵甜,挺不错的孩子,他刚回去,你进来的时候瞧见了吗?” “碰见了,他和您说什么了吗,外婆?” “他说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刚回杭城没多久。” “哦,这样呀”,陆时接着自个嘀咕道,“那上次咖啡店是他吗?” “嘀咕什么呢,洗手吃饭啦。” …… 第二天早上,陆时给外婆做好早餐就回去了,在路上热情地和街坊们打着招呼,全然不知接下来的日子有多可怕。 陆时回家拿个文件袋就搭地铁去小学上班了。 其实,陆时是名老师,在私立小学任职,自媒体算是副业。 陆时就职的熠辉小学在申花。申花,一个被称作杭城“徐家汇”的板块,更是一个频繁诞生高地价的板块,是杭城著名的富人区,许多明星、政治家和企业家在这边生活。师资条件还不错的熠辉小学是许多家长的首选,所以这里有不少特殊家庭背景的学生。 急促的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打破了校园的宁静,前往办公楼的路上,陆时隐隐不安。果不其然,一进办公室就得知了隔壁班丁老师的噩耗,校领导在工作群里叮嘱员工们保密。丁老师是个亲和力很强的女生,下个月就要和男友结婚了,她比陆时小个两三岁,两人私交不错。 丁老师自杀的导火索,上个星期发生在她班级里的“监考事件”,这事她还向陆时吐槽过。 丁老师敲了敲一个作弊学生的桌子,外面有巡考员,提醒男孩不要太过,一没上报,二没没收卷子,三没跟他讲一句话。他恶狠狠瞪着丁老师,突然抓起文具袋朝着丁老师站的讲台方向扔过来,蹦出的钢尺弹飞到黑板上,划出一道深印,另外一支笔飞出去,划伤了第一排女生的小腿,刮了很深一道口子,渗出不少血。男孩在全班呆愣的目光中摔门而去,冲出考场。 事情发生后,两名学生的家长不知从哪里拿到了丁老师的私人电话号码,一直给她打电话,被家长呵斥“你怎么照顾学生的”、“你怎么连监考都做不好”、“你没有资格当教师”。他们以极端情绪介入事件,以道德狂欢侵入现实,以此来维持自以为是的优越感,但更大的可能是让事件演变成悲剧。 丁老师还跟他抱怨过几次,不仅是学生家长,犯错误的学生也在课堂上毫无纪律,甚至会当场冲着她大喊,“都是你的错”。 次日,陆时在食堂听见有学生议论: “好像有个三年级班主任自杀?” “有人听到消息了吗?” “看来学校领导让老师们闭嘴了,可这是该隐瞒的事吗?” “我听到一点点,我爸朋友说那是一位爱笑的女老师。” “出事那个班的班主任一学期已经换了两次了呢。” “那些家长们反而一直在跟媒体接触,果然住申花那边的人关系就是硬。” 陆时光是听到这几句,就感觉喘不过气了,吃饭的时候手一直颤颤发抖,停止了咀嚼,眼泪流了出来,无力地呢喃,“做为朋友,没能保护好你,真的很抱歉,可我自已也……” 思绪一下子拉回到找苏南喝酒那周。 有女学生在陆时的课堂上搞恶作剧,用铅笔戳了前排男学生的书包。在阻止她的过程中,男学生的额头被铅笔划伤,事后学生家长三番五次来学校投诉陆时连基本的课堂管理都做不好,让学生受伤了,不配在熠辉小学教书。 很多家长都是权贵,真的是非富即贵那种,在与陆时通话时会颐指气使地说,“我是某某的家长,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吧?” …… 媒体对丁老师噩耗的曝光,让此事备受关注。 几天后,警方相关人土则表示,“已对学校的相关人土、遗属、家长等进行了调查,但截至目前,尚未确认死者是因对学校不满或与家长产生矛盾而自杀”。 丁老师她想要的真的是安静地被掩埋吗? 民众对此回应并不买账。 到周末,陆时还是感到很无力。 在外地出差的苏南大概率是看到了媒体的相关报道,打电话过来安慰陆时。 “小时,你还好吗?” “还好”。 “我这几天回来陪你?” “不用,我自已可以的。” 两人没说几句就结束了通话。此刻陆时还沉浸在悲伤与恐惧中,只想一个人静静,今天苏南的这份好意与关心,他注定是要辜负了。 事件闹得沸沸扬扬,都炸开了锅,舆论哗然。卢希安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去找外婆要了陆时的住址,也问了最重要的一点,即感情状况。他想着那条发错的消息可能就是朋友间碰面聚餐后的客套话。 最近这几天,晚上他都在小区对面等着,默默地坐在车里,反复摸着胸口挂着的那枚串起来的复古戒指,直到看着陆时进去后才调转车头离开。 周一上班后,办公室里像没事发生过一样,一切照旧,大量的工作接踵而至,陆时一会儿觉得这样忙起来也好,一会儿就被突如其来的哀伤席卷,觉得一切又变得很难熬,或许早已被看似宁静美好的校园虐得外焦里嫩,遍体鳞伤。 曾经,陆时怀着对这个职业的憧憬成为了一名教师,可现在只想放下,只想快点结束眼前这份工作。 连教师同僚的痛苦与死亡都无法阻止的学校,这还有真正的教育吗? 在绝望中,陆时最终做了个决定——辞职。 陆时动作迅速,跟领导谈完话回到办公室就递上了辞职信,校领导表态挽留,陆时下定决心不回头,一周后,终于批准了他的辞职申请。陆时按部就班地交接好工作,这个学期也接近尾声了。离职当天下午简单收拾下办公桌上的物品,陆时的眼睛定在了日历旁的那一抹轻轻摇曳的绿,充满生机活力的短叶虎皮兰,那是丁老师送给他的…… 晚上,陆时来到了宇宙中心万家丽顶楼天台,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华灯初上的夜景,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恣意放纵的人群,这城市固然繁花似锦,可此时的他只觉得霓虹刺眼,灯火恍惚,这含着多少人的辛酸苦楚,有多少人每天不停地奔波,不停地呼喊,不停地伪装,在华丽的背后就真的是幸福吗? 霎时间,陆时倍感自已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无非也是为了能够给予自已一间蜗居,被困在这城市的牢笼里,等待寂寞来临:他也很普通,再怎么美化这种普通也无济于事。 月亮继续着它圆缺的顽疾,陆时想暂时抛弃白天的一切,脱光衣服,脱离前进的曲线道路。 陆时想出逃,很久前就想去洱海了,在面朝大海的海边小屋,倚窗远眺,或许这次辞职放长假就是个不错的契机。 第2章 陆时回到了小河直街,回到了小巷,陪外婆好好呆了一周,怕外婆担心,那些糟心事没和她提过,只是说这个暑假要去外地进修,可能要在那边呆一阵子才能回来。 一疯狂就搭上了开往大理的列车,已许久没坐过绿皮火车了。 铁轨隆隆作响,车厢里鼾声此起彼伏,学生情侣依偎呢喃,陆时坐在窗边,窗户映照出侧脸,陆时呆呆地看着另一个自已,虽是暮色沉沉,却无法入眠,许多记忆碎片,顿时就像影片一般在脑海里放映着。 上大学那会坐火车,卢希安总会把一些位置留给陆时,比如靠里的半边床和靠窗的座位。陆时歪着头看着窗外,车辆行驶得很快,外面的景色像是划着的火柴,逼近时是轰轰烈烈的壮大,下一秒便缩小乃至不见,是匆匆忙忙的一眼。 卢希安斜斜地抱着陆时,低头看着他,用凉凉的鼻子不停地蹭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以后,我们攒点钱每隔几个月就去旅行吧。” “好啊,这样全国各地就都有我们的身影啦!”,陆时兴冲冲地脱口而出。 “小时,你个机灵鬼,还有踏遍祖国大好河山的宏图大志呀。” “那可不。考考你,高铁座位只有abcdf,为啥没有e座?” “因为e不发音。”卢希安用他暖暖的手心握住陆时的手指,连他每个指尖的弧度陆时都觉得是好看的。 ……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这趟旅途的目的地,火车有了减速的迹象,要进站了,看着远处的房屋,陆时有些期待了。 第4章 陆时拖着行李箱来到了环海西路,来到了预订的民宿——清揽元居。民宿是清新原木风,温馨感满满,坐落于洱海旁,打开窗就能直接看到洱海,出门过马路就能零距离享受洱海风景。陆时简单收拾一下,便躺在细腻柔软的床上,给外婆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或许是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陆时倒头就睡了,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是阳光一片,推开窗,感受着风的呼吸,聆听着海的吟唱。 去附近吃了个早餐回来,收到了周凯的微信,他说找个时间聚聚,一起去露营。周凯是陆时和卢希安分手前的半年两人在三亚后海认识的歌手,他与妻子三个月前来到大理旅居的,做起了流浪歌手。 陆时如约赶到了露营地点,这位于海拔两千米左右的苍山脚下,隐于洱海边,加上千奇百怪的神奇景观围绕,真真切切的绿色乌托邦。 周凯和妻子正在帐篷外弄着烧烤,“小时,你来了呀,咱们可是都好久没见了呢,等下好好聊聊。”周凯闻声笑盈盈道。 “凯哥,嫂子,我带了一些小零食,给你放这了。”陆时走近了些,应声道。 “你俩咋还分开过来,真有意思。”周嫂故意拉长了声音。 陆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已明明就是一个人呀,哪来两个人。 周嫂看陆时的神情,打趣道:“跟我们还演上了呀,帐篷里那位可早就出卖了你!” 陆时十分疑惑,探着脑袋,往帐篷内望去,卢希安正在那摆弄着威土忌,陆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慌张无措,心想:他怎么来了。 余晖飘洒在帐篷上,照射在装有威土忌的酒杯上,打在卢希安棱角分明的脸上,看着眼前这幕,陆时想起卢希安曾经告诉过他,“威土忌是流动的阳光。” “你俩快出来吃东西呀,快好了。”周凯催促道。 “好的,凯哥,我和小时现在就拿酒出来。”卢希安抢着回道。 “还愣着干嘛,帮忙拿酒呀。”卢希安见陆时还没回过神来,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随后两人就一起出来了。 几个人挨着坐下,回忆起了在后海的相遇,没头没尾、无边无际地聊着,在一杯杯流动的阳光里,享受轻盈的微醺。烧烤架上烤肉飘香,远处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在烤肉、海浪和威土忌中,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脑后,大家都沉醉在这场别有情调的活动里。 卢希安直起身子,拿着烤串递给陆时,说,“给你,你最喜欢吃的香烤土豆。” 陆时轻轻地“哦”了一声,话虽回得冷冰冰的,但他嘴角微微漾起的笑容却出卖了他。 他第一次告诉卢希安香烤土豆这道人间美味,那是在大学校园里的“棒棒糖”树下。 “刚刚班长徐姚和你说什么了?” “她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觉得如果问别人最喜欢吃什么,就代表喜欢这个人,对吗?” “那陆时同学,你最喜欢吃什么?” “香烤土豆,简单易做,外脆内糯。” “意思是可以吻你了吗?” “哈!” “就现在。” 在陆时还没来得及用混乱的眼神看着他时,他就挪得离陆时很近了,侧过脸,带着热烈的气息,将嘴唇紧紧地贴在他身旁这人软软的唇上。 耳边响起的吉他弹唱声把陆时拉回现实,回过神来,发现是周凯在演奏《夏日漱石》,接着又唱了几首。 不知不觉间,繁星从云层里跑了出来。卢希安把地上的灯光点亮,仿佛在和天上的星光打着招呼。 卢希安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就像只猫一样在陆时肩上蹭来蹭去,感觉爱抚的是他自已。陆时感觉他是故意的,因为陆时知道他的酒量是不错的,但陆时内心是窃喜的,已经好几年没这么近距离接触眼前这个人了。 陆时不自觉地掏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没想那么多。 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去,就弹出一条消息,“小时,你在哪,我回杭城了”,消息是苏南发过来的。 陆时顺手回了,“我在大理,过段时间就回去了,你刚出差回来好好休息。” 卢希安一把把手机抢了过来,收了起来,接着把整个脑袋都耷拉在了陆时的肩上,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威土忌在杯里流动着。 夜也深了,准备撤离了。 陆时推了推卢安,说道:“手机还我,要回去了。” 卢希安说:“我们一起回去。”他说这话时一本正经那样儿,看着怎么那么像耍赖皮。 “你住哪?” “清揽元居。” 陆时惊讶地开口:“真的?” …… 卢希安住楼上,回房前,他在楼梯拐角处拉住陆时的胳膊,笑着说:“手机还给你,你的行程和住址,外婆告诉我的,她还是像从前那般喜欢我,你不也一样吗?” “哪有?” 卢希安微微眯起了眼带着危险的气息朝陆时靠近,“还不承认,不是的?那你干嘛偷拍我呢?” 陆时一时间接不上话,只好小跑着回房间去了,心里埋怨着,“外婆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事都和他说。” 陆时回房洗漱一番后,已是午夜时分,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打开手机,发现后面苏南又发了好几条消息,给他一一回了过去。 另一边,由于陆时后面久久不回消息,加上最近工作压力大,苏南有些烦躁,一个人去了解放西的ilohas。 在传统印象里,酒吧就是烟雾弥漫,纸醉金迷的娱乐场所。而ilohas乐活是时尚、轻摇滚、慵懒的loungebar。与其他酒吧相比,有着截然不同的轻松氛围。店内主打蒸汽朋克风,以铜作为主基调。 苏南一个人窝在卡座里喝酒,撑着头,桌上好几个空啤酒瓶了,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忽然,一个男人走到苏南的对面,他看着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像个刚毕业的学生,对苏南来说,说他是男人不太准确,充其量是个男孩。 男孩叫言灿森,他穿了件薄荷色宽松短袖t恤,头顶上方的头发稍长一些,“狗啃式刘海”,两边又剃得很短,浓厚的眉毛在眉峰处高高地翘起又向下微微一弯,就像写毛笔字转折时那轻轻地一勾一带,鼻子下薄薄的嘴唇。俊秀中又带有一丝丝小俏皮。 言灿森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着对苏南说:“我可以坐你这里吗?” 苏南声音低沉地说:“可以。” 言灿森把手里的鸡尾酒递给苏南,丝毫没有怀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主动道:“这杯酒名字叫xyz,代表着结束,又代表着另一个新的起点的开始,新的开始哦!” 苏南用指节修长的手接过酒杯,放在桌上,回了个“谢谢”,又低着头,盯着手机的对话框。x 苏南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看手机,看有没有信息发过来,而实际上也确实没有。 “喝完这杯就回家吧,不要再喝了,别坐在这欣赏你自已的挣扎”,言灿森望着桌上杂乱的空啤酒瓶,有些心疼地说。 听到这话,苏南抬起头,正准备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发现刚刚那个男孩已经离开了。 “这小孩有点意思。”苏南喃喃道,轻轻摇晃着马天尼杯,这杯酒下肚后,他也起身回家了。 苏南斜躺在床上,望着陆时的微信头像出了神,心想,“如果真的放下了,你会看到我吗?我们从大学就认识了,关系更进一步不是更好吗?”或许这就是他曾经不可一世、不懂珍惜的报应吧。” 苏南年少时谈恋爱,是分分钟能把对方气疯气哭的那种,哪有他这几年待陆时这般有耐心。 前任从来不会跟苏南真正发火,哪怕到了他要分手的当口,赶上情人节,照样收到前任的花,“可能以后我就没机会送你了”。 很久之后,苏南生日那天的深夜,前任发微信祝福他,苏南点开前任的朋友圈看,过去在一起时,对方每一条动态都与他有关,每一条,真的是每一条,苏南心中生起一股痛意,好像千万根针刺向他的心脏,失声大哭起来。 再后来,前任的朋友圈成了一条白线,也从未再见过面。 苏南对于前任包晗,没遗憾过在一起,也没遗憾过分开,唯一遗憾的是当时跟对方在一起的他,真的太糟,但对方却给了他最好的。 刚实习工作,做室友的那段时间,苏南与包晗彼此之间非常客气和拘谨,拘谨到什么程度?晚上俩人错开时间使用厨房煮菜,各自吃各自的晚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包晗上班不经意会多看苏南两眼;下班会主动叫他一起离开;工作闲时,会主动跟他聊家常。 包晗不停地告诉自已,苏南的外形并不是他所喜欢的类型,来否定自已对他的感觉。但随着彼此的了解深入,平时有意无意的肢体碰撞,或多或少的言语关心,苏南的一举一动,在包晗眼中都是完美的画面。 英文有一个单词“vibe”,是用形容“暧昧的气氛,这是一个可怕的单词。 第5章 工作日,上班的时候,俩人在同一个项目组办公,下班一起回到同一个寝室,高密度24小时的相处,萌生出的情愫是让人窒息的。过度聊天,黏在一起,极容易令人陷入暧昧,快速回复与期待被回复渐渐成为一种习惯,在蛛丝马迹里揣测心思。 思绪混乱的包晗感觉生活中的一切早已弥漫着暧昧气息,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已,慢慢对苏南着迷。 一天又一天过去,包晗对苏南的迷恋有增无减,已经发展到想时刻和他在一起,恨不得周末不要来,这样苏南就不会出去。 这是包晗第一次对人有如此强烈的感觉,然而内心深处又是痛苦和挣扎。一方面,他怕会影响工作。另一方面,他并不清楚苏南对自已的感觉,甚至连苏南的性取向他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这时候的包晗,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无数个声音在他心里撕扯,经不起对苏南的日渐沦陷,他决定往前走试探性的一步。 那天,如常下班回到宿舍,和平时一样,苏南先使用厨房做晚饭。在苏南做菜的时候,包晗鼓起勇气走进了厨房,把嘴贴在苏南的耳边说:“不如,我们一起吃晚饭,不要分开吃了。”苏南有点震惊,短短回了两个字:“好啊。” 得到回复的一刹那,包晗表面镇定,但内心如澎湃的大海。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是包晗俩人感情升温的标志。 自此以后,俩人的的生活变得更有默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宛如情侣一样的生活。 感情升温后的一个月夜,晚饭后,俩人坐在沙发上追美剧,看到某个情感片段的时候,包晗的手不知不觉,放在了离苏南的手不到两公分的位置。 当时包晗的心蹦蹦乱跳,感觉心脏马上就要跳出来。电视的剧情已经看不进去,包晗知道机会来了,绝不能再让机会溜走。他鼓起勇气,索性闭着眼,手一点点靠近,用小拇指去勾苏南的手指。 苏南没有退缩,开玩笑似地看着他说:“你的手很好看。” “我喜欢你。”脑海浮现了如此久的几个字,终于被包晗说出口。 “嗯,知道了。”苏南回着。 包晗毫不犹豫抱住苏南,用力地吻下去。苏南没推开没拒绝。 包晗那股隐蔽而汹涌的爱意,伴随着反复的试探和回避,终于在这一夜得到了释放,激情是澎湃的,感情是浓烈的,包晗第一次尝到了由男生带来的性爱满足感。 在那之后,两人像在一起了,又好像没在一起。 刺激感上头的时候,荷尔蒙旺盛的时候,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但每每激情过后,苏南自已也不知道是喜欢,还是只因寂寞,恰巧包晗一直在身边。 苏南对包晗忽冷忽热的,包晗也能切身感受到区别,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直选择隐忍后退。包晗就是这么义无反顾的一个人,守在苏南身边,手里还攥着糖,若苏南想了需要了,就给苏南剥开糖纸,把甜甜的东西给到喜欢的他。 包晗满心的欢喜,就像熟透了的柿子,终究还是烂在了筐子里。 从记忆的玻璃渣子里,大浪淘沙出来的那一点金子,就是包晗支撑他自已继续喜欢和向往爱的理由。直到他退到退无可退,然后本能反应,学会放手,学会反击,真正完全放下后,删除了苏南的所有联系方式,手指在删除键上方停留的那一刻,他想了想,说:“原来后劲这么大,是不是没遇见过会好些呢?希望此生再也没有你的消息。” 早上八九点钟,陆时还在睡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间门,民宿义工抱着一束皱纹纸水仙花,出现在他的面前。 义工十分礼貌把花递给他,对他说:“陆先生,您好,这是楼上306房间的客人让我转交给您的。” 陆时说了句“谢谢”。他接过花,发现有张卡片,卡片上写着,“陪你看遍世界角落每一片花海”。 陆时知道这种漂亮的纸花是在研二那会。 那时,两人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住在一起。陆时在这个小房里种下了两盆水仙,一盆在书架旁,一盆在矮矮的冰箱上。十月份的杭城还是二十好几度的天,陆时经常烦躁地喊siri,问他明天多少度,水仙健康成长的最适宜的温度要在十到十五度,温度太高会徒长叶子不开花。 记得那天卢希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为什么会这样着急地想要它开花?”用手轻轻摸了摸陆时的脑袋,很是宠溺。 “要是再晚些,就赶不上了。”陆时撅起小嘴,眉头微微皱着,低垂着眼皮,样子委屈极了。 陆希安神色充满疑惑,问道:“赶不上什么?” 陆时轻声回道:“名古屋商科大学交换项目,来年开春你就要去了呀。”陆时这般着急,就是害怕它盛开在他们急匆匆的日子里,害怕它绽放在他们分居两地的日子里,害怕两颗离别的心闻不到那扑鼻的暖色香气。 “你个小傻瓜,如果真没赶上,花开了,你拍照拍视频传给我看也是一样的,再说,一个学期我就回来了。”卢希安把陆时紧紧搂在怀里,越来越紧的那种,紧得好像要把怀里的人扣进他的身体一样。 “你知道水仙的花语是什么吗?” “不知道。”卢希安脱口而出,他对这些确实是一窍不通。 “水仙花的意译是恋影花,花语是坚贞的爱情。” 卢希安点点头,貌似在说他记住了。 那日之后,陆时回家一打开灯,就看见桌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束永不凋零的皱纹纸水仙花。 好巧不巧,就在卢希安动身去日本访学交换的前两天,陆时种的花开了。 看到这束特别的皱纹纸水仙,陆时就猜到了是卢希安搞的把戏,因为眼前这束纸花和当年的如出一辙,只是多了精致的包装和卡片,他的心中却是不受能够控制的窃喜起来。 陆时回房,上网查了下资料,他住的民宿就在环海西路,发现沿着这条路往北走,沿途会经过一大片的花海田园和错落有致的白族村落。 紧接着打开微博,陆时发现粉丝数到了一百二十万,都有自已的超话了: “注意到我期盼的小眼神了吗?百万粉丝福利!正面啾咪!” “恭喜格宝粉丝突破百万,粉丝福利在路上了吗?” “姐也不是什么强势的粉丝,百万粉丝福利肯定是不能少的,至于福利内容是什么,你定。” …… 陆时想了许久,唱歌五音不全,考虑跳个舞,加上刚查资料时发现这刚好有玫瑰庄园,可以去学做地地道道的鲜花饼,回来亲手制作,送给粉丝朋友们,当然数量有限。 陆时着实有点无助,跳起来才发现自已的四肢怎么可以这么不协调,自已真的是没有一丁点音乐细胞,只好单曲循环《queencard》,一个人在房间里苦练。 卢希安晨跑回来,发现陆时房间的门虚掩着,房里传来音乐声,敲了几下门没人应答,许是没听见,便推门走了进去。 卢希安一抬眼就看见陆时跳舞笨拙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说道:“你手脚还是这般不协调,何必为难自已呢。” 陆时这时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转过头,愣住了,眼前这个男人从头发到穿着高帮运动鞋的大脚都被汗水浸透了,衣物黏糊糊地粘着胸肌和健壮的大腿,手臂上分明的血管脉络,胸口挂着那枚他送的复古戒指,整个人爆发着自律的力量,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的味道。 陆时回过神,走过去关掉音乐,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进来的?” “敲了,门没关紧,没人应。”随后卢希安又欠揍得道:“恐怕哪天某个傻瓜被偷家了都不知道呢。” 陆时想着可能是刚才收花的时候,门没有关好,对卢希安说:“那你来就是为了嘲笑我吗?” “我来是问你,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玫瑰庄园,其他你安排就行。” “好的。”卢希安接着戏谑道:“这些年,我总是想着你,想着你黑暗中白嫩嫩浮现出来的裸体,想着你的唇,想着你的喘息,以及你种的花。你刚刚直勾勾地看着我发楞,脑子里也是想和我做这档子事吧。” 陆时被看穿了心思,顿时觉得胸口变得急促,一种羞耻感涌了上来,脸涨得通红,想回应又一时间不知道咋开口,犹豫了片刻,双手推着卢希安的后背,说道:“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事情说完了就出去。” “记得下午两点出发。”卢希安提醒道。 卢希安走后,陆时又开始了单曲循环练舞模式。 到了约定时间,两人就骑着一辆电瓶车出发了,沿着环海西路骑行,一侧是绿草鲜花组成的湿地接连着白族民居,一侧是洱海上波光闪耀红嘴鸥在阳光下曼妙翻飞。 进村的路摇摇晃晃的,为了安全起见,陆时主动从背后抱着卢希安,两颗心那个扑通扑通跳呀,心里那个美滋滋呀,这种开心紧张真的就像当年在学校一样,仿佛一切都在重新开始。 第6章 一路上引起不少路人的羡慕,那回头率简直了。 到了才村码头,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各戴一只耳机,一起听着同一首音乐,风从海面吹过来,耳机里刚好播放的是好妹妹乐队的《风从海面吹过来》,歌里写到:“风从海面吹过来/我的心也被暖开/你说你那边鲜花还在开/ 所以我要去看你和大海 。” 就这样呆坐了半个小时,才继续动身。过了好久终于到了玫瑰庄园,园子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两人一走进园子便闻到了阵阵香气。 百亩花海,除了玫瑰还是玫瑰。日光下,花苞破了饱满的胸怀,青绿的藤枝衬托着鲜艳的花朵,竞相绽放,放眼望去,夺目又美好。漫步于此,整个人都心旷神怡,陆时忍不住弯腰抚摸柔软的花瓣,附身深嗅花香。 卢希安赶紧拿起相机,对准陶醉于花海的陆时,把这个画面捕捉了下来。 “干嘛偷拍我,不要拍啦。”陆时意识到后立即用双手挡着脸。 卢希安狡辩道:“那天露营你不也偷拍我来者,顶多算我俩扯平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我们去学做玫瑰鲜花饼吧。” “在凉亭里坐坐,喝上一杯玫瑰花茶,再去。” “也行。” 在专业面点师一步一步指导讲解下,两人摩肩擦掌,撸起袖子,准备一展身手。 卢希安在这方面也就只能帮忙打打下手,他看着努力学习的陆时,看着这么多道工序,看着刚出炉的冒着热气、层层起酥的鲜花饼,他在心里嘀咕:“小时好厉害,以前他为我下厨,也是这般认真吧,我却从未留意过。” 切身体验了一番纯手工鲜花饼制作工艺,两人就打道回府了。 次日早上,陆时又收到了一束皱纹纸水仙,这回卡片上的文字选自周杰伦的《花海》的词,“不要你离开/回忆划不开/欠你的宠爱/我在等待重来”。 又呆了几天,陆时想回杭城了,想回小河直街了,想外婆了。 第3章 这些天,苏南没有联系陆时,没去打扰他。 苏南是个资深的咖啡爱好者,离开ilohas后,没过几天,他在小红书的咖啡交流群里遇见一个人,同他一样,是个咖啡发烧友,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相貌、家庭背景,只知道彼此的昵称pinky、mack,就这样遇见了,一见如故,两个人讲了一晚上的话,却又好像什么也没讲,只是觉得那种感觉真的很温暖。 两个人聊了很多,比如风味不同的咖啡豆、设计精巧的咖啡器具,以及形式多种多样的衍生周边产品等。 “你觉得咖啡有性格吗?” “拿咖啡的制作过程来说,水温的高低,选择器具的不同,也会改变咖啡的味道,就像生活当中,我们做一点小小的改变或者选择,可能是达成了完全不同的结果,这也是咖啡跟生活相通的一个点。” “非常赞同,我个人可能比较偏向于中浅烘的豆子,它能更好地呈现来自咖啡产地的风味。” “我喜欢美式,大家传统意义上认为美式一定要加糖加奶才能喝,其实美式完全能体现豆子本来香气和原味,不需要其他的过多修饰。休息在家时,我喜欢喝着自已做的美式,躺在榻榻米上看看杂志什么的。” “我也是个家庭咖啡爱好者,不过只是想在家简简单单喝一杯咖啡,我用的是nespresso lattissima one胶囊咖啡机,自带奶泡系统,关键是颜值非常高,哈哈。” …… 最好笑的是,对方以为苏南整晚不想睡觉,就一直陪他聊天,他也一样,不好意思挂电话,但后来才知道对方自已已经困得不行了,于是就讲老郭的段子提神,苏南一听,还以为对方来精神了呢,只好陪着,就这样,两个人“相互折磨”了好几天。苏南觉得和对方聊天就像含着一颗巧克力,很美妙,就想这样简单、温暖的互相陪伴着。 两人一直没点互相关注,能不能同时在线,能不能在群里碰见全靠运气。 周末,苏南在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在咖啡交流群里逛逛,看看群友有什么推荐的咖啡店。 pinky恰好也在线,说他人在杭城,刚好知道有家新开的咖啡店,口碑还不错,想要找人一起去看看。他想了想,就答应了。 苏南把自已收拾干净了,穿了一条黑色裤子,随手拿了一件白色西服,衣袖略挽就出门了。 到楼下的时候苏南才看到pinky的消息,“我来接你吧”。 苏南回复:“不用,一会开车过去,二十分钟后到。” pinky给他发来手机号,发了二分之一咖啡的具体店面地址和桌号。 到了咖啡店,店内以自然为本底,有机结合场地特色,打造了多元复合的咖啡空间,苏南看到对应桌号坐的居然是在ilohas请他喝酒的俊朗男孩,心想这下有点意思了。服务员带苏南过去,苏南面无表情地坐下,告诉服务员:“没事了,麻烦了,谢谢。” 言灿森诧异地看着,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巧合,不敢相信mack就是眼前座位上的男人,就是他在ilohas遇见的那个男人,接着低头发信息,“你到哪了?” 苏南瞟了他一眼,把自已喜欢的咖啡以及甜品写下来,推到他面前说:“我要这些,下单吧。” “好的”,言灿森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他继续低头发信息,“你到了吗?” 苏南看了一下他发过来的信息,直接打电话过去,言灿森竟然起身去柱子边接电话,他喂了一声。 苏南被逗笑了,说道:“你是不是傻?你回头往七号桌看。” 言灿森汕汕地坐回来,看苏南还在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立刻叫服务员点单,又手忙脚乱的道歉。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苏南,随父姓苏,如燕南归,取‘南’。” “言灿森,阳光灿烂,森系少年。” “没想到你对咖啡还挺有研究的。” “彼此彼此,还以为你只会喝酒买醉呢。” …… 这咖啡喝的倒也太平,苏南主动去前台把账结了,吃饱喝足两人就回家了。 夜已深,卧室开着昏暗暖光,苏南收到陆时发来的的消息,说这几天他就准备回杭城了,谢谢关心,他还好。 房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陆时在微微光亮里站立着,呆呆地望着窗外,安静的民宿院落,被风吹着微微摇摆的树丛,还有对面的洱海。 卢希安把在玫瑰庄园里拍的照片洗了出来,过来拿给陆时。他看着插在玻璃花瓶里的皱纹纸水仙,花瓶边放着一本杂志,突然想起什么。 那年七月,卢希安访学交换项目结束回来,一进门,就发现皱纹纸水仙花旁边的那沓稿纸,纸上写满了不规律的“47+53”,疑惑地问:“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陆时没有回答,而是小跑着过去,紧紧抱着卢希安,卢希安右手揽住他,左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再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 那一刻,两人只想尽可能紧紧地抱着彼此。 窗外的风吹着书页沙沙翻动,卢希安回过神来,开口问:“那沓稿纸上的数字,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懂,为什么是47+53?” 陆时静静地站在窗前,告诉卢希安:“对面的高楼,在每天零点的时候准时关门、熄灯,两根霓虹灯的光柱,也会在那一刻熄灭。其中一根光柱有几格坏掉了,就每分钟闪47下,而旁边的光柱每分钟闪53下,当自已的眼睛一点点地数着霓虹灯的闪亮时,思念似乎舒缓了,减轻了,捻平了。47+53,就是自已日复一日等着你回来的心情。” 卢希安像是一下子感觉到了陆时那时的寂寞和想念的重量…… “小时是我不好,但最近我真的很忙,等忙完了我们就去旅行放松一下。” “嗯……” 话一说出口,陆时就想起好几次被卢希安放鸽子,明明约好一起看电影的,可是电影都开场十多分钟了还不见人来,打电话过去只说,“在忙,忘了,下次不会了”就挂掉了,再打过去,便是忙音。 气氛持续发酵,灯光不停闪烁,陆时思绪来到了高潮,读书的时候他努力兼职赚钱,买了一对复古款对戒,他自已的戒指内壁上刻着220,送给卢希安的那枚刻着284。 284和220很简单的两个数字,却有着最美丽的关系。284的因数和是220,而220的因数和是284。这是一对奇妙的数字,就好像一对情侣把自已的心一片片分解并献给心爱的对方,彼此相互渗透、相互包容,我的生命里匿隐着你的身影,而你的生命里也藏纳我的灵魂,像极了陆时渴求的感情。 当时,陆时查了很多资料,了解到220和284是发现最早的亲和数,也是最小的亲和数。中世纪曾流行这种成对的护身符,一个刻着220,一个刻着284,用于恋人们祈求爱情的忠贞与永恒,陆时在对戒上刻上这对数也有这重心思在的。 陆时回过头,直勾勾盯着卢希安胸口挂着的复古戒指。 第7章 卢希安敏锐地注意到了陆时的神情,发现陆时盯着复古戒指的眼神中充满炽热的温存,他显然明白了些什么,伸手紧紧攥着戒指,斩钉截铁道:“我的这枚是数字284,你的那枚是数字220,天生一对的数字,我一直都明白你的意思。” “一直都明白,你确定?” “确定!”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没用了,我那枚扔掉了。” “你一说谎就会下意识地咬嘴唇,就像你刚刚那样。” 陆时一时间答不上来,因为他确实说谎了,那枚戒指这些年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卧室床头柜抽屉的最里层。 沉默了一两分钟,陆时倔强地开口道:“没有,我没有说谎,我那枚确实被我扔掉了,扔大海里了。” …… 周凯得知陆时和卢希安要走了,说下次见面不知道要到何时去了,约定明天晚上七点在全兴路大排档碰头。 他们两人到的时候,周凯在大排档卖唱,挎着一把吉他,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话筒,身边有个简易的混响,路人点歌每首二十元,他唱流行歌曲,也唱民谣和自已的原创,大多是情歌,且多是失恋失意无奈又不甘,这好像是寻常人生的必不可少。点歌的大多是女生,且多是正失恋或曾经失恋过,因此,他的歌声很对她们的胃口。 陆时看着自信歌唱的周凯,或许是这些年的流浪经历给了他底气和勇气,毕竟也算是阅尽千帆、行尽万里了,陆时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很幸运在这里再次遇到了他,一个把音乐当干粮的人,他的人生两岸风光尽管不都是春花烂漫,他的歌却如轻舟已过万重山。他的音乐里,更多的流露出历经辛酸后的淡定与对生活对朋友的真诚,他通过音乐表达所剩无几的青春以及还未干涸的理想,一个人,一把吉他,像个行吟诗人般为南来北往的游客静静的吟唱。 周凯在人群中看见陆时他们,唱完刚点的歌,便大步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你俩过来了。” 坐在折叠塑料凳子上的卢希安接话:“凯哥,你这现场发挥简直不要太稳。” 周凯得意地笑着说:“还凑合。”他接着又试探性地问问:“你俩要试试在这街唱,体验一番吗?” 陆时连连摆手,说道:“在三亚后海的时候,你已经见识过我五音不全有多严重了,我就不在这丢人现眼,砸凯哥招牌了。” “我想唱一首”,卢希安从凳子上起身,接过话筒,走到对面,开始弹唱杨幂的《刺猬的拥抱》,歌词是这样的:“怎么会爱成这样呢/是不是我们都疯了/把情人当成敌人了/谁知道刺猬都怎样拥抱/才不会痛到放掉/我的自尊和你的骄傲/能不能和好……”,充满故事感的歌词、优美动听的旋律相得益彰,令人沉浸。 歌声响彻在大排档的空间里,没有被嘈杂所冲淡或挤压,反而更有了一种醇厚干净的韵味,更像是一种从心底出发的倾诉,陆陆续续有类似过往的路人驻足聆听。 卢希安深情、磁性、低沉的嗓音让对面的陆时入了迷、乱了情。歌声如水漫延过堤防,洇湿陆时的心房;歌声如泥鳅钻沙,钻进陆时的心房里。 歌毕,卢希安紧接着说道:“纵使满身是刺,总会有人爱你身上的刺,而不是让你拔掉,因为对方知道,这些年这些刺保护了你。爱你的人会跨上装满熟透樱桃的篮子,去见你,把甜甜的樱桃扎满你所有的刺,再紧紧地拥抱你,希望大家珍惜眼前人,不要让你的遗憾与他有关。”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倏地收拢,围观的路人释放了难以言说却汹涌澎湃的情感,现场掌声与叫好声此起彼伏。 “回去了,以后常联系,真的”,周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打趣道:“你唱得挺不错,回去了,完全可以教小时唱歌。” 卢希安随即回复:“只要他愿意学,我很乐意教。” 在一旁的陆时笑笑,转移话题;“凯哥有机会带嫂子来杭城玩啰。” 这些天,卢希安的陪伴与示好,让陆时动摇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回想着他们感情的断点。 两人同是财务管理专业的,但研究生阶段,陆时选择的是教育学,卢希安则继续念商科,学的是金融。随着毕业的到来,金钱的压力滚滚袭来,出租屋门口的运动鞋换成了皮鞋,宣告着学生时代的终结。 陆时深夜里还在反复修改着求职简历,在竞争激烈的就业市场中磕磕绊绊,碰了不少灰,好在后面结果还是不错的,入职了熠辉小学,担任数学老师。卢希安则要顺利许多,在校期间就在一家外资投行实习了,后来就留在那工作了,成为了一名associate。 两个理想主义者面对现实的捶打做出了不同选择。总有人要迈出那一步,承担生活的重量,去向现实妥协。卢希安希望努力挣钱,去承担人生责任,而陆时则希望坚持自已的兴趣爱好,不惜为此换了专业,以满腔热情投入到教育事业中,一颗诚心待学生,一腔热忱对教学。正如徐志摩所说:“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在投行圈有种说法叫“魔法兜圈”,指的是出租车先带你回家,你回去洗澡的时候车等在外面,等你换洗完再迅速带你返回办公室。与之相对的,大部分实习生为了留下更好的印象,还是会选择fllo (first ln, last out) 的原则,每周工时普遍都比较长。卢希安工作下来,发现真实情况虽没这么夸张,但也是超长待机。 卢希安仿佛每一个时间缝都被工作塞得死死的,他却感觉不到有多熬人,等项目结束了,突然没啥事儿的时候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疲惫感涌上来。在工作特别繁忙的时期(准备pitch或者是交易起始阶段),通宵工作甚至是连续几个通宵工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凌晨三点,卢希安还在使用excel做数据,搭建财务模型,项目需要的是强大的输出型选手。投行的公司大楼里有健身房,不是因为什么人文关怀,而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需要强健的体魄,运动健身也是卢希安唯一没有丢掉的兴趣爱好了。 每天下班进门后,卢希安或许短暂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暖意,但与陆时简单聊了几句后就扎进项目之中了,很多事情不知道是习以为常了,还是不重要了,比如: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香芋排骨,是卢希安最喜欢的;永不凋零的皱纹纸水仙,是卢希安教陆时弄的;卧室床头柜上的醒酒汤,是陆时做的;忘记计划好的电影与旅行,是两人一起约定的;陆时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为卢希安绽放的…… 看着周末深夜还在埋头工作的卢希安,陆时轻轻摇头,既心疼又无奈,他心里也明白,卢希安是如此拼命努力工作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两人以后所谓的“岁月静好”。 陆时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卢希安,想起了一对命题——“教育准备生活说”与“教育适应生活说”。斯宾塞认为,教育应当教导一个人怎样生活,使他获得生活所需要的各种科学知识,为完满的未来生活做好准备。杜威对此进行了批判,认为传统教育把儿童当做知识容器,导致“为了深远的和多少不可知的将来,而牺牲现在”,提出了“教育即生活”,主张教育应当是生活本身的一个过程,而不是未来生活的准备。这与近年讨论度极高的“活在当下与延迟满足 ”有很大的相似点。活在当下与满足欲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读了一本心爱的书,打了一场球,与家人团聚了一天,甚至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这都可以称之为活在当下。而仅仅是满足自已无休止的欲望,那不叫活在当下,那只能称之为毫无节制的透支未来。所谓的延迟满足,也只是为自已找一个借口罢了。快乐永远不是建立在无休止的欲望基础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满足,是由内而外的愉悦。 欲望的差异与人生目标的分野,让两人的感情的默默地发生着变化。属于两个人的时间一点点减少,精神上的交流与共鸣变得稀缺,就如同鲜花的水分一点点蒸发,花瓣开始脱落了,叶子也开始发皱了。 就这样一年过去了,卢希安收到调令,派他去纽约总部任职,同事纷纷向他道贺,他礼貌回复着,但若有所思。 一周后,卢希安跟客户吃饭,宾主尽欢后,回到家,本想借着三分酒意开口说工作调动的事,可发现陆时整个人窝在沙发上,必是在这等他回家,等了很久,想到这,卢希安就又不忍心提了。 陆时穿着一件纯白衬衫,室内暖色灯光越发衬得他面容姣好,好比桃花,无端端动人魂魄,他随口道:“为什么总穿得这么素?” 陆时直直看他,说:“为了与你相配,为了与你穿得像情侣装。”卢希安工作后总是穿黑、白、灰三色。陆时的刘海随性粘在额上,如浓墨点碎的梅,尽显一种天真的诱惑,使他挪不开眼眸,他的吻落在了陆时的额头,说:“傻瓜,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就像读书时那样就行,不必随我。” 隔天徐姚上门拜访,徐姚是他俩的大学班长,毕业后和卢希安在同一家投行工作。她颧弓轻微外扩配上尖巧的下巴,脸型清秀,给人一种很干练的印象。徐姚温婉地笑着,说:“带了港式菠萝包,新烤的,算是祝贺卢希安即将调派到纽约总部,前途无量。”盒盖一开,香气四溢。几人互相客气寒暄了几句,徐姚就回去了。 第8章 当年,在学校“棒棒糖”树下,徐姚问陆时喜欢吃什么,约他吃饭,是为了向他打听卢希安的喜好,他一直没有告诉卢希安。 陆时坐在沙发上,如一堵执拗的墙。卢希安拿菠萝包给他,他不理;再问,他声音古怪地回应着:“减肥。” 陆时气冲冲地跑了出去,说想一个人静静,心中总有一股火一样的闷气上不了也下不去,卢希安眉头紧锁紧跟着追了出去,焦急万分追了一路,两人停在了宇宙中心万家丽对面的公交站台,这个时间点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寂静的车站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么大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既然我最后一定会知道这事,那就不要让我从别人那里知道,而应该从你这里知道,你主动告诉我。” “我是想和你说来着,可每次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了。” “你如果一开始想让我知道早就说了,可现在呢,唯独我不知道!” “我没骗你。” 陆时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呵,你说要在全国各地留下我们身影的计划呢,你还记得吗?今年我生日,我准备好晚餐,等你回来,凉了热,热了凉,凉了再热,一遍又一遍。可你呢,你差不多凌晨才回到家,还是醉醺醺的,我照顾你到凌晨两点,连那天的蛋糕都是苦的。” “记得的,过生日那天确实有工作应酬,和你解释过了,以后每年生日不管怎样我都会在的,相信我!”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不是找个人,就想和你说。如果有好事发生,要等到和你分享后才开心;如果有不好的事情,要向你倾诉后,我才能忍受;如果听到好笑的笑话,我马上就想对你说,这样就能听到你笑;当然你也可以翻白眼,说笑话很烂,这样我们能相视一笑。可毕业工作后,我们好好在一起说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一直都在的,等我晋升为vice president,个人时间会充裕些,我会好好陪你的,你对我说过的‘你追逐世界,我追逐你背影’,我只是想我们可以生活得更好,真的。” “你永远都是那么耀眼,我知道你的野心与抱负肯定不止于此,managing director才是你的目标吧。我确实是对你说过这话,也是这么做的,不管是钻研学业还是追求事业,我都是支持你的,但你是不是也应该偶尔回头看看我。” “我会的,我也需要你,小时。” “可你即将要离开我,离开这座城市了。” ……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人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和往常一样。 直到出租屋门口的两双皮鞋变成了一双,陆时在学校办公室批改作业,忽然收到微信消息:“……明天,你能来机场送我吗?” 窗外有雨,雷声隐隐传来。 卢希安心中的震跳,越来越巨大,越出心室,充斥穹庐。 雨丝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宛如一朵朵洁白纤细的小莲花,轻盈地飘落在接着一朵轻轻地触碰着地面。人们都匆忙地躲避进了候机厅内,唯有卢希安一个人,孤独地伫立在门前那片湿漉漉的雨幕之中。他身着一条黑色长裤,早已被雨水湿透,紧紧地贴附在双腿之上。 他所携带的行李并不多,仅仅有一只手提包和一个背包而已,这般简单的行装让人觉得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会被过多事物所牵绊的男子。 与此同时,陆时正坐在车内,车子静静地停放在停车场里,而整个停车场则完全笼罩在了细密的雨帘之下。 透过车窗,陆时望见了卢希安赤裸在外的双臂,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肌肉线条不断地向下滑落。刹那间,陆时有上前抱住他的冲动,手伸向门把手,却滞住。 此时此刻,天地这样空静,机场也可以如旷野,他俩如祭祀者,他们之间的感情便是祭祀品。 雨渐渐下得紧了,一滴滴都是焦灼的吻,卢希安像一只被浇得透湿、失去飞翔能力的鸟,在等待同伴救援。 陆时的手,把门柄握得越来越紧,想着,“要落的月,要走的人,何必赶上最后一眼”。 陆时接着缓缓放开手,拉上帘,扭开音响,本想建筑一个有声有色的小堡垒来对抗卢希安的存在,哪知道今天电台抽什么疯,播放的是张敬轩的《断点》“想起我们有过的从前/泪水就一点一点开始蔓延/我转过我的脸/不让你看见/深藏的暗涌已经越来越明显/过完了今天/就不要再见面……”陆时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无意间,碰掉了硬币盒,弯身捡拾的时候,有东西妨碍着。 人生左手是月亮,右手是六便土。六便土,陆时都捡得有些吃力,更何况月亮,更甚者,怕是连月亮都不见了。 到总部的第一个周六,卢希安就在加班,忙到很晚,电话打到陆时那。陆时发现是个国外陌生号码,看着还是个座机号,这几年电信诈骗太多了,犹豫半晌才接:“喂?” 在卢希安听来,这声音里满是睡意,腻中带涩,袅袅娜娜,青蛇般钻入他的耳孔。卢希安迟疑一下,“是我。” 陆时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手机掉了。 他坐守在沙发上,希望手机再次响起。他闭上眼,集中心念,握紧拳头。 但什么都没发生,他心想:难道刚刚那个电话是打错了的? 陆时曾说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骨头里满是泡泡,不断冒出来的那种。现在的情况是泡泡没有消散,但越来越无力再冒出了。 后来的这些年,俩人就断了联系。 第4章 世界是一个圆,两人走散了很多年,现在又重新遇上了。 天一亮,陆时就在收拾行李,准备回杭城了,收到苏南的消息,“小时,你是今天的票吧,我去车站接你。” 为了让陆时不在酷热的太阳下等待交通工具,苏南决定亲自动身,跑腿到车站接他。 那天,气温特别高,打着太阳伞都能晒透。苏南提前到达杭城东高铁站,双手握着冒着冷气的冰淇淋,期待着陆时的归来。列车终于缓缓地驶入站台,人们从车厢中涌出。而在人群中,苏南立刻认出了陆时,他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人海中闪耀着。 苏南紧紧捧着手中的冰淇淋,小心翼翼地穿过人潮,与陆时相遇。他递给陆时几乎要融化的冰淇淋,温柔地说:“欢迎回来,忙完我就赶来接你了。” 陆时感动地看着苏南,他接过冰淇淋,吮吸了一口,柔声说:“谢谢你,你总是这般温暖。” 两人从人流中走出车站,阳光穿过云层射下,透过车窗玻璃在他们身旁晃动,车子直接向陆时住的名仕华府小区驶去,途中两人有说有笑。 “我在那碰见了个老朋友。” “谁呀?” “一个流浪歌手,他真的很酷。” “你确定是很酷,不是很好看?” “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他是真的很酷。” “怎么说?” “他是把音乐当精神粮食的那种人,干净地喜欢着民谣,纯粹地把玩着吉他,弹唱着还未干涸的梦想。” “意思是阅尽千帆,仍有一股子韧劲,仍有勇气逐梦?” “对,他唱歌的时候浑身上下透露着自信,他的歌声很治愈,很有故事感,也很有力量感,让我对自已有了新的思考。” “哪方面?” “前段时间我不是辞职了吗,总得想想自已接下来什么。不说我了,这段时间,你咋样?”| “我还是老样子,和往常一样,倒是有件很有意思的事。” “说来听听。” “就是碰见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孩,见过两次。” “小孩?男的还是女的?” …… 之前陆时在申花那边的熠辉小学工作,考虑到通勤问题,在卢希安前往纽约任职后,就搬到了现在租住的名仕华府小区,这里离学校近些。 申花这边的房租在整个杭城是出了名的高,果断裸辞是很帅,但三餐一宿还是要金钱来维持,现在陆时待业在家,马上又要到了交房租的日子,少了私立小学教师这笔丰厚可观的报酬,他想着把空出去的另一个房间租出去,给自已找个室友,能省点就省点。 陆时随即就在微博账号上发帖:“本人艾瑞格moosu由于个人原因,想找一位朋友合租,八月中旬可以搬进来,直接拎包入住。位置在申花这边,小区离地铁2号线抚琴台路站不到一公里,两室一厅一卫一厨,租金4200元一个月,次卧出租,1800元一个月……”陆时发完动态就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没再管了。简单收拾一下,就回小河直街外婆那了。 “小时,从大理回来怎么不和外婆说呀?” “外婆,我都这么大个人啦,还怕我走丢呀。再说,我这一回来不就来看最最亲爱的外婆了吗?” “你这小嘴叭叭的,可会说了。” “对了,给你寄回来的鲜花饼味道咋样?” “你亲手做的,当然不错。” 第9章 “我没说,你咋知道?” “小安告诉我的,他还给我发了几张你藏身于玫瑰丛的照片。” “他这人……” “小安,这孩子挺不错的,看得出来,他还是挺关心你的。这次回杭城,问了很多你的事。” “外婆,所以我的行踪都是你告诉他的啰。” “嗯,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们等下去阿波罗大商场逛逛吧。” 两人在这个大商场逛了许久,杂七杂八买了不少东西,准备返回三楼去买刚刚外婆看中的厨具,在三楼西侧洗手间入口处不远的店铺围着一群人,外婆以为是搞打折促销活动,拉着陆时挤进了人群中。 人群中央戴褐色帽子的保洁员大叔直接当众扯住男孩的衣服,把他当变态一样,数落着男孩:“你这年纪轻轻的,人长得也不赖,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个?” 男孩气冲冲道:“不是我,我刚上来,你可以调监控,我只是上了个洗手间,我进去的时候就有了。” 保洁员大叔打开手机相册,指着照片上两行醒目的粗体黑字,开口道:“这字是你写的吧,还不承认。” “你是说这个?不是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弄的” 商场人来人往,大叔把男孩扣在那边,把他当变态一样,保洁员大叔上报给了领导:“这边有人在厕所门上弄嫖娼色情广告……” “你是他们清洁服务的领导?” “嗯,是的。” “那个马克笔写的广告以前,然后大叔看我出来了,就非说色情广告是我写的。” 大叔见状插话道:“我一小时前搞完卫生的,我肯定之前是没有的。” 男孩忍无可忍,怒发冲冠,厉声道:“那是马克笔写的,对不对?你可以搜身,看看我有没有,或者我写几个字给你看下,看字迹与门上的是否一致。” 在一旁的陆时,大概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走过去,义正言辞道:“不是他,他是无辜的。半个小时前,我进去也看见了那两行字,你们也可以问问商场里其他的男性朋友。” 领导在详细了解情况后,呵斥着大叔:“你这样做不对,不合适,跟这个帅哥道个歉。 大叔随即不情愿地说着:“对不起,行不行?就这样啰。” 围观的人群立马就散去了。 陆时和外婆也去买厨具了,男孩小跑着追上去,十分礼貌地笑着对陆时说:“帅哥,谢谢你刚刚为我解围,我叫言灿森。”言灿森这个名字,陆时好像在哪听过,不过记不起来了。 陆时回复道:“举手之劳的事,我只是说了句实话。” 外婆像个老顽童一样,忽然皮了下,冲着言灿森叮嘱道:“男孩子在外面也要好好保护自已,更何况是你这么好看的,这次幸好有我们家小时在。” 陆时拉了拉外婆的衣袖,暗示道:“外婆,你干嘛吓唬他。” 言灿森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回了句:“谢谢外婆的提醒。” 陆时和外婆说着笑着回了小巷。 整个白天陆时都让自已很忙碌,保持着春风拂面的状态。可是,一到晚上外婆回房睡觉后,陆时常常鞋都不脱,就卧在沙发上,眼睛瞪着天花板,睡不着,也不想动。有时瞪着瞪着,就突然泪流满面。 外婆起夜无意间看见了这一幕,走到陆时旁边,说:“你鼻子底下长着嘴,有什么就说呗。” 陆时为了不让她太担心,回了一句:“我就是心情不太好。” 没想到,外婆大大咧咧地插嘴:“嗯,人要是一直心情都好那也不正常。我看了,事不大,在这多呆几天,外婆我专治各种不开心。” “嗯,我信。” 不知道为啥,从小到大一直报喜不报忧的陆时忽然就有种被放空了的感觉,也有了倾诉的欲望,开始喋喋不休工作和感情上的那些事,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感觉一下子好像轻松了许多。 外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我说:“人啊,就跟秧苗一样,遇到虫害啦,缺肥了,生病了就得表出来,叶子打绺儿或者长斑,这样,就会被看见被关照。只要根没事,怎么都能救过来……” 陆时说着说着却突然就饿了,明明晚饭吃得很多,张口道:“外婆,我想喝小米粥。” 本来已经困了的外婆瞬间起身,二十分钟后,一根热乎乎、粘乎乎的粥递到他眼前。 陆时吃着,外婆咧嘴看着,陆时说:“外婆,真香。” 外婆说:“那是,这可是我精心熬制出来的。” 陆时回复道:“我是说有你陪着我,真香。” 那晚,陆时吃饱倾诉完毕后,回房一觉睡到大天亮。 过了好几天,陆时回到名仕华府,才想起来打开微博,想起那篇找室友的帖子,评论区真的是一片哗然。 “真的瑞格大大本人招室友吗?求证实。” “真好呀,可为啥是在申花那边呀,这望成莫及的房租。”x “合租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经常吃到瑞格做的各种美食,想报名,哈哈。” “好心动,95后男生,自媒体行业,爱做饭,有两只猫,可以吗?” …… 陆时一条条地翻阅着这些评论,忽然手机震动,来了电话。电话那边的人先开口:“请问是艾瑞格大大吗?”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很有磁性。 “我是艾瑞格moosu,我姓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先生,我在网上看到了房子的合租广告,可以谈谈吗?” “可以,房租是押一付三,按季度交费。” “行,陆先生,我是诚心想合租,我们约个时间看看房?” “明天下午可以吗?明天下午我一直在家。” “好,到时候见。” 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正窝在沙发上浏览招聘信息的陆时陡然间眉头皱起,看了看手机,晚上七点,心想这大晚上的是谁呀。 “租房那个人说下午过来,结果放鸽子了,难道是他?”陆时想了想,起身开门,真要是租房那人的话,他见面就好好说那人一通,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开门瞬间,陆时傻住了,眼前的男人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 陆时回过神,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 “我来看房的。” “昨天和我打电话说要看房的不是你呀?” “那是我助理,我让他处理的。” “卢希安,你应该升为managing director了吧,还需要合租?”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两人进了屋,简单地看了看房间后,坐到了沙发上。 “我挺喜欢这个房子的,小区的环境也还可以。”卢希安的话语中带着期盼。 “你在开玩笑吧?你不回纽约总部了吗?” “不回,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 “你真要住这?” “陆时,你就这么在意我吗?就因为要租房的是我就不租了吗?我就这么能影响你?” “卢希安,看来你不仅是职位越来越高,脸皮也是越来越厚了。” 卢希安目光凌厉,逼问着:“一个绝对不会亏欠你房租的室友,不用你花时间去社交的室友,长相也还不赖的室友,你哪里不满意?”他说完低头就瞥见了桌上的电脑屏幕,屏幕定格在陆时刚查看的求职网站的界面。 “好是好,可是……” “可是那个人是我?不要被我影响了你的理智与判断。熠辉小学的事情过去了,找工作的事慢慢来,你的努力,值得拥有更美好的。” 从那天之后,卢希安就把自已的东西一点点的搬过来了,包括换厨具、书籍、衣物等,家里换窗帘,规整物品这些活他都全部包揽下来,两人没说重新开始,也没互相表白,就这样成为了室友。 生活总是这般奇妙,两人再次成为了室友,或许又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聘婷,披着情绪的花。同住一个屋檐下,陆时自然而然会时不时地想起大学时光,想起两人的点点滴滴。 走过春风十里,在九月相遇。 陆时在军训队伍里实在是站不住,只要教官稍不注意,他就对着周围同学动来动去。教官把他叫出来单独加训也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他会中途扭头嬉皮笑脸朝教官扮了个鬼脸。 “一二一,一二一……” 教官指出陆时顺拐的姿势,厉声道:“你怎么又走错了呢?” 陆时不服气地应声道:“教官,你怎么老揪着我不放呢?” 教官皱着眉说道:“你这排,其他人动作都挺标准,特别是最右边的男生。” 此话一出,大家齐刷刷地那个方向看去,几个女生窸窸窣窣地聊着。 “军训队伍里最后一排最右边的男生好像是叫卢希安。” “你们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长得是好看,就是人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第10章 “徐姚,你是不是心动啦?” “心动就冲哇!快快加个联系方式,我来帮你问……” 陆时没忍住,朝最右边看去,那人一米八几的个子,结实又强壮的身体,眼睛大而深邃,眉毛浓而锋利,鼻子高挺,嘴唇厚实,尽显刚毅,忽然四目相对,卢希安微微颔首,此刻陆时的内心正经历着一次星球大爆炸,心想,“怎么是他?” 陆时回想着那天遇见卢希安的场景。开学前一周左右,夕阳西下,温温柔柔的晚风裹挟着热意扑来,卢希安从长街那边骑着自行车向陆时驶来,陆时正举着手机拍落日,把手机快门摁下去的刹那,他闯入了陆时的镜头,夕阳下的他眯着眼,一头短发,穿着一身工装,后来才知道那时他正赶着去加油站上晚班。 这二十几天穿军装的日子,站军姿,踢正步,走齐步,即使烈日炎炎,即使汗流浃背,即使屡次被罚,陆时也不曾厌倦,依然活力满满,和教官斗智斗勇,休息间歇陆时喜欢在草坪闭眼静听,任思绪飘往远方。 这一切都尽收卢希安眼底,他心想:这小子精力真旺盛,真能闹腾,教官这是遇到硬茬子了。 两人被安排在同一个宿舍,连床铺都是头对头的位置。卢希安是军训后才正式搬进来的,他每天早出晚归的,背着藏青色书包,大多数一个人,偶尔和几个室友一起,应该比点头之交稍微近一点吧。 除了陆时,还有两名室友。苗林春是经管院学生会主席,说话干脆,做事干练,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样子,时常找些段子给众人分享,很是幽默风趣。李成俊来自河北,精瘦干练,待人诚恳,激动时就要唱一首林俊杰的歌。 很多女生喜欢卢希安,写了情书却不敢亲自交给他,都是托他们几个室友帮忙转交的,卢希安一封都没拆开过,但还是有勇土前赴后继。苗林春和李成俊有时会拿这事打趣卢希安,说要不代他回信算了。 有天,课堂上,讲台上的老师认真地讲着知识点,忽然提问:“大家都知道,税收贯穿于企业整个业务流程中,不同的业务流程和业务模式,会带来不同的税收影响,也就是业务决定税务。有人可以举例说说吗?” 突然的停顿,短暂的安静,不知何时,老师早已在人群中选择了前排的班长徐姚。 徐姚淡定自如,起身作答:“比如,同样是出租建筑设备,若是将建筑施工设备出租给他人使用但没有配备操作人员的,属于有形动产租赁,一般纳税人增值税税率13%;若是将建筑施工设备出租给他人使用并配备操作人员的,属于建筑服务,一般纳税人增值税税率9%。” “嗯,回答地很快也非常正确,请坐。”老师接着道:“同样是酒店的外卖,若是外购了直接出售的和酒店进行了生产加工的,有什么区别呢?” 陆时自告奋勇,直接站了起来,声音很是洪亮,答道:“外购了直接出售的外卖,属于销售货物,一般纳税人增值税税率13%;酒店进行了生产加工的外卖,属于餐饮服务,一般纳税人增值税税率6%。” “能按照你的思考和理解,解释一下吗?” “老师,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 “有人可以帮这位同学回答一下吗?” 陆时看着前排中间的卢希安,灵机一动,小声嘀咕,能让老师听见一丝丝声音的那种,“33号,33号知道。” 老师很配合地开口道:“那就学号33的同学回答一下吧。” 卢希安听到33号,立即起身作答:“餐饮企业,没有堂食,所有业务都是生产制作食品后通过外卖进行销售,业务实质上还是直接售卖给了消费者,所以通过餐饮企业生产制作出来的食品的外卖依然算是通过现场制作食品并直接销售给消费者的行为,按照餐饮服务缴纳增值税。一般纳税人适用税率6%,但在外卖销售时,还同时销售一些预包装好了的瓶装饮料、酒水等,这些未进行后续加工而直接与外卖食品一同销售的,应当按照兼营的有关规定计算缴纳增值税,瓶装饮料、酒水按照销售货物的适用税率,一般纳税人13%。” “不错,两位同学都坐下吧。” 卢希安回头瞟了眼陆时,心想:“陆时这家伙,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就兴冲冲地抢答,还给他挖坑。” 课后,陆时领到了一份差事,是班长徐姚拜托他的,让他帮忙把信交给卢希安。 卢希安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大步走出了教室。陆时想了想,这信是徐姚在宿舍夜聊的粉红气息和室友鼓动的包围下,鼓足勇气迈出的一步,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赶忙追了出去,伸手拽住了卢希安的双肩包,把信递给他,说:“班上女生给你的,应该是情书吧。” 卢希安没有回头,淡淡回了句:“不用给我了,你处理掉吧。” 陆时大跨了两三步,和卢希安并排走着,晃动着手里的信封,嘴里念叨着:“你真的不看一下吗?” “不看。 “发现你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呢?” “不用等人,也不用别人等我,还不用考虑同伴的感受,自已想干嘛就干嘛,挺好。” “你的耳朵很漂亮。” “别再盯着我看了。” “连看都不让我看了吗?你一个人的时候都干什么呀?” “无所事事。” “你的兴趣是什么?” “没有这种东西。” “你喜欢听什么歌?” “各种类型都会听。” …… 十月份的一个周末,晚上陆时从小河直街外婆那回学校,途中在云程公园遇见了卢希安。 卢希安赤着脚蜷缩在在长椅上,身前是高低错落的音乐喷泉水柱,如梦如幻;身后是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不知去向何方;身旁是七零八落的酒瓶,空空如也。每喝一口,他都会仰着头,把瓶子高高举起,悬在空中的酒瓶仿佛装满了悲伤的灵魂,一饮而尽,将瓶子丢在一边,而后双手抱膝,喝进肚子里的酒水,迅速变化,从眼睛里涌出来,哭着哭着,肌肉就随着肌肉震颤起来,难以释怀的痛苦沿着记忆的青藤疯长于他生命的柔软角落,嘴里哽咽地反复说着:“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卢希安往常一脸孤傲的冰冷和固执的倔强,陆时错误地以为他会百毒不侵。这是陆时第一次看到卢希安哭,哭得这么伤心,还喝了那么多的酒,陆时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心想:“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藏匿了怎样的伤痕,让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如此狼狈难过?” 陆时卢希安尴尬难堪,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止他继续借酒消愁,可转念一想:每个人的宇宙里,都在发生无数的坍塌和重塑,我们看到的宇宙是表面的狂风暴雨和日落星辰,但是不知道它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成为今天的样子。同样,对于眼前的少年,怎能要求他经历山呼海啸却要装作无事发生,不能发出声音。这种情绪稳定的无理要求,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勒索。不高兴了就哭出声,喝杯酒,唱个歌什么的,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陆时明白过来后,便没有去打扰他,没有前去安慰,就只是站在原地,在徐徐的晚风中,在公园的路灯下,他看着他,他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那日过后,陆时想更深入地去了解卢希安,只要他遭遇难题,陆时总是会挺身而出。 卢希安参加了lma校园管理会计案例大赛,他是队长,还有四名成员,有一名队员由于身体原因不得不中途退出,可这个时候也没有合适的人,陆时就主动请缨了。 卢希安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 陆时随口胡诌:“抱大腿,拿个奖,这不挺好的吗?就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已。” “说正经的。” 陆时没做解释,只是回答:“不为什么,就是乐意。”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陆时冲卢希安调皮地眨眼,一脸期待。 卢希安有点懵圈,面无表情,半晌才缓缓开口:“那你……想要什么?” “傻子”,陆时嗤笑着回应,缓缓靠近卢希安,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卢希安一时发愣,那是他第一次被人说成傻子,但是他非但不生气,貌似还有点小开心。 “下次小组讨论,别迟到了。” “知道啦。”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lma校园管理会计案例大赛的特征之一就是战线长,团队需要做好规划,步步为营。卢希安绝对是个称职的队长,他总是能够把团队成员凝成一股绳,大家劲往一处使,很好地把控进度。 第一次小组会上,安排在学校东英楼西侧的奶茶店。卢希安认真道:“比赛期间,我们每周定期讨论一次,呈现并总结上周的任务,布置下周的任务,循序渐进,过程中每一份文件的产出都要保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框架结构—深度学习—融会贯通—呈现,我们接下来要以这样的逻辑对待每一个新案例。” 第11章 其余成员也满怀壮志,回道:“明白,做好了熬夜备战、时刻头脑风暴的准备。” 小组会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卢希安还在店里整理文稿资料,陆时就在一旁等着,等了会,问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就在校园里,有什么好送的。” “想和你呆久一点,想知道你的故事” “你在胡说些什么?” “没什么,就逗逗你。 初赛问题是使用杜邦分析发掘异常指标,并基于预算目标提出业务战略。陆时看到了附录中给出了公司的组织架构图,灵光闪现,马上拿起手机打电话和卢希安分享:“我有个思路,我们或许可以试试分部门阐述业务战略。” 深夜讨论结束紧闭的经管院大门、穿梭于宿舍与讨论室的骑行、一版又一版精益求精的ppt…… 寒假返校后,出现了变化,卢希安冰冷的脸上多了些表情,偶尔会主动找话题和室友闲聊,会在小组讨论结束后安静地听团队成员聊八卦,还会和陆时开玩笑,两人的交集与互动也越来越多。 过了半个月,卢希安收到晋级通知邮件,团队挺进了区域决赛,巧合的是,区域决赛的案例问题正是参照公司组织架构图为各部门出谋划策,这为团队大大节省了工作量。于是卢希安组织大家将公司层面垂直一体化战略以及部门层面控品质、推出口、投研发战略的效果进行定量测算。 后来,团队入围了全国总决赛,大家都又惊又喜,包括卢希安,毕竟团队成员都还是大一的学生,最终获得三等奖。 第5章 夏茗悠曾说过,“宇宙那么大,属于我们的温暖只能用毫末来衡量,而你们却在很重要的位置,像经线和纬线,定义了我在世界上唯一的存在。” 陆时希望:卢希安,活在一个会回应他的宇宙里,陆时自已未必能担当宇宙,但会尽可能给予卢希安的世界多点陪伴和温柔。 卢希安去图书馆自习,停在了图书馆对面的长廊,反复咀嚼着眼前这幅阳光清丽的画面:陆时安稳地倚在长廊栏杆旁,捧着一卷书,不时微微地摇头晃脑吟诵出声。金色的阳光柔和地从长廊旁的树叶间泻下,如丝绸般流淌在陆时的身上把他的发丝染成淡淡的黄。陆时嘴角微扬,目光灼灼,手中握着一瓶ad钙奶,轻呷一口,唇边荡着微亮的水光。调皮的风挑逗着这两人,轻轻撩起了陆时的书页,缠绕在卢希安的脚边。 一束光从陆时的眼底出发,经过长廊,到达卢希安的心里,心一下子被攫住了。卢希安不自觉地笑了,笑得灿烂。陆时转头,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原来一个人笑起来可以这么的好看。卢希安倒是没察觉到,还沉浸在风中,在原地呆了好久才蹑手蹑脚朝图书馆走去,经过陆时身旁,陆时起身站了起来,让卢希安闻了闻浸润墨香的书,笑着对他说:“伪装的冰冷,也许可以迷惑很多局外人,只是骗不了自已。你来人间一趟,总得看看太阳吧。” 卢希安重复着陆时的话:“看太阳。” “对,你试着伸手去接太阳,沉甸甸的暖,缀满了心,那时候的阳光你抓起来就不想撒手了。” 卢希安缓缓张开双臂,与阳光相拥,吸收着太阳的能量,昂头闭目,开口说了句:“太阳很暖。” “是不是捂暖了血液,沸腾了细胞?” …… 也许正是从那时起,两人间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它形成了一种牵扯,牵动着彼此的情绪。 总会遇到一个人,在你黑白的人生中拿着颜料盘画来画去,听得懂你的胡言乱语,看得清你没有微笑的表情,好担心你烦忧的时候,身边没有人陪伴你。对于卢希安而言,陆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三月的杭城,乍暖还寒,冰水洗被套,真的挺冷的。被套很大,洗完之后一个人拧不动,陆时搞得满头大汗,却一筹莫展。突然一双大手把被套提了起来,哗啦哗啦地拧出水来。 陆时转过身,抬头一看,竟然是他。 卢希安用力把水珠甩干净,一伸手拿起被套,帮忙晾了起来。阳光洒在被套上,也洒在他俊俏的脸上。 陆时有点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说:“谢谢。” 卢希安只浅浅嗯了一声就走了,没多说什么。 回到宿舍,发现卢希安也在拆被套,陆时客客客气气地又说了声谢谢。 卢希安说道:“去把我的也洗了,等会我来晾。” 陆时心里暗戳戳道:“想得美!我只是表示感谢,你竟然还使唤我起来了。”可是转念一想,毕竟是欠着人家的,洗就洗吧。 半个小时后,卢希安的被套也洗好了,陆时叫他过来拧干晾晒,却见他端着一盆温水出来了。 “蹲下”,卢希安语气有点霸道。 陆时心里正犯委屈呢,以为他又搞事情,没想到他二话不说,抓着陆时的双手,放进了温水盆里,冷声道:“手都冻红了,不知道说一声吗?”他一边说,一边用自已的大手紧紧的把陆时的手包裹起来,来回搓。 陆时偷偷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看了很久,发现此刻对方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卢希安握着陆时的手,忽然打趣起来,“你的手怎么比我的小这么多呀,这小短手,还挺好看的。”陆时一下红了脸,迅速把手抽回来。 “不要胡说八道。” 卢希安笑了,说道:“你这是在害羞吗?” 陆时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从那天开始,陆时总感觉卢希安没来由地冲着他坏笑,两人同框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倒春寒时期,很冷。夜里,陆时在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卢希安见陆时不停翻腾,猜想是怕冷,就让陆时去他被窝里睡。 卢希安说:“你还怕我把你怎么了?” “别撑着了,来吧,我帮你暖。” “我不冷。” “那你就扛着吧。” 可是天气真的太冷,冷风直往被子里钻,陆时翻来覆去睡不着,正缩手缩脚的时候,卢希安突然起身下床,掀起陆时的被子就进来了,陆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卢希安就用他的大脚把陆时的脚包起来,拉着陆时的手塞到他背心下面,用他的肚子给陆时暖手。 “你看你!浑身冰冰凉凉的,还嘴硬,要感冒了才舒服啊?” “我没嘴硬。” “都冻成这样了,还犟嘴,以后再冷了就和我睡,我火气旺,不怕冷……”,卢希安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响起了轻微的鼾声,睡得可真够快的。 这是两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卢希安的脸就在陆时的眼前,刚毅的棱角,在黑暗之中模糊可见,呼吸声就在耳边,均匀又踏实。 一夜好眠,早上闹钟响了,陆时突然惊醒,发现自已正侧身在卢希安怀里,竟然这样被他抱着睡到了天亮。卢希安先醒的,此刻正在低头看着陆时,四目相对的时候,陆时唰的一下脸就红了,嗔道:“你咋不叫我?” 他说,“你睡得像个小猫一样,我不忍心叫你。” 李成俊和苗林春也陆续起床了,见他俩睡到了一起,开始起哄开玩笑。卢希安倒是满不在乎,淡淡笑着,面不改色地回应,“他怕冷,晚上冻得发抖,我就过来他这了。” 李成俊故意调侃道:“我们都冷啊,你咋不帮我们也暖暖,哈哈哈哈。” 卢希安继续反攻:“你们一个个汗臭加脚臭,我受不了,人家那么干净,那么秀气,还有淡淡的香味,那能一样吗?” 陆时耳根滚烫,像是有秘密被人拆穿了一样,迅速下床穿衣服,扬声说:“你们别再瞎说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两人自然而然就有了那个“棒棒糖”树下之吻,算是把窗户纸捅破了,后面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借着“三月你好”的问候,阳光让世界亮了、暖了,校园的晨曦在阵阵鸟语中苏醒,灯光点点的教学楼在书声琅琅中热闹起来。当然,最幸福的要算被阳光解了封印的水仙花。 “校园的水仙花开得正盛,我们去看看吧。” “好,咱就是说走就走。” 两人慢悠悠地并排走着,从远处望去,水仙花一朵挨着一朵,就像是头碰着头,小声说着悄悄话,生怕有其它的花儿听到了。两人走近了些,水仙花好像在欢迎两人似的,花朵在枝叶间轻轻摇动,跳起了热情的舞蹈。大大小小的花苞仿佛在舔食着温暖的阳光,贪婪地生长着,着急地盛开着。 陆时用手指轻轻捏捏它的花瓣,绵绵软软、滑滑嫩嫩,说着:“就像触摸的是婴儿的小脸蛋。” 陆希安猝不及防来了句:“没你的脸软嫩。” “你现在说话怎是这般模样了。”陆时虽然嘴上嫌弃,但听到这话还是挺开心的。 “你不是喜欢读诗吗,那就以关于水仙的诗词,考考你,看看你能不能接住。” 第12章 “来呗,怕你呀。”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茶蘼倒,只比寒梅好无枝。” “这简单,选自诗咏水仙第一人黄庭坚的。再来!” “小样,还嚣张起来了,那加点难度,你来句大儒朱熹先生的。” “黄冠表独立,淡然水仙装。” …… 两人回到宿舍,苗林春就问他们:“学校组织开展“光影叙述,明德立志”露天观影活动,晚上在菁博操场放电影,你们去不去?” 卢希安接话:“放哪部影片?” “绝对的经典,《重庆森林》。” 另一个室友李成俊补充道:“我和苗林春都去,你俩也去呗。” 陆时对卢希安说:“在露天里和在电影院完全是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后者的空间是狭隘的,空气是污浊的,人是被束缚的,而前者的空间是广阔的,空气是新鲜的,人是自由的。我们去看看吧。” “好。正好我也挺喜欢王家卫的作品。” 晚饭过后,李成俊迫不及待地带上小零食,拉着苗林春,向操场走去,冲陆时喊道:“我们先去选个观影的好位置,你们也早点过来。” 陆时回复:“好的。” 在宿舍稍微休息了一下,陆时他们也出发了。路上,卢希安买了个卡通气球,将气球一端的线系在陆时的衣角,气球飘在他头顶上空。 陆时询问:“你这是干啥?” 卢希安应道:“这么多人,丢了咋整?” 陆时朝他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开什么玩笑,就在学校里,我能丢到哪里去呢。” 陆时趁着没人注意,伸出左脸,让他亲了一下。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绿草茵茵,坐在春天的怀里,以情怀作影票,在露天里人享受着漫漫观影时光。电影放了一半,陆时有点口渴。卢希安起身离开了几分钟,回来时塞给陆时一瓶饮料,然后紧紧牵着陆时的手,放在自已的大腿上。 没过多久,忽然下起了小雨毛,操场的人陆陆续续都回去了,两个室友也回去了,零零星星的还剩些人,陆时他俩一直等电影散场才离去。 回去的路上陆时对卢希安念了一句话:“可不可以让我牵着你的手,从凭证到账薄再到报表,然后,再合并到我的报表。” 卢希安却一脸迷惑地问:“你说啥?” 陆时顿时觉得这种直男真没情调…… 次日中午,两人在食堂吃着饭。 卢希安忽然对陆时说:“等下你仔细听下校园广播。” 陆时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吗?” “没怎么,你好好听就是。” 一会儿,校园点歌台的广播员念着:“小鹿同学给财管3班的陆时同学点了一首歌……”,深情的音乐响起,是许嵩的《有何不可》,歌词里唱着:“为你唱这首歌/没有什么风格/它仅仅代表着/我希望你快乐/为你辗转反侧/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夏末秋凉里/带一点温热/有换季的颜色。” 听着点播台里的歌声,陆时喜极而泣,原以为卢希安就是一根筋,不懂浪漫,没想到浪漫起来,竟然会如此催泪。 陆时啜泣道:“原来你叫小鹿呀。”他这撒娇的语气里透露着丝丝幸福。 卢希安在头上比了个鹿角的手势,应声道:“你也是小鹿,我们是两只鹿,还是一对那种。” “你这打的什么比方,毫无美感。” 晚上,陆时发烧,烧得厉害,卢希安就用冷水毛巾给陆时擦身体。刚好那段时间传染性流感很严重,陆时很害怕自已的病会传染,用力推开他,让他离我远点。他居然哭得像个孩子,眼泪一把接一把。这是陆时第一次见他哭,他说,“就是看露天电影那天淋雨淋太久了,别瞎担心,这时候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乖乖听话。” 几天之后,陆时痊愈了,虚惊一场,只是普通感冒。但是经历了这次事件,两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了。 陆时生日,四月十八日那天,卢希安在一家网红蛋糕店亲手做了个生日蛋糕,蛋糕融合了芋泥和山楂,那是陆时喜欢的味道。 两人约在宇宙中心万家丽顶楼天台。陆时一打开进天台的门,就看见光影闪烁下的卢希安,白衬衫,蓝色牛仔裤,身上背着一把吉他,身旁放着蛋糕礼盒。陆时走近些了,他就开始弹唱生日快乐歌。唱完,陆时上前紧紧抱着他。 端午假期临近,陆时便想着邀卢希安回家一起过节,卢希安一口答应了。 一大早两人便上了公交,大家都站着,摩肩擦踵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陆时和卢希安挤在一起,卢希安头顶上方刚好有个扶手,他伸手抓住,而陆时东摇西晃,只能挣扎着偶尔扶一下他。一个刹车,陆时差点摔倒,卢希安一把将陆时揽进怀里。陆时想努力站起来,但是车很不稳。他一只胳膊把陆时抱得紧紧的,低头对陆时说,“老实待着,事多的!” 陆时拗不过他,只好乖乖贴着他胸口。扑通,扑通,隔着他的衣物,陆时能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声四平八稳,倒是陆时自已心跳加速,脸皮滚烫。那一刻似乎周围的人生嘈杂都听不见,不知道过了多久,卢希安的声音把陆时从幻想中拉回现实,“嘛呢?睡着了?” 到小河直街站了,车上的人也已经下得差不多了,陆时却还躺卢希安他怀里,缓过神来,两人也一前一后下了车。 天蔚蓝,云洁白,阳光透过路旁树叶的间隙,洒下一地光斑。忽而,一阵风吹过,光影轻轻摇曳。街上行人较少。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着。 走进小巷,推开门,两人就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是小时回来了吗?” “外婆,今天我带了个朋友回来。” “小时你带朋友在屋里坐会,我就出来。” 见外婆从厨房出来,卢希安主动上前问好:“外婆好,我叫卢希安,叫我小安就好。小时说佛手酥是外婆的心头好,我带了点过来。” 外婆看了看桌上的点心盒,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卢希安,连连点头,笑着说:“小安,你这小伙子长得可真高,是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你可是小时头次带回家的朋友。” 陆时一听,拉着外婆,撒娇道:“外婆,我也不矮呀,脸长得也不赖,可是继承了你的优良基因呢。” “你是不矮,可小安比你高个头也是实话呀。” “哼。” 这种温馨的氛围和对话,把一旁的卢希安逗笑了,心里很是羡慕。 外婆打算包粽子,卢希安就自告奋勇去厨房里帮他外婆打下手,感受得到外婆很喜欢卢希安,在厨房里跟他讲了很多陆时的事情。 “小安,你知道小时是和我生活的吧。” “外婆,这个我知道。” “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好。” “有对恋人,男人是个军人,女人是个舞蹈演员。相距五六百公里的感情是发手机时简短的问候,是野外驻训连续的‘失踪’,是聊着聊着石沉大海的消息,是每日的琐碎撕裂爱情一层层包裹的甜美外衣。平时的他们两地相隔,即便在假期相见,也是短暂相聚便要匆忙告别,他们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有次女人脚意外受伤了,做了手术,以后高强度的舞蹈练习是不可能了,转业做了儿童舞蹈老师,担心男人在外训练放心不下便未曾与他提起,后知后觉的他内心充满愧疚,但女人却说,‘他的关心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他退伍回来,当了消防员,发现女人特别喜欢的芭蕾舞鞋,破旧不堪地被丢在了角落。他回想起女人穿芭蕾鞋时候的模样,就在那张一直挂在墙上的照片里。于是,男人开始着手修理舞鞋,等修好后装进礼盒送给女人,男人对女人说,‘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观众,想要跳舞的时候,就在我面前跳吧’。两人就这样结婚了。” “这是小时父母的故事吧?小时和我说过一点。爸爸是名退伍军人,性格粗犷大条,为人刚正不阿,坚守原则底线,很是大男子主义。妈妈以前是名舞蹈演员,多愁善感的文艺女青年,心思细腻,特别喜欢读诗,向往浪漫,但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勤劳能干。其他就不知道了。” “看来小时真的很在意你,你别看他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但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他从没有和其他人提过家里的事。” “外婆,我会好好照顾小时的。” “陆海华,也就是小时爸爸,那个喊着在一起一辈子的人,最后还是输给了时间,在小时七岁那年,他出轨了,小时妈妈经过一番挣扎,选择了原谅。可渐渐地陆海华习惯于通过冷暴力来解决问题,家里的所有东西他都分得一清二楚,你是你的,我是我的。一来二去,小时妈妈急了,一次大吵,言辞有点激烈,把他的杯子打碎了,他宁愿用碗喝水也不用小时妈妈的的杯子,对外人热情洋溢,转脸便冷若冰霜,对小时妈妈冷淡、疏远、漠不关心,不回应、拒绝沟通,且不给理由也不给答案,任由对方置身于巨大的不确定感中,焦虑、恐慌,甚至情绪崩溃,致使其在精神和心理上受到严重伤害……” 第13章 “后来呢?” 站在厨房门口的陆时突然接话,尽量让自已的语气听起来淡淡的:“后来,有次杭城市多地遭遇强降雨袭击,部分区域24小时降雨量超过300毫米,达到特大暴雨量级,接群众被困报警,救援大队派出消防救援力量。爸爸随队伍赶赴现场开展救援,援救援期间突遇山洪暴发,经多方全力搜救,14名消防员陆续获救,其中10人生命体征正常,3人经抢救无效牺牲,1人受伤,还有1人失联。爸爸作为班长,为了保护队员,被洪水冲击,后头部被撞到了崖下石头上,头部受伤极为严重,多处骨折,牙齿也碰掉了几颗。妈妈不离不弃,陪他走完了最后一程。我爸走后,我妈就把我丢给外婆,她离开杭城了,或许是找到了灵魂伴侣,或许是转型做了女强人,谁知道呢。反正从那之后就没露过面,倒是定期会给外婆给我准备的存折上打钱。” 陆时想着也去帮忙包粽子,大概在两人开始聊她爸妈的事的时候,他就站在厨房门外了,门留了个缝,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三个人,面面相觑,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外婆见状,开口道:“粽子包好了,现在放到锅里蒸,你们两个去看看电视吧,这里有我在就行。” 两个人离开厨房,坐在客厅沙发上,卢希安主动握着陆时的手,十指相扣,看着电视。 陆时把脑袋耷拉在卢希安的肩膀上,唇瓣微微张合,发出声音:“小时候,当妈妈读着《火车火车》,我会坐在她的后头摇着她肩膀,一辆欢快摇晃的火车这样嘻嘻哈哈的出发了;当她读着《小雨滴》,我会聆听音乐声中的雨声,发出天真而热切的声音,‘妈妈,我听到小雨滴在跳舞了,你听到了吗?’有天晚上,妈妈如往常一样,给我读诗,听着听着,突然我指着诗歌的题目《夜来了》说自已能按照这个题目创作一首诗。她鼓励我说出来,我随即念了出来,‘夜来了,星星走到我的床边,眼睛一眨一眨的,月亮姐姐盯了我一下,我有点害羞,月亮姐姐说,夜深了,该睡了,明天还要上学呢?’妈妈听后,给了我额前一个深深的吻作为鼓励……” 卢希安附身轻轻吻了下陆时的脸颊,安抚道:“想妈妈了?” “还好。记忆中,妈妈读诗或跳舞时,爸爸则在一旁精心地捕捉镜头,而后一起分享相机里所记录的美好瞬间。可渐渐地,这些都没有了,有的是无休无止的吵架声和砸东西的声响。再后来,家里很安静,安静到可怕,只有狗声,没有人语。” “没事,都过去了。” “我早就慢慢接受了发生的一切,我太过渺小,我能做的就是顺应自然,积极地适应变化,积极地拥抱变化,保持一点点锋芒,这点锋芒能让我在必要时保护自已和外婆,不被他人欺负,我不能让外婆跟着我担心,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卢希安听着这话,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思考了很久,极为认真地说着:“抗争更需要的是内心丰富的安静,而不只是表面歇斯底里地吼叫,小时,你做得比我好多了。” “我可能就是选择了不太一样的‘躺平’生活方式吧,我俩的名字凑在一起,正好可以形容这种方式。” “啥?” “安时处顺,它并非要人们消极地逆来顺受,而是强调人本身精神的适应性和超越性;提示人们用一种坦然、超拔的心态对待自已的生命和境遇。学者周国平在《人生不较劲》中就曾说过,‘人无法支配自已的命运,但可以支配自已对于命运的态度,平静地承受落在自已头上必不可免的遭遇’。像庄子作品中的人物一样,‘安时处顺,与物为春’,开辟自已生命的蹊径。” “讲得一套一套的。”卢希安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道:“你见过那旧双舞鞋吗?” “见过一次,那是在爸爸的弥留之际,妈妈从礼盒里取出了珍藏多年的旧舞鞋,穿着它,为他跳了最后一支舞。爸爸走后,妈妈就点了把火,将舞鞋付之一炬了。” …… 午饭,除了粽子,外婆还准备了鱼。卢希安一边帮陆时摘鱼刺,一边陪外婆聊天。 “小时这孩子,从小不会摘鱼刺,在家都是我帮忙摘,原以为在大学里里肯定没办法吃鱼了,可是看到你这么自然地往小时碗里放鱼肉,就明白小时肯定还是吃到鱼了。” 外婆这么一说,陆时顿时觉得尴尬难当,红着脸说:“外婆哪有你这样编排自已外孙的。” 卢希安看了下碗里的鱼肉,接话道:“这些事情我在学校里也是这么帮他弄的。” …… 晚上,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夜里,卢希安梦到了一家三口去海钓,副驾驶座上“睡着”的妈妈,驾驶座上开车的爸爸,后座满心欢喜的他自已,浑身颤抖,发出微弱的声音:“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卢希安!卢希安!” 焦急的呼唤声闯进模糊的意识,卢希安睁开眼睛看见一脸焦急的陆时,开口询问:“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刚刚应该是做噩梦了,说梦话时你还提到了妈妈。” 听见陆时的回应,卢希安才知道自已刚才无意识把埋藏在心底的事说出来了。 “怎么回事?” 卢希安盯着眼前少年冒着冷汗、苍白如纸的脸。 “没事。” 卢希安不想说,陆时也没有勉强。 陆时一只手臂不知何时钻进卢希安肩颈和床垫之间,另一只手绕过他结实的身体,钻进另一侧的腰侧与床垫间,双手一勾一翻,卢希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两人就这样交颈而卧,相拥而眠。 一切事物都安静下来了,月光也变得很温柔。雪白的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穿进来,静静地洒在陆时的脸上。卢希安其实没睡着,用手撑起脑袋,痴痴地盯着他的脸庞,从心底里生出悸动,于是下一秒,不由自主地低头吻上了他柔软的唇瓣,近乎疯狂地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脸颊和睫毛上,随后一股麻麻的电流从舌根传遍全身最后到达脚尖。陆时浑身酥酥麻麻的,感受到了浓浓的荷尔蒙气息,他不敢呼吸,睁着眼睛愣在那儿。 卢希安见陆时这般模样,以为对方拒绝了自已的疯狂,赶紧停止了动作,难为情地开口说:“对不起,我不该……” 还没等卢希安说完,陆时主动吻了上去,伸出舌头轻轻舔吻卢希安的上下嘴唇,卢希安顺势轻轻地吸吮他的舌头…… 一番热吻后,两人久久不能入睡,起身坐靠在床上,聊天聊到半夜。 “我在福利院长大。”说这话时,卢希安是垂着眼眸的。 陆时愣住了,吃惊道:“福利院?” “嗯。” “你在那有朋友吗,可以交心的那种?” “我在福利院玩得最好的朋友就是小狗。福利院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绝大部分都出来工作了,而且小时候经常嘲笑我,总之就是他们把我抛弃了,我想只有院里的小狗才不会抛弃我,所以就喜欢上跟小动物玩了。”卢希安握着陆时的手攥得更紧了,像是害怕对方会逃走,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陆时回应着,握住的手紧了一点,紧了一点,再紧了一点,仿佛在告诉他:“都过去了,现在,有我在。” “你还记得在云程公园见到我那次吗?” “嗯,长椅周围好多空酒瓶,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哭,第一次看见脆弱的你。” “刚进福利院那会,我也这般伤心地哭过。我经常一个人,站在福利院的窗前,远远地看着福利院的大门,后来发现没什么用,就不哭了,也不会哭了。” 陆时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难过痛苦是和妈妈有关吗?上次在公园听见你说的话,‘妈妈,对不起’,你刚刚做梦时好像也说了类似的话。” 当陆时提及他母亲的时候,卢希安看上去更加的痛苦,他躺了下来,脑袋搭在陆时的大腿上,陆时轻轻地抚摸他的头。 沉默了少许,缓冲了少许,卢希安开口讲述着他的噩梦。 第6章 卢希安一直无法忘记十岁那天的噩梦。那天晚上,父亲卢钧带着母亲与他一起出门钓鱼,母亲却不慎落海淹死。然而后来,他发现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十岁之前,是幸福的童年:家庭富裕,爸妈都很疼爱他,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一切都完美得像是一场梦境。而十岁之后的他,美梦破碎了。妈妈惨死,爸爸是谋财害命的杀人凶手。而他一辈子都要顶着“杀人犯之子”的名号,在憎恨和释怀中煎熬,在噩梦一般的现实中活下去…… 这个故事,要从卢希安的爸爸卢钧开始说起。 卢钧念初中时,被没有子女的亲叔叔收养,养母非常疼爱他,他也将养母视为自已亲生母亲一般。然而某一天,在卢钧放学回家时,他却发现养母倒在地板上,已经过世了。她的脖子上明明有勒痕,可出于某种原因,这件事被视为自杀。这件事情成为了卢钧的一个过不去的坎,尤其是他发现,那段时间养父母正因为养父的私生子问题吵得很凶——是养父杀了她吗? 第14章 卢均虽然有所怀疑,但他并没有与养父对峙,长大后还是进入了养父的混凝土贸易公司工作,自已也有了妻子和孩子,生活富裕而幸福。 直到三十五岁,公司因为经营不善而破产,卢均因此欠下数千万元的债务,与养父在公司清算问题上发生争执,争执中,养父亲口承认了他杀害养母的真相。 卢钧心生一计,想好了要利用养父来骗取高额保金、摆脱困境。 半月后,卢钧将养父约到了在亲戚名下的一块地界,用铁棍击打他的头部直至昏迷。然后,卢钧将他放到了汽车副驾驶座,自已开车撞到墙上,将这伪装成了一次交通事故…… 养父伤重不治后,果然如卢钧所愿,生命保险和汽车保险加起来,他获得260万元的巨额保险金。卢钧成功骗取了保险公司共计260万元的赔偿金。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帮他销毁真相的亲戚却以告发威胁卢钧:如果不把所有保险金都给他,他就要报警将卢钧抓起来。不得已,卢钧只好将所有的保险金都交给了亲戚。 刚到手的保险金,没过几天就没了,这样反常的情况,却让卢钧的妻子,卢希安的妈妈,黎欣起了疑心…… 黎欣是个温婉娴静、端庄稳重、温柔贤淑的女子,长相算那种典型的东方美女。但近段时间不知怎的,她总是疑神疑鬼,怀疑卢钧在外面拈花惹草,在强烈到扭曲的占有欲下,她经常检查丈夫的通话记录及各项花费流水,对于丈夫的行踪和一举一动更是密切把控,只要卢钧跟别的女性接触多了,她就会发脾气,甚至逼着卢钧写过一张跟其他女性划清界限的保证书;另一方面,黎欣极为惧怕自已走入死胡同,她绝不能忍受自已被打上离异妇女的标签。夫妻二人应该是有感情的,但卢钧性格不服软,每次吵架时非要说一些敏感词刺激黎欣,比如,“离婚”“分开过”等字眼,吵架后又不知该如何安抚她。 黎欣追问丈夫为什么会让亲戚拿走这笔赔偿金:“才拿到赔偿金就花了,你是外面有人了?还是犯什么事了?” 卢钧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妻子承认这件事,却找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只得承诺她,他会拿回赔偿金,拿到后他一定会将赔偿金都转入黎欣的账户。可是,卢钧从哪里找得出这么多钱?他再次动了杀心,心里暗自狡辩:“我不想看到妻子黎欣对我的幻想破灭,和我离婚,然后嫁给另一个男人……” 两个月后的一个静谧夜晚。当儿子卢希安像往常一样甜甜入睡后,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宁静。此时,卢钧弄了一杯热牛奶,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大量安眠药粉倒入其中。他轻轻地摇晃着杯子,让药物充分溶解。 完成这一切后,卢钧若无其事地回到卧室,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他温柔地对妻子黎欣说:“亲爱的,来喝热牛奶吧,能帮助你睡得更好。” 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的黎欣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没过多久,药效开始发作,黎欣感到脑袋越来越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看着眼前已经迷迷糊糊的妻子,卢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轻轻扶起黎欣,一步步地带她走向浴室。黎欣就像一个失去控制的木偶一般,任由卢钧摆布。进入浴室后,卢钧缓缓地将黎欣放入装满温水的浴缸中,不一会儿,黎欣便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卢钧突然眼神一变,原本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伸出双手,用力地将黎欣的头按入水中。猝不及防之下,黎欣被呛了好几口水,顿时清醒过来。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拼命挣扎,想要从浴缸中站起身来。她用尽全力大声呼喊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然而,此时的卢钧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他不顾黎欣的反抗,整个身子骑在了她的身上,死死压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黎欣的双手不停地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来支撑自已,但一切都是徒劳。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欣的力量渐渐耗尽,最终停止了挣扎…… 接着,他十分冷静且理智地弄干了两人身上的水迹,将黎欣的尸体放到了私家车的副驾驶座上,神色如常地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儿子,小学四年级的陆希安,对他说:“爸爸晚上带你去钓鱼。” 海钓是父子俩的共同爱好,所以当卢钧这样说的时候,卢希安连忙准备好钓鱼设备,无比兴奋地跳上车。他看到副驾驶座上“睡着”的妈妈,卢钧告诉他:“妈妈晚上喝醉了,要在车上睡会儿”。卢希安不疑有他。 到达港口后,卢钧找到一处僻静之地停好车,让儿子在这里打窝钓鱼,告诉儿子:“自已要到旁边另寻一处独自钓鱼。”他借此离开了儿子的视线,将黎欣的尸体抛入海里。 过了好一阵子之后,卢钧才缓缓地站起身来,他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已儿子所在的方向走去。当他终于来到儿子身旁时,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略带紧张和疑惑的语气开口问道:“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海里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呢?” 就在这时,卢钧那充满关切与疑问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儿子的脸庞,似乎想要从儿子的表情变化当中找到答案。而受到父亲话语引导的卢希安,则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副驾驶座位那个原本应该属于母亲的位置。然而,令他感到无比震惊和恐惧的是,那里竟然空无一人!刹那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让他整个人仿佛坠入了一个寒冷刺骨、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 卢钧用温柔而又带着颤抖的声音假惺惺地安慰着自已年幼的儿子:“妈妈会没事的。”随后他报警声称妻子失踪,假装发生意外请求救援,警方迅速赶到,很快就发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从海里打捞上来,但她的身体就像个玩偶一样软绵绵的……” 母亲的惨死,成为了卢希安挥之不去的梦魇。父亲卢钧则因此获得了147万元的保险金。但是,147万元的赔偿金与卢钧的债务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又过了半年,卢钧因为涉嫌诈骗被警方注意,他谋杀养父骗取保金之事很快败露,其妻黎欣之死也很快被法医确定为谋杀而非意外。 这个时候,卢希安终于知道了真相:在他睡觉的时候,他的爸爸杀死了他的妈妈,他错过了妈妈最后的呼救;在他兴高采烈地上车时,躺在前座的妈妈其实已经过世,他却从未察觉,年幼的他还被爸爸利用,当了爸爸不在场证人。这一刻,卢希安甚至觉得爸爸根本不是人,为什么爸爸怎么可以连自已的孩子都利用,他痛哭流涕,感觉到愤怒悲伤,还有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怨恨在心中汇聚…… 也许在彼时,卢希安的心中已然有了定论:人不可信,世界亦不可信。至亲亦会背叛,对任何人都不应抱有期待,唯有金钱最为可靠。因为它不会说谎、不会变心,只要紧紧握住手中的财富,就仿佛拥有了抵御一切伤害的力量。 爸爸被捕入狱后,卢希安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清楚地意识到,在其他人眼中,他不是“受害者的儿子”,而是“杀人犯的儿子”。有人找上门,有人骚扰他,有人在他的门口贴上了“杀人犯之子“这样的便条。 有一次,他吞服了大量药物准备自杀,在公园的长凳上慢慢躺下,喃喃自语道:“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我现在就来陪你……”造化弄人的是他心怀死志,却并没有死成。在昏迷之中,他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恶心,将所有的药物都吐了出来,身心都受到折磨。 在爸爸判处死刑后,他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卢希安鼓起勇气去探监,眼前的爸爸变得如此虚弱,完全变了一个人,身体消瘦,颤抖着流下眼泪,跟卢希安说对不起。 之后,卢希安被安排住进了福利院。福利院这张暂时的安全网,在学业终结时就会撤走,生活在福利院的孩子,如果不继续读书,十八岁要办离院手续;上学的孩子,只要一直往上读,福利院就一直供下去,最终毕业那年的十月,要办离院手续。因为卢希安是“杀人犯的小孩”,其他孩子连起来肆意侮辱欺凌他,还给卢希安起“鬼儿子”的绰号,往他的饭菜里放干燥剂,福利院的大人们待他倒还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开朗、爱笑、生活的苦涩都被卢希安藏在深处,用冰冷与冷漠伪装自已,给人十足的距离感,但他没有放弃学习,因为他明白:已经没有了父母,自已还不争气努力读书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出路了。如果自已优秀一点的话就会有很多的机会,所以想通过自已的努力学习,有机会去接触更多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新生活。逃离困境的渴望是卢希安刻苦学习的驱动力,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强烈的求知欲望是他作为学霸的底气。 有时,最无辜的人却要承受最大的痛苦。 陆时垂首凝视着他,目睹有泪珠滚落于这个横卧在自已腿上的人面庞,自卢希安开始叙述其经历之际,陆时便察觉那股萦绕不散的沉重感持续堆叠,最终皆幻化为心疼的泪水——为眼前此无辜而无奈、坚毅至麻木之人。 第15章 “小时……”卢希安坐了起来,抬手为陆时擦掉眼泪,之后一把将其抱住。 “累吗?背负着这些应该很累吧?”陆时闭上眼睛,听着抱着他的人的强劲心跳声。 卢希安没再开口说话,他的双手却像是有着自已独立的意识似的,如同一条灵活而又执着的八爪章鱼,死死地缠绕在了陆时的腰间,一点也没有撒手的意思。 黑夜里,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两人静静地躺着,十指紧扣,谁都没有再说话。 黎明将至,卢希安似醒非醒,忽而一头扎进陆时怀里,软软的头发扎得陆时脖子痒痒的,陆时轻轻地抱着眼前的人,仿佛圣埃克絮佩里抱着他的小王子。 回学校前,外婆语重心长地对卢希安说:“以后想来随时来,外婆随时等着你回来,还有,麻烦你帮忙多照顾照顾小时。” 卢希安冲外婆笑着,连连点头。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座城市此时非常明亮动人。返校的公交车上,两人座位紧挨着,并排坐着,小拇指、无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雨露均沾,十指相扣,握紧彼此的手自然地放在两人座位之间。陆时的怀揣着外婆把心挑出的一袋粽子,他把头转向一边,什么也没想,把假日的的兴奋与窗外的景色一起抛到了脑后,随着车的行驶,任凭睡意涌上来。 “带上耳机吧,可以降噪,也许能睡得更好一点。” 卢希安把耳机递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陆时还在半梦里,觉得卢希安眼里似乎有流光闪烁。明明车内也有蛮多人,但陆时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卢希安的呼吸与温度,就在他旁边。 回学校后,两人一起上下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打网球。 不过,在图书馆时的大多数时间,他们并不会坐在一起,只是会在同一楼层。这样可以不干扰对方,而如果有任何问题,又比较方便讨论。他们会在对方学累了的时候在他桌上悄悄放一杯咖啡。 在宿舍,卢希安会给陆时看网球比赛视频,给他讲解什么是局点,什么是盘点,告诉他计分的规则等。两人会在菁博操场旁边的网球场地练球,卢希安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已当成了陆时的教练。 那天下午,和往常一样,先教后练。卢希安亲自示范动作要领,认真教导:“要冷静,让身体放松,侧身左肩对着球柱,两脚分开,重心放在右脚上。左手将球送至最高点离开手指抛向空中,右手拉拍举过头顶,抓住时机,快速收拍!” 卢希安教了好多次动作后,对陆时说道:“看清楚了吧,你自已试试?” 陆时简单回了句:“好。” 陆时将球稳稳地抛起,看着那球在他手臂的最高点,慢慢地离开他的指尖,如同一只金色的小鸟,飞向那温和而又带一点点热的阳光。但是,最终它却失去了动力,在阳光的照耀下,呼啸着落下。 卢希安喊道:“好时机!” 陆时迅速地将球拍横向挥出,左脚上蹬,小臂旋内作“鞭打”动作,那颗被击出的球仿佛是一颗璀璨的流星,快速冲向网对面。此时在对面的卢希安冲上前去,站稳身体,侧身,滑拍,等待,球弹到身边时,挥拍!“呯”一声清脆的击球声后,球稳稳地落在了陆时场地的边线上,每一个动作细节都撩动着他的心。 反复练习着。 结束,回宿舍的路上,卢希安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传来声音:“周六下午三点到影棚来拍摄吧。” 卢希安回复:“行。” 陆时用手肘碰了碰他,询问:“谁打的电话呀?” “王森,三十来岁,一个摄影师。” “他找你干嘛?” “以前和你说过呀,上学期,有次周末我在加油站工作,王森正好路过加油,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问我有没有兴趣做平面模特,他说大部分专业的电商服装模特拍摄价格是一千元每小时,兼职或新人的话可能就打个对折吧。从那以后,我们合作过几次。” “当你积累了一定模特拍摄经验,表现力越来越好,想不想成为一名职业平面模特?” “没想过,只是利用空闲时间兼职,赚点生活费,说不定以后还要养你呢。” “没羞没躁,谁要你养了,我自已可以。” …… 周六,卢希安准时来到王森位于奥体中心附近的摄影室。以前两人合作拍摄都很顺利,无异样。但这一次,却很不一样。 这次的服装是男土衬衫,王森刚摁完几张照片便叫停,告诉镜头对面的卢希安:“你没放松……。”大概意思就是指他的拍摄状态表现不佳。 接着,王森叉腿开始给卢希安的前额抹油,然后命令他解下衬衫领口的前几粒扣子,露出厚实的胸肌,以艺术的名义,让他配合拍摄。 卢希安想这只是工作拍摄需要,答应了,他解开了胸前两三颗扣子,半裸的胸肌发达鼓起。 卢希安刚解开,王森要求卢希安在镜头前展现男性最原始最野性的美,开口道:“你一定要放松,感受身体力量。” 语音刚落,王森走到卢希安面前,抓住他的手“示范”怎么做,然后轻轻说到:“你长得这么好看,身材也不错,如果你有自信,你完全可以在模特行业发展,肯定会走很远,给你介绍资源,就不用去加油站或其他地方兼职了?你有多想成功?多有野心?” 惊呆的卢希安完全不知作何回应,还没回过神,王森抓住他的手,意图干些龌龊事,说:“行了,今天的任务结束了,可以好好玩会了。” 卢希安反应过来后,气血上涌,双眼猩红,上前揪住王森衣襟,挥拳重重揍了他几下,几拳砸下来,王森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身子蜷缩成虾米状。卢希安再要挥拳之际,隔壁房间的两名助理许是听见了动静,冲了进来,一个精壮,一个矮胖,精壮男攥住卢希安的胳膊,还没等卢希安察觉到危险,身体忽然悬空颠倒,摔在了地板上,后背和胳膊一阵剧痛,王森和矮胖男本想趁机偷袭,抬腿去踹上几脚,没想到卢希安奋力起身,他们踹了个空,随即演变成了四人扭打在一起,一场惨烈的斗殴不可避免发生了…… 一场厮打下来,卢希安左臂受伤了,王森他们三个也好不到哪去,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还有血口子。 卢希安在医院处理伤势的时候,左臂骨折打上了石膏,缠上了纱布,陆时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得之事情始末后,非常愤怒与心疼,对王森龌龊行径感到愤怒,对卢希安遭遇与伤势感到心疼。 王森在业内还是算小有名气的,回到学校后,陆时根据卢希安提供的一些信息,很快就在小红书和微博上找到了王森的账号,一条条动态翻阅着,试着去联系他合作过的平面模特,了解到有蛮多模特都有过类似被猥亵或被侵犯的经历,其中也不乏有女模特。可事业上的成功,金钱上的满足,说破后他人的指指点点,让大部分人的绝望与愤怒变得毫无价值,让他们选择看向另一边,将性侵的“糟心事”扫到华丽的地毯下面。 不过,还是有好几位勇土愿意站出来。男性受辱并非无法可依。2015年11月1日起,随着《刑法修正案(九)》的实施,强制猥亵罪的侵害对象范围由原来的“妇女”变成了“他人”,这样就将男性也包括进来,一旦男性遭到猥亵,对作案人的惩处也就有了依据。 陆时将他们组织了起来,建了个群。 一个叫苏南的男模特说,王森曾经用自已的身体蹭他,还在他面前自我奖励:“他在拍摄期间对干过这些事,事后又装作无事发生,我感到无比恶心与愤怒,那时我没忍住揍了他一次,没想到这恶心家伙居然不长记性。” 一个名叫吴濂伟的男模特回忆:“他拍我的时候要求清场,接着锁上门爬到我身上,让我假装他是女人。我猛甩了毛巾,穿好衣服立刻走人。” 一个名叫张清的女模特补充道:“……虽从来没有过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那种行为,但总是有很多刻意的不必要的触摸,怪恶心的。” …… 但是发现,这些受害人事后都没有及时拍照,事中的话也只有苏南有一小段录音,想利用法律来惩处王森这个败类有困难。 群内有人去王森家参加过聚餐,知道他家地址,知道他已婚有老婆,加之王森在社交账号里每年情人节都有发过与老婆的合照。于是,陆时心生一计。 陆时和苏南约好在王森家小区门口见面,一起去堵王森老婆。陆苏两人在这样的际遇下见面了。 陆时先到,站在树阴里等着。没多久,苏南从不远处走来,他宽阔的肩膀绝对是结实有力的典范,银色项链搭配米色运动裤,狠狠地拿捏住了运动男孩的特质。他看见了站在盛开的白玉兰树下的少年,少年身型修长,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走近些,他发现少年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白瓷,他竟感觉少年有点媚,媚在骨相的那种。 第16章 苏南开口道:“你好,我是苏南,体院的,刚毕业几天。” 陆时礼貌回复:“你好,我是陆时,经管院的,祝你毕业快乐。” “谢谢,老实说,你有点媚。” “啊?” “就是说你长得好看啰。” “谢谢。” “说正经的,小区也不止这一个门,我们在这等吗?” “不,我们去斜对面的的三舍瑜伽馆。我刚在来的路上在王森情人节发的动态评论底下找到了他老婆的留言,于是去她老婆账号顺藤摸瓜,虽限制了动态仅半年可见,但我还是有发现,这半年来他老婆一周有三四天都会去三舍瑜伽馆。” “你有点可怕,心思如此细腻。” “走吧。” 两人在三舍瑜伽馆附近的咖啡馆等了一个多小时,目标人物终于出现了。 他们出门上前堵人,礼貌打过招呼后,便直接表明了来意,路上人来人往不太方便谈话。三人进了咖啡馆,陆时阐述了包括卢希安在内的几位受害人的遭遇,苏南播放了录音,旁边的女人听到这些都傻掉了,她竟毫不知情。 女人神情有点恍惚,陆时有些同情,女人走前,他开口:“姐姐,起诉离婚吧,这样的人不值得,要是需要帮忙,我俩可以做证人。” 这一切苏南都看在眼里,转头对陆时道:“你有点勇,你做这些,你那个受伤的模特朋友知道吗?” “不知道,也无需知道,解决麻烦,正是我出场的理由,解决了就好。” 苏南应该是挺欣赏陆时的,主动开口道:“我们交个朋友吧。” “行。” “小时,你叫我苏南,或者哥都行,随你。” “好。” “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 事情解决了,陆时感觉心里石头放下了。 卢希安左臂骨折,他的手臂根本没办法活动,所以洗澡时他甚至没办法搓洗身体,于是陆时提出帮他,他同意了,这段时间都是这样。 从三舍瑜伽馆那回来当天,卢希安和往常一样喊陆时帮他洗漱,陆时跟他走进了浴室,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他身上那尚未愈合的伤口…… 第7章 放暑假前,卢希安手臂上的石膏和纱布都拆除了,可以自由活动了。 暑假,是一段自由支配的时间,因为在这为期两个月的假期里,每个人可以去自已想去的地方,做些自已想做的事情。 “小时,你是不是报名了‘末夏逐光育助新苗’暑期支教活动?” “嗯,是的。” “多久?” “一个月的样子。短期支教,不伟大也不高尚,我只是觉得有意义,能够为偏远地区的孩子带去一扇窗,在这窗外面是新知识、新世界、新希望。我不能真正的像山区教师那样时时陪伴他们,时时教导他们,但是我会认真负责,尽自已所能带给他们欢乐、关爱与陪伴,这也是他们需要的。 “明白了,‘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荧烛末光,增辉日月’,你说的就是这意思吧。” “对,厉害了,曹植《求自试表》的句子都出来了,卢希安你现在都可以引经据典了。” “近朱者赤。因为你喜欢诗词歌赋这些呀!” “你呢,暑假有什么计划?” “我是个俗人,可能就留在杭城这边打工赚钱。” “还是去加油站吗?” “会去那边。” “考虑换一个吗?加油站的酬劳偏低。” “会找找看其他的,比如家教什么的。但加油站我还是会去的。” “为什么?” “在加油站工作,每天都有人对我喊加油,还给我钱。在绝望难熬的时候,听到不同的人都对我说加油,就算知道不是那种意思,但我愿意想象成这是大家在鼓励我、激励我。” “你个傻子,现在有我呀,不过要不要去加油站看你自已吧。对了,暑假你要来我家住吗?” “我还是去办理留校住宿申请吧。” 七月,众学生期盼已久的暑假生活随之而来。陆时回家呆了两三天,支教的日子也到了,对于支教,外婆也是很支持的。 清晨,陆时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从家里来到学校门口,惊奇的发现,他看见苏南也在候车,互相招呼了下。 苏南问陆时:“你那个模特朋友呢?没送你吗?” 陆时回应:“没让送。” 天冷着。天空开始飘洒起小雨,很快雨变大,忽忽的有风在刮。 上车的时候,陆时看到卢希安跑过来,从很远的地方,没有打伞,一直跑过来,陆时叫司机等一下。 卢希安一下子把车门打开,抓着陆时的手,大声问:“怎么走不通知我?” 陆时有点疼,但卢希安抓得很紧,陆时笑笑,轻轻地说:“你最近都在加油站上夜班,就想让你多睡会。” 卢希安突然发现这里有很多人,很快控制住自已,放开陆时,下车把车门关上,朝陆时挥手。 司机起步了,开很快,尽管是雨天,但司机车技很不错,在一个路口,司机突然说:“后面有辆摩托一直跟着。” 陆时回头一看,一辆摩托上前面的司机穿着雨衣,卢希安没有任何雨具坐在车后面,头上套着一个塑料袋。陆时鼻子一酸,却喊不出任何声音。想推门下车,但这是路口。 陆时把头探出窗户朝后看,雨好大,陆时看到卢希安冲他把手指竖起来做个“v”字,陆时咧开嘴,风一下涌进喉咙,眼泪一下流出来,混着雨水。 到了火车站,车子一停,陆时马上跳下车,想冲过去抱抱卢希安。他跑过来,帮陆时抓抓头上的水,陆时看到他的手指被雨水打的红紫红紫,衣服都湿透。他笑笑,什么都不说,拿起陆时的箱子就朝候车室走,陆时急忙跟上,心想,他大概会和我说什么。 陆时伸手想去试试他的衣服还有多少地方是干的,他却一直躲。 火车晚点了一个小时,他突然靠近陆时,陆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卢希安开口却是问陆时:“饿不?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时摇头,说道:“你饿吧?我去买面?”陆时想他这么高大的身材,肯定也没有吃早餐,他也不回答,跟在后面。 面泡好了,卢希安急忙喝汤,陆时想他肯定又冷又饿,开口问:“你还好吧?” “嗯。什么时候回来?” “七月底。”陆时给他一个微笑。 “等你回来,这段时间我会定期去看看外婆的。”听到这一句,陆时心里暖暖的。 列车发动了,在车上,陆时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卢希安的名字。 陆时所服务的小学在贵州毕节的一座小乡村,源村镇城子村位于金沙县东部,距金沙县城76公里,离目的地越近,心中的期待、担忧、忐忑便越强烈…… 仿佛人的成长真的可以在一瞬间,陆时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在做自我介绍的那一刻,教师这个身份的宣告凭借着全体同学灼灼的目光得到落实。 “我教语文,大家伙可以叫我陆老师。”一句简单的开场白让陆时抬起了身份跨越的第一脚,从学生到教师。他深知这后面还有千山万水,但他不怕。就像西天取经,他既要是苦口婆心的“唐僧”,也要是不断成长的“悟空”,在这千山万水中打怪升级。 来到城子村的第三天,陆时终于有了些空余时间。 正巧晚上卢希安打电话过来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这两天我一直肚子疼。” “那你还好吗,严重吗?是那天淋了雨吗?” “不是,还好吧,老毛病了,一直肠胃不好,我也习惯了,今天没怎么吃东西。” “胃药还有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买一点吧?给你点个排骨藕汤怎么样,或者皮蛋瘦肉粥也行? “药还有,不用点东西了,晚上吃多了会睡不着的。我就是……” “就是什么呀?” “想你了。” “我也想你。” “嗯,我回宿舍了,就这样,先挂了吧。” 总想做点什么,心里也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陆时做点什么,在美团上翻了很久大学附近的商家。 “你是不是给我买排骨藕汤和皮蛋瘦肉粥了啊?” “是啊,你今天不是肚子疼,没怎么吃东西嘛。” “我都说了不要了,况且都这么晚了。” “你多多少少吃一点吧,这家店我找了好久呢。” “嗯,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陆时渐渐发现了这儿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已独特的个性,有想走出大山看城市霓虹的;有想留在老家开山种地的;有被家长关怀备至的;有孤独留守的;有装怪取宠的;有老实本分的。但是他们有同一个特点,只要你足够真诚,他们会对你推心置腹。可能有些时候孩子只是缺一个听众,缺一个出口。 第17章 被奶奶照顾得很好的小胖,上课浑浑噩噩,懒觉连天,课上看着很是扎眼。陆时本想批评教育他一番,但沟通后发现,他的爸妈离婚,自已连亲生母亲也不愿见,课上睡觉是他自以为能够引起父母、老师注意的利器。父母的缺位对于教育和孩子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陆时发现能做的就是建立起他们沟通的桥梁。引导后,他能正确看待自已的行为,上课认真起来。 小说写得贼六的才女,被小说迷得七荤八素,上课看下课看,恨不得课间去厕所也捎上一本。本来陆时想积极制止,但静下心来听她的作家梦时,则替她感到一种“沉醉不知归路”的幸福与忐忑。陆时尊重她的梦想,像朋友一样和她交流小说的美妙,当然最重要的,告诉她学习可不敢耽误。 哗众取宠的小华,课上叽叽喳喳,烦不胜烦,终有一日,忍无可忍,情绪失控,课上大吼,气压骤降,全班哑然。第二天办公桌上竟然放了两张保证书与检讨,让陆时很是受用,但这保证书的效用也只几天罢了。 小怪兽们还有很多,他们的周围仿佛都有着一层柔光,打着滤镜,陆时的脑海里浮着一片温馨。 让陆时备受震撼的要属张丽,这个女孩就是一朵花,一朵盛开在隐秘的角落的花儿,蓬勃充满着希望。张丽的家在山顶,孤零零的小屋,坝子边有一张发黑油腻的矮木桌,她坐在桌旁的小板凳上,头歪着,手不自然地弯曲,腿扭曲地摆着,脚尖朝内呈八字。看见陆时和其他老师来了,迫不及待地摇摇晃晃站起来,伸出手要来接他们,陆时知道张丽等他们很久了。她是一名智障儿童,因为上学不便,学校会派老师到家里送教,每周三次,渐渐地,她有了期待的日子。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陆时整颗心盛满了酸楚,像鼓鼓囊囊要爆裂的气球,被人狠狠掐了一下。陆时不禁想: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可以毫无条件地就有了云泥之别?为什么城市里的孩子坐在教室里看着大屏幕,她却还咿呀学语,话都说不清,甚至流着口水?但,当陆时和她玩最简单的蹦跳,最简单的拼图游戏时,她脸上洋溢着的天真笑容让陆时大为震撼,当她给陆时讲故事,讲她感兴趣的动物世界,老虎、兔子、小狗什么的,她还会给陆时表演老虎吼叫张嘴的样子。陆时惊觉自以为是的同情只是感动了自已,她明明在自已的世界可以很开心,为什么要去给她附加上她不懂的枷锁? 可是为什么…… 那天的陆时心情复杂,有难过,有感动,看到了善良与坚持,看到了单纯与坚韧,看到了教育隐秘的一面,教育是不公平的,教育又是公平的,这也是这群老师坐两个小时山车出现在这个山顶,站在这个坝子,蹲在这个小女孩旁的意义。 心情复杂的不止陆时一个,还有苏南。 苏南每次给孩子们上体育课都有点发愁。上课铃一响,他刚站到操场上,还没说话,几个孩子就喊上了:“老师,自由活动吧。” 问题更大的是,孩子们连“集合”的口令都不懂,都是零基础。苏南跟孩子们沟通后才知道,在他来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过真正的体育课。孩子们认为,体育课就是老师让大家到操场上自由活动、随便玩耍。而苏南的到来,挤占了孩子们玩的时间。 尽管带着美好的憧憬来到这支教,可现实带给苏南的却是困难重重。怎样让孩子们从“零基础”过渡到习惯体育课,再跨越到爱上运动,让苏南甚是苦恼。 苏南在办公室备课,可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陆时开口问道:“怎么了?是教学有困难吗?” 苏南回复:“你也发现了,这里的小孩没上过真正意义上的体育课,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困扰。” “孩子天性就喜欢玩,你试着引入游戏,变着花样上,让他们喜欢上体育课。” “我也弄了一些游戏,就寓教于乐啰,我也试过,感觉效果甚微。” “可能是你太严肃了吧。” “我严肃吗?我感觉自已还算阳光开朗。” “下次上课,叫上我吧,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好。” 上体育课了,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来到操场。 苏南说:“我们今天来做个游戏,你看我把陆老师也带来了。” 孩子们听了都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玩了。 苏南拿出两个篮球:“我们今天来玩个运球的游戏,首先分为两队,我带一个队,陆老师带一个队,每队一个球,每个人运球到达白线,再运回来传给下一个人,最先传完球的队伍获得胜利。” 听完规则之后,大家迅速分了队伍,马上开始游戏。 陆时把球放在掌心,运用手指的力量将球左右手轮回拍打,心想:“千万不能掉下去,不然就要重新运球了,还会在孩子们面前丢脸。”到白线时,陆时正打算转回去,球竟然超过白线了,倒霉,又浪费了一些时间。陆时把球拍回白线内,再次运回去,传给了下一位选手,这次真的是丢脸丢大了。 同样是队长,同样是首发选手,苏南表现得厉害极了。 陆时这边轮到戴同学了,这位小同学不知道咋回事,他把篮球轻轻往地上一放借着那一点弹力,一点一点地拍,速度简直比乌龟还慢。 大家纷纷催他:“快点快点!慢死了!” 有的人说:“快点,没打过篮球啊!我爬都比你快。”还有人觉得赢不了了,干脆在那跟同学聊起天来。 再看对方的队伍,程同学左右手轮着拍,一点也没停顿。还有胡同学,简直是带着篮球一起跑过去的啊! 不用说,肯定是陆时这队失败了,不过所有人都玩得非常开心。 从那以后,慢慢地,体育课有了起色,苏南要求孩子们绕操场跑几圈,练习高抬腿、直腿跑、小步跑,当然热身和放松拉伸也是不可不少的,除此之外,苏南还会教一些基本的篮球技能,比原地运球、腰间绕球这样的动作。苏南就是希望孩子们能提高一点身体素质。 苏南也越来越受欢迎。有几个小孩总是围着他转,打招呼、聊天,侃各种天南海北,还约他赛跑。 日历一页页翻动,支教队伍已经在这边活动半个月了。 晚上八点的样子,卢希安去看望外婆,外婆在小巷口乘凉,和街坊邻居正聊着天,但外婆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种感觉似乎有点像晕车,头有些晕,胸口有些堵,还有些想吐。正好卢希安来看她了,就回家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外婆异样越来越明显,想吐的感觉到达了难以忍受的程度,而不得不挪向洗手间,问题的严重性从外婆似乎吐出了胆汁的那一刻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卢希安把手机贴到脸前,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拨通了120。 “您好,120急救中心,请问是需要救护车吗?”电话以光速被接通。接线员小姐姐用快但恰好能让人听清的语速说。 “是。”卢希安突然发现自已连说话都变得紧张。 “您的地址是哪里?”她的声音仍旧那么专业。 “杭城市,福栖区……”卢希安希望用最少的字数说完,因为想救护车快点赶到。 “您等一下,”大概是为了记录,她打断了卢希安,不到2秒的时间然后示意他继续。 “您说什么?”接线员问。 卢希安静默了两秒,并不是不着急了,而是发现外婆面色特苍白,呕吐物逆流向喉咙,外婆差点被自已的胃内容物伤害第二次。 沉默结束,卢希安又花了几十秒完成了剩下的地址沟通,“好的,现在就为您叫车,请保持手机通畅,”她说,并挂断了电话。 估摸着二十分钟过去了,救护车终于到了 卢希安和外婆纷纷上了救护车,外婆躺在病卧床上,卢希安和几位医生坐在外婆旁边。医生不停地询问病情,外婆用仅存的力气一一回答着,同时感到一阵阵头晕、酸疼、喉咙灼痛。 在闭眼的时间里,外婆听到了卢希安与医生的对话。 “原来救护车的叫声是特殊时候才响的呀,我还以为它一直响着呢。” “我们一般在道路拥堵的时候响,示意其他车辆让行。” “那为什么每次我遇到的都是会响的救护车呀?” “可能每次你遇到的时候都恰好比较堵车……” 下车的时候,外婆又呕吐起来,剧烈的眩晕中,不知几个人一起把她抬下了车,推到了医院前台前并搬到了轮椅上,卢希安推着轮椅。 此后的问诊、心电图、抽血和头颅ct有些复杂,却完成得十分顺利,因为细心体贴的卢希安推着外婆的轮椅完成了所有困难的部分。但如果没有人帮助,对一个神志模糊的病患,这些流程将是无比艰难的。毕竟哪怕处于平时健康的状态,要想找到这些窗口或诊室都绝非易事。 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里,外婆因为时不时呕吐也变得有些难熬,卢希安一直在旁照顾着。检查完成的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得到了检查结果。 第18章 医生看到结果判断外婆确实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得了急性肠胃炎,之后便是丝滑的开药环节,医生一边敲外婆的报告一边询问外婆的感受,剩下的流程因为顺利变得有些乏善可陈,卢希安推着外婆缴了费,开了药,打了迅速缓解症状的针,进入输液室开始了漫长的挂水环节。 因为太晚,两人就在医院呆了一晚,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两人一起迎来了黎明,点了外卖吃了早饭,外婆又因为药水注射太久了会有点痛而一直在医院待到了上午十点多。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外婆握着卢希安的手,笑着感激道:“小安,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谢谢你。” “外婆,没那么严重啦,不过以后饮食方面要更注意些,这样小时才会放心。” “这次我进医院的事,你和小时说了?” “没有,我看医生诊断外婆情况不严重就没和他说,他在毕节那边,他知道了也只能干担心。” “嗯。” 外婆回家后仍然感觉有些头晕,并且十分地困,除此之外便已无大碍了。 陆时知道这一切,是在事发两天后与外婆打电话时。 “那天我做了一份儿滑蛋饭,只吃了一半,于是我决定把剩下的部分留下来,晚上再作为晚饭解决掉。可我中午忘了把它放冰箱里了。” “滑蛋饭顾名思义就是有很多鸡蛋的饭,那大夏天的,没放冰箱,饭肯定容易坏掉呀。以后这种不必要的节约行为不要再出现了。” “嗯,外婆知道了,小时,你回来后,替我好好谢谢小安。” “明白。” 次日清晨,陆时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早上,一阵激烈的闹铃声撕裂了安静,他被吵醒,他晃了晃卧室的外婆,没有动静,老人就这样在睡梦中离开了。 太阳升起来了,陆时坐在二楼的阳台上,茫然地看着楼下的孩子们嬉戏打闹,他忽然站了起来,倚靠在阳台的围栏上,抑制不住的难受。 苏南走了过来,用手轻轻拍了拍陆时的肩,问道:“怎么了,有心事吗?” 斟酌许久,陆时开口了:“《论语里仁》有句话‘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怎么想的?” 苏南反问:“你是想家了吗?” 陆时接话:“也不是啰。南怀瑾先生在《论语别裁》中提出‘游必有方’的方是指方法。妥善安顿的方法。” “当今社会,不远游是不可能的,除非自身在家发展的很好,或者本来就是大城市的人,有多少人能做到不远游呢?‘游必有方’的方,我认为可以理解为方正刚直的意思,远游的话,我们的方向和目标应该要带有正义的,不去做危国害民的事,不去做谋财害命的事,让家里人放心,心中保留着一份正气,为自已的大家和小家,挣一份美好的未来。” “厉害了,看来你真的是个阳光大男孩。” “这怎么可能有假。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 或许就是因为食物中毒这件事情,让陆时害怕起来,害怕相依为命的外婆会哪天突然离去,所以从那个时候就想着毕业后留在杭城。 七月十七日,卢希安在杭城,陆时在毕节。 这天傍晚,毕节竟然出奇地有了双彩虹,两人都很久没有见过彩虹了,也没有在彩虹前合影,更何况是双彩虹。于是陆时把电脑拿到彩虹前,打开视频聊天,然后自已把脸放在电脑前,背对着电脑,电脑后面就是彩虹,两人都看着手机,终于,在这天,两人在彩虹前在一起了,有那么几分钟,两人做出了牵住彼此的手的动作。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伊人若湍流,触及方知柔。 “你看,我后面,毕节这边出了双彩虹,两道彩虹高挂,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像极一座绚丽的天桥。” “是挺美。不过,事实上,双彩虹,一条叫虹,一条叫霓。双彩虹是在水滴内进行两次反射后形成的特殊现象,在原彩虹的外围出现一条直径稍大、颜色反转的同心彩虹,内层彩虹称为主虹,外侧为红色,内侧为蓝色,颜色较亮;外层彩虹称为副虹,也就是霓,外侧为蓝色,内侧为红色,主虹是水点内的反射造成,而副虹则是两次反射形成的。” “这个时候就不要科普了吧,幸运的彩虹不但出来了,还是两道,希望我们一天比一天幸运,一天比一天好。” “会的,你看,现在我们都好好的,外婆也好好的。” “说到外婆,上次的事谢谢你啦。” “那你打算怎么回报我呢?” “你尽管提,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真的吗?” “真的。对了,你家教工作负责的小孩皮吗?” “小孩叫言灿森,暑假结束后读小学六年级,挺聪明的,其他都还好,就是离我们学校有点远。” “比较远的话搭地铁应该方便些。” “明白。考你个问题吧,答出来了就唱首歌给你听。” “什么问题?” “你知道当彩虹的颜色叠在一起的时候会变成什么颜色吗?” “白色吧。” “嗯。彩虹的颜色来自太阳光,一般太阳光都是7种光混合一起显现出白色,但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会被分开,呈现出各自不同的色彩来。” “我答对了,你唱吧,我听着,嘿嘿。” “当天空昏暗/当气温失常/你用巨大的坚强/总能抵挡/当尖锐眼光/当刺耳声响/你用彩虹的浪漫/温柔包装……”卢希安清唱着张惠妹的《彩虹》。 “好听。” 这首歌是张惠妹为身边的同志朋友唱的,这首歌并没有从同志的特殊以及他们的情爱方面入手,而是从同志作为朋友的一面切入。张惠妹2010年“阿密特”世界巡回演唱会中国台北站演唱了《彩虹》,这次巡回也是这首歌首次登上张惠妹演唱会。此后,张惠妹每场演唱会都有这首保留曲目。同时,这首曲目也是每年中国台湾同志游行的主题曲。 歌曲一开始娓娓道来、循序渐进;到副歌爆发强烈的情绪,呼唤更平等的爱;同志朋友和歌者的友情在“陪我傻,笑我慌”时叠加到顶峰;而后进入最后重复的副歌,声嘶力竭的呐喊将社会的歧视和不公通通撕碎,传递出无穷的、满含温度的力量。 …… 倒数着离别的日子。但终究还是要说出这个遗憾,可想而知,没有经过时间浸润的炸弹,威力超群。进教室前陆时就做好了准备,深吸一口气,但眼泪还是会比说出口的离别快一步。 告别的课堂上,陆时迫切地希望能把自已走过的弯路、获得的经验、不多的感悟一股脑地全倒给他们,但他又知道,有些路不自已走一走不会成为路。于是他着急无奈,说了一通,最后挤出一句“前程似锦,顶峰再见”。 教室里的灯光似乎也在为这场角落里盛大的离别造势,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潮湿雾气。希望美好的记忆能在时光的大浪中封存,陆时给每一位他教的孩子都写了一封信,包括住在山顶的张丽,郑重地在信封上写下每一个人的名字,全员到齐。 孩子们也给陆时写了很多信,里面盛着满满的祝福与不舍,他们佯装着大度说:“老师,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只是,不要忘了我们。” 陆时涩地笑了笑,回着:“一定。” 孩子们自觉地把自已放在了不好的位置,又满怀真挚地希望支教老师能更好,陆时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不管用多少修辞来形容,都与此刻的感受差之千里。 跨过了这身份与身份的千山万水,陆时站在了下一个关口,他对自已说:再见,陆老师;你好,陆同学。 在这支教的日子里,陆时有了一些新的思考:一个真正的课堂应该是凌乱的、尖叫的、众声喧哗的、议论纷纷的、七嘴八舌的,而不是沉默寡言的或异口同声的。教育应该就像这山间的一条条欢快的小溪流,而不是一条条笔直的排水沟。溪流主要是自然形成的小型水流,形态各异;而排水沟则是人工设计建设,旨在有效排除积水。 此刻的陆时远远想不到这趟支教之行带来的思考会影响着自已今后的职业生涯:他对卢梭的《爱弥儿》甚是痴迷,尤其是其中的自然主义教育思想,在自已的课堂上也是突出人之为人的人性教育,包容着学生们不安分的探寻的心。 第8章 陆时回来那天,卢希安去车站接他了。或许是有些疲惫,从车站出来,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陆时靠在卢希安身上睡着了。 陆时在家休整了两三天,这几天他把自已在毕节的所见所闻都讲给外婆和卢希安听,分享着自已的这趟旅程。 几天后,陆时看到了家附近的游乐园在招聘兼职玩偶演员,他当即就报了名,之后就是面试,面试人员会让应聘者模拟怎么招待小朋友,以及跟小朋友玩游戏时放不放得开。可能因为陆时刚支教回来,对孩子们的一举一动都比较熟悉,便都顺利通过了面试。陆时被选上扮演《熊出没》里的熊二,并参与了《熊出没》大电影的演出,排练了很多舞蹈动作。 第19章 陆时的工作内容一部分是在固定位置和游客们打招呼合影,另一部分则是要参加舞台表演。烈日当空,再穿上“熊服”,瞬间就是一身汗。越来越高的温度、密不透气的玩偶服包裹,加上需要长时间蹦蹦跳跳来保持活泼,则要耗费陆时更多的体力和精力。 不过在园区里转悠的时候,看到小朋友们都特别热情地跑过来和他合照、互动,这种辛苦就一下子被快乐冲散了。 收入方面,陆时觉得还可以。一小时18元,中午有午休,园区还负责午餐。 陆时结束熊二的演出,与观众近距离互动之后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小男孩扑到“熊二”身上,接二连三地用双手猛锤“熊二”的肚子,“熊二”捂着脸非常伤心。 周围群众和工作人员立马予以制止和斥责,但家长的态度非常强硬,非但没有诚恳道歉,还不满工作人员为何盯着孩子不放,生气道:“孩子拍几下怎么了?把人偶打出毛病了吗?人偶穿着这么厚的玩偶服,被打几下能有什么事?这么禁不起折腾的话,换个内胆不就行了吗?” 听到这话,一旁的工作人员直接回怼,连续反问家长:“你不知道玩偶服里面有人吗?你不知道你这几下打到的是人吗?你难道不应该教孩子不能随便打人吗?” “熊大”也愤愤道:“玩偶演员是人,不是内胆。用描述物品的内胆来形容赋予角色生命力的演员,既是对劳动者的物化和不尊重,也亵渎了创作者和大多数观众对角色的美好寄托。” 游客们不断安慰,给“熊二”送上拥抱,随后“熊二”被扶着进了休息室。 其实,玩偶服一般都超过10斤,特别是头部,头部是最重要也是最重的部分。坚硬的固定装置如果遭受外部击打,会导致内部人员受伤。被突然击打的经历是所有玩偶演员最害怕的事。很多人不了解玩偶的构造,以为拍一拍没关系,还有一些小孩子看见玩偶就冲上来打一拳,但从没想过里面的人是会痛的。 玩偶演员并不活在童话里。 生活中有人表面光鲜亮丽,因为他习惯了或者说只能把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就像人偶一样,一个固定的讨人喜欢的形象,但是你永远猜不到他内心里面在想什么,就像人偶里面的人其实也会难过。 好在后面的这些天里,游乐园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陆时在这干了半个月。 陆时用兼职扮人偶赚来的钱,再加上以前的部分积蓄,订了一款古银复古对戒,这对戒有着一丝不苟的抛光、精准的镶嵌、复古的造型设计、精挑细选的材料,一枚戒指内壁上刻着220,另一枚戒指刻着284。仿佛每一道制作工序都在诉说着彼此感情的点滴。 八月二十日,卢希安生日。 外婆邀请卢希安来家里吃晚饭,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煮了长寿面,陆时买了个漂亮蛋糕。 “小安,外婆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弄了些。” “外婆,谢谢了,真的这些就够好了。” 卢希安也曾渴望生活一路繁花相送,可是,却注定要踏过泥泞,披荆斩棘,眼前的温馨,他已许久没感受过了,眼眶已有些湿润。 陆时用胳膊肘碰了碰卢希安,说道:“发什么愣,快吃呀,你这待遇都快和我差不多了。” 外婆接话:“快吃吧,不然这面要坨了。”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享受美食。饱餐一顿后,外婆说;“这蛋糕你俩解决了吧,奶油太腻了,我吃不来。” 之后就各自回房了。 陆时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地唱歌给卢希安听,声音很轻柔,唱的是陈洁仪的《喜欢你》:“喜欢你/那微笑的眼睛/连日落也看作唇印/我喜欢这样跟着你/随便你带我到哪里/你的脸慢慢贴近/明天也慢慢地慢慢清晰……” “没想到你还会唱歌。” “你什么意思?我唱的很难听吗?” “没,还算过得去,至少没怎么跑调。” “卢希安,生日快乐。” “谢谢。” “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陆时把对戒礼盒拿了出来,打开礼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道:“就是这个。“他把刻着284的那枚送给卢希安,刻着220的那枚自已留着。 “小时,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 卢希安激动得接连吻了几下陆时的额头。 那一刻,陆时觉得,卢希安是在向他许诺:“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幸运。遇见彼此而心升明月,所见皆草木,唯他是青山。 陆时穿着宽松的睡衣,跨坐在卢希安身上,圈住他的脖子,开口道,语气里带有一点点娇羞的意味:“想吃蛋糕。” 卢希安唇角勾了勾,把陆时散落的纽扣扣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把蛋糕喂给他腿上的人。 陆时吃得满嘴奶油,然后他又黏人地撒娇:“亲亲我。” 外面传来接水的声音,陆时才发现外婆起来了,她应该是口渴了。 陆时满脸通红钻进卢希安的怀里,卢希安故意问道:“还亲吗?”陆时在他怀里疯狂摇头,他又说:“ 这可不行。”然后,他的大手慢慢的扣陆时的腰, 抬起陆时的下巴就吻上嘴唇。 吻了许久,停了下来。 陆时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把自已给卢希安,要不然他怕以后会后悔。犹豫纠结了好久,陆时找准机会,对卢希安说:“还有个事想告诉你。” “怎么了?” “咱们在一起到现在,这么久了,我也长大成年了,所以,我那个啥……” “啥啊?说呗!” 卢希安一直嬉皮笑脸的,陆时觉得他在装蒜,可在这种事面前陆时脸皮薄,不想直接说出那几个字。 陆时支支吾吾地,还是说不出来。卢希安也不着急,就是笑着看着他。他很恼火:“你就不懂吗?装什么!” 卢希安一脸无辜,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每时每刻都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怎么会每次都知道你要说什么。” 陆时急了,僵持了半天,还是主动说道:“我想把自已的第一次给你!在一起这么久了,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卢希安听完,看着陆时,看了好一会才说:“你真的确定吗?我怕你会受不了。” 陆时说:“有什么受不了的?” “那过几天你来找我。”卢希安坏笑着对陆时说。 “为什么要过几天呀,现在也可以?” “现在?外婆在家呢。” “外婆喝个水就会回自已房间睡觉,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浅睡眠的。”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呀?那你知道怎么弄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着这两天去查查看怎么弄。” “好吧。” 卢希安睡着后,陆时用手机在网上查了查怎么弄,灌肠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刚需。这是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脏乱场面。 陆时正浏览的界面上,显示着这样一段话: 一份详细的一般性清洁性灌肠操作指南,可供参考:首先,把物品准备齐全。温度在39-41度的生理盐水、0.1-0.2%肥皂液、专门的甘油灌肠剂(一般药店有售卖)…… 隔天陆时就在美团上把需要的工具准备好了,并自已试着弄了弄。 过了四五天,卢希安给陆时发了条微信消息:“晚上,过来吧。”并附上了一个位置,陌上酒店, 陆时秒回了句:“好的。”同时,他嘴里还念念有词:“陌上酒店……陌上……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这句话出自吴越王给他夫人的一封信,表现了一个丈夫对妻子深沉内敛的爱。 陆时窃喜,又紧张。 陆时走进房间,发现应该是个国潮婚房,装扮喜庆,喜庆的中国红透着国风浪漫,浓郁的国风细节装饰和物件,无处不散发着古典气息,独具匠心的国风美学, 卢希安去倒酒,陆时趁机点了红烛。满屋子的荧荧火火,两人眼神中既有抑制不住的喜悦,也有少年的羞涩,还有难掩的紧张,所谓洞房花烛夜,不过就是如此吧。 端着酒杯,两人相对而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心动。 酒意渐浓,卢希安起身抱陆时进到床上,他一如既往的力气大,抱起陆时来不费吹灰之力。 陆时看到床头的成人用品瞬间明白了,这几天卢希安也在默默做功课。 卢希安轻捧着着陆时的脸蛋,尽情地吻着,两人解开彼此的衣物,直到坦诚相见。 一种奇怪又美妙的感觉将俩人冲击得神志不清…… 这一晚,红衾暖帐,激情澎湃。 “还有几天开学,我得回趟重庆。” “你是要回福利院吗?” 第20章 “嗯,是的。” “带上我吧,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 徐徐的绿皮火车,漫漫的轨迹,开往卢希安长大的山城重庆。 到了市区儿童福利院,跟陆时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福利院设施非常好,有专为学龄前儿童设计的班级,有摆放着专业设备的康复训练室,分散在院区不同角落的孩子们也都有护工的照顾。孩子也不愁吃喝,孩子也很多,但是百分之七八十左右都多多少少有些缺陷。 陆时感慨道:“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阴郁沉寂,但也不是想电影里演的那样,男孩可爱,女孩漂亮,每天嬉戏在一起,美丽温柔的女老师在弹钢琴。” 卢希安回复:“电影里那样的也有,不过在绝大部分地方绝大部分时间都不是这样的。福利院的大多数儿童都或多或少有些缺陷的。就像你看见的那样。儿童福利院就是所谓的孤儿院,孤儿就是被遗弃的儿童,为什么会被遗弃呢?不外乎几种可能:一是疾病或畸形;二是极个别生育观念落后的父母遗弃的女孩;三是父母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继续承担监护人的义务。很显然我就属于第三种。” 陆时问道:“那成年后,孩子们的去处呢?” 卢希安认认真真地解释:“一些智力健全、四肢正常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成年后会放到社会上自已谋生,但孤儿院会作为他们永远的家,也就是说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困难还是都可以回来的。考上大学的就继续资助其完成学业。不健全的,还是会被国家照顾。四肢健全,可以自理,但是智力发育不健全,也还在孤儿院,但有时候会帮忙打扫一下卫生,照看一下小朋友。” “所以当年欺负你的小孩都参加工作了,不在这里了吗?” “也有考上其他大学的,剩下的人都工作了。” “我还发现这里有不少姓安的小朋友。” “福利院的孩子们进院后如果没有姓名,一般都会姓安,因不知道他们的信息,愿他们都平安。” …… 卢希安去找院长了,陆时就自已在院里走走。 令陆时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刘海超的小男孩,他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是在卢希安读高三那年来到院里的。 刘海超说话的语气像大人一样,看得出来是个内心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对陌生人存有戒心,刚开始一点也不友好,嫌陆时说话太大声,后来才知道因为当时陆时在婴儿房太大声会打扰到小孩子休息。 但后来慢慢地刘海超就玩开了,正好这个时候,卢希安事情处理完来找陆时,刘海超跟这两个大哥哥聊了很久,还把小秘密也告诉了他们。 两人要离开的时候,挥手跟他说再见,刘海超小声地说:“等一下。”然后给了往他俩手里一人塞了一块糖。 陆时瞬间心里暖了起来,问道:“你想回家吗?” 刘海超脱口而出:“想啊,可是我回不去了。” 卢希安也曾有过这种念头,而且情绪极为强烈,他不由自主地共情了,鼻头酸酸的。 刘海超读懂了卢希安的心疼,他张开手说:“抱抱,抱抱。” 卢希安蹲下来,将小男孩抱进了怀里。 陆时发现,其实这里的孩子除了需要物质帮助外,更需要精神上的一些关爱,他们渴望和更多人接触交流,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微笑,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有爱的眼神,有时同情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歧视。 从福利院出来,两人回到了民宿,一觉睡到大天亮。 “近段时间,一种新型城市微旅游方式——city walk在各大社交平台火起来了,要不我们也试试?你不是说想要看看我长大的城市吗?” “漫步行走,用双脚探索,深入山城的肌理,感觉很不错。反正开学还有几天,不着急回去,你有什么路线推荐吗?” “我带你去逛渝中老城吧,那全是门道。” “门道?” “就是巨大的门洞过道,以渝中半岛为中心的重庆老城,在数百年前就筑起了‘九开八闭’十七座城门,朝天门便是其中规模最大的古城门。此处的码头曾是钦差传旨之地,朝天门由此得名。如今,这里与来福土广场隔路相望,成了重庆的地标。此外还有千厮门、洪崖门、临江门、通远门、凤凰门、太平门、东水门……” 说罢两人便出发了,一起去渝中区寻找这些城门旧址,那些高高的城墙,有的消失了,有的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于这座城市。有的城门的名字,一直沿用到今天,跟其他热门打卡地相比,这些老街的旅行体验一点都不差。 走了一通下来,陆时有感而发:“重庆除了‘8d魔幻’、‘赛博朋克’、‘导航杀手’,原来还可以这样。” 卢希安说:“还是有点可惜了,城墙和城门可谓是中国古代城市的标志,保存最好的肯定还得算西安,城门城墙都保存下来了。对了,你不是说说想看日出吗?” “嗯,来重庆前,我就在网上搜了一下几个日出观赏地,我想去周家山。” “周家山位于渝北区古路镇,离重庆江北机场有20多公里,距渝中区47公里呢,我们走了一天了,就不坐公交什么的了,到时候打个车去吧。” “好的,听你的,你最好啦。” “我们吃点东西,先回民宿睡一觉,再出发。” 辛夷坞在《山月不知心底事》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日出之美便在于它脱胎于最深的黑暗”。大抵就是因为如此,去看日出的人,都会选择从黑夜出发,想留下完整的日出映象。 凌晨四点,陆时和卢希安两人在民宿附近打了辆出租车,这辆车着实不一般:车内的地面铺了绒毛地毯,地毯边上还缀着鲜艳的花边,玻璃隔板上镶着名画的复制品,车窗一尘不染。 陆时惊讶地对司机说:“我从没搭过这么漂亮的出租车!” “谢谢你的夸奖。”司机笑着回答。 “阿姨,这是你自已的车吧。”卢希安接话。 “车不是我的。”女司机说,“是公司的。” “阿姨,你是怎么想到装饰你的出租车的?”陆时问道。 “我本来在公司当清洁工,有不少出租车晚上回来时车内像垃圾堆一样,满是烟蒂和垃圾,座位或车门把手甚至有花生酱、口香糖之类黏糊糊的东西。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辆非常美观干净的车给乘客坐,乘客也许会多为别人着想一点。领到出租车牌照后,我就开始实施我那时的想法,把车子收拾成这样。每位乘客下车后,我都会察看一下,一定把车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迎接下一位乘客。说也奇怪,从开车到现在,客人从来没让我失望过。不曾有一根烟蒂要我捡拾,也没有花生酱或冰激凌蛋筒等。”女司机解释道。 卢希安连连点头,说道:“就像城市里多种些花草树木,把建筑物弄得漂亮点,更多的人会愿意把垃圾送进垃圾箱。阿姨,你说的就是这么个理吧。” 女司机开口道:“可不是吗?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控制不了生活的环境,但可以调整自已的心态,改变自已对问题的看法。” 路途中,陆时在车里看着重庆这座城市,这座山城还在安静地睡着,路过的路灯、广告灯、还有零星的居家灯火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数不清的星星。黑夜与夜空相接,星星与灯光相连,不知是星的嬉笑,还是灯的守候,但却美的静谧。 陆时没睡饱,困得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完全没顾及什么形象,再醒来的时候,空气微凉,一边挣扎着,一边做着心理斗争,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抵达了周家山大桥附近一个空旷的停车区域,车停下了,车门口蹲着一只大狼狗,周旋了好一会儿,卢希安不断对话狼狗,最后女司机一声令下,它居然就乖乖的走开了。 下了车,两人摸黑一步一步向上走,时不时的回望,天地间如此广阔,远处司机开的大灯在尽可能的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陆时正打算拿手机来把它也记录下来时,司机收了灯,转了向,奔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而此刻陆时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 沿着当地政府专门为摄影爱好者修建的一条石子小路爬上去,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两人吹着还没清醒的风,凉爽极了。 这也引得卢希安肆无忌惮地笑道:“我们应该是最早的哟!” 陆时应和着:“肯定的,我们这么早就出发了,况且我们走在这石子小路上都没看见前方有人。” 走了大半个小时,偌大的观景平台展现在眼前。两人发现竟然已经有很多人趴在观景栏边等待日出了,一个个摆好姿势,举起手机,等待光亮的到来。这让陆时想起以前高中老师老在班上讲的一句话,“你以为自已很用功了,其实别人比你更用功呢”。 陆时和卢希安两人一同等候一场高山上的橘色云海,一起钓一颗太阳。一起见证黑夜落幕后的光明的登台。 陆时嘟囔:“怎么还没出来。” 第21章 卢希安回道:“应该快出来了吧。” 往往美好的事物都需要耐心等待。 初生红日撩开夜的面纱,霞光初染,云朵泛起层层红色涟漪如璀璨的金色玫瑰一般艳丽,纤长的大桥通向连绵的青山,翻涌的云海犹如精灵般跃动,将山谷丘陵地带、大桥打扮如仙境一般,美丽迷人,就像是人在天上,车在桥上,活在梦里,像是通向仙影的道路。 红光缓缓扩散,黄橙两色不分伯仲,使劲想挣脱红的束缚,使得天空愈加通亮,山的轮廓在它们的争斗中逐渐显现出来了。 橘色云海里,藏有炽热的青春,藏着砰然跳动的心。 今日好运指数不错,正当陆时试着用手机录太阳从日晕到跳出来的时候,太阳竟真的钻进了他的视频里。初升的太阳温柔的出奇,不像书中说的一出来光芒万丈,也不像电视里看到的那般冲出云彩,胜利登场。而是缓缓地、淡然地从山尖头冒出来,红的似火却不强烈,柔的似水却端庄大方。但很快,在人群的欢呼中它越升越高,气场也越来越强大,一直到光芒万丈。耀眼的光芒像触角一样地探寻这个原本混沌的世界。 “太阳完全出来啦!”阳光洒在身上,陆时兴奋地朝卢希安喊:“卢希安,太阳终于醒了。” 云破日出的这一刻,陆时冲他高兴大喊的这一刻,卢希安觉得一切都值得,笑着喊着回复道:“我们醒得比它早多了!” “也还好啦,我在车里补了一觉。” “那是你这懒猪,我可没睡。” “你才是猪呢。你上一次见到日出是什么时候?” “在加油站上夜班,通宵达旦,晨风中传来城市苏醒的气息,我手里抓着小笼包,我看到了清晨第一班打扫街道的工人,我看到了地平线上蠕动的一团红光,我看到了蛋黄一样的新的一天,那时我突然有一点嫉妒那些还在被窝里睡觉的同龄人。你呢,今天以前对日出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吗?” “那时候我们还不算太熟,有天,我拎着跑鞋,站在早上六点的学校塑胶跑道上,我看到了不少晨练的人奔跑跳跃,在人群中我看见了你,我系好鞋带,跑在你后面,踩着你被第一缕阳光拉长的影子,感觉自已还可以跑好久,甚至跑出了喜悦。可到了弯道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我就主动挥挥手和你打招呼,你看了我一眼就继续跑着,默许我在后面追着。” “你都踩到我的影子了,那今天我也要踩你的影子,我来啦!” 一场踩影子大战一触即发,就像两个孩童一般追逐起来…… 之后,两人原路返回,回民宿简单收拾行李,就往火车站赶去,踏上了返校的列车。 第9章 夜里,宿舍内传来热烈的讨论声。 苗林春问道:“要选公共选修课了,你们打算选什么呀?” 李成俊一番豪言壮语:“我要选李洋老师的《恋爱学理论与实践》,听说有社交礼仪培训与恋爱沙龙实践,课程后期会安排陌生异性的对话的机会,完全满足了我想探秘恋爱的需求。” 陆时故意打趣道:“你确定不是想脱单吗?” 宿舍内哈哈笑成一片。 李成俊急忙辩解道:“我的内在驱动力可是浓浓的求知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抢到。” 苗林春开口道:“我想选实用性强的《户外生存指南》,除了理论课程,还有绳结、取火、索降等野外生存的方法和技能。” 卢希安听得有些好奇,问:“这课这么刺激的吗?” 苗林春应声:“飞檐走壁,能不刺激吗?重点是实用!关键时刻能保命!” 陆时接话:“我想选陈星教授的《教育经济学》,包括教育政策分析、教育市场化、教育治理、现代学校制度建设等前沿教育改革话题,还试图探讨人性、价值、公平、合作、幸福等经典命题。” 李成俊佯装愤愤道:“要这么深刻吗?这样对比一下,显得我真有那么点肤浅。” 大家又被他给逗笑了。陆时笑着轻拍大腿,说:“这话是你自已说的,我可没说。” 卢希安缓缓开口:“我打算选许海老师的《名侦探柯南与化学探秘》。” 苗林春正正经经地说道:“卢希安,你喜欢柯南呀。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课挺火,这门课程一直成为被学生们哄抢的网红公选课,你到时候抢课可要手速快些。” 卢希安回复:“嗯,知道。到时候我可以和成俊一起抢课。” 李成俊紧接着对卢希安说:“对,对,对,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翌日清晨,陆时和卢希安两人结伴,早早往图书馆赶去。 路上,陆时开口询问:“我只知道你日语很厉害,进大学拿下了n1证书,却不知道你喜欢日漫,进入大学也没怎么见你看过动漫呀?” 卢希安如实告之:“小时候的事。儿时,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动漫迷,比如《哆啦a梦》、《犬夜叉》、《千与千寻》、《龙珠》、《火影忍者》等等都看过。” “我看过《聪明的一休》,总幻想着有天自已可以为其配音,你有没有这种想法?” “有,那时候懵懵懂懂的想,若有一天,自已也能够像声优一般,熟练而流畅地为自已喜欢的动漫角色配音,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热血沸腾的事情。” “你学日语,就是因为喜欢动漫吗?” “嗯,最初开始确实是那样的,妈妈发现了我对日漫的喜欢和日语的兴趣,就给我请了个日语家庭教师,六岁那年夏天,我正式踏上了日语学习之路。当时上课的老师是一位刚刚日专毕业没多久的大哥哥,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既文静,又腼腆。课堂上,他给卢希安介绍了很多日本文化知识,比如,《海贼王》里的一腔热血,纪录片《72 hours》里的日本社会,《菊与刀》里压抑的民族性格,当然也有很多动漫资源安利,我听得入了迷,我也不知道这些比较深层次的东西那时我明白了多少,可不管怎样就在那时,更加坚定了想要学习日语的决心和信心。我从最简单的あいうえお到知道形容雨就有很多词汇,時雨、雨あがり、雨だれ等,再慢慢地开始能够自已独立朗读一小段课文,唱一首日语歌……在家庭事故发生不久前,我取得了n3证书。” “你后面还有学吗?还是完全中断了,大学才重新开始的?” “虽然,困难很多,进入福利院后,我也慢慢明白了生活并不是热血动漫,我也没有什么主角光环。但是,哪怕我终其一生的平凡,但是起码能做的事我不想放弃。我总是隐隐地感觉到自已的不甘心,依然倔强,想着既然已经走了这么久,真的不愿现在就放弃,于是在日语方面还是想着法子断断续续地学着。” …… 一路上这样聊着聊着就到了图书馆门口了。 没过几天选课结果出来了,宿舍几人除了李成俊都中选了,这可把他气坏了,后面补选中了《户外生存指南》,好在这样能与苗林春一起去上课。 《名侦探柯南与化学探秘》当真不愧是网红课,教室里济济一堂、虚无坐席,甚至还有站着听课的。 许海老师正说着这堂课的开场白:“谢谢同学们对我课程的喜爱。真相只有一个,《名侦探柯南》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动漫作品,主人公江户川柯南是一名涉猎广泛、无所不知的学霸,他在进行破案的同时也揭示了许多科学奥秘,特别是化学知识。那么,柯南是到底如何用化学知识去破解谜案的呢?在219集《被召集的名侦探!工藤新一vs怪盗基德》中出现的什么反应帮助柯南成功抓住了凶手?” 同学们信心满满地齐声答道:“鲁米诺反应。” 许海老师连连点头,说:“对,今天老师就带大家一起了解一下鲁米诺试剂以及它的重要应用。第一排穿灰色衣服的同学,你试着说说对鲁米诺的认识。” 被挑中的身着灰色衣服的卢希安站起来,不假思索便张口回道:“鲁米诺(luminol),又名发光氨,常温下是一种黄色晶体或者米黄色粉末,是一种比较稳定的人工合成的有机化合物。溶液显强酸性,对眼睛、皮肤、呼吸道有一定的刺激作用。法医学上,鲁米诺反应可以鉴别经过擦洗、时间很久的血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坐在教室后排的徐姚一个劲地往前方望去,发现起身作答的同学果然是卢希安,心中小鹿乱撞,脑袋好使的人真的是很性感,况且这男生还生得如此好看,徐姚决定再大胆一点,勇敢一博。 许海老师对此番回答甚是满意,问道:“这位同学,你是化学化工学院的吗?” “不是,老师,我是经管院的。”卢希安简单回后便坐下了。 许海老师接着讲课:“刚刚这位同学涉猎挺广的,回答得很好。我再补充一下。鲁米诺的化学名称为3-氨基邻苯二甲酰肼,化学式为c8h7n3o2,鲁米诺主要用于现代刑侦的血液检测,只要将它喷在血迹上面,就会因血液中的活性氧而发生氧化反应,于是释放出蓝紫色的荧光。所以鲁米诺广泛应用于刑事侦查、生物工程、化学示踪等领域。鲁米诺本身通常不会解决一宗谋杀案,这只是调查过程中的一个步骤。但是,它可以显示必要的信息。例如,隐藏的血液飞溅模式可以帮助研究人员找到攻击点,甚至使用什么样的武器……” 第22章 课上,洋洋盈耳的声音,严谨而不失幽默的语言,活泼而有序的氛围,许海老师把同学们带入了神秘的化学世界里。 课后,徐姚努力挣扎着穿过人群,在教学楼门口叫住了卢希安:“好巧啊,没想到你也选了许海老师的课。你也是柯南迷吗?” 卢希安礼貌回道:“小时候很喜欢看。” 徐姚继续搭话:“许海老师的课真的是三重享受。” “三重享受?”卢希安有些疑惑。 “就是推理、趣味化学、动漫啰。课堂上你回答得很棒,你懂好多呀。”徐姚解释着。 “就是刚好知道而已。” “以后,这门课的作业我可以向你请教、找你帮忙吗?” “如果恰巧我懂的话,可以。” “卢希安……” “还有什么事吗?” “我喜欢你。”徐姚站在台阶上,踮起脚尖,她的唇慢慢靠近男孩的唇,她脸颊泛起潮红,心中小鹿乱撞,对方呼出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酥麻的感觉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当两片唇即将要贴一块的时候,卢希安才缓过神来,立马推开了徐姚:“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徐姚心中一泄,泪水在眼眶中流转却没有落下来,倔强地开口:“我……明白……了。” 卢希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的是徐姚一脸的伤心和慌乱的背影,她自顾自地跑了,就这样消失在卢希安的视线里。 卢希安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去找陆时了。 秋天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在这个美丽的下午,卢希安和陆时路过一家新开的奶茶店。店子的装修简约却温馨,各种口味的奶茶琳琅满目。 陆时拉住卢希安,用手指了指奶茶店入口的方向,说:“我想要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不要跟风。”卢希安训道,但语气却极为温柔,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陆时不死心,继续问道:“为啥叫我不要跟风?” “给你买,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叫你不跟风,因为这是消费陷阱。”卢希安嘴上这么说着,脚却已经迈进奶茶店,一进门他就点了两杯奶茶。 陆时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窗子打在他白哲的皮肤上,像是给他周身镀了一层薄薄的微光。他双手抱臂压在桌上,目光望着点单的卢希安,等奶茶到手,吸了几口,温暖的气息迅速填满了他的心房。 犹豫了许久,陆时还是开了口:“其实,之前我想得很简单,我就是想好好读大学,和外婆好好过着小日子。你总是很优秀,无论是学习还是综合能力,就像是天生的主角,是耀眼的本身。我好像拼尽全力也难以跟上你的脚步,和你在一起后,有着满满的动力感,会想着怎么才可以让自已变强大一点、变厉害一点。” 看到陆时因为他而产生压力,卢希安语重心长道:“前几天不和你说了吗,我的生活生活不是热血动漫,我也没有什么主角光环,你不要乱想。想变更好没问题,但没有必要一直强迫自已。我可以是你的动力,但不是你的路标,你要走你自已想走的路。” 陆时呆坐着,沉思着。 片刻后,陆时回复道:“嗯,知道啦。我想试着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美食制作。假设理想化一点,努力就能成功,那我肯定能坚持下来,但努力未必能成功,这才是现实。” 卢希安言辞坚决地说:“人对成功的渴望可以抵消对失败的恐惧,所以就会去追求。克服了对失败的恐惧,成功就多了全力以赴的勇气和智慧。”卢希安就是自已描述的这样吧,他对成功有着极度渴望,就像渴望呼吸的愿望那样,而陆时在这方面却没那么强烈,后期也正是因为两人欲望的差异与人生目标的分野,让两人的感情的默默地发生着变化,属于两个人的时间一点点减少,精神上的交流与共鸣变得越来越少。 “这事,我再好好想想吧。对了,你的那杯什么味的,给我尝下你的?” “我这杯叫碎碎浮生,给你。” 陆时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傻笑着,说道:“柔和,丝滑,淡香,不腻,我很喜欢,我们换一杯吧。” “行,我们再坐会,我得去兼职了,你回学校吗?” “我想去附近的书店逛逛,晚上我自已随便吃点,之后我在宇宙中心万家丽对面的公交站路口那等你吧。” “好的。” 约定好后就各自散去了。 晚上十一点的样子,陆时从24小时书店出来,正打算往说好碰面的公交站路口那边赶过去。 忽然,微信响了,李成俊发来的消息:“陆时,这到底怎么回事呀?”,后面还有一条校园贴吧链接。 陆时一头雾水,点进去一看,竟是卢希安和徐姚的八卦新闻,还有张亲密照。底下有条高赞热门留言使得陆时如鲠在喉,“这帅哥是我们系的,很优秀,也很冷漠,拒绝了很多人,看来这次是真动心了,这女的长得也很好看,身材也好,男才女貌,两人挺般配的,就是不知道这下要伤了多少人的心。” 陆时随即拨通了卢希安的电话,语气很烦躁:“卢希安,你几点可以下班呀?” “还有半个小时。” “嗯,你快点。”话一说完,陆时便挂断了。 陆时心想或许就是误会,等卢希安忙完让他好好解释解释。可拿起手机看到这个链接界面时,陆时越看越气,气得脸鼓鼓的。反方向不远处刚好有个抓娃娃机的店子,陆时想发泄一通,玩了起来,看到爪子明明对准了娃娃,却摸一下就起来了,太气人了,陆时不服气,抓了一次又一次。 陆时就这样与抓娃娃机恶战了一个小时,完全沉浸在其中,没看手机一眼,可结果还是一只娃娃都没抓到,比前面更生气了。 这时候,陆时才垂头丧气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一条一条地看卢希安的微信。 23:29,“小时,你怎么啦?” 23:40,“小时,怎么不接我电话?” 23:41,“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23:43,“接我电话吧。” 23:45,“接我电话,求你了。” 23:50,“你在路口?等我!” 23:58,“正在过来,你还在路口?” 00:02,“我到了,你在哪?” 00:03,“在哪?” 00:04,“陆时,你在哪?” 00:05,“在哪?在哪?在哪?” 怕卢希安找不到他,他就沿路返回。到了宇宙中心万家丽对面的公交站路口,见到了卢希安。 “不是说在路口等我吗?你跑哪去了?”卢希安急切地问。 “你不是曾经说过,我走到哪你都能找到我吗?”陆时接着说,“今天是不是有发生什么事呀” “没发生什么,就和平常一样。” “是这样吗?”陆时说。 “真的,小时,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话的时候好像在生我的气,怎么了?” “徐姚是不是也选了许海老师的课?” “嗯,是的,碰见了,简单聊了几句。”l “就只是这样吗?卢希安,那你说说看看这些照片怎么回事!” 卢希安看到手机里的照片,瞬间知晓了陆时这火气是怎么回事,连忙解释:“课后,徐姚把我叫住,对我表白了,可她踮脚亲上来的那刻,我把她推开了,这照片就是角度问题,看上去仿佛真在亲吻。谁这么无聊还偷拍上传到学校贴吧。” “真是这样吗?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离这么近吧!她都快要整个人贴你身上啦,你不知道早点推开她吗?难道你还想发生点什么是不是?”陆时越说越急。 卢希安听着,往前走了几步,过来抱着陆时,在他耳边低声说:“嗯,真相只有一个,我只在乎你,我只亲过你。你别生气嘛,就一个同学而已。” 卢希安越抱越紧,像是要将陆时扣留在自已身上,巴不得合十的双掌不留一丝缝隙。 陆时羞涩轻声道:“你怎么……” 卢希安脸红耳热,呢喃道:“和你在一起,我忍不住。”他说完便拉着陆时往附近的酒店径直跑去。 酒店房间里,灯光暧昧,气氛旖旎。 门窗一关,此刻,这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 睡前,看着旁边躺着的人,陆时拿起手机,把情绪记在了备忘录里:“你就是我动漫故事里的主角,我想认真看,在阳光下,在月光下,在灯光下……” 卢希安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太阳照进窗户,陆时躺在他身边睡得很安稳香甜。他下一秒钟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走到陆时身边轻轻拉了拉被子,说:“小时,快起床啦!” “我还想再睡会儿,睡会儿,睡会……”陆时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卢希安在陆时的额前轻轻吧唧了一口,温柔地说着:“我的心就像簇拥烈日的花,在你这找到了家。”他脸上带着那种淡淡的笑。 第23章 陆时在床上磨蹭了好久才起来洗漱。 门窗一开,两人走出酒店,他们准备要回学校了。 由于前面耽搁太久,只好用滴滴打车赶回学校。 陆时上车时不小心磕到了腿,随口抱怨了一句:“坐里面真是麻烦。” 卢希安上车落座后,手放在陆时磕碰之处,轻轻揉了几下,说:“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磕疼了吗?” “还好,就碰了一下。” “嗯,以后注意些。” 从这之后,每次打车,卢希安永远选择坐最里面,把方便上下车的位置留给陆时。 今天就一二节没课,剩下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而且大多是专业课。结束繁忙的课业后,两人坐在草坪上一起聊天,陆时觉得这样就很浪漫。 “今天课上,张俭老师说她和她老公都是财会专业毕业的,两人吵架的时候可有意思。”陆时说着说着就演上了,佯装生气,说道:“你这种人直接就是营业外支出!” 卢希安甚是配合,接茬道:“你连进费用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对你资本化了。” “对,就是这样,感觉有意思极了,关键是吵着吵着专业能力还可以越来越强。” “可这么专业的吵架一般人是学不来的。” “也是啰,我们要是这么吵架,我肯定吵不过你。反正你在我这已经从“在建工程”转入“固定资产”了,在以后的漫漫时光里你和我一起折旧,一起成长,一起进步。如果把我们生活点点滴滴的明细账汇成总账的话只能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我们”。 “还差一点。” “差什么?” “差个期限,如果要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永续盘存!” “我们,会一直是我们。肯定会是这样的。”陆时摇了摇卢希安的胳膊,接着说:“我很久没听你唱歌了,我想听了。” “你想听什么歌?” “比较适合此时此刻氛围的吧。” 卢希安脑子飞速转动着,搜索着自已曲库中已有的歌单,过了半分钟,清了清嗓子,开始浅唱《this l promise you》的一小段:“ l will take you in my arms.and hold you right where you belong.until the day my life is through.this l promise you.just close your eyes,each loving day.and know this feeling won't go away.every word l say is true.this l promise you.ooh, l promise you.” 陆时随着温柔抒情的歌声、款款动人的旋律,轻轻摇晃着身体。这首歌词的原唱是美国乐队nsync,该乐队组合于1995年在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成立,成员包括后来坐拥六座格莱美奖、风靡全球的超级巨星justin timberlake。 “原来你英文歌也唱这么好听呀,你简直就是个不用调音师的男人。” “你说得太夸张了。” “不夸张,你这嗓音确实是我这种五音不全的人羡慕不来的。” “话说回来,你以前没听过我唱英文歌吗?” “没有。别想这个了,我们去食堂吃饭吧,现在人应该少很多了,吃完早点回宿舍写作业,作业还挺多。” “好的。” 两人走进食堂用餐,附近有女同学八卦他们。 “靠窗那桌两个男生都长得好好看,不知道是哪个院的。” “那个头发短一点的,你不觉得很像前两天咱们学校贴吧里那个爆掉的帖子的男生。” “你这一说,我发现真的还挺像的,应该就是他,看来是名草有主了。可我怎么看他俩更像一对。” “你咋会有这种想法?” “你自已看啰,这俩人互动的神情与动作。” “你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另外一个也很不错呀,脸是好看的,侧颜更是绝了,就是肌肉线条再明显点就好了,那样俩人外形上会更搭。” 相隔也没多远,女孩们的闲聊陆时听得很清楚。陆时好像听进心里去了,从那之后,他老想着去偷偷办张健身卡,想着在外形上努努力。 这个周日,陆时走进了健身房,像一只畏首畏尾的仓鼠一样,小心地东看看西看看,小心地观察着试探着,尽量想用淡然掩示惶恐。可能是周末的缘故,健身房内热火朝天,男男女女在各种器械上散发着各种气息。悬挂着的电视恰如其分播放着nba比赛,搞得陆时在电视前驻足观看了许久,一时间甚至忘了来健身房的目的了。 “哥们,能不能让一让?”一位年轻人见陆时看比赛看得入神,拍拍肩膀面带善意。 “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回过神后陆时不由一脸愧意,连连道歉。边道歉,边寻找空闲的跑步机,摁下启动后把速度调到8,坡度调到10。 没想到那位年轻人跟了过来,见陆时在跑步机上折腾后不由皱起眉头。“哥们,先做个跑前热身吧,最好调慢速度先从有氧运动做起,另外坡度也要调低些,以免伤着膝盖。” “谢谢你啊。” “不用谢。不过哥们,是不是考虑找个私教呢?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动作也能做的更标准些。”年轻人虽挂着礼节式的微笑,语气却异常诚恳。 “私教?” “是的,我就是这里的健身教练,要不你先做会儿有氧,等你做完后咱俩聊聊?” “哦。” 兴许是看出了陆时的迟疑,教练继续说道。“我们健身房红火得很,不会跑路的,这点你大可以放心。”似乎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健身房内人头涌动,且肉眼可察遍布各个阶层:有的一看就是锻炼多年的大佬,有的刚做两组动作便气喘如狗,有的干脆就是来健身房里凹造型、摆pose的了。” “哥们,怎么样要不要找我做私教?” 正当陆时盘算着该如何答复教练时,健身房大门咣一下被推开了,赶紧扭头去看,走进来的人居然是苏南,他穿着迷彩短裤,单肩斜挎着运动包。这正好给了陆时拒绝年轻教练的理由,陆时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对旁边揽生意的教练说:“我朋友来了,这事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话一说完,旁边的人便不再纠缠了,识相地走开了。 第10章 苏南走了过来,陆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出现得真及时,这个点。” 苏南爽朗地说:“小时,你咋在这?” “准备办张卡,锻炼锻炼身体。你是经常在这家店健身吗?” “嗯,常来。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大学期间我就在这家店做兼职教练了。” “原来如此。” “以后你在这练的话,可以发消息约上我,到时候我还可以给你稍微指导一下,就不用花钱请私教了。” “这敢情好呀,这是你自已说的,可不许反悔。” 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没多久陆时就办了张卡。 两人往器械区走去,苏南边走边说:“对于咱们男生还说,最重要的两个部位,一个是饱满的胸肌,一个是宽厚的背,让人穿衣有型,精气神满满。” “那腹肌呢?”陆时脱口而出,打断了苏南的话。 苏南笑道:“小时,看来你对腹肌有执念呀。” “也没啦,就希望能有一点点吧。” “一般而言,当体脂肪率下达到13%—17%时,腹肌轮廓就会比较明显。看你这样子,体脂率应该还可以,努努力就行了。” “知道了。” 到了器械区,苏南带陆时做了个简单的热身。接着,苏南一边示范动作,一边说:“今天我们就说说胸部训练吧。第一个动作,蝴蝶机夹胸,可以让胸部更饱满,调节座椅高度,让手略低于肩,腰背挺直,收紧核心,发力的时候,大臂往中间夹,手臂伸直,还原的时候吸气,让我们的大臂和身体在同一个平面。第二个动作,器械推胸,提升整个胸大肌的厚度……” “我自已试试吧,你帮我看着点。” “慢慢来,不着急。先把动作做标准了。” “好的。” 锻炼了一个半小时,苏南开口:“今天就先到这吧,休息一下,我们去洗澡。” “好。” 两人走进淋浴间,两相邻而浴,各自洗着头发,一头一脸的泡沫,冲淋声哗哗而下。 苏南的强健肌肉在水雾中散发出微微的光泽,每一个肌肉线条都充满了力量感,水花在他的肌肉上溅起,展现出男性魅力,犹如一个男性肌肉雕塑在陆时眼前栩栩如生,引得陆时多看了几眼。 陆时不知道此时的自已也很迷人,洗澡时的身姿优美而有力,动作流畅,苏南看着竟起了生理反应,赶忙背过身去,掩饰尴尬,开口道;“我和你那朋友,谁的身材更好?” “差不多吧,如果硬要做个比较的话,你身材会更好些。” “哪天你俩吹了,你考虑考虑我呗?” “想什么呢,我俩好着呢。再说了,你怎么会缺追求者。” “好啰,知道你意思了,逗你的啦,别生气。” 第24章 “我没生气。以后还要苏教练多多指导我。” 洗漱完,陆时回到学校,发现只有李成俊在宿舍,卢希安兼职去了还没回来,苗林春去开会了。 “李成俊,你在写什么?” “《西方财务会计》的作业,你写完了?” “没呢,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快写吧。” 于是,陆时打开课本,开始奋笔疾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微信响了,陆时打开一看,苏南发来了一份训练需要控制的饮食清单。 陆时回了句,“谢谢”。 “下次训练约什么时候?周三下午或晚上,可以吗?” 这个时候,卢希安发消息来了:“小时,我还有一个小时就可以下班回学校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大晚上的,你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那边苏南又发消息过来了:“可以吗?” “可以,具体时间点,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给我带一份脆皮炸鸡,选中桶的量就行。”这消息本来是陆时要发给卢希安的。 “我看你出现什么幻觉了吧。” “发错人了,不好意思。” 结果周三训练,苏南不仅给陆时加了两组,最后拉伸放松时还贼用力。 陆时嚷嚷着:“疼,疼,疼。” 苏南说:“没办法,吃了炸鸡力气变大了。” 陆时气急败坏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回学校的路上,陆时嘴里还一直在吐槽苏南,途中偶遇一位奶奶躺在花瓣中拍照,陆时刚想拍下这一幕,一位爷爷突然闯入镜头。他一手拎着包,一手抓起地上的花瓣撒在空中,制造氛围感。 这个周末,陆时又带卢希安回了小河直街。 深夜,人们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在脑海里慢慢构建着属于自已的伊甸园,在这个时候让很多个不一样的人存在于同一副身躯中。 夜里,卢希安又梦到了一家三口去海钓。 阳光洒在车窗上,折射出温暖的光芒。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妈妈安静地“睡着”,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而驾驶座上的爸爸则专注地开着车,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的道路。他自已呢则满心欢喜地坐在后座,调试着爸爸为他准备的鱼竿。 然而,随着梦境的推进,画面中的一张张面孔却开始逐渐放大起来。 妈妈她那白眼珠上浮现的红色血管清晰可见,那些血管如同一丝丝诡异的红线,在白色的眼珠里蜿蜒交错,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妈妈的脸开始慢慢地扭曲变形,原本温柔美丽的五官渐渐变得狰狞可怖,最终竟然完全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爸爸的脸上长出了锋利的獠牙,眼睛闪烁着血红色的凶光,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猛兽。而卢希安自已,则惊恐地发现自已的身体正在不断缩小、变形,最后变成了电影《寄生虫》开场画面中桌上出现的灶马蟋,一种常栖于灶台、杂物堆、阴湿地的昆虫。 獠牙猛兽打了个喷嚏,这只灶马蟋被弹出了车外,被丢弃了。 更糟糕的是,那辆原本平稳行驶的汽车突然失去了控制,径直朝着大海冲去。 灶马蟋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和车子里的怪物一同坠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街上在喷杀虫雾,灶马蟋只能慌忙逃窜蟋,沿着坡路、街道、台阶、地下隧道一路落荒向下,渺小与狼狈。梦里这段逃亡是俯拍视角。 灶马蟋透支着自已最后的力量,爬上了糊着旧报纸的窗,看到街上的行人、车辆,还有垃圾堆。显然,这是一个底层人聚居的社区。 即使看到醉汉在窗户边撒尿,一股子尿骚味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灶马蟋也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 恐惧与无奈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以至于影响了现实感官,浑身颤抖,他猛然惊醒,好长时间都在哈哧哈哧地大喘气,恢复正常呼吸频率后,嘴里反复念叨:“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声音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懊悔。 折腾好久才记起伸手去摸了枕头下的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半,这会不管困意有多重,卢希安短时间也睡不着了,因为确实没法一下子从梦中惊恐的状态脱离出来,什么也都做不了,没有任何的嘶吼,心底深处的一角无声崩塌。 或许是动静有些大,陆时醒了,问道:“你又做噩梦了吗?又是那个场景吗?” 卢希安侧过身,转过头,看着陆时,发现他脸上担忧的表情,出声抚慰道:“嗯,吵醒你了吧。每次都是差不多的梦,我也习以为常了,时间还早,你接着睡吧。” 陆时挪过去一点点,伸手轻轻怀抱住卢希安的腰,说道:“真的还好吗?” “嗯。” “你好像已经很久没做这个梦了吧?” “我们认识以来,做噩梦的频率慢慢地越来越低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我没事的,你接着睡吧。” “那你呢?” “我等会也再睡会。” 卢希安心里默默想着:他绝不能变成趴在旧窗户上那只灶马蟋,就成为屹立在大厦尖顶俯瞰整个世界的雄鹰。 “我现在陪你聊聊天吧,这夜还是挺漫长的。” 陆时很清楚地明白被梦魇缠身的人是多么希望能拥有安睡的枕,身旁这个男生也是如此的。这方枕里有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嘲讽的安心;这方枕里有在奔忙的城市里居有定所的安稳;这方枕里有对学习和工作以外的时间和空间的安排;这方枕里有生活尚存的想象。不再辗转反侧,也不再坠入海底,只在每个清晨悠悠转醒,睁眼就能看见所念所想之人。 想到这,陆时不去提海钓那个噩梦,戳卢希安的伤疤了,话题一转,说道:“人人都说跑步可以治愈自我,可以转移注意力,可以刺激大脑释放化学物质,促进大脑发育,提高记忆力和学习能力,帮助提高睡眠质量,纠正失眠。同时,还可以让人宣泄心中的不痛快,重新获得能量。反正你富含运动细胞,不如我们这段时间都去晨跑吧,好不?” “我是没问题,就看你啰。” “什么意思,你可别小瞧我,我肯定会坚持下来的。” “最好是这样,可别是说大话。” 陆时凑得更近了些,语气十分肯定,“肯定不会!”顿了顿,他又对卢希安说:“诶,你听说了吗?马上要办校园歌手大赛了。” “真的?” “当然啦,主题是‘声之所向,一往同寻’,大概意思就是号召大家去发现那些被粗糙的感觉忽略的声音,重拾那些被内心否定的声音,找到自我生发的声音,找到真情流露的声音。” “这个大赛主题听上去倒是不错。” “你唱歌这么好听,可以去报名参赛啊。” “你想去参加这场寻声探险?” “不是,我是说你。” “到时候再说吧。”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接到电话之后,极高的敏锐度告诉陆时,这是一通危机电话,于是他高度集中注意力。电话那端是个年轻男孩,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弥漫着悲伤,“我该怎么办?……我很害怕。” 无声的警示灯开始闪烁,心理朋辈辅导员的专业素养让陆时保持着镇定,在引导下,方新慢慢说出了最近的一些困惑: “真的好迷茫,我到底要不要转专业?” “和来自大城市里的同学对比,我觉得自已什么都不懂,我一方面感觉时间很多,另一方面又很着急,就这样每天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溜走......” “我可以在图书馆坐一下午,可是书上的东西学到的却很少。脑子里好像根本学不进东西。” “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教室,一个人闲着、闷着、宅着。我好孤独呀!” “每一个原本不需要反应甚至是本能的动作,我都需要在头脑中一个个努力地做着反应。一切动作都在分解:站起身,走到饭桌,再坐下,拿起筷子,送到嘴里,咀嚼,一下,两下,三下......” 这是年轻男孩在和陆时通话时,分享的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心理状况和生活状态,由于时间太晚,约定好明天见面详聊。 陆时挂断电话,眼里满是担忧与怜爱。对于陆时的这种表情,卢希安很熟悉,刚噩梦惊醒时,陆时望着他的神情类似。卢希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是在弄心理朋辈辅导员嘛,在上岗之前接受了一个月的心理咨询与助人相关的培训,并会继续接受学习和督导,会认真聆听来访同学的每一次诉说,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我带了一个班,刚刚那通电话就是班上叫方新的男生找我。” “约了明天详谈?” “嗯,是的。” “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不用,我怕方新到时候因为有陌生人在选择沉默,不怎么开口说话。” 第25章 “明白。” “一个人的优秀与失眠是不是同根同源?”“怎么忽然这么问?”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一问。” “不要瞎想了,睡吧。” 次日,陆时见到方新的时候,这个男孩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方新,小镇做题家,大二学生,学生会干部,一家四口,父母和一个弟弟,父母平时工作较忙,和他沟通少。作为家里的长子,父母对其有比较高的期待。方新学习努力,对自已要求很严格,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他时常担心学业成绩不理想,会对不起家人。一个有着名校光环的人,一个在所有人眼里都有着光明前程的人,却在这一刻停住了脚步,说自已好累、常常失眠,走不动了。 由于长期失眠,方新的眼眶有一些凹陷,眼下隐约透着一片青灰。他说话逻辑还算清晰,但人显得有些颓废,像在强打精神。方新回答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目光空空,情绪鲜有波动。陆时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从不打断他的话,也不居高临下地说教。 “很困,但是就睡不着。失眠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旦被卷入其中就难以逃脱。”方新叹口气摇了摇头,停了十几秒,接着说,“从小学开始,我一直成绩还不错,我是同学们口中的佼佼者,但事实上,有些难言之隐却让我一直无法言说,我已经感觉自已快有些支撑不住了。” 陆时试图迅速组织语言,斟酌词句,想了足有两分钟才开口:“这算是优秀光环下的难言之隐吗?能说说你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样的困扰吗?” “主要就是失眠问题,以及因为失眠引发的情绪易怒、烦躁、注意力低下,甚至做噩梦,现在感觉有些影响我的身体健康了。有时候,和家人或者同学们在一起也总是心不在焉,因为睡不好,精神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做什么都仿佛在透支自已。” “看来失眠问题已经影响了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并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不知道你向周围人诉说过自已的状态吗?” “有几次和表姐聊天时提过几句,但表姐说她时常也有失眠,事情多了就是这样,这是正常的,她劝我多休息一下,可是我现在有时间休息也睡不着,感觉脑子很乱,稍微有一点动静声就会醒过来,睡眠很浅,有时候躺了几个小时,脑子却还是清醒的。” “就像你的周围人所说,失眠在人群中确实是一个普遍问题,但每个人失眠的影响程度是不同的。人们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将自已的状态作为参考标准来给你解释,也容易在这个过程中忽略真实的失眠痛苦。就目前来看,如果只是自已盲目努力去控制失眠,很可能发展成为长期性的睡眠问题。” “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自已能够在学习和学生会工作中表现如此优秀呢?” “我想这和自已的性格特质以及成长经历有关吧。我是一个比较追求完美的人,所以在各方面都会严格要求自已,不允许自已出错,财务由于需要和数字打交道,专业的学习也强化了我的这方面性格特质,所以我会尽全力将自已负责的事情做到面面俱到,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效率快,质量高,并且极少出现纰漏的情况。” “听起来你对自已的了解是很深刻的,不管是性格特征和成长经历,还是自已所学的专业影响,这些都给你带来了细致、严谨、认真等品质。正是这些优秀的品质也让你能够在学习和工作上崭露头角,获得不错的成就。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些优秀品质也可能在另一个层面会给你带来一些困扰。” “学长是说失眠问题吗?” “可以这样认为。在你的描述中,焦虑情绪应该是引起失眠的一个核心因素,在排除了各种身体方面的器质性问题后,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特别是在你的失眠情况叙述中,经常提到自已躺在床上脑子很乱,不断地联想各种事情,比如白天学习和工作上表现还不足的地方、与老师或校领导的对话、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家里需要操心的事情以及各种琐碎的日常小事等。从这些思考的内容来看,这也是你在尝试努力让自已做得更好,不过这种努力明显有些超越了身体心理的极限。要知道,完美地做一件事是永远没有止境的,但身体的透支却是有上限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我的性格特质吗?” “是的,我们的性格特质会促使我们在任何环境中形成一种相对稳定的行为模式,我相信你在很多情况下都能够表现出细致、严谨等风格,也同样会要求自已做到无可挑剔,但这也会让你感受到同样的焦虑情绪,失眠也就离你不远了。” “这听起来似乎没有解决的办法了?我之前还考虑过换专业,因为近期失眠问题越来越严重,我想换个不太内卷的环境应该会好一些。” “从外部去需求解决办法几乎很难奏效,并且真正内卷我们的其实是自已。因此,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方法来达成内心与外部现实生存环境的平衡。这种平衡是既给自已承受范围以内的压力,又给自已恢复个人状态的时间和空间。过去把自已压得太紧了,因此内心没有机会来平静和恢复调整,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这就像一根弹簧,绷紧时间过久,它的弹力也会越来越弱。当然,我们也很难在一个完全躺平的人身上找到失眠的迹象,因为他们又将自已放得太松了。紧了,就是偏向外部环境这一端,忽略了身心健康;松了,就是偏向内在世界这一端,这又可能让我们的现实生活过得比较艰难。” “我也知道要尝试去寻找内心与现实的平衡。可感觉真正做到好难。” “就像床边与书桌的距离,坐上书桌能够高效学习工作,躺在床上可以深度放松和睡眠,而书桌和床的这一段空间,正是我们需要努力达成平衡的地方。只要你还在思考,你就依然活着,你就依然还能往前走。” 方新像一只迷失在人潮中的带刺的小兽,试探性地问:“如果痛苦的话,我可以不逼自已持续努力了吗?我不想再成为别人期待的样子了。有时候失眠睡不着,我就想躺个摇椅,盘个核桃,养个狗,和狗比谁先死。” “不要乱想,保持平常心就好,不要再被成功学洗脑了,不要再钻进一个坚强乐观的壳子了,累了就停一下再出发。” “学长,和你聊完之后我心情好些了,谢谢。” “没事,都会好起来的。希望你能寻到平衡之地,能有一方安睡的枕。对了,记得你是会唱歌的。这届校园歌手大赛的主题是‘声之所向,一往同寻’,你可以去那试试,去感受自已真实的情绪,找寻内在的声音。” “知道了。”方新的脸上正能量稍微多了点。 自此,像这样的谈心后面还有过几次,方新在夜里渐渐与与半永久式的耳塞告别了。 这也让陆时思考了很多。 如果社会是一台大机器,那么每个人就像是它身上的一枚齿轮。刚一出生,人生发条就已经被拧紧了。从上学伊始就活在各种比较中:比谁参加的补习班多,比谁睡得更晚,比谁的分数更高。毕业工作后也不能停歇,我们比谁的工资高,比谁在公司里的职位高,比谁的孩子更争气。不能停。这三个字仿佛烙印在每个人的大脑上。它时时刻刻警示着人们,停下来就会完蛋。于是人们开始内卷,媒体也顺势制造各种焦虑:容貌焦虑、身材焦虑、年龄焦虑……在这片歌舞升平中,工作或学习了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还要被网上的一些自律软文洗脑,默默给自已定下无数个难以完成的计划。 一场好眠带来的松弛感与治愈力,不在于某个时段,而在于每日终始。它容纳了最真实的自已;平顺了我们的心绪,带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清晨,学校宿舍外枝头上鸟鸣清脆,宣告着美好的一天就此开始,没有慌张,没有恐惧,没有噩梦,自然醒来的早晨是那么美好,充满静谧与欢喜。 卢希安叫了叫对床的陆时:“嘿,起床吃早餐了!” “知道啦,我现在起来。”陆时懒洋洋地坐起来回着话,环视四周,发现宿舍就他俩,问道:“卢希安,那两人呢?” “你说苗林春和李成俊?” “嗯。” “他俩很早就起来了,一前一后出宿舍了。上午满课呢。” 陆时迅速起床,一边着急忙慌地穿衣服,一边边说:“上午满课,你怎么不叫我早点起来,你帮我挤下牙膏,我穿好衣服就来洗漱。” 俩人弄好就直奔食堂走去。 食堂的早餐更是品种丰富、色香味俱全。卢希安看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看着喝着香喷喷的豆浆的陆时,兴奋地对陆时说:“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你打算去报名参加校园歌手大赛?” “不是。” “那是什么?” “最近,我都睡得特踏实特安稳。以前,我的天空一次次崩塌,没人看到。现在我一次次崩溃,再把自已一次次拼好,有你陪着。” 第26章 以前被噩梦化作的剑戟刀枪,刺穿了身体,千疮百孔,鲜血淋漓,活成了一具破损的躯壳,卢希安现在有在一点点恢复,而且他感觉自已离正常化不远了。 他想不久后自已应该就能够逃出那场噩梦了,已经很久没有在寂寥的深夜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了,希望能成为一沾枕头就能安睡的人。 第11章 飞机钻出云层,蓝色的天空,阳光耀眼,银杏树叶黄了,校园被温柔地染上了金色的光辉,抬头见满目金黄,俯首亦是遍地灿烂。满树满树的金色星星霎时惊艳了整个秋天。漫步在秋日的校园,踩着满地松软的黄叶,耳畔是咔嚓咔嚓的脆响,偶有阵阵风过,树叶自枝头飘落,就像是一场星光降落在眼底。所有的美好与静谧都在这绚烂金黄中予以分享。 一副蓝牙耳机,两人使用,耳机里传来熟悉的歌声,美国流行摇滚乐队one republic的《counting stars》,“lately l been, l been losing sleep.dreaming 'bout the things that we could be.but baby, l‘ve been, l’ve been praying hard.said no more counting dollars.we'll be counting stars.yeah, we'll be counting stars.” 两人穿过银杏道,走出校门,往外婆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回家,陆时发现外婆在弄腌白菜。湘中腹地,多有腌菜的传统,尤其是祖辈的人,喜欢这些琐碎的工艺,一菜一叶,有滋有味。外婆的娘家在湖南,外婆一直以来保留这份习惯与传统。 新摘的白菜是水灵鲜嫩的,陆时干不来这活。但卢希安却上手很快,跟着外婆把那些品相好的白菜挑出来,削去根,剥去那些残损的叶子,一棵棵仔细洗干净,再一层层放到菜坛子里,撒下细细的盐,然后用砖石压着。 外婆满意地说道:“小安,你这小伙子还挺能干。这样用砖石压着,等过上三五天,卤水就出来了。” 卢希安一脸得意地转头看向陆时,似是故意炫耀道:“外婆,我干活还是可以的。” 那些菜坛子是一个个大肚子的陶罐。陆时也不知道那些陶罐是什么时候有的,岁月一层又一层地在里面封存,掺和着经年累月的盐碱,最后只剩下黑漆漆的面目。外婆很宝贝它们,总是里里外外地反复擦拭,直到它显出锃亮的光泽。 陆时孩子般调皮地把它当成小鼓,敲得叮咚作响,外会忙不迭地吓唬说:“敲破了就再也不给你做外婆菜了。” 腌好的白菜会变得更香脆,再次回家,陆时心痒地去掀砖石,一旁的卢希安被他逗乐了,外婆笑眯眯地捞上几根,把腌菜切成拇指粗细的丝,在沸水里浸一浸,淋上香油,再添点葱花蒜末,足以让陆时胃口大开。外婆也喜欢用小蒸笼,蒸汽会将腌菜的鲜味一点点剥开,说不出的诱人,而且带了一股家常味。 陆时童年里的记忆有很多关于外婆菜的画面。他一边玩耍一边等候,厨房里忙碌的外婆唤他吃饭了,木质的餐桌上摆满色调温润、香气扑鼻的家常菜,外婆乐呵呵地为他夹着菜,看着他满足地大口吞咽...... 陆时灵光一现,立马有了想法,这时计划就已经存在了,以有生命的状态存在着:做自媒体,美食频道,就以外婆菜开始。 卢希安鼓励道:“那你就把自已灵光一现的想法留住,去行动。” 外婆冷不丁地泼一盆冷水,开口道:“人长大后,最大的愚蠢就是总是盲目的相信自已任何事情自已一上来就能做的很好。可能最开始做不到那么好,你若真想做。那就不要气馁。” 那之后,陆时充分调动了自已的主观能动性,去搜查了资料,做了很多功课,下血本买了手机稳定器、外置手机镜和麦克风,从而保证移动拍摄时的画面稳定,保证拍摄时实现镜头的自由切换,保证拍摄时收音质量。 下单之后的短短几分钟,陆时居然有一种满满的成就感,因为他已经在幻想着自已的作品大爆了。 就在这个间隙,苏南在微信上向陆时推荐了一款游戏——《a gay's life》,“橙光存档游戏一直是我非常喜欢的,曾经出品过很多非常棒的作品,包括提到了抗战间谍生活的《潜伏之赤途》,包括反应高考高压的《高和中学杀人事件》,包括关于杨永信电击的《篱笆庄秘闻》,用游戏的方式去讲述一个故事,引发一些思考。这种表达方式,非常舒服。你去体验一下。” 《a gay‘s life》是橙光出品的以同性恋为第一人称视角的文字冒险游戏,作者将一名中国的男同性恋可能会经历的人生历程浓缩成两小时的虚拟游戏。13.7万字的剧情内容既包括详实全面的学术科普,也相对全面、真实地反映了性多元群体的生活状态与面临的两难抉择。童年困惑,青春期萌动,初恋失败,性取向认同的挣扎,出柜和争取家人的谅解……故事一共有三条情感线,九个结局,其中只有一个结局是好的,这大概就是当下同志爱情九死一生的现实写照,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陆时尝试着玩了一把,发现这部游戏整体上非常贴近现实,情节催泪,科普详实。 同时陆时也发现一些缺点。比如科普过于生硬,选择过于非刺激,还有给主角设计人设时,没有在众多选项中选择“普通人”,而是不断往主角的身上加更多要素:长相不差、名校博土毕业、工作稳定……因为现在国内有条件出柜、有能力为自已发声、有更多选择的同性恋者,基本上就是受过高等教育、在一二线城市打拼的人。更下沉的那些人,可见度很低,很难详细地了解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对此,陆时感到些许无奈。 花了一个半小时走完了游戏主人公的一生,陆时迫不及待地询问苏南:“你玩的结果是哪个支线结局?” “不告诉你。” “无语,自已推荐我玩,这都不告诉我。” “下次见面,告诉你。” “你在干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卢希安兼职下班回来,自然地询问道,“要不要去吃东西?” “我在写东西,我不去了,你还没吃吗?” “吃了,我是怕你饿了。”卢希安轻轻弯腰拾起陆时掉落的笔盖,余光瞥见纸上黛色的字迹,是陆时琢磨了好些功夫反复修改写下的文案: 原料:土豆、外婆菜、青红椒、中芹。 调料:生抽、素蚝油 做法:首先,土豆洗净去皮切厚粒,青红椒洗净切圈,中芹切粒;其次,起锅热油,待油温七成热时,倒入土豆粒炸至熟透捞出沥油;最后,锅底留少许油,倒入外婆菜、青红椒、中芹煸炒香,再倒入土豆粒,调入适量生抽、素蚝油,翻炒均匀入味,即可出锅装盘。 外婆菜土豆砂锅,外婆菜的浓,渗透土豆的厚,浓淡相宜,刚好入味,咬开的时候慢一点,鲜、香、脆、辣齐迸发。外婆菜一般选用梅干菜、萝卜、豇豆等,充分晒干水分后,切碎再揉搓至柔软一些后,以民间特有的制作方法,放入坛内腌制而成的。食材的率真包含了一日三餐的温情,细嚼慢咽的每一口都是家的温暖,外婆菜吃的更多的是一种情绪,一种感受,一种清雅,一份亲情,一种生活的追求。面对现代繁杂的都市,人们更喜欢家乡的自然,简约纯朴的美食,一杯老酒,几碟小菜,越简单越好,不张扬,不奢华,朴素的味道,亲情的味道。来上一碗,平凡的日子依旧滚烫,在时间的匣子里风味流传,家常食材撑起朴素又丰盛的一餐,“烹”然心动,不负美好“食”光。我是艾瑞格moosu,今后的日子里请大家多多关照。 “艾瑞格moosu?” 陆时听到卢希安这么问,猛地发出了笑声猛地,然后转过头,正对着发问的男生,开口道:“对呀,艾瑞格moosu就是我,我打算用这个昵称做自媒体,在微博上面分享分享生活什么的,不过我也就那么一想,毕竟也不简单。” “你上次就说要弄自媒体,我给你买了手机用的小型补光灯和稳定手机用的三脚架,我等下找找拿给你” “这两样刚好我还没买,本来打算去实体店看看,这下不用去了。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陆时拿出一个大盒子,稍显神秘,说:“给你的,你拆开看看。” 卢希安接过来,拆开礼盒,他的眼圈开始微微泛红,眼睛不觉湿润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咽着想说话却一时说不出来,怕被陆时发现,他赶紧转过身,把眼泪硬是憋了回去。盒子里是他十分喜爱的银杏叶,用木头雕的那种,再用画框婊了起来。右下角是他的生日。左上角印着“golden star”,是他之前说的过的一句话,“银杏树叶一到秋天就变成金色的星星”,他和陆时说过他最爱秋天,陆时都记住了。画框外包装是一张手写卡片,卡片上写了几行字,也是描写银杏与星星的,最后两句是——你是那树,也是那星空。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好端端的,你干嘛搞这么大个惊喜?” “贿赂,有事找你呗。” 第27章 “什么事?” “做自媒体的事。刚开始可能需要你放弃一点点兼职的时间,和我去外婆那拍摄。” “就这个?” “就这个,其他什么的我已经在学了,比如简单的剪辑之类的。文案的话,你刚应该也看见了。” “文案整体还行,不过可能还得再稍微调整调整,还要看看是否贴合所拍摄的画面。” “知道了。另外,我也说服了外婆,她会好好配合的。” “那好,到时候去的时候叫我吧。” 陆时心想既然目标已定,那就说干就干,而且干就要干成。人间就来此一趟,难得有一件那么想干好的事,不去做都对不起自已。 杰出的战地摄影师罗伯特卡帕曾说:“如果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西班牙内战中,他和被摄的中弹土兵只有几米距离;二战里,他更是和第一批土兵同时冲上诺曼底。了解、投入、共情,这可能是所有基于现实的艺术作品创作的成功法宝。 陆时找外婆咨询了很多关于外婆菜的信息,就此还特地花时间拜访、请教了大量的街坊领居,分析得到的有效信息,进一步修改文案。 以文达心,以品入作。内容为王,陆时明白原创视频的要求较高,执行过程中,创意和文案策划层面就需要耗费大把时间,剩下还有拍摄、剪辑、配音、运营等。 确定好时间,就马上行动去外婆家拍摄了,外婆掌勺,陆时拍摄,卢希安协助。 “感觉要把光线调得稍微再亮一点。” “刚那个画面不美观,切换也有问题。” “可以用不同的镜头语言去记录切菜、洗菜的过程,这样画面会更丰富、更有吸引力。” “近一点,再近一点,更近一点,近到极致!” “可以有些特写画面, 通过镜头的放大和强调,看清美食的肌理、形态、质感还有颜色。” “可以让食材运动起来,这样容易迅速抓住观众的眼球。”x “刚出锅,用镜头捕捉下这热气腾腾的瞬间,试试以较低的位置和角度,比如平拍至45°左右,这样应该可以更好地展现热气的形态。” “注意食物与热气的画面比例,保证热气上升时有足够的空间来展现。” …… 反复拍摄着一个又一个镜头,收工后便留宿在外婆这了。 陆时洗漱后,倒头就睡着了,像一只酣睡的猫。他的两条腿全部压卢希安的身上。卢希安看着眼前的人,凌乱的碎发因为两人距离太近,时不时散发袭人的清香。 接下来的几天,陆时加班加点完成一系列后期工作,在新开的账号下发布了最终版的作品 过了两三天,上午陆时给卢希安发消息,“你在哪?” “我在图书馆。” “我打算去图书馆呢。” “到了和我说。” “我到了,你在几楼?” “三楼。” 阳光炙热,书香沁心,两人一起泡在图书馆一整天,高度认真地做好每一份课程作业。 下午从图书馆出来,漫步在银杏道上,阳光投下来的影子,是当下两个独立又刚好契合的灵魂,真挚的感情首先要是两个独立的灵魂才能产生。两双白色的运动鞋踩在铺满厚厚落叶的黄金大道上,两旁银杏高而挺拔,一条路的纵深感被拉伸,慢慢地走着,发现它们是那样的柔软,却可以承托每一个满怀心事的压在上面的脚踪。 路上,陆时有丝丝担忧,问道:“你说这条短视频还会不会有流量?” 卢希安回道:“你可以的。”停了一会,他又继续补充道:“爆款作品不等于优秀作品,用心了就好。你如果决定了做,就需要持续的内容运营。” 陆时发布的短视频流量高,高达数十万浏览量,点赞量和收藏量也还不错,但实际没涨多少粉。陆时想想也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心中有了下一道美食的计划,里叶莲子鸡,建德“里叶白莲”已有近千年种植历史,其粒大而圆润,色白如凝脂,炖之易熟而不烂、易酥而不散,为莲中珍品。里叶莲子鸡选用里叶白莲与三斤左右的土鸡加上火腿蒸制而成。莲子的清香、鸡肉的鲜香、火腿的醇香,三香齐聚,沁人心脾。 “慢慢来,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不过得等我忙完这阵子。” “evc大赛?” “嗯,是的,校赛差不多了。” 银杏是个聪明的物种,让自已在秋冬散发金灿灿的魅力,像星星一样倔强地闪耀着金光,炙热地活着,直到被死神遗忘,吸引着人类这个情绪丰富且诗情画意的物种世代接力去探寻它的美。 “小时,我们这周末一起出来聚一聚吧!怎么样?” “好啊!我网上看到一个评价很高的店,离我们不远,价钱也挺公道的。还有,你要告诉我游戏结果。” “这事你还记得啊,可以。” “我想带个朋友一起过来。” “行,应该是你那个模特朋友吧。” 卢希安答应了陆时和他一起去见苏南,后面还是因为evc大赛的事爽约了,陆时只好只身一人前去赴约。 陆时早早到了商场,肚子不太舒服,去了趟洗手间。他拉开单间门,发现隔板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比较突兀的洞,进去蹲下以后发现这洞在跟脑袋差不多高的位置,所以时不时会被它吸引注意力,想不通这玩意儿究竟是干嘛用的。一会儿隔间有人进来了,然后他听到了粗粗的喘气声和明显的摩擦声,接着刚发现的突兀位置就有东西冒了过来。陆时当下整个人都傻了,发愣的功夫又撤回去了。头次见到这场面吓得陆时如厕结束后马上溜了出来。 很多年后,陆时才知道这次不可思议的见闻是怎么回事:首先,来个人走进隔断内并锁好门;然后,其中一方把东西放到固定位置;接下来,隔壁的人便可对其进行下一步操作。这种接近双盲状态下的操作满足了因未知而带来的猎奇和刺激,往往容易使人迷恋,并乐此不疲。很多人发觉这种设计与操作称得上是绝对的无与伦比,一来隐秘,再有省钱,最重要的是刺激,对方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就可以完事了。这种寻欢行为其属于双方之间的私密事情,在不违背双方意愿、不影响他人、保证健康安全的前提下偶尔尝试本就无可厚非。作为旁人,陆时对此行为虽然不喜欢,但无法强行干预别人。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陆时觉得得加强家校合作,一定要做好青少年的性教育。现在的孩子接触网络早,但判断能力差。你不跟他讲不代表他不知道,找机会把这方面的事情当新闻提一下,尤其是里面的疾病隐患要教育一下,敲打一下,免得到时候弄出乱子。 陆时出来没多久就碰见了苏南。 “小时,你咋看上去一脸惊慌?” “我没事。” “没事就好。” “你快点告诉我游戏结果。” “你就这么好奇?” “嗯,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我走的是永恒亲情线,出柜审判后,不进行扭转治疗,进入小龙线,与小龙同居。” “我走的是星辰之爱线,出柜审判后,不进行扭转治疗,进入辰宇线并在最后分支处选择不结婚。” “你是担心这个身份这条路很难走吗?” “我发现很多异性恋玩家玩完之后最大的感触——生活中异性恋似乎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在这里却那么难。人心里的偏见是一座大山,这座大山不仅高耸入云, 还扎根入地,裹挟着我们的选择。” 苏南发现陆时一脸愁苦的模样,忙不迭地开导道:“不要太过担心与害怕。每一个走向幸福的感情故事都要历经磨难与坎坷,异性恋也是如此,不是吗?” “话虽这么说,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 “游戏中,主角的自我认同指数是一个重要的指标。它会随玩家做出的选择而不断变化。游戏里的自我认同概念适用于任何人,每个人都需要自我认同,自我认同程度对每个人都十分重要,它是用以对抗偏见的武器。自我认同度过低,会很自轻自贱、自卑自责,努力迎合他人,甚至走向精神分裂和抑郁。”苏南稍微停顿了一下,顺便提了一嘴:“你那个模特朋友玩了这个游戏吗?” “没有,他最近在忙比赛,我没和他提这个,回头等他空了,我推荐他试试。” “好了,不说这个了,吃东西去吧,我都有点饿了。” “店子就在前面几百米的地方,走吧。” 店子很小,叫“蓉忆小江南”。这家店的菜的味道好,分量也足,两人点了三个菜,分别是麻辣沼虾、蹄花汤、三味真火牛肉。 成熟的大沼虾生殖腺在后脑勺,那里充满了金黄色的虾膏,有类似于蟹黄的特殊鲜美之味,这无疑深深吸引了陆时的眼睛。陆时情不自禁地向对座的苏南安利起来:“这家店的虾堪称一绝,炸过之后外酥里嫩的沼虾再放入卤煮的高汤里,装饰很少,吃到嘴里却有一种绝对的香辣感,壳薄体肥,肉质鲜嫩,味道鲜美,营养丰富。” 第28章 苏南听着陆时的这一顿输出,开玩笑道:“这家店是你家亲戚开的吧,你稳稳的就是一托。” “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你刚不是说饿了吗?” 苏南尝了一下果然味道十分出色,紧实弹牙。 饱餐一顿后,苏南问道:“你等下怎么回去,坐地铁吗?” “有时候会觉得坐地铁太无聊了,地铁就像个封闭的盒子,冰冷又快速地到达目的地,周身都是隧道和广告牌,抬起头,视线撞上对面的路人,只好用手机隔离自已。时间充裕的时候,我还蛮喜欢坐公交。坐公交能看看外面的世界。”身边的陆时这样回着。 公交暖烘烘的、晃悠悠的,慢慢地走着,穿梭在城市的不同街道。陆时找了一个车门对面靠窗的位置坐下,戴上耳机,听着音乐,望着窗外,观察来来往往的路人,每每到站的间隙,目光所及可以达到120度,买菜的婆婆,等红绿灯的学生,路边小摊的香味会飘进鼻腔,继而看到耐心等待却腿脚不便的老人上车,吵吵闹闹上来的初中生,面露疲态的打工人,正在打电话商量工作报告的声音中偶尔夹杂着几句数学公式或者英语语法,这种鲜活的生命感深深地吸引人着陆时,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已在真实地活着。 忽然,陆时感觉眼睛有点干涩,脑袋却很清醒,只好闭上眼,静静地想着一些问题。他回想着今天和苏南讨论游戏的片段,游戏中出柜审判的场景是一次非常棒的实战演习。按照家人的四个心理接受层次,设计的问题面面俱到。从游戏的态度来看,鼓励同性恋勇敢做自已,增进家人,乃至社会对同性恋群体的理解,一切都需要发声、争取,甚至抗争。他想起了邱妙津的小说《鳄鱼手记》,该怎么形容这本书中的“我”呢?“我”是一个会爱女人的女人,是一个陌生的灵魂,拥有强烈的爱和感官,敏感弱小,却对爱有着近乎无畏的勇气。“全世界都爱我,没有用,自已恨自已。”所以“我”面对水伶纯洁热烈的感情只能仓皇逃窜。无法承受的,不仅是无法诉说的同性情谊,更是这种关系导致的自我认同的剧烈摇晃。身份的认同,生死的挣扎,对欲望的索求与毁灭。他想起了很喜欢的一部电影《每分钟120击》,讲法国同志维权组织的故事。每分钟120次的有力跳动,是生命炙热的证明也是对社会不公的回击,是甚至可以在死亡面前,用生命做出自我认同的宣告的坚持。他想起了前不久公布的《全国同性恋大学生的自我认知与公众态度调查》,对自已的同性恋身份毫无压力的人,只占有16.2%。而剩下的那83.8%,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已的身份存在压力。而对自已的身份都存在压力的人,自我认同的程度必然不会那么高。 自我认同,又称自我同一性。这一心理概念是由心理学家埃里克森提出的,是个体关于自已是谁,要朝哪个方向发展的认识,是对于过去、现在、未来的一个自我整合。当一个人形成了一种“自我同一性”,也就意味着他对于自已是一个怎样的人,将要去向何方,以及自已与社会的关系,有了一种相对稳定且连续的认知。 自我认同对异性恋也很有指导意义的。人生的重大选择,比如嫁到遥远的异地,选择父母强烈反对的伴侣,晚婚晚育,决定丁克或独身主义的生活方式等等,都需要和父母家人来一场类似于游戏中“出柜审判”的谈判,现实中也如此。现实生活不是选择最佳辩手的舞台,亲人不是不容异已的敌人,跟父母唇枪舌剑反而适得其反,要有理有据地耐心解释,要理智且有力地表述。如果实在没有勇气直面父母,也可以用写信的方式剖白自已,或是先试着搬来理念相同的救兵亲戚帮忙劝劝父母。 车顶上广播的到站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打断了陆时的遐想,把他从思考里拉回了现实,他迅速起身下车。 回校后,在卢希安比赛之余,陆时向他安利了《a gay’s life》这款游戏,还故意问他,好像是开玩笑试探的语气:“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不知道,应该是我觉得你有点喜欢我的时候吧。毕竟,心动是可以彼此体察的,当你对对方真正动心的那一刻,你的付出与爱意都会被对方放在眼里,便有了让对方着迷的可能。” “那会我主动靠近你,你也不怎么搭理我呀。” “我也很自相矛盾,一方面保持热忱,一方面却始终有意地保持着一定的冷漠和疏离。任何关系的形成都是循序渐进的,挨得太近,走得太快,都不可取。再说,我也不敢确定你对我的热心是哪种感情。” “那压抑自已的感受不痛苦吗?为什么不和我说?”,陆时这么问他。 “当然痛苦也惶恐,但无可奈何。我害怕你跟自已不是同路人,没法得到你的认同,害怕捅破那层窗户纸以后,我们就此走向末路。你也知道,那时在别人看来我总是冷冷的,也就只有你一直愿意热脸贴上来。” “幸好,后来我们都勇敢向前迈了一步。” “后面接触也越来越多,我平静的表象下是一颗翻涌的心在与认同感奋战,更深入的了解让我有了勇气去大方承认自已对你的感情,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加深了对自我的认知。” “在发现自已喜欢同性的你时内心就压着一根弦。这根弦时松、时紧,时而泛起高频的震动,时而漾起微微的波澜。这根弦,是和所有人一样,竭尽全力追求着归属和认同,就这样陷入了持续的自我挣扎中,庆幸最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有些事情急不来,有时候想清楚一件事比急着做一件事更加重要。谢谢你,也谢谢我自已,我们都是想清楚后才做出的决定,对各自都是很负责任的态度。” “我个人可能不太喜欢掰弯这个词,如果明知某人真的是直男,因为个人的私欲去掰弯对方,感觉太儿戏,现实中这段感情也不知道能走多久,一旦关系结束后,对方得重新审视自已以及考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能被掰弯的就不是纯直的。” “有些天资聪颖有慧根的人,稍微一点拨就能顿悟,认清真实的自我。” “你这话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已?” …… 一个人真正的精彩,是终于抛弃了别人眼中最糟糕的样子,开始棱角分明地活着。 但,很多人却在在遗憾的青春中渐渐凋零,他们在失落的生活中大声哭泣,他们在扮演自已的过程中丢弃了自已。 他们只记得人是昼行夜伏的动物,趋光几乎已成为本能。正因如此,人眼所能看到的,所想看到的,多是光亮的,光明的,光彩的。可是他们忘却了光有它的背面。 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隐藏着另一种感情,总是遮遮掩掩,不敢大胆地浮出表面,那就是同性恋人群。如果说光是纯粹的童话里的美好,那光的背面就是与命运搏斗以及挣扎于自我认同。光的背面并不总是阴影,也并不总是光亮,究其本源,这不过是另一个原生态的世界的真实呈现罢了,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不应该被残忍地剥夺对生命和自我的认知的权利。 第12章 生活会有望穿秋水的等待,也会有始料不及的惊喜。对于想上岸的同学们来说,这是一场厚积薄发的攻坚战。 为了探索学科和学科之间的交叉融合,卢希安积极参与各项科研竞赛,认真对待每一次竞争和挑战。在准备“互联网+”比赛的过程中,他加入了光电魔盒团队,团队从零开始打造产品。从天光初露到星辰漫布,一起讨论、修改方案,又在无数个深夜离开教学楼。正如团队成员所说,“无限风光在险峰,我们将迎难而上,争做光电攀登者,光伏产业的守护者”。卢希安作为团队财务部分的主要负责人,他参与修改了四十余版商业计划书和路演ppt。幸运的是,团队最终站上了“互联网+”国赛的舞台,讲述创业的历程和愿景,并取得了中国“互联网+”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银奖。 课题研究方面,卢希安大二尾声便申请加入了李程副教授负责的国家社科基金课题组,从事“异质性视角下的杠杆率结构优化与风险防范”方面的研究,构建了绿色发展和居民福利最大化视角下的财政反应函数,测算了中国政府债务的三种上限。研究成果《绿色发展和居民福利增进视角下的政府债务上限测度及可持续性研究》已被收入csscl期刊。 幸运的是,卢希安找到了《金融方舟》。在这里,主编和编辑娴熟地运用专业知识,分析蚂蚁上市、数字货币、通货膨胀、绿色债券等时事热点,在外部研讨会中与全院师生共同探讨不良资产、公募relts等业界焦点。卢希安感受到经济学的ls-lm曲线、货币银行学的金融市场和银行监管理论,与现实社会有如此密切的联系。 卢希安这几年积极参与各种科研与比赛,加之gpa排名一直稳定在专业前5%,顺利保研成功。 陆时眼中的流转,实话说,那就是卢希安的努力与美好在他灵魂上的反光。 第29章 陆时属于保研边缘人物,而且他有自已更感兴趣与探索的领域,所以他选择了跨专业考研。 在这漫漫的人生旅途中,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在这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年纪更是如此。 考研是一场豪赌,也是一回灵魂的救赎,更是一次纯粹中夹杂着一丝野性的奋斗。四五百万人奔赴战场,基本上,大家报名时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比本科学校平台要好的高校。若感觉可以报985院校,就会想要不要冲一下清北复交。应届生、二战三战的、夏令营考生、在职考生甚至宝妈、送外卖的小哥。庞大的数字背后,是一个个考生在人生岔路口的期许、踌躇和焦虑,其中蛮多人可能还要在大海里扑腾几回,才能游到他们想去的目的地。 每一个躲在角落里与梦想和未知为伴的人都是英雄。 陆时跨专业考研,考教育学,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一些压力真的是同样跨考考研的研友才能感同身受。在复习的时候,很难有一个怎样的指标说,你复习好了,你还差多少没复习到,很多书缝里面的知识都可能被拿出来考。 陆时个人复习的状态暂且不说,他有空闲时会刷到一些计划表,看到计划的目标就开始慌乱,为什么?像是盲人摸象,像是前面不知道路。这种慌张感迫使陆时一度停止自已的复习。甚至有段时间都直接自我放纵了,不做题,不听课,陷入“我应该要学习,可是我不想学”的心态,也没有和任何人说。每天维持了一点点的单词背诵,放空式地看书,沉迷各大平台,刷到无聊,刷到困倦。 加上这段时间,外婆有点过于是“听风是风”,对考研一知半解的,听到考研的压力多,跨考考研面对的更多时,外婆有时甚至会一天两三个电话,无外乎是告诉陆时邻居小张、远房亲戚小贺、发小小李他们现在的美好生活,都是本硕一致,都说跨考很难,以后就业也麻烦。陆时得花时间与外婆理论,表明自已的态度,说服外婆。 电话中传来外婆的声音,语气有些严肃:“最近,我学会了一个词叫‘幸存者偏差’,人们由于日常生活中更容易看到成功、看不到失败会系统性地高估成功的希望,不了解现实的人们对成功抱有一种幻想,认识不到成功的概率有多微弱。” 陆时耐心解释道:“外婆,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或许我看不到的才是真相,我高估了成功上岸的概率。可我没有被显性数据蒙蔽从而忽略沉默的失败者数量。” “这种人文社科学硕招生名额很少。再说,你也在保研边缘,说不定能成。再不济,考本专业密切相关的财会金融之类的,以后就业也容易些。” “外婆,我明白你的担心。但这个决定也是我考虑再三的结果,我想试试自已更感兴趣的领域,不想自已将来后悔。我想做老师,但不想做只会教课的老师。我想做‘人师’而非‘讲师’。我想尽一已之力,可以让我的学生们,因为我的开明、尊重、理解,在苦涩泥泞的学习之路上有那么一丝安慰,哪怕一丝也好。外婆,你放心啦,我会对自已的将来负责的,长大后我还要养你呢。” “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我一个老婆子,这家小卖铺就够可以养活我的了。” “胡说,外婆最年轻最漂亮了。” …… 次日早上六点,陆时觉得自已好努力起得好早,满怀信心点开b站带背,发现左下角有一行小字:8327人正在看。这还让不让人睡觉,大家怎么都这么能卷。 中午,陆时和卢希安约好了去食堂吃饭。辣子鸡十元,糖醋肉八元。陆时一边用手指着这两道菜,一边礼貌地说道:“阿姨,阿姨麻烦你帮我把这俩菜拼一下。” 阿姨看了看标价,回道:“不行,价格不一样。” “没事,按十元的算就行。” 阿姨打了一勺糖醋肉铺下面,辣子鸡打了一点点,餐盘里大部分都是佐料和肉屑,大块的肉愣是一个都没打。 陆时再次开口:“阿姨,可不可以大块肉块?” 结果,还是被阿姨无情地拒绝了,“再打肉块的话餐盘里的食物会掉出来,放不下。” 真的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时当时觉得特别委屈。 漫长的溃散,突然的崩解,同属一个进程。 陆时打完菜去找位置坐的路上有一种冲动,想直接把饭菜倒了,一点也不想吃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浪费粮食。 陆希安一直在陆时身后,紧跟着快速找到空位落座。今天是周末,陆时本来想出去玩玩,休息一下,可卢希安得去兼职没空。 屁股蹲刚着凳子,陆时看着餐盘里的食物,抿了一下嘴,一个没忍住突然就哭起来了,眼泪一颗颗地滑落。 对面的卢希安上半身往前微倾,温柔地询问道:“怎么了?” 陆时垂着头,眼皮耷拉着,双手互相摩挲着,他克制着抽泣,声音又低又沉,没有回话。 卢希安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小纸巾,将其挪到陆时身边,没说话,也不看他,静静地听着他哭。 过了会,卢希安问道:“我猜,你有点不开心?” 陆时不抬头,说:“并没有。” 卢希安追问:“那就是,很不开心?” 陆时胸口起伏着,紧紧地抿着嘴,一脸倔强猛地一声低吼:“我就想吃块辣子鸡块,不想吃这些碎渣。” 卢希安听到这话直接被逗笑了。 陆时突然止住了哭泣,就像夏日的暴雨,来得急,去得也急,透着一股爽快。他气呼呼地说道:“你还在笑,我在你眼中就是个笑话,是吧!” 卢希安没笑了,面部恢复到正常表情,解释道:“没有,我没这么想,就是觉得你刚刚气鼓鼓地哭着说出那句话地样子有点可爱也有点好笑。”顿了顿,卢希安问道:“想吃辣子鸡块?” 陆时抬起头盯着卢希安的眼睛,两人之间相视一笑,都笑眯了眼睛,知道彼此分寸,一眼看去满眼幸福。 陆时连连点头,回道:“嗯,想吃。” 卢希安伸手摸了摸陆时的头:“你在这等着吧。我现在给你去重新打一份吧。” 陆时看了看,中午的食堂总是人挤人,窗口前长长的队伍和忙不停歇的阿姨,现在再去排队说不定排了好久却发现想吃的菜已经卖完了,无奈地摇摇头,撇着嘴说道:“算了,我们要珍惜一粥一饭,吃吧,你等下还要去工作。” 晚上,卢希安兼职回来给陆时带了夜宵,递给他:“给你的,你不是想吃辣子鸡块,这里满满一大盒。” 陆时满心欢喜地接过夜宵,打开盒子就是他喜欢的味道,说了句:“有你在,真好。” 卢希安回道:“别贫了,快趁热吃吧。” 陆时傻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辣子鸡块凑到卢希安嘴边,说道:“你要试试吗?” 卢希安拗不过他就张嘴吃了几块。 饱餐一顿之后,两人散散步,漫步在校园小道,在走走停停间,用脚步丈量校园,这就已是十分惬意。陆时此刻的心,不同于近日的烦闷,在身旁陪伴的步履中变得柔软了些。 情绪上的波动都会引起彼此的注意,但彼此之间是包容和鼓励的。卢希安先开口:“备考过程像是用筷子往一个巨大的瓶子里一颗一颗夹沙子,几乎一定会有一些时刻耐心超过了限度,或者因挫折与对结果的恐惧而偶尔停下脚步。压力大,情绪低落,自信心不足都是在所难免的。但我在呢,你只管继续努力,稳扎稳打,你可以的。” 陆时思考了片刻,回应道:“这段时间,我感觉生活就像投掷出去的纸飞机,最初满怀希望投掷出去,但是轨迹却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上行社会比较,在日常生活中,个体常常通过与优秀的他人进行比较来认识自我和评价自我,从而体会到某种负面情绪。我最近也会出现这种状况,感觉大家复习进度都好快。” 卢希安边走边拿出手机,一顿操作。两人本是一前一后地走着,这一转身,陆时直接毫无障碍地贴上了卢希安结实宽厚的胸膛,卢希安低声道:“其实大家学的都差不多,你按自已节奏来,有计划并且能执行就行。还有一点,你走路记得看路,当心着点。” 陆时立马辩驳道:“明明是你自已忽然转身,我才撞上去的,你还反过来说我。” 刚好此刻两人都停住了脚步,卢希安指了指手机的内容说道:“你好好看看这个,以前你自已发的。” 陆时发现原来是自已的微博账号“艾瑞格moosu”上突然有了许多私信和评论的通知。追根溯源,那是一条他在刚准备考研时转发的一个分享考研上岸的视频,并配文,“今年为自已努力一把。跨考考研,我行!” 陆时可笑自已这段时间的颓废。点开各个红点,那是一条条鼓励的话。 “加油啊,研友,跨考虽难,你能用心复习就一定可以,我信你行!” 第30章 “稳住,这把得赢。” “别怂,别放弃,加油!” “我是穿越者,相信我,我现在评论的都是能上岸的。” “致现在奔赴在考研路上的研友:选择了,就请坚持下去,脚踏实地就好,能撑到最后就好,这是考研人都行的事!” ...... 一条条看下来,陆时内心五味杂陈,唾弃自已现在的颓废,竟然因为小小情绪就放弃,网友鼓励的话有时候就这样带动了自已,似乎一切还是来得及,陌生人全心的相信,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全心的相信,这是多么的有力量。 从这之后,陆时更坚定了,或许鞭长莫及,但也只能马不停蹄。 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不间断的沙沙声,楼梯角的落地窗边忘我背书的身影,攻克英语试卷上所有难题后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模样,在电话里对外婆说“别担心啊,我很好”的逞强,晨曦匆忙得不可阻挡的步伐,深夜书页翻动挑灯夜读的认真,从白昼坚持到黑夜的日子令陆时很踏实。 倒计时的日历被一页一页撕下。 考前的晚上,月光透过树杈,泛着淡淡的鹅黄。 陆时尽可能地过了一遍政治大题,感觉安心了些,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零零碎碎的知识点,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突然,有人打来了电话,谁会在临考前的深夜里打电话来?陆时猜想一定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他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一个不太熟的朋友需要《肖四》的最后一页,陆时想着不能耽误研友的学习,就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灯,掏出装好的书包,拍了照片,给他发过去。 陆时看了看手机,此刻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心里有一丝慌张,考前的半个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睡了,明天考试的时候思路不灵活怎么办?考英语阅读理解题一个不留神看走眼怎么办?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陆时看一下手机,马上要凌晨一点了。 陆时越来越慌,带着哭腔给卢希安打了个电话:“怎么办啊,这么晚了,我很久都没有这么晚睡过了,天亮就要考试了,完蛋了,这一年的辛苦大概都会因为这个电话而被葬送,为什么会有人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就算我睡觉忘开静音,但半夜也不该给人打电话啊?尤其是第二天就要考试了。” 卢希安温柔地抚慰道:“这是突发状况,人总会遇到突发状况的,要学会应对,还有我呢。再说,你拍的照片说不定真的能帮到那个朋友呢。” 挂了电话,陆时想一想,突发状况总是难免的,他需要有应对的能力,于是强迫自已穿好衣服,开始看书,可脑子乱的很,什么也背不下来。陆时只好又脱了衣服,上床躺着,睡不着,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用手机搜索了一下:考研前一晚失眠。他发现很多人都有这种情况,有的人彻底考砸了,有的人超常发挥。我看了几页小说,内心慢慢地放松下来,凌晨五点左右,终于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陆时很开心,至少睡了一个多小时。他吃了小吃,点了拌面。 陆时掏出《腿姐十道题》开始背,路过的一个高个子男同学笑道,“现在还看书啊?” 陆时心里有一丝恼火,反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考场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卷子发下来,陆时先迅速地看了一眼大题,之后便开始从选择题开始答题,凭着意念,硬撑着身体,像喝醉了一样,脑子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清醒。 就这样,考试的这两天过得既紧张又快速。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专业课很难,而陆时却有点恍惚,仿佛只是无数个复习日里平常的一天。 今年考研热搜也是很热闹,英语一和数学一轮番宣告自已是最猛的一。 在这个凛冬,宿舍四个人都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想法。人穷及一生无非就是在做着各种选择。 经济学里有个专有名词叫路径依赖,意思是一个事物一旦延着某个路径走,那就会形成惯性。因此,在大四这一年的选择,可能决定了未来若干年的发展方向。当然,对于未来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来说,这一年也并不是完全绝对的,因为就算你到社会上,也会有变更的可能。 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容易有执念,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如果一开始就选定了一条门,往往这门即便是一次敲不开,之后还是会继续敲,直到有回应,或彻底死心,就好比如前段时间火爆全网的万字长文考研故事《与法学死磕的七年》。 宿舍里其他两个人就没选择继续深造。李成俊愿意为了找工作准备简历作品集,就算工作很累他也想体验校园生活以外不同的生活,不想再做一个待在校园里被保护的学生了,想快点成为大人的样子。苗林春,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农村走出来,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和人脉关系。想靠着自已的努力,在考公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开始他的体制内的生涯。虽然,在体制内,普通人能逆天改命的概率可能就0.5%,但剩下那99.5%的人生活都能四平八稳,守着一份待遇、福利都稳定的工作收获一个安逸的人生。 山有顶峰,若决心勇往,卯足劲攀登,那便可“会当凌绝顶”,看到世界辽阔,再评判一切是好是坏,再站在不敢想象的人身边,与之旗鼓相当,变成自已想象中的样子。 大雪消融,春天的暖风奔涌而来。 可有的人无法感受到这股暖意,因为他们在上一年冰冷的十二月就战死了,直到第二年春天才被正式埋葬。 陆时觉得自已没有考好,尤其是考英语的时候状态十分差,如果说其他科目还有希望,怕英语拖了后腿,一想到那个下午就心如死灰,没办法接受好友和家人的关心,担心上岸可能性很小,但又觉得其他科目都考得不错,心里又还留存着一点卑微的希望,支撑着自已苟延残喘地等着最后的宣判。 陆时时不时地去b站、小红书、微博等等搜索往届各种查分喜报视频,听着《一路生花》、《我记得》感动到落泪,仿佛他自已也苦尽甘来一样,因为深知这一路的不易,才会落下激动的泪水。疯狂吸收各种好运buff,祈祷他自已也能收到这份喜悦而落泪。 政治里写到“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而这段时间陆时是心情随着想法上下跳跃,一会儿觉得稳了,一会儿又觉得过不了线。嘴角上扬又被马上按下…… 终于熬到了21日查分那天早上,陆时那天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六点就起来了,想着可以踩bug提前进入网站查分数,脑袋也晕晕乎乎的,很魔怔的状态。七点多出去吃了个早饭他就回来在电脑前候着了,不停地刷着网站页面、微信群聊消息以及各种社交平台关于考研查分的一切词条,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终于熬到了8:55分,就有目标院校群里有同学查到分数了,群里顿时炸了,陆时也急忙用颤抖的手逐个数字输入准考证号进入研招网,真是刺激,一点也不卡,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看,383分!英语单科也没有拖后腿,顿时喜极而泣,当下就尖叫了。 陆时怀着狂喜的心情去目标院校研究生院那个系统查,那里显示排名,看到排名的那刻如坠冰窟,后背立刻就凉了,手也软了,手机摔到了地上,又一个钢化膜光荣地完成了它的使命。因为排名是9,这个专业方向招7个,按1:1.2的比例进复试,如此算来,复试是8个或者9个。 陆时立刻就咨询了一名在读的学姐,问她这种情况是否还有希望。学姐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应该是前8名进复试。他明白,那就是没希望了。 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外婆的那一刻,陆时想笑着开玩笑,说道:“外婆,真跟你说的一样,差一名,名落孙山。”但一开口,他就哭了, 当落榜的消息出来后,外婆的第一反应既不是责怪也不是安慰,而是怀疑道:“这成绩还不能进复试呀,是不是弄错了?咱等官方通知吧。” 外婆轻轻回了个“嗯”,就转头又低着头回房了。悲痛和不甘心像山海一样压垮了他,他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和纸巾,想起那些用过的笔芯,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一本又一本的笔记,久坐腰椎的不适和晚上长时间看书眼睛的酸痛,哭了很久。然后,他拿起钢化膜碎了的手机给卢希安发消息,没进复试。 在与卢希安打完两个小时的电话之前,陆时焦灼,焦虑于一年后的规划。但卢希安并不直接给他一个所谓的看起来“漂亮”的答案。而是一步步的带着他溯从前寻未来:从为什么想考研、为什么要考研、到底适不适合考研、到底喜欢做什么几个方面层层深入。 陆时认真地答道:“我就是不想被曾经的好学生好孩子人设与自已并不感兴趣的专业所困,我就是想以后从事教育工作。我那时被网上一个个弯道超车、跨专业考研上岸的案例所吸引,以为自已也能那么容易上岸成功。” 过了一段时间,学校官网出了复试名单,陆时进面了,进10招7,初复试各占比50%。之后的事情就是认真备考,参加复试。陆时复试表现很不错,综合排名第四,收到了拟录取的消息,报道,开学。 第31章 陆时跟卢希安说:“我感觉我有点太幸运了。” 卢希安站在他身边,手里还攥着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里,接着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所谓的运气,其实就是机会碰巧撞上了努力。这一切都属于你自已。不是历史专业,去博物馆当志愿讲解员,你背诵了16页的讲解词;你利用半年的时间去教特殊教育学校里面的孩子非洲鼓;坚持1年的英语口语......这次上岸也是如此。” 陆时嘴里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道:“我顶多就是个有韧性的笨小孩,只不过运气好些。” 第13章 上 徐姚就没那么幸运,她考的是金融专硕,复试简直就是神仙打架,被刷了下来。 徐姚身材俏丽,五官长得十分清丽,脸上透着几许灵气,一头长发乌黑浓密,让人心生艳羡。在学校的时候,她永远穿着整洁,谈吐得体,每天梳着精致的发辫,穿着考究的长裙,来往的同学的视线总是能被她吸引,是很多男生喜欢着的女孩。可刚开始她只钟意于卢希安,知道不可能后便收回了这份心思,不勉强也不将就,一直都是单身状态。 因为徐姚明白一件事:长相好看的人极度容易引起对方肤浅的喜欢,又不好分辨,所以不可避免地要承担着等对方消耗完对自已外表上的好感后立马就没有额外的新鲜感可以支撑感情的风险。 徐姚就是李成俊眼中的公主,骄傲但是不做作,心存美好,努力,漂亮,活泼,接近他心里关于美好的最高定义。李成俊是个只敢在角落偷偷看一眼她的男孩。男孩也没想过能够与人生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他也明白长相普通的人为了平衡先天条件的不足付出再多努力,在现实生活里或许终归还是会吃到颜亏的不公。 起初,李成俊只是想默默陪在女孩身边,想让她在异乡的疏离感里,从孤身一人变成有所依依。女孩考研失利后,更是如此。 陪伴,是最深情的陪伴,是最润物细无声的。即使没有动过心思,被长久鼓励与陪伴,内心里总会燃起一丝光亮。 而徐姚的这丝光亮,就来自于李成俊。 毕业晚会的表演,互相交换的“毕业快乐”,明明近在咫尺,李成俊还是想当第一个拨打她电话的男孩。 执着的喜欢,在毕业季达到顶峰。 那一句“我喜欢你”,李成俊不知道在心里演练了多少次,以至于错过了气球放飞,错过了月色,直到说了再见,才终于忍不住,支支吾吾说出口:“表白的话语,在心里演练了多少次,错过了气球,错过了月色,不想再错过你了!” 等待她回应的半小时里,李成俊不敢吱声,想尝试算出她成为自已女朋友的可能性,可大脑一片空白,眼里从期待到黯淡。 徐姚穿着清清爽爽的t恤,长发披肩,不施任何粉黛,口红都没涂,睁大眼睛,吃着冰淇淋,仿佛一颗心都融化在清澈幽深的眼睛里,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想,我们可以试一下。”在收到肯定回应的那一刻,李成俊感受到了什么叫“快乐齐天”。 徐姚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不过,有一点我想说清楚。我认为,对未来最好的负责方式是当下按部就班的投入,这样,不至于在未来抵达前,把所有的热情都消耗完。所以,在你我相处中,我会量力而行,我喜欢你七分,那就七分,不会提前多透支三分证明我有多深情。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我自已。” 李成俊高兴得连连点头,乐得下嘴唇往上嘴唇包,脸蛋儿耸成个肉疙瘩,说:“可以,可以,这一点问题也没有!” 明明就是不懂浪漫的男生,就连送礼物都要犹豫好久,不会说话,可是这要是关于她,就像被激活了,不受控制,压抑不住的情绪,什么样的痴话,都等不及说出口。 好想好想,一直陪着她啊。 毕业后,徐姚选择了二战,李成俊找了一份工作,女孩备考的日子里,男孩默默守护着,就好像是守护太阳,金光熠熠的。每一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窗前时,李成俊总会早早起床给徐姚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每一个夜晚,当城市的灯火渐次熄灭,他又会安静地陪伴着她挑灯夜战,为她递上一杯温暖的牛奶或咖啡。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漫长而艰辛的努力后,徐姚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她成功上岸了。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为之欢欣鼓舞,尤其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李成俊。 徐姚研究生开学后的那个寒冬,李成俊为了多见她一会,错过了末班车,冷得发抖,只好走进路边的罗森便利店里稍作休息,坐在暖烘烘的暖气旁,想着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心中满是对下次相见的期待……: 李成俊总觉得自已平凡得不值一提,不够帅气,也买不起她喜欢的香水;能做的,就只能是把对她好发挥到极致。好像只要她一句话,没有什么不可以做到。 下雨时,李成俊会提醒她出门记得带伞;来接机时,李成俊会偷偷口袋里藏着她喜欢的糖;不小心膝盖磕到桌角,疼得龇牙咧嘴时,李成俊会给她呼呼;生理期时,李成俊会帮她买卫生巾、煮红糖水;早上时,李成俊会跑两条街给她买她想吃的早餐;拿不定主意慌乱时,李成俊永远冷静地帮忙分析。 即使她总是高高在上,即使她总是嫌他不够帅气,也不够迷人,但无所谓。李成俊一直认为只有他做的够多,她才不会被人抢走吧。 很长时间,他们都心照不宣地这样认为着,他们也都以为感情永不会变。 三年后分手的那一刻来临,徐姚感到无比的狼狈和无助。 那一夜,徐姚发着高烧,身体虚弱,然而她还是毅然来到了李成俊所住的楼下,痴痴地等待着。夜越来越深,寒冷逐渐侵蚀着她的身躯,但她依然坚守在那里,不肯离去。 最终,疲惫不堪的徐姚走进了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罗森便利店。店内温暖的灯光与外面漆黑寒冷的夜晚形成鲜明对比。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过去,回忆着她像便利贴一样不再值钱的爱情。 几天后,命运似乎故意捉弄人一般,徐姚竟在原本预定作为三周年纪念日庆祝的餐厅里再次见到了李成俊。更令她心碎的是,李成俊身旁还跟着一个陌生女子——他的新女友。两人手挽着手,亲密无间地从徐姚身边走过,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未曾投向她。尽管她就坐在隔壁桌,近在咫尺,但对于李成俊来说,她仿佛已经成为了空气般透明的存在。 耳边传来隔壁桌欢快的谈笑声,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无情地刺痛着徐姚的心。而此时的她,突然觉得自已就像是一个可怜又强大的小丑,默默地跟在这对幸福恋人的身后,独自承受着痛苦和悲伤。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是李成俊不顾一切,死皮赖脸的,两个人才慢慢有故事的。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徐姚好像没有那么完美了,漂亮的脸蛋看久了,也仿佛索然无味。李成俊有时候想静下心来,看看工作相关的东西,而她总在那里聒噪,会因为他无意的回答,大发雷霆,哄上一天一夜,都好不起来。女神,也不过如此。还没有公司里只会工作的女同事投缘。李成俊第一次开始思考,光环褪去,徐姚还剩下什么?撒娇灵动,现在显得矫情无理。有趣丰富,现在显得玩物丧志。徐姚好像和他心中期待着的互相扶持走下去的女朋友越来越远了。他没有冷淡她,也没有对不起她。 在许多交谈无果的深思熟虑之后,那晚李成俊打算说想走,还没开口,徐姚就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咬着嘴唇,真诚与他说道:“我现在对你的喜欢是十分,我们一直都好好的呀,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李成俊心软了,徐姚终究是李成俊放在心尖上那么久的女孩。 又过了一段时间,李成俊还是觉得如果以后不能陪她生活,那就不要耽误她。除了放手,他又能做什么呢。只好偷偷找人来假扮新欢去纪念日餐厅。 纪念日后,在徐姚还在等待李成俊来解释清楚的时候,他已经默默走了很远很远。远到当徐姚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却连个背影,都看不到。她坐最早班的公交车,去他住的地方找他,像他从前一样,等上一个夜晚,又一个早晨。 李成俊还是没出现。 徐姚开始慌张,她刚开始以为自已多半是看到李成俊不继续舔了就着急了,只是不想输不想失去主角光环。 渐渐地,徐姚知道自已是真地爱上了,她开始整天整夜地哭,打上近百通电话,被拉黑,又换一个途径,直到全部被拉黑。这次身份互换了,“装睡的人”不再是她了。 李成俊像从前不曾认识过的人,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后来,通过李成俊的微博,徐姚知道他去底下的县城工作了。李成俊他开始打游戏了,他又点赞了一个搞笑视频,他又用网易云听了三首歌。 第32章 李成俊的微博动态里最让徐姚破防的一条动态是这样的:人生真是讽刺,有人在凌晨的酒吧吻着刚认识的女孩,有人借着游戏的角色拜了天地,有的人用钟点房就体验了别人的一生所爱,有的人用半生积蓄才娶到了一生所爱,有些人爱都没爱就已经睡够了,而有的人用一颗真心也没换来半点感动。” 其实他们的故事开头也很普通,他们第一次单独对话的场景是在学校的菜鸟驿站。 那天徐姚在学校快递站取了一堆快递。 李成俊眼疾手快地上前搭讪,说:“要不要帮忙?” 结果徐姚嘴硬地拒绝:“不需要。” 她把大大小小的快递盒摞得有半人高,耍杂技一样的,抱着那堆快递盒摇摇晃晃地离开。 快递盒挡住了她的视线,李成俊实在怕她摔倒,把她怀里的快递盒抱过来三分之二,李成俊接过来的一瞬间差点没抱住,说道:“没想到你劲儿还挺大哈。” 徐姚看了李成俊两眼,磨蹭了会才说:“给我送到宿舍楼下吧,我到楼下便利店给你买瓶水。” 正式在一起的时候,正是毕业时。 接着,徐姚就考研二战。李成俊刚开始工作,工资也就勉强糊口。某次聊天的时候,徐姚无意提起说很想看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会。 李成俊立马记在了心里,但是李成俊并不了解行情,抢不到票,最后将攒了几个月的钱从黄牛手中买了票,还是内场前排那种。俩人一起去看了演唱会。后来,徐姚听说黄牛这个位置要卖6000多元。 后来,有次吵架,外面在下雨,没找到伞,徐姚还是硬着头皮出门了。 徐姚在考研机构的自习室收到一把外卖雨伞,徐姚知道是李成俊在美团上下单的。 该说不说,徐姚还是有点感动,但她很好奇,为什么是长柄雨伞?因为她从来没拿过买过长柄雨伞,感觉不方便携带,也不是她的用伞习惯,拿手上还容易丢。带着冷战的怨气,硬是为这把善意的伞找到了很多缺点。 或许是带着对长柄伞的偏见,几次下雨徐姚都没选择拿这把新的伞,还是用短柄。有一天忍不住问李成俊:“为啥买长柄雨伞给我?” 李成俊有条不紊地说出以下买长柄伞的理由:“第一,长柄伞不需要好好折叠,因为你不习惯折叠伞,每次都是我帮你规规整整折好,只要你用过一次就会捆的像麻花乱。第二,针对不方便携带的问题,因为你不下雨时绝对不会提前放伞在包里,短柄伞能时刻放包里的优点对你来说没必要。第三,针对易丢失的问题,你只有下着雨才会用伞,肯定是时刻在手上拿着,遗忘就会淋雨,所以不会丢失。” 每点都让徐姚无法反驳,身边这个人竟比自已还了解自已,对她的观察比她自已剖析自已还要多。 “那不吵了?” “嗯,我们去吃大餐吧。” 徐姚以为的熟悉的用伞习惯,单纯是因为她没用过长柄伞所以以为自已不喜欢。 那天下雨,第一次用上这把伞,徐姚发现真的没什么不适合,而且长柄伞可以正好挂在地铁的扶手上,对长柄伞的喜爱+10086。 每每想起这些,实在难受得不行的时候,徐姚会坐车,坐上一个上午,去看李成俊一眼,远远地躲在石柱子后面,看他穿着自已送的皮鞋,自由又舒坦地走着,好像阳光了一点,少了在她面前怯生生自卑的样子,自由又舒坦。 也是这个时候,徐姚开始真正明白男孩离开自已的真正原因。李成俊可以无条件地在她面前后退一步,但总有保全自已的底线。 对这些后知后觉的徐姚,开始大哭,好像除了哭,她什么也做不了,极其渴望逃离每一个有他的地方。她想明白了,那些曾经不以为然的感情,回过神来,拼了命地想要抓回来,却已是亡羊补牢。她感叹自已可能弄丢了二十多年来对自已最好的男孩。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自责,他明明是个那么上进,温暖,自立的男孩,对事业势在必得,对喜欢的人小心呵护,为什么自已很少夸过他。 以前李成俊这样说着: “跟我牵手有那么糟糕吗?” “我们都没几张单独的合影呢。” “宝宝,真是厉害,我也会好好努力的,为了配得上这么优秀的女朋友。” 现在徐姚内心这样回着: “没有,我想牵。” “今天我就跟你拍。” “其实,你也很优秀。”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不知过了多久,双方都习惯了自已一个人生活,女孩心中的执念也消退了,她又开始笑了。 川端康成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每个人,而每个人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 时间以其特有的方式帮双方封存记忆,这些闪光又真实的片段又无数次被双方提取出来,男孩守护着女孩,女孩笑起来很好看。x 很多人好像就是这样,有始无终,因为存在过,所以再也没有停下,仍在经历中,仍期待着未来。 第13章 下 同宿舍的另一个成员,苗林春,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个朴实平凡的小镇做题家,甚至连小镇做题家也算不上,因为他不是来自小镇的,底子资源更贫瘠,只能说是村里做题家。 在市场经济的大浪潮中,本应该各个阶层都有阶层跃升的机会。按道理说,按照苗林春优越骄傲的精神底色,他应该可以拥有更好的机遇。但是在目前的环境下,这点仅有的骄傲的底色都没有了,就业都成问题,和其他人一样无奈地在卷编制考公,被来自体制内的一次次俯视击个粉粹。 直到大学毕业很多年后,苗林春都记得第一次吃自助、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坐高铁、第一次去主动争取学生会主席职务……这里的每一个第一次都带着点尴尬和窘迫。苗林春的耳边总是想起父母的唠叨,“你好好学习,以后才不会像我们这么累。只要你能读,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会供你念下去”。 在毕业季做选择的时候,苗林春想着自已哪怕再读下去,研究生毕业也不一定能取得想要的结果,还要面对不擅长社交,没有拿得出手的特长,沉重的家庭经济压力的现实,要用一生去治愈原生家庭的苦顿的自已。苗林春寻思着哪怕想要逃离,前方的路也只有一条,那就是继续“做题”。摆在苗林春面前的这个困境,说得现实点,说得俗气点,最终奔赴的目标和原因只有一个——搞钱。就这样,苗林春选择好好利用应届毕业生的身份,毅然加入了考公大队,当然他也知道难,因为千军万马,也因为独木桥。 刚开始的时候,苗林春尝试着做行测题,题目很难,复习时间很紧张。申论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个是他对公考最开始的印象 他买来一卷卷的试卷晚上刷题,下载一集集的网课认真听讲,对这些内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后来,他在一年半里参加了11次考试,很多人很震惊,因为大部分人一年也就参加两三次考试,而他一年半参加了11次:两次籍贯地省考,两次军队文职,一次浙江,一次江苏,一次南京事业编,一次人民银行。其中的军队文职是2018年才正式全国统考的考试,没有编制,是合同工,但是基本上也不会被辞退。两次国考,苗林春都是报的税务,而税务是国考的绝对大户,但是除了广州地区,所有的市级及以上税务机关不对外招录,也就是只能考到区县级的税务机关。 这样看来,苗林春的心态着实不错,令人惊奇的是,面对接二连三的挑战和挫折,他心中竟未曾萌生出丝毫放弃的念头。 第11次考试苗林春又顺利进面了。在紧锣密鼓筹备面试的那些日子里,图书馆自习室中的一个女生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这位女生似乎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与坚持——每天,她总是最晚一个离开自习室;而清晨时分,当大多数人还沉浸于梦乡之时,她却早已来到这里,全神贯注地背诵各种素材。 一日午后,趁着休息间隙,苗林春主动与那女生攀谈起来。经过一番愉快的交流,他方才知晓女生叫陈晓婉,年长自已两岁。此次考试,她以第二名的成绩入围面试,但对手的笔试成绩足足高出她 4 分,若想成功上岸,唯有实现翻盘才能上岸。 “唉,说来真是愁死人呐。我都已经连续失眠整整三个夜晚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就是难以入眠。甚至就连睡梦中,都仿佛置身考场,不停地回答着各种各样的问题。”陈晓婉满脸愁苦之色,向苗林春倾诉道。 此后不久,苗林春进一步了解到,原来陈晓婉目前处于脱产备考状态。亲朋好友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与问候,在此时反倒成为了她心头沉甸甸的负担,令其倍感压力山大。再加上此前数次考试失利所留下的阴影,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死死地纠缠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他们漫步在图书馆附近的道路上,陈晓婉接着陪他去挑了面试的西装。 第33章 面试那日,苗林春理了理西装领带,走入考场,抽到了16号,按照经验,这个号一般是上午最后一个或者下午第一个。但统计来人时,他意外发现有两人缺考,和周围人一沟通,是第三名和第六名没来,一下心里大定。岗位招2个人,第四名的笔试成绩同他差10多分,只要他面试稳定在77分及以上,基本没有被翻盘的。 分数出来了,未到77分,苗林春心里火急火燎的,第四名若是翻盘,怎么办?在路边的沙县小吃,他点了一份葱油拌面,面条油腻不已,他草草扒了几口,回去的路上,甚至在人行道上闯了红灯。 网上有这样一个段子:高考是“轻舟已过万重山”,是给十年一个结果,是一群人的狂欢;考研是“将登太行雪满山”,是给自已一个结果,是一个人的奋战;考公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是给未来一个结果,是一批人的厮杀。 在厮杀中一次次败下阵来,其实,说不上遗憾,毕竟尽全力了,更多的是委屈。苗林春觉得这个结果委屈了那个满怀希望挑灯做题的自已。 就在快要抵达家的时候,苗林春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第四名”的来电。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好奇和期待,他迅速按下接听键。 两人先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然后便直接切入主题——核对彼此的分数。当听到对方报出的面试分数时,苗林春的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这个分数与自已相比简直相差甚远。不过,他还是非常礼貌地表达了祝贺之情,并鼓励对方不要气馁,未来还有很多机会。 没过几个小时,又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传到了苗林春的耳中:苗林春得知在自习室认识的陈晓婉真的逆风翻盘,上岸了,拥有了新的身份。 电话两端的男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窗外,他们惊讶地发现,街道两旁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此刻已然绽放开来,而且开得如此绚烂夺目、热烈奔放。 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曳,似乎也在为这两个年轻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两个年轻人的感情也开始慢慢升温。 体检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当时显示尿酸过高,陈晓婉安慰了苗林春的情绪,也让他没有那么紧张了。后来,复检的时候就通过了,等着入职。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存在不管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梦想。但如果一百倍的努力,能够换取以一个呼吸的距离欣赏它……那么,我就会去做。”这是苗林春在备考路上一直用来激励自已撑下去的话。 多年后,某个深夜,陆时与室友们在群组里面闲聊着。话题不知不觉间就转到了毕业季那段时光,大家当初满满的冲劲仿佛还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陆时想起了读研期间参加的一次专业交流会。会上,师生们都积极分享着自已的想法: “人生的路有很多种,大家在毕业之前有很多的选择,我建议大家都去试一试,而不是被逼着去卷一卷。如果大家认定只有考公、考研考博、考编才是人生最体面的选择的话,那么这就是教育的一种溃败。” “我以前不想去社交,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觉得学术可以自已弄。或许考研是显性困境,社交困境这种更值得关注的问题则被湮没了。” “我沉默,想辩解,想说关于我的未来和以后,想告诉大家我的热爱、追求、年轻,我就是有着不安分的、想去探索的心,想去创业开店。” …… 而卢希安头脑里回忆起的是刚实习那会的狼狈与坚持。 实习第一天上班,穿了一件略显成熟的衬衣,却被通知到项目场地报到,团队成员集中在简陋的会议室工作。 除了穿着正式外,他感觉,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焦虑和疲惫。 会议室里,文件堆积如山,空气中也弥漫着复印机的墨粉味。卢希安坐在自已的位置上,试图融入这个充满挑战的环境。 没有经验的实习生进入投行只能先从“小黑工”做起。所谓“小黑工”,就是没有工资,不走正规招聘流程的实习生。由于大多数“小黑工”都是由公司员工直接招聘,它的门槛相对较低,许多大一大二想进投行的学生都能尝试。 相对于“不太正式”的“小黑工”,卢希安通过了正式渠道的面试,能拿到最多3000元的月薪,算是“日常实习生” ,可以跟着团队进入项目地工作,接触到核心业务。 大部分实习生还是会安排在财务这块,因为审计、财务这块的工作量是最大的。但会比审计宏观,不会盯着那些报表的科目或者很细节的内容,会更关注整个收入的大风险或者收入大变动。 虽然投行员工一直顶着高薪的光环,但对于实习生卢希安来说,则过着相对拮据的生活。 有次出差已经是晚上10点,起飞前客户突然需要卢希安负责的一份文件,并且要在12点前提交上去,连请人帮忙的时间都没给他留。在飞机上啥也做不了,卢希安只能在脑子里疯狂路演思路,手心不断冒汗。落地时,留给他的时间不足1小时,他只能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就近找个角落里蹲着,争分夺秒地工作。 在出租车、高铁上工作是家常便饭,甚至在饭桌上掏出电脑,就着工作下饭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除了繁忙的工作本身,还要说服自已适应其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有次两个部门一起点外卖,现场有十几个正式员工和三个实习生,点了满满两大桌菜,席上大家你来我往,一派和谐。可结束时,正式员工仿佛约好了一般,集体扭头就走,只余遍地狼藉和三个凌乱的实习生。那一瞬间,卢希安心中充斥着被当“保姆”用的羞辱感。 在这种环境下工作,真的很考验精神承受能力,支撑卢希安卷生卷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可预见的高回报,以及心中那股执念:他不要做那只四处逃窜的灶马蟋,而要成为高空的雄鹰。 其实,实习期也有遇到过不错的人。 vp正在会议上侃侃而谈,结果卢希安突然发现自已检查了n遍才发给vp的ppt上页码没有更新,是乱序的,很明显的低级错误。 当时卢希安脸立刻红透,完全不记得是如何结束会议的。回到工位上,满脑子是羞愧。 “……这么简单基础的事情,我怎么就漏看了呢,我真的太傻了。”给陆时发这条消息时,卢希安手都恐慌抖了三抖。 但实际上,在会议室上vp已经发现了问题,但对此并没有深究。后来vp平和地告诉他:“初入职场不可避免会犯错。要向前看,学习如何解决问题规避再犯错,专注于即将到来的任务。以后多使用工具检查。不管是什么工作,客户都只会根据你上交的东西评价你。你只是个实习生,如果这没有妨碍到工作,那么你做得很好。如果这妨碍了工作,那么我就会和你谈谈,表明我欣赏他的积极性和干劲,但是作为实习生就需要在这两者之前保持良好的平衡。明确期望并在未达标时进行沟通是你的工作。” 这一点,戳中了实习生卢希安的心声。多年后,他成为领导,也是如此告诫实习生们的。 实习期间某个凌晨,怕吵醒陆时,卢希安偷偷起床,动作很轻,幅度很小,来到书桌旁,写下了一段语无伦次的文字:关于我们的努力,可能的未来以及存在的价值,我们从无意义,我们不可能毫无意义…… 第二天卢希安早早去上班了,陆时在书桌上那张写了几行字的稿纸空白处回应着: 山高不?高。人生有些大山,始终无法攀越,遇到的许多困难都如一座座高山。海深不?深。深到鱼虾混杂,暗流涌动,你我只是一只小鱼,大海无边,人生无常,会遇见比我们庞大很多倍的鲸,遇见差点就把自已吞噬的浪。 但是,你若决定灿烂,山无遮,海无拦。 你,我,我们都不可能毫无意义…… 第14章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 如果在校园时代的风光,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长大后,则需要在各种说不清原因的行为里作出抉择。 即将三十岁的陆时也许追求的也只不过是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 就业环境极度紧张,比陆时想的更糟糕。 理想固然值得歌颂,但现实也应该得到尊重。 进了个求职群,29岁的陆时想看看群里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群里有蛮多人交流,发布一些招聘信息,互帮互助,偶尔也会水个群,吐槽一番。 群友@寒潭说:“7月1号的时候,那天是我28岁生日,突然发现自已一事无成。没有女朋友,没有房子,也没有一份好的工作。都说三十而立,如果按这个世界标准鉴定,我的确很无能。” 群友@伊万说:“上次想跳槽的时候。找了好几家公司,发现他们的要求都是30岁以下。” 群友@洋阳说:“上次半夜刷淘宝的时候。我在一个小城市,拿着死工资,商场的一件连衣裙恨不得抵我半个月工资。想辞职去大城市,但我已经快30了,真是没有北漂的勇气了。” 第34章 …… 陆时回想着这段时间浏览的信息,招聘网站上确实大多只招聘35岁以下的人,包括电商巨头京东的一个高级经理的岗位,要求硕土学位;还有旅游网站携程的销售岗位,年龄要求为20-28岁。网易在招聘前端开发人员的信息中表示,愿意放宽对学历的限制,但年龄不行。大学学历并非必须,但是超过30岁的勿扰。 陆时环顾了一下四周,马上就30了,发现自已是无一事可立,仍就保持 “二十而蹲”的姿势。 陆时反复刷着招聘软件,其实每天都很焦虑,但要强的性格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弥补了他慌张的神情,他就是不想被别人看穿,尤其是卢希安。 可能是搜索了相关的内容,如今的互联网算法真是精准到位,抖音向陆时推荐了李程远的《三十,而立》纪录片,记录了许许多多三十岁的故事,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能找到自已的影子。这部播放量过亿的片子里曾经引用过诗人北岛《波兰来客》里面的几句诗,“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年少的时候,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已的诗与远方,可能是做自已想做的工作,可能是买一辆自已喜欢的车,也有可能是到处去旅游,或者是更崇高的志向。 干杯,若能忆理想,陆时肯定选择宿醉。可惜现在的他不敢喝醉,因为身体,因为还要继续找工作,因为他要假装像个大人模样。也许他已然是个大人了。 陆时暂时不想继续思考这些难懂的人生大道理,决定出去转转。陆时最近难得有的快乐就是坐在公交车上,插上耳机听播客。 播客成了陆时碎片人生里至关重要的输入,而有输入的一天就让他觉得这一天有所收获。 最近听的一期是在讲工作,人类学家大卫格雷伯在《毫无意义的工作》里想象了一种最糟糕的工作的形态:其中没有赤裸裸的规训与惩罚,却有无尽的荒诞和虚无,他称之为bullshit jobs,即“狗屁工作”。 “狗屁工作”指的是:一份毫无意义、毫无必要且往往有害的定期领薪水的职业,其无意义或有害程度是如此之高,乃至于从事这份职业的人都无法为其找出合适的存在理由,但从事这份工作有一个条件,即从事者不得不假装这份工作是合理。 对此,也听到了一些网友的声音: “狗屁工作是在人际关系上的消耗大于工作本身的工作,一些职业狗屁的成分会比较高,比如咨询类、银行柜员、律师等。” “我是图书编辑,以前出的书基本没人看,也没有什么政绩工程,完全就是典型的狗屁工作,每次还要加班加点赶进度。换了一家出版社,做的书有人看了工作更有意义了,唯一的不好就是钱包扁了。” “即便医生在各个层面上都被认为是最不狗屁工作的职业,完全有意义的工作,但实际上,会被很多无意义的工作所侵占消耗。工作占比中,政策性、法律性的文书工作>病例、知情同意书填写>教学的内容>真正的临床治疗;顺序已经完全倒置了,有用工作的无用化很严重。” “如果一个工作在异化我和世界的关系,那我觉得它对我来说就是狗屁。经常会觉得自已的重要性是这个机构的名声赋予的,这个工作换另外一个人来做是完全没有区别的。” 怎么样才是成熟的呢? 大概就是一个人完全适应了这个社会的规则,并且最好是在这个圈层里获得传统意义上的成功。有时候不是我们没有长大,而是我们没有按照现有的模板长大,不符合这个社会对于长大的主流叙事。 陆时感觉脑子要炸了,准备休息一下,好好做一顿晚餐,鼓捣鼓捣新菜品。 现在天气热,要不弄个甜品冰饮什么的吧。刚好新买的冰箱也到了。重新买个冰箱是因为卢希安说以前那个旧式的不能满足他的需要,而且也确实耗损比较严重了。 新买的冰箱的说明书不见了。 没一会,卢希安下班到家,看到陆时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陆时指着崭新的冰箱,说:“冰箱的说明书不见了。” 卢希安挠挠头,双手垂下,说:“可能是我扔垃圾的时候没注意,混在里面扔掉了。” 陆时摊摊手,一脸难以置信,毫不客气地回道:“这么大一份东西,怎么可能丢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坐下来研究功能呢……” 冰箱是他们精挑细选了很久的最满意的款式,内置的制冰机等功能完美符合俩人的生活需求。 卢希安完全能理解陆时恼火的原因,但陆时一声不吭地逐个逐个抽屉翻,卢希安紧张地站在一旁,感觉像回到被宿管老师翻查有没有偷带手机的17 岁。 “我去官方店找客服要电子版吧。” “别找了,应该是真扔了。” “好了嘛。” 卢希安一连说了好几句。 最后,陆时站上凳子,从冰箱顶部翻出那份说明书。 两人都沉默了。 卢希安忽然开口说:“其实有时候跟你相处,压力挺大的,洁癖什么的真多” 陆时也不遑多让,回道:“我也是,当初不知道是谁非要住进来。” “是我自已要租这的,行了吧。没多久就30岁了,还吵架?咱不吵了。”卢希安对陆时怕怕的,嫌弃的,却又始终是欣赏的。 “30怎么了?你这是年龄偏见,我是在特定的年纪还无法达到该年龄最理想的状态。我对自已也很失望,从学校辞职后,我尝试过改变,但没有成功,我没有找到那条我认为我很值得去拼的那条路。”听到30这个数字,陆时一下子就炸毛了,可能是这段时间看多了这方面的东西,奔三却一事未立的他正承担着一份理想被现实打破的焦虑。 “你不是喜欢教育行业嘛,从学校辞职后不再考虑相关职业嘛,或者说你想全心全意做自媒体?” “还没考虑好。但我很确定哪些是我不想要的,我会果断地离开这类人与事。”陆时的眼里,是酸涩,是茫然,是决绝。 排除了错误答案,也是一种成长。 卢希安接话道:“三十而立,这可能本身也只是一个伪命题,所以李程远的纪录片名字叫《三十,而立》,而立前被狠狠地加了一个逗号,告诉我们这不一定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 “像你这种商业精英,也会看这种纪录片吗?” 纪录片《三十,而立》累计1.7亿播放量,3200万获赞。后来,创作者李程远根据纪录片出版了实体书《我们生来热烈而自由》,书中文字同样赤诚又现实。 自媒体人创作者李程远重磅新作。曾经热血赤诚、满怀期待的我们后来怎么样了?22个故事22种人生。愿我们历经时间的磨砺,仍有找回自已的勇气。原作纪录片《三十,而立》累计1.7亿播放量,3200万获赞。当当文学新书榜排名9位,开卷2023年11月新书排行榜虚构类no.2。 卢希安没说话,他知道这个完全是总是无意间在家里撞见陆时在看这些,后面就自已去搜索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开口,“为什么三十岁在古代人眼中是如此重要的节点?主要是因为古代人均寿命短,医学受限,生命周期都被压缩加速。以明朝一组数据作为参考,男性平均年龄在54.4岁,30岁生命过多半,此时不立则晚矣。但现在,人的寿命延长,世界知识爆炸,学习成本降低但学习维度无限扩张,职场竞争激烈,时间完全不够用了。” 从这一点来说,三十而立,更像一个伪命题,越接近这个年龄,越相信奇迹不会在某个特定的年龄段发生在我们身上。三十未立的焦虑,除了内在的自我不认同,更多的是外在不认同。上一辈人,在23-25岁基本上都进入婚姻的状态,开始了人生新的篇章。所以,在面对年轻人时,总希望用不屑的态度唤醒年轻人,复制他们的经历。但用现在的标准来看,23岁-25岁处于刚毕业1-3年之间,直接进入婚姻状态是很难完成的。长辈们不能及时更新自已的观念和思维,只能指责年轻人三十未立的人生状态,包括迟迟不进入婚姻、不端正的工作态度、不切实际的梦想等。 卢希安看着陆时好像听进去的模样,又继续说道:“28岁前,齐白石在做农活,28岁才正式拜师学艺,转行成为画家;29岁之前,村上春树在经营咖啡馆和爵土乐酒吧,29岁正式写作,后来在38岁那年写出《挪威的森林》……” 陆时反驳道:“你刚说的这几个例子是幸存者偏差,很多30岁左右才努力的人一辈子都一事无成。” “但你知道吗?倒霉的人没想过有一天会幸运,幸运的人从没想过自已会倒霉。” “也是,我不可能总是那个倒霉蛋吧。” 卢希安拿起马克笔,在陆时右手中指上涂鸦了个数字“30”,抓着他的手让其做着竖起中指的动作,仿佛是在告诉陆时他能理解,年龄不重要,而立是竖起的中指,别太焦虑。 第35章 周末,卢希安带陆时去挑战个蹦极。 站在跳台的时候,脚下的绳子重力拉着,陆时是最害怕的,陆时感觉快要昏过去了。蹦下去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不停地尖叫。后面,陆时反复弹射调整姿态,并开始装腔作势:“就这?。” “那下次还来玩?” “当然。” 在年龄歧视的世界观点里,只有特定的人生阶段做出符合此年龄段的成就才算是精彩。可能是双亲都不在,陆时与卢希安都没有被催婚的烦恼。 苏南就不一样了,苏南双亲健在,还是极为传统的那种中国式父母。苏南比陆时大个一两岁,刚刚三十出头一点点。苏南这几年被父母不断催婚。每次回荆州老家,父母喋喋不休的唠叨便如决堤的洪水般向他涌来,他们急切地催促他尽快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友,踏入婚姻的殿堂。 苏南不想把最好的态度留给外人,把最差的脾气发给父母,但有时也真的控制不住,而且控制不住的频率与年龄同步增长。 “到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 “事业再成功,没有后代有啥用!” “隔壁小刘比你还小两岁,老二都上大班了,你呢?” “你先找个人结了婚把孩子生了,哪怕再离,我们也不反对。” …… 面对父母长枪短炮式的口诛笔伐,苏南沉默而不语。 催婚,往往会伴随严重的伤害。虽然父母嘴上说着要了孩子再离,但苏南也知道,等他真的结了婚有了孩子,父母将有新的措辞等着他。 最重要的是,苏南他不想欺骗一个无辜的女生,毁掉别人的一生。 这天,苏南刚下班还没走出电梯,接到了苏妈妈的电话。 “小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南一楞,苏妈妈那里还会有好消息?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小南,隔壁村的王阿姨,你还记得吗?小时候还抱过你,她给你算了个命,说你今年内能结婚,你等好好准备准备了。” 这也算好消息,苏南无奈地撇撇嘴,耳朵听着电话,喉咙里连“嗯嗯”两声都觉得多余。 “儿子,你听见了吗?”苏妈妈在电话里呼喊。 “领导说要开会了,妈妈再见。”苏妈妈也只好勉强相信。 苏南希望有天能带自已的另一半回家给父母认识,就像越南电影《再见,妈妈》里的奶奶在影片中所说的那句台词,“你把你的爱人介绍给你的家人,这怎么都不是错”。 联想到这么多三十岁的话题与信息,忽然之间,陆时心底涌起强烈的渴望,要好好生活,要为自已负起责任,没有人能定义谁必须在特定的年纪做特定的事。 翌日早上,卢希安出门上班前,陆时冲他说了句“谢谢”。 今天的事情不多,下午三点左右卢希安就忙完工作了。他借口就昨天说明书的事道歉约陆时去峰记甜品店。 “峰记甜品”,魁星路的峰记是多少人的情怀老店,低至2.5元起的单价,超具年代感的物价,物美价廉好吃又不贵。每天坐无虚席爆棚系列,用老一辈的话来形容就是看起来像不要钱一样。 陆时想着可以去拍点视频素材便答应了,坐上公交来到老城区的这个临街老店铺。 这两天,天气开始放晴,“峰记甜品”又见市民扎堆消费了。 陆时与卢希安各自点了份番薯芋头糖水和猪脚姜,等了七八分钟,工作人员把下单的食物端了上来。 芋头非常粉,番薯很绵,入口就化,搭配的糖水不是特别甜,非常清新。猪脚姜是峰记的人气王。醋下气消食,姜驱寒暖胃,猪手的胶原蛋白带来厚实口感火候十足,入味十分,猪脚酥软,姜充分吸收了醋的酸味和猪脚的肉味,酸中带辣,黑漆漆的鸡蛋是猪脚姜的灵魂,在长时间浸煮下姜醋尽数渗入其中,最后用蛋黄把汤汁全蘸完,美滋滋。 陆时拿手机拍了些素材,想着这几天更新一下自媒体账号内容。 与此同时,地下一层在建个冷库,近日有大量泡沫板运到店内。装修过程中,施工人员违规动火施工造成起火,违规动火引燃泡沫板而产生的大量有毒浓烟,泡沫板燃烧产生的黑色有毒浓烟能在短时间内造成人员窒息。火势非常迅猛,有毒浓烟通过楼道涌入上面两层,导致人员被困。该栋楼一楼有家网吧和一个老字号铺子,就是“峰记甜品”,二层被打通用作宾馆房间和培训场所。 正当俩人尝着美食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激性极强的烟雾,滚滚浓烟,气味异常刺鼻,陆时只闻了几秒钟便感觉脑袋发晕。陆时察觉不对劲,开口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有,赶紧撤,这气体大概率有毒。”卢希安随后就赶紧报警了。 在卢希安报警的时候,陆时连忙告知店里的人撤离,“火烧上来了,快跑!” 为了应对烟雾的侵袭,卢希安迅速将背包里的口罩掏出来,然后用眼前的糖水饮品把口罩弄湿,给陆时和自已戴上口罩,以防止被浓烟呛到。 现场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见,求救、挣扎、慌乱的嘈杂声却在陆时耳边十分清楚。 地上有心急慌张者跑掉的拖鞋,墙边有被烟呛到的长者瘫靠着的乏力的躯体,空气中有满脸被熏得黢黑的孩童哭闹的声音。 没一会,毒烟就越来越浓。 大家议论起来,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怎么办。 “没有个消防员来指导我们该怎么办吗?”一位大叔生气地喊着。 “大家不要慌,我刚拨通了火警电话,他们很快就会到的。”卢希安开口安抚道。 所幸,卢希安之前接受过安全培训,他拽紧陆时的右手,在黑暗中低着头、贴着墙、朝着光的方向走。 陆时紧紧地捂住鼻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而缓慢,仿佛脚下的楼梯随时都会崩塌一般。就在这时,卢希安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一把将陆时背在了背上。他的步伐坚定有力,三步并作两步,如同一道闪电般向着楼下疾驰而去。 当终于抵达楼下,卢希安轻轻地将陆时放下来时,突然感觉到双腿一阵发软,仿佛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他大口喘着粗气,鼻腔和口腔里满是灰尘,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再看看彼此的脸,就像是戏剧中的丑角被涂抹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油彩,狼狈不堪。然而,两人顾不上这些,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可怕的火灾现场。 一跑到门口,卢希安连忙安慰着陆时:“现在我们安全了,一切都没事了。”听到这句话,陆时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蹲下身来,迅速摘下捂住口鼻的口罩,然后又以惊人的速度站起身来。紧接着,他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卢希安,那拥抱如此之紧,似乎生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对方。也许正是因为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陆时此刻才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这个一直在身边默默守护着自已的人,早已深深地扎根在他的心底。 卢希安感受到了陆时的恐惧与依赖,他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陆时的头发,柔声说道:“真的没事了,别怕,有我在这里呢。” 此时,在楼下的空旷地带,他们惊恐地望向那栋大楼。只见从地下室源源不断冒出的熊熊烈焰,宛如一条狰狞可怖的巨大火蛇,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向上攀爬。滚滚黑烟犹如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无情地吞噬着所有楼层,让人不寒而栗。 正当两人心有余悸之时,远处传来了消防车急促的警铃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听到这声音,他们心中的不安终于稍稍得到了缓解,仿佛看到了楼层里众人被解教的希望正在逐渐靠近。 网吧和甜品店的人陆陆续续撤离了。 陆时发现二楼有人跳窗逃生。楼上有宾馆和考研辅导培训机构,有几十个人在上课,只有一个楼梯出口,火正好把楼道封死了,没有其他的消防通道,上课的人很难逃生。通往二楼的楼梯狭窄,仅能容纳两人通过,容易拥堵。 在事故发生场所二楼,防盗窗有插销,一个被困在火海中的男学生拼命摸索着,想找到插销,可浓烟弥漫的紧急情况下他没找到这个救命的小物件。他拍下了黑烟滚滚的教室的视频给妈妈,并留言,“着火了,妈,我出不去了”。等妈妈四分钟看到微信消息,告诉男生逃生和自救方法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孩子了。“我怎么教他逃生方法都没用了……”,这种绝望的反复的低语哪个人听到不是心如刀割。 新闻报道,这次特大事故已造成39人死亡、9人受伤,其中8人病情平稳,1人正在抢救。(补充一个事故等级划分标准:2007年3月28日国务院第172次常务会议通过了《生产安全事故报告和调查处理条例(国务院第493号令)》,其中第三条规定特别重大事故,是指造成30人以上死亡,或者100人以上重伤,或者1亿元以上直接经济损失的事故。) 第36章 火灾当晚,大雨肆意地强暴了这片土地,它爽完就走了,留下一片狼藉、凌乱、凄惨、湿漉。 第15章 小卖部破旧的木柜台无声诉说着它的年轮,没有罗列整齐的展示区,没有价格贴牌,里面的货架挤来挤去的,东西满满当当,里面有个灯泡,不太亮,但泛出暖融融的黄色,但经常光顾的老主顾们,却轻车熟路,对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再熟悉不过,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小孩子甚至能知道哪个零食挨着哪个零食放。 小卖部有一座立钟,“咯当”“咯当”响,简直有几分像王熙凤堂屋摆着的西洋钟。小卖部有台小电视机,自然不是液晶屏的,好像用了多年还没有损坏,前两天陆时终于说服外婆,给外婆换上了最新的小米电视机。有人掀帘子进去时,常见外婆闲坐在电视机前,随口会问上一句对方要什么,然后起身扯下个袋子递给来者,立在一旁等对方慢慢挑选。 这个看着普通的小屋里,藏着外婆半辈子的回忆。 陆时曾问过对面都已经翻新成了大超市,外婆为何不想也弄弄呢? 外婆说:“陪伴了快四十年的时间了,是真的舍不得!”这一句舍不得有太多的故事与感情。 这也是小卖部开了四十年的原因——它不再是一个卖杂货的店铺,还成了附近街坊老年人的“朋友圈”“微信群”。 谁家突然没有酱油啦,没有盐糖啦,小孩子放学回家想偷偷买点零食啦,大人晚上遛弯回来买瓶饮料啦,大家的这些所谓琐碎需求,都是小卖部在支撑着。 一只皲裂的布满褶皱的手从货架上拿下一包盐,放进另一只手里那个红色塑料袋。外婆数明了袋里杂七杂八小零食和生活日用品的价钱,说了个数字,将那个鼓囊囊的袋子往木柜台递。袋子递出去时,阳光恰恰射过外婆通红的指关节,穿透那层并不鲜艳的红色塑料,不作声地射向街角。等外婆将胳膊收回时,手里捏了几张零钱。 买东西的中年妇女注意到了新液晶屏电视机,开口道:“哟,婶子,换新电视了呀。” 外婆笑了笑,满是自豪,说道:“是的,前天刚换上的,小时给买的,我说费那钱干啥,可他就是不听。” 中年妇女接话:“婶子,这也是小时孝顺您。” 外婆也有来有往,客气道:“还行,小时这孩子还算懂事。听说你家小敏今年高考分数上重本线了,恭喜呀,准备报哪呀?” 中年妇女正打算开口回答时,被电视上火灾的新闻报道打断了,怔怔地看着电视画面,叹了一口气,说道:“婶子,电视画面上右下角那个是不是小时?” 外婆走近了,看见这熊熊大火,滚滚浓烟,心里砰地一声爆炸了,缓缓道:“是的。” 外婆拿起电话拨通陆时的手机号码,中年妇女也识趣地离去了。 “你这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你都上新闻报道了,知道不?”外婆担心地数落着。 “对不起,外婆,我也是刚缓过来,正想和你报个平安。”此时的陆时刚回到家中不久,简单休整了一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让你担心了,抱歉,外婆。” “我看新闻,你旁边那个是小安吧?” “是的,他也没事。” “我还是,不放心,我去你那看看你。” “我没事了,看天气预报,等下会下大暴雨呢,外婆,我真的没事。” “我还是亲眼看看你,更放心。”外婆咳了两声,语气变得缓和。 “好吧,外婆,那我回去,去小河直街找你。” “外婆好,我送小时过去,也去看看您。”卢希安窜出来,抢话道。 “好,小安,下雨,你们路上小心。”外婆叮嘱道。 豆大的雨珠打在车窗上,好似断了线的珠子,发出“哔哔叭叭”的声响,伴随着雷电巨大的声响。雨水在地上肆无忌惮地流淌着,树木被风雨吹打得扭曲了身子,树上的鸟窝啪地一声落到地上。 下雨天,路不是很好走,车子走得有些胆怯,路上耗费的时间有些长。 半路上,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路面积水都没过了小腿。 雨又大了,陆时真是捏了把汗,感觉车子很容易就漂起来了,稍显俏皮地提醒着驾驶位的卢希安:“卢驾驶员,温馨提示,雨季出行,切莫在积水路段赌博式行车……” 结果话还没说完,车子就不幸地在积水长河中熄火,可能是气缸进水了,再也无法打着。 进入缸体的积水不具备润滑的作用,重新启动发动机会造成发动机活塞、缸体等严重磨损,严重者甚至导致发动机报废。 于是,俩人冒着雨,在积水中推车,把它推到路边马路牙子上。不幸中的万幸,积水的地方离外婆那也就一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了。 推车的过程很艰难,积水很脏。但谁都没有抱怨一句。 陆时还调侃道:“你这推车技术怎么这么差。” “虽然推车技术不咋样,可我这驾驶技术可是很不错,这种天气还能开成这样。”卢希安也开玩笑似地回答着。 这时陆时脑中闪现一个片段,是读研期间两人住一起的时候。 “回来了?为啥鞋上全是泥巴?”陆时问道。 卢希安放下雨伞,推门进来说到:“下午去下面一个乡里的生猪养殖场,开车进山。主要是山路太难开了,雨天都是泥浆路,车轮一直打滑,旁边还是悬崖。” “你自已开的车?太危险了!” “为了避免受猪瘟的影响,现在的生猪养殖场,通常建在人烟稀少的山区。又没有司机,时间紧,只能自已开车,想起来是有点后怕。” “去那干吗?” “核查正旦有限公司的lpo项目收入真实性,对客户建在山区的生猪养殖场进行现场核查。” “你们领导也真是的,下大暴雨就不能指派个专职的资深司机师傅吗,这么赚钱的行业的领导怎么还这么抠搜。” “车技被迫进步,得到了锻炼,以后你就可以放心坐我的车了。” “说得你好像有车一样。” “肯定会有的。” 有人觉得投行工作是在各种酒会上和大佬们谈笑风生,有人觉得投行工作是用布满红血丝的盯着双屏幕的电脑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有人觉得投行工作就是用咖啡续命连夜写上市招股书…… 这些刻板印象不能说全错,但当真正走进投行、开启投行人生时,还是会慨叹许多细节和甘苦与外界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现在大城市的投行业务竞争非常激烈,所以小城市的业务大多也是来者不拒。 刚在投行实习那会,领导派卢希安就是去到西北一个小城市给美创公司做尽职调查。 他孤身一人到美创公司,之后和老板相谈甚欢。这位老板在当地很有影响力颇有点地头蛇的意思,但对却挺客气,初步了解之后,卢希安对美创公司和老板的印象都不错。 其他事情都谈妥后,卢希安提出请老板派个人和他一起到公司开户行打印银行流水。银行流水是尽职调查中的基本资料,用来分析公司的经营和财务状况,也是相当重要的资料。 老板满口答应,说不着急,再聊一会,等送卢希安去机场的路上顺道去银行打印,然后他直接带回去就好。 于是卢希安就又和老板东拉西扯聊了一会。过了不长时间,美创公司的财务经理来了,说他亲自带卢希安去打印银行流水,然后把他送到飞机场。 卢希安和老板道了别,就和财务经理到了一处银行网点。卢希安感觉这个银行网点好像不大对劲,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还没容他细想,财务经理已经让工作人员打印好了银行流水,装在文件袋里交给老苗。然后就迅速把他拉上车,一路风驰电掣送到了机场。 财务经理走后,卢希安的飞机已经快要开始登机了,但是卢希安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个奇怪的银行网点。就这样琢磨着,忽然他心念一动:为什么刚才那个银行网点在城市的黄金地段,门外车水马龙,却没有人进来办业务呢想到这里,卢希安干脆放弃赶飞机,决定折返到这个银行网点再看看。到了网点门口,他惊呆了,刚刚还有十来个工作人员的“银行网点”在营业时间竟然已经空无一人,门口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正用链子锁把大门锁上。 卢希安立即明白过来:原来美创公司的老板伪造了这个假的银行网点给他假的银行流水资料!他赶紧往公司打电话,告诉领导美创公司的不法手段和如意算盘。随后,赶回机场,想趁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万万没想到,当他到达机场时,美创公司的老板、财务经理和几个高大威猛的“保安”已经在堵他了!只见财务经理使个眼色,“保安”们就把卢希安围了起来,这时候老板拿腔拉调地说道:“卢经理,你刚刚不是已经来过一次机场了吗,怎么又走了?既然你不着急回北京,就在咱们这里多呆段时间吧!” 第37章 卢希安这才知道老板是要扣押他,不用说,是为了堵他的嘴。卢希安也不是吃素的,年少的遭遇让他练就了一身功夫,用来保护自已,一顿激烈打斗之后杀出重围。 卢希安的领导知道后,立即带了几个同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美创公司找老板交涉。当然,他们也绝不再和这个公司进行任何合作了。 卢希安这段刚入行时的真实工作经历可能和大家平时听到的投行故事相去甚远,但在折射着投行人生的某一个切面。 那段日子卢希安会通宵窝在办公室做材料,搬砖的同时深感自已的搞材料的能力还不如打印员;会去到很偏远的小镇出差,长途路上还要赶制ppt,辗转奔波之后只能下脏乱的苍蝇馆子,忙活了一趟但空手而归…… 虽然不是想象中的fancy生活,但卢希安觉得投行依然是那个想追求挑战性和成就感的自已的最理想舞台。 同样选择挑战高压快节奏的投行生活的徐姚,28岁时在投行度过了最忙碌的一年,也就是在那年卢希安升为了managing director。 由于工作紧张,徐姚得了胃病,这种生理上的不适持续一年多了, 闹钟响,徐姚“砰”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极不清醒但是飞速整理好自已,抓上包开始哼哧哼哧朝车站狂奔。一路上听见自已高跟儿鞋敲击地面一连串干脆尖利的声音,心里默默跟旁边小区熟睡的人们说声对不起。凌晨4点半,除了路灯和冷风,鬼都没有。 然而,徐姚她的一天开始了。 5点到达公司打开电脑 ,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有要递交的报告,精神自动调到高度紧绷的状态。脑子里时钟滴答滴答,手上键盘噼噼啪啪,她开始抱怨为什么只有两个电脑屏幕而不是四个,然后自言自语着:“早餐算了吧。” 马不停蹄7个小时后,看着周围的同事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徐姚忽然觉得胃里空虚得胸口发慌,于是5分钟冲下楼,买个三明治7分钟重新回到工作台,3分钟吃完,然后重新恢复发条状态一直到晚上天黑下班。 这样的工作情形,项目期无一天例外, 最近刚结束一个大项目。徐姚终于有时间去医院做胃镜检查,结果吓了一跳:胆汁反流性胃炎,胃部有渗血点,且胃部糜烂。 她休息了半个月之后,犹豫着是否辞职。 脑袋里两个小人打架的厉害,一个说,她应该继续在这上班,穿香奈尔背普拉达,手机电脑都是苹果顶配,周末去米其林几星餐厅吃饭,出入可以坐英航或者国泰的公务舱,而不是为了省钱买在中东某机场中转的红眼航班。高薪是为了让她更卖命,高档化妆品和包包,是为了让她熬夜不至于太衰老。同时物欲也是激起她干活的动力,安抚被物质和金钱吞噬的内心。这大概多多少少有点“用薪为您服务”那意思。 但另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高薪和光鲜都是幻觉,出入头等舱,经手上亿项目,和各行业老总谈笑风生,也不代表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抛开这些光环,说到底,只是个高级苦力,二道贩子而已。 那天公司楼下的餐厅生意特别好,徐姚跟某一桌金融女精英坐的比较近,不小心偷听了很多八卦信息,虽然到最后也不知道她们来自哪家公司,姓甚名谁。 但她知道了,她们那里的stella出差时和副总酒店聊剧本了,但副总并没有兑现承诺,给她那个大客户的资源,而是送了一个gucci包做了补偿,知道了艾米和安迪和大boss都有一腿,她们俩暗地里较劲了很久,还因此大吵过,知道了每年招实习生时,遇到漂亮的女学生,高管们会私下划分资源,这个归你,那个归我…… 也突然间,徐对投行的工作再也没有了向往,就在那个下午,在那个金融女们叽叽喳喳的下午。 之后,徐姚毅然离开了投行。辞职的时候,很多同事都不理解徐姚的激流勇退,而她却已经是思考了很久。 卢梭说过,“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只要可以想通生活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留恋物质的得失,就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人生就是那么奇怪,徐姚在离开投行的时候流眼泪了,并且在几年后的今天,她意识到自已其实还是喜欢投行的工作方式,或者是喜欢这种光环与虚荣,于是又开始从事投行性质的工作。 毕业那会真的是徐姚最为迷茫的时候。投资课上老师讲得案例有多高大上,毕业面临的现实就有多惨淡。 那时候对女生来说,银行最为稳定对口,但是银行的工作却极为重复枯燥,银行柜员她实习的时候都接触过。每天机械化地处理任务,做系统性的输入工作真的是心目中想要挥斥方遒的自已想要的吗?她是最为“安稳”的金融女,但她相信没人会觉得高大上,其实不少人还是通过内推或者经过重重考试才进入了银行体系,但拉储户、朋友圈卖银行纪念币、收藏金条啥的好像是常态。 后来,来了这家公司实习,投行业务忙起来真的很忙,做项目时半夜也会修改ppt,但即便这样忙上几个月,最后很可能也是终止上市,白忙一场。 那个时候徐姚就明白了,很多所谓的金融女很多都是一种社交媒体上的人设罢了。真正厉害的人物几乎不会在社交软件上随意“抛头露面”,人家大多做的都是对公业务,甚至是独立在管理基金。而一些直面消费者、在平台上努力打造自已金融女人设的人可能只是想要变现的短视频或直播博主,她们的真实学历和见识良莠不齐,文案可能都是别人写的,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漂亮。 每一行都没有自带的光环,如果你看见了光环,那么一定是别人通过不为人知的努力获得的。 徐姚有时也会羡慕拥有一技之长的其他专业的同学,金融因为真正核心岗位人数很少,所以很卷。考研算是最高的分数;考专硕、考cfa算是学费、考试费最高;向往的投行面试者都是北大清华或者常春藤院校,所以,有压力是一定的。 但是,徐姚也不后悔选择金融,因为相对于其他专业,金融的视角是整体和包容的,与其说学到了一门技术,不如说是学到了看问题的眼界和视角, 在许多人看来,徐姚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这般反复。但,卢希安却很明白这位同学兼同事的选择。 实际上,大部分投行人的生活并非人们所想象。很多能在投行坚持下来的人,都有他们保持生活质量的秘诀。 “当我前行时,我总是至少会踩到一个人的脚趾。一只800磅的大猩猩会坐在哪里答案是:坐在它想坐的地方。这一故事很好地总结了投资银行的生活。每个新来者都是那只800磅重的大猩猩的对手,你必须打出一片天。没有人有时间关心你,没有人在乎你是谁。你进来是占用了公司预算的,你必须为他们赚回这些钱,否则就滚蛋。”这是当年卢希安的直接上级在他们这批新人入职时告诫他们的话,而精品投行也确实需要这种生存方式。 忽然,陆时的口袋动了一下,是外婆的电话:“小时,你们到哪了,这雨还挺大,小心点……” 手机屏幕上滴落的水珠模糊了霓虹,四周水腥气弥漫, 虽然今天的遭遇确实很不好,但在此时,陆时心里却是暖暖的,因为总有一个人默默牵挂着自已,那就是外婆。 卢希安把车子锁住,叫了拖车公司。随后俩人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就到了小卖部,站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雨水,凉意侵蚀着。 外婆看到他们,微笑着说:“孩子们,快进来,别着凉了。” 俩人进了屋内,小卖部里面很温暖,四处洋溢着香甜的饼干味道。 汪曾祺先生曾说“生活,就是努力和喜欢的一切在一起,无论是一朵花的绽放,还是一杯茶的清香,都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美好。” 陆时瞅着这小旧屋里,他最喜爱的、生活中最不可缺少的的美好不就都在这里吗? 不管是老街区街角的小卖部,还是金融街高楼耸立的cbd,无论在哪,无论哪种生活,都有努力生活着的人,没有最好的,只有更适合自已的。 此刻,陆时就觉得这不起眼的小卖部在当下就是最适合他的,屋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 进了里屋,外婆打量俩人好一会儿,又凑近了上手检查了一番,确认完俩人都真的没什么大碍,就是淋了点雨。 外婆将手在红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柔声开口大道:“来吧,我熬生姜茶给你们喝。” 俩人随着外婆来到厨房。她冲过手,拿起了垫板,在篮子里挑了一个生姜,用清水洗净放在垫板上,右手紧握厨刀,“嗒——嗒——嗒——嗒……” 第16章 “看着电视新闻屏幕里那熊熊大火,都担心死我了,担心死了,担心死了……你们自个儿也吓到了吧?” “外婆,我们都没事啦,你刚刚也都里里外外检查了呀。” 第38章 锅中满水,大火烧开,再将姜片放至锅中,调小火,外婆眯着眼看着时间,过了五分钟,外婆揭开锅盖,在锅中扔了几颗红枣,均匀的撒了一勺红糖盖上锅盖小火慢炖。锅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阵阵香味迫不及待的溜出锅中,红枣的香甜与生姜刺鼻的味道交杂在一起。 熟悉的味道让陆时沉浸其中。 外婆打开锅盖,扑面而来的香味蒸发着每一个毛孔。外婆拿出两个瓷碗,用勺子舀了起来,端给陆时与卢希安,只见碗中的姜茶微微颤动着。深红色的汤底下沉着几片黄黄的生姜,而红枣则像一只只小船一样在上面漂浮着。 俩年轻小伙几乎同步端起碗慢慢的抿了一口,那辣辣的汤经过嗓子流向身体的的各个部位,就像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唯留红枣的甜香在口腔里荡漾。 外面天空的云朵似乎是生气了,亦或是被人打翻,碎成无数碎片砸向地面,砸在外婆家那片空地上的瓦砾堆里,砸在屋外的枝桠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雨下个不停,时间也不早了,俩人就顺理成章地宿在外婆这边了,就像读书那会一样,俩人挤在陆时的房里。 或许是今天这一天真的太累太波折了,俩人没多会就睡了。 陆时很少做梦,因为害怕梦中的场景会在往后的某一天突然成为现实。 那一个夜晚的梦里,陆时拖着行李箱赶到一处陌生的地方陪伴着某个人,他不想要这个画面成真,他可以提着行李箱去花园,去草地,去山林,去很多地方,唯独不想要去病床旁。 第二天早上离去前,外婆多次叮嘱:“你空了就多回来,带上小安一起,小安是个好孩子,若是哪天我真走了,我相信他能好好照顾你。” 陆时像个孩子般撒娇道:“外婆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旁边的卢希安连连点头,主动靠近搂着陆时的肩,对外婆说道:“外婆身子骨这么硬朗,肯定会长命百岁,另外,有我在,小时不会有事的,外婆放心就好。” 往屋外走去,回头时,陆时却发现外婆靠在门框上,望着离去的背影。 外婆煮的姜茶给了陆时灵感,想起了洞头姜茶。洞头姜茶是独具洞头特色的民俗点心,用生姜红糖做甜汤,内加桂圆干、荔枝干,蜜制金桔干,大量芝麻,还有两个油里炸过的鸡蛋。姜茶是滋补品,有补血养精、驱寒暖胃的功效。渔民外出风浪里归来,喝上这么一碗滚烫的姜茶,用以驱寒保暖,享受人世的温暖与满足,幸福感立刻满满。 陆时决定更新自媒体视频,主角就是洞口姜茶。 “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的频道。只需简单的食材,既美味又养生,今天我们一起学做姜茶,仔细看哦。原料选取:鸡蛋,红枣,核桃仁,桂圆干,荔枝干,芝麻,金桔干,姜,红糖。烹饪步骤:第一步,取一块姜洗净剁成碎末,取一块金桔干和几个核桃仁也剁成碎末,放置一旁备用。第二步,热锅到少许油,放入刚切好的姜末,翻炒一下,打3颗鸡蛋到碗里,加入核桃仁和金桔干碎末搅匀,倒入锅内。第三步,待鸡蛋成型,翻个面,加入2勺红糖,适量芝麻,适量老酒。第四步,盛出煎好的鸡蛋,加入少许热水,红枣,桂圆干,荔枝干加盖蒸煮。第五步,将煎好的鸡蛋倒入红枣桂圆汤中,即可出锅啦。这一碗热气腾腾,暖入人心的姜茶就好了。” 看着陆时拍摄鼓捣这些食材的认真劲,卢希安明白眼前这个人的焦虑没了,又自信起来了。 卢希安出门的时候,天气还挺好的。可夏天的雨说来就来,傍晚时分,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陆时又一次把与卢希安微信对话框中打出的字一个一个删去。 想来想去,陆时冲出了家门,迅速赶往卢希安上班的地方,一个人撑着伞,静静的在对面咖啡店等着他。 陆时不想让卢希安看到,想突如其来给对方一个惊喜。因为以前总埋怨卢希安工作繁忙,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也想多关心关心对方。他的衣服有些湿透,他是一路狂奔,生怕卢希安下班离开了,所幸还是赶到了。 他刚蹲下来片刻想休息一会,远方就出现熟悉的人。 这时手机响了,是卢希安打来的,他接通后,不等对方开口,陆时便热情高涨地说着:“今天的雨,好大啊……” “你的视频剪辑好了吗?我有点饿,你晚上做饭给我吃吧。” “我已经在你上班楼下对面等着你了。” “这是来给我送伞?” “嗯,走,忙完了就一起回去吧,不是说饿了吗?” 到家后,陆时晚餐准备了虾。 卢希安或许是真的累了,就瘫坐在沙发上,看着陆时在厨房忙碌着。 陆时喊道:“快起来,洗个手,吃饭了。” 卢希安起身,来到餐桌前与陆时坐下,俩人饶有耐心地一个一个地剥着小龙虾,这虾壳着实可恶,无比坚硬,一不小心就会弄痛享用它们的贵客,这大概是它安身立命的重要法宝,也是对贪食它们肉身的天敌们的最后一击。而相比于可恶又庞大的躯壳,它的肉真是少的可怜,实在让人生气。 可是卢希安却吃得津津有味,还对陆时说:“都说小龙虾脏,但是真的好吃!” 陆时调皮地说:“吃虾的人嫌虾脏,虾还没嫌人脏呢!” “我的意思是你做的不脏啦,可好吃了。”卢希安嘴里叼吐出一只虾头,抬头解释道。 “本来就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干净的东西,而且越是不健康的东西,往往越是好吃!”陆时突然间冒出一句市井哲理,但太有道理了。 然后陆时给卢希安剥了一只又一只,仿佛像孩子般淘气似地试图通过这样来证明他刚说的市井哲理。 吃完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今晚,我可以抱着你睡吗?”卢希安挪了挪身子,忽然开口说。 “会睡不着的。” “怎么了?” “我很久没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了。”可陆时内心还是希望与他亲近的。 “哦,原来你是怕控制不住对我的情欲。”卢希安故意用语调凸出个别字眼。 “嗯,有点。”陆时难为情地红着脸回答着。 “那这几年,你有约会对象吗?”卢希安忽然神情正经严肃起来。 “分开的第二年吧,我接触到了小蓝这个软件,用了三个月左右吧,感觉和自已想象的交友氛围和方式很不一样,之后就注销卸载了。那段时间在小蓝上看到几个在个性签名中标榜自已出淤泥而不染,只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可是,当我出于好奇地试探,向他发出暧昧的邀约时,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对方欢呼雀跃的样子。不过那段时间,确实也约见过两个人,时髦地玩起了side 。再之后,和苏南算是固定炮友吧,大家彼此熟悉,会放心许多。”陆时很坦诚的说着自已的经历。 “我也是第二年的时候,有个华人公0追过我,可能都长时间在在异国他乡,都喜欢有运动健身,就自然而然有了很多话题,我们没有恋爱,发展成了固定炮友,大概半年后他工作调动,去了瑞土发展,我和他也就这样断了。再之后,就没有了。”卢希安见陆时如此坦诚,把问题都说开了,他也如实说着自已的情况。 成年人都有生理需求,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俩人都能理解,彼此都很欣慰双方在这方面都很坦诚,没有欺骗与隐瞒。 就着性爱这个话题,俩人聊到张爱玲与胡兰成。又聊到《小团圆》里,张爱玲写胡兰成与她亲热,像小鹿啜饮溪水。陆时赞赏张爱玲对性爱描写的细腻巧妙。 话题点到为止,卢希安起身离开。 之后的几分钟内,陆时在想要不要与卢希安一起睡。 思考过后,陆时仍然希望与他身体亲近,于是进了卢希安的房间,侧卧靠近他,右手手臂轻轻搭在他身上,隔着被子,没有多余动作。 “你想要吗?” “想。” “你想反攻吗,我们试试互攻?” “我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话说,你和那个华人互攻过?” “别胡说,没有,那里除了你,我是谁都不愿意让碰的。” 两人洗漱好,来到卧室,闭合窗帘,开着小夜灯。 卢希安从座椅上站起来,单膝卡在桌上,身体靠近陆时,低声问道:“怎么,还要我教你吗?” 陆时倔强地说道:“不用,别看不起人。” “哦,是吗?” …… 同一个雨夜,不同的心情与故事正在上演。 人与人能不能再见这件事,对于言灿森这种没有定性的少年来说,是一件无法琢磨的事,期待缘分给出答案,琢磨时间给予回答,又想要例外会回到自已的身边。 上大学后,言灿森偶然得知同志酒吧的存在,但却一直没去过,今夜好奇循着地图找过去,发现正在城市繁华的步行街商圈不远处,高架在摩天大楼之间穿梭,对岸便是歌舞升平、摩肩接踵的解放西路。一到晚上,穿红戴绿的年轻人熙熙攘攘地在这里会集,整条街霓虹闪烁,亦幻亦真。 第39章 酒吧其实就是一个夜晚的世界,人们享受黑夜带来的隐秘和自由,而同志酒吧更是同志心中一个世界的向往。 这么多的人,白天需要工作,需要应酬,需要承受很多压力,那个努力抗压努力拼搏的是自已;到了夜晚的酒吧就是一座乌托邦,他们可以随意发泄,随意狂欢,而这个放肆疯狂的又是自已。 同志酒吧就像是一个按钮,走进门,就打开了另一个自已。然而其实不管圈里圈外,人性的哪一面,都是你自已。而这里就像一个所有人都能接纳自已的理想世界一样。 言灿森来到的同志酒吧的名字叫abrazo blstroabrazo,这个名字是来自西班牙文“拥抱”的意思,也象征着人和人之间应该要不带偏见、不预设立场,用open mind的心去看待身边和自已一样或不一样人,店里的装潢有许多值得探索的质感与细节。 酒吧酒吧有三层,地下室是一连串古希腊男子煽情的壁画,二楼是非吸烟区,一楼a1是吸烟区,一楼a2是表演秀舞台,满足不同客人的需求。 地下室只有一盏会旋转的星形吊灯,光线偏暗,潮湿味和腥臭味扑鼻而来,黑暗中呻吟不绝于耳,还会有陌生的手不期而遇地伸向言灿森的下半身,吓得他赶紧跑到楼上。 言灿森跑到看电视的房间里,这里有很多人,他们都很放松得聊着天,聊着男人。 言灿森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穿着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男人。一般来酒吧的都会穿一些休闲宽松的衣物,这个男人感觉有点格格不入,就坐在卡座最边上默默喝酒,也不说话。可估摸着半晌过后,他的外套已经脱了,在舞池里抱着个陌生人热舞,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言灿森之前在别的普通酒吧有做过兼职服务员,所以他知道,在直人圈,穿着西装革履的人包袱都非常重,根本不会脱下衣服,更不会在酒吧直接跳舞。所以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印象非常深。 从酒吧出来,雨还在下着,言灿森撑着伞走在马路上,耳机里放着阿桑的《寂寞在唱歌》“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歌声是这麽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 四周华灯初上,对岸灯火璀璨,言灿森突然想,这么大一个城市,这么多对社会有贡献的人,生活空间却被压缩在了高架下这么一个酒吧里,这个酒吧更像是一个悲哀的庇护所。 回去后,言灿森在小蓝上发现有个人的头像和他见过的苏南的微信头像很类似,想确认一番,颤颤地点开与他空白的聊天框,打出了第一个招呼,“嗨,你好!”然后将手机丢在一边,脸红耳赤,心跳加速,不行,这个招呼太随意了。 “你的头像很好看,能认识一下么?”言灿森捡回手机后立马又补了一句,然后又怯怯地将其丢掷一边。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言灿森傻傻地看着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手机,会不会是手机死机了,还是信息提示声出错了?他着急地看了又看,再三确认对话框中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偃旗息鼓自说自话,大概是在忙,手机没有在身边。 又十几分钟过去了,实在倍受煎熬,犹豫片刻后,言灿森在对话框上补上了一张没露脸的裸露自已上半身的身材照,那种臀部很明显的照片。 但言灿森发出去照片的当下就后悔了,他居然给对方发了一张裸照…… 对方会怎么看他?一个相隔5km的约炮信号?一个暴露狂的表白?一个饥渴者的勾引?如果对方对这些声色犬马嗤之以鼻,不回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将永远被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复生?如果对方回了,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对方欣然接受这样的挑逗呢,那对方同时在接受其他千千万万这样赤膊的勾引,该如何是好…… 言灿森开始恨那个怂恿他注册小蓝的朋友,替他出的鬼主意了。 又五分钟过去了,手机突然有了一条信息提示。言灿森快速拿起手机。是他!一个微笑表情加句,“你好啊,也还没睡? 是他的回复,他真回复了!这一刻言灿森已不在乎他回复自已是因为诚恳的招呼还是诱惑的肉体,完全沉浸在与他开始对话的愉悦之中无法自拔,就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已认识的苏南。 “嗯,还没睡。” “有时间出来吗,你来找我?你有想法?” “可以试试。” “你要有想法就来我这吧” “你在哪里” “万科里金色领域。” 言灿森此刻被孤独和好奇驱使,希望一探究竟,连对方照片都没看很爽快地答应了。 “有时间出来吗,我来找你。”但我却很爽快地答应了。 谁料半小时后,对方他再次发来消息,“你到哪了?” 言灿森顿时慌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小蓝上的人面基,可人家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好放鸽子,不合适的话,到时候走呗,想到这,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回了句,“快了,还十来分钟吧。” 张爱玲说过,“在这城市里,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个人,想着同样的事情,怀着相似的频率,在某站寂寞的出口,安排好了与我相遇。” 这个雨夜好像充分证明了这句话。 与雨共舞,言灿森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拜托了,要是他,一定要是他。” “到了。”言灿森发消息。 “7栋2305。” “好的,到时候直接进来就是,门是虚掩着的。” 言灿森到门口,门缝里传音乐声,“让蜡烛代替所有灯/让音乐代替话语声/此时无声胜有声/如果要我开口/只能说一句话/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没错,就是今晚曾轶可的《有可能的夜晚》,听着这歌声,更是引发了言灿森紧张而又迫切的遐想与期许。 开门的一瞬间,苏南惊呆了,说道:“是你?没想到你这小孩身材还挺有料。” 言灿森发现对方真的是苏南,心里暗自窃喜,说道:“我不是小孩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别贫了,外面下大雨,你帽檐都湿了点,快进来吧。” 一进门,言灿森发现房间里面装修是现代工业风,黑白灰诠释得酣畅淋漓,简单的家具搭配粗犷的配饰展现出眼前这个男人特有的阳刚与个性,对一些特殊细节的处理更是体现了一个成熟男性对生活的追求与态度。 “说实话。我确实很想和你聊天。我觉得你很特别。”苏南说道。 言灿森感谢他的坦诚。因为这是他可以感觉到的,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通常人们在知道了的时候车站会在晚上11点临时关闭时,脸上会写满愤怒,或者至少会有一些惊恐。而你却看起来坦然且无所畏惧。很平静并在积极想办法。” “那次,你也在?” “嗯,在的。” “那你之前怎么不和我说这事。” “没想起来而已。你有想那个?” “可以试试。” “你想尝试什么” “安全不重口的前提下,我都能接受的。” 苏南发现言灿森的紧张感从身体溢出,说道:“我们先坐一会儿吧,调整一下情绪。看你账号是个新号,注册时长显示三个月内,这是你第一次约男性吗?”苏南调整椅子,与他呈90度角坐下,保持社交距离。 “嗯,第一次,我就想看看是不是你,因为我发现和你微信头像有点类似……”言灿森有点语无伦次。 “那你之前有过自我探索的过程吧,总不会是忽然想和男性亲密接触。” “看过男男那种小视频,算吗?” “要不,我们先说说话,聊聊天?” “好。”言灿森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苏南摊在床上,分享着自已最近遇到的事,很多烦心事。 言灿森顺势坐在床边的地上,趴在他的腿中间,静静地听着,没插嘴。言灿森头上的鸭舌帽让俩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定的距离,言灿森想把帽子摘掉,让彼此隔得更近,但他不能把帽子摘掉,因为帽子下是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窗外,雨好像小了,淅淅沥沥,温婉而弱弱。 夜雨知世事,润心乃发生。 言灿森想,雨是在抚摸着一切生灵,当然也包括此刻躺在床上诉苦的这个男人。 第17章 余华在十年杂文集《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中写道:“中国式催婚,爱不爱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婚结了;过得幸不幸福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婚结了;有钱没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婚结了。父母催你结婚得意义在于,你只要成家了,他们作为父母的责任就尽完了。” 这就是老一辈人与现代年轻人在思想认知上存在的巨大差距,以前的观念并不适合现代年轻人,所以需要重新思考婚姻的意义,不要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而对子女进行打压式催婚。 苏妈那边的亲戚多,也走得热络。,这么多年随份子不知道出去多少钱了。 第40章 亲戚们每次打电话都差不多会说:“兰姐,你孩子结婚了吗?我记得应该不小了,是不是结婚的时候,你没有通知我们?” 当听到没有结婚的回答时,电话那边马上说:“怎么还不结呀,这都多大了,你说说他呀。 苏妈只能自已找回点面子,“说了不听,顺其自然,儿孙自有儿孙福。” 人家能怎么说,只能来一句:“你心真大。” 苏妈有事没事就会发消息问苏南:“你那发小,小新回来发展了,她媳妇肚子是不是又有动静了吗?” 苏南回复道:“前几天听他提过一嘴,好像是怀上二胎了。” 苏妈就等他这句话呢,“你看你,小时候老说一块结婚。人家结了,你呢?”然后,开始新一轮的说教。 过了没两天,苏妈陆陆续续打微信视频问:“你认识江涛吗。就是那个你小学五年级那会的班主任家的孩子。” 苏南接话道:“认识他,但比我小几岁,没有一起玩过,出什么事情了?” 苏妈回答着:“那个他明天结婚,你都三十岁出头了,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呢?唉……。” 苏爸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 有次苏南晚上下班回到家,和苏爸视频,发现他爸在看电视,结果看的居然还是葫芦娃。 苏南说:“现在看没意思了,爸,你早点睡。” 苏爸面对手机屏幕里的苏南瞪了一眼,说:当看到七个葫芦娃同时喊爷爷……爷爷……的时候,这种感觉得有多棒。” 关键是苏爸一直在那哎哎哎地应着,这婚催的都进入另一个境界了。 听父母催婚就像经历一场精神上的腹泻,以为它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它又来了。这几年苏南一直这样忍受着这般腹泻疼痛,最近半年更是越发频繁。 对于同性恋人群来说,不结婚又不出柜的是苏南心中绝对的“勇土”,他们选择“把所有问题都自已扛”。苏南总觉得无论是像他这种“勇土”,还是那些选择步入婚姻的同性恋来说,各有各的不容易。年轻的时候,都会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吧?但随着年龄的增大,这个想法也好像在慢慢地改变或者妥协。 有些同性恋,对于骗婚的人真是深恶痛绝、破口大骂。总觉得自已能出柜,能形婚,能用拖延战术等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天底下所有的同性恋都应该如此。在苏南看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跟那些催婚催生的亲朋好友区别不大。 苏南有些困惑:如果同性恋跟异性恋结婚叫骗婚,那么两个异性恋不是为了爱而结婚,那算不算骗婚?为了多分房子而假离婚的,算不算骗婚? 所以,对于同性恋来说,更需要的是要找到一个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人。可苏南又很清楚的明白,在这个快餐时代,这样的人,就算是异性恋也很难能可贵了,更何况同性之间呢。苏南只希望自已尽可能地做到“我命由我不由天”吧。 前天,苏南接到苏爸的电话,苏爸支支吾吾地说他好像诈骗了。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半个月前,一个陌生电话打进了苏爸的手机,对方还直接报出了苏爸的名字。 苏爸发现这个号码是一长串的数字,正想这是哪里打过来的。 接通后,对方语气极其严肃地说道:“尊敬的苏志平先生,您好。我是网信的客服,我们这边系统发现您的身份证信息被人盗用了,牵涉到了一个刑事案件。您这边可能会需要配合,接受调查,证明您的清白。我这边给您推荐一个电话号码,是专门负责这类案件的公安部门的,麻烦您稍后联系公安,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一听到自已涉嫌违法犯罪,苏爸立刻慌了神,马上拨打了对方提供的电话。 电话中,这名所谓的“警察”向苏爸详细讲述了他涉及的案件情况:“苏志平先生,您这个信息被人盗用了,现在涉及一个贩卖儿童的案件,需要您配合,接受询问与调查。否则的话可能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可能会被抓起来,苏爸一听就慌了,赶紧问道:“警察同志,那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男子说:“您换个手机号码,用新的手机号码加我的qq,qq加进去以后,我会指导我,这样慢慢把事情弄清楚,就能证明您的清白。” 在诈骗分子的“指导”下,苏爸瞒着老伴出门,花了1000多元买了一台新的智能手机和手机卡。回到家中,苏爸立即下载了相应的app,并添加了对方所说的qq群。 苏爸发现,在这个qq群里已经有三个人,其中两人自称是公安民警,一人则称自已是政法委书记。他们给苏爸看了前面所说的那个贩卖儿童的案件,还有警官证和照片,而且能准确说出了苏爸苏妈姓名以及家庭地理位苏南的老家在千年瓷都景德镇,苏爸苏妈都在家附近的陶瓷企业工作,不过都快退休了,平时就俩老在家。 鉴于此,苏爸非常相信着三个人的话。 在qq群中,三人轮番和苏爸进行交流,要求苏爸每天报送平安情况。他们在确认苏南在外工作,很少回家后,就和苏爸约定时间,让苏爸单独进入房间、反锁房门,以要“交代事情”和开展“谈话”为由和苏爸进行语音通话。 在通话过程中,对方称苏爸的案件“已经上报到中央”,需要查清个人名下所有账户的资金情况。 苏爸是工作攒的钱,想着没有违法的钱,心里坦然地说道:“有二十多万元。” 电话另一头的男子说;“您这些钱如果能证明正当来源,证明您的清白,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于是,苏爸核算了自已所有的资金情况,并一一将自已的银行卡、存单余额告诉了对方。 假公安继续说道:“您把银行里的钱取出来,取出来然后放在家里,我们这边检察院的人会来查清楚的。只要您积极配合,等到检察院核查完资金没有问题后,这些钱会重新返还给您。为了不惊动别人,不要告诉家人,因为案件还需进一步调查。” 苏爸想警察的话总不会错,他花了三天时间,把银行里的钱一笔一笔拿出来,放在家里等“检察院”的人来。 三天后,对方和苏爸确认家中没有人后,一名背着双肩包,戴着口罩和帽子,穿着灰色衣服的男子来到了苏南家。 在出示自已的“检察员”证件后,这名男子用手势让苏爸将准备好的现金放入他的背包和塑料袋中,跟苏爸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没说一句话,随后立即离开了。 诈骗分子冒充检察院工作人员,上门取走了苏爸准备好的整整二十七万元人民币现金。而在qq群里,对方还没有中断和苏爸的联系,仍要求苏爸每天报送平安。 六天后,qq群里的所谓“政法委张书记”再次通过语音聊天的方式联系上了苏爸。 “政法委张书记”:“苏志平先生,您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如果人际关系处理得还可以,能够借到别人的钱,说明您的人品好。您试试找亲戚朋友借钱。” 听到这,苏爸就觉得奇怪了,然后告诉了苏南。 苏南一听就知道苏爸受骗了,告诉苏爸公检法工作人员不会采用电话、短信、qq、微信等方式进行办案,也不会有所谓的资产验证,更不会上门拿取公民的财产。 苏南立马回景德镇,陪苏爸前往了辖区派出所报警,但此时,那名上苏家取钱的男子早已“金蝉脱壳”,将现金转手交由他人后逃离出境。 苏南在老家的表哥知道苏南回来了,就想着一起吃个饭。 火锅店里,表哥夹起一块虾滑,大声嚷嚷:“姑父的事情咋样了?” “报案了,不过警察通知说那人已经逃出境了,钱大概率是追不回来了。” “现在诈骗分子真的是猖狂,居然都敢上门取钱了。我最近也遇上了糟心的倒霉事。” “怎么了?没听家里人说过表哥发生什么了呀。” “我不是也和你一样喜欢健身吗,我有时就会在短视频平台发些健身视频和身材照,有同城的同性恋就私信我,我就不客气地回了几句,说‘恶心’。结果,这人根据我短视频发布的定位信息,几次三番专门来我办卡的健身房楼下堵我,周围许多年轻人围观了起来,要我道歉,说我不该这样对待那个人,说我不该戴有色眼镜看人,吵吵着要我道歉。现在世道变了,支持同性恋的人多了,反对同性恋的人却被说得很惨。” 幸好隔着雾气,表哥看不清苏南脸上的表情。 苏南真想对表哥说,表哥你体会不到第一次确认自已是gay的绝望,感受不到被人指着鼻子骂变态的痛苦,更领悟不到想着如何向爸妈出柜的恐慌。 可苏南忍住了,他深知就算撕破脸皮,表哥也不会轻易改变。 这世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针不刺在别人身上,他们就不知道有多痛。电影《爱你,西蒙》中,母亲安慰西蒙: “当一个同性恋你自已的事情,当中滋味你只能一个人承担。” 第41章 苏南很清楚自已不是西蒙,没有他的父母、朋友和同学。 从金赛博土对性行为的研究,到1969年同性恋解放阵线成立,再到21世纪的同性婚姻合法化运动,70多年的腥风血雨,才有了美国同性恋者的今天。如果人人都保持沉默,别说70年,再过700年,同性恋者依然深陷昨日泥潭,没有任何改变。 正如鲁迅所说:“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中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因此苏南热衷于“彩虹公益活动”,想让更多人知道同性恋的存在,想让更多人知道同性恋不是变态,不是艾滋,更不是色情狂,也只是会哭会笑的普通人。 我们生活在固定框架的社会中,很多时候我们的思想和看法都会收到世俗的桎梏与左右,也许是对某些群体的偏见,也许是对个性特质的看法,也许是对性别身份的质疑。 性取向不同也不应让他人随意定义自已。之所以大多数性取向是异性,只是因为这个社会告诉你,这样才是正常的。 然而,现实情况是,对于同性恋做到理解很简单,但是完全接受有点难。 在彩虹公益活动中,苏南采访的一名90后家长表示:“不认识的人或朋友可以接受,毕竟这是尊重。但如果是我的儿子,讲实话,我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做思想斗争。因为我的确希望我未来的儿子妻贤子良,但我不会强迫他必须怎样怎样,他有他的选择自由。如果他确定了,也不会后悔,那我会尽我最大努力,说服自已,但是挺难的。” 另一位85后家长彭妈妈,经营着一家书店。她是一位非常耿直又可爱的母亲,用充满戏剧性的川渝口音像苏南讲述了关于她和女儿的经历:“在当我第一次听到女儿和我出柜的时候,气得手脚发抖,脑子里嗡的一声,当时就懵了,那一段时间,几乎是天天晚上都会失眠。甚至一度想要自杀。但出于对女儿的爱和对拉拉群体的好奇,想要知道她们究竟是天生的,还是因为自已把女儿带坏的,我去下载了拉拉交友软件“热拉”,甚至约了一个 t (即tomboy,指传统意义上外表行为上更中性的女孩)。当约会对象想要亲我的时候,我拒绝了,并和对方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拉拉,因为我女儿是拉拉,所以想尝试一下。有过这样的经历之后,我决定和女儿好好谈谈。从此开始进入到她的世界,逐渐了解到更多性多元群体的知识,并积极地去帮助社群内外的更多人……” 以前,特别不理解在大城市打拼的人。为什么很多人宁愿住地下室,宁愿天天挤公交坐地铁,宁愿送外卖发传单做助理,也不想回老家。直到现在,苏南终于明白了——他们也许并不想成为人中龙凤,只是希望有地方可以包容自已的不同。 苏爸在被诈骗的那半个月,苏妈也没闲着。苏妈认识的朋友间也会互相帮忙给对方孩子介绍对象。她和她一个朋友聊起来双方的家庭的情况、孩子的情况,他们自已觉得特别合适,便开始亲家亲家的称呼起来。 苏妈就跟苏南说:“正好你回来处理你爸这档子事,事情也差不多处理好了,有时间了,你去见见,去认识这个女孩,女孩在我们这财政局工作的。” 苏南也觉得老是这样催也很烦,心里面想:“我就答应你一次。你就不会再管我了。我假装跟那个女孩有进展,那么这件事情还可以再往后拖一拖。” 于是苏南答应了去相亲,见面之后,苏妈觉得那个女孩非常好,是心目中的媳妇的样子。对方的家人看我比较礼貌,也觉得还行,认为苏南比较稳重。 但是,苏南明白他自已不可能跟那个女孩子发生什么,也不会主动约对方出去。 可苏妈并没有就此停下催促,那天她那个朋友发信息跟她说:“你儿子好像不是很主动,是什么情况?” 苏妈看到就立马冲到房间里面来问苏南:“你是要干嘛!为什么不去约别人?这你都看不上要找什么天仙美女?” 苏南直接拍桌子跟她说:“那是你要找的相亲,不是我要去的。我喜欢男生,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回老家的原因。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苏妈听完直接就哭出来了,很大声。家里的大狗就趴在她身上,一直想用舌头舔她。苏妈就骂苏南:“你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不让妈妈哭呢。” 苏爸不知道是刚经历了一场大额诈骗没缓过来还是什么,看起来格外平静,问道:“你老了怎么办?” “老了或许住养老院吧,至少就目前而言,我现在能养活你们和自已。”苏南看到父亲默不作声地去了洗手间,好一会才出来。 大吵过后,苏南便从老家离开了。在高铁上,苏南发信息给苏妈,就发现苏妈把他的微信拉黑了。后来妈妈跟他说的,那一个晚上她都没有睡觉,那三天都在哭。 苏南出发的时候,苏妈就拉苏爸说:“我们去把他拉回来。” 苏爸跟她说:“你去也没用,也改不了,他就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 “猜到了。这么多年都没见儿子带女生回家。” 苏妈责怪道:“你早说可能早就拉回来,还有一点希望。” 苏南本来想和陆时这个朋友聊聊天,舒缓一下心情,没想到电话接通以后方知陆时刚正经历了一场火灾,就没再去因为自已的事情打扰他。 鬼使神差下,苏南重新下载了卸载了很久的小蓝,打算在这个交友软件上寻求慰藉。 苏南此刻被孤独驱使着,希望以性来交换一晚拥抱。苏南拿着手机,看着小蓝上自已的头像,仿佛置身人海,却哑口无言。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言灿森这只猎物送上门了。 听苏南讲完,催婚、出柜什么的,言灿森没亲身经历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男人。苏爸的遭遇让言灿森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已亲身经历的“注销校园贷骗局”。 “我们通过系统查询到你在大学期间开通了京东白条,根据二十大的新政策规定,你要把京东白条注销,否则会影响你的个人征信,对你以后升学和就业都不利……” 言灿森隐约记得自已开通过京东白条,后面就对方指示进行了一系列操作,还好他自已在最后一步操作心中起了疑惑,及时停住了,即转到对方提供的自称“银保监会工作人员”的银行账号里这一步骤,真得算得上是悬崖勒马了。 电信诈骗受害者普遍认为,造成诈骗分子得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个人身份信息的泄露,并利用了大家紧张的心理,从而导致精准诈骗。 那么个人信息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据国家反诈中心调查,个人信息泄露的主要原因包括黑客窃取、第三方泄露以及个人不慎泄露等,并由此形成了贩卖个人信息的灰色产业链。国家反诈中心民警提醒:一定要注意分辨非法钓鱼app,不要在该app或者网站上填写个人信息,尤其避免填写过于详实的个人信息。 近年来,国家已加大打击力度,先后组织了长城、云剑、断卡等专项行动,今年到目前为止,共破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32.2万起,抓获犯罪嫌疑人36.1万名。 苏南讲完之后,言灿森也主动和他聊起了俩人共同的喜好——咖啡,说他最近学会了咖啡拉花,有机会可以做给苏南品鉴品鉴。 “嗯。那你现在想吗?”言灿森主动问道。 “原来,你是个小色坯子。” “那……你……可以教我吗?”这话朴拙又狡黠,在这种情况下,在苏南听来就像骚话。 言灿森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于是起身,摘下帽子,去洗澡了。 “好香啊。” “是沐浴露的味道啦。” …… 事后,言灿森在备忘录里写道,“很感谢自已还是硬着头皮来找你了,这是一场豪赌,用我自已下注,赌前路美好,赌如我所盼,幸好赌赢了,有了这场意外的邂逅。你就像坐在一辆载着梅子酒和沙丁鱼的火车上而来的,穿过樱花汇成的隧道,一头扎进仲夏的云层。然后,云朵把这些碎片化作雨,一滴一滴地洒向人间,融入山川湖海。那么我呢,我把野马的血液吸进躯体里,朝着山川湖海而去,把这一路的碎片收集起来写成信,关于你的。” 第18章 幸福往往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短暂而绚烂。 天边的第一缕晨曦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苏南整理好行装,准备重返工作岗位。这段时间,他因为家中突发的苏爸诈骗事件,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意外事故中。 而今,一切尘埃落定。 言灿森也随之起来了。 市政府办,几个市政办综合科的工作人员,正在窃窃私语,忍不住瞥向前面的那那间办公室。 “听说了吗?昨天晚上,言副市长在车里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当然听说了,现在市里谁不知道啊?” 第42章 “听说,他的三处住所全被查封了。” “言副市长在上个月还去电视台弄了《关于建设廉政灶与民生的若干个问题》以及《论我党建设中,腐败滋生的土壤以及如何应对等若干问题》之系列专访。” “啧啧,听说市纪委在他家的保险柜里里面,搜查出五百多万现金,好家伙,摆满了整个保险柜呀。” “哎,你说他家孩子咋办,听说副市长的妻子前两年去世了,两边的老人也都进入极乐世界好多年了,家里就剩他和儿子了。” “没办法呀,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儿子好像今年就大学毕业了,以后可以自力更生了。” 值得注意的是,言副市长,言轶杰还是一位官场小说作家,笔名杰克多,跻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发表过多部作品,其中包括中篇小说集《杰克多小说集》、长篇小说《风和日丽》以及曾轰动文坛的万字散文《母亲》。他的作品多聚焦于官场生活,描绘了干部在实际工作中面临的诱惑与挑战。 小说《风和日丽》是一部展现基层政治生活的小说,通过虚构的故事情节和人物,探讨了官场中的人物关系、政治斗争、民族问题等敏感话题。小说通过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情节,展现了基层干部群众的思想和情感、工作和生活。小说中的人物众多,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特点和故事,这些人物以不同的方式、角度在各自的舞台上展现了政治的新风。例如,小说中的李阳书记、昌珉书记、昆民诚县长等角色,他们以各自的人格魅力、能力水平和私心需求,在政治舞台上各领风骚。在关于这篇小说的访谈中,言轶杰提到,干部在实际工作中会遇上诱惑与贪婪,有的人能够克服,而有的人则陷入深渊。 回到家,言灿森发现家里突然被查封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只能无奈地收拾行李,走出曾经的家,去寻找临时的住处。 言灿森小时候虽然常常抱怨言爸忙起工作来,就像忘了自已和家里一样,总是因公忘私,想方设法帮群众解决实际问题,但心里还是很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自豪,自已也是父亲的忠实读者。他不相信爸爸会变成这样。 言副市长被捕进了监狱,言灿森前去探望就去监狱看望言爸。 言轶杰问道:“儿子,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言灿森想了想,回答说:“家里被查封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那工作的事呢?” “还没签工作。” “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学哲学,不好就业,你偏不听。” “我自已会看着办的,会找到的。”言灿森斩钉截铁地答道。顿了顿,看着言爸手上的镣铐,而后声音哽咽地说道:爸,你的事情还有转机吗?我能做些什么吗?” “爸爸犯了事,被抓了,要受到惩罚,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言副市长长长叹了口气,给儿子写了个纸条,说:“你去找刘主任,他会给你安排。” 言灿森疑惑地问:“这管用吗,爸你都这样了?” 言副市长接着说:“想当年,我想让谁升就让谁升,现在我想让谁进来谁就得进来,去吧,照样管用。” 常言道,“上帝让人灭亡,首先让你疯狂。”言灿森瞬间懂了,他明白言爸在官场多年,可能手里握有不少“志同道合”的人的不可见人的把柄,他明白了言爸早已疯魔了,都到这般田地了,还在想着搞这种事。 言灿森拒绝了,认真地告诉言副市长:“爸,工作的事,我会自已想办法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自已多多保重。” 回到宾馆,言灿森看着他从家里拿出来的小说愣出了神,没错,就是言爸的那篇获赞无数的小说《风和日丽》。忽然,他痛哭起来,动静特别大,“嘭”地坐在地板上,犹豫地望了一眼那本书,然后决绝又悲伤地开始撕书,撕着撕着就开始掉眼泪。 言灿森回想着言爸他这辈子只在体制内和国企呆过,但他是个非常性灵的人。他喜欢写作,喜欢文字,喜欢一个人在自然中散步,自由自在。淋着雨,不打伞。在暴雨的夜晚,他会冲出家门在雨中酣畅淋漓地大笑。是这样纯粹的,外放的能量。但他相信的是什么呢?人,得混得好,还是得当官,得有权有钱。 没多久,新闻就据实报道出来了。 新闻主持人十分流利地口播着这则新闻:“原副市长言轶杰因涉嫌受贿被逮捕。言轶杰在被调查期间被指控多项严重违纪违法行为。他被指责丧失理想信念,背弃初心使命,懒政怠政,主动‘躺平’,搞投机钻营,结交政治骗子,对抗组织审查,搞迷信活动;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违规为其子操办婚宴,接受可能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宴请、旅游活动;违反组织原则,违规为他人职务调整和晋升提供帮助;廉洁底线失守,违规收受礼品礼金,违规拥有非上市公司股份,利用职权为其子经商办企业谋利,搞权色交易;家风不正,道德败坏;把公权力当作谋取私利的工具,大搞权钱交易,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在工程承揽、企业经营等方面谋利,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因此,言轶杰被开除党籍和公职,并将其涉嫌犯罪问题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卢希安看到这则新闻很是惊讶,感觉有点不可置信,在他记忆中,言爸是个勤于政事、为民办实事、为人平易近人的好官,可能言爸正因为太过忙碌,儿时的言灿森才会时常向作为家教的卢希安抱怨父亲没时间陪他吧。 卢希安对陆时说道:“以前给他家小孩做家教时,有过不少接触,那时他真是个急民之所急的好官,可惜了。” 陆时回道:“那个叫言灿森的小孩吗?权力的欲望美如罂粟,容易麻醉官员的眼睛,使他们看不清是非,划不清界限,不知不觉地跌入混沌。老百姓称这种官员叫棉铃虫。这是一种隐藏在棉花花蕾里的小虫,不及时处理,就在里面啃食棉花蕾,棉花被它啃得差不多了,它也就长得肥肥的了,典型“损公肥私”的害虫。棉铃虫还有一个特性,是产卵多,扩散快,所以,一旦放任,它们可不是一瓣一瓣地啃,而是一片一片地毁。棉花绽开的时候,整片田也就毁之殆尽了。老百姓有多痛恨棉铃虫,也就有多痛恨官员干部的腐败,国家反腐倡廉的决心也就有多大。” “嗯,是的,你说得挺有道理。” “这话不是我说的,原话是外婆以前看新闻时脱口而出的话。” “或许,天堂和地狱并不是两个世界,而是一个套餐。” “对呀,总在天堂享乐,迟早会跌落神坛,甚至跌下地狱。不知道那个小孩怎样了?他待人挺有礼貌的。” “你认识他?” “也不算吧,机缘巧合下有过几面之缘。” 这些天,言灿森一直住在宾馆,可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便想着去租房,本想着去找苏南,或许他能帮上忙,可毕竟也只是露水情缘,自已动了心,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呀,想想还是算了。 无奈自已眼下的经济情况,好像只能考虑城中村了,于是就去找读书时偶然认识的现在混迹在城中村的朋友华子哥了。 城中村的生态环境在这座钢铁森林显得难能可贵,蚊虫、蟑螂、老鼠,能够让人时刻感受到人类在地球上并不孤独。 城中村是城市的褶皱。自九十年代城市扩张以来,大量城中村涌现。它们是城市化进程中,难以处置的夹缝地带,缓解了阶层分化,容纳了大量外来务工人群和底层人民,又长期面临“影响市容”、“安全隐患”等指责。 这里到处都是昏暗拥挤的楼房,抬头只能看见一线天空,连一片完整的蓝都难以寻觅,下水管道还会不时地发出声响,窄巷里空调机滴水犹如下雨,可这却从不缺租客。 言灿森第一次踏进传说中的城中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是街道上小吃摊的食物香气混杂着一丝深巷中潮湿的味道,送外卖的电动车咻咻地在身旁穿梭,走两三步就有各种一手房东二手房东问要不要租房。唯一的主干道只能刚好通过一辆小汽车,房屋与房屋之间近得伸手就能和隔壁栋的打牌。 言灿森目的是找一个各项设施还不错的单间,除了基本的床、桌子、厨房设施之外,最好还要有空调和洗衣机。 前一天晚上,华子哥问言灿森:“你大概想找什么价位的?” “不要太贵,一个月大概600元左右。” “这个价格有点悬,握手楼的条件很差,两个人在过道相遇,一个人甚至要侧身让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在朋友看来,这是言灿森难以想象的画面。 “到时候再看吧。” 言灿森这个朋友,华子哥已经是这座城市五年多的老租客了,各种租房的门路、注意事项已经非常娴熟。 出了地铁站,走进小巷子里,就在租房讯息公布栏的地方,和各个房东攀谈起来。 很快,俩人去看了第一个住处,位置在五楼的单间。房东说有空调,也通风,说得很好听,但是去到现场一看,床边的窗户外面就挨着隔壁楼,基本被遮了光。如果白天不开灯,就会很暗,而通风的也只是厕所、厨房连起来的一块地方。房东开口要价就是750元,比言灿森预想中的足足多了150元,而且环境还那么差。顿时,言灿森感觉到心理落差,内心不禁暗淡。然后紧接着又去看了一间在二楼的房子,光线比五楼更差,毫无住下的欲望,只能摇头作罢。 第43章 从楼上下来,又有另一位房东来招呼他俩,带我们去看房。住处确实稍微好了一点,但是要价800元,有空调但没有洗衣机。而且相对来说从这里走到地铁口的距离要稍微远一些,言灿森还是不太满意。 此时,言灿森已经大汗淋漓、双脚疲累,只想先吃午饭。找了家饭馆。 在饭桌上言灿森跟朋友吐槽说:“找个房子真不容易。要么就是环境太差,要么就是离地铁站距离很远,又或者是价格比较高,要找到特别满意、性价比高的还真难。” 华子哥说:“这就是像他这种外地来打工的奋斗族的体验和感受。”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在找房子中度过,借住在华子哥那。 在第四天,言灿森也不知道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选了一个八楼的房子,月租550元,押一付一。言灿森选择这理由很纯粹,就是为了早上能够看见阳光照进来,窗户外是一片阳台,不至于隔壁栋炒菜没盐了还要在窗口喊他借盐。对于这种没有电梯的屋子来说,搬东西是真的可以要了命的,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才总算大概把东西都搬进来,大夏天的,差点没把人弄垮。 不得不说,高楼层的房子确实能够让人心情比较好。尽管房间真的很小,但每天醒来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外面是晴是阴,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烧水壶上,咕噜咕噜的开水声作为新一天的信号,还是能够在这弹丸之地感受到生活的一丝美好。而且搬来后,言灿森也没有发福,甚至还比毕业时瘦了点。他猜想这都要拜这八楼的房间所赐,感谢您,让我每天上下楼后自觉做运动。小时候看周星驰的《功夫》,言灿森只觉得好笑,长大了才知道洗澡洗到一半停水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言灿森是学了四年哲学的人,这个专业很难就业,听起来好像挺高大上的,往简单说就是研究人性的,海德格尔、黑格尔、尼采这些西方的哲学家对人类这个群体的认识普遍是悲观的。我们中国的哲学家孔子对人类还是饱含温情,孔子老人家有言,“人之初,性本善。” 初期,研灿森还算积极:早起、煮早餐、投简历,但没多久就把可投的岗位都刷完了。看着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对短期内找到合适工作便不敢抱太多希望,人也逐渐陷入无尽的低落情绪中,再加上看着腰包里的钱一天天减少,有出无进着实让人心慌。多数时候只是茫茫然坐在沙发上,任由时间一点点流淌,在小租屋迎接着晨阳初照到日落黄昏,傍晚时分又心慌地感慨整日碌碌无为。 夏日时常燥热无风,白天屋外高温炙烤,室内沙发桌椅也如在蒸笼,自带热气。城中村1.5元一度的电费,又让他不舍得整日开空调。言灿森就在小租屋胡乱地看书,希望低潮和迷茫时,书能给予力量,使人安心。然而,并没有。 那天言灿森想着转转,毕竟得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熟悉熟悉环境总是好的。 言灿森一边走,一边用手机记录着。城中村的儿童在台阶旁玩耍,站街女,大约三四十岁的年纪,用眼影、胭脂来掩饰年龄,打量来去匆匆的男人,她看到言灿森手里的手机,和一名男子退回屋里,那个男人应该有30多岁,穿着西装,没有扣纽扣,他一走动,西装的下摆就像翅膀一样扇动,掩上门后女人开始无奈的呻吟。而言灿森看到站街女身后的情趣用品店,因为害怕看错了又看了几眼,群众投来好奇的目光,穿过综合交错的巷子,和无数路人交错,看着马路另一边的高楼。 后来,言灿森发现夜晚的城中村,各色的女子站在街头,等着路过的客人。相较于在城市其他地方的提心吊胆和高昂的花费,这里的买卖双方,肉眼可见其从容。 言灿森想到了越南电影《迷失天堂》,影片讲述两个平行发展的故事,在精致画面下暴露了底层群体的各种不幸遭遇,用充满勇气的写实精神勾绘越南转型社会的边缘百态,并且破天荒的以同性恋情作为主线,是越南 第1部 公开上映的涉同题材电影。本片在多伦多电影节首映即收获好评,同时入围2012年柏林电影节全景单元。 影片也是以西贡的旧街区为创造背景,一条支线就是与妓女相关的。中年弱智男子阿傻被家庭遗弃,唯一的朋友是只鸭子。他想和妓女韩做朋友,然而他的存在无形中影响了韩的生意。在气恼和打骂中,韩感到不用强颜欢笑的自在,开始对接纳阿傻的友谊举棋不定。下雨那天,阿傻放下伞默默走开,他知道妓女韩嫌弃他影响生意。韩看他走后,撑起了伞,却将手里抽着的烟头,向伞顶烧一个洞。这个镜头总能让言灿森联想许多,或许韩觉得伞下的自已,抬头看不见天,有点闷。也许她意识到,两个可怜之人相惜,心生恨意,恨自已的龌龊,恨傻子不是个正常人。 很多人只身来到梦想的大都市,幻想这里是天堂,却一直活在噩梦中,一个自已创造的地狱。 不想再在狭小的住房里这么消磨时光,言灿森想着试试兼职,让自已忙碌起来。当时正值暑假,很多教培机构开始招收暑假班,言灿森英语过了六级,而且口语不错辅导初中生英语还是很轻松了,机构给他一堂课120元,他一周能上12节课左右。由于言灿森表现很好,后来就留在教培机构工作了。 每逢下雨,凹凸不平的地面总会有积水,让人不得不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去避开水坑。 有一天早上上班,那场雨真的好大好大,大得像依萍找他爸讨要生活费那天那场雨一样大。毫不意外,楼下的小巷子水浸街了,滴滴滴打开大门后,看着眼前和小河没什么两样的巷子,水面上还漂浮着这种垃圾碎片,言灿森人傻了,无从下脚。 言灿森迟迟不愿脱下鞋,赤脚趟这浑水,好像这是他最后一丝丝倔强。可眼看着上班时间越来越近,无奈脱下鞋袜,挽起裤脚,试试水深,发现水味已经漫过膝盖了,索性光脚沿着紧贴墙壁缓慢前进,和墙壁来了一段爱的华尔兹。言灿森那当时在心里悄悄地咒骂:“这什么鬼地方,等老子有钱了,就拜拜了您嘞!”成功“渡河”后,买了两个肉包子便赶去挤地铁了。 晚上,言灿森加班从地铁口出来,繁忙的夜色已经开幕,望着地铁口不远处的塔吊,言灿森想着这塔吊拎起来的是谁的神圣梦想,又是谁的苟且生活。 和城市中不一样的是,城中村真正人多的时候是晚上9点过后,下班的人鱼贯而入,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疲惫,辛苦的工作了一天需要在这个小天地释放一下自已。这方小天地就像是穿越了一层隔膜,在这里人们不再掩饰自已,所以可以见到甚至难以想象的黑暗。 言灿森走向人群中,仿佛走进了纪录片现场。“叼毛、傻逼、黑厂、加班、日结”这些词汇不绝于耳的进入他的的耳朵里。还有买卖的吆喝声、喝酒的碰杯声、孩子的哭声……一帮男人在宵夜桌上谈论着嫖娼的价钱,真有两个到城中村巷子里去找妓女解决过欲望,口头敲定价钱,直接去到妓女租住的房间里,进行非法的肉体交易。言灿森猜想他们这些经验也不会少。 早睡,对于生活在城中村的人是天方夜谭,言灿森也不例外。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更努力搬去更好的地方。言灿森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他看着不远处其他楼的灯光,很密集。但此刻离他很远。想离开这个城中村,他不喜欢这里的逼仄,这里的肮脏而霉味的下水道,还有楼下的妓女。这些似乎都暗示他这个地方有多么的不堪,暗示着他有多少的不堪。 言灿森虽然和邻居不太熟悉,但有时能听到他们出门和回来的声音,也会听到隔壁的情侣在楼梯间对话,也会听到对门单间里传来的网课老师的讲解声。 这天晚上突然有人来敲言灿森的窗户,他顿时吓了一跳,已经迅速脑补了各种女孩子在外遇险的剧情。他谨慎地拉开窗帘,一看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心里更是慌得一批。 但下一秒,男人的身旁冒出一个中长发的女生,他们笑着问到:“哥们,有没有打火机?”原来是女孩子要过生日,买了蜡烛忘买打火机了。 言灿森找到打了火机,不然他们可能得在脑子里吹蜡烛吧,递给他们,说道:“给,生日快乐。” 女孩还打火机给言灿森时还送了他两块蛋糕,说道:“谢谢了,今天不光是我生日,也是我们恋爱一周年纪念日,这蛋糕给你的,上面有草莓。” 言灿森客气地接过,忙说:“谢谢。”他心想是不是大部分女孩过生日都喜欢草莓蛋糕呢。 租在对门单间的是个年轻女孩,言灿森遇到了,俩人会点头微笑,但很少停下来说话交流。后来言灿森发现她并不外出上班,平时经常叫外卖或网上买菜送货到门口。除了下楼倒垃圾,几乎不出门。天气燥热时,偶尔也会打开门通风,透过敞开的门,总能看到她奋笔疾书,有时还会传出网课老师解题的声音,估计是个孤注一掷备考的女生。 第44章 罗翔老师曾经引用过古希腊哲学家的一句话:“我们登上并非自已所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自已所选择的剧本。”这可能是大部分人长期以来的生活现状,不光是居住在繁华都市里城中村里的人,还有其他地方的人。大家都是怀揣梦想出发,为了面包和爱情不断努力着,相信地狱呆久了,能上天堂。 第19章 同样被找工作折磨到头痛欲裂的还有陆时。 夏夜,陆时最大的乐趣就是躺在沙发上,啃着冰镇西瓜,看着电视,卢希安也陪在身边。 电视上播放着最近比较火的恋爱综艺,女生在两位男嘉宾之间很是犹豫,于是选择了借助概率学。女生掷了十次硬币,九比一的比例;选了三次卡片,三局两胜;摘了一朵花,最后一片花瓣也是同一个男生赢了。 “你相信上天的指引吗?”陆时饶有兴致地问道。 “肯定。”卢希安飞快地说出答案。 “你相信啊?”陆时想再次确认。 “相信。”卢希安斩钉截铁地说出这两个字。 “怎么说?” “上天指引是让两个人相遇,这叫有缘。但,要想有缘有分就一切都得靠两人自已的相处了。” “好啰。知道了。”陆时说完,停顿了会,忽然想起还有个事,又开口说道:“有个新开的意式餐厅想找我合作,想让我去看看,帮他们宣传宣传。” “探店活动吗?”卢希安猜测地回答着。 “算是吧,去试试,如果味道不错,价格也合理,是可以帮他们宣传推广的,这样我也有一笔不错的收入,一箭三雕,对店家,消费者,我自已都好,何乐而不为?” “要我开车送你过去吗?” “不用,但眼下有个事得麻烦你了。” “什么事?” “本来答应外婆明天回小河直街,陪她到家附近的农业银行网点办理业务,外婆要更换银行卡绑定的手机号,以前那个手机号不用了,需要去柜台办理。你有时间吗?” “嗯,我陪外婆去吧。”卢希安答应着,接着发消息告诉下属,会议改在下午。 银行营业员看起来和卢希安年龄相仿,穿一身老式西装,头也不抬地给他们讲解着相关内容,一套冗长的流程,语气不带起伏。这名银行营业员是从知名财经院校的经管类专业硕土毕业的,刚毕业那会他从未这样预期过自已的未来,直至与残酷的就业形势交手。 隔壁柜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将手机屏幕贴到玻璃上,拉高声音问对面,“小伙子,这个理财app怎么用啊?” 外婆对卢希安自嘲:“这就是我两三年后的生活。”l “怎么会呢,我和小时都可以教外婆呀,外婆这般聪慧,肯定能整明白这些东西。” “你们平时都忙,前段时间小时因为找工作的事压力挺大的,我这把年纪了,这些东西能整明白当然好,学不会就算了。” “现在小时状态也越来越好了,他今天就是出门工作了,外婆不用太担心,外婆身子骨可棒了,街坊邻里可羡慕外婆的精神头了。” 陆时从意式餐厅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好几封邮件,都是面试的通知,都是在明天。 这一天是陆时从学校辞职后最忙的一天。从早上8点到晚上10点,他面了五家,包括学校与公司,从城市的东边到西北边再到南边,面试之间的时间几乎都在地铁上度过。晚上赶末班车回到住处,他筋疲力尽。 次日,醒来后陆时记下了这马不停蹄的一日,最后他写道:“希望有好结果。” 但直到8月末,陆时仍然一个offer都没有收到,焦虑等字眼频繁出现在日记中。他会随手记下投递的岗位。 陆时感觉自已被甩进了泥潭里,被这一个个现实鞭笞着、教训着,似乎想让他低头、屈服、顺从。 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是他收到一所中学的录用通知那天写下的,这所中学是城区的一所公立学校。 “仔细想想,教育事业是不是我内心真正想选择的?”墨迹凝住,又继续,“是不是?” 陆时也在日记中梳理过一些关于职业的思考。“一切都是预期的问题。”他写道。 预期,经济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强调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于人们的经济行为的决定性影响作用。当市场环境震荡,从业者的信心受挫,长期预期被重塑。 陆时入职时,竟发现了熟人贺江强。贺江强是陆时在大学期间学生会工作上的拍档。贺江强毕业后放弃了一家内资投行的offer,最后在这所学校任职。贺江强解释道:我听说了太多降薪、裁员的例子,心有戚戚,与其说刚进去就被开了,还不如努力进入一个稳定的环境。” 陆时把遇见熟人的事告诉了卢希安,卢希安回复道:“金融行情好的时候,大家懵懵懂懂就可以进入鄙视链中位置相对靠上的公司,对未来预期也乐观,觉得年轻的时候累一点就累一点,只要能积累足够多的资本,努力就有意义。但行情变差,行业偏负面残酷的一面凸显,这时选择进入就需要更大的勇气,在感受到行业的寒意后,他们开始主动调低收入和成长性的权重,以换取更稳定、闲暇时光更多的生活。” 陆时顺势开口问道:“你为什么选择投行工作?哎,你们投资对方都看重些什么呢?” “学金融的人专业对口就业的话,无非就三种选择,银行,保险和投资,我不喜欢银行那种拘谨的工作环境,每天衬衣领带的;也不愿意去混保险公司,从别人口袋里掏钱的事情,我这个性格不适合;最后只有选择投资公司了,弹性工作制,考个资格证就可以上岗了,帮助别人成功的同时换来自已的财富增值。”卢希安也如实说着自已的想法。说完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刚才还有一个什么问题来着?” “你们投资都看重客户什么?” 当然是人啊,第一是人,第二是人,第三还是人,投资就是投老板,投团队,无论再好的经营模式离不开优秀的执行团队,有一百个人可以讲挣钱的窍门,但是能够实现的人才没几个,基本上都是理论一大套、实际做不到。” “嗯,那你是真的很喜欢投行这种工作状态吗?” “还行吧,也就那样。投行人出差巨多,入行一年拿到航空金卡的背后,包含着项目的巨大不确定性。上一秒西装笔挺下飞机,下一秒就能踩一裤腿脚泥。上一秒喷了爱马仕见客户,下一秒在农村猪圈里。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关于职业的效用函数,对一份工作的偏好取决于物质回报、稳定程度、成长性、工作生活平衡等因素。” “你呢,当初跨专业考教育学,现在还是坚持在教育圈子里工作。” “我也不是有多伟大多崇高,我就是觉得这份工作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开心的,我喜欢和小朋友相处,不用太多的人际关系应酬。我对传道、授业、解惑的理解,并非视之为并列关系,而是把传道排在价值坐标的首位。在我看来,一个老师,如果只知道授业、解惑而不传道,不能说这个老师是完全称职的,充其量只能是‘经师’、‘句读之师’,而非‘人师’,所以以前做班主任那会,也有一些家长不太喜欢我、投诉我,认为我抓成绩抓得不够紧。我的职场比较普通化吧,感觉你的职场生活有戏剧性多了。” “怎么会没人喜欢你呢,我喜欢呀,喜欢你这个大小孩。” 陆时这些年一直在等这个人回来,等这个住在他心里的人,这个能让他重新变成小孩子的人,这个人理解他的倔强、他的幼稚,看穿他的逞强、他的心酸,一点一点地填充他的少年心,然后他也陪着对方,一起奔向遥远的未来。 想到这陆时不自觉地哼起了《想把我唱给你听》里的这几句:“谁能够代替你呢/趁年轻尽情的爱吧/最最亲爱的人呐/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他将自已的情感完全注入到了歌声里。 陆时发现卢希安一直盯着他看,陆时顿时不好意思了,羞涩地摸了摸自已的头,咧开嘴笑了。 卢希安用坚定有力的声音在唱着陈奕迅的《让我留在你身边》作为回应:“时间向前走/一定只有路口没有尽头……”仿佛在告诉陆时别怕,就让自已留在身边,多难熬的时光都陪他度过。 卢希安故意逗他说:“不是要听我讲职场经历吗,怎么自已唱起歌来了,是想借歌词表达什么吗?” “我没唱了,后面是你在唱,你现在讲吧,我听着。” 回想起在争取晋升md那个时候,和陆时诉说着一段职场往事。 上班路上,卢希安接到李伟力微信:“卢总,您到单位后咱俩在第2会议室碰下,关于目前合作项目的后续安排,或者我去您办公室也行……” 李伟利是卢希安晋升路上最有竞争力的同事兼对手。 卢希安到单位后,李伟力已经在会议室等候了。 第45章 “既然是赛马机制,我想就咱们跨部门合作的项目进行下分割,卢总我也想听听您的意见。”李伟力开门见山。 “嗯,目前涉及两部门合作的项目应该是有三个,分别是厨娘外卖的借壳、太和生物的港股私有化回a股及鑫丰药业的要约收购……李总你打算怎么分割?按行业性质,按项目来源,还是?”卢希安问道。 “我先说下我想法,我想留下鑫丰药业项目,另外的两个都给你们。”李伟力口气略有试探。 卢希安望了眼李伟力,说道:“鑫丰药业项目是我和下属雷佳争取来的,目前方案明确已经稳步推进了,按照行业分类的话,也不属于你们部门,你们来做不太妥吧。另外,剩下两个体量不大且结果有很强不确定性,大家也都知道的。” “从目前确定的规则而言,我理解,后续我们的项目也不会局限行业范围。另外,鑫丰药业项目我们前期也提供了人手协助,这个项目已经进去平稳期了,以我并购实操经验而言,后续的应对肯定没有问题。”李伟力解释着,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卢希安欲言又止,摇头苦笑了下说:“嗯,我答应你。” “凭啥这么分割?卢总,你也要考虑下我们啊,鑫丰药业项目我带着麒麟从竞标开始跟到现在,中间熬了多少夜啊……”会议室里,雷佳急得拍桌子,众多小伙伴也旁边纷纷表示不平。 “就是,每次遇到难关也是卢总您来救场。要不是人手不够,也扯不到李总组啥事啊……”大家七嘴八舌议论。 “大家都觉得这样分配不公平我也理解,但是,我恰好不太喜欢公平竞争,因为起点太公平,即使赢了,也证明不了我们比对手强很多……”卢希安喝着咖啡,头也不抬地说。 “卢总,只有一年时间,五子棋让三步,咱们有多大把握能赢呢?我感觉人家在斗输赢,咱们似乎还在比境界……”高麒麟也有点激动。 “从人均七八个项目,到人均三四个项目,还有个别组,可能好几个月都没有项目,我们就这样白白把机会给别人吗?”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我理解你们的不理解,但我有我的考虑,这事就不再争论。大家要在项目承揽上多下功夫,争取找到与鑫丰药业目抗衡的大项目。”卢希安站起来说道。 鑫丰药业是一家集研发、生产和销售为一体的医药集团公司,为了配合企业战略扩张、增加产品种类,鑫丰药业向福耀科技发出收购要约,表示愿意以合并吸收的方式收购福耀100%股权,最终取得福耀科技的a、b、c三个药品所有权,双方协商一致并签订《合作意向书》,特别注明两点:1、鉴于药品b和c没有取得《新药证书》,而我国法律规定“未取得《新药证书》的品种,转让方与受让方应当均为符合法定条件的药品生产企业,其中一方持有另一方50%以上股权或股份,或者双方均为同一药品生产企业控股50%以上的子公司”,因此鑫丰药业拟收购福耀科技100%股权;2、双方在当地银行开设共管账户,作为履行《合作意向书》的担保。 鑫丰药业没有外聘会计人员和资产评估人员,只安排公司财务人员和项目经理配合外聘律师完成法律尽职调查工作。 一周后,律师签发《法律尽职调查报告》,认为:1、福耀科技不具备并购交易的合法资质;2、福耀科技不是药品生产企业,不拥有三种药品所有权,三种药品的所有者是合丰医药公司;3、药品b存在专利权争议;4、药品c的专利权正在被科达生物科技侵犯,但暂无直接证据证明侵权行为的存在。 经审查,发现福耀科技是一个药品研究机构,2003年之前属于市政府某部门的三产单位,没有取得“药品生产许可证”,其在《合作意向书》中承诺“拥有a、b 、c三种药品完整所有权”其实是基于福耀科技与合丰医药公签订的《合作开发药品协议》。《协议》约定:1、福耀科技负责新药或仿制药品的开发申报工作并组织好产品招商;合丰医药配合福耀科技做好新药或仿制药品开发中的申报工作并组织生产。2、合作开发药品取得的生产批准文号,其所有权归福耀科技所有,福耀科技向合丰医药提交生产订单,由合丰医药组织生产并组织销售。但事实上,三种药品的《药品注册批件》上“药品生产企业”一栏中都填写着丙公司的信息,因此从法律上讲,和丰医药才是这三种药品生产技术的真正所有者。前述《协议》有关“合作开发药品取得的生产批准文号,其所有权归福耀科技所有”的约定,虽系合同双方的真实意思表示,但违反了我国有关药品注册的法律规定,应属无效法律行为。 对于此,李伟力与多方沟通,想让福耀科技公司与合丰医药协调处理,促使合丰医药公司将药品a、b、c的新药技术和药品生产技术转让给福耀科技,三方可就转让《新药证书》和《药品注册批件》(药品批准文号)产生的财产性权益进行合理安排。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可还有很多很多问题。 “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鑫丰药业项目有问题?”雷佳问道。 “也不算吧,个人直觉,前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鑫丰药业的管理层有些方面不够严谨,做医药行业这样可能会出纰漏。”卢希安认真地解答着下属的疑惑。 “知道了,就是老大说的,我们投资最看重的还是人。” 这一个月里,李伟力带团队就诸多问题来回在几个公司之间周旋,想办法处理,但许多问题由于各种原因迟迟无法解决。 团队里的人也开始抱怨了。因为投行的生产方式原始,标准化困难,导致手工作业海量。比如,有个文件写了300页,需要核对一遍。 然后另外一个同事改了几处,标注了,需要再核对一遍。 只看标注的地方行不行,可以,但万一没标注的地方同事不小心碰到了呢? 那最后一遍再来全部核对可以吗,给监管的文件,每次给他看都要完整仔细的,要是交易所看到中间错别字到处是,小数点位数有问题,责任谁付? 所以,只能改一次核对一次,这都是耗费人力的地方。也是为什么投行是招实习生比较多的地方。 再加上很多法律上的问题,需要跨部门跨公司沟通,长时间下来李伟力团体整体的精气神都不行了,感觉蔫巴巴的。 关于尽职调查,发行人真心作假,要查出来是很费功夫的,也很难的,但是基本的苦力你是必须要去做的,比如证监会交易所过往的类似案例,相关条款,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你都要去核实 。 最后,并购项目被迫终止,双方按照《合作意向书》的约定解除共管账户,鑫丰药业支付福耀科技因“排他性协商和保密条款”而设定的经济补偿。 这一个月里,卢希安带团队找到了“零一生命”lpo项目,进行了充分了解,之后迅速展开工作。 零一生命2016年成立于深圳,专注于人体微生态领域,转化开发微生物制药和大消费领域产品应用。核心技术平台为,人体数据驱动的微生物资源开发与应用平台,由“三库三平台”构成,包括人体微生态大数据库、活菌库、代谢产物库、高通量筛选平台、生物信息平台、应用开发平台。该体系涵盖了从人体菌群基因检测、大数据分析、高通量菌株筛选、多组学菌株培养、菌株基因组检测分析,菌株代谢组检测分析、菌株工艺开发、代谢产物成药性评价、动物模型开发和应用等核心技术。 不同于行业中常见的从环境中积累大量未知功能菌株的策略,零一生命采取从明确的适应症出发,挖掘预测与疾病相关联的菌株及其代谢产物。10年来团队一直在积累目标疾病的队列数据,搭建了拥有明确功能的活菌库及代谢产物库,形成了公司的差异化优势。 基于大数据积累和高通量筛选分析,已经积累了超2000万例人体多组学大数据,中国规模领先的皮肤病、肥胖和糖尿病等适应症相关菌株库,国内唯一的人体微生物衍生的小分子化合物库。在大消费业务板块,公司已经分别与华润江中、蒙牛特洛益达成合作,围绕中国用户的肠道菌群健康,个性化数据分析和报告解读,益生菌产品使用建议,以及创新性产品的联合研发等方面达成了战略合作。 目前已推出7条原创新药管线、6款“益生菌+”产品和5款基因检测产品。拥有7000平米的研发中心,和超过100家医疗机构和科研院所达成产学研合作、发表30+篇高水平论文、申请200+项知识产权。 零一生命在战略规划上已展现出前瞻性和创新性,但还需进一步强化资本思维。在上市过程中,卢希安团队建议其充分利用资本市场融资优势,优化资本结构,降低融资成本。同时,积极寻求与国内外优质医疗资源的战略合作,实现资源共享和优势互补。 接下来的一年半的零一生命项目里,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如果说996的程序员是一根流量超大、运行时间超长的水管,卢希安就像是上下几十条管道在中间汇聚的枢纽,需要时刻把控整个项目的各种人员,保证整个管道网络的畅通。而一般,又会有几个处于不同阶段的管道网络,在手上同时运行。那段日子,整个团队常过的是整理各种报表,通宵看资料,拉数据的日子 第46章 项目成功后,卢希安也顺理成章地成了md,成了投行业务的发起者,开始四处奔波,寻求潜在的为公司也为他们赚钱的任何渠道。 讲到这,这段往事也就结束了。 第20章 没多会,陆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苏南打过来的。 苏南直接向陆时表达了自已的情感疑惑:“大概是一个半月前吧,我又遇见了那个男生,这次还上床了,一开始他挺主动的,各方面都是,可最近这段时间我发现一些怪怪的地方,就是如果我不发信息给他,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但只要聊起来也是开心的,这对不对呢?” 陆时问道:“你有就这个问题和对方进行过沟通么?” “聊过,他说我想太多,他就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可我也会很忙会出差呀。”, “那我教你一个方法吧,你忍一忍,把时间再拉长一点,忍住别去找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试过了,我有次出差回来,实在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和我聊天,我就有点生气,不欢而散,结果我们一周多没有联系了。” “等等,你说又遇见了,是你以前和我说过的那个吗?叫什么名字?”陆时才注意到“又”这个字眼,反射弧有点长了,出声询问。 “嗯,就是他,他叫言灿森。” “是他,是他就没错了。” “什么意思?” “他没和你说家里的事吗?” “没有,他没怎么和我说过家里的事。” “看来也是个要强的,他爸是原副市长,前段时间被抓了……” 苏南看过相关新闻报道,只是没想到当事人是言灿森的爸爸,心里百感交集。 “你相信缘分吗?我们好几次都是碰巧遇见的,算是不期而遇吧。” “所谓天定就是人为定想的合理化自洽。天定良缘也是如此,说明你的内心起了波澜。” 挂掉电话,苏南关上房间的灯,拉开一半窗帘,躺在床上,抬头看着路灯的光影,它们照射进来,非常唯美,着窗外的夜空,思考一些困惑,想想自已是否真的如陆时说的那样动心妄念了。 想着想着,重新下载了小蓝,登陆了进去,想窥探一下这段时间言灿森有没有上线。 前面卸载小蓝,是因为苏南觉得绝大多数时候打开软件,就像跳进一潭死水,哪怕偶尔有人给你制造一点点涟漪,也往往会在公式化的交流后归于平静。 “在哪?”“情况?”“换照吗?”“看看你。”“约吗?”“你找什么?”“你是1还是0?”苍白的开场白,加上聊个两三句就能把人劝退的尴尬,实在让苏南有点不适,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他早就明白了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当有人说自已是体育生,他可能只是黑皮,加上瘦出来的腹肌,再加上过体育课而已;当有人说自已不闲聊,或找有缘人(谐音:有元人),他大概率可能是个money boy,不闲聊,除了钱;当有人说自已找健身搭子,他应该只喜欢肌肉男,如果是1的话只约公0;当有人说他很直男范,并不意味着他很man,很有可能他只是很土罢了;当有人说优质找优质,可能就是个十足的普信男;当有人说自已是well-educated、内部消耗,标榜自我优越感,实质上他们大多数人在生活与感情中都是一地鸡毛罢了…… 就是一群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带着透明的取向,带着不同的目的,在同一个平台相遇,释放欲望,而后又草草收场,分道扬镳。 这个圈子,有个至理名言,“混圈子戴着套子,混社会带着脑子。”苏南认为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交友的安全性。 这让苏南想起了与言灿森那天雨夜的一段小对话。 苏南看言灿森的账号资料显示注册时长在三个月以内,于是问道:“很多人戏谑小蓝是艾滋蓝,你怎么看?” 言灿森想了想,组织好语言,开口回答:“分人吧,也不是平台的问题。前几天有女同学还和我说,她在某知名招聘软件上求职,结果也有找她约炮的,因为简历上有照片以及基本个人信息,想乱搞的人,任何社交软件都可以的。” “这倒是,你要保护好自已,有些人是玩很花的。”苏南像前辈似的叮嘱着。 “知道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就可以了。”言灿森很小声嘀咕着。 苏南没听清内容,问道:“你刚说什么?” 言灿森解释着:“没什么,我说再打个比方吧,现在有了汽车,就是一个汽车工业时代,然后又有了高速公路,那么可能车速就会变快,这个时候出车祸,你说是因为修高速公路的人有问题,或者是生产汽车的人有问题,还是因为我们没有佩戴安全带?所以不管用什么样的软件,最终的一个我们都有提醒自已,你要佩戴安全带,要保证自已的健康,没有人要对你负责任,你只有自已对自已负责任。小蓝这样的一个平台每天都在提醒各位,你要戴安全带,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已。” 这次一打开软件,苏南就发现有很多人发来消息,0.3km 、0.5km、1km......屏幕上跳动的头像和数字验证了这些人和往常一样的活跃。或许这些人把小蓝看得过于强大,其实它不过是平凡生活中的补给站, “照片有吗?发来看看。” “手艺人?牛?。” “头像是本人?” “s?喜欢狗?” “3?相册本人,里面有健身照,我和对象过来旅游,有兴趣吗?” “很近呢,距离0.5km,自已住吗?” “on prep,我一个人在酒店,来吗?” …… 万变不离其宗,中心思想不变,说了半天,其实就是想说“约吗?” 这些人这些情节一点也不逊于美剧《hunting season 》里所演绎的,该剧中文名叫《狩猎季节》,于2012年美国logo有线频道播出,是根据同志男孩alex的博客内容改编。alex是一家八卦专栏的写手,每天早早就下班了,精力和重心都在下班后的夜生活上。2005-2008年间alex曾凭“美妙的猎艳之旅”成为风靡纽约的最潮博客达人。 其实,小蓝的创始人耿乐建立这个平台的初心是很好的,他是希望以这样的一个介质和载体去推进社会对这个群体的关注。在一个同志博主的采访中,耿乐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比如说当媒体想报道lgbt的时候,它是无法过审的,就这样的题目是不可能出现在大陆媒体当中。但可以报道一家科技公司,它的融资,它的创业故事,它的上市,可以通过很多其他的折中的方式或者迂回的方式,让社会看到这个群体,那么蓝城兄弟这样的一家商业公司或者叫社会企业是一个很好的存在。” 耿乐曾是一名秦皇岛的警察,热衷于写公安局的有趣案件,后来辞职创业,于2000年创立了淡蓝网,这个网站后来成为全球知名的lgbtq社交平台小蓝的前身。2020年7月耿乐带领蓝城兄弟(小蓝母公司)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成为“全球同性社交第一股”,公司市值一度逼近13亿美元。但2022年由于业绩亏损和宏观环境的变化,公司的股价大幅下跌,最终被迫私有化退市。耿乐也因此承担了无限连带责任,被迫退出了蓝城兄弟。 毋庸置疑,实际上小蓝帮助了非常多人自我认知,大家能够发现有更多的人跟自已一样,推进了中国同志群体发展进程。 苏南看着这些热情的邀约,无动于衷,消息一条覆盖一条,不一会就99+了。苏南找到与言灿森的聊天记录,点开他的头像,查看用户信息,显示在线时间是30天前了,了解情况后,苏南迅速退出并再一次卸载了小蓝。 苏南本打算给言灿森发微信,可一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多了,就把聊天框里打好的字撤回了。 其实,言灿森还没睡,他还在出租屋里备课和学习,他从同事那里得知不少高端知识分子家庭或者富裕家庭的家长会找他们公司老板帮忙找孩子的辅导老师,要求老师英语雅思过7.5分,这些家长对辅导费毫不吝啬,出手算得上阔绰,言灿森的雅思成绩只有7分,要想攒钱离开这逼仄的城中村出租就得接几个这样的单,就得刷新一下雅思成绩。 上了一天班,晚上又学了这么久,陆时又累又饿,打算弄个泡面吃,翻找了一下床底的大泡面纸箱,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言灿森想着或许睡着了就好了,躺在床上,头顶的吊扇转着,吱呀,吱呀,吱呀…… 时间来到了凌晨三点,言灿森还是没睡着,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只好起身去最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桶泡面,大概距离出租屋七八百米的距离。 言灿森在握手楼间狭长的窄巷里穿过,他看见一位宝妈带着女儿,翻垃圾桶捡瓶子。母女俩穿着干干净净,背着身子在垃圾桶里翻找。女儿手里拎着塑料袋子,看到路上有塑料瓶,十分迅速地把瓶子捡起来,熟练程度,令人心疼。 宝妈好像发现有人经过,只好眼神躲闪,转过头去。 第47章 倒是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笑着主动对言灿森说:“哥哥,你好,能把你袋子里的几个易拉罐给我吗?”言灿森手里提着的白色塑料袋是刚从出租房里带下来最近的生活垃圾,里面有几个可乐易拉罐和一些果皮。 言灿森把几个易拉罐拿出来放进小女孩的袋子里,蹲下身子,对小女孩说:“给你。” 小女孩告诉言灿森易拉罐回收是一角钱一个,塑料瓶回收是1元钱一斤。 言灿森想着如果不是为了补贴家用,维持生计,谁愿意凌晨三四点去翻垃圾桶、捡垃圾。宝妈选择在这个时间出来,应该只是为了留住最后的尊严。 言灿森想到这,就没有走近,没有把垃圾袋扔进宝妈身旁的垃圾桶,而是选择了在便利店旁的垃圾桶扔掉。 夏日早晨的阳光直直地照进房间,如同挑衅般的勾引,把房间里的一切都变得明媚热辣起来。 看下时间,才九点,言灿森和太阳打了个招呼,接着拉上窗帘,今日休息,准备再睡个回笼觉。言灿森正要躺平,苏南忽然打来了微信电话。 “出这么大事,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苏南有些气愤地说道。 “什么事呀?”言灿森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一大早是不是吃炸药了。 “还装是吧?你家不是查封了吗?”“苏南语气更严肃了,显得越发生气了。 “你知道了呀。”言灿森试探性地坦白着。 “嗯,你现在住哪。” “现在吗?” “废话,不然我还问你被查封的那个家吗?”苏南被反问得有些不耐烦。 “群星旧村,我现在住这边。”言灿森老实巴交地答着。 “不好意思,刚那话不是那意思。发个定位,我看看。” “没事。”言灿森发了自已的现在的位置过去。 “我过去找你,你今天不上班吧?” “今天休息,你要现在过来?” “不方便吗?” “也不是,就是这里是城中村,条件不是那么好,我怕……” “没关系,十点半的样子?” “知道了。” 言灿森赶紧起来洗漱,收拾了一下出租屋,提前开了空调,想着在苏南到前把室内温度降下来。 苏南按定位导航到了群星旧村。苏南一抬头,发现这里只露出一线天,这一线天还被曲折杂乱的电线、晾衣杆分割开来,巷子就显得更幽深了。巷子四通八达,一圈圈无规则的缠绕房子,编织出一张网。 一个叫喊“收旧家具旧电视”的男子骑着三轮车从狭窄的街巷里驶出来,凹凸不平的路面将他们的叫喊声颠得又细又长,像皮筋一样。 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穿着围兜在路口正中间站着,苏南问他:“大哥,你是租户还是房东?” 男人用不标准的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腼腆地说:“兄弟,我是在这里做衣服的工人” 男人突然指着淌水的路面问苏南:“水管爆了,你知道怎么叫人把水关掉吗,这些好可惜呀!” “打电话给自来水公司吧!”苏南推脱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脏乱差的城中村,谁会来管这些公共服务的事,他只是过来找言灿森的。 这根水管如同一个躺在手术台上被开膛剖腹的病人,等待着被缝合,医生却不知去向。 苏南按导航走去,大概五六分钟,苏南给言灿森发消息:“我到了,几楼?” “8楼,801,这里没电梯,要我下来接你不?” “不用。” 到了房里,苏南环顾了四周一下,仔细打量着这间房子,发现虽然破旧,但一切都很整齐,采光较好。家具较少,一张呛鼻子的旧床、一个小衣柜、一张小桌子,一把老中式红椅子,住两个人有些勉强。 然后,苏南坐在平时言灿森学习备课的桌子前。 “给你,这个杯子是新的。”言灿森给苏南递来一杯水。 “你在备考雅思?”苏南接过水,看着桌子上的学习资料,询问道。 “是的。” “话说,你是不是只是把我当成一夜情对象?” “不不不,不是的。”言灿森连忙否认,“我就是想我状况好点,稳定点,再去找你的。”心里还补充了一句,“当初去赴约找你,就是想知道那个是不是你,老天还是眷顾我的,我赌赢了。” “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知道不?” …… 俩人聊了会,苏南起身去洗手间,小解后洗手的时候,发现角落的墙壁上有只不小的四脚动物,吓得连忙从洗手间出来了。 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道:“你过来看看,那家伙是壁虎还是四脚蛇?” 言灿森走过来,顺着苏南手指的方向看去,淡定地回答道:“可能是洗手间比较潮湿吧。那是壁虎啦,不咬人的,它能够捕食蚊虫。” “你不害怕吗?” “刚开始有点,一天天过去了,也就习惯了。” 一场虚惊过后,苏南与言灿森一道坐在床边。苏南靠得很近,苏南的气息摩挲过他的脸庞,从口腔弥漫出迷人的薄荷味,在他鼻腔、双颊、眼睛、耳朵,扩散、扩散,渗透过他每一寸暴露的肌肤,穿过每一个毛孔,融入到扩张的毛细血管,涌进快速涌动的全身血脉,侵占高潮迭起的感官神经,他的神经就这样情不自禁地控制着他的双手,解开苏南第一个纽扣,第二个,第三个,使得苏南露出迷人的胸肌,露出第一块腹肌,还没解完所有的扣子,苏南就把他按倒在床,反扣他的双手,被苏南牢牢地制住,不停地喘气,尽情地呻吟。 “在这里吗?”言灿森忽然停住。 苏南问:“怎么了?” “这里不隔音,对面那个女孩在屋里备考,而且我还没洗漱好。” “那我们去附近酒店?” “可以。” 一场水乳交融后,苏南敞开胸膛,将对方搂进怀里,轻吻了一下言灿森的额头,说道:“我觉得你刚刚真的好棒,很爽。” “快受不了了。” “刚刚舒服吗?你爽了吗?” “嗯,挺爽。” “对了,有件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你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我们试试?” “试试可以,可我想自已攒钱搬离现在的地方,而不是靠你。” 俩人度过了愉快又缠绵的一天。 散去后苏南去处理工作了,想冲杯咖啡提神醒脑,然接到了苏妈的电话。 微信拉黑一个多月了,苏妈都没有和苏南联系过,每当苏爸和儿子在电话里聊天,她就把头扭到一边或者干脆离开。 那天苏妈终于忍不住了,关闭了拉黑,给苏南打了个微信视频电话。 “儿子,你这个不会改变了吗?” “妈,没有别的选择。” “你这样让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办,谁的父母都接受不了。” “为什么会受不了?” “我儿子这样,我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我们老家这里没这样的。” “所以我得有出息,不是吗?” “你一辈子都不和女人结婚吗?” “不会。” “那你老了怎么办,谁来照顾你?” “如果有合适的,就两个人扶持着走下去,没有的话,住养老院也可以呀。” …… 这通电话后,苏南和苏妈的关系似乎有些缓和,但也只是一丢丢。 另一边,散去后,言灿森云里雾里晃了一整夜。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亮了。住在里头的农民工、上班族、创业者、妓女、酒鬼、人渣败类把它折腾了一夜后,留下一堆垃圾在街头巷尾等着环卫工人来打扫。 路上,言灿森又看见了那位宝妈和女儿,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上次看到言灿森镜头退回去的妓女。 妓女塞给小女孩一大串棒棒糖,和小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宝妈也没有阻拦,反而偶尔也会加入聊天中来。 妓女被小女孩天真烂漫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原来妓女的笑容也可以这么明媚,眼神也可以这么清澈。这纯真的笑脸,像映照着污秽世界的最大反抗。 小女孩看见了言灿森,笑着向言灿森努力挥舞着小手。 妓女发现原来言灿森没有恶意,主动朝言灿森所在的老式小饭馆屋檐下走去,站在青石台阶上。 “你是不是觉得干我这行的都是些肮脏不堪的?” 面对妓女的询问,言灿森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沉默。 妓女点燃了一根香烟,深吸一口,仿佛在试图缓解内心的疼痛,继而又缓缓开口道:“大家都叫我唐姐,你应该很难想象,一天下来,我的床上睡过了七八个男人。 这些男人态度都很恶劣,像是掠夺者,完全不管我的感受,可我没有办法。”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很多钱啊。有了钱就不做这事了,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个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孩子。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做过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第48章 “可赚钱的营生有很多种呀。” “这个来钱快,我不想老是被各路听都没听过的债主找上门了。我和那个宝妈娟子差不多的年纪,三十出头,一样都有着不幸的婚姻,结过婚发现丈夫都是好赌好酒的货色,都欠了一屁股债,这也是我和娟子能够处成朋友的重要基础。区别在于,娟子的丈夫算是浪子回头了,而我家那位已经见阎王爷了,我只能日复一日地接客,盼望着有一天能离开这个地方。” 言灿森看着眼前这位撤去浓妆的欢场小姐,看似荒诞,实际上既理性又靠谱,只不过太过卑微与弱小,以表面的荒诞对抗现实的重量;而很多看似正常的人,其实负不起责任。 第21章 “今晚有个晚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晚宴是一家三方财富公司举办的客户答谢会活动。因为卢希安有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在这家公司任职理财经理,为了帮忙给他凑人数,卢希安便答应了参加这次活动。 陆时佯装一本正经地问道:“这晚宴可以带家属?” “谁是家属?” “明知顾问,我呗。” “家属,那你去不去?” “我还是不去了吧,这种场合我有点适应不过来,怕给你丢脸。” “好吧,那晚上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我怕比较晚才回来。”卢希安也明白陆时的担忧就没有勉强他了。 “知道了,啰嗦,还真当我是小孩呀。” “可不嘛,你还一个劲地叫爸爸呢”卢希安见陆时被说得羞红了脸,就转而说起了正事:“你刚说起家属,要不我们去弄个意定监护吧。” “你认真的吗?” “当然,这事怎会和你开玩笑。” “那我先和外婆通通气吧。” “好,我想外婆应该也会想我们可以好好的。” 卢希安来到酒会晚宴现场。 大厅内灯火通明,天花板上挂着精致的水晶吊灯,显得格外耀眼夺目。大厅的中央摆着长长的餐桌,雪白的餐盘和光洁的餐具摆得整整齐齐。餐桌中央摆着红色的桌花与透明的水晶雕像,增添了几分庄重与奢华感。与会的男女衣冠楚楚,谈笑着推杯换盏。 朋友身边站着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五的男人,身材消瘦,带着一副眼镜,穿着一身很贴身的棕色西装,很有范。 朋友向卢希安介绍着这个很有范的眼镜男:“这是欧文,我们公司的团队长。欧文是财经大学的本硕连读,绝对的高材生,毕业后加入一家大型商业银行。有着近十年的零售服务经验,曾经在银行私行部任职。手底下有很多的高净值客户,是公司高薪挖过来的。” 随后欧文也主动开口道:“是刘总谬赞了,和二位相比,我还差远了。”欧文边说,边向卢希安伸出手,准备行握手礼。 出于尊重,卢希安也很礼貌地回应着。 听到朋友这么说,卢希安对欧文有点好奇。因为三方财富或者p2p公司,门槛弱一些。从事p2p理财销售的人员,能有本科学历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他们对产品风控和公司产品优势娓娓道来,但都是公司提供的话术而已。 卢希安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想做金融销售的?” “……综合考虑吧,我性格挺e的,再加上金融业高回报。”欧文的回答也还过得去。 宴会结束后,欧文不知从哪弄来了卢希安的联系方式,向卢希安咨询着更好的工作机会,大有想跳槽的意思。 欧文的背景加上他的行为让卢希安起了疑,于是派人查了一下欧文的底细。 原来,欧文的简历是假的,套用了别人的身份。在欧文简历中所描述的商业银行,私行部确实有个理财经理叫欧文。但只是重名重姓,而且碰巧同岁。而当欧文得知了,和他同名同姓的银行私行部欧文后,便开始套用别人的简历去各大金融公司应聘工作。像欧文的“身份”,因为简历光鲜,有学历、有资历、有资源,是金融公司的抢手货。所以,欧文面试的工作至少是团队长级别,有些甚至是分公司负责人的级别。因为无论团队长还是分公司负责人,都属于金融公司的销售岗位,所以一般不会进行第三方背调。顶多由招聘经理简单地打听下候选人背景,就会招进来。而招聘经理的kpl就是招进公司多少员工,为了完成kpl,招聘经理只能招到足够多的员工。这等于裁判和球员一肩挑,所谓的背调,自然而然成了走形式。 而正是借助这个漏洞,让欧文靠着自已的假身份,无往而不利。 卢希安知道事情真相后便告诉了朋友,朋友非常气愤,把欧文辞退,并且在某招聘软件中,对欧文进行投诉,将其加入了系统黑名单。 在卢希安参加宴会的时候,陆时窝在家,上网搜集了很多关于“意定监护制度”的信息。 简单来说,意定监护就是指所有普通的成年人,即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所有成年人,可以用书面形式来指定除近亲属以外的人,来作为自已在遇到意外时的监护人。假设遇到意外,监护人也将履行职责,照顾被监护人的日常生活,并有权利以“最有利于被监护人”的原则,处置其财产。 目前,意定监护制度被认为是我国同性婚姻尚未合法化时保障同性伴侣权益的重要制度。同性伴侣可以通过签订意定监护协议的方式来成为彼此的监护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互相履行监护责任。同性伴侣的意定监护制度不等同于同性婚姻,意定监护制度一类。意定监护协议使同性恋伴侣双方确立了法律关系,但仍与婚姻有着很大的差异。尽管如此,因为有了这层拟制的监护关系,同性伴侣在无法登记结婚的情况下,也可以为对方的手术签字、分配共同财产等等。 陆时觉得在网上查资料还不够全面,毕竟这是大事,不能草率行事。 陆时联系了在同志法律方面颇有经验的律师郭晓飞,约了明天下班后,在咖啡店面谈。 陆时下班后早早到达了和郭律的约定的咖啡店,这种碰面陆时总是会提前到。 这家咖啡店临街而开,窗台上摆满了茂密的绿植和鲜艳的花束。门口支着灰色遮阳蓬,几张藤制的桌椅摆在门外。 有两个年轻男子,坐在陆时不远处,两人面对面坐着,其中一人拉着另一人的手,激动又诚恳地说道:“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再给我次机会?” 这俩年轻人应该关系匪浅,不过陆时也见怪不怪了,也就没有去理会了。陆时拿出手机,发现微信有条未读消息,是郭晓飞律师发来的,“我这边刚处理完,大概二十来分钟可以到。” 陆时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陆时想着等人的时候听听最新的播客,掏蓝牙耳机的动作被越来越激烈的吵架声打断了,陆时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寻去,果不其然是那两个年轻男子。 “那你把钱还了?” “我想想办法,去拿钱。” “你连欠条都不给我写,你会给我钱?” “事实说话,让我想办法出来,好吗?” “你认你欠我钱吗?” “卡我也说我倒腾,你又拿回去了,我先想办法出来,如果我出来,你那边能接应我吗?” “宜信的、北银的、卡卡贷、招联好期待、京东白条金条,各大银行信用卡,连花呗现在都开始外包催债了,我要是被起诉进去了我跟你没完,你赶紧把我的钱还给银行。” “你好好保重。” “你不认欠我钱,是吗?” “所有债务我来还,别跟他们扯了,听到没?” “你别逃避话题,我没跟他们扯。” “所有债务我来还,该我还的,本来就该我还的。” “本来就是你用的,我已经替你还了不少了。” …… 其中一人愤然离去,谈话可想而知是多么的不愉快,另一人呆坐了几分钟,将没动的那杯咖啡一饮而尽,之后就起身去结账了。 陆时大概明白了,心里猜想应该是同性情侣分手后因财务纠纷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想着刚才这尴尬又恐怖的画面,陆时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和卢希安之间发生这样的情况。 时间刚刚好,那人不知道是不是情绪还没从刚刚闹心的谈话中抽离出来,出门时撞到了进门的郭晓飞律师,头也不抬地说了声抱歉就离去了。 郭律和陆时彼此寒暄客套了几句,就开门见山聊起了今天见面的目的:“浓情蜜意时,同性伴侣对于同性婚姻趋之若鹜;恩断义绝时,大概总有一方会庆幸没有立法,并利用这一点为自已服务。你是真的准备好了将彼此的关系更推近一步吗?” 陆时回想着刚刚目睹的情形,想着他和卢希安两人的财务情况差距确实有点大,内心有一点动摇,现实或许很多情况像律师郭晓飞所说的那样。但想到卢希安问自已这个事情时认真诚恳又无比宠溺的神情,还是回答道:“我准备好了。”说完,喝了口咖啡,又继续说道:“郭律,你是否建议进行公证?” 第49章 “监护合同对于当事人双方均会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而且是一种附生效条件的合同,因此,监护合同必须采取书面形式,但是否需要公证目前没有强制性要求。为了避免未来监护人在行使监护职责时,面临不必要的质疑和挑战,以致耽误监护人办理相关监护事宜,我会建议你们对监护合同进行公证。” “明白了,郭律的意思是,只有在春风得意时布好局,才能在四面楚歌时有条路。” “嗯,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啰。” “郭律,意定监护设立后可以单方面解除、撤回吗?” “可以。在签署意定监护文书后,在本人意识清醒的状态下,本人或者意定监护人均有权”单方解除,不需要对方同意。而经过公证的意定监护协议,需以公证的方式解除。” “在医院行使意定监护权,一定要带公证书吗?”因为外婆逐渐老去,加上卢希安是孤儿又在高压的金融圈工作,俩人未来的医疗问题,特别是住院签字问题,成为了摆在面前的最大困扰和障碍。 “即使没带原件,也要提前在手机里拍照或扫描存一份,这样方便向医生证明,不然无法证明身份,也会耽误你行使权利。” “明白了。那要是意定公证书弄丢了还能补办吗?” “在公证处办理意定监护的时候,会一式三份,你一份,你伴侣一份,公证处一份,即使你和伴侣的公证书都不见了,也可以申请去公证处复制一份新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郭律。目前来看,有不少人认为意定监护可能是同性关系的最优解。” “但意定监护绝非等同于结婚登记,也非于立法层面认可同性伴侣关系。意定监护本身只是一个制度,是由人口老龄化问题引发的制度,其产生与同性伴侣关系并不大。不论媒体和自媒体如何夸大,综合目前的实践情况来看,同性伴侣也确实只是意定监护需求者中的一小部分。对人群本身也是一样,意定监护是生活中一个可能的选择。” “这点我知道,谢谢郭律的提醒。” 陆时了解得差不多了,回家后,他躺在卢希安怀里看着电影,说:“我觉得这个条款真的很浪漫,这是一种托付,但与世俗中的男女婚姻不同。 ” “一个制度怎么还扯上浪漫了?”卢希安问。 “法定意味着本来就该这样,而意定意味着这是自已做出的选择。 对于甲方来说,是信任,是托付。对于乙方来说,是患难与共的承诺。 两个理智独立的成年人,用白纸黑字捆绑彼此的未来,这还不浪漫吗?” “那找个时间,我陪你回趟小河直街,和外婆商量商量?” “好。” 卢希安在陆时房里呆着,陆时则和外婆在外婆屋里聊着私房话。 “外婆,你也看出来了我和卢希安是怎么回事,你也觉得他不错,是吧?” “嗯,没看出来我能和他说要他多担待,好好照顾你吗?确实小安是个不错的孩子,是在乎你的,他对我也很好。你因为找工作情绪低落,不太想回小河直街这边的时候,他总带着佛手酥来看我,说你没事,缓过来就和他一起回来看我。” “我打算和他去弄意定监护……”陆时耐心且通俗地和外婆解释着意定监护是什么。 “挺好呀,我也是半截身子到土里了,有个人能在你生病住院的时候签字并陪着你,我也放心了一点。” “外婆,谢谢你。”陆时激动得一把抱住外婆,继续说道:“外婆,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你把我抱那么紧干吗?你去把小安叫进来吧。” 卢希安和陆时一起来到外婆屋里,外婆把户口簿等材料交给陆时,说着:“人生漫漫,每个人都平等地拥有爱与被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外婆,谢谢,我会好好照顾小时的。”卢希安兴奋得无以言表。 外婆看着陆时接过户口簿的手,认真地说道:“挑个好日子,我和你们一起去公证吧。”房里气氛一片祥和。 “我想和小安单独说几句话。”外婆继续说道。 “好。”陆时说完,从房里退了出去。 没多会,外婆和卢希安也都出来了。 陆时问卢希安外婆和他说了些什么,卢希安只说这是秘密。 今天是普通的一天,正常的工作日;但又是不普通的一天,是去公证的日子。 这天,两人穿着同款情侣西服,笑容甜蜜,卢希安戴了一条红色的领带,而陆时打了一个金色的领结。外婆则穿了一身十分喜庆的中国红。 双向意定监护协议需要双方签名,陆时一直埋头唰唰唰地签字,丝毫没有犹豫。他 用余光悄悄瞄了一下卢希安,只见对方一笔一划地写着每一个字,格外认真小心。 终于,是意中人,也是意定监护人了。 从公证处出来,卢希安笑着调侃陆时:“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彼此的命掌握在对方手里啦。” “那可不,以后你一个签字,医生就可以拔掉我的氧气管,还是合法的那种。” 签了生死协议的俩人想着往后余生就这样一起走下去吧。 事情弄完后,陆时狠狠抱住了外婆,贴着外婆的耳朵说道:“外婆,谢谢你,你的支持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外婆很享受此刻的天伦之乐,静默了好一会,外婆看得出来陆时是由衷地开心,最后外婆回复道:“你是我的心头肉,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往后的日子里有个人照顾你,挺好的。你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吧,过段时间刚好国庆小长假了,你们好好放松一下!以后我想想办法看看跟热心给你介绍对象的街坊邻居怎么圆一下,有个交代也就是了。” “有机会外出游玩的话,外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卢希安诚心诚意地邀约外婆同去。 “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我年纪大了,玩不动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太阳毒辣辣的,似乎要把人烤烂煮熟,汗水在身上像虫一样爬,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俩人担心外婆中暑,开车送外婆回小河直街的小卖铺了。 回到房里,陆时卧室的窗帘没有被完全拉拢,透进一束光,照在卢希安的身后。 陆时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神奇的渴望。渴望卢希安不用安全套,那样,是不是更神奇更美妙。 陆时坐在椅子上,心怦怦地跳起来,拉住卢希安的手,仰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站立着的高大的卢希安,试探道,“要不我们不戴套试试,应该没事的。” “那现在我们去医院做个血检吧,差不多晚上报告就可以出来。” “好,那现在就出发吧。” 晚上8点前,两人的血检报告出来了,都显示阴性,说明都是健康安全的。 陆时洗漱好,躺倒在床上,仰面躺着,很诱惑的姿势。 卢希安已经箭在弦上,急眼了,满是挑逗地说:想不想?” 陆时咬了咬唇,不愿回答。 …… 早晨起床,洗漱完准备上班。卢希安慵懒躺在床上,牵住陆时的手,看着陆时昨晚在他左右胸口种的草莓,仿佛在告诉彼此昨晚有多激烈与幸福 这几天下班后,陆时在谋划着国庆小长假和陆希安去哪玩,看了好多旅游攻略帖子,还是没有定下来去哪。 陆时打算求助一下粉丝朋友,发了个微博动态,“各位小仙女、小仙男有没有好玩一点的小众或者人不是那么多的旅游城市推荐呀,晚点来抽个奖。” 网友们也是各抒已见。 “格子大大,婺源可以呀,一座镶嵌在赣、浙、皖三省交界处的边城。作为千年古徽州的一部分,婺源的建筑继承了徽州文化的灵魂。” “瓷都醴陵,湘楚古邑,千年窑火,生生不息,这里有悠久的历史、五彩的烟花、精美的瓷器。欢迎艾瑞格来我家乡做客。” “求翻牌子。梧州,一座具有四千多年历史的广西小城,却藏着地道的粤式生活,一栋栋中西结合的骑楼建筑,充斥港式风情,这里的人也都讲粤语、吃早茶、爱煲汤,不仅四处都有显而易见的粤文化符号,还能遇见让人怀旧的老香港风韵。” “……” 陆时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阅读着这些热心网友的留言,遇到感觉有兴趣的就会问问卢希安的意见。 陆时在补前段比较火的一个剧《玫瑰的故事》,里面有个情节,2001年大学刚刚毕业的黄亦玫,和爸爸讨论着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的黄亦玫会是怎样,以为那时29岁的自已早已应该取得颇多成就。而真正到了那一天,她却成了失业又失去自我的“小初妈妈”,被困在婚姻和母职里,整个人都非常消沉。 那会子找工作找了很久,都是无果,陆时的状态也是如此消极,在未知期待里步入黑夜,把甜甜圈的的糖霜擦拭干净,衣袖上沾满失落情绪,拍一拍身子,昏黄下有故障的路灯灯光随着喘息闪烁。 第50章 心理学有个名词叫“同一性的探索”,是指个体在过去、现在及未来的时空中,发现自我、认识自我、完整自我,并结合个体特质整合为统一人格的过程。现在回头想想待业找工作的那段时间,陆时发现自已的弹性空间还挺大,也算是完成了小小的一次同一性的探索。 那个仪表得体、穿搭体面体面、拿着咖啡出入高档写字楼和学校的是他,那个在大街上穿着拖鞋、骑着共享小电驴、吃5元钱一份的沙县葱油拌面的是他。对买买买非常上头的是他,为了省两块钱走半个小时路的是他。 第22章 刚1.25倍速看完了两集,陆时想着去看看粉丝朋友推荐的游玩地及攻略 就在陆时浏览粉丝朋友的推荐时,忽然校友群炸开了锅。 “昔日校花第二徐姚跳楼了!” “真假?前两天还看她更新了朋友圈动态。” “据说是房价下跌,然后还降薪什么的。” “不至于吧,印象中她是个很开朗阳光的人。” “怎么不至于。有些人在高位买的房,假设首付一两百万,当由于房价下跌,把首付跌没后,这些人的心态可能便崩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但首付没了,且可能房子残值不够还贷,相当于不但前半生的积蓄全部丧失殆尽,后半生还被缠绕在债务中,无法解套,内心无法接受,便选择轻生了结自已性命。” “可我怎么听说是产后抑郁。” “不是还没生嘛。” “怎么都不一样呀,我听说是因为出轨当场被捉奸。” “你有什么证据吗?这种事可别乱说乱造谣。” “就是,就是。” …… 各说各话,群里一片哗然。 一位校友转发到群里的一张黑白色调的图片使得群里安静了下来。图片是一封严肃的讣告,图片中的文字内容大致如下: “爱妻徐姚因疾病不幸在杭城逝世,终年29岁。现定于9月29日下午在星华殡仪馆(三元路157号)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前往参加的亲友可于9月29日14:15分到达星华殡仪馆2楼归德厅,送爱妻最后一程。” 不止是校友,还有无数的网友在关注这件事,使得“方正证券女员工坠楼”新闻一下子冲上了热搜。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看不到完整的新闻,都是一个热搜标题,然后到处捡信息,再自已拼凑。 所以,这种新闻来源不对称,造成了网友听风就是雨的习惯吧。因为看不到事情的全貌,总是被各种引导。网友发表自已观点,错了,别人骂你;对了呢,还骂你。仿佛,骂人才是 各种话题下不变的旋律。 陆时根据网友们提供的信息,拼凑出来的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前两年,徐姚通过社招加入了某家头部金融公司,她现在30岁。她跟她的老公,年薪税前150万,到手100万。他们在杭城买了1500万的房子,省吃俭用四年,再加上的父母资助,付了500万首付。结果一年后房子跌到1100万,全亏没了。然后两口子又降薪到75万,给国家交20万的税,到手55万,就还不起房贷了,房子跌价了,想不开自杀了。 其实,陆时也明白,凡是在金融圈,在腾讯、华为等大厂工作,拿几十万到百万年薪的人,买一个三房两厅、150平方米的房子,就要1500万。所以,这些人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拿着百万的年薪,买价值千万的房子,背着房贷。 方正证券也迅速做出公关回应此事,发文称:“近日,我司一名员工不幸离世,我司对此突发事件感到非常悲痛,并向员工的家人朋友表达了深切的哀悼。我司已第一时间成立专项小组,和员工家属共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妥善处理好相关事宜。对于网传我司员工跳楼谣言,希望大家尊重逝者隐私,不信谣、不传谣。” 对于这种很官方很统一的回应,广大网友显然是不买账的。 “29日那天,我们去送送她吧。”在一旁的卢希安低沉着嗓音说道。 “嗯,行,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事。”陆时看到这个消息还是挺难过的,毕竟是认识的人,是老同学了。 陆时看到很多网友都觉得徐姚就是玻璃心,说名校学生不该这般脆弱。陆时将心比心,他觉得在教育阶段做过“卷王”的人大多都很熟悉如何找到“标准”答案、付出努力于是得到这套逻辑,也习惯于按照社会普遍评判体系的“优秀”去管理自已的生活,甚至如果没有达到普遍意义的“优秀”标准会陷入某种恐慌,年龄焦虑也好,婚姻焦虑也好,财产焦虑也好。 但是就像没有人能完美预测金融市场一样,在现实社会这个大系统中,实际有太多未知的因素和变量,我们其实无法按照定律去生活,能做的似乎只有管理收获的预期以及对于“收获”的定义。 想到这,陆时内心深处的话,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国人对名校有巨大的幻想,仿佛一个人上了名校以后就走上人生高峰了,怎么可能吗?又不是家里有矿?” 卢希安对此很认同,说道:“这些年因为工作原因接触到的名校生很多,最大的感受就是,名校光环能让大部分人保证中产的生活水准没有问题,但远不能做到人生全是坦途。” “现在这个社会,我们和更年轻的朋友,要学着去接受这世界有很多墙是撞不破的,经历了风雨是更大的风雨这回事儿,要重新学会苟住,以及与苟住的自已和解。”陆时自嘲道。 追悼会在一个被温柔的晨光照亮的殡仪馆里,钟声缓缓敲响,亲朋好友一起回忆着各自认识的徐姚。 陆时和卢希安在这里遇见了室友李成俊,李成俊面露憔悴,神情悲伤。 追思会结束后,李成俊把自已知道的告诉了他们。 徐姚和老公戚继文虽然是亲戚介绍认识的,戚继文也是学财经专业的,在市直单位工作。结婚三年,日子过得也还行,老公对她是真的好。老公不但家里的家务争着做,在外赚钱也是如数上交。生日,情人节礼物这些年,一年都没少过。 徐姚觉得两人应该算得上是日久生情的那种吧。 这天,徐姚下班回到家,入眼的是许多的烟头和地上碎裂的酒瓶,醉酒的戚继文看了一眼徐姚,嘟嘟哝哝地骂咧了一句就回了房。 徐姚也跟着进了房,工作了一天,打算回房洗个热水澡,解解乏,嘴上说着:“你干嘛喝那么多酒?一股子酒味,等下也去好好洗个澡。”徐姚念叨了几句, 紧接着,戚继文将巴掌甩到了徐姚脸上,满眼通红地抓起她的头发,将她按在地上,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身上,直到打累了,不顾地上奄奄一息的徐姚,戚继文将旁边一直狂吠的宠物狗丢出门外,之后他自已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徐姚捂着肿胀的右脸,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胡言乱语的男人,心寒无比。 场景很混乱,当俩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彼此都懵了。 徐姚拿起包就想离开家里,戚继文迅速道歉,死活不让她走,还跪下来求她,认错态度十分好,说是喝多了,一时酒精上头...... 徐姚简直不相信往日里体贴温存的丈夫会用拳头对待自已,她只觉得自已的爱情梦想破裂了,可看着眼前认错极为诚恳的戚继文,她寄希望于这次只是一次醉酒后的意外。 可徐姚想错了。 差不多安生日子过了两个月,戚继文又喝多了,想和徐姚动手。 徐姚也是逼急了,一把夺过他放在桌上的空酒瓶,用瓶底指着他,说,“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戚继文愣了,左脸上的肉跳了跳,用手指着徐姚,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要造反?” 徐姚盯着他,眼神没有回避,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一转身,走了。 徐姚慢慢把酒瓶放到桌子上,瓶身被她握得滚烫。 过后又是迅速且诚恳的道歉,每隔两三个月就发生一次。 渐渐地,徐姚明白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每次老公喝完酒她都会想方设法地跑出去。中间也给他戒过酒,可效果都是差强人意。 其实,戚继文每次动手,清醒过来后都懊悔不已。 后来,戚继文和一个患过抑郁症的朋友聊天,他无意中提到一种叫做卡马西平片的药物,说服用之后,能舒缓情绪。于是,我在网上偷偷买了这种药,怕出问题,每次只吃半片。 药物真的起了作用,焦虑和暴躁的情绪有所缓解,也没有喝酒,但副作用也很大。服药之后,大脑是麻木的,和别人沟通时,像隔着一层薄膜,总是慢半拍,语言组织起来也特别吃力,行动力很差。后来,戚继文怕把脑袋吃坏,在服用了三个月之后,放弃了。停药后,戚继文去网上一查,才发现这种药是治疗狂躁症的。 就这样,这个方法也因此夭折了。 被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自已揭下面具是一种胜。 显然,徐姚性格太过要强,怕丢人,是很难自已去揭下这层面具的。外人面前,她是不会向人提起自已不幸的婚姻。 第51章 那天,徐姚加完班,走出公司办公楼的大门,开始下大暴雨,天变得愈加漆黑, 瞬间,徐姚被淋成了落汤鸡。 半路上,徐姚给戚继文打电话:“刚下班,现在忽然下大雨,我发个定位给你,你能开车来接我一下吗?”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上,伴着电闪雷鸣的轰隆声,徐姚心里害怕极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醉醺醺地口齿不清地说道:“别那么矫情。”竟直接挂掉了徐姚的电话。 这一刻,徐姚哭的像个孩子,恐惧到了极点。 今天下雨,徐姚却找不到一个撑长柄直伞的绅土。忽地,她想起了李成俊,想起了为她撑伞挡雨的李成俊。 那时,从校外自习室出来,正往住宿的地方赶的徐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风骤雨淋得措手不及。 朦胧迷茫中,只见前面树丛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她挥手:“给你带伞了。” 徐姚跑过去,躲在李成俊撑开的长柄伞下,问道:“你咋知道我没带伞,未卜先知吗?” “对呀,我看天气预报说会下大雨,我就来了。”李成俊说着,麻利地接过徐姚的书包。 “这几天都是晴空万里的,就没带伞,没想到今天这会就赶上了雨的任性。”徐姚的语气里带点点撒娇的意味。 “是呀,雨水在这个地方就像个难缠的孩子,莫要和它斗气,你是耍不过它的。”李成俊用浓重的方言打趣地说着。 走到主干道,俩人发现一位八旬老人在雨里跌倒,确定了老人并无大碍之后,决定一起送他回家。 李成俊对着老人的耳朵说道:“大爷,你家住哪里呀?” 老人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个年纪已不允许他能记住多少事情。 通过几番周折,根据老人模糊的记忆最终平安俩人把老人安全送回了家。当看到老伴责备又着急的眼神,老人的一句话让徐姚现在都还记得,“我看天快下雨了,就想着去给你送把伞”。 回忆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鬼使神差下,徐姚在通讯录里看到了从同学那里辗转得到的李成俊现在的电话号码,没有犹豫太长时间,一阵苦笑,她还是拨通了这个手机号。 滴一声后,徐姚怂了,虽然她也换了手机号,可还是秒挂了。 没想到,李成俊他竟然拨回来了。 “喂?你好,请问你是谁,是有什么事吗?”李成俊礼貌性地询问着,由于刚才在忙没接到对方电话。 但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斥着嘈杂,没有人说话,只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正当徐姚准备挂断电话之际,李成俊再次开口道:“徐姚,是你吗?”李成俊对徐姚的声音很是清楚,但由于多年没联系了,李成俊还是有点恍惚。 听到李成俊叫自已的名字后,徐姚才发现:当初或许应该再坚持久一点,更加死皮赖脸地联系他,或许现在两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嗯,是我。”徐姚的声音很轻很轻。 电话那头的李成俊放下筷子,努力克制住情绪,又拿起筷子把面前那碗香菇肉酱面搅了又搅,问道:“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你今天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好意思,我知道我们说好分手之后不联系了,我今天坏了规矩,可……”徐姚一直哭着,说话也说不太清楚。 “你在哪?” “我在鹏瑞利二路。” 最近半个月单位刚好派李成俊等人在市里学习,他搜了一下地图,发现距离大概四公里,于是说道:“你在那等会,我们见面说,你刚说的很多都听不清,我20来分钟到。” 李成俊撑着长柄伞,朝徐姚走来。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回荡出一种独特的韵律。 徐姚原本正站在墙边,微微低着头,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弄得有些狼狈。她那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更加娇弱。当她听到那有节奏的脚步声和伞与地面的轻微摩擦声时,抬起头来,在朦胧的雨雾中看到了那个逐渐靠近的男人。 李成俊用的长柄伞还是那么大,在靠近女人的时候,他微微倾斜了一下伞,将更多的空间让给了女人,避免她被雨淋到更多。 虽然早已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彼此没有了少时那般浓烈的感情,但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 更何况,靠时间放下的人,是经不起见面的,积压在心底的某种东西正蠢蠢欲动。 情难自禁的拥抱,短暂又激烈的吻,又迅速推开了彼此,各自退后了一步。 李成俊知道事情原委后,气冲冲地说道:“他戚继文真不是东西,你咋不离婚呀?”他希望徐姚能早日脱离苦海,结束这段婚姻。 “我前个月想好了要离婚,准备和他摊牌,可……” “可什么?” “就在上个月我发现自已怀孕了,去医院检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有了孩子不是更应该离吗,如果孩子出生后每天看到爸妈这样,孩子能健康快乐成长吗?” “这些我也考虑过,但我觉得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爸爸的陪伴和教育也很重要。”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的话,我也可以,我还是一个人。” “你胡说些什么,你该去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 “徐姚,那你他妈的,今天打电话给我干吗?” “我也不知道,我肯定是疯了,疯了,疯了。” …… 李成俊站在单元楼大门口,看着徐姚走进电梯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他才缓缓转身,带着一种微妙的情绪重新撑起那把长柄伞,融入到雨中的世界里。 徐姚冒雨咬牙赶到家时,满身酒味的戚继文冷冷地问道:“下大雨怎么这么快就到家了?” 徐姚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反问道:“怎么又喝酒了?” “明明我业绩你那姓孙的强那么多,升职凭什么是他?”戚继文借着酒意吼道, “工作上的事,多的是人情世故的地方。” “这我当然知道,我还用你教我?”戚继文伸出了拳头。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拳头,徐姚停顿犹豫了几秒,最后甚是平静地说道:“我怀孕了。” 戚继文把砸向徐姚的拳头转移到家里的镜子上,镜子碎了一地,戚继文的手流了好多血。 “我要当爸爸了?”戚继文兴奋地问着。 “嗯,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 “离婚。” 离婚这个字眼彻底刺激到了戚继文,顿时火冒三丈,对着徐姚就是拳打脚踢。 才三个月左右,可想而知徐姚流产了,孩子没保住。 出院后的第二天,徐姚也恢复了些力气,休息了两天就正常上班了。 凌晨四点,徐姚在噩梦中惊醒。 这些天,徐姚和戚继文都是分房睡的,徐姚说要离婚,戚继文不同意,说彼此冷静一下,主动去了客房睡。 清冷的月光照在那个大落地玻璃窗上,照在有水没鱼的圆形的小玻璃鱼缸上,照在床头柜旁的立式床头灯上,发着幽幽的光,窥探着床上的人。 趁丈夫睡熟,徐姚拿出家里的大擀面杖走进客房,想往戚继文的脑袋击打而去,可最终还是收回了,没有下手。 离婚,戚继文不同意。家暴起诉的话,徐姚收集的证据不够。加上又遭遇减薪还贷,徐姚日日备受煎熬。 厚厚的粉底或许掩盖了面部的伤痕,可再华贵精致的装扮也藏不住徐姚那种发自内心的疲惫和无奈、心酸,各种矛盾与苦涩交织在一起。 人生是一场时常在隧洞中穿行的跋涉,或许是因为长久蜷缩着、皱缩着、匍匐着艰难前行,一直小心翼翼地捧着灰蒙蒙的心,生怕它被粉粹在这幽深的隧道里,徐姚想逃出这狭长又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空间,想登上高处,想自由自在,无比向往一场坠落。 就这样,徐姚选择了一跃而下。 李成俊挤进围观人群中,警方在现场处理了,李成俊看见地上有一副眼镜,于是他抬头看向楼上的窗户,脑海里,有一个身影爬到天台边,纵身一跃,然后身体垂直坠落到地面。他感受到了一切,甚至是某一秒里闪现的解脱,身体坠落在地面的力量撞击在他的心上。 陆时得知噩耗,关了炉灶,放下手上的削皮刀,难以置信,悲伤之余,他想着:在纵身跃下的那刻,或许徐姚是解脱了的;但在砸到地面的那刻,徐姚应该是很痛很痛的。 不少网友总喜欢对他人口诛笔伐,妄加评论,殊不知同样的境遇,他们也不一定做得更好。这样的人习惯了对他人的生活指指点点,却忘了那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正如哈佛大学精神病学家朱迪思赫尔曼在《创伤与复原》一书里写道:“从未经历过长期恐怖或不了解高压控制手段的旁观者,总以为他们在类似的状况下,会比受害者表现出更大的勇气及抵抗力。” 第52章 陆时在知道徐姚事情的真相后,这两天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陆时想到了“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这句在关中地区流传的谚语,想做一期手擀面的视频,意在为像徐姚一样遭受家暴的女性发声。 陆时在网上搜了些新闻与资料:2022年4月,浙江杭城,丈夫醉酒后当街脚踹妻子;2022年8月,江苏镇江,妻子遭丈夫拽头发拖行;2023年1月,广西南宁,丈夫用刀背砍妻子手臂;2023年4月,上海,丈夫掐妻子脖子使其无法呼吸…… 每个案例都像压在胸口的巨石,让人心情沉重,此刻陆时更加觉得这期视频非做不可。 “你劲大,下班后,晚上你帮我和面、揉面吧。”陆时对卢希安说。 “遵命。你是要做什么呀?”卢希安很温柔地接着话。 “手擀面。” “自已做这个多费劲,想吃的话,我们出去吃也行呀。” “就是得自已做。” “为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 陆时也没自已动手做过手擀面,只见外婆做过,晚上和卢希安折腾了好久才做出了一份像样的面条出来。 “你现在可以揭晓谜底了吧?”卢希安见陆时对刚做出来的这碗手擀面还算满意便提了早上的问题。 “你听过‘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这句话吗?” “听过,是西北谚语。南方也有一句差不多的话,‘打不死的媳妇,晒不死的辣椒’。”话刚出口,卢希安像是明白了过来,继续说道:“你是想为徐姚发声?” “嗯。”陆时点了点头。 有前一天和卢希安的练习与准备,陆时很安心,摆弄好食材,架好拍摄器材,陆时开始手擀面制作的拍摄。 “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moosu的频道。今天和大家一起来做一碗筋道爽滑的手擀面,食材很简单,主要是面粉、鸡蛋、盐。首先是和面。手擀面要劲道好吃最好选高筋面粉,一般是400克面粉,加150克冷水和4克盐。先把盐放入冷水中化开。接着将盐水少量多次加入面粉中,边加水,边用筷子搅拌成絮状或雪花状,然后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做手擀面,面团要硬一些,面条越硬,擀出来的手工面越劲道好吃。可以适当放盐,尤其是对中低筋面粉而言,必须放盐,盐可增加其筋度和韧性,还可以加入一个鸡蛋和面,能使面团的韧性更好……‘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这句流传在关中民间的谚语,意为面团越揉越光滑筋道,媳妇越打越温顺。谚语经年流传,这似乎也佐证了不少妇女一直以来都在遭受来自家庭的、身体或精神上的暴力。最近艾瑞格的一个朋友,也是家暴的受害者……” 陆时的这则视频一经发布,评论区立刻涌来了许多女性留言: “妈妈说,不会做饭在婆家会被打死,可是爸爸妈妈,我是你的孩子,不是别人的妻子和儿媳妇。” “我外婆跟我说不要打耳洞,不然男人打你的时候,你一跑他抓你耳环,耳朵烂了疼了就不敢跑了。” “你有见过橘子囊被拦腰掰开后,露出的果肉粒吗?手指表皮撕裂后血肉模糊的样子,跟橘子囊掰开的果肉粒很像。我不记得我当时的年纪,但我一直记得我放学回来窥见的这处伤口,以及我妈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奄奄一息的样子。” …… 追悼会后没几天,戚继文刚到单位,领导就找他谈话:“有人举报你有家暴行径,附了一些材料。家庭的事,靠暴力是解决不了的。”不知道举报这事是李成俊干的的还是其他什么人。 “那我最近刚确定得差不多的升职这事会有影响吗?”戚继文急切地问道。 “看在你一直为我办事还算靠谱,我就不上报了。好了,出去吧,不要影响工作。” “谢谢您,我一定妥善处理。” 第23章 那个梦又出现了。 梦里,陆时拖着行李箱赶到一处陌生的地方陪伴着某个人,他不想要这个画面成真,他可以提着行李箱去花园,去草地,去山林,去很多地方,唯独不想要去病床旁。这次陆时看清楚了病床上那个人的脸,是外婆。陆时拉着外婆的手,看着她渐渐闭上眼睛。 醒来之后,陆时难过了一整天,直到此时此刻想起这个梦还会默默流泪。 儿时家里出事后,陆时生活里就只剩下他和外婆两个人。 刚开始,陆时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并非每天都很快乐,外婆也会抱怨,也会吵架。翻看qq空间,还能找到很多陆时叛逆和不适应时的骂骂咧咧。 陆时跟着外婆长大的,吃住都在一起,所以陆时不曾收到过外婆给的压岁钱,陆时在过年时也甚少说过吉祥话。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陆时长大了,懂事了。 因为相依为命,相处得太近,彼此生活的千疮百孔都一览无遗。 外婆是那时候在大雨中,唯一给陆时撑伞的人;在生活的风雨里,唯一给陆时撑腰的依靠。 工作后,陆时每周都会跟外婆打一通电话。外婆会劝他累的时候就下馆子去吃;外婆会在他说不想结婚时,表示“这不稀奇,你不想结就不结”;外婆会在他待业在家冷不丁地给他卡里存一笔钱,表示“我这里有个定期存款又到期了……” 承蒙岁月不弃,全凭上天垂青,得以外婆疼爱,方能蜷缩于红尘之中。 陆时和卢希安说了声,下班后就跑来小河直街外婆这边了。本来卢希安也要过来的,后面工作上临时有个会就没过来了。 小巷里,在门槛边打盹地小黑狗突然站了起来,眼睛发亮,活泼欢快地朝陆时跑了过来,上蹿下跳,汪汪地叫着,就像个天真的孩童。 夏日的午后,鸟叫和虫鸣纠缠着瞌睡虫,不能让人任性睡去。好在,外婆坐着摇椅,拿着蒲扇,扇出似有若无的微风,那种有节奏的清凉能驱赶一切的噪声。 外婆一看见陆时踏进小卖部就站了起来,外婆没想到陆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抱一下,抱一下!外婆,都好好的,快抱一下!”陆时的眼泪唰地一下子夺眶而出。 外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个人抱在了一块。 松开后,陆时开口道:“外婆,我给你剪头发吧。” 外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结果,陆时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把外婆的头发剪得像梯田一样,一梯一梯的、一层一层的,外婆却一句嫌弃的话也没有说过。 陆时还乐呵呵、傻兮兮地跟外婆讲:“外婆,你出去之后可千万别说这是我给你剪的头发呀。”长大了,还是剪成这样,陆时自已也觉得好丢脸。 外婆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已,憋笑道:“你这还是小学生的手艺呀,没有一点点长进。” 接着外婆掏出手机让陆时帮她删微信好友。 “为什么要删呢?” 陆时好奇地问道。 “那个刘奶奶她去世了,就不留着了呗。” 外婆的回答带些酸楚。 这一晚,陆时睡在了这边。 老人家一般都起很早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悄溜进房间,外婆轻轻地推开陆时的房门,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她弯下腰,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微微颤抖着,生怕惊扰了陆时的梦。她将碗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然后用她那温暖而略显粗糙的手背轻轻抚摸陆时的额头,眼中满是慈爱。随后,她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去,只留下粥香与爱的余温。 醒来后,陆时看到床头柜上的小米粥心里暖暖的。洗漱完,喝完粥,陆时便去工作了。 周末,本来是说好陆时和卢希安两个人一起过来看外婆,可无奈陆时患上了流感,故卢希安一人只身前来。 外婆神情严厉地责备着:“小时怎么感冒了?你嘞,感觉咋样?” 卢希安笑着打马虎眼,说:“流感,流感。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没事。” 外婆当即厉声说:“还流感,流感怎么没找上我。” 卢希安找补道:“我俩会好好照顾自已的,让流感像害怕外婆一样也不敢招惹我俩。” 在生病这件事上,前一日乱吹牛,后一日总会立即得到应验。周日早上,外婆在三个人的群里发的消息,说:“昨晚没睡好,冷,头痛,咽痛,肚子痛。” 陆时休息了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和卢希安早早就去外婆那边了。 巷子里的狗热得直吐舌头,喘气声粗得像个六七十岁的老汉。 俩人一进门,便看见外婆额头上贴着白色的退烧贴,眼神呆罔,杂乱的银发衬着黝黄的皮肤更煞气色——一副病老人模样。 这边停电了,一行人闷在屋里,闷热的低气压不一会儿就让俩人汗流浃背,眼角没有停下过流汗。整个屋里只有一把蒲扇可以摇,陆时拿起来扇风,热得开始摇自已的a4纸。 简单和外婆聊了一下情况,俩人就扶着外婆去医院了。 医生说外婆需要留院做个全面检查,老人家还是谨慎些好。 第53章 晚上出门去买一些生活用品,陆时没有注意到那边有一个自动抬杆装置,然后从那个门口过的时候杆子突然往下降,一旁的卢希安伸手去拉陆时,可还是没来得及,杆子砸到了陆时的额头和手臂,还好砸得不是很重,轻微肿了一点点,就是陆时每天都戴着的外婆去寺庙求的佛经手链右上角磕裂开了,陆时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糟糕,怎么这么不小心。 卢希安出声安慰道:“项链替你挡灾了,大灾化小灾,是好事,以后小心点。” 生活根本没有统一的解法,那些见招拆招的乐观能力就是幸运本身。 看陆时情绪低落,卢希安继续说道:“外婆肯定会没事的。” 回到病房后,外婆说想要喝热水,故意支开了陆时。 外婆不紧不慢地地对卢希安说道:“我年轻时经历过被酗酒的丈夫家暴,公公都不会干预,这种窒息的亲密关系让人很痛苦,这些小时都不知道,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时了,你俩也兜兜转转好些年了,老婆子我就是希望你对小时多包容一些,多担待一些,你俩也都是可怜的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 卢希安想到可能只有太婆在阻拦心就非常揪紧,听到后面也明白外婆是担心陆时,答道:“外婆,你放一百个心,我们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外婆点点头,拉着卢希安的手说:“好,好,你们俩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这时陆时打水回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说你刚不小心被杆子砸到的事。”卢希安接话道。 “说这干啥。”陆时蹙眉道。 “这么大个人,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不小心,过来让我看看砸哪没有。”外婆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我没事的,就肿了一丢丢。”陆时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卢希安,今晚,你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在这就行。” “小时,我们可以轮着来医院。” “再说吧。” 好,那我明天再过来。外婆,明天见。” “路上开车小心。”外婆和陆时前后叮嘱道。 晚上起夜,陆时看见外婆开着病床旁那盏很小的灯,一个人坐躺在病上,痛得睡不着觉。 陆时此刻对“熬”这个字有了那么具象化的感受,因为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她在黑暗中慢慢地熬着。 第二天,医生告诉陆时:“你外婆是胃癌晚期,得的是最凶险的胃癌,印戒+低分化+弥漫型+4期,由于年纪较大了,不太想老人身体遭罪,建议保守治疗。你们考虑考虑怎么弄。” 陆时觉得决定权在外婆自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把实情告诉了外婆:“……医生也说不清楚,只是说这个病总是年轻的女性容易得。” “看来我保养得不错,竟找上我了。”外婆怕陆时伤心,故意自黑道。 “外婆,你真是的,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发现前,我也没有什么明显不适,少遭了不少罪。现在发现了,那我就积极治疗啰。” 由于外婆生病,国庆长假陆时和卢希安自然是都没去去玩,都在陪着外婆。 外婆已经拼尽全力治疗,已经切了胃,切了小肠,无数次的化疗,靶向,pd-1(免疫治疗药物),甚至已经用上car-nk疗法,但也无法阻止癌细胞的扩散,外婆越来越严重了。 有天,外婆忽然对陆时说:“你们上次说要带我去旅游,好像醴陵也是你们的备选城市,其实我老家就是株洲醴陵那边的,我想趁自已还清醒还有一点点精神,回去看看,不想死在这充斥着福尔马林的医院。” 陆时想帮外婆完成心愿,咨询了医生是否可以出院,得到同意后,陆时去办出院手续了。 办完手续往回走的时候,陆时发现隔壁病房有个老人走了。 隔壁病房的门敞开着,一个看着与陆时差不多大的女子安慰着一位身型瘦高的秃顶男:“爷爷活着那么久都行动不便,他也累了,如今走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秃顶男突发感慨,蹦出一句话:“人老了,年纪大了,命是子女给的。我尽力了,无愧于心,你爷爷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陆时没有上前去打扰,走回外婆病房,告诉外婆:“手续我已经办好了,我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卢希安开车来接我们回小河直街。” 外婆点了点头,回了句,“好的。” 卢希安开完会安排好工作,就开车去接人了。 陆时和卢希安都请好了假,准备后天陪外婆去醴陵。 晚上,外婆疼得沉默不语,提不起精神,没有一丝力气还在强撑。 外婆努力地用小小的声音,用她最大的力气提起的声音和俩人说话。她疼得受不了,吃不下东西,吃了就吐,请了医生来打营养针。 外婆肚子很疼,用手摸着肚子,陆时心疼地摸上去她痛的位置,问:“是不是这儿痛?” 外婆抽出一丝丝力气,嘴巴张了张,回了我一句:“嗯。” 手触摸她肚子上的温度,陆时不想忘记也不敢忘记。x 回房后,陆时思考了许多事,自已多少被生活折磨地有些麻木了,许多年少想要想做的事和物,到临近三十岁还没有实现,若然得了重病,自已是该治病还是找寻自已真正想做的事? 晚上,陆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陆时和外婆一起爬一座高山非常高。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很稳的楼梯,有护栏,也稍微宽一些;另一条是平坦的上坡路,但很窄没有护栏。陆时看见那么高其实想放弃的,外婆想爬上去,说是她的愿望,说爬不了楼梯,陆时心里想那就选上坡路啰,陪着外婆一起。后来,卢希安出现了,他过来搀扶着外婆一起。有个工作人员给了工具,可以边走边固定,相当于有支撑力不会掉下去。外婆和卢希安先走了,陆时在后面追,中途陆时想放弃去走楼梯,害怕掉下去,但想着肯定来不及,外婆都可以,他怎么不能爬呢,爬着爬着突然很晃左右摇摆,感觉要掉下去了,陆时很害怕,很想放弃,但看着外婆和卢希安的背影,他们好像很稳,一点也不晃,为什么只有他的晃。陆时太害怕了,他大声叫喊着,他也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心里特别特别害怕,然后就醒了。 这好像就是陆时晚上思考的难题,外婆是过来帮他选择一条路吗?还是说这是他本来的路呢? 没想到,也是从这天晚上起,外婆已经完全无法吃喝,半瘫痪在床,靠输液维持体征,外婆就这样度过了两天,永远地走了,走到了陆时想看看不到,想喊喊不回的地方。 已经规划好的醴陵之行,外婆最终还是没去成,或许遗憾才是人间常态。 余华在小说《第七天》中曾写道:“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我困在这潮湿当中,是清晨空荡的厨房,是晚归漆黑的窗,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骤雨。” 这句话像是一只轻轻的手,触摸着陆时心底所有储藏与外婆有关记忆的空间。 面对外婆的离去,陆时有心理准备,但又没完全做好准备,神情是悲伤的,但他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外婆已经离开了。 直到动身去墓地的那个下午,在小卖部门口,陆时仿佛看到了一个酷似外婆的人行走在巷子里,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阳光洒在外婆的墓碑上,给这片肃穆的墓地增添了一丝庄严的气息。 “小时候,夏夜坐在外婆的小三轮车上,陪外婆去给小卖部进货,外婆会给我买绿豆冰棒,冰棒上还有被风吹过来的萤火虫,可如今外婆不在了……”陆时把头靠在卢希安肩上,神情悲痛,连声音都听得出颤抖。 卢希安一只手收紧他的腰,让他贴着自已,另一只手不停在陆时背上抚摸。 卢希安明白此时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无济于事,可还是想着安慰陆时几句:“前几天,我在知乎上看到了一个回答,很有意思。大概意思是说,亲人走了后,他的身体化作为原子和分子,然后重新构建成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为你保暖的毛衣,你工作疲劳后抬头看到的玩偶,亲人并没有走,只是换做一种方式继续陪伴着你。我相信外婆也是舍不得你的,她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我们身边的。” 卢希安还给陆时折了束不会凋零的皱纹纸水仙,希望陆时心情能稍微好一点,并说道:“你好好的,外婆才会放心。” 就在陆时和卢希安准备离开墓地时,一位贵妇人模样的戴着墨镜的长发女子拿着鲜花前来祭拜外婆。 陆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问道:“您好,请问您是?” 女人取下墨镜,缓缓说道:“小时,我是妈妈。” 陆时听到这个词,感觉陌生又熟悉,感觉渴望又抗拒。 作为外婆唯一的孩子,妈妈能现身,陆时还是很开心的。 第54章 简单交谈后,陆时得知妈妈已经和香港的一位大律师结婚了,定居在那边了,有一个女儿。妈妈每个月都会往外婆那个存折上打一小笔钱。 陆时和妈妈的关系很微妙。 外婆离开后,妈妈还是照旧往存折上打钱,她也偶尔打电话问候陆时,但陆时始终无法和她建立正常的母子关系,很害怕她打来的每一通电话,每次打电话都是她在讲陆时在听,偶尔回复一两句,但现在的陆时真的不习惯母子这种关系。 陆时能理解妈妈的离开,她有权利选择自已的人生,陆时也不知道如果妈妈选择留下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陆时也能原谅她,所以陆时从没告诉她不喜欢打电话、不喜欢她总是过问他的私事。 但这和陆时疏远她并不冲突,陆时站在自已的立场上不可能对她对整件事情毫无怨言,即使陆时现在成年了,很多事情经过见过,比小时候成熟了,可依然觉得那些事情不是他的错,妈妈把他丢给外婆就撒手不管了。 陆时的想法很简单:虽然妈妈生了他,小时候也很疼爱他,但妈妈已经从他的生活里消了二十年,这二十年从未出现过,他想着只要妈妈在香港好好的就好。 这周学校要弄一个有关生死教育的展览,校领导想要一个区别传统殡葬严肃冷峻的视觉印象,关键词是温暖的梦幻的,陆时给出的答案是一幅青青草地、蝴蝶翩飞的画面,倒过来其实是一支闭着的安详的眼睛,像在睡觉的眼睛。蝴蝶与草地是生的象征,倒过来又是闭着的眼睛与泪滴。其实是外婆去世的画面给了陆时灵感,最终陆时的想法被采纳了。 下班回到家后,卢希安对陆时说:“要不醴陵之行,哪天有空,我们还是去一趟吧,就算是完成外婆的心愿,我想那时外婆也是想带我们去看看她出生的地方。” “好。”陆时看了看手上的佛经手链,点头回应道。 小时候陆时有一只很喜欢的熊猫玩偶,是外婆送的。陆时在小河直街的屋子里找到了它。陆时把玩偶放进行李箱,带着它和卢希安去了“荆楚古邑”醴陵。 白日,挑捡瓷器,琳琅满目;黑夜,点燃引线,火光飞舞。 返程的路上,陆时因为无聊点开了短视频直播平台,无意间滑到了网红“kk日记”的直播。 “kk日记”有着独特的观察角度、自已搞笑、尊重女性、尊重性少数群体等特点,敢于对社会问题发声,给网友留下了“妙语连珠”、“互联网嘴替”、“三观正”等印象,吸引了众多粉丝。陆时也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的。 直播间刚开始还好好的。忽然,一名女网友的网名、头像等就被“kk日记”在直播间公开,并恶语相向,称该网友“脑子有病”、“有病就赶紧投胎”、“得癌了吧”等等。 “得癌了吧”这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陆时的心,陆时顿时火冒三丈。 陆时像一旁的卢希安吐槽道:“怎么有这种人,咒骂他人患癌,引导粉丝网暴别人,我居然以前还觉得他不错来着。” 卢希安说道:“这人确实过分了。其实,不管是网红还是明星,打造一个讨巧的公众形象、立一个为人喜欢的人设没有问题,问题是这个人设如何持续立住,如何做到言行一致,否则就很容易反噬、很容易翻车。我感觉后续他会掉粉。” 陆时气呼呼地说道:“这还用感觉,肯定会大翻车。” 陆时随即登陆了微博账号“艾瑞格moosu”,发了一段话:“很遗憾,很难过,前几天外婆因胃癌永远离开了。癌症是对一个生命最残忍的剥夺方式,不该成为辱骂别人的一个词。普通人体会不到癌症病人万分之一的痛苦折磨,怎可用随口冰冷的话刺痛一颗努力爬出深渊的心。”文字配了一张图,是外婆送的那个熊猫布偶。 回去后,陆时了解到事件起因是一位博主发布了一条关于“对互联网博主祛魅”的视频,有网友在评论区表示不喜欢kk日记,被其本人看到后,kk日记不仅回复说也不喜欢该网友并拉黑,还在直播中展示该网友的头像和网名,并用恶毒语言进行攻击和诅咒,引导粉丝对其进行网暴,和其以往视频中的人设大相径庭。 如今,短视频已经成为很多人生活中的一部分,自媒体行业入门的门槛降低,而头部博主的收入却很高,导致短视频内容泥沙俱下,短视频从业者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因此,网友们、粉丝们对于网红、明星这些公众人物呈现出来的公众形象也别入戏太深,更不要自我感动,不然,希望多大失望也就多大。 果不其然,kk日记的言行引发网友强烈不满,账号短短两天内掉粉近300万。全平台翻车后,“kk日记”发布视频道歉,但很多网友并不买账,认为其只是为了保住饭碗。 话题热度持续升温,很多网友加入讨论,各种留言都有,真真假假也分不清楚。 “kk日记说自已被霸凌是假的。他的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都否认了这一点,也没有人记得他初中班主任对他恶语相加。反而,其他同学都认为班主任是很好的。本身kk日记就是一个喜欢记仇的人 他的真名叫徐强……” “kk日记以前不是发过一个视频说成都ifs楼上的迪奥专柜柜哥对他爱搭不理吗然后发视频专门来说这个事情,我在网上看到以后,我就去找我认识的那个柜姐问了一下,那个小姐姐说柜哥最开始真的没有看到他,而且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因为他发的那个视频导致最后柜哥被开除,他一个视频蹉跎了别人的工作,而且那个柜哥还挺冤的,从那里开始我就不是很喜欢他收起。” “kk日记,你的终于报应来了!还记得我吗疫情年被你网暴的小店员。为了流量颠倒黑白添油加醋,最后把我的工作整没了。你知道我那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领导喊我跟你道歉请你删视频,给你发私信回都不回。最后还是大区经理自报家门,私信你,你才搭理。当天全国销售总监就喊我收拾东西办交接。后面找工作,背调时老是因为这件事通不过,当时真的很想去长沙跟你同归于尽!后面我有试过在网络上发声,但是普通老百姓又没有粉丝何来的流量,最后只有认命了。” “别骂别骂了,停更一段时间后肯定要说自已什么抑郁症什么双向情感障碍,到时候又要说被网友网暴了,搞得大家都对不起他似的。再过一段时间又美美出来挣钱了。” “我也发现很多男同那嘴脸基本一样,刻薄又戏精,嘴跟淬了毒一样,厌女又爱立爱女人设。” “首先不排斥同性恋,其次真的很烦kk日记这种咋咋呼呼的大母零,好像真性情一样其实每次讲话都贱贱的,绿茶味扑鼻,柜哥事件红了就开始讨厌了,讲话夸张得要死,表演型人格 。” “总觉得癌症离我很远 直到前几天小小的她生病了,我总是反复在手机上查询相关资料,总是抱有一丝幻想,六岁的女儿一定不会得这么严重的病,但是老天总是不公平让那么小小的她生了这么大的病,我恨自已没有能力,没有足够的钱来帮助她抗癌,希望有机会好起来。” “想写点什么,但是文笔太差表达不出当时的万分之一感受。一个癌症家庭是一群癌症家庭的缩影,是眼看生命流逝受尽折磨无能为力的绝望,是无数次回忆无数次想念无数个后悔的晚上,是处在焦虑中的恐惧,是留下来的人的负重前行,是永远没法愈合的疤。k k日记,你真的不该说这个的。” …… 第24章 看了这么多年国产偶像剧,言灿森发现一个“真理”,那就是国产剧没有穷人。 这些剧里——刚到北京打拼的实习生租了一套带落地窗的loft公寓;在上海月入三千的女孩每天吃几十块一盒的自嗨锅;休学打工三年的贫困男生住在独栋别墅。 言灿森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已:住在逼仄的城中村住房里,穿着超市打折送的t恤,喝着大桶矿泉水,外卖尽量在十五元元以内,喜欢用团购优惠和各种券,折叠桌上看电视剧雷佳音、殷桃主演的《人世间》…… 看到三更半夜哭成狗,明早灌下两杯咖啡续命,继续在这城市活下去。 “这城市啥地啊,能待住的都是能人啊。” “是能人啊,也可能是能忍。” 帮忙找房子的那个朋友华子哥的这两句话让言灿森很是难忘。 父亲被捕,家里被封以后,言灿森也慢慢体会到了这话的真实。 这话也说到了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的心坎里,还不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只为了留在这座本不属于自已的城市。 对于在外务工的青壮年男性来说,城中村里密集的出租房便是他们的“销金窟”,在热闹繁华的表象下,许多罪恶都被掩盖了起来。 一开始,这里的城中村在言灿森眼中就像一张布满绝望的网。白天像开关,把昨晚重置为正常;深夜,四通八达的窄巷充斥着酒鬼、毒虫、妓女、流浪汉。以为到了村子的尽头,哪晓得竟是另一个村的入口,无穷无尽。 第55章 那些红灯区往事,那些被时代击倒的倒霉蛋,说不定也会令人心生怜悯。 唐姐的率真直白,让言灿森对她有了改观。接触下来,言灿森不知道为何有一种被她吸引的感觉,那是一种纯粹欣赏的喜欢,就算明知道她是一个出来站街拉客的妓女。渐渐地,两人或许也算得上朋友。 与妓女做朋友,这是以前的言灿森万万不敢想的。 言灿森从帮他找房子的华子哥那里得知:这边很多大大小小的制衣厂,附近很多妇女都靠给这些制衣厂生产出来的衣服拆线贴补家用。 言灿森就想着让华子哥介绍点制衣厂的活给唐姐、宝妈娟子试试,至少闲暇时还是可以做的。 唐姐觉得这赚不了什么钱就没做着活。宝妈娟子尝试着做了一段时间,发现收入好像也还行,可能是她的时间比较充裕吧。她一个干月下来的工钱也够让家里改善好几顿伙食,给年幼的女儿订购一个月的鲜奶,再多余的钱就没有了。 言灿森和唐姐有时也会交心,说说各自的生活。 “苏南刚健身完,我就送香蕉;苏南脸上长痘,我就送祛痘膏;吃饭的话,先问对方想吃什么。我好像有点讨好型人格。”言灿森自我检讨道。 “你这种廉价行为的后果,可能对方会对你产生依赖,但对方也失去了征服欲,对方会觉得你这么主动,他也没必要投入太多,反正你对他好。”唐姐毫不客气地指出问题所在。 “那我该怎么办?” “其实你就是不够爱自已,没有意识到,他对我有好感是因为你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你这些刻意讨好的行为。” “好像有点道理。” “在贾玲的影片《热辣滚烫》中,结尾处乐莹发了一张自拍作为朋友圈,你有印象不?” “记得是有这么个细节,怎么了?” “本来编剧有个想法是让何坤教练给她点赞,暗示乐莹有了一个美好的归宿,但贾玲没让,她想让乐莹独自美丽。这才绝了。” “是没有点赞,我想起来了。” “我想我也会这么处理,比起热辣滚烫的男人,我更爱自已。如果我攒够了钱离开这里后,还是遇不到懂我的人,老娘我就独自美丽。”唐姐说这话时,神情很是霸气。 忽地,唐姐扑哧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做过一个很荒唐的梦,我打扮得知性淡雅,站在巷子街边的小木屋门口,给每个探头探脑往里瞅的男人响亮的一巴掌。” 与唐姐谈心之后,在与苏南的相处中,言灿森也慢慢在调整自已的状态。 那天,言灿森与她们约好一起去宝妈娟子家吃饭,大家都挺喜欢娟子那懂事乖巧的女儿。 言灿森进了门,宝妈娟子无比自然地招呼他。后面研灿森就教娟子女儿学习去了。 宝妈娟子自已则挽起袖子烧水、择菜、切菜、炒菜。 因为房子空间不大,热气腾腾中,言灿森觉得自已有一瞬晕晕乎乎的,忍不住说,“娟子姐,姐夫能娶到你真是有福了。” 话音未落,宝妈娟子抬起头盯着他,说:“我这样的女人,苦命人罢了。” 言灿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宝妈娟子,只好专心教小女孩学英文。 没多会,宝妈娟子饭菜都做好了,迟迟不见唐姐过来,电话也没人接,便想着去同栋三楼唐姐的家看看。 “救命!来人哪……死人啦……”宝妈娟子一连串尖利的叫声从群星旧村的一户三楼民宅中传出。 “出事了!”楼下听到喊声的几名男女慌忙跑上楼去,包括在一楼宝妈娟子家教小女孩学英语的言灿森。 言灿森对小女孩叮嘱道:“你好好呆家里,别乱跑,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到房门口,言灿森就发现窗户大开,唐姐倒在地上,周围全是血,宝妈娟子吓得瘫坐在地上,地上靠床边的位置还有一双男土黑皮鞋,于是言灿森立刻报了案。 警方经勘查发现,唐姐的致命伤是脖颈处的创伤,伤口很深,她的手机和提包里的钱财被全部抢走。警方初步认为是嫌疑人是嫖客,杀人劫财后,从三楼顺着窗户外的电线杆逃跑的。嫌疑人由于慌张,鞋都没敢穿上。警方决定化验鞋底进一步锁定真凶。 案发地附近也没有监控,人员情况复杂,流动也较频繁,排查起来非常困难。 言灿森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警察和混乱的现场,心中五味杂陈,他还是有点难以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宝妈娟子在一旁泣不成声,她的哭声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更添了几分凄凉。言灿森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予一些安慰,但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当天下午,曾有一个小个子青年光着脚跑进我们店来,急三火四买了一双黄胶鞋,”附近的一家杂货店告诉走访的民警,“那小子也就30岁左右,是南方口音……” “一个青年,个头不高,光着脚从三楼顺着窗户外的电线杆爬了下来,离地面还有一点点高度的时候跳了下来,差点与我撞上了,吓得我心脏砰砰跳,手里的袋子掉了,袋子里那些被踩得瘪瘪的塑料瓶散落一地,害我捡了好久,那个男人神情很慌张,我还以为是偷情被抓”……住在附近的一位拾荒的老妪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尽可能详细地向民警描述着。 “我今天休息,在杂货店买了点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唐姐领了个男人进门,那个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似温和宽厚的。唐姐本来就是做皮肉生意的,我也就见怪不怪了。说真的,我以前也找过她几回,床上功夫是真不错。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吧,我听见隔壁好像在吵架,可当时刚好有朋友发消息喊我去喝酒,我就出门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唐姐出事了。”住唐姐隔壁的外卖小哥一五一十地向民警说着当天的情形。 …… 与此同时,警方通过对鞋微量物证化验,得到的结论:鞋底含有大量的物质镁。这是建筑、装修工地材料大量蕴含的一种物质。这个矮个子、南方口音的凶手就此被判定为:一个在建筑工地打工,整天踩着建筑材料的工人。 走访了六七家在建楼盘、排除上千名可疑对象之后,五天后,警方终于查到一名身高有一米五出头的男青年具有重大作案嫌疑。他叫黄筑,湖北人,1990年出生,博土毕业,在做过扒仔。扒仔是澳门赌场中一种特定的职业角色,主要指那些在赌场内为赌客加油打气、讨要小费或打赏的人。他们通常不下注或者只是象征性地下注,而是通过为赢钱的赌客提供服务来获取佣金。回内陆后,一直处于打零工状态,工作也是陆陆续续的。这两年在工地上工作,最近一个月内,他主动连换了三处工地干活。 一般来说,高学历的人多少是有点读书人的清高在身上的,为何这个黄筑宁可做扒仔、吃免费食物? 经过调查发现,黄筑博土毕业后本在一所高校任职,后面因为学术不端被撤销了教师资格,和女学生的不正当关系也被爆了出来。 “真没想到你们能抓着我,我服了。”戴上手铐的黄建筑承认妓女唐姐的确是他所杀。由于性格内向、相貌不佳,他从小就被周围人取笑。 杀人前一天,黄筑刚刚出了一起交通事故,对方也没赔他钱,憋着一肚子火,他想找个女人发泄一下。 次日,黄筑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穿过群星旧村的小巷时,碰到唐姐和他搭讪,称可以提供色情服务。双方谈好价格后,女子带他走进了其租住的平房,发生了性关系。 事后,唐姐说:“你刚那些轻微sm的玩法,超过了我们说好的价钱,得加100块钱。” “不行,价钱我们是事前就说好了的。”黄筑以价格已经谈妥为由拒绝了。 唐姐威胁他说:“如果不给钱,我不可能让你走出去。” 黄筑认为受到了挑衅,出口大骂:“真是不要脸的臭婊子,都半老徐娘了,怎么有脸加钱……” 唐姐也不是好惹的,回怼道:“你好意思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已,就是一个典型的矮穷矬,关键是下面那玩意还是个牙签,笑死了,男人活成你这样也是够了……” 黄筑觉得唐姐看不起他,不但话里话外讽刺他个矮人丑,还索要高价,他好歹也是个博土毕业,连个妓女都看不上他,他火得很。 两人争吵得越发厉害,互相辱骂,进而扭打在一起。 没多会,黄筑将唐姐绊倒后,骑在她的身上,随手拿起了旁边夹蜂窝煤的铁夹子,两手抓住铁夹子的两端使劲压其脖子,女人拼命挣扎无效后死亡。 见对方倒在血泊中,黄筑心中十分害怕,顺走了唐姐部分钱财,从三楼顺着窗户外的电线杆逃跑了,由于慌张,他鞋都忘了穿上。 大部分人会忘记,少部分人会误解,没人会知道唐姐是谁,是个怎样的女人。 我国表面上没有红灯区,只有变相的活动场所,有的面向男人,有的面向女人。有钱有颜出来卖的都是有后台的,像泥鳅一样滑溜溜的,难以捉住,自然也不会遇到黄筑这样的客人。 第56章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着,唐姐离开了,这个世界上只有言灿森和宝妈娟子偶尔还会聊起她。 这个周六又是一个大晴天,房顶的晾衣绳上挤满了刚洗好的衣物,被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热气从房外涌进屋内,角落里的电风扇卖力地摇着头转着。 窗户洒下的阳光晃醒了言灿森,他看着窗外的城中村的超高独栋旧楼,像要插破到外太空。 吃喝拉撒的后两者是人类和自已灵魂深度交融的重要时刻,卫生纸是最重要的见证者。言灿森起来上大号,结果厕所给堵了,不知道是因为排泄物还是卫生纸的缘故,反正就是堵了。 言灿森想着找人解决得花两三百,网上一看,他决定还是自已搞吧。后续是他自已面对这股子粪水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还是没搞定,无奈只叫了通厕所的师傅过来。 通完之后,师傅告诉言灿森:“费用是三百二十元。” 言灿森扫码结了账,心碎了一地,暗暗说道:“怎么这么贵啊,越来越担心自已以后能不能离开这村子。” 这边问题刚结束,言灿森就接到了房东要涨租的通知电话了。大抵就是房东要各种变相涨价,甚至续租一次涨两百元之类的招数都出来了,总之就是不放过任何可以加钱的机会。 言灿森在城中村积累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了,眼泪止不住地流,打开日子本,写道:“淋湿的头发,进水的眼睛,看不见路的眼镜,拖了两小时的班,房里的大蟑螂,还没完成的绩效,不会写的记录与心得,停不下的脚步,叫不下来的医生,永久离开的朋友,没头盔的共享电动车,抓头盔的民警,空空的钱包,逼仄的城中村,疲惫不堪的刍狗。 绝大多数的普通生命都是如此,偶然繁衍成基因,小心翼翼、磕磕绊绊地长大,然后再慢慢地或突如其来莫名地被杀死,仿佛这就是常态,一点都不过份。 万物为刍狗,可能还有一些是人。 刍狗在城中村的握手楼里看到彼此堆叠在厕所污垢里的青春,看到墙上发霉的尊严,看到在小冰箱的泡面调料包、全麦面包的缝隙里交替穿梭的、落空的希冀…… 言灿森何尝不是这样,极渴望尽最大可能把行李寄走,卖掉一堆大件物品,退掉了通讯公司的路由器,找房东验房拿回押金,酣畅淋漓地离开这里。” 过了许久,缓过来一些,言灿转念一想:幸好与苏南约的是周日,也就是明天,要是今天见面让苏南见到他自已这个鬼样子就不好了。 周日上午,苏南开车来接言灿森。快到目的地了。车子途经一个宾利4s店,一个拿中英日三种语言写着完全消费不起的菜单的日料店,十字路口一过又是一个商业中心,各种奢侈品牌专卖店、奇怪的雕像、开敞的街道。 拐个弯,就在同一个地块就是城中村了。没栓绳的狗乱跑,电动车乱窜,穿着拖鞋的中年男坐在路边抽烟,打着赤膊的工人坐着小桌前喝酒,以及各式各样简朴但很香的小吃店,还有窄窄的楼和厕所的屎尿味淡淡漂出……一种溢出的野蛮感,像极了苏南在网络上看到的印度、孟买的街道。 这种差别,这种感觉,和科幻电影里的千叶城一样。 苏南把车子停在言灿森租住的房子不远处的一个露天停车场。 停好车,苏南步行在城中村的街巷里。他发现行道上摆放着两个废弃沙发,道路的施工围蔽栏内被丢弃了各种生活垃圾,两辆残旧的手推垃圾车随意停靠在路边,街角处还堆积了一堆建筑垃圾和废布料,一个环卫工人正在处理。 苏南上前询问:“大爷,您好,请问这里是垃圾中转站吗?” 环卫工人答道:“不是的。” “那为什么会这样的呢?” “是楼上搞下来的,它村里面有些制衣厂嘛,天天倒下来。” 苏南向环卫工人点头道别后,径直向言灿森住处走去。 到租房后,稍微坐了会。 “这里感觉什么人都有,你要不真地考虑考虑搬过来和我住吧?你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房租?” “我可没那么多钱交房租,你那啥地方。” “我那有个小次卧房,和你这面积差不多吧,收拾收拾能住。我收你一千一个月,押一付一?” “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时间也不早了,俩人便决定离开了。 苏南开车带言灿森去兜风,出门前还专门看了天气预报,没想到刚上高速没多会就下起了暴雨。 大家都知道,跑高速时最担心什么?除了堵车,那就是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了。特别是那种在千里之外,突然间天公发怒,下起倾盆大雨的情况。 雨越来越大了,视线受到了很大影响。苏南不得不在这时候打开车子的前后雾灯,让其他车辆能更清楚地看到他们,同时开启雨刷器。 雨天路面的粉尘、油脂被冲刷湿润后,使得路面更湿滑,摩擦系数降低,很容易发生事故。 坐在副驾上的言灿森提议:“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靠边停一下吧,这雨太大了,冒雨前行不太安全。” “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苏南看着附近的路况回复着。 “等下停下来,记得开启双闪灯,并在车后一百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放置警示牌。”言灿森提醒道。 话音刚落,苏南就在导航地图上看到前方不到三公里的位置有个服务区,告诉言灿森:“我们别找合适的地方靠边停了,前方三公里左右有个服务区,我们去那躲躲雨,等雨小点再上路吧。” “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你睡会吧,这么大雨,车会开比较慢,到了叫你。” “好,你开车当心点。” 到了目的地,俩人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通常的服务区,画面都是这个样子:一个加油站、一个厕所,最多配一个便利店、一个食堂,这样就齐活了。 这个服务区不仅有猫屎咖啡、哈根达斯、肯德基…… 这些还不够,还有一座小型的恐龙主题游乐场。满眼皆是恐龙的雕塑和建筑。在这里,言灿森和苏南看到的场景是,小朋友都玩嗨了死活不肯走,大人们连哄带骗带拉把小神兽塞进车。 俩人走进大厅,就像走进了恐龙博物馆。大厅的顶部悬挂着翼展12米、重达1.5吨的翼龙!而且超级逼真,真的瞬间把人带入了电影画面里。 虽然没带相机,但言灿森的眼睛望着这景象不停地按着快门。 有趣的是这里就连卫生间都是恐龙主题的,搞得言灿森在这里上个厕所有点战战兢兢。 从洗手间出来,言灿森说道:“我有点累,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也有点饿了。” “你在车里后座休息一下吧,我去买点吃的。”苏南说着把车钥匙放言灿森手里。 言灿森刚要拉住苏南,苏南就跑了。 过了一会儿,苏南小跑着回来了,手里拿着肯德基,也躲进了车座后排。 言灿森靠在苏南肩膀上吃着炸翅,听他讲最近的生活琐事和趣事。讲到后来苏妈变着法催他相亲的时候,言灿森打断了,开口道:“我喜欢吃薯条,下次买大份的。” 然后,言灿森塞了一根薯条进苏南嘴里。苏南一把把言灿森推开,说:“你根本没有认真听我讲话。” 言灿森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 其实言灿森都有在听,只是看苏南越讲言辞里越透露着无奈,言灿森有些不知所措。 让言灿森安慰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子,他可以;让言灿森去治愈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不知道怎么做。 为了让苏南开心,言灿森咬着一根薯条,用眼神示意他,他到灵光,直接伸头过来啃,然后顺其自然地就亲吻起来了。事后还一脸嫌弃,说这吻竟然是番茄味的。 之后每一次想亲吻,苏南总会对言灿森说:“老板,来两块钱番茄味。” 第25章 陆时想去小河直街的房子里看看,卢希安开车一起过去的。 外婆走后,开了好多好多年的小卖部也结业了。陆时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 在车里的时候,陆时幻想着:小卖部门口躺着一只流浪猫,店里一个老人半躺在椅子上睡觉,一副怀旧老画的精致。 到了老街,陆时发现这里晚上热闹依旧,只不过街坊邻居的据点不再是外婆的小卖部了,转移到其他地方了。自家门前冷清了许多,看着繁华渐远,砖瓦旧颓,旧日的时光、老街的记忆、外婆的点滴都在陆时脑海里浮现。 陆时在这个已结业的小卖部里回忆着从前,可能是触景伤情,陆时有些淡淡忧伤,说道:“死后我想要变成幽灵,去嘲笑数学课偷写情书的情窦初开的男孩,去帮助山区学校里渴求改变命运的学生,去拥抱蜷缩在衣柜里捂着耳朵听父母争吵的孩子,去陪伴在小卖部躺椅上乘凉扇着蒲扇的老人,去守护那个教我折纸水仙花的珍视自已的人……” 第57章 卢希安伸手轻轻搂住陆时的肩,开口道:“有机会的话我想倒着活一回。第一步就是死亡,然后把它抛在脑后。在敬老院睁开眼,一天比一天感觉好,直到太健康被踢出去。开始领养老金,然后开始工作。四十年后够年轻了,和那个熟悉的人,从出国分开异地那天开始,越来越甜蜜,直到初见。” 看了看身旁的卢希安,陆时希望带着外婆的祝愿好好生活,能够珍惜当下、过好当下。 俩人返程时,塞车被堵在城中村半小时。 前十五分钟,陆时觉得岁月静好:观察着路过的街铺和人,返乡回来的务工人员、出街买下酒菜的本地阿伯、赤脚在路边摊吃鸡煲的老友、背着初音未来背包进公共厕所的机车男。 这一切似乎很美好。 后十五分钟,陆时觉得生无可恋:恨死占了马路二分之一的夜摊经济,十五分钟的拥堵快把他熏成兼具臭豆腐、烤羊肉串、炒粉面、烤生蚝香臭的人干了。在这里,人们只能靠各种刻意嚣张起来的标语和彼此交流,这里的各种文字标语感觉比人还要多,虽然人已经足够多足够混乱。 这一切似乎很糟糕。 陆时向主干道右侧的巷子望过去,下雨路面满是泥水与碎石,窄巷灰暗的灯光中不时走来一两个人,治安联防、廉价妓女、惆怅的嫖客。有一个老妓女对路人说:“不要走那边啊,是死路”。站在这个社会底层的生活区抬头即可望见不远处这座城市最昂贵的建筑物们。 或许,对于很多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高楼大厦是虚无缥缈的,只有城中村才是永恒不变的。 “这里好像就是群星旧村的范围,言灿森好像暂时住在这边。”陆时想聊点什么,打发这无聊又漫长的的堵车时间。 “都到这了,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卢希安顺着陆时的话询问道。 “可以呀,不过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我们也没提前和他约好时间。” “我发个消息问问他吧。”卢希安说着,手指便快速按着手机键盘编辑着消息给言灿森发了过去。 “好。” 过了会,言灿森发来消息告诉他们今天可能不太行,因为他没在家,还在路上,并讲到改天自已和苏南可以一起和他们聚聚。 “他没在家,只能改天了。”卢希安把结果告诉陆时。 “嗯,知道了。”停顿了几秒后,陆时发现前面的车子陆陆续续在动了,激动得拍了拍卢希安的手臂,说道:“我们好像终于可以走了。” 好巧,刚到小区,下雨了。好巧,没带伞。管它是玻璃碴儿、碎石子,还是狂风暴雨,人难免落俗,但浪漫不死。 其实陆时从小河直街回来情绪一直比较低落,他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自已的情绪,想试试在雨中肆意撒欢,只能靠着某种方式的释放来缓解自身的不安。于是,陆时脱了鞋,光着脚丫,拉着卢希安,转着圈,淋着雨,路过了一个又一个这个点归家的灵魂。 或许最浪漫的事就是两个人一起做着幼稚的事吧。 雨中的俩人越贴越近。欲望是件很私密的事,他们不想被太多人围观,于是回了房间。他们亲吻,拥抱,粘膜吸附缠绕,研磨出一晚温柔,不断涌出愉悦。 这个点,言灿森也回来了。 大雨中,充满了无奈。 破破旧旧充满积水的街道,人难行,车难行,靠穿梭的外卖小哥打灯看见光亮的窄窄的城中村,拿着扫帚使劲往外扫水的人们…… 城中村主干道中间一段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一个大大的摆摊用的棚子扣在地上。很多人围观,言灿森在超市买完一些日用品,驻足在店门口,也成了围观的一员。 对面一个人一直手指着上边,向警察说些什么。 周围好多人窃窃私语,警察一直重复不要拍照,下着不小的雨,浓烈二手烟的气味让言灿森待不下去。 言灿森路过杀猪粉店时,又有人说起今天这里一个独居老人被入室偷盗了。 回住处的路上,言灿森经常往地上看,看有没有狗屎,显得小心翼翼,今天下雨了,更是蹑手蹑脚。他看到了一个被踩的狗屎,狗屎前面还遗留了黏在鞋底的狗屎残留的印记。言灿森突然想这种神经大条的人就算踩到狗屎,他们自已也不知道吧,好比人生那些挫折,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挫折,甚至都不会意识到那些是挫折。 天才很大部分都是拧巴的,痛苦的,脆弱的,一根筋的,微小的挫折就能把他们“击垮”。因为他们太过敏感,太过注意脚下的狗屎,所以活得寸步难行,甚至试图在这片屎路上找到一小块净土,告诉大家这里不全是如此。可是,人们感到不解,甚至觉得他们有病,因为人们根本没有这个概念,反正就这样,跟着前人走就好了。所以,不被理解是他们的宿命,不断寻找净土是他们的宿命。 言灿森此刻很是羡慕这种神经大条的人,可偏偏自已不是。 到了八楼的租房,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着潮湿的气息,言灿森笨拙地搓洗着自已的衣物,望着那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污渍,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做饭时,锅里的油溅起,烫得他手臂生疼,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担心房里的这些物品会发霉,言灿森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雨越下越大,铁皮屋顶发出的声音聒噪难听,言灿森的心拔凉拔凉,实在不行就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直到脑袋亢奋四肢麻痹,只好仰着发呆。 现在,言灿森好像无奈地接受了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这样缓缓淌过的事实,没多大意义,这些日子配上雨打铁皮的底噪糅合成一团虚影,称之为他的二十来岁。 新一代总是让人寄予很高的期望。大家总觉得,新人的皮骨里一定流着反抗的血液。他们会推倒旧的秩序,带来焕然一新的见识和格局。大家更希望他们做历史的推手。 现实令人无奈。当言灿森经历家庭事故,住进群星旧村后,他的纯真和热情撞了一次又一次南墙,知道了世道的艰难。 隔天一大早雨停了,可这里还是个不停的嘀嗒水的地方,再加上拥挤的握手楼,楼下各种吃饭的地方,超市,家电维修等,如果城将城中村想象成是热带雨林,平时生活是在热带雨林的树干,这些店铺则是热带雨林的树根。 总之这里就是那种很拥挤,很潮湿,气味大的地方,但是又不缺吃喝的地方。 “有点讨厌下雨天了。”言灿森给苏南发着语音消息,语气有稍许撒娇的意味。 “怎么啦,小言?”苏南关切地问道。 “破破臭臭的小地方一到下雨天就开始渗水,整个房间都犯着潮,那种潮湿阴臭的感觉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以前觉得雨雪雾很有氛围,是种意境,现在只把下雨天当成真麻烦。”言灿森也不想装坚强了,如实说出了自已此刻的心情。 “说了要你搬过来住,说了好几次,你又不听,固执死了。”苏南的语气有些强硬与激烈。 “等我这边处理好吧。” “行。” “那先说好,房租就按每月一千算计算,押一付一,多了我也付不起,但还是要付的,就是要占点你便宜。” “你占我便宜还占得少呀。” 刚挂完电话,苏南前脚刚到公司,后脚他就接到一个他期待已久的电话,对方是最近苏南一直想约谈的项目合作意向方,刚打电话告知今晚有时间,于是便决定晚上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 其实苏南吃不惯那些看起来精致又花里胡哨的食物,价值不菲的烈酒喝起来除了苦涩也没什么特别的,用他同事的话来说就是装个样。 但商务宴请就是这样啰,不似寻常的家常便饭,看似大家只是在推杯换盏,但互相酬酢之间,已经发生了生意资源和社会关系的交换和流转。 饭局磨蹭到十一点多才散,烟酒满身,同事帮忙叫的代驾也到了,苏南一甩手就直接跨进后座瘫着,胡乱扯了扯系得死紧的领带,衬衫也松松垮垮,被灌得太多脑子昏昏沉沉。 酒劲上头,下车时步伐已不稳,跌跌撞撞东倒西歪,还是代驾忙不迭拽住才没落个狗吃屎的狼狈样。 正所谓“钱难挣,屎难吃”。 苏南摆摆手表示无事,接过车钥匙塞进兜里就晃晃悠悠往家走,电梯到达楼层开门的一瞬间,入眼漆黑跟往常有些许不同,若是平时他能立刻察觉,但如今烂醉如泥,警惕性也下降了不少。 好不容易摸索着找到自已房门了,猫到门锁,凭肌肉记忆按着密码,一打开门,也没开灯,苏南大咧咧地踢踏着往里走去,后脚跟一甩,鞋子骨碌碌地飞了老远,东一只西一只。 苏南刚走到沙发前,咔嗒一声就被用力拽着坐到沙发上了,苏南惊得瞪圆了眼,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对方就先开口了:“怎么喝这么多呀?” “小言?” “是我。你说今晚见完客户你会早点回来,要过来这边等着。”沙发背景墙上的钟表不停地走着,可苏南还是不见回来,发了消息也没回,言灿森就只好窝在沙发等着。 第58章 苏南看了看手机提醒栏,有好几条言灿森的留言。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不是喝多了,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不好意思,晚上一直在谈工作,没注意手机,还有那个客户太能喝了……” “知道啰,不过身体最重要,我给你做了醒酒汤,我去端过来。” 言灿森站立起身去拿醒酒汤,苏南用小拇指勾了勾言灿森的小拇指,脸还贴在言灿森手上,醉醺醺地说着:“老板,来两块钱番茄味的。” 苏南颤微微地站了起来,他很调皮,他用胡渣掠过言灿森的唇,摩擦着耳朵,手也不老实地在男孩身上游走。昏暗的房间里,言灿森像个找到灵魂的器官,被整个激情场景所刺激的一种癫狂尤然而生。苏南把言灿森推倒在沙发上,俨然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忽然啪地一下倒在了对方身上。 言灿森知道,看来苏南这次真是喝醉了。 已是凌晨时分,言灿森简单帮苏南擦拭了一下身子,就没再折腾他了,让他好好睡觉了。 可言灿森有点睡不着,起身从酒柜里拿了瓶酒,在镜子前摇晃着红酒杯,然后开始和镜子里的男孩对话。 “我要不要搬过来住?” “苏南都提了好几次,搬过来就行啰。” “我想着或许对我和他而言,距离产生美,一点点的适当距离可能会让我俩更长久,每天都见面,我怕会容易出问题。” “每个人在不同的时期,状态都是不同的。有些小摩擦也无妨啰,毕竟生活在一起才能更好地看清彼此的方方面面。再说,你不是也受够那个臭烘烘的地方了吗?” “我是想逃离那里,可我有点害怕搬过来我会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演变成急流勇进,会让苏南招架不住忍不住逃离……” 很明显,言灿森正值青春年少,他的感情很炽热。 苏南断断续续的鼾声传进言灿森的耳朵里,让他提前结束了这场自言自语的对话。 言灿森想着还是早点抽空搬过去。 此刻,有人也是辗转反侧,深夜难以入眠,他拿起手机,敲打着键盘:“时哥,我时常会反思,为什么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 这个给陆时发送微信消息的是陆时多年的铁粉,他叫齐恒。在陆时上大学刚做账号那会,他就是陆时的粉丝了,后面彼此加了微信,也见过几次,知道彼此的性取向。 次日,陆时上完课,看到消息,就回复了:“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好像也逃不出这个怪圈,偏爱的那几个要素——阳刚、肌肉、寸头、短发,正是典型狂野男人的特征。”这话好像也戳中了陆时的偏好。 说到这里,陆时不禁想起那句经典反问——“如果你是别人,你会喜欢上目前的自已吗?你现在练很好,身材挺不错的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也困惑,我这么努力撸铁究竟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已。” “至少你自已身材方面有变好,也算有收获啰。” “昨天软件上认识的之前聊了很久的人,忽然不回我消息了,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我会想是不是我太无聊,他觉得我没什么意思?是不是我身材还不够好,他喜欢更精壮一点的?弄得我又想卸载软件了,可问题是现实生活中也很难肯定身边谁是同类呀。” “同性男孩,接触同类主要靠交友软件。软件上的用户,虽然也有少数人在签名里写着交朋友,但更多的人目的明确且单一:就是为了找对象和发泄欲望的。荷尔蒙催动下,见色起意才是人之常态。在强烈的目的催动下,软件交友趋于快餐化,错把好看当成合适,错把好色当成喜欢。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男男情侣,在一起很快,分手更快的原因之一。不过也还是有少数是认真想找对象的,你这么优秀,肯定能有不错的伴侣。” “谢谢,感觉工作后更难了,希望能遇到合适的吧。我在大四那年才接触小蓝这个软件的,其实我还挺羡慕校园爱情的。” “校园中的感情确实比较纯粹,但走出象牙塔后,人会越来越成熟,在感情方面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还有,我最近看到一个人写的文章,大概就是说为什么通讯录这么介意型号。其实这也是很困扰我的问题,在软件上我自已也会主动筛选掉bottom属性的。” “这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性生活也很重要。性从来不是肮脏粗鄙的,它跟吃饭睡觉一样,是人类日常所需。” 陆时一直认为,性爱不等同于色情。他记得在《爱欲之死》这本书里就有讲道:“性不会毁于道德、高尚和压迫,只会毁于色情。” 我们国家在性教育的普及上,一直是空白。对于性少数群体的这类教育上,更是一片蛮荒。男同性恋们只能去推特(即x)、各大小电影网站上看看钙片、去各大基腐耽美文的故事里进行自已的性幻想。 最近,陆时看了齐恒推荐的王晴锋老师的《认同而不出柜——中国同性恋者的生存困境》这本书。 王晴锋,社会学博土,中央民族大学世界民族学人类学研究中心副教授,先后承担“同性恋者生存现状研究”、“印度纳萨尔运动研究”等两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在csscl核心期刊发表60余篇论文,出版学术专著《同性恋研究:历史、经验与理论》、学术译著《浮现中的女同性恋:现代中国的女同性爱欲》等。 而齐恒推荐的这本书它对人们了解中国同性恋者的生活状况和同性恋现象,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的。书里在 第五章讲到,中国同性恋是有历史无文化的,这是因为在中国同性恋去罪化之前,同性恋的生存空间非常狭窄,稍有不慎就会以流氓罪论处。中国大陆的同性运动没办法像西方那样激进,倒不是没人想争取权益 ,而是在这种大家长式的集体文化的体制下,每个个体身上都被附上一张传统文化的网。这张网是与生带来的,很难挣脱,只能跟它和谐共处,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由于缺乏同性恋文化,许多同性恋无法通过自我认知达到身份认同,而通过性行为来完成。他们通过两性性行为的实践,进行比较之后,最终确认自已的性取向。 看到这章快结尾处,陆时忽然想喝咖啡了,可喝吐了即溶和胶囊咖啡,他便心生起出门找寻还在营业的咖啡馆的念头。在点评网上翻来翻去,还真有一家——小夜盲咖啡馆。 此时的卢希安刚刚结束一场视频,伸手将摄像头按下,慵懒地往沙发上靠,闭目养神。 会议结束后,陆时走出房间,走到沙发后面,微弯着身子,给卢希安捏肩,说:“忙完了?” 卢希安握住陆时给他捏肩的手,说:“嗯,刚忙完。” 陆时故意叹了叹气,说道:“你这样下班后给人开会合适吗?人家不用休息的啊?” “那我呢?我不是也在工作?” “你不一样,你是喜欢,你是工作狂,怎么知道别人也是喜欢?” 卢希安目不转睛盯着陆时三秒钟,说:“麻烦您,赶紧去看书。” “好啦,喝不喝黑咖?” “我喝白咖。” “我喝玛卡巴卡。” 当说着说着对视时,两人一笑 “那我们去小夜盲咖啡馆?我看了地图,步行距离在1.4公里。” “嗯,不远。我们走路过去吧,散散步。我也坐了一天,该动动了。” 作家李维菁在《老派约会之必要》一书里写过一段很美的话:“我们要散步,我们要走很长很长的路。约莫半个台北那样长,约莫九十三个红绿灯那样久的手牵手。我们要不涉核心相亲相爱,走整个城市。只有在散步的时候我们真正地谈话,老派的谈话。” 陆时总是为这一段文字着迷。因为他深知,在越来越急不可耐的当下,鲜少还有人有耐心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聊很久很久的天。人们都算计成本,在意时间,追求效率,讲究实用,恨不得第一次约会就将一切条件列清楚,约最直接的局,说不含蓄的话,做有目的的事。 因此,在某些时候陆时会觉得,一起散步是人类最高级也最浪漫的约会形式,愿意花时间去陪伴彼此。 陆时在家只穿了一条裤衩子,打趣道:“为朕更衣。” 卢希安也是极其配合地应承着:“皇上今天想穿哪套龙袍?” 陆时彻底演上了,说道:“现在是奇迹暖暖时间,我是你的人形玩偶,穿什么由你决定。”x 橘黄色的灯光,在风声中显的有些懒散,陆时和卢希安一起踏着月色压马路。 “今天你爱我吗?” “爱你。那你呢?” “也爱你呀。” “不能说‘也’,这样听起来很像一句被动的回答。” “那我重说一次,我爱你。” “我爱你。” 说来奇怪,俩人突发一些肉麻的计较。好在这个时候天色已黑,人的视力会变差,看不太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于是这份计较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 第59章 “对于同性恋群体很难找到合适的伴侣,你怎么看?”陆时话锋一转。 “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卢希安走在前面,有点困惑地问着。 “有个加了好友的粉丝朋友问了我,想我给点建议。” “现在的同性社交真的太快,人又太多,整体步调都和现代节奏保持一致:效率优先。如果不是一见钟情,真的很难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去磨合成适合彼此的样子。毕竟总是想着,没事,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确实,现在就是个快餐时代。”陆时点了点头。 “在一段感情里面,不管同性还是异性。同频真的很重要。不管是天生的心有灵犀,还是后天的相互磨合,总要保持住互相觉得舒服的频率,才能长久相处。”卢希安继续补充着他对这个问题的理解。 这个问题,陆时在最近看的一个综艺《夏日咖啡男子》里稍微获得了一点启发。这个综艺是他目前看过比较反映圈内交友现状的男男恋爱综艺,其中的第4、5集特别能让人共鸣:有的人遇到心仪的对象会火力全开,全面出击,而有的人则喜欢慢慢相处,日久生情。每个人因为各自的经历,各自的状态都会有所不同。同频确实很重要。 陆时想起在网上看到很多网友的感慨,问道:“如果男人可以生育,同性可以结婚,或许一切会容易很多吧。” 卢希安极为理智地回复着:“如果男人和女人一样有生育工能,就不存在性别差异,也就不存在什么异性恋和同性恋的区别了,我们还是要基于现实才行……” “你还别说,现在有种abo小说,在这个体系下男人就是可以的。” “怎么说呢,绝大多数涉猎abo小说的人都认同这一设定最本质的目的,还是合理化同性爱情和打破生育壁垒,以方便情节的发展。abo的性别结构提供了人类在另一种社会形态中的可能性,以女性为主的写作者和阅读者在认同这一框架的前提下,在这个世界里探索与思考。可对于现实生活中的性少数群体来说,这类小说无法帮助他们真正地自我认同,也无法反应他们的真实困境。” “你确实说对了,这类作品的写作者和阅读者都是女性是绝大多数。”陆时停顿了一会,好像想起什么了,又继续开口道:“还有种观点觉得性取向一点都不重要,物质条件才是真正重要的,一个人只要条件够好别说是喜欢同性,哪怕有再奇怪的性癖都能找得到对象满足,而一个人条件差了,就算是主流异性恋又怎样,还不是找不到对象。” “一定程度上来说,虽然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 “印证了顾里的金句,‘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 “哈哈,不过性取向还是挺重要的。至少对在现阶段生活在大陆的同性恋来说是挺重要的,因为同性恋就是要比异性恋承受更多的一些东西。” 说着说着,也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小夜盲咖啡馆。 在陆时心中,它符合所有城市角落里的咖啡馆的样子。推开玻璃门,清脆而怀旧的风铃声随之响起。馆内装饰物满满当当,主理人的书籍堆满陈列柜,布艺沙发、折叠椅、旧式长木桌混搭在一起,50平米不大的空间一眼就能扫全。 这里没有热情而主动的服务、没有叽叽喳喳忙着拍照修图八卦的少女、没有奇奇怪怪的网红装饰、没有浓烈的商业气息。……很巧妙的是,来的人都有默契的在维持这难得的绝佳氛围。店主和客人,也仅用味道做交谈。 轻快的音乐伴随着磨咖啡豆的机械声、打奶泡的嘶嘶声和温润馥郁的咖啡香。 两个人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和一块巧克力覆盆子蛋糕,喝着咖啡,吃着蛋糕,聊着天。 世界纷繁复杂,此刻却温柔顿生,不再张牙舞爪。这种安心是彼此给予对方的。 第26章 陆时和卢希安从小夜盲咖啡馆往回走的路上看见了挺温暖的一幕:一个外卖小哥,蹲在一个小区树下,像只黄色兔子一样,一蹲一蹲地捡拾着散落树下的小花,小心翼翼地吹干净,放进每个外卖袋子,然后开心地离开了。 陆时用手指着外卖小哥离去的方向,说道:“你看,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爱着别人,爱着这个世界。” 顺这外卖小哥的方向望去,俩人看见远处的山上还有半个月亮,洒下银辉如水流淌,今夜它想带此刻还在为生活忙碌奔波的人去无法企及的地方看看。 远山上的半个月亮带着俩人又走了几分钟,拐进了比较偏的小道,暗黄的灯光下整条街道都几乎没人,俩人就坐在路灯下,紧贴着坐下。脸几乎贴到了一起,好像两副身体都融合在一起,慢慢靠近用鼻子互相摩擦,接吻不像日常那样蜻蜓点水,双方默契地伸出了舌头,相互靠近的是两片激情又柔软的舌头,伴随着他们逐渐变粗的喘息声,一定是激素在作用了,他们身体开始泛红不再那么僵硬,连陆时日常最讨厌的口水味都好像是催情的香水,是专属于他俩的味道。 俩人沉浸在这温馨又激烈场景的时候,卢希安的手机响了。 原来是有快递消息显示奶酪包到了。前几天卢希安特别馋新疆食物,下单了一堆新疆特产,包括奶酪包。 下单那会,陆时就开始质疑他:“能好吃吗?感觉不好吃。” “好不好吃也要等我吃过才知道啊。” “不好吃怎么办?” “咬一口,剩下给你吃。” 陆时信誓旦旦地反驳道:“我一口都不会吃的。” 回家路上,有快递消息显示奶酪包到了。 到家拆开包装,卢希安发现特别好吃,他两眼放光蹲在地上啃。 陆时在他面前晃了两圈,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奶酪包,他识相地把奶酪包递了过去。 五分钟后,陆时问道:你还吃吗?不吃的话我就吃完了。” 刚刚还吃得津津有味的陆时忽然眉头紧锁。 卢希安诧异地说:“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工作上的事。” “嗯,棘手吗?” “有点,不过我可以处理的。” 陆时班上成绩倒数第一的孩子,他妈妈编辑一个文档编了好半天,就在刚刚转发给陆时的时候,和陆时说:“老师,不好意思,主要是我太笨了,麻烦你,希望多多担待。” 收集孩子在家里劳动的照片,这个成绩倒数第一的孩子家庭环境真的不太好,一看就是城中村里的廉租房,可是看着小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择菜,炒菜,有模有样的,陆时又心酸又欣慰。 陆时决定明天去家访看看。 路程有点距离,又是下雨,于是拼了个车,前边坐的那个男孩子,看着挺小。陆时从玻璃倒影里看到男孩一直在刷小蓝,全程在跟不同的人聊小蓝和微信,最后下车地点是在一处城中村非常偏僻土气的ktv,他提着行李箱等别人来接他,当时陆时就心想这样的孩子一点提防心理都没有,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奔现,很多时候人的危险都是自已找来的。 陆时在学生家里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回家路上正好碰见了苏南和言灿森。 正当苏南准备做中间人介绍俩人认识的时候。 言灿森抬头,看了看,很讶异,说道:“是你呀,好久不见。” 苏南一愣,说:“你俩认识?” “嗯,以前陆时哥和帮过我一个忙。”言灿森解释道。 “很久前的事了,再说也是件小事。”陆时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更巧的事呢。” “什么?”言灿森追问道。 “前几天,你以前的家教卢老师是不是打算去看望你,因为你有事不在家就没去了。” “你咋知道?” “他是我对象,当时打电话问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让你等了这么多年那个吗?”苏南出声,带点好奇地询问道。 陆时赶紧招供道:“是的。” “原来那个人居然是小言曾经的家教老师,那有机会见见本尊?” “我发消息问问他晚点有没有时间吧。” “好的。” 择日不如撞日,几人约好去小夜盲咖啡馆。 走进小夜盲咖啡馆是温暖的暖色系,进门一个大吧台,怀旧复古风让人感觉相当舒服,还有美妙的旋律伴随落座。 “你俩第一次来小夜盲咖啡店,强烈推荐小夜盲冰拿铁。”陆时推荐时挺像个经验丰富的咖啡爱好者。 “拿铁算是我平时最爱的一种咖啡,倒是要看看他们店里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苏南有点期待地说着,接着转过头问言灿森:“你要什么?” 言灿森回道:“和你一样就行。” 饮品端上来,作为真正的咖啡发烧友,苏南一望就发现了窍门,这家店用咖啡冰块取代了现做的意式咖啡。 店员又补充道:“最底下还有焦糖糖浆,现在喝起来是香浓的甜牛奶味,待咖啡冰块融化之后,就是一杯有着焦糖味的去冰拿铁。” 第60章 苏南连连点头,不得不说,这一杯饮品的制作窍门,好喝程度都足以让他留在这家店消磨一下午避免门外炙热的天气,安安静静地看会书或者处理工作上的琐事。 言灿森也表示味道很不错。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感觉时间也不早了,言灿森开口问道:“陆哥,卢老师还能来吗?” “他工作比较忙,应该还有几分钟就能到。” 卢希安没多会就到了,他赶忙落座,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各位,工作有点忙,来晚了,打工的没办法。” 这时,言灿森开口了:“卢老师,上次我不在家,这次算是碰上了。” “小言,你还好吗?” “谢谢卢老师关心,我还好。” “小时,你不介绍介绍?”苏南愣愣地看着陆时。 “这是我对象,卢希安,在投行工作。”陆时看着卢希安,嘿嘿一笑,接着又指着苏南的方向,继续介绍:“这是我朋友,苏南,从事运动行业。” “哥们,身材练挺好呀。” “还行,比较干这行,身材也是门面啰。卢总,身型看着也不错呀。你可是个大忙人啊,让我们好等。”苏南顿了顿,开玩笑道,“既然来晚了,总得有点表示吧?” “别卢总了,我俩年纪也差不了多少,都直接叫对方名字吧,那我就表示表示,今天我请了,算是迟到的惩罚,可以吧。” “爽快。” “卢老师,听说你和陆时哥大学就在一起了,你们是怎么知道对方性取向的呀?是通过交友软件吗?”一旁的好奇宝宝的言灿森问道。 “不是,我记得大学的心理课上大课的时候,老师提问相关问题,让我们能接受的就举手,不能接受的就放下手 她问如果你的国家有个同性恋,全班举手。她问如果你的省有个同性恋,全班举手。她问如果你的市有个同性恋,有几个同学默默放下了手。她问如果我们学校有个同性恋,又有一小部分人放下了手。她问如果我们班有个同性恋,一半同学放下了手。她问如果你的宿舍有个同性恋,绝大部分同学放下了手。她问如果你的兄弟姐妹中有同性恋,几乎全部都放下了手,我和陆时的手还举着。再加上我们之前的互动交流,从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们两个有机会进一步去了解对方。”卢希安眼里含着笑地看着陆时。 “原来,那个时候你对我就有感觉了,那怎么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冷冷的?”陆时撇了撇嘴。 “多观察观察,多了解了解,这样更稳些,也能更明白自已的心。” 渐渐地,几个人也慢慢熟络起来了,聊天什么的也越来越轻松自在,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 聚会结束后,俩俩散去。 陆时皱眉说:“你车呢?” 卢希安回道:“车子送去保养了,后天去取。” 陆时看着路边的:“看着怎么也有两三公里,路边有单车骑个过去吧。” 卢希安摇头说:“不用,跑两步就到了。” 卢希安牵着陆时的手,大晚上迈着大步子奔跑,跑着跑着就没有路灯了。 陆时打开手机手电筒,好像跑进了一个城中村,到处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路边还有几个男的蹲在旁边,换了一两条路都还是这种恐怖的样子,后面寻着有亮光的地方走去。 陆时说想亲吻,俩人就低头轻吻,但是路边总是有几个阿姨站着,陆时还是很不好意思,俩人就迅速逃离了现场。 这俩人还挺有意思,一把年纪了,还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真挚热烈。 另一边,苏南像以往一样开车送言灿森回家。 在楼下,苏南习惯性地说道:“让我送你上楼。” 这一回,言灿森没有拒绝。上楼的时候,他的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迟疑间,苏南忍不住开嘴问道:“你怎么了?” 言灿森没有说原因,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快到家门口了,言灿森转身问:“为什么你总要送我上楼?” “没有什么理由啊。”苏南平静地说,“喜欢听你进门后的脱鞋和开灯声,知道你是平安的,我才会觉得踏实。毕竟这里鱼龙混杂的。” “可是,过后你要一个人下楼,一个人回家,不觉得孤单吗?”言灿森充满歉疚和不安地问他。 “还好,毕竟有点年纪了,也习惯了。” “要不,今晚留下来?只不过我这环境实在……”言灿森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着,不过后面的话还是没说完,毕竟自已的住宿条件确实不咋样。 “可以呀,这样明天我和你一起搬家。” 也许是看多了社会新闻,也许是不久前就正好围观了盗窃现场,每天晚上言灿森睡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反锁房门,床头旁用来当床头柜的旧凳子中甚至放了一把防身的水果刀。 言灿森想着前不久附近刚出过事,应该不会有人在短时间内顶风作案。由于苏南要比言灿森高大些,言灿森想起自已有套极为宽松的衣服,那套给苏南做换洗衣物应该可以,只是自已很少穿,得花时间找找。在苏南洗漱之际,言灿森就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苏南洗漱完出来,苏妈打电话过来了。 “还在加班?” “没,刚洗漱完。” “妈,这么晚,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在大城市读书,后来又留下来在那边发展,那会我觉得我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幸福的人。最近你二姨又给我帮你介绍相亲对象,你二姨陆陆续续发了很多女孩子的资料过来,你说你不想结婚,加上你这情况我也说不出口,你自已和你二姨去沟通相亲的事情吧,我现在气得腋下疼了两天,你肯定做得不对,不用说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以后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 “妈,我会自已去和二姨沟通的。” “你有没有想过自已需要改变一下,全家人这样难过都是因你而起的,你改了一切都好了。” “妈,我不想和你吵,我们就这个问题沟通过了,你要我怎么改呀?” “就不该让你出去见世面,全学的坏思想,你姨妈的孩子大学都没上,一直在老家这边,孩子都生了两个呢,你呢?你这样根本不正常。” “妈,你又来,我哪有什么不正常。” 双方本来都是想和颜悦色,好好说话的,没想到就是以不愉快的方式结束了谈话。 其实,上次和家里大吵之后,苏南就很少回去了,不想踏足。说实话,在亲情的保护下长大,真的很难很难做到未来的决定不被其所裹挟。 所以有时候老家还是要回的,只不过就算回老家了,苏南吃饭也会很快下桌,假装接电话走开,会叉开话题,不是苏南懦弱,而是他明白亲情是真的,观念不同也是真的,他想着避免冲突。长辈希望符合他们的标准成长,行使小时候的控制权,苏南现在长大了,都三十出头了,他依然尊敬他们,但也想摆脱他们,然后成为自已想成为的样子。 对于父母来说,他们在生育以及养育的过程中付出的东西是苏南暂时还没法体会到的。在已经付出的基础之上,父母自然更渴望对苏南有所期待,但无论期待如何,大概率是利已大于利他。 这通电话结束才几分钟,苏南手机又响了。 苏南看都没看,血管堵塞了似的,烦躁地接起电话,说道:“妈,又怎么了?” 听这语气,来电的下属再蠢也知道苏南心情不好,怯怯地地说:“老大,是我,小张。” 苏南缓和了语气,问:“什么事?” “那个活力城的项目出了一点点问题……” “你发个邮件给我,把具体情况说清楚,我明天看一下。” “好,老大,晚安。”下属识趣地没有再叨扰苏南了。 手机也终于没有再响了,安静下来了。 苏南不知道怎么了,大概就是太累,太压抑,太无可奈何,坐在床边,低下头眼泪就掉下来了,无力感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言灿森清楚地看见了这个男人的难过、脆弱、要强、需求、禁忌……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只是默默靠近,抱了抱苏南,轻声问道:“要不要来两块钱的番茄味?” 没等苏南回应,言灿森的唇就贴了上去。 “你这小屁孩,你这是趁虚而入。”苏南抬头看着言灿森的唇,很像颗鼓胀胀的小番茄。 “对对对,就是趁虚而入了。” “不过咋还真是番茄味?” “以前点肯德基的时候,还有调料小包,就留着了,这次派上用场了。”原来言灿森在慢慢靠近的时候,发现桌上刚好有一小包番茄调料包,撕开,涂了一点点在唇上。 两人目光相接,笑作一团。 苏南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真幼稚。” 一阵闹腾下来,言灿森以为检查过房门,很不巧那天晚上遭了贼。 第61章 由于言灿森晚上有起夜上厕所的习惯,总是睡得比较浅。朦胧中他听到房门有“咔擦咔擦”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家里闹了老鼠,毕竟老鼠在城中村真的太常见了。 但当他感觉到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快跳出了喉咙口,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窃贼带了刀具,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很对窃贼都是戾气很重的,正面起冲突的话极有可能砍杀发生事故,心想这个时候装睡是最好的办法,幸好苏南当时正在熟睡中,他现在情绪正是不好的时候,撞上了说不定真的会冲动行事,可能真的是心力交瘁了,睡挺沉的。 言灿森闭着双眼,为了保持镇定,他紧紧地掐着自已的大腿。 由于家里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整个作案时间大约五分钟左右,但这五分钟却史无前例的漫长。按照声音判断,小偷应该是翻过了房里的衣物、行李箱和厨房,他能想到被偷的无外乎折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有衣服口袋里的三百块钱现金。 言灿森庆幸自已的手机是放在枕头旁,而他的这一面靠墙。 大约五分钟后,贼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言灿森的心终于落下了半截,但依旧不敢睁眼。苏南沉重的呼声这一刻让他感到非常安心,最起码,人都没事。 半个小时后,确定贼没有再回来,言灿森开了灯,果然,一台电脑、三百块钱都没了,除此之外,一件新外套、厨房的两个苹果也没了。 言灿森不由自主地感慨道:“这贼比我还穷。” 那天晚上直到天亮,言灿森才敢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早上,言灿森和苏南说了这事。 苏南很是气愤,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把我叫醒?” 言灿森没有说话。x 苏南望着言灿森大腿上两片紫色的掐痕,紧紧搂着他,说道:“人没事就好,我们今天就搬家。” 接着,研灿森报了警,警察过来简单的询问了几句便离开了。 言灿森又打给房东,问她调取楼下门口的监控,房东十分钟分钟后便出现了,但非常遗憾地告诉他,楼下的监控上个月刚坏,还没有检修,而言灿森的损失,房东是不会管的,只能认栽。 言灿森知道东西是肯定找不回来了,自我安慰道:“哎,算了,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于是苏南顺势说道:“我帮着你一起收拾收拾,看看哪些是需要的。” 言灿森转身,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这个小小的破旧的房间,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从住进来的那天起,我就计划着从这儿搬出去,每天都在想还有多久才能搬出城中村,没想到最后却是以这么狼狈的方式搬离这里。有次连上八天班了,在家加班到深夜,有点崩溃,瘫在椅子里感觉未来渺渺,会有可能真的一辈子就要被楼下的闹市和城中村的某一隅吞吃掉的感觉。” 苏南怔怔地听着,然后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恭喜你已经提前完成步入社会的第一课——走进城中村 。虽然有点狼狈,可咱这不马上就要搬走了,也算是过关了啰。” 言灿森想想也是,城中村的生活就像个赤裸的少女披上了一层白纱,一扯就掉。 那段日子,人类命运什么的对言灿森而言太宏大了,他在乎的都是很具象的东西,比如城中村的电费能不能有统一收费管制 。 对于言灿森来说,居住在城中村的感受确实不好。一要面临水沟发臭,滋生蚊虫的问题,二要在狭小繁杂的巷子行走,三要看向各类疲累的人群。过度密集的建筑像铺在路上的沥青,乌黑黏腻。出租屋的设施陈旧得像继承了上世纪的遗产,让房东得意的空调上赫然显示的五级能效令他瑟瑟发抖,昏暗的灯光,细小的水流,老旧的插座,拥挤的空间,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问题在于恶臭的空气,无时无刻散发着臭水沟的味道、楼下传来的一股股烟味,夹杂着常年不见日光的家具发出的汗味与霉味,风扇无论开到几档都散不去。 半晌,言灿森才伸手取了个收纳纸箱,放在苏南手里,说道:“收拾起来应该蛮快的,地方不大,我也没有很多东西。” 打包好东西,言灿森和苏南说好去和朋友简单到个别就走。 言灿森忙不迭地来到了宝妈娟子家。 娟子为言灿森能离开这里感动高兴,脸上挂着笑,说:“恭喜你,终于可以搬离这里了。” “谢谢你,娟子姐。城中村就像是大树中的蚁穴,也希望你早点出来。” “我还好,可能是因为以前在小区房里每天都在担心都在害怕我老公是不是又出去赌了,现在蜗居在城中村的廉租房里,虽然偶尔有债主来催债,但老公是真心知错悔改了,两个人一起努力,慢慢还,这里反而让我内心升起一点点安全感,因为我知道负债又减少了,明天会越来越好的,我总是这么想,只是我文化水平不高,只能做做零工,就是苦了孩子。” 提到孩子,言灿森拿出一个大型积木玩具递给宝妈娟子,问道:“孩子人呢?这是我给她买的,算是道别礼吧。” “她和其他小朋友出去玩了,让你破费了。日后你空了,可以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就单是冲娟子姐的手艺也是要回来聚聚的。” 事实上,有人可能比你艰难一百倍,却比你坚强一百倍,看清了生活的残酷,但同时也会在逐渐在一个个微型幸福的瞬间变得勇敢而坚强。 日剧《四重奏》里有这样一句话:“一边哭一边吃过饭的人,定能坚强地生活下去的。”言灿森觉得宝妈娟子就是这么奇妙的脆弱又坚强的代表,一边哭一边笑着,好好活着。 言灿森在雨夜扛着两个行李箱走到小破旅馆落脚的时候没有哭,在短时间之内看好房子完成入职和搬家的时候没有哭,被人事总监各种阴阳质疑、听尽恶言的时候没有哭。但是在刚刚苏南把他为数不多的行李放进车子后备箱的瞬间,言灿森放声大哭。 在车子行驶途中,言灿森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可以先送我去监狱吗?”这是言灿森每月一次的探监机会。 根据《监狱法》第40条的规定,罪犯在服刑期间,按照规定可以会见亲属、监护人。罪犯会见一般每月一次,每次半小时至一小时。实际情况,大部分监狱的会见时间都是二十到三十分钟左右,都是每个月一次,且无特殊情况的话都是在工作日。 “你要去探望你爸爸?” “嗯,是的。他就算是个伪英雄真坏蛋,但他对我挺好的。小时候爸爸每次出门都会买回来他最爱吃的果冻和棒棒糖;小时候自已会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小手紧紧地抓着爸爸的衣领;小时候爸爸会在每年生日的时候像圣诞老人一样变出好多小礼物。后来长大了,爸爸成了是人人称赞的好官,写的官场小说也拿了很多大奖,是我敬仰的大英雄。再后来,就是被带走、调查、判刑……”每个月的探监日,言灿森都会准时出现。 苏南迅速调整了路线,往监狱的方向开去。监狱一般位于郊区,地理位置偏僻,远离市区,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 下午四点半左右终于到了,苏南在监狱门口等着,在车里处理工作邮件,言灿森自已走了进去。 言灿森进第一道铁门。随着咣当一声巨响,吓一哆嗦。 又一窗口拦住了言灿森,铁拦里一位漂亮的女警官说:“请交身份证。” 言灿森掏出身份证,女警官给一张探视的排序,12号窗口,随着铁门咔嚓一响,他过了两关。第三关才把他关到见面的玻璃房子外边。玻璃房是房里套房。好大啊,里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满满的,全是探监的家属与友人。玻璃房里边是在押人员和陪伴的狱警。引导员把他带到12号。 言爸穿着蓝条子花的监服,剃了光头,已等在里边,狱警守着。 言灿森眼里还是泛起了些许泪花,隔着玻璃墙,他俩都拿起了电话听筒,对讲。 差不多二十来分钟,言灿森出来了。俩人也不磨叽,直接返程回去。 车行驶着,车窗开着,任由风儿扑面而来,天慢慢黑了,远山上的半个月亮仿佛成了守护者,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土地。它的光芒柔和,静静地洒在蜿蜒的公路上,却足以驱散黑暗,为夜行的生灵指引方向。 突然,一道黑影从路边的树林中窜出,吓得苏南心头一紧,急踩刹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流浪猫在觅食。它警惕地看了车上的俩人一眼,然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在这半个月亮悬挂于山的夜晚,连流浪猫都在努力地生活着。 第27章 好诙谐的一座城市,凌晨五点,楼下是修路的声音,是夫妻吵架的声音,是婴儿的啼哭声,是商贩叫卖早点的声音,是各类车子行驶的声音,热闹的跟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这个点都醒来一样。 言灿森打开灯,发现原来刚刚那是梦。可都是他亲身体验过的,确切地说,那是回忆。 第62章 言灿森环视了一下房间四周,这间卧室是本来是苏南流出来的客卧,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他是这间房的使用者,以极为实惠的价格向苏南租了下来。 整个房间都新堂堂、亮锃锃,天花板白得耀眼,四面白墙,一面有窗,地板暗红闪光,照出人影子来。再看床上,垫的是浅灰色床单,盖的是新被子,雪白的被底,崭新的绸面,柔软舒适。 言灿森不由自主地立刻在被窝里缩成一团,貌似是害怕自已身上还残留着城中村小巷里混杂的刺鼻气味,生怕弄脏了这房间里的一切。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骤然起身,褪去身上所有衣物,赤身走到落地镜前,不厌其烦地久久凝望着自已在镜中的裸体,看到了并非自已的自已,拿起红色马克笔在镜面写满了巨大的重叠的涂鸦似的红色字体:在一点点变好,是吧。 言灿森是想表达家庭变故后这段被冠以成长之名的经历大概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之后,言灿森又躺回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他发现苏南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早餐是每个人半个煎蛋,火腿三明治,四颗青提,五个巴旦木,外加一份现打的香蕉奶昔。 “快去洗漱,好吃早餐。” “好的,你真好。”言灿森看见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上午八点了。 简单洗漱,言灿森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餐桌,开饭前拍下了美食图片,美食美器,忍不住在朋友圈里炫了一炫。 “快吃吧,等下上班要迟到了。”苏南提醒道。 “你嘞?” “我等下去健身,下午才去公司,要我开车送你去上班吗?” “不用了,我自已坐地铁过去就行,还来得及。” 住这什么都好,就是比之前离公司远了,通勤要更久了。这种小事,言灿森不想再麻烦苏南。 最近这段时间像一场大型的服从性测试,坐了无数的地铁,无数里程的地铁,天天在地铁地底下钻过来钻过去,而且呼哧呼哧赶,但时间还是用那么多。甚至,有时候他感觉自已真的跟个地老鼠一样,在地底下爬行,心中感叹还是外面的世界广阔呀,真是得去地上走走。 此刻的陆时就在地上行走,行走在金色的朝阳里,不慌不忙地朝单位走去,踩在地面平稳踏实。等灯绿灯时,看见路边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点点光斑,随着微风在地面上跳动起舞。 路过一个路口,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看着确实是学生模样,男孩子唱得很不好听,五音不全还在颤抖,胸前挂着个牌子写着给他重病的父亲筹钱看病。陆时没忍住扫了200给他,他立马站直了,接下来就是近乎九十度的鞠躬,带着哭腔用话筒说:“谢谢哥哥,谢谢,谢谢……” 路边卖艺或者乞讨的,陆时只能分得清那些拿个纸板写钱被偷了回不去求路过的好心人给几十块钱路费的这种是骗子。但是,那种卖艺唱歌,写着给家里人筹钱的,陆时真的分不清是不是行骗的。 陆时不希望是真的,但是如果是骗子就太可恶了。可是如果是真的,又希望他能顺利,看起来真的只有十岁出头的一个孩子,眼睛红肿红肿的。 “路上看见年轻人跪在路边的,写个牌子,放着音乐的,感觉都是骗子,也可能是我偏见了,不过大概率感觉还是你天真了。”一行的同事刘老师平淡地说着。刘老师是个秃头的中年地理特级男教师,俩人在半路上遇到的。 “确实很多骗子。我看到的公开行乞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是骗子,包括但不仅限于——蹲街边写粉笔字的学生、穿骑行服推山地车的驴友、地铁上吃得白胖衣着复古逐个骚扰乘客要零钱的老太太、情人节拿着残次玫瑰花在街头纠缠情侣的小兔崽子。”陆时如实地说着自已这些年碰到的糗事。 “那你怎么还给他转钱了?”刘老师不解地问。 “周围还有一些老人给他放了现金,我们离开之前他已经唱不下去了蹲在那里擦眼泪,总觉得这个应该不是骗子。” “是真的话,希望这孩子找个机构帮忙网络众筹吧。哎,年纪看着就比我家小孩大一点。”刘老师的同情心与同理心有那么一点点的流露出来。 “就算是骗子,希望不是被他人逼的来当骗子,那简直……”陆时不敢往下去细想了。 陆时有时觉得他自已好像处在一个割裂的折叠茧里,内心与外界的相背而驰,觉得人类的伪装的正常化,感到一种荒谬式的魔幻感。真心被一次次践踏和欺骗,讽刺他的天真与愚蠢。只有在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负面后,才学会适应这个当下的虚伪与欺骗呢,也许吧。 下午开大会,拿个本子和晨光中性笔,整整三个小时了,还没结束,有的领导超时了还滔滔不绝,直说得口干舌燥,也不管与会者是否已睡意来袭、哈欠连天。 陆时发现身边人已默默打开开心消消乐,他自已也已昏昏欲睡,晕乎乎的。 结束了,这大会结束了,时长三小时三十七分钟。 回去的路上,陆时看这天阴沉沉的,正想着等会是先去买菜,还是先去收衣服,就有个骑电动车的男人上来就是先给他一条数据线,接着又是一个传单。 陆时当时还是懵懵的,就接过了数据线和传单,秉持着应有的素质和礼貌,陆时东西都收下了,男人让他扫个码给个好评不过分,他就扫了。这一步的时候就应该把东西扔回去然后转身就走了的。可惜犹豫了,扫完后,就来了个抽奖,不出陆时所料的,是个似乎看起来不便宜的产品—平板电脑。 但陆时没料到的是,那两个业务员是一副很惊奇的样子,说道:“兄弟,你真的是锦鲤,其他人都是抽到纸巾和电饭煲什么的,好像还没见过有人中平板。” 陆时把数据线塞回业务员的手里,疑惑地问道:“真的吗?” 业务员看着陆时有拒绝的苗头,赶紧补充道:“兄弟,你把那个中奖页面截图保存下来,我骑电动车带你去线下店面领奖,你给我买包烟吧。” 陆时总感觉怪怪的,正抬腿准备离开时,另外一个业务员急忙开口自称是他们是京东的线下平台的工作人员,暂时没去求证:“我们是嘉亿优选做市场推广的,以前拼多多美团什么的刚开始也是我们在做线下推广的,如果你不太需要平板,你领出来卖给我,我出800元买给我女儿玩,这样可以吗?” 陆时没接话,心想:“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耍什么花招。” 业务员看陆时没说话没拒绝,于是就顺理成章地带陆时去线下店面,去的路上问了挺多个人信息。 “你是哪的人啊?” “长这么帅应该有对象吧,对象本地的吧?” “在附近写字楼工作吗?” …… 但总归是被套了点东西出去,至少知道陆时是一名老师,有点点蠢。 到了线下店面,里面有五张小圆桌各配两张椅子,有一个业务员貌似在耐心地和一个六旬老人解释些什么。 陆时坐下来后,店内的一个接待员开始了一堆看上去有的没的的询问,包括支付宝芝麻分、微信信用分、京东白条灯有关信用方面的都问了,这些陆时肯定是都满足条件的。 接着就开始了比较关键的东西,接待员说:“未来30年内,你能保证在嘉亿优选app上面消费4888元吗?” “如果没有消费达标的话,会怎么样?” “没达标的话,就是信用不合格。” “要是30年内,你这个什么网址倒闭了怎么办?” “不会倒闭,倒闭了是他们的事情,他们会负责的。” “那你这个是要怎么弄呢?” “这边需要您先弄5000元钱进到平台里面去,这5000元可以是你信用卡,可以是你自已的现金,可以是京东白条。” 听到这,陆时完完全全明白了,这不就是变相花钱买一个啥牌子都说不出来的低级平板吗? 后面也就没什么好聊的了,陆时准备直接就走了,转头发现另一个女接待员还在忽悠那个老大爷,陆时走过去,拿出手机对接待员说:“从来的路上,我就开始录音了,我要带这位爷爷走,不然我就拿着录音去报警了。” “你想干吗?”店内一名男子闻声赶来,可能是负责的人。 “我想干的刚不是说了吗?” “好,你可以带人走,但是把录音删了。” 陆时其实也是后面才开始录音的,录到的内容不多,所以也就答应了。 陆时就这样成功带老人离开了诈骗的老窝。 总得来说,是一次失败的投资,为什么说是失败一半呢因为除了手机号之外,职业是真的告诉出去了,芝麻分725分什么的也没什么用,就是损失了15元钱的土的回来的路费和错过的晚霞,获得了一条标准type-c数据线和一个拉黑的店。 陆时回到家后,本以为会下雨就收了衣服。今天卢希安工作也结束得早,差不多半个钟头后也回来了。此时俩人已经在沙发上了。 第63章 忽然来了个陌生电话,陆时以为是他刚传出去的手机号就开始收到贷款通知了,结果一接听,发现是从那店子出来时打车的司机师傅的来电,询问车内的一个礼盒袋是不是陆时当时落下的。 卢希安依稀记得陆时上次就把一串钥匙落出租车里了,出声问道:“你又落什么东西在出租车上了吗?” “没,司机师傅搞错了。再说,你干嘛用‘又’这个字眼?” 卢希安在一旁盘点:“你经常丢东西,丢钱包,丢雨伞 ,丢钥匙……” 陆时在旁边插了一句:“可能也经常丢脸。” 卢希安开玩笑道:“你哪有脸。” “话说回来,既然没落什么东西,那是怎么了?看你一脸烦躁的样子。” “最近挺倒霉,老是碰见一些骗子,今天又遇见了。” “或许你的眼神还是太清澈了。” “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蠢?” 卢希安没接话,只是斜着眼睛,似乎在告诉陆时这是废话,他不蠢的,相反,还有点小聪明。 “那么我换种问法,我是不是看上去很容易受骗上当,是很好骗的那种人?” “嗯。”卢希安说地飞快,就像小学生上课抢答问题那样,“老师,这道题我会。” 陆时准备开口反驳,没想到肚子这个时候饿得咕咕叫,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俩人都还没出晚饭。 “饿了吧?”卢希安伸手环抱住陆时的腰,接着轻轻摸了摸陆时的肚子。 “嗯,你应该也没吃吧?” “没有,我们出去吃吧,或者点外卖也行。” “不用啦,还是在家做吧,我还是挺愿意烧饭做菜给你吃的。”陆时起身去厨房,发现家里的砧板坏了。这时陆时才想起来,昨天清洁工阿姨上门做卫生的时候把他的那个小砧板弄坏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砧板坏掉了。” “那我们去外面吃吧。” “行,吃完我们去超市买砧板。” 俩人迅速出门,在附近简单吃了点。 去超市买砧板的时候,超市生活日用品区的导购员很热情地询问了陆时的需求,之后就开始推荐符合的产品:“根据您的需求,我会推荐这款砧板。它是皂角树材质的,皂角树是一种非常坚硬的木材,它具有耐砍剁,不变形,不开裂,耐腐蚀等优点。而且皂角树的砧板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的表面粗糙,有一些天然的结疤和纹路,可以让切割更加顺畅。同时,皂角树的材质也比较细腻,易于清洁……” 导购员一顿输出后,陆时对卢希安说:“我们买两块砧板吧,一块用来切生食,一块用来切熟食。” “买一块就够了吧。”在卢希安的意识里,大部分家里都是用同一块砧板,况且家里一般就他们两个人,他觉得买一块就够了。 “两块更好,这样比较健康卫生。” “可之前你不就是用一个砧板吗?” “我就想买两个不行吗?导购员也说了,像我这种喜欢经常自已下厨的,这款皂角树材质的很适合的。” “导购员肯定会这样推销的,毕竟也是有业绩要求的,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你不就是想说我很蠢很好骗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刚在家里不就这意思吗,说我很好骗。” “不是。”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 俩人在超市里大吵了一架。 回去路上,陆时发现经常光顾的那家湖南米粉店关门了,那是一家夫妻店,比较小的店面,装修简单,可是味道甚是地道。 这家店生意很好的,很少关门休息的。陆时走近了一点,发现店门上面贴了两张告示,分别写着“夫妻吵架,休息一天”,“没有哄好,再休一天”。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卢希安也凑了过来,告示上的这几行大字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唠唠嗑,轻轻推搡了一下路时。 陆时也不客气地挤了回来,说道:“你干嘛?” 卢希安手指着告示的位置,说道“想着怎么哄你呗,我可不想再休一天。” “好啦,挺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们回去吧。” 陆时像是被掏空了精力,昏沉睡去。 次日,早晨的初阳洒在他身上,白嫩的皮肤泛着光,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在卢希安身边缓缓醒来,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唇,等待床头柜上永不凋落的折纸水仙花旁的闹钟响起,因为那是俩人常规的晨起拥抱时间。陆时在等待拥抱,安抚争吵后受伤的彼此。 卢希安的拥抱如约而至,他将陆时搂了过来,把陆时的头埋进他结实又饱满的胸膛,结果被陆时的胡子给扎到了,懒洋洋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说道:“宝宝,你长这么好看,怎么不剃胡子,胡子拉碴的?”声音软软的,亲昵的样子完全不像昨晚吵过架的样子。 “我单身的时候才会捯饬自已。” “我不配看你的精致时刻吗?” “我精致就会不安分。”“陆时说完,他还有点俏皮地故意地用下巴磨了磨卢希安的胸肌。 “啊?” “开玩笑的,人家就是懒,等下起床就开始收拾。” “昨天说你眼神太清澈很容易被骗子盯上,我是想表达你是那种看着人畜无害那种类型。”卢希安确实很喜欢陆时的眼睛,在渴求物欲的金融圈这个名利场,这种清澈如水、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少,卢希安甚至想通过陆时的这双眼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美好的世界。 “只是看着是?” “彻彻底底是,干净的,天真的。” 可是,似乎,“天真”就是一个把“傻”重新包装过的代名词,,尤其是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读书时,大学辅导员是这么反复告诫陆时的,让他改改,否则早有吃大亏的时候;工作后,领导也用行动告诉陆时很多事不能太天真,并不是傻人就会有傻福。 陆时很喜欢三毛的一句话:“成熟不是为了走向复杂,而是为了抵达天真。” 陆时用手轻轻拍打了几下自已的脸蛋,告诉自已不要去想了,因为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也就意味着新的工作任务也开始了。 卢希安也没磨蹭下去,因为金融圈更是奉行时间就是生命的人生信条。俩人迅速起身洗漱,开始各自的忙碌。 晚上七点左右,刚转正不久的年轻女下属踩着黑色细高跟,飘着混合依兰清香的神秘香水味,轻轻敲开了卢希安办公室的门,说道:“老大,现在有时间么” “进来吧。” 门从里面被轻轻带上了。 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俩人还没出来。 公司新进来的男实习生忙得焦头烂额,时不时地还是会想着紧锁的办公室的门,心想:“当领导好爽,有钱有势有地位,还有美女主动送上门,那个小姐姐颜值真不错,要是我,我也没法拒绝啊.....嗯,迟早有一天,我要当上领导。” 旁边工位上那位爱八卦的女同事搭腔:“我就说这个女的没那么简单。天天上班穿这么靓,说话嗲声嗲气,一看就不是个做业务的人。你瞅瞅这才转正几天啊。真是,有能耐别关门啊。” “在办公室都能关上门公然搞事情,胆子也忒大了。” 男实习生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哎,帮我复印下这个材料。 “来了来了。” “你们别胡说,老大不是这种人。”一位耿直的的老员工敲着键盘说道,“他们咋还不出来呢,这个财务数据和报告还急着要和老大过一遍,客户那边催很急呢。这客户太难伺候了,真是得罪不起。哎,没时间了,不行我去敲个门吧。。这年头,干啥都得靠抢。” 然而办公室里那所门里面的卢希安也是很心塞,心想:“哎,这女的长的挺机灵,脑子咋就不转个。一份报告做了好几遍都不对,都被客户指着鼻子说了好几次了。” 因为其他人手上都有安排好的工作,卢希安只好亲自一点点教她。,要不是看她是个年轻姑娘,卢希安可能早就破口大骂了。 差不多十点终于弄好了,年轻女下属的闺蜜在公司楼下的甜品店等着她,埋怨道:“你终于来了,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下班找你吃饭,你说给老板写材料;找你逛街,你说帮老板做报告;就连今天给你电话,你都说在和老板一直开会。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个老板,到底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成什么样。” 年轻女下属脑子里浮现卢希安的英俊脸庞,又想起了他工作时严肃的表情,顿了顿,回复道:“该说不说,他确实是挺好看的。不过有什么用呢,又凶又冷的。这什么工作啊,简直太苦逼了。天天就是整理底稿,写材料、做报表,给客户做报告,客户全是事。和我想的金融圈和投行族的光鲜工作也太不一样了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听我爸的,当初和你一起考公务员。” 第64章 陆时今天下班后,刚好来这边探店,看看有没有令人惊喜的餐饮店,说不定可以为好久没更新的账号积累点素材。他前面已经和卢希安发消息了,说好等他忙完一起回家。 俩人在办公楼连廊上碰头,也就是滨海大厦的连廊上,发现36楼的某间会议室里,一对男女正在开始他们的表演。室内明亮的灯光与毫无遮挡的环境使得会议室内外一览无余。起初,这对男女只是正常地面对面对立,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然而,随后他们的举止逐渐变得更加亲密,彼此距离也越来越近,现场情况也开始失去控制。女方甚至坐到了男方的大腿上,这场面,简直是要多亲热有多亲热。问题在于,他们所在的办公室是全玻璃的,外面的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外面的人就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停下脚步,陆时发现有的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摄。其中有两个女生,一边拍一边激动地解说,尖叫声完全盖过了直播的声响。这一幕很快就在网上传开了,网友们彻底炸开了锅。 往往就是这样,在明亮之处看黑暗之处,往往看不到黑暗之处有什么。相反,在黑暗之处看明亮之处,却看得一清二楚。除了明暗不同给了这对男女错觉外,他们位于高楼,不容易看到楼层下面的风景,而从下面则比较容易观察。可能这就是不同角度视觉的不同。 “贵圈真乱,少不了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和桃色故事。果然是男人有钱就变渣,女人变渣就有钱。”陆时说道,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作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金融民工,我要负责任地说一句金融行业90%都是塔底的牛马,每天背指标、领任务、拿绩效、陪笑脸,苟全小命于市场,不求闻达于行业。即使有乱搞的贼心,在忙到睡觉都没时间的情况下根本没工夫也没能力去乱,更没有乱的筹码。”卢希安反驳,“千万不要把塔顶罗马人的桃色大瓜当成塔底牛马人的日常,这两批人呆的从来不是同一个金融圈。” “你现在也算是塔顶罗马人了吧,虽然工作时冷冷的,但应该也有不少妖艳贱货主动扑向你吧。” “很少听你说这种词,实话是肯定是有,但也就个别比较有勇气的。就算都在圈子里混,不想乱的人,永远不会在金融圈变乱;想乱的人,无论在哪个圈子都会乱。” “乱与不乱,与圈子从来没关系,只在于个人。”陆时明白卢希安想要表达什么意,继续补充着前面的话,“就好比普遍认为体育生都很渣,同性恋比异性恋更会玩更乱。” 俩人边说边朝大厦的车库走去。 回去路上,陆时居然在车上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车里特别安静,陆时往旁边看,卢希安停在了他们小区的地下车库,竟然干脆也靠着睡觉了。 卢希安觉得自已是晕碳加上太放松了,但卢希安应该是真的太累了,他脖子歪在那里,陆时看着很别扭,也怕他落枕,就够过去调他的椅背。 但陆时以为自已动作够轻了,没想到椅背突然就折下去了。俩人都吓一跳,本来陆时没事,但卢希安一醒也不知道干嘛,拢着陆时肩膀就把他也拽下去了,整个身子都贴上去了。 卢希安脑袋晃过后,俩人四目相对,卢希安脸上看不出脸上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说:“你干嘛?” “没干嘛。以为你偷我钱藏在那边了。” “下次去后备箱找,我一般藏那边。你刚刚是不是想偷亲我?” “才没有呢。” 此刻车内的陆时真的让人很心动,好像一株被养在九重天上的水仙花,到了月夜之时就会出逃,被灯红酒绿的城市霓虹所打湿,,被熙熙攘攘的乌合之众所惊扰,被川流不息的摩登车辆所碾压,却依旧是那么的流光溢彩。 “我们接吻吧,去车的后座。” 陆时默许了。 一到后座,卢希安就一把摸着陆时的脸,手指轻轻按住他的后脑勺,从喉结开始不断地给予其轻吻和吸吮,吻上了鼻尖,最后停留在嘴瓣上。 车内放着的是英国女歌手ellie goulding演唱的一首梦幻流行歌曲《love me like you do》,这首歌是电影《五十度灰》的主题曲,歌曲的名字在歌词的副歌部分中共出现了20次,占据了全曲百分之四十一的位置,节奏明快,很适合当下的氛围。 车里的亲吻是肌肤摩擦生成飘飘然的热气,车内,体温比室温略高,还有彼此纠缠着的两个半裸的身体…… 很久以后,陆时回想起这段车内亲热片段,是这样描述的:那感觉就像是八九十年代听一盘既心爱又卡碟的磁带,强奸着双耳,却又对它欲罢不能。 激情过后,两人冷静下来,在车内整理衣着。 这时,同小区的业主吴敏走向小区地下机械车库取车,边玩手机边走路的她没有注意当时车库四周的情况,就下意识按键想要把处于二层的车移下来。 “车里有人!”吴敏擎按钮的瞬间,发现有人大声呼救。 这时吴敏才从发亮的手机屏幕中抽离出来,如梦初醒。 插语: 一、关于人物 1.这本小说里可能没什么完美的人 陆时:教师,自媒体博主。单身那些年,他明知道朋友苏南对自已有意思,却从不拒绝苏南的好意,他偶尔也是需要有人陪着度过寂寞的夜,他始终只是选择与其维持床伴关系,从未考虑过试着与苏南发展成恋人关系;他一开始也会歧视女装癖,也会有自已的狭隘之处。 卢希安:投行精英男。他就算在重生后,还是语气很坚定地说出了那句,“你若问我这些高楼大厦是用什么建成的,我想我的答案还是没变,归根结底是由金钱和权力建成决定的”,童年经历让其从骨子里烙上了这点。 外婆:小卖部老妪。太节俭,太过紧张陆时,关心则乱。 苏南:运动品牌代理人。年轻时,在感情里就是个渣男。“对于前任包晗,没遗憾过在一起,也没遗憾过分开,唯一遗憾的是当时跟对方在一起的他,真的太糟,但他却给了他最好的。” 言灿森:官二代。父亲入狱,家里被封,落魄入住城中村,甚是想逃离逼仄的一线天,再次遇见苏南后,他的感情中难免掺杂了“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意念。 徐姚:高傲金融女。对懂她的李成俊后知后觉,迟来的感情觉醒,分开后,用长柄伞成了她的习惯。 李成俊:普通企业员工。自卑,外貌平平,“后来,我也接触过其他女生,恋情接踵而至,肉体激情周而复始,可我好像不能完全投入到感情中,这些女生也不像她们口中那般爱我,只是互相取暖罢了,对比之下,徐姚虽高傲,但不虚伪,她很真实。” 苗林春:小镇做题家。“你觉得爱情必须以婚姻的方式来沉淀吗?” 唐姐:城中村妓女。“我做过一个很荒唐的梦,我打扮得执行淡雅,站在巷子街边的小木屋门口,给每个探头探脑往里瞅的男人响亮的一巴掌”。(本人很喜欢唐姐说的这句话,仿佛是她对糟乱现实的反抗宣言) 宝妈娟子:赌徒亲属,唐姐朋友。胆小懦弱,认真生活。 齐恒:运动肌肉男,陆时粉丝。“我决定在周末兼职私教,上门有偿按摩,再新开一个微信号,弄个加好友门槛费”。 卢钧:建筑业企业家,卢希安父亲,杀妻骗保。 苏南爸妈:传统式中国父母,宗族观念强。 陆海华:退伍军人,消防员,因公殉职,陆时父亲。出轨,冷暴力。 李伊依:舞蹈演员,陆时母亲,弃子出走。 言轶杰:官场小说家,言灿森父亲,落马大老虎。 …… 2.当然,小说中人物还是很正能量的 陆时对教育有自已的思考与追求。在一次与卢希安的吵架中,他说道:“那是我的学生,是除了你外,所剩无几所在乎的东西了。”学生被侵犯,他会用麻袋套头去揍坏人。 卢希安是有野心的,有规划的,执行力极强,靠自已走到了投行业顶端。 苏南热衷于参加各种lgbt的公益活动,让更多的人去了解这类群体。 言灿森在家变后,在城中村一次次与底层群众的接触中,完成了自我蜕变。 外婆会用生活中很普通的物件来打比方,教会陆时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 很多财经分析师都很喜欢一个单词,那就是“resilient”(有韧性的),相比什么平庸、一般,有韧性的仿佛就有一种自我激励的感觉。 小说中很多人物都是这种有韧性的人物:几度失业、屡败屡战的卢希安,从福利院走到投行顶端的卢希安,二战金融专硕的徐姚,参加了11次公务员考试的苗林春,在城中村交到朋友的落魄官二代言灿森,与父母周旋出柜的苏南…… 就算是最主要的角色,陆时与卢希安也没有金手指可开,都是靠着自身的韧劲,在摸爬滚打中成长起来的。 第65章 比如在小说 第13章 实习期间某个凌晨,怕吵醒陆时,卢希安偷偷起床,动作很轻,幅度很小,来到书桌旁,写下了一段语无伦次的文字:关于我们的努力,可能的未来以及存在的价值,我们从无意义,我们不可能毫无意义…… 第二天卢希安早早去上班了,陆时在书桌上那张写了几行字的稿纸空白处回应着: 山高不?高。人生有些大山,始终无法攀越,遇到的许多困难都如一座座高山。海深不?深。深到鱼虾混杂,暗流涌动,你我只是一只小鱼,大海无边,人生无常,会遇见比我们庞大很多倍的鲸,遇见差点就把自已吞噬的浪。 但是,你若决定灿烂,山无遮,海无拦。 你,我,我们都不可能毫无意义…… 二、关于感情线(3主要+1次要) 1.陆时&卢希安 校园到社会,破镜重圆,相互救赎,自我认同,复古对戒,枫叶与星空,皱纹纸水仙,双强 本人理解的双强可能并不是给人物一个了不起的设定,比如智力与职位等,而是有着各自独立的人格与追求。 陆时是个多次失业的狼狈教师,但每次失业他都有所感悟,对教育也好,对自已未来的规划也好。 卢希安虽是顶层投行男,但小说中有不少地方描述他在小喽啰时期做的努力以及与竞争者的比拼。 2.苏南&言灿森 交友软件,咖啡发烧友,巧合,城中村,番茄味的吻,现实,大叔与男孩(差不多相差十岁) 3.李成俊&徐姚 迟来的感情,舔狗,美女与普男(仅指外貌),时间上错位的感情,长柄伞 4.苗林春&自习室女孩 相互打气,公考,陪伴,家庭现实,窗外鲜花 三、关于小说中涉及的同性文学与影视歌曲等作品 电影:《利已主义》、《爱你,西蒙》、《再见,妈妈》、《迷失天堂》、《绝不后悔》、《金钱男 孩》、《每分钟120击》、《蓝宇》 电视剧:《昨日的美食》、《狩猎季节》、《红色气球》、《不曾遗忘的暮色》 综艺:《夏日咖啡男子》、《鲁豫有约》2007年采访李伦佐那期 新闻:《共同关注》2011年7月,邱启明以“请尊重每一个群体的自我选择”为题进行评说的那期 游戏:《 a gay‘s life 》 歌曲:《彩虹》、《玫瑰少年》x 书籍:《鳄鱼手记》、《乔瓦尼的房间》、《断代》、《认同而不出轨——中国同性恋者的生存困境》 论文:2021年发表的《上海市男男性行为人群亚硝酸盐吸入剂使用情况及其影响因素》、2024年1月发表的《广西男男性行为者 rush poppers使用情况及其影响因素》 四、关于小说想表达与探讨的东西 小说在校园期比较温馨,从大学这座象牙塔出来社会后,小说描写比较写实向,小说在呈现上可能会有微群像的特征。 主角陆时是个与外婆相依为命,多次失业的青年男教师,贴合普通人的状况。 与之对比,小说里当然还有更典型的普通人,比如小镇做题家苗林春、生活在城中村的各类角色。 小说在中期加入了言灿森这一角色被迫蜗居在的城中村的情节,小说后半部分中有大量的城中村事件与环境的描写。 现在国内有条件出柜、有能力为自已发声、有更多选择的同性恋者,基本上就是受过高等教育、在一二线城市打拼的人。更下沉的那些人,可见度很低,很难详细地了解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l 这部作品总地来说,既算是比较接地气的,也不乏甜蜜的或感人的情节。 本人希望读者朋友们能通过这部小说相对真实地了解真实的同性之爱与同性生活环境。同时也希望不单局限于同性问题的探讨,还可以通过这部小说和读者朋友们探讨更多的人生课题,比如:教育的意义、工作的意义、严峻的就业形势、毕业季的选择、至亲至疏的亲情关系、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普通人坚持的意义、卷与躺平、社会底层群众的挣扎、反腐与普通民众生活的关系…… 五、结语 本人第一次写小说,尚存在很多不足,希望读者朋友谅解。 比如这部作品长句长段偏多,更像是纸质书籍那种风格,没有考虑到网文读者大多数都是用手机阅读,由于手机屏幕所能呈现的篇幅较小,从而使得读者可能更偏爱擅长用短句或几句话就独立成段的作品。 但每一章字数几乎都在7k以上,但一章就是一个话题,彼此又有着联系。 本人几乎在每章的作者有话说都补充了该章节出现的一些知识,补充的这些图文可能是同性圈子用语或同性影视的解释与批注,也有可能是文中比较重要的情节或者物品,比如皱纹纸水仙花束、长柄伞、外婆做姜汤时切姜片的画面等。 本人写这长篇文字的时候,平台已经上传到了27章,字数已达到了19.8万,总收益0.79元,本人都被气笑了,笑着笑着,强烈的难过涌上心头,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虽然是连更,可能一个月左右就更完了,但这本小说是本人花了一年多时间写的,本人写东西很慢,是真的有很用心在写,而且文中很多东西都是偏写实的,不管是同性交友情况还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比如:城中村下暴雨,巷子积水,言灿森心里拧巴,放不下自尊,不愿像其他人一样脱鞋、赤足趟过积水,时间一点点流逝,雨却越来越大,最后言灿森妥协了。(这段就是本人的亲身经历改编的) 比如:齐恒想开个新微信号,用来弄加好友要门槛费什么的。现实生活中,在同性圈,也不少身材好的想捞钱的人这么干。 比如:陆时和言灿森找工作。这几年,就业形势不好,城市图书馆多了许多“流浪汉”,招聘要求存在着无法调节的矛盾,那就是经验与年龄的矛盾,招聘单位既要限制年龄,又要要求三五年工作经验。 很多人文社科专业的毕业生就如言灿森一样走进了教培行业。陆时好在有几年工作经验,多次碰壁后,找到了份还过得去的工作。 本人自认为,这本小说确实是一部诚心之作。但奈何就是没几个人看,每天阅读人数都是20左右,有时甚至个位数,哪怕是所谓的验证期也是如此,自然也就没有首秀。 阅读人数虽少得可怜,但本人打心眼里很是感激这些朋友的喜欢与陪伴。 或许真的是踩了雷点,或许是真的写的不行,或许是书名与章节标题过于文艺与矫情,本人也不知道。但不管怎样,因为是第一本书,所以本人还是坚持写完了,也算是给了自已一个交代。 当然也希望将来会有更多的读者朋友会看到这部作品,喜欢上这部作品。 说实话,不装清高,本人既然选择将文发出来,当然希望会有很多人喜欢,作品能得到认可。 小说中,在陆时的巧手与镜头下出现了很多美味佳肴,有感兴趣的朋友也可以去尝尝这些美食。 小说中穿插了很多悦耳动听的中英文歌曲,可能是小说中人物唱的,也可能是某个场景的背景音乐,希望能有那么一首可以击中读者朋友的心巴,引发共鸣。 小说中出现了很多同性圈子的用语以及物品,以及很多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上映过的同性影视剧或出版过的书籍。 小说中这些不完美的人物,都是有很多面的。就算再小个体,也有独特性,因为不完美与独特才真实。 小说中考研的,考公的,失业的,即将毕业的,蜗居在城中村的,在旅游城市做流浪歌手的……这些就是像本人这类普通人或身边的人会发生的事,就是这些普通的人和事构成了这部小说。 或许这部小说不够轰轰烈烈,但它应该是足够真实的。 本人一直坚信:真实的东西是很有力量的,真实的东西也往往是复杂的。 这段文字发布的时候,还有半个月左右就到农历的春节了,在此提前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巳巳如意,万事欢畅。 ——红色柚茉于2025年1月14日在尚书阁写下这段文字 第28章 上 机械车位按钮制动设计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吴敏下意识地按键导致附近车辆忽然上升,而上升车辆的还有人在车内,在车内的正是卢希安和陆时,根本来不及反应,车辆在上升过程中车门已经被压变形了。 吴敏瞬间吓坏了,生怕车里的人真的出事了,万幸的是没有造成人员受伤。 “实在抱歉,是我的过失,你们人没事吧?” “人没事,就擦伤了一点点。”卢希安说道。 “人是没什么大事,姐,可你看我们这车门已经变形了……”陆时心疼地指了指车子,仿佛他才是车主似的。 “这样吧,后期车辆维修费用方面,我会负责一部分。” “那加个联系方式吧,后期维修费用单以及赔偿事宜什么的,我们微信联系。”卢希安礼貌地把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 第66章 “好,今天真是对不住了。”吴敏麻利地添加了联系方式。 还好有惊无险,一回到家,陆时就开始吐槽:“现在很多家长自已低头玩手机已成瘾,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场合只专注与眼前的屏幕交互,就像刚才那大姐一样。我们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那些家长还一个劲地抱怨孩子们沉迷于手机,无法自拔,要求我们加强这方面的监管。真是挺讽刺的。” “这种人,若是不改的话,自求多福吧。“卢希安说。 “我就是心疼我的车,还有我的钱。”卢希安继续说道,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在车库,看你那样,还以为不在乎呢。”陆时呛他道。 “我的钱要不是大风刮来的。”卢希安边说边给助理发消息,告诉助理明天上午把车送去维修。 陆时探过身来,拉着卢希安的手,说道:“对了,你手擦伤了,我去拿药箱给你处理一下。” “好。”卢希安坐在沙发上,姿势不变,直直地注视着对方。 睡觉前,陆时偶尔喜欢听会播客。今天刚找蓝牙耳机用的时候没找到,昨晚放在枕头旁,早上房间还没开灯很暗,貌似是把纸巾和耳机混在一起扔到垃圾桶了。 陆时试着拿袋子包着手去垃圾桶翻了半天。卢希安疑惑地问道:“找什么呀?”: “蓝牙耳机,就那次去云南回来后你给我买的那个,你睡吧。”陆时继续翻找着。 “找不到就算了,明天给你买个新的。” 翻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陆时心想可能是在外面掉的,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陆时撇了撇嘴:“今晚想听会播客来着。” “那今晚我读给你听?” “也行吧。”陆时不得不承认卢希安的嗓音挺有磁性的。 卢希安一眼扫过去,发现陆时这书桌上大部分都是教育学方面的著作,包括《理想国》、《爱弥儿》、《民主主义与教育》、《教育的经济价值》、《高等教育哲学》等,在众多书籍中挑了一本书。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读这个给你听?”卢希安拿着书,询问着陆时的意见。 “可以呀,我挺喜欢这本书的。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个富有诗意的中文译名,出自《圣经诗篇》,这句话本身有双重解释,第一种是’逃离‘,逃脱并离开原生环境;第二种是’寻觅‘,寻找自由的向心环境。同这句话异曲同工的还有另外一句,’有些鸟儿注定是关不住的,它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这句话出自《肖申克的救赎》。我个人觉得把这两句话组合起来,正好就是本书的简括:有只鸟儿被关进了笼子,它向往自由,决定逃离笼子,去寻找属于自已信仰的大山。就读这个给我听吧,你声音挺好听的。“陆时简单地表述了自已对这本书的理解,也不吝啬地夸奖了卢希安。 卢希安听到夸奖,静静地微笑着,就像猫儿在月光里眯着眼睛时露出的微笑,开始有模有样地读了起来:“小时候,我等待思想成熟,等待经验积累,等待抉择坚定,等待成为一个成年人的样子。那个人,或者那个化身,曾经有所归属。我属于那座山,是那座山塑造了我。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思考……” 夜阑人静,字字句句,平平仄仄,声声不息,陆时在文字构建的这个声音的世界里平静,忘俗,沉醉,入眠。 次日,助理将车送去维修,花费10350元。 后期就这笔费用应该由谁承担,卢希安和吴敏、机械车库所属小区物业公司方面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卢希安一纸诉状将吴敏、物业公司起诉至区法院,索赔上述维修费用。 卢希安认为,吴敏一直低头看手机,在没有确认机械车库安全的情况下直接按键操作引发车位上升后导致车辆损坏,应承担疏于观察的过错责任,而机械车位所属小区物业公司疏于管理,也应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物业公司方面认为,机械车位操控器旁的墙面,已用红色加大字体注明“业主自行操作发生事故后果自负,物业概不负责”,且平时包括吴敏在内所有业主取车时均是通知物业人员来操作机械车库,事故起因系吴敏擅自操作,责任应由吴敏承担。 吴敏认为,虽对险些酿成大祸心感愧疚,但认为赔偿费用没有卢希安主张的那么高。 经过法官释法析理,多次组织协商,卢希安与吴敏、物业公司最终达成调解,吴敏自愿赔偿6500元,物业公司赔偿3000元。目前,赔偿款均已支付。 卢希安说值得去庆祝一下,庆祝他们维权胜利,成功拿到赔偿款。 车子还在4s店,今天没有开车出行,坐地铁出站的时候,陆时手机没电了,凑过来,对卢希安轻声道:“要不逃票吧?” “怎么逃?” “你把你手机给我。你等下看见谁刷了,赶紧跟在后头出去?” “感情你手机没电了,让我逃票是吧?” “是呀,不行吗?男人不能说不行哦。”陆时傻笑着,去人工处说明了情况,补了票。 顺利出站了,e出站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卢希安侧身过来拥抱陆时,贴得紧密,说道:“刚才这么不乖,这下老实了吧。” 两个男人暧昧拥抱被人看见,让陆时暗自激动不已,在暴露于社会不认可的眼光和渴望被人看见的冲突中,陆时体验到一种特别的激情,开口回应道:“我很乖的,不咬人。” 两人说着笑着前往离地铁口几百米远的餐厅。 餐厅内部的装饰设计巧妙地融入了自然元素,木质家具和绿植点缀,仿佛将户外的美丽景色搬进了室内。不是那种装腔拿调的餐厅,菜和酒水都不算贵,桌子摆放得有些许宽松,消费者可以从容地说话。 可能就因为如此的布置和布局,陆时很难不听到隔壁桌两位男性的交谈声,一个男孩和一个充满成熟韵味的男人。 男孩,瓜子脸,个子高高瘦瘦的,像一根青竹。他的头发略显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更增添了几分稚气。 成熟男人身材略显臃肿,但眼神依旧锐利,头发乌黑且修剪得极为精致,每一根发丝都像是被精心梳理过一般,呈现出整齐而利落的模样,那是经典的短发造型,根根服帖,仿佛它们都懂得主人对秩序和严谨的追求。 刚那个男孩好像哪里见过,大脑飞速搜索着,大概十来秒,陆时想起来了,那就是上次一起拼车的那个男孩,就是在车上一直刷交友软件的那个男孩。 “同居的事,我已经跟你提过好几次了,你怎么想的?。” “我给你租房子,我一周来你这里一两天,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 “其实,我结婚了,小孩也两岁多了。” “前面都是骗我的啰?我只是你感情失意后的安慰品吗?” “也不是,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再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已婚,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男孩内心承认抛开感情,他还需要实实在在的肉身陪伴,近乎病症。在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人陪伴在侧的日子里,他都在寻求他人,即便只是镜花水月也无妨。 这是不见彼此的时刻,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男孩将这份感受告诉成熟男人,并征询他的意见:“没有和你一起睡的夜晚,我是否可以找其他人陪伴。” 成熟男人爽快答应,理智上认为可以,但没有经过充分讨论。不一会儿,他继续说:“你要是不跟我说这些,我就不会想着,咱俩不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有可能跟别人在一起的。你倒不如不跟我说” “首先,我是希望能够和你建立彼此坦诚、能相互分享的相处模式。其次,我是在提出讨论,而不是说我就非得那样,我希望关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都能够讨论。如果我不说出来,我就是把事情藏在心里。藏着的事情越多,麻烦就越多”。男孩还是努力扮演着纯情少男,感觉这是他一贯的伎俩。 成熟男人明显脸色变了,他不喜欢男孩这样理性且过于直白的表达。 服务员热情地朝陆时他们桌走过来了,把菜单递了过去,陆时也就没再关注那一老一少,本来就说是要庆祝,俩人先要了一份装在细劲瓶里的鲜红的葡萄酒,然后开始研究起了菜单。 “碰见熟人了?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卢希安问道。 “不用了,算不上认识,就有过一面之缘。”陆时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对卢希安说:“公司里没有年轻男孩勾搭你呀?” “没有,回来后只有个别女孩不知趣地凑上来,在国外的时候倒是会有,还有次在香港出差遇到了不太一样的。” “听你这语气,感觉还挺惋惜。” “哪有,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香港遇到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卢希安开始讲述不一样的缘故。 那次在香港出差,忙了好几个大夜,项目终于结束了,卢希安出门前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被同事拉着来了酒吧。 第67章 酒吧舞池里挤满了人,他们舞动着白日里被封尘而生锈的四肢。吧台和包厢里是买醉的、寻求刺激的。 大伙都被一个人抓住眼球了。舞池里有一人化着精致的微醺妆容,黑色大波浪长发,黑色镂空蕾丝装……这些在大众印象里颇具女性特质的妆造都呈现在一个男性身上,总是不免接收到更多目光。作为一名跨性别者,阿丽既有男性的不羁肆意,又有女性的柔美娇怜。 卢希安靠坐在卡座上,穿着深色西装,身姿挺拔,双手插在裤兜里。同事们在舞池里胡乱扭动了一会,也回到卡座这边了。 往卡座走去,同事们与阿丽中间隔了两三个人,但阿丽一秒就能闻出他们喷的香水,有几个人用的是香奈儿蔚蓝,还有一个喷的是爱马仕大地,也瞥见了他们手腕上的名表。这群人就是今晚的猎物了。 阿丽有着自已的职业嗅觉,这些年来也接触了不少所谓的商业精英,总结起来就是:投行爱约炮,券商爱嫖娼,基金喜欢睡前台和销售,体制内容易和同事闹婚外恋,外资行和私募基金的同业对外围女的行情了如指掌。不过,阿丽也明白这些所谓的有钱人才有可能成为其潜在客户,因为这些人在性方面更愿意花钱去体验不一样的刺激和新鲜。 阿丽找准时机,拿着一杯鸡尾酒凑到了卢希安他们这伙人中,开始展现出卓尔不凡的社交艺术。 卢希安确实觉得阿丽美得很惊艳,至少在今天这个酒吧里是这样的,可能是好奇吧,也加入聊了起来,见识到了刚硬与柔美可以在同一人身上近乎同一时段内通过眼神和肢体展现出来。 一番交谈下来,大伙知道了阿丽是从河南农村过来的,最近半年香港做人妖生意,前几年在北京那边。因为没有钱继续做手术,阿丽只隆了胸部,但阿丽的生意也还行。 “我从小学起就开始对自已的性别感到困惑,我不理解为什么自已要剃短发,不能玩芭比娃娃。” “做这个也不是很安全的,前一段时间还有一个姐妹被客人杀了,也不知道现在抓没抓到。” 对于未来的打算,阿丽很无奈,耸了耸肩膀,说道:“不做这个能怎么办呢,我打扮成这个样子,根本没有正经公司要的,大学毕业又能怎么样。以后吗,呵,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喽。” 跨性别者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同自已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已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有勇气在外形上做出改变的跨性别者,通常生活艰难。因为找工作时的形象与身份证上的性别不符,很多老板拒绝雇佣这样的员工。大部分人离开了老家,生活在思想较为开放的城市,以性工作为生,做自媒体也不少。 本来,阿丽今晚的最初目标是卢希安,就算是性交易,如果有选择权的话,大家都会选择最好看的吧。 可是交谈中,阿丽渐渐发现卢希安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转而攻略另一位感觉极有可能上钩的男土,因为他刚刚主动问了阿丽要不要加个微信,他算不上胖,但也够健壮的了,手腕上的表也够贵了。 阿丽翻看了一下他的朋友圈,发现动态全是不同城市的定位,张嘴闭嘴项目基金股票web3,眉头间有着一念之间便可改变世界的自信,或者是自负。 第二天中午,卢希安在酒店走廊撞见阿丽从一个同事的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礼包,看来阿丽昨晚确实钓到鱼了。 电视剧里的金融精英总是随手送姑娘们一个lv,但在现实里,更多的都市女性则是与金融男约会后喜提商务舱洗漱大礼包,阿丽也不例外。 卢希安之所以说不一样,缘由讲这里讲清楚了。 中途陆时点好餐了,服务员走过来上菜,服务员离去后,陆时开口道:“看你交代得挺清楚的,好啰,放过你啦。”喝了口红酒,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犹豫了会,还是继续说道:“上次也不怪我说贵圈真乱,我也知道不是所有的金融男都这样,可你刚刚说的那些事吧又好像是在打脸。” “造作的那一批金融男女则如同伪装成村民的狼人,总有一天会被驱逐出去。投票的人一部分来自他的前任,还有一部分来自他的同事和上级。” “知道啦。不说这个了。”陆时说道。x| 第28章 下 关于刚刚卢希安讲到的跨性别者,陆时在脑海里浮现了一些记忆碎片。 那时卢希安已经离开三年多了,苏南是陆时为数不多的朋友,有时会和苏南分享一些生活中的见闻。 “我刚在地铁上碰到一些人……唉,不说了。” 陆时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在苏南不断地追问之下,陆时才吞吞吐吐地说:“一个男的……穿着洛丽塔裙子和丝袜,跟旁边另外一个男的,反正……就是感觉让人不舒服恶心。” “甚至感觉有点变态。” 陆时又低低说了一声。 这么一说,苏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当然,陆时说的人可能是喜欢易装,也可能是跨性别;但不论是哪个,这个群体的存在陆时并不知道,只是觉得变态。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产生排斥反应,因此这个社会永远不缺偏见与歧视。 那会陆时好像可以接受跨性别者,难以接受没进行完整的手术的。 苏南那会就参加了很多性少数群体的公益活动。苏南热衷此类活动的导火索是2017年6月30日,中国网络视听节目服务协会在北京召开常务理事会审议通过《网络视听节目内容审核通则》并发布。该通则把同性恋跟性暴力性虐待等等并列在一起,表述为“非正常的性关系、性行为”。在听到宿舍好兄弟说这个通则没毛病之后,开撕了,苏南暗暗下决心,要多参加相关的公益活动。 2007年《鲁豫有约》栏目曾报道过一对生活在四川成都的同性伴侣李伦佐和鞠佳仲,他们上节目的时候已经在一起22年了,他们还领养了一个儿子,组成了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家庭。 2011年7月央视晚间新闻《共同关注》中,邱启明以“请尊重每一个群体的自我选择”为题,对国家一级演员吕丽萍夫妇的恐同言论进行了针砭时弊地评说,同时提出社会应该摒弃任何形式的歧视,为实现性别平等而努力。 2013年,当时流行的“一人一照撑同志活动”在社交媒体引爆,知名艺人纷纷加入,比如黎明、周迅、林依晨等,积极为同志发声。 …… 十多年前,这样有关同性恋的节目还能在电视上播放,但现在这样的内容再也没有节目去关注了。 正因如此,苏南对这些都有些了解,对着陆时说:“……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完整的变性手术,跨性别者就要继续忍受这个社会对其外形的歧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跨性别者因为不符合主流价值观标准而不被认同,同性恋群体也是如此。我们也没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的选择,是吧?” “好像是这样吧。”那时的陆时还需要时间去理解。 从那以后,陆时有尝试去克服这种心理的不适感。 任何超出传统概念的事情都像是天外飞仙,被人们自动归结为反自然的现象。只知道这个人不一样,于是人们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丝毫不知道这笑声有多刺耳。 “你在发什么呆呢?快点吃呀。”卢希安提醒道。 陆时这才反应过来,肚子也的确有些饿了,回道:“好。” 俩人用完餐,等待甜品送上来。 陆时再次用余光扫了一眼隔壁桌,人已经换了一批,刚刚的男孩应该早就离开了。 陆时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用手指摩挲着杯口,问道:“你知道邱启明吗?”或许是前面浮现的记忆碎片里出现的这个名字与外婆有点关联。 卢希安用餐巾纸仔细地擦净嘴角,想了一下,说道:“那个没有名校背景,只有高中学历,靠着自已的努力一点点从念报纸的播音员走到了全国最权威、最专业的平台的央视名嘴吗?” “嗯。央视有两种主持人,一种是新闻联播那种字正腔圆、大气端庄的,另一种就是新闻评论部的白岩松、水均益和柴静这种,有很强个人风格的、接地气的。邱启明是讲人话的那种,介于两者之间,有江湖气,最朴素的正义感和同情心,亦庄亦谐。” 江湖气,这个词还是外婆对邱启明的形容。 记得那是2010年的一个夏夜里,陆时打开电视机,将声音调大,依偎在外婆怀里,吃着西瓜,电视里播放的是《24小时》,当日白天江西全省26条河流超过警戒水位,抚河、信江等河流发生超历史纪录的特大洪水。唱凯堤决口,威及下游5个乡镇14.5万人口,以及京福高速公路、316国道和12万亩耕地。节目中,邱启明拨通了连线电话,电话那头是时任江西省防总办公室副主任平其俊。 “唱凯堤位于抚河的什么位置,这次的决口面积有多大?” “针对这次溃口,省委书记苏荣、省长吴新雄非常重视,多次打电话指示,苏书记当即提出了六条指示,最主要的是要求我们全力以赴、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好群众生命安全……” 第68章 “这是应该的,平主任你告诉我这次决口的面积目前有多大,据你了解?” 这次打断,让邱启明成为了外婆口中的“中国最具性情男主播”,一下子迷上了,只要是他的节目,外婆基本不会落下。不过外婆总感觉他可能不会在央视待太久,因为以他这种江湖气是不适合那种体制的,感觉他更有人味吧。 果不其然,这个声音后来在央视消失了,2012年3月邱启明发了一条微博,在互联网上掀起巨浪,“如果自已的权益都保护不了,评论部我要你何用?傀儡制片人,我活的比你们自由!再见了!” 对此外婆难过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老是念叨:“可惜了,又少了个说人话的,真心为大众发声的。” 多年后,再次和外婆观一起看邱启明的相关视频是在一次采访节目里,记者提问:“你觉得,自已当年做的那些愤怒的事情错了么?” “没有,我的所有愤怒都来源于……不止我愤怒,整个国家都很愤怒你发现没有?这两年国家花这么大力度去反腐,我当年的那点愤怒算什么?皮毛。现在的反腐效果和我期望中的越来越近了,这恰恰告诉我,我从前的价值判断、对是非对错的判断,都是对的。”邱启明坦言道。 而陆时对邱启明的深刻印象更多来自于他对性少数群体的支持,他常年关注同志议题,为同志群体发声,在改良保守的传统文化以及推行多元、包容的社会风气方面做出了不懈努力。 “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人?” “就刚刚想起来的,外婆挺喜欢他的。” “又想外婆了?” “有点。” 服务员将甜点“星空倒影”送上桌。卢希安看着陆时吃得很专注的模样,看来点这个是对的,夜空色彩的紫色蛋糕搭配星星造型的糖霜。 “你不吃点吗?可好吃了。”陆时安利道。 “算了,最近控糖,你把它吃完吧。” “你要这么自律吗?大学刚见你的时候,你就身材很不错了,现在更是可以称得上双开门了。”陆时下意识打量了自已,他自已应该算得上是薄肌吧,说道:“话说,你是很小就开始锻炼了吗?” 卢希安摇摇头,紧接着微微低下头,说道:“被送进福利院后,我性格变得很内向,不喜欢打闹,老想着爸妈的事,情绪很不好,没什么食欲,瘦了很多,也不怎么想说话,声音比较细也比较小,被人欺负了,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直接对骂或者对打,而是小嘴一撇,懒得去搭理他们。于是取笑我便成了我们的家常便饭。后来更过分的是,夏天学校里面开喷泉,班里的男生一起把他抬起来,扔到了喷泉池子里。我愤怒地从池子里爬起来,走进教室,拿起语文书往领头男孩的嘴巴上甩了一耳光,红肿的印子让他立马闭嘴,所有人都惊呆了。后来班主任知道了这件事,询问了事实,就给我们调换了座位,告诫了对方,此事彻底终结。后来,我渐渐从悲伤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说话声音洪亮;成绩越来越好了,独占鳌头;身材也也来越好了,不是瘦巴巴的了。他们也没再招惹我了。” 看着卢希安只是平静地陈述自已儿时的痛苦,揭开自已的伤疤,仿佛这些磨难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疤痕,他非金玉,却自放其光,陆时心疼了。 因为陆时一直在从事教育行工作,校园霸凌见过太多。此时陆时脑海里出现了可怕的画面:年幼的卢希安整天被学校里的混混抢劫生活费,甚至有些未成年混混非常变态,让他把裤子脱掉,在男厕所用烟头、口水、鞋底、拖把棍、折磨他,教他做人。 正如台剧《红色气球》里的许洋所遭受的一切,他在学校遭到霸凌,他的课桌被人贴满了侮辱性的话,他在厕所被人泼了一桶又一桶的冷水,他一进教室就会被捉弄被谩骂,他四处呼救,然而没有大人站在他的这边,没有大人认同他。最终许洋采取了极端的方法来控诉这个歧视他的世界。他跳楼了,好在没有死。许洋伤好回学校,校长因许洋获得“全国服装设计比赛优等奖”给他颁奖时,他穿着cosplay美少女战土的衣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勇敢的讲出自已的心声:“从知道自已性向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就变成了战场。躺在医院的这几个礼拜,我想清楚了,如果顺从还有伪装都不能阻止你的敌人伤害你,那不如成为最真实的自已,更坚强、美丽的活着,直到世界为我们改变”。 剧中还是过于美好,现实中,有人跳楼那一声巨响,再加上那一地的鲜血,怎么可能还活得成。 现实中,往往悲惨许多。具有类似经历的叶永志倒在厕所积水的地上。血泊里,叶永志的鼻子和嘴巴都在不止往外流血,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蔡依林将叶永志的故事谱写成《玫瑰少年》,拿到第 30 届台湾地区金曲奖年度歌曲时,蔡依林说:“在任何情况我都可能成为某种少数,所以我要用同理心去爱我身边的人。这首歌献给他,也献给那些曾经认为自已没有任何机会与选择的你,请你一定要记得选择你自已。” 少数,仅仅是数量上的少,而绝无关所谓正常与否。 “你选这个专业有什么前途?” “搞什么音乐搞音乐,你看看吃不吃得饱?” “你看看他居然过去帮那个人,一看就是讹人的。” “为什么还没结婚?” “为什么还在考公?你都考了几年了?” …… 不少人在某些瞬间肯定听到过这些话,是不是感觉自已好像成为了少数。 此时的陆时早已明白这世上一直都存在着多数派对少数派的歧视与倾轧。多数人往往掌握了绝对话语权,把少数人的坚持认定为可笑的偏执。 或许是陆时想太多了,也或许是卢希安故把最惨的部分故意瞒下了,大概率是前者吧。每个人的身上都隐藏着多少奇怪和不可思议。 陆时从联想中抽离出来,缓过神来后,微微点头,承认:“学习成绩优异,有时候是一个钢铁盔甲,以暴制暴像是预防针,让每一个想要语言或肢体霸凌你的坏学生望而却步。”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确实更容易得到老师更多的关注与偏爱,这一点陆时深有体会。 最终,还是陆时一个人把甜点吃完了。 “现在去小河直街那边吗?”卢希安看出来陆时想念外婆了,主动提了出来。 “行。” 回到外婆在的小卖部,陆时窝在旧式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光透过窗帘,想着陪外婆看电视做饭散步的日子。 忽然笑了起来,原来陆时是想到那次放假带着卢希安回来,他也记不清是第几次带卢希安回来的时候,他和外婆说悄悄话的场景。现在想来可能外婆早就看出来了俩人关系不一般。 卢希安在摆弄碗筷,陆时来到厨房,凑到外婆耳边说:“外婆,我谈恋爱了。” “是吗,好看吗?” “可是,他也是男孩子” “男孩子也要找一个好看的呀。不过,我知道你找的肯定差不了。” “外婆,你咋知道?” 外婆笑着,往餐桌那看了一眼,没说话。 第29章 在小卖部的旧屋里,同陆时靠坐在沙发上时,卢希安想到的是外婆病重后他俩陪外婆看电视的情景。 电视上放到乘客登机的画面,陆时吐槽:“这服务态度太夸张了,好搞笑,对不?” 外婆讲:“没坐过,搞不清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卢希安说:“那这次我们仨去外婆祖籍地就坐飞机过去吧。” “正好我也好久没坐飞机了。”陆时帮腔道。 “好的。”病榻上的老人招手示意让卢希安凑到跟前,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小时,他有时候还像个孩子,你帮我这个老婆子好好照顾他。” 陆时怕自已呆在这旧屋里久了无法从悲伤与思念中抽离出来,主动要求回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陆时还是喜欢一上车就靠在卢希安肩上睡觉。 此时此刻,卢希安觉得性只是边角料,他更喜欢和陆时讨论着生活琐事,听着陆时的呼吸声,这样陪伴着就挺好的了。 回到家,卢希安脱下西装挂在旁边的座椅上,竖格子衬衫被两个饱满的胸肌撑开,衬衫的手肘被肌肉勒的很紧。这是他多年坚持健身的结果,他的胸肌饱满而坚实,形状极其方正,胸肌中缝也很漂亮,胸肌的整个线条没有缺失,轮廓也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男性躯体的雄浑与壮美。 陆时站在椅子后方,一个没忍住,伸手从后面环住卢希安的脖子,慢慢往下滑到胸膛,触摸着,揉捏着。 卢希安打开电脑,滚动着鼠标,准备进入工作状态,说道:“乖啦,今晚我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你自已早点睡吧。” 陆时松开手,贴心地去冲了咖啡,放在桌子上,问道:“是有新项目吗?要忙到很晚吗?” 第69章 “有几封邮件需要回复一下。”卢希安拿起眼前陆时画着爱心的咖啡杯,啜饮了一口。 或许是想让自已变壮点,又或许是受了卢希安的影响,这段时间陆时去健身房的频率明显高了,也加重了力量训练。 晚上陆时健身完,看到手机上的微信留言,“下个月十号我结婚,你能来参加吗?”消息是大学室友苗林春发来的。 “当然要去啊,你的大喜之日我怎么能缺席呢?” “好啊好啊,十号,在西宁大酒店,你过来,食宿全包。” “还有谁去?” “大学里的同学除了邀请了咱们宿舍的,还有个别学生会的人,不过你应该都见过。” “那太好了,正好见见老同学们。”毕业后,陆时和很多人失去了联系,躺在好友列表里,只是通过为数不多的朋友圈了解近况。 “对了,你和卢希安还有联系吗?” “怎么了?” “我给他发消息,他还没回我,他是不是还在国外呀?”苗林春看了看之前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很多时候卢希安回消息就好像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时区,就好比他在国外工作那会一样。 “他回来有段日子了,他就是太忙了,看到了会回的。” “嗯,那你记得提醒他。” “放心吧,我俩肯定准时到。” “那成,那咱们宿舍就凑齐了,李成俊那小子也答应了会来。” 接到这份喜讯,作为室友的李成俊,替苗林春高兴之余,心里还是难免咯噔了一下,就像杨绛先生所说,“终于明白,为什么听到同学结婚,心里都会慌了一下,就像考试似的,本来是各人写各人的卷子,但一旦有人开始交卷的时候,难免心里会紧张一下,交卷的人越多,越着急,最后自已也就草草交卷了。” 这无疑是一场以婚礼为名的老友聚会,聚会就像打开了时光机的门,一眨眼,大伙都从青涩的校园少年变成了西装革履的社会人土。 陆时他们去苗林春的城市不算近,要坐好几个小时的高铁。这里干燥粗犷,十一月的空气吹出丝丝凛冽,和新郎苗林春一样,爽朗中带着些许锋芒。 好久不见,卢希安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富态了许多。” “你这嘴呀,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苗林春摸了摸自已微微凸起的肚子。 “他这是幸福肥,懂不懂?”李成俊说道。 “那你可以让他匀几斤给你。”陆时打趣道。 “那也得看他愿不愿意呀。”李成俊马上接话道。“他呀,现在满心都是他媳妇,哪还顾得上匀肉给我。” 苗林春无奈又带着几分幸福地笑着。 卢希安看着他们打趣,眼神里满是感慨:“你们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吵吵闹闹的,真让人怀念。” “这不是老友相聚嘛,可不就得热热闹闹的。”李成俊笑着回应道。 陆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们还记得咱们以前上学那会儿,在宿舍我们就是这样开心。” “那时候多好呀。”苗林春的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还记得那次咱们一起参加校运动会,每个人都暗暗较着劲,拼了命似的。” “你那时候可搞笑了,在跑步的时候鞋子都掉了,还继续光着脚往前冲呢。”陆时笑得前仰后合。 “还不是因为太想赢了嘛。”苗林春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说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的变化都不小。李成俊若有所思地说,“但只要聚在一起,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 “是啊。”陆时点头赞同。 …… 可能大家生活有诸多不如意,已经很久不联系,可只要坐在一起,是不用设防,不用回避,不用考虑就可以谈天说地的人。 婚礼前夕,喝点小酒,开启了阔别多年的宿舍夜谈。 “我爱人毕业后她辗转了两三个城市,做过外贸,做过教培,也有了些积蓄,遇到了现在的我,也就选择与我在这里安定下来。”苗林春给大伙看着新娘的照片。 “我看你以前发的那个女孩不是她,是我记错了?”李成俊问道。 “你没记错,那个女孩是我在考公自习室认识的,我们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那个时候我也还没胖,至少没现在这么胖。” “那后面咋没成?”其余三人同款好奇。 “我俩其实处挺好,就是她爸妈看不上我,哎……”苗林春长叹了一口气。 苗林春想起每次去那女孩家时那种压抑的氛围,对方父母故意的冷落和旁敲侧击的话语。他也考虑到女孩的未来,在这样的家庭压力下,女孩夹在中间也会左右为难。 有些东西终究是要割舍的。 “看来又是个有缘无份的故事。”陆时感慨着。 “你觉得爱情是必须以婚姻的方式来沉淀吗?”苗林春问他们。 陆时在倾听之余,他想起了外婆在他打算办意定监护前对他说的话。 “小时,成长在外婆身边,和领证成为伴侣是不一样的。伴侣是从零开始商量着来,生活到后来,虽然大家都有各自的想法,但渐渐还是要成为了一体,完全接纳彼此。小安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但外婆也知道你和小安当初分开了几年,这次你想清楚了吗?” 陆时缓过神来,挠了挠头,说道:“爱情和婚姻其实是两个相交但不完全重合的圆。有些爱情可以不走向婚姻,却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而婚姻也不一定就能承载得起所有的爱情,很多时候婚姻里的爱情是在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被消磨或者重塑。关键在于两个人对待爱情和婚姻的态度。” “婚姻说到底不过就是两个成年人的互相利用,一方不会说自已喜欢对方没有任何理由,对方总有一点让自已欣赏,包括收入,地位,脸,身材,甚至做爱的能力也很重要,一旦把这点想透了,反而活得轻松。”李成俊的话很直白很现实。 陆时打量着李成俊此时说话的神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这是有故事?还是说你到现在还忘不了徐姚?” 李成俊沉默了一会,用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道:“走在街道上,永远芬芳的香樟树下有她的身影;走进火锅店,蕴藏的烟火里有她的气息;骑小电驴过桥,吹来的风有她的味道……” 李成俊说着说着仿佛悲伤起来了,摇了摇脑袋,“我和徐姚再次偶遇,知道她的境遇,我很心疼,我们彼此都很克制,但我们还是短暂地热烈地拥吻了,但也仅限于此,其实我真的想带她走的,或许我应该更勇敢点。” “可她已经离开人世了,你这样是在折磨自已。”卢希安提醒道。“你不能把自已困在这段感情里,得自已慢慢走出来,去认识、接触一些人。”卢希安轻轻拍了拍李成俊的肩头。 “正是。”苗林春赞同道,“我和我爱人也是相亲认识的。” “后来,我也有接触过其他女生,恋情接踵而来,肉体激情周而复始,可我自已好像不能完全投入到感情中,这些女生也不像她们口中那般爱我,只是互相取暖罢了。对比之下,徐姚虽然高傲,但不虚伪,她很真实。只是我俩爱意渐浓的时机没对上,正式提分手那会,她孤身前往我工作的小县城等待着一次次日出…… ”李成俊越说越激动,难掩内心的懊悔。 “好啦,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赶紧擦擦。”陆时暗示说,“明天是苗林春的大喜日子,咱说点高兴的。” “在感情这方面,我们哪有你和卢希安幸运。”李成俊把自已收拾干净后,说道。 “我们中间也分开了几年。”卢希安淡定地回答道。 “那不一样。”李成俊反驳道。 “怎么就不一样了。”陆时心想自已也是实打实地痛苦过伤心过呀。 “高兴的事呀,那我就讲讲我和我爱人的故事吧。”苗林春接话道。 “行,你说呗,我们仨听着。” 苗林春不愧是做过学生会主席的人,口才就是好,讲起来滔滔不绝的。 婚礼当天,大家和其他宾客们一起见证了这对新人的甜蜜瞬间。 宴席散后,各自归位,过各自的小日子 好像再也聚不到一块了…… 既然来了,再三考虑下,陆时还是决定和卢希安去青海湖瞧瞧。 早上六点半不到,天还黑黢黢的,大家依然沉浸在梦乡,他们已经经出发了。 出了城,一路上不断地上山下山。 天地茫茫,一片寂寥,有目标的旅途似乎不寂寞。 一路上,陆时的眼睛里满是新奇与期待,他叽叽喳喳地和卢希安说着自已想象中的青海湖模样:“那应该是一片湛蓝得如同宝石般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湖的周围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像是散落在绿毯上的珍珠……” 卢希安静静地听着,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70章 就这样,车子在车灯的照耀下缓缓而行。当天际出现鱼肚白时,周遭的景色渐渐清晰:秋霜给草原披上了薄薄的轻纱,高低起伏的山丘、层层远山、牧人的居所都静默着…… 一闪而过的牛,有的在草原上趴着,貌似还在酣睡,有的已经开始吃草。这是晨牧的牛?然而看不到半个人影。难道牛晚上不需要赶到圈里吗?它们不冷吗?动物可没有人那么矫情。 陆时说:“你看这些牛,吃喝拉撒睡,全部是自由的,还能抽空谈个恋爱,一辈子这样自由自在多好。” “你男朋友不正陪你疯跑到这里了吗?”卢希安说道。 随着距离青海湖越来越近,空气也变得越发清新起来,带着大自然独有的芬芳。 “老板,这水瓶和垃圾扔哪里?”陆时问道。 “你就扔在外边吧,我这没地方。”小店老板应着。 青海湖的东南端,可以看作一个环湖起点。路边开着一家简陋的小店,贩卖些基本的食品与瓶装水。 到达此地后,他们坐在低矮的路碑上,随意吃了些东西,并走进店里补充水源。投放垃圾的要求被老板拒绝之后,陆时只能将它们揣进背包,稍作歇息则再次上路。 多番绕远,他们走了许久,终于到达可以真正贴近湖水的岸边,并与青海湖有了最为亲密的接触,让人感受它那苍劲的低吼。 当青海湖终于出现在眼前时,他们都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那湖水的蓝色深邃而纯粹,仿佛是大自然打翻了最浓郁的颜料瓶,将所有的蓝色都倾泻于此。 青海湖的蓝,是那种深深的湛蓝,蓝的有点发紫,蓝的有点泛黑。 这里没有天池的静谧,却有着大海一般的波澜壮阔。这是湖,不是海,却能掀起如此波涛。 “你知道吗?这片湖在藏语里叫措温布,意思是青色的海。”卢希安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你看那边,”陆时指着远处的湖面,“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成群的黑颈鹤在这里停留。它们和这片湖一样,都保持着最原始的模样。” 卢希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只优雅的身影在湖面低空滑翔。 在这里,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在回响。那些在都市生活中被繁杂琐事掩埋的思绪,此刻竟变得清晰起来。 “你在外国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感到孤独?”陆时忍不住问道。 卢希安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孤独?当然偶尔会啊。毕竟城里人总是追求热闹,国外也不例外,但有时候,静下来才能听见自已的心跳。所以,更多的时候,我都把心思扑工作上了。” 看多了网上打着“浪漫”字眼的海边婚纱照,多少有些审美疲劳。 然而在青海湖畔的草滩上,陆时确实被镇住了。 陆时和卢希安相伴坐在湖畔的草滩上,零星多彩的野花在他们身旁柔柔地绽放,一层一层,一直漫无规则地铺到湖边。湖畔一只白色牦牛静静守望着身旁的玛尼堆,时不时将眼神奉送给澄澈的湖水,天空一边映衬着这如洗的蓝,一边不忘呵护温柔抚过自已的白云。 青海湖边,他们下意识的抓住了彼此的手,只怪这令人神往的蓝色浪漫得让两颗悸动的心融化了。 他们二人并没有城市中我们所见的很多情侣那样甜蜜得腻死人,而是就这么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聊着天。 他们入住的酒店在湖边,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格桑梅朵”。藏语中,“格桑梅朵”是美好时光之花的意思,它寄托着藏族同胞对幸福生活向往和追求的美好情感。 在房间内,陆时用馒头花做花环,他说“带上这个花环,你这一辈子可就被我套住了啊” 。 卢希安望着他,摸着胸前那枚串起来的复古戒指,笑意盈盈,说道:早就被套牢了呀,还有我没骗你吧,陪你走遍祖国大好河山。” 夜晚,当漫天繁星尽布于穹顶之上,脚下也是无尽的星辰,就仿佛走在银河里,没有什么大地。 远离城市喧嚣,他们在日落后仰望星空,不得不惊叹这里的暗夜之美。 出门觅食,在酒店不远处,他们遇到三位背大包的驴友。 “我是辞了职出来的。” “太巧了,我也是!工作太累看不到方向,还不如出门走走,也许能找到更好的路。” “是啊,钱没了再赚嘛,青春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俩呢?”其中一人问道。 “我们也是辞职出来的。”卢希安为了不破坏气氛,撒了个谎。 “来来来,为了所剩不多的青春,咱们干一个!” 陆时喝着尽管滚着白浪却并不烫嘴的砂锅豆腐汤(因为这里是高原,水烧开了也不到一百度),努力咽下嚼了半截的清炒油菜,嘴里含糊地应着,并问他们:“你们这次出来,家里都不知道吗?” 三人对望一眼,叹口气。 “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们还能出来么?家里甚至连我们辞职了也不知道……” 这时,他们其中一人手机响了,接起后,说道:“啊,刚下班,我正做饭呢……” 卢希安和陆时从这啼笑皆非的对话中猜想绝对是这人家里打来的。 俩人四目相对,眼神交流之际颇带着理解的无奈。 在这度过了两天一夜后,陆时他们带着青海湖那片纯粹的蓝坐上了返程的车,驶入了黄昏。 归途,陆时又在卢希安肩膀上睡着了,甚至睡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醒了。 醒来喝了口水,他就听见响亮又稚嫩的童声:“妈妈,你看,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啦。” “哈哈……”顿时,整个车里的人都被这一句天真的话逗笑了,陆时与卢希安也不例外 陆时对卢希安说道:“多可爱的发现呀。” 陆时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站在座位上,兴高采烈地指着车窗外的太阳,对他妈妈兴奋地喊着。 原来,他发现了西边的太阳,以为太阳才刚刚升起呢,却不知太阳正要落山。 这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只有小孩子才能发现这么美丽的“颠倒”。 回来后的一周里,陆时每天都会对卢希安说一遍:“好想和你去像青海湖这样的海边湖边开一家民宿啊,就我们俩。我们的房间要正对湖面,木质调,弄个水仙花的巨型立体木雕作为民宿打卡点。再开个天窗,有日出的时候阳光可以形成光束照在地板上。再养一只大型犬和一只猫,早晨一起去遛狗买当日食材。淡季的时候就做自媒体、一起拍照、学自已喜欢的东西、搞副业,有空房间还可以邀请朋友来做客,一起聊天、录博客,实在没人就把民宿交给管家,我们飞出去旅游看世界、偶尔回小河直街那边,毕竟那是外婆生活得最久的地方,等旺季又回去经营民宿。虽然碍于现实因素只能停留在想象阶段,但光想想就感觉好幸福。” 可现实是,这一周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陆时在积极准备教师公开课比赛,卢希安也是应酬酒局不断。 第30章 现实就是这样,大多数社畜真的就是牛马,像言灿森这种职场新人更加不用说了,那就是牛马中的牛马。 言灿森最后一个从公司离开的,但其实不是下班了,只是想回家脱了衣服躺着工作,赶地铁回到了家,出门拿外卖的时候,发现隔壁家的女主人正在和开锁师傅打电话,听到了几句对话,大概就是说密码门锁坏了,门打不开了。 眼前的这一幕一下子就把言灿森拉回了那段记忆。 时间往前推,那段时间下班越来越晚,工作常常忙到焦头烂额,满脸油光。那天终于可以走了,言灿森坐在工位上,摸摸兜发现租的房子的钥匙和门禁卡一起掉了,想找人开锁,打开手机,发现支付宝、微信、银行卡加起来余额只剩586.4元,后面还不知道会不会扣房子的押金,每天进出房子一楼的铁门都要刷钥匙上的门禁卡,所以肯定带出门了。 言灿森急忙打电话给早上的出租车师傅,师傅说:“……我后天才去取车,现在也没办法去车上找钥匙。” “知道了,这么晚打扰你了。” 要等到后天,言灿森肯定是等不了的。 言灿森已经很小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钥匙还是会掉,地铁停运了,现在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焦虑和无助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他安慰自已没事的,抹抹眼泪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还有工作要完成呢。 言灿森心想:说不定房东有备用钥匙,开了锁还可以点个外卖吃一吃,跟房东交涉一下也扣不了多少押金的,大不了吵吵架,自已很会吵架的。 下了车,言灿森在巷子口碰见了宝妈娟子,说了自已的遭遇。 宝妈娟子虽不在同一栋楼,可是都在同一个片区,都属于同一个房东的资产。宝妈娟子说:“听其他住户说,那时候房东还住附近一公里多一点,有租客把钥匙落房间里了,房东那有备用钥匙,房东送过来要30块钱。” 第71章 “这么点远,送个钥匙过来,房东就要收30元呀。” “对呀,后面这人去制衣厂睡了,等第二天他丈夫从外地回来开的门。” “我就一个人住,也没个备用钥匙,还是得找房东帮忙。”陆时边说边给房东打电话,得知的却是房东去福建旅游了,要一周后才回来。 “赶紧去叫个开锁师傅,等下越晚,收费越贵。”宝妈娟子提醒道,停了一两秒,又开口道:“以防这种情况再出现,弄好后,你可以留一把备用钥匙在我这。” “好的,娟子姐。” 言灿森跟着其他同栋租户进了一楼的铁皮门,来到八楼自已的出租房外,蹲在门口,这门是厚厚的大块铁皮焊成的,打开手机,看看网上的开锁服务,这价格真是贵惊人。 言灿森蹲在门口的模样活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突然想起前不久唐姐开过一次锁,就打电话问她要了开锁师傅的电话。 “他好黑,赚的是黑心钱,上次我开锁,讹了我五百多。你小心点。实在不行,我今晚就不接生意了,你来我家住,等明天白天再找别的师傅开锁。”说起这人,唐姐义愤填膺。 “啊?我已经打了电话了,他说二百元,我反复确认过,不会有额外的付费。”言灿森心里也开始嘀咕了。 “那你还是要确认一下,二百元能开就开,不能开就算了,别被他讹了,他这种赚快钱的人,又是大晚上,要小心。唐姐琳子再次提醒。 言灿森又一次打电话给开锁师傅,再次确认付款金额,本想录音的,留下个凭证,慌忙中不小心点的是录屏。 “你不能被他讹了,不弄好不要给他钱,他一开始会故意找借口,说你家的锁难弄,说你家的锁很松,故意给你制造焦虑,又是大晚上,你又是一个人,你为了能进家门,不得不同意他的提议,先把锁撬掉,开门,到时候你为了锁门又不得不新买一个锁,这样一个来回,就给他添了新业务。我上次就被讹了五百八,到现在这个锁也还是没搞好,好端端一个防盗门,露着个锁孔……”唐姐又说,“要不你直接关机走人吧,等他来了,上了他的套路就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了。” 言灿森心里更慌了。但总觉得大晚上打了电话叫人来开锁,人又突然消失或走掉,终归不厚道。他决定见机行事。假如这个师傅这次可以安安分分开锁拿钱走人,那就算他自已运气好,啥事没有。假如这个师傅非要把讹人的心思放在他身上,他就报警处理算了。 等师傅真到家门口,已经过了零点。言灿森耐着性子看师傅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各种锤子螺丝刀小工具,言灿森也没多敢吭声,万一有个一言不合,他肯定处于劣势。 言灿森就直愣愣地看着师傅一阵鼓捣,塞进去锁孔里一个圆形的工具,再塞进去一根什么东西,就在那里转呀、捅呀,在用锡纸插进门缝里上下移动,看得他一头雾水。 “开这个锁很简单,为什么要用这么多工具呀?”言灿森问。 “你这个锁很复杂,就是要这么多工具。”师傅头也没抬地回答着。 “哦。” 过了二十分钟,言灿森担心道:“师傅,请问还要多久能开啊?开个锁怎么要这么久啊?我担心会影响邻居休息,你也知道这城中村隔音很差。” “那也没办法,你家这个门锁是老式防盗门锁,又老旧又复杂,你要是自已会开,你也不会打电话找我呀。开锁我才是专业的。具体时间我也不确定,要看这个锁的情况。我再试试别的工具。” “好吧。”言灿森确定他在故伎重演。 “师傅,之前我也忘记过带钥匙,之前找的那个师傅来了不到两分钟,用了两个小工具就把锁给打开了。好像他当时右手拿的是l型的一个小工具,左手也是一个小工具,没仔细看,一抠一弄,锁就开了。不知道这回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言灿森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个师傅突然耳朵就红了,眼睛不自觉地转了一下,或许是被意识到小心思被发现了。 开锁师傅叫言灿森帮忙给他举着灯,光线对着锁孔。言灿森不是很情愿,嘴上还是应下来,假模假样地接过他的手机,用手机灯对着他正在敲敲打打的锁孔。 敲敲打打的声音还在继续,又过了十分钟,门终于开了,接着又换了新锁。 “四百三十元,你微信转给我吧。” “不是二百元吗?” “这四百三十元是这样的,其中二百元是开锁,二百元是换新锁,三十元是上门服务费。” 大半夜的,折腾了这么久,言灿森不想去争吵了,拿起手机毅然转了三百七十元,说道:“就这么多,多的没有。你赖在这也没用。” 开锁师傅生气道:“你这小伙子……”刚说完这几个字,就被电话声打断了,又是一单生意,急着赶过去,师傅就没再和言灿森啰嗦了。 凌晨一点,言灿森像累瘫了的小狗一样灰溜溜地进了房间。 没过三天,梅开二度,言灿森出门拿成了旧钥匙,锁上了才发现,备用钥匙还没来得及给宝妈娟子和房东,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恰巧那天苏南出差回来,打来电话,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呀?” 言灿森倔强地说着:“还行,就和往常一样。你呢,出差还顺利吧?。” “嗯,一切都顺利。你真地还好吗?”苏南再次问道。 “嗯,还好。你这段时间应该忙坏了吧,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电话挂断了。 巷子口的马路边,言灿森趴在栏杆边,看起来瘦弱不堪,头发有些凌乱,头低低地垂着,更让人心疼的是,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深深的委屈,仿佛经历了太多不公和伤害,又仿佛在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的无奈与悲痛。 那双眼睛里没有闪烁的光彩,只有无尽的失落与无助,男孩静静地趴在那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苏南能感觉到,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苏南站在不远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酸楚。想着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 苏南决定拆穿他的谎言,走近了,只有几步远的时候,言灿森似乎察觉到了苏南的靠近,微微抬起头,发现竟是苏南,像跳转淘宝一样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此时,巷子口不知道是哪间兜售情怀的店里在放至上励合的《降临》,“当爱重新降临在大地/吹散了悲伤的记忆/完整了光荣的定义/站在重新收获的雨季/露出了笑容的美丽/我想应该是你……” 言灿森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慌张,接着迅速地又把头低了下去。 那一刻,苏南的心几乎被揪紧了,第三次问道:“你还好吗?” 言灿森缓缓抬起头,在那几秒努力调整着脸部肌肉,在脸上挤出笑容,说道:“我没事,真的。” “别笑了,看着就特假。” 这次言灿森终于绷不住了,喃喃道:“不……好……” 言灿森默默地主动地靠近了些,轻轻蹭了蹭苏南的肩膀,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让人心碎的温柔,仿佛在说:“还好你来了。” 苏南伸手,将人整个揽在怀里。 之后,苏南把人领回了家,言灿森也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 苏南给言灿森转了钱,说:“白天叫人去开锁吧,剩下的也没多少,你自已留着用。”苏南知道转多了言灿森肯定是不会收的。 “嗯,就当我借你的,发了工资就还你。” “不急,你要不真的搬过来和我住吧。我这有间客卧的,反正平常空着也是空着。”苏南趁机再次提出了这个请求。 言灿森没有正面回应,因为他怕对方给的太多,他回不起。 这天夜里,在苏南的卧室,言灿森低下来,靠过来索吻,带着小心。 苏南刚开始只是凑近轻点一下嘴唇,身体撤离后,即刻看到对方委屈失落的的表情。嘴唇轻点的那一下仿佛一颗钉子,扎破了气球,在无声处“啪”地一声。 不忍见男孩失落,苏南抱住他,再三回吻,将他从“失魂落魄”中打捞回来。 双方渐入佳境。 “今天在巷子口问了你好几次还好吗,谁叫你骗我,不说实话,我越想这个就越气……” “我向你道歉,是我没实话,对不起嘛。”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言灿森在自我奖励时便会在头脑中回想这次的愉悦与对方的野性。 言灿森把外卖袋放餐桌上,手还在袋子的提手处没松开。 苏南走了过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好一会,他才怔怔地从回忆中缓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拿着外卖半天都不打开,叫你也没反应。”苏南问。 “没什么,可能最近太累了,老是容易发呆。”言灿森回话的同时迅速打开外卖袋,把包装盒一一取出来打开。 “太累了,就请假休息一天。” 第72章 “我没事,睡会就好了。我等下把剩下一点点课件内容弄完,我就去睡觉。” “剩下一点点,交给我吧,我来帮你弄。” 言灿森看了一眼苏南刚刚放下的笔记本电脑,显示屏上好像是什么项目的计划书,说道:“你不是也还有工作要忙吗?我在弄的这个课件就差个收尾工作了,我自已花个十来分钟就可以搞定了。” “行。” 俩人迅速解决了餐食,各自都立即投入到工作中了,敲着键盘,声音此起彼伏。 言灿森忙完,翻动着桌上摆放的小巧而精致的日历,算算日子,原来自已搬过来已经有二十一天了,发觉自已已经适应了当下平稳的生活,甚至有点惧怕改变,就像他在一条平静的河流上飘摇时,感觉任何细微的波澜都会将其击垮。 言灿森收拾好桌面,进房间休息了。 电话响起,是姨妈打来的电话。苏南怕吵到言灿森休息,起身来到阳台接听。 姨妈进行一番攻势,劝说着:“南子呀,你不想这么早结婚,想先拼事业,我和你妈虽然没有见过世面,但是也都能理解。不过,你还是要先有一个女朋友的。你老大不小了,一直这样单着,你妈很着急呢,她就你一个孩子,还等着抱孙子呢。上次和你妈聊这事,聊着聊着她就哭起来了。我给你介绍的那些女生,你都看不上吗?” “不是看不上,是不想耽误人家。” “什么叫耽误人家,你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哪里人?是你的同学?还是同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有没有打算结婚?”姨妈一连串的问题没有给苏南丝毫插嘴的机会。 “姨妈,上次我就和你说了呀,我没谈女朋友呢。” “嗯,好啰。” “等有好消息了,稳定了,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行,你多和你妈妈打打电话,她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别让她伤心。” “知道了,姨妈,我这边有电话进来了,先不和你说。” 苏南接起这个插进来的电话,电话是苏妈打过来的。 苏妈很传统,把面子看得很重,把家族耻辱看得很重,这些规矩压着一代代人,压着苏妈,也压着苏南。 几句日常寒暄后,苏妈又一遍地嘱咐苏南:“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你不要走错路,尤其是大事上,婚姻就是大事。” “妈,你咋又提这事,还又去找姨妈说道。” “你姨妈这次介绍的女孩子中有几个确实很优秀,你先接触看看?谈不谈的另说?” “妈,你咋就不明白呢,我不喜欢女生。” “你是铁了心不结婚吗?你是要让老苏家绝后吗?你别看你爸看上去接受了,可实际上他心里头也不是滋味……”这时,电话这头的苏南低下了头。 “妈,时间挺晚的了,你快去睡觉,别操心这事了。”苏南打断了苏妈的话。 “能不操心吗?我就你一个孩子,我想抱孙子有错吗?” …… 今晚格外的闷热,这让人很是烦闷,仿佛有着一层看不见的塑料布,越来越紧地裹在苏南的脸上、身上、心上。 苏南脚下一滑,一个趔趄,他稳稳跌坐在阳台的榻榻米躺椅上,形成了一个软趴趴的大坑,似乎是深不见底,无声地残忍地拽着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往下掉。 次日,苏爸发来微信语音消息:“南子啊,我有去简单了解,像你这种情况好可以像形婚的,找个喜欢女生的女生做试管婴儿。爸寻思了很久,才和你开的口,老苏家香火不能断了呀。”可能是上次被诈骗了那么多钱,语气没以前那么中气十足了,可能因为儿子是同性恋这事真的难过,也可能是真的老了,毕竟也是过了花甲之年。 苏南明白自已是爸妈唯一的希望了,他也不想让爸妈寒心,心想:如果能找到靠谱的人形婚做试管婴儿,满足彼此的需求,好像也是个可以一试的办法。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有这等智慧,发明了同性恋群体内这种特殊的城邦间联盟互助,一个女同性恋者和一个男同性恋联手如丧考妣般粉墨登场,如同枯井鸳鸯,饰演一对陌路夫妻共同去应酬这人世间婚、葬、寿、祭等最要人命的繁文缛节。 这些日子,苏南总是心不在焉,纠结着是否要去枯井寻找一下,或许真有合适的能组成互助小组。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时,内心的真实自我与外界的期望(尤其是家庭的压力)往往形成鲜明对比,形婚便是在这矛盾中应运而生的一种独特选择。它如同一座隐形的桥梁,连接着个人真实情感与社会传统规范的两岸,它反映了性少数群体在面对婚姻和生育压力时的无奈和挣扎,也暴露了社会对婚姻观念的单一和刻板。 苏爸可能被网上的观点误导了,就觉得形婚对象比结婚对象好找,其实恰恰相反。因为双方不能换位思考,而且彼此都没有任何感情,完全就是奔着现实条件去的,所以不会为对方考虑,很容易因为某个点没有谈妥就直接告吹了。 隔天,苏爸又就此事打来电话,苏爸字斟句酌地说:“南子,我们把形婚当作退路好像不太行,我最近在网上看到的都是形后家里鸡飞狗跳的故事,爸害怕万一真遇到骗子咋办,上次被骗了好几万,你妈到现在还在埋怨我。”苏爸从那次被诈骗以后,总是小心翼翼的。“你说不喜欢女孩子,我和你妈也是没办法了。” 形婚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低调行事是形婚的保护伞,所以形婚成功且多年顺利的人不可能去到处宣传自已的形婚案例,所以网上听到的大多都会是失败的案例,至于那些仇恨同性恋、编故事骗点击的就更多了。 再者,直男直女的婚姻离婚率都居高不下,所以也不要苛求形婚会是一件简单、一劳永逸的事情。形婚的复杂性,对双方的经济能力、情商、为人处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所以那些把形婚当做退路、舒适区的人们注定是失败的。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苏南并不是特别排斥形婚,并不觉得只要形婚就是对世俗的妥协,真没到那个高度,他觉得只要最终目标是和自已爱的人在一起就行。苏南认为,在现实的境况下,形婚某种程度上有种剖白的真。这种真既指对彼此性格的深知但不尊重不祝福,又指对峙起来喜欢用最难堪但最真实的现实逼对方就范。 “或许我和你妈妈始终不能真正理解你,但我们会试着去一点点接受。反过来,关于孩子这件事,你也要试着去接受。我和你妈妈除了想让老苏家能够延续香火,还想你老了之后有孩子能够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第31章 见电话那头的苏南没吱声,苏爸继续说:“这样各自退一步,我们家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苏爸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了,脚底隐隐做痛,一个被儒家传统家庭观念和生理上的疼痛一点点蚕食的瘦弱的父亲瘫坐在沙发上,渴求着电话那头的儿子能够点头。 苏南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弥散在被烦躁强行殖民的黑夜里,苏南站在阳台上,任由手机里的声音一直往耳朵里砸来,放空了好久好久。空气中飘着一股尼古丁味儿。 “南子,你听见我刚说的吗?”苏爸问着。 苏南把烟蒂丢弃在地上,一只手插在衣袋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右脚的皮鞋尖近乎垂直地不断地点触地板,回答道:“嗯,爸,我听着呢,我自已会仔细想清楚的。”苏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 其实,苏南的心里比他自已想的还混乱许多,愧疚情绪的比例在此刻高了许多,觉得当时向家里人出柜的时候就是父母进了柜子的时候,他们现在接受了他,哪怕是无奈地接受,但是他们得面对各种亲戚朋友同事的言论以及香火延续的压力。 但,苏南知道形婚在有些时候也是一门生意。在形婚群或者软件上,没人知道里面多少是真的同性恋,也无人清楚群里发自已照片的女生又有哪个是直女假扮。 身边因形婚而被骗的友人不下三个,但只要不涉及房产和大额存款,谁都不愿报警。毕竟愿意形婚的人极大多数本就不想让人知道自已隐私。如同某些性刑事案件受害人为保声誉闭口不谈一样,那些被欺骗的性少数群体,无论男女,大家双方都更倾向于保持沉默。 苏南在无数纠结后还是打开了形婚网,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翻看了蛮久,停在一张资料卡片上,卡片上有着基本信息,“编号15672,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95年女生国内找湖州市区男生形婚,国内一线、新一线城市的男生也可。” 女生卡片的头像看着确实是一位典型的南方姑娘模样,面部轮廓不深,五官精致紧俏,皮肤质地平均细腻,看脸偏向于温婉型。 苏南觉得还不错,看着挺顺眼,便点了进去,看了看这女生的详细资料: 个人介绍:1995年,163cm,49kg,老师,本科,无婚史,有房有车,自已有公司。户口所在地是浙江省湖州市吴兴区。本人生活比较简单,没有出柜,不抽烟不喝酒不泡酒吧,基本生活就是上班回家。 第73章 个人诉求:找湖州地区男生形婚,国内一线、新一线城市的男生也可以考虑,会要孩子,本人打算试管。主要为了应付长辈,不领证,平时互不干涉对方。 希望对方:本科以上,不复杂,好相处,稳重干净,有稳定工作,有固定朋友,感情稳定。希望能达成统一战线,逢年过节互相走访,看望双方老人,平时各自生活互不打扰,各住各的,不领证,随时可以商量离婚。 言灿森下了班,开了门,看到苏南窝在沙发上看手机,他直接扑了上来。 “我今天发现公司附近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整个环境看上去还不错,下次我们一起去看看它家有没有什么有创意的新品。” 苏南迅速将手机熄屏了,敷衍地说道:“好。” 言灿森继续说道:“要不下次叫上陆时哥和卢老师他们,正好可以一起聊聊天什么的。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苏南他实在没心情跟人闲聊,索性装作没听见,来了个不理不睬。 言灿森碰了个钉子,倒也没介意,他从苏南身上起来,深深地看了苏南一眼,在兜里掏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掏出什么东西来,说道:“你吃饭了没,我去做饭。” “家里冰箱里没什么菜了,点外卖算了。” “那点个茄汁烧豆腐,糖醋里脊?” “行。” “那我先去洗个澡。” 苏南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关闭了刚刚浏览的网页,玩起了斗地主,苏南玩牌时也带着情绪,随着牌局变化,不时发泄几句:“有大王就了不起吗?看我怎么收拾你……” 言灿森洗漱完毕,外卖到了,他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看出了苏南的不对劲,问道:“今天,有什么事么?” “没有什么事。” 言灿森看着茄汁烧豆腐,若有所思的样子,用筷子沾了沾里面的番茄酱,给唇上涂上了薄薄的一层,转过身来,嘟着小嘴,说道:“老板,要不要试试番茄味的?今天的可不止两元哦。” 言灿森凑了过来,苏南立马推开了他,生气道:“你烦不烦呀,我就想好好吃个饭,行不行?” “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逗你开心吗?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你就是一小孩,能知道什么,能帮上什么。” 听到这话,言灿森有种原本被蓬松的棉花糖塞满的心里,忽然浇进一盆水来,随着棉花因湿水而逐渐收缩,感觉自已前面还是太好说话了,他应该学习现代诗人余秀华,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就要骂醒他,瞬间挂脸了,把手中的筷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嚷嚷道:“现在说我是小孩子,你他妈的,你和和我上床的时候咋不说我是小孩。我不就是看你最近情绪都不高,想让你高兴高兴吗?” 苏南一时哑口无言,他明白是自已理亏,今天言灿森是撞他枪口上了。 “是不是家里人最近催你结婚?我有两次无意间听到了你和家里人打电话,不过也就听到了几句,说到了结婚和孩子。” “你都知道了?” “听到了几句,然后看你最近状态,就想自已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苏南皱了皱眉,说道:“你也知道我向爸妈出柜了,他们正在无奈地渐渐地被迫接受中,他们最近一直说想我要个孩子,为他们也为我自已。” “你是想代孕还是形婚?”言灿森故作镇定地说着,虽然难过,但现实终究是要面对的,如果选择继续和眼前这个人走下去,这是无法逃避的问题。 “代孕在我国是违法的,当然不行。” “那就是有考虑形婚啰。” “你能接受吗?” “我不知道,我无法回答,因为你和我之间会多一个人,很复杂,我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处理好和你名义上的爱人的关系。” 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动着,生锈的齿轮彼此咬合转动,吱吱呀呀地令人烦躁。 俩人实在没什么胃口,就准备回房间躺着了。 只是这次言灿森没有回客房,而是紧跟着苏南进了他房间,一同躺下,侧着身子,安安静静地抱着他。 苏南一只手紧攥着言灿森环过来的手,沉寂了许久,忽然听到言灿森说:“对呀,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呢,一个破碎的我怎么来帮助破碎的你呢?” 要承接住别人的情绪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需要自身有很大的能量才不会被吸纳到别人的情绪漩涡里去。言灿森毕竟才二十出头,再加上前后生活的落差太大,大概这些因素也让他的精神底色增添了几分忧郁的蓝色,偶尔看周遭的一切会多一分悲观。 “那是气话,是我口不择言了,我道歉。”一个人再怎么强大也有坚持不住的时候,此刻的拥抱让苏南觉得很好,仿佛能把破碎的的彼此拼好重铸,这是肌肤的相亲,也是尘世的奖赏。 “即便知道最后有遗憾的可能,也不遗余力地投入到感情里了,不管怎样,都是我自已做的选择,不会退出,至少现在不会。” “有时候很喜欢你,有时候想一枪崩了你,但更多的时候是在买枪的路上看到你喜欢喝的豆浆,买了豆浆,忘了买枪。” “你就是呀,哪里还用得着去买,扣动扳机就行。”言灿森轻轻说着,这句话的每个字仿佛自带重量般轻轻随着言灿森的气息摩挲过苏南的脸庞,漫出淡淡的番茄味。 这两句话正是化用了前几天俩人在家重温的老电影《不后悔》中主角宰珉的台词。《不后悔》是2006年韩国导演李宋熙日的作品。该片不仅创造了韩国独立电影史上的最高卖座率,而且收获了空前的舆论好评。最终《不后悔》进入当年全韩国电影收益率排行榜前五名,以黑马之姿震惊了韩国电影界,更被中国观众喻为韩版的《蓝宇》。 言灿森这话一出口,本就相拥而躺的俩人彼此身体覆盖,疯狂地亲吻,一副抵死缱绻的恩爱。 夜色茫茫,睡意浓浓,欢愉过后相依相偎的俩人在睡梦中捡起彼此掉落的碎片,一片一一片地拾起。 黎明破晓,撕裂沉沉夜幕,正是在一次次撕裂中才放出金光,而每一次撕裂就像每找回一块碎片所折射出来的光,那凛冽的、警醒的信号让心中的感情与信仰再一次破土而出。 苏南起来的时候,言灿森已经出门上班去了,因为确实有点远,所以只好早点去赶地铁。 苏南留意到床头柜的字条与奖牌,留言条写着,“这块跑出来的keep奖牌本来昨天就想送给你了,放心,是不加班的时候跑的。” 苏南把奖牌握在手心里,沉思了许久,连抱歉的鱼尾纹都跑了出来,拉开窗帘,愣愣地看着外边的天空,追着云朵的变化,但还是摸不清具体移动的方向。 苏南怕自已当局者迷,下班约了陆时,想着或许局外人能看得更清楚。 陆时大致了解情况后,思考了一番,认真地说:“结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比单身幸福,有人疼、有人关心。委屈了有人哄,有人撑腰,遇事有人商量,而不是一肚子委屈和一地鸡毛。还有,我想起两年前,你妈妈来你看你的时候,结果第三天你得出差,你托我带你妈妈去逛逛,一路上她可没向我少打听你的恋爱情况,说你姨妈已经抱上孙子好几年了,这字里行间全是催婚催生的意思,关键你还是独生子,老一辈指着你传宗接代。我没经历过这些,没办法感同身受,也就不能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还是得看你自已怎么想怎么选。” 苏南用手抓了抓脖子,说道:“读书的时候考试,觉得选择题比问答题容易,就算题目不会,随便选一个,也有四分之一的正确率。现在才发现选择题比问答题难多了,辗转琢磨,不知道怎么选。” “现实生活就是没有答案解析,难选大抵是因为如此吧。” “受教了,陆老师。” “居然还有心思挖苦我,对了,这事言灿森知道吗?” “知道,我俩吵了一架,但他也表示理解。” “如果言灿森确实理解你的难处,也接受你的选择,且你俩始终是往一个方向靠,其余的都可以再谈。就好比上次去机场的路上,我和卢希安选择去各自喜欢的饭店用餐,最后在约定点集合,继续前行。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吗?话说回来,言灿森也挺不容易的的,你别欺负人家,他比咋小上好几岁呢。”陆时说的很中肯,没有年少时那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因为他和苏妈打过交道,哪怕就短短几天,也感受到了对方是个厉害的角色。 “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什么当初如果。”陆时好意地提醒道。 正是知道这点,苏南才如此纠结,因为怎么选都会有人会受伤。 “真的难。”苏南嘴角微微颤抖,发出苦涩的声音。 …… 陆时原本是计划着去上次那个家访的学生家里去看看,俩人也就没有唠很久。 陆时从这个住在城中村的学生家里出来,雨下很大了。他在学生家里时就知道下雨了,可没想到雨这么大。刚下楼就上演了狭路相逢的戏码。楼下一中年妇人正在一小处避雨的地方准备给一群猫喂食,估计聚精会神的猫们把陆时当作准备入侵的其它物种,尖叫声霎时响成一片,陆时一不留神,不小心踢翻了放置猫粮的盆之类的东西,那中年妇人的怒火使得陆时落荒而逃。 第74章 赶上大雨,城中村积水很深,一双皮鞋当成一双胶鞋,汪洋中的一条船,故此陆时根本看不清楼下爱猫的中年妇人,只想着快点回家,就这样在污水里趟着。 结果,一天之后,陆时脚上皮肤可出现肿胀性红斑、表面灼烫感,并引发疼痛。卢希安连忙去药店买了药膏、生理盐水、碘伏等。 看着卢希安拎着袋子回来的模样,想到了俩人刚认识那会,那会卢希安还不怎么搭理他。 军训过后,天气还是很炎热,卢希安身上长出了一些疹子,陆时注意到了这情况,那天从小河直街回学校的时候带了几件东西,一个痱子粉,一瓶六神花露水,一瓶药膏,还有几包火腿肠,回宿舍后直接把袋子递给了卢希安。 “这是干什么?” “给你的。” 卢希安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眉毛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疑惑的弧度,心想:“自已平时都是长衣长裤的,他咋知道?” 陆时瞧卢希安那样,凑近了些,说道:“有次你换衣服时我碰巧看见了,身材很不错呢,特别是胸肌,很是诱人呢,真想上手去摸一把。”语气稍显轻挑。 晚上,卢希安去宿舍洗手间,方便后提裤子时看到墙上有一只蚊子,他一巴掌拍过去,满墙都是蚊子血。他灵机一动,找到一个矿泉水瓶扎个眼,滋水洗掉了蚊子血。 紧接着,陆时去小解,怒气冲冲地出来对卢希安吼道:“你,让我咋说你,我不就是说了几句你身材好嘛,我也没真上手呀,有意见你明说,尿那么高磕碜谁?” 这一场误会让原本的气氛瞬间变得搞笑起来。卢希安的无心之举,却让陆时产生了如此奇怪的误解,让人哭笑不得。 想到这,陆时没忍住,笑出声了。 “还在那傻笑。”卢希安一边埋怨着,一边给陆时抹着药膏。 没想到,隔天情况更糟了。陆时的右脚脚趾溃烂流水,右小腿出现两个巴掌大嘅红斑。卢希安直接把人送来了医院,一番检查后,医生判断是趟污水后细菌从皮肤毛孔趁虚而入,钻到淋巴管里,从而引发丹毒,脚上有破口,更容易出现这种情况。 大白天又是在医生办公室里,卢希安不能抱陆时,只能摸摸他的头说:“你怎么搞成这样?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已。” 陆时说:“反正有你在,而且医生都说了问题不大。” 办好住院手续,陆时住急诊四楼三十六床。病房门前从南到北,这层共住一百二十位患者来接受治疗,每天床位几乎都是住得满满的。 来就医的人,大多是头发稀疏,面容憔悴,步态蹒跚,精神萎靡。岁月留给他们许多的印痕和沮丧,但他们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仍不断的向前、向上。 上班时间,白衣天使把一瓶瓶药液挂到患者的床前,连到手臂的针管上,药液运行平稳起来,他们还回看一眼,才走出门外。 查房值班医生,逐床逐人循问情况,综合起来,他们一人一策,给予细心的指导和安排,每天使每个患者都能向出院的门槛更近一步。 陆时患的是丹毒,入院时右小腿又红又肿,像一条瓠子,通过放血疗法和精心治疗,现在小腿上:红淡了、肿退了、腿小了。 第三天下班后,卢希安来接陆时出院。 回去路上,车内播放着财经广播,“近日,证券公司可能成为了最具特色的网红打卡点,开户量激增的背后,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跑步入场的新朋友……”电台主持人播报着对新股民的提示。 听到广播,陆时就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财经交易软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高高低低、红红绿绿的股票k线图,嘴巴念念有词:“医药公司一定大涨,或许抓住这次机会就能回本了。”接着他在手机上又忙乎起来。 “你以前投了很多钱进去吗?”卢希安问。 “差不多三万元吧,那时候太冲动了。不过,大环境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信心正在重聚,应该能回本。” 接下来的几天,全民谈论的氛围回来了,市场情绪彻底被点燃。 如果行情真的能一直这么好,再有个两三天陆时就能回本了,想到这陆时心情自然是高兴的。 陆时在闲暇时,登陆了微博账号“艾瑞格moosu”,发现有很多粉丝留言催更。 “艾瑞格什么时候回来呀?” “加油,快点更,期待。” “该更新了吧,这么久了,小格咋还不回来?” “借楼上的话,希望艾瑞格大大的人气一直涨涨涨。” …… 确实断更了有些日子了,陆时自已也知道,可是他还没想好下期做什么内容。 晚上,卢希安下班回来带了一盒佛手酥,说道:“记得你和外婆都喜欢好这口,今天刚好碰见了那家店有就买了一盒,你尝尝看?” 陆时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说道:“你在哪买的,这家的差点意思,有点干巴了。” “就人民路那家。” “下次别在它家买了。烙制佛手酥时,表面刷油可以锁住水分,使外皮更加酥脆,内里保持暄软口感。” “行家就是行家,不一样。” “那可不。”陆时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随后突然停下,仿佛找到了答案。他嘴都没擦,直接在卢希安脸上亲了一口,继续说道:“账号下期的内容一直不知道要做什么内容,刚脑子里一下子有了想法,谢谢你,帮我拿个纸笔过来。” 陆时手中的笔会飞快地在纸上舞动,记录下灵感的火花:“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的频道,很是抱歉,确实有阵子没更新了,大家最近都过得怎么样?听说最近股市很火,大家入场了吗?不过还是那句老话,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今天咱就试试用美食和金融知识相碰撞。比方说,我手里的佛手酥原价20元一个,有人出30元买一个,也有人出40元买一个,最厉害的有出100元的,于是市场监督管理局规定每天的价格不能超出昨天的10%,这就是涨停板。没错,今天的主角就是佛手酥。佛手酥是汉族特色酥点,曾被列为贡品,色微黄,形如佛手果,造型美观,形态逼真,轻轻拿起,酥皮在指尖轻轻碎裂,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咬上一口,酥软香甜。我们需要准备的食材有……” “这是下次视频拍摄的初步脚本文案?”卢希安快速扫了一眼文字内容,明白了刚刚那个吻确实陆时是奖励自已的。 “嗯,下次拍摄时你来帮我揉面吧。” “你确定要你的灵感缪斯做苦力?” “确定,很确定。”陆时坏坏地笑着。 暖黄的灯光照在身上,让人放松而慵懒。 “跪到这边来。” “啊?” “乖,听话。” …… 疯狂过后,俩人缠绕在一起,内心却是极致的宁静,就像卢希安喝咖啡不喜欢加奶一样,因为牛奶滴入咖啡后的翻涌而出,会破坏那份宁静。 一不小心,俩人解锁并体验了新的游戏。 中国第一位研究性的女社会学家,著名性学家、自由女权主义者李银河,就曾这样描述过,“性只不过就是一个快乐的问题,是人们在短暂的生命当中的一种游戏而已。” 当然这种游戏应该是关系正当的伴侣彼此自愿参与的。 次日,卢希安去了外地出差,给陆时发了个语音:“刚打了个车,司机师傅跟我说他以前是做外贸的,曾经资产千万,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只好来跑车。本来我想安慰他,我说现在全球都在一个缩表的过程中,资产泡沫都炸了,回头说不定能东山再起,你看最近股市都好起来了。他没接我话。过了一会,他说给我介绍个本地姑娘,一晚上3000块钱,我整个大无语。” “或许这司机以前西服穿的是valentino、armani、cerruti定制,手表戴的是劳力土,现在介绍的姑娘是那种小网红。”陆时蛐蛐了一下那个司机师傅。 “你这嘴呀。” “我挺喜欢和出租车司机聊天,他们每天接触不同的人,看到社会不同的样子,听不同的人或抱怨或叨叨或吹牛,反而比很多人能看穿事情的本质,和掩藏在某些华丽外表下的谎言。只不过你遇到的这位司机大哥说得太浮夸了,还给你介绍姑娘,什么人嘛” “还吃上醋了呀,对了,我可能在这边要呆上三天,回来后陪你揉面做佛手酥。” “这个我可以自已来。其实我想和你分享的刚好也是今天在出租车上的见闻。出租车司机是位阿姨,她一路上把手机家族群里的消息外放。男人们相约喝酒,互相吹牛拍马屁,爹味满满,谈论各家的家事,女人们则在讨论孩子的学习和生活,彼此好像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一样,简直是现实恐怖片。” 陆时正和卢希安用文字吐槽之际,一个学生来到了办公室,怯怯地说道:“陆老师,我……我有事……想找你商量。”来着正是陆时多次去家访的那个居住在城中村的学生杨之光。杨之光脑子挺灵光的,这段时间在陆时的关注和帮忙下,杨之光的成绩有了显著提升,现在在班上算是中上水平了。 第75章 “有事就说吧。” 杨之光扫了一下办公室四周,确定此时办公室只有他和陆时在,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我感觉自已可能是同性恋,我很困扰,陆老师你也知道我从小爸妈就离婚了,一直跟着妈妈生活,我发现自已对女孩子好像不感兴趣,反而男性更能激发我的欲望,我也不敢告诉妈妈,因为妈妈肯定会很伤心,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缺少父爱确实会带来这方面的影响,会更渴望得到年长男人的爱,这是正常产生的情感。缺失什么就更想得到什么。” “这真的正常吗?” “杨之光,你这大概率是由于自身弱势,且成长过程中家里缺失男性角色的陪伴与教育,而产生了对年长男性的依恋,不一定是爱,不要太焦虑……” 第32章 这段日子陆时明显察觉到杨之光身体不适,课堂上的状态不对劲,今天尤为严重。 在陆时的坚持下,送他去了医院检查。经医生诊断为尖锐湿疣,这种病可通过性行为引起。 杨之光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感觉天都要塌了。 不幸中的万幸,尖锐湿疣是可以治愈的。根据医学资料,尖锐湿疣是由人乳头瘤病毒(hpv)引起的一种常见性传播疾病。治疗尖锐湿疣的目标不仅是清除疣体,还包括清除病毒。目前的医疗技术完全可以达到这两个目标。 陆时感到很痛心,询问杨之光:“到底怎么回事?你妈妈要是知道了得有多伤心呀。” 杨之光老老实实交代着整个事情经过。 和陆时谈完话后,杨之光还是很困惑,偶然间下载了同性交友软件小蓝。 有天,在软件上通过附近的人添加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性,但当时不知道对方身份,两人聊了约一星期后添加了qq账号。 又过了一星期,杨之光和对方通过qq相约在文化路的新华书店门口见面,见面后才知道对方是秦品,化学老师。 在交友软件上,俩人曾交换过照片,但因为软件上设置的是闪照,照片只能查看几秒就不能再查阅,而且秦品发的是他很多年前拍的旧照片。 秦品驾驶电动车将其带到宁武路路口灵马饭店后面的安鸣旅馆五楼一房间。该房间只有一个客厅和一个卫生间,用玻璃推拉门隔开,厨房连着卫生间。客厅摆放有两张木质桌椅,比较老旧,还摆设有一台电视机。卧室有一张1.8米左右的大床、两张木质椅子、一张梳妆台和一个衣柜,角落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 进到房间后,两人在房间里聊了十几二十分钟。 突然,秦品用力抱住杨之光,手也不老实起来…… 发生第一次性关系后,二人继续在qq里聊天,经常聊感情的事,甚至是性。 没过多久,秦品又将他带到自建房五楼房间。想以同样方式再次发生性关系。 秦品说:“可以不戴安全套吗?” 杨之光黄害怕得病,秦品还拿出近期的医院体检报告给他看,报告显示没有问题,后面他同意了。 由于这次时间太久,杨之光有些受不了了,想停止。 秦品说:“你数数到一百,那个时候差不多结束了。” 但杨之光数了几个数就没数了。 两次发生性行为,杨之光都是同意的,第一次用了安全套,第二次没有。 去医院检查的当天晚上,陆时一路跟着秦品,在一个昏暗的小巷,陆时用随手捡的麻袋套在秦品的身上,随之狠狠对其进行了一顿殴打。 在杨妈的陪同下,杨之光向公安机关报了案。 后法院判决认为,被告人秦品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第三款之规定,依法严惩,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禁止其终身从事相关职业。 经过此事后,陆时觉得很有必要再次加强对班上同学的性教育,班主任要做就要最好。 虽然是因为原来的班主任在休产假,年级组领导才让他补上去的。 他打开电脑,开始搜集和整理相关资料,准备重新规划下一次的课堂内容,他要让更多的人意识到性教育的重要性,哪怕会面临很多的挑战。 在课堂前几分钟,陆时向同学们推荐了一本书:“老师今天给大家推荐一本书,这本书是《男孩/女孩的青春期性教育》。这本书本套书采用的是问答的写作方式,避免了乏味的说教。这本书主要介绍了青春期男孩女孩需要的性生理知识教育、身体权教育、性成熟教育、性别观念教育、爱情观教育、性多元教育和性教育的延伸,能让大家获得科学且全面的性教育知识,在危险和伤害到来之前,懂得保护自已,正确面对各类性问题。希望大家不要认为非主流的性与性别,就是不正当的。不教育,不提,我们的思想意识水平就仍然停留在过去,就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已……” 杨妈认为正是因为有了陆时的“怂恿”,杨之光才会开始他那所谓的性别认知探索,从而引发了后面的祸事。 这几天,杨妈一直在学校闹,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要求学校严惩陆时。 “言传身教,你陆时既然有不正常的性取向,为啥还怂恿孩子,跟着学吗?” “你们校领导就不管吗?” “都是些什么人。” 甚至,杨妈在学校门口拉起了讨伐陆时的横幅。 在学校,陆时倒是没看见过杨之光了。 学校各个部门像是一个被启动的庞大机器,开始了对陆时的调查。学校书记召开全校教学管理会议,恶狠狠地说居然有教师上课谈论同性恋。 同事用微信给陆时发来语音消息,还没听完就被撤回了。又发来消息:“我老公让我不要多说。” 其他同事在校园看到他也会露出尴尬的表情。 教务处的工作人员突然来到陆时的教室旁听。 有学生为陆时通风报信:“有些同学被学院领导找去谈话,问你上课有没有讲什么奇怪的东西。大家说你上课很好。老师,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挺你。” 陆时很想知道自已违反了什么规定,学院领导不耐烦地说:“打个比方,人家都说你犯罪了,你还要什么法律呢。” 负责教学和安全保卫的两位副校长找陆时谈话:“同性恋这种大部分人不接受、高度敏感的话题是绝对不能进课堂的,这个态度校方是非常坚决的。学生接受能力有限,你不能把有争议的东西灌输给学生”。 “各位领导,我只是做了基本的性教育,让学生们正视青春期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变化,并不是宣扬同性恋文化。”陆时辩驳道。 副校长还认为陆时破坏了学校声誉,义正严辞道:“首先,你在杨之光这件事上就处理得不好,搞得现在人家家长天天来学校闹。其次,你是老师,不能在公共场合说这些东西。我们学校能有今天的名誉不容易,全校老师要维护这份荣誉,你上课讲同性恋,别人会觉得广外乱七八糟的。再者,一缸好酒,只要掉进一颗老鼠屎去,马上就不是好酒了。你明白了吗?” 陆时被要求写下保证书,承诺不再在课堂上谈论同性恋议题,不再以该校教师的身份在网络和媒体发表与性别相关的评论。 之后,学校公开发布了处分文件《关于给予陆时严重教学事故(2级)处分的决定》。文件给陆时罗列的罪名包括“未经学校批准”、“授课内容与主要教学大纲无关”、“造成不良影响”。 再后来,陆时再见到杨之光,是他来办转学手续。 公开处分后,陆时的教学和研究处于持续的监控中。 遭受不公对待是一种不幸,孤独而又无助地消化这种不公是另一重不幸。 又一周多过去了,陆时主动提了辞职,虽说是主动辞职,但人事处似乎生怕陆时赖着不走,要求他先写下保证书,承诺必须限期立即办完所有辞职手续。 这样看来,陆时更像是被扫地出门。 动静闹这么大,卢希安自然也知道了,瞒是瞒不住了。 “我知道你委屈难过,但你就是这样,有点伟光正,什么都要去管,感觉什么都是自已的责任与使命似的,这次正好可以长长教训。”陆希安是既心疼又生气。 陆时没回答,端起水杯猛地的灌水,试图将委屈与烦躁咽下肚中,还是忍住,反问道:“我伟光正?” “那么多同事,为什么你总要冲到前头,就那么爱出风头吗?枪打出头鸟,你不明白吗?这下好了吧,又把工作搞丢了。” “我的学生出事了,我不该出面吗?后续我在课堂普及相关知识,是怕有类似事情发生,这是出风头?”陆时反唇相讥,手紧紧握着水杯,指节泛白。 “就算要弄性教育,学校不会找专业的老师来做吗?你反正一直是这样,从读书那时候就喜欢强出头,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第76章 陆时愤怒地拍打着桌子,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青筋从手臂突起,手背各种血丝清晰可见,皱起眉头,说道:“我没那么想,我只是做了自已认为对的事。” “你怎么总是这么固执已见,这的理想主义?你看这次,出了什么岔子,他们第一个就会怪到你头上了,不管是学校还是家长。” “总比你好,你就知道工作,就知道钱,太物质,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哪会去在乎其他的人和事。” “你不能道德绑架我呀。” “我绑架你了吗?” “我承认我有野心有物欲,但我对你还不够在乎吗?别人干了这么多事情,你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你还倒过来说别人太自私太物质。”卢希安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猛地砸在地上,咖啡溅得到处都是。 陆时低头看着地上的咖啡,她深吸一口气,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我对你没付出吗?”说完,他开始默默地收拾起行李。 卢希安走过去,去拉陆时收拾东西的手。 陆时轻轻挣脱开,眼神里带着一丝伤感,连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别拦着我,你心里清楚得很。”陆时把一件叠好的衣服放进箱子。 “我清楚的,真的。”卢希安急切地解释着。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的吗?我们不吵了,好不好?我陪你去洗漱,好不好?” 陆时摇摇头,说道:“那是我的学生,是除了你,所剩无几还在乎的了。” 卢希安发现陆时是认真的,踢着行李箱,一脚一脚砸在上面。 卢希安想抓陆时的手,抽开,再抓,又抽开。 俩人暗自较劲,都没少用力,拉扯推搡中,行李箱掉在地上,散开了。 陆时也不管行李了,直接出门了。 有工作电话进来,在气头的卢希安也不想哄了,想着陆时等下就会自已回来,没有追出去。 处理完工作,卢希安去收拾散落的行李箱,发现了一个精致的被保护的很好的本子,拿起来,一页一页翻阅着,貌似是心情日记那种东西: “我今天像翘了课的小孩子一样心虚,和宿舍其他室友偷偷吃好吃的了。看见你很用功学习,还挤时间锻炼,我又暗暗下定决心要当个好孩子。有你在身边,我总不会太堕落。” “早上醒来和晚上睡前的声音都是你的,真是你的荣幸。” “改出比赛用的最后一版文档时欢喜的声音,听着比见我都开心。好饿啊,肚子咕咕叫。” “你最近发现我挺喜欢诗歌的,你说你花钱在微信读书上买了一本诗集,知识付费值得表扬。” “你今天给我读诗,读到’额头散发光彩……‘,我说这是额头出油了吗,我真是个妙人,哈哈。” “今天知道你做噩梦和爸妈的事情有关,很心疼” “上次给你带的洗面奶,你说糙汉子用不到这些,我说就算是糙汉子用个洗面奶让面部更干净清爽也不为过呀,又没让你用其他护肤品。今天发现你有在偷偷用,我很开心。” “学习如何保持理智冷静,向卢希安学习。” “今天在棒棒糖树下,我们亲了。” “你说你的复杂的说不上来的不阳光的情绪,我可以很明白的知道缘由,很耐心很温柔的陪着你。其实我想说你之于我也是如此。我想,这应该是人生需要另一半的理由之一吧。” “今天是学习负荷的一天,很累,想到你学习之余还要去兼职打工,我好像太过矫情了。我是一个累了会向你抱怨的不可爱的人;你是一个累了自已默默承担的同样不可爱的人。” “支教的这些日子里,孩子们很可爱,我很喜欢。但偶尔也会有委屈和无奈,最难的情况就是只能选择忍着,想起你会舒心很多。还好这次有你在,不然外婆可能就真会出事了,谢谢你,回来后,好好犒劳犒劳你。” “我问你晚上睡觉手机为什么不静音啊,你说因为怕我有事找你,’我在你心里应该时刻在线‘。妈耶,原来你也会说这种肉麻话,真是受不了。” “你说自已好像是比以前壮了一点,我说这句话你都说了大半年了,哪天你真成了韩漫里那种双开门身材,岂不是显得我太弱了,看来我也得练练了。” “今天把我的平板给外婆用,外婆问密码,我说是她生日,她说试过了不是,外婆说这不会是小安生日吧,可不就是,真尴尬,一直都是用面容解锁,竟忘了数字密码改成某人的生日。” “你折的水仙花真好看,我也要学会折纸,哪天也给你折个小玩意。” “换季的胃胀毛病又开始了,被你嘲笑,陆胀,路障。” “你得回重庆一趟,早起给你买了生煎包,自从上次发现送客可以进候车室,我又把你送到了检票口,你说回头真的是一件不开心的事,转过来依旧是离别。” “好吧,这两天情绪不好,没有看书,也没健身,还没洗澡,快没啥资格嫌弃卢希安了,哈哈。” “最近你好像越来越忙,一直在忙比赛忙实习,说好的陪我,又一次次失约。我知道你有追求有野心,一两次还好,可次数多了,我也会失落会难过。” “听闻身边一对情侣因为以后发展的问题而分手,我害怕我们也会这样,我好像对未来没那么大野心,和外婆,和你过着小日子就行。” “我今天还是去机场了。我在车里,车在停车场里,停车场在雨里。你在机场门前站着,裸露的双臂,水滴往下坠落。想下车叫住你,手伸向车门把手,却滞住了。” “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一个周六,深夜电话里你的那声’是我‘彻底搅乱了我的心神。” “最近,在街上看到和你差不多的背影,下意识以为是你,总会加快脚步追上去看看。” “今天回小河直街,外婆问我你最近怎么都不来家里了。” “我排到最后一个号,一个人在医院从下午三点等到晚上十点。候诊室一旁的长廊上,我拿着手机想要仔细阅读知乎上一个从没想过会打开的问题:分手后后怎么样走出来?但根本没有耐心看下去。 看着等待就诊的人一点点变少,候诊室的灯一点点变暗,我开始止不住痛哭,哭到耗尽了一个共享充电宝的电量,终于轮到我就诊。” “很高兴,评选结果出来了,我的教案被评为了优秀教案。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我和学生相处很愉快,学生们说我的课堂很有创造力,他们很喜欢,让我明白了当初选择教育学的意义,现在日子很充实,就是偶尔还会想起你。” “今天,又好像看到你了,还是在我家那小巷口,转念一想,怎么可能,这都几年过去了。进小卖部后,外婆和我说刚刚那就是你,我整个愣住了。” “今天,去办了意定监护,最幸福的是,你是外婆眼里的值得我信赖的好男人。路还很长,一起走下去吧。” …… 翻阅的文字越多,卢希安愈发感觉自已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剧烈的懊悔和自责,眼角也有些湿润了,穿上鞋子,追了出去。 此时,在外游荡的陆时来到了一家街边便利店,买了碗泡面,吃到一半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他赶紧用手擦了擦,他在心里感叹,好好的日子咋就让他折腾成现在这样子了呢?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问着自已。 陆时起身离开的时候从店铺那头跑出来俩人,店铺是深长的,南北都有门。 女人在前,穿着睡衣,拖鞋,嘴里喊着救命;男人在后,穿着内裤,光着脚,嘴里骂着娘,从收银台迅速穿过。收银好像见惯不惯,很淡然的收着银。 身后的阿姨说:“这也不知道该不该救,跟闹着玩似的。” 陆时心里扑通扑通直突突,心想:救还是不救?对哦,我又不是救世主。再说这女人喊救命很随意,声音也小,跑的也慢,说不定就是夫妻吵架。 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跑到了马路上,陆时后续又瞅了一眼,女的被抓住了,男的搂着女的脖子走了,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训斥声。 陆时继续在大街上走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感到无比孤独和委屈,这时的他不知道自已将往哪里? 本想去小河直街,刚好有公交车停靠,他就选择上了公交,坐在窗边,嘴里含着棒棒糖,一路晃荡着观察这座城市, 幻想着自已是城市猎人,专捕夜色下的故事,发现这座城里自已在乎的确实很少了,顿时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有点粘稠了,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来。 最后,陆时来到了宇宙中心万家丽,登上天台,倚靠着护栏,俯瞰城市夜景,仿佛临着峭壁,觉得自已又危险又轻盈,像是一只靠着风飞到很高处的鸟儿。 整个城市的灯都亮着,坚硬的天际线隐没在灯光里,商务区的高楼远看去像是一个个用光编织出来的巨型笼子,街道上来往的钢铁洪流一波接一波汇成一条光流,这条光流中的每一点光都是一只活的萤火虫,它们被这或弧形或笔直的细长的道路束缚在其中,只能使劲地往前奔,寻找出口。道路两旁的树木都被修整得差不多,不分彼此,哪还有什么是不一样的。 第77章 陆时在想是否有那么一个人,不像他,也不像卢希安,人生不那么秩序井然的妥善,而是以自然的、野蛮的方式存活,只求这座偌大的钢筋水泥工厂能留有这么一席之地给此人生长。 陆时抬头,绞尽脑汁想现在看的星星与小时候仰望的是否是同一颗 ,还是外婆与他讲的那颗星吗?还是说外婆已经变成了那颗星,远远守护着自已? 卢希安急匆匆地赶到小河直街,却发现人没在小卖部的旧屋里。由于陆时常去的地方也没几个,卢希安很快锁定了宇宙中心万家丽天台广场。 卢希安发现了陆时,走到他的身后,双手轻轻地环抱住他的腰间,呼吸轻轻掠过他的耳根。 当熟悉的体温从他毫无防备的背后席卷而来,陆时就知道是卢希安了。 陆时试图挣开对方的双手,转身想离开。 卢希安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玩意,那是个跪姿式的体前屈的折纸小人,哄道:“小的知错了,宝宝大人息怒。” “知道自已错哪儿了吗?” “你很在意学生,你对教育事业有热忱,我不该否定你的事业与追求。我不该在你难过委屈的时候还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好。” “嗯,就是你不好。这么大个人了,还拿折纸这种小玩意哄人。”陆时的语气带些撒娇又带些埋怨。 “还好意思取笑我,你不是说哪天也要折个小物件送给我吗?” “哪有。” 晚风呼呼地刮着,许是在外边太久了,陆时打了个寒颤,双手互搓,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驱散手心的冰冷。 卢希安把自已的外套脱下来给陆时披上,把陆时的双手放在自已的双手中,放在嘴前哈气,说道:“我是有错,可你也不应该那么说我,我也很伤心的。” “对不起。”陆时很真诚地道歉,他也明白自已的话过分了,有戴有色眼镜看人那意味。别的不说,至少重逢以来,卢希安对自已是很用心的了。 陆时想起了那句电视剧里经典的台词,“谁都可以这么说他,只有你不可以。”套用到他俩身上虽说夸张了点,但大致意思就是这样。 “那你回去也给我折个小玩意?” “不折。我会用其他的方式。” “什么方式?” “我给我自已记留岗察看处分,留在你身边,你再观察我六十年吧。” “那我俩都努努力,争取实现长命百岁。” “有点冷,咱回去吧。” 回去路上,车子经过隧道。 差不多晚间十点,一个穿着皮外套的小伙子站在隧道旁站,举着话筒,神情陶醉地唱着歌,通道昏暗,一辆辆疾驰而过的外卖摩托车为他打光,偶尔也有汽车。男孩接着将话筒举向手机屏幕,屏幕上,热闹的直播间里,红心一个接一个飞出,粉丝们将歌词打在公屏,和他一起完成了大合唱:“时光穿不断/流转在从前/刻骨的变迁/不是遥远/再有一万年/深情也不变/爱像烈火般蔓延/记忆是条长线/盘旋在天边/沉浮中以为情深缘浅/你再度出现/我看见誓言/承诺在水天之间/回头看/不曾走远/依依目光/此生不换……” 熟悉的旋律回荡在通道里,卢希安在车里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了青鸟飞鱼的这首《此生不换》。 “拓子哥真的好帅啊,弄个烧烤,刷个鞋,都让人想把他睡了,开枪和微笑就更迷人了,凶狠又善良的一个人。”坐在副驾上的陆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拓子哥,谁呀?”卢希安问。 “他就是青鸟飞鱼中的江奇霖演的一个角色,但拓,《边水往事》里的一个配角。我刚读的就是一个网友的评价。” “原来如此。 “不然嘞。” 这个时候,陆时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俩人四目相对,突然就笑了起来。其实,卢希安也饿了。 于是,开车去了夜市。 看到桌上有求签的,陆时就开玩笑说:“我们一人求一支签吧。” “你来就行,我就不弄了,我去下单,点些吃的东西吧。” 陆时摇出来的签是,“认真奔赴,就会有好结果。”他看着那签上的字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那天晚上,陆时回到家后,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灯光昏黄却充满希望。他把那张签小心翼翼地夹在那个本子里。 第33章 早上起来,卢希安发现陆时紧紧贴着他,这可把他感到坏了:“你好粘我啊。” 陆时轻轻给了他一脚,说道:“你一直卷被子,给我冻得直哆嗦,只能往你身上贴。” 卢希安在心里暗自感慨,感情不是感动,是纯冻的。 起来后,陆时去申请了仲裁,虽是在校方施压下,他自已提交辞职信主动辞职的,但他还是希望由于校方的不当行为损害的自已的合法权益能获得相应赔偿。 可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仲裁至今还是没有结果。 陆时再次失业了,成为了无业游民。 因为闲了下来,有了挺多空余时间,陆时在苏南的邀请下,参加了一次近期的关于同志平权的公益活动。 苏南也是想陆时能够出来散散心,怕他被学校的事弄得整天闷闷不乐的。 很多活动都会讨论出柜的问题。 陆时认同一个观点:出不出柜,是个人的选择。 陆时在活动中分享了自已想法:“同志只是一个人的一面,而同志这个身份,也只是和自已,和伴侣有关。不必要急着向其他无关的人证明自已是多么勇敢和与众不同。而且,出柜也并不会改变些对同志无知的人的害怕,只是增添了他们讨厌自已的理由。当一个人真正选择出柜的时候,也希望那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是做好了准备接受别人的异样,是希望向好友亲朋坦诚自已,希望他们更了解自已,希望和愿意去改变他们对同志的误解……” 反观现实,陆时觉得自已更像是在一个透明的柜子里,既没有刻意出柜,也不会刻意隐瞒,不会忌讳朋友看到自已和男友一起约会与学习,也不会漫无目的的公告自已是同志。当同事问起自已的女朋友时,则会使用惯用伎俩,说自已对象如何如何,对那些真正觉得有必要的朋友,才会补充一句,对象是男生。 陆时再次沦为一个新型的城市流浪汉,在失业之后并没有好好规划好自已的生活,什么早起早睡之类的依然那么困难。 这些天,似乎一直这么过着。 没几天,陆时便觉得还是得出去走走,一直在家里呆着,实在有些烦闷。 这天白日里,他带着充电器和平板出门了,努力想找个容身之地,艰难地在路边小馆找到能坐下吃饭的位置,吃了一顿涕泗横流的麻辣烫,饭后在桂平路徘徊了半个小时消食,流浪到低价的咖啡厅,为了厕所、电源和wifi,就着一杯喝一口得用清水漱一口的抹茶甜牛奶看了两个小时综艺,看得犯困于是剪辑并处理了一下上次拍摄的视频素材,弄到平板手机耳机统统没电,又充满电。 傍晚,陆时看到环卫工与拾荒者在吵架,还是破口大骂那种。这下陆时算是明白了,环卫工最讨厌的并不是乱丢垃圾,乱扔烟头、随地吐痰…… 他们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去翻他们的垃圾车的拾荒者,偷他们辛辛苦苦收集来的瓶子、易拉罐和纸箱。 因为行人随手丢弃的东西,在他们眼中,是需要靠抢的。 这会儿,陆时被一名行为怪异的中年男子所吸引。他一会在花园里爬行,他一会跳上路边的垃圾桶放声歌唱,一会又在广场上不停翻着跟头,围观者议论纷纷,却没一个敢上前。 离围观者不远处有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戴着棒球帽,骑着电瓶车,电瓶车斗里放着鼓鼓囊囊的白色帆布袋,在垃圾桶里翻瓶子,甚至是那种盛粥的塑料杯,也捡出来装进帆布袋。陆时惊叹这个行业的低龄化。 夜色渐浓,浮华的城市却依旧喧嚣。也有很多人选择回去蜗在自已的巢中,通过一个屏幕、一个键盘,去伪装成自已永远无法成为的那种人,以此来获得认可、发泄压力。 人类,总能找到让自已安得其所的方式。 陆时也回去了,坐在公交靠窗的位置,脑子里闪现着记忆里的片段。 那是读研期间,与卢希安在校外一起租房居住的日子里的一个普通晚上。 俩人从学校图书馆自习出来,在租房附近街边的垃圾堆里看到了一个孤单的猫爬架,卢希安指了指,说道:“我们把这搬回家去吧。认真消消毒,可以用来当作chessie的观景台。”chessie是他们收养的流浪猫。 “还犹豫什么呢,赶紧弄回去好好洗洗干净吧。” “我们这算是变废为宝了吧。” “本来就没有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 虽然房子是租的,猫是流浪的,猫爬架都是别的小猫淘汰的,但是那段日子里,在一个庞大城市的深夜角落里,两个灵魂的距离也因为猫咪而更靠近了些,少了许多争吵。 第78章 chessie时常会愉快地绕着俩人的腿蹭来蹭去,这时,陆时通常会拍拍它的头,叫道:“chessie,乖一点。”chessie则会迅速蹿上爬猫架了。 渐渐地,陆时甚至发现chessie做出尾巴笔直向上并蠕动这个动作时,就是在撒娇,想让他去摸摸它。 chessie喜欢跟随他俩,无论是上厕所、洗澡、看剧还是做饭,它都希望与主人在一起。当主人坐在沙发上时,chessie会跳上来躺旁边睡觉或撒娇求摸摸。 最搞笑的是俩人买了蛋糕回家,在家看电影那次。 陆时和卢希安买了蛋糕,还插上了蜡烛,正准备卿卿我我,闭着眼睛,越来越近,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四片唇瓣即将相互触碰交叠,没想到,chessie却突然冲上来,一巴掌拍到了蜡烛上。 这把陆时吓一跳,慌忙抓住chessie的爪子检查,所幸只是燎到一点皮毛,并无大碍。 卢希安却在一旁笑出了声,开玩笑道:“可能因为chessie是猫,不吃狗粮吧。” 说起收养chessie的过程,也是很有趣的。 那天,陆时和卢希安晚上骑车去附近公园里散步,结果遇到了一只流浪猫,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走。当时他俩觉得它是不是饿了,就叫小猫在原地等着,他们去买点东西来喂它吃。它好像就真的听懂了,趴在原地,不走了。 于是,陆时他们去找了一家宠物店买了猫条。情侣俩立马返回到公园里,狗狗还在原处,被投喂后狼吞虎咽就吃起来,不出几分钟就被它吃得干干净净了。 原本以为流浪猫吃饱喝足后就会自行离开了,没想到它还舍不得走,继续跟着俩人散步呢。这让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卢希安不太喜欢养小猫小狗的,因为这种小动物容易掉毛,加上这只流浪猫它脏兮兮的,脸都脱皮了,长得也不好看,当下根本没有收养它的想法。 但流浪猫好像就死心塌地要跟着他们了,他们要骑车回去了,它还继续跟着。 陆时用商量的语气说道:“要不我们带它回去?” 后来,卢希安实在是心软了,想着就暂时把它带回去吧。他抱起小猫,想要将小猫放在车上。但是,流浪狗明显不太喜欢电动车,刚抱上去又跳下来,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 卢希安稍显无奈,只好对陆时说:“你骑车吧,我走路回去,回家差不多有三公里远,如果这小东西真的可以跟这么远,那就肯定收养它,要不然就是有缘无分了。” “嗯,那就这样吧。” 但流浪猫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定很多,不管卢希安是小跑还是慢走,它都始终跟着跑,最远距离不会超过三米。停下来休息时,它也会用头蹭蹭卢希安的裤腿,就这样差不多三公里远的距离很快就走完了,小猫顺利跟回了家。 因为担心流浪猫身上会有寄生虫,所以卢希安就带它去了最近的宠物店先去洗个澡。第二天,俩人又带着小猫去做了驱虫,因为流浪猫老是翻垃圾找东西吃,身上有螨虫。 而且小猫的鼻子额头什么的也过敏,需要每天都上药,陆时和卢希安真的是悉心照顾了好一阵子,小猫才看起来像只宠物猫了。后来,俩人给小猫取了个名字“chessie”。 很遗憾地是,差不多半年后,chessie就过世了,毕竟chessie在外流浪了太久,难免有些脆弱。 从那以后,陆时再也没养过宠物了。 飘飞的思绪突然被公交车到站的广播声拉回现实,上下公交的这些为生计忙碌奔波的人提醒着陆时必须得整理好情绪,重新出发,去找个活干。 很多次感性思绪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总会有人或事马上把陆时拉回现实,这样也有好处,毕竟敏感的浪漫接收器也需要活在人间烟火里。 其实,这些呆在家里的日子里,陆时有认真考虑过工作的事,打算做全媒体,只是还没下定决心。 忽地记起明日和齐恒约了碰面,齐恒就是那个陆时多年的铁粉,也是线下唯一有联系的粉丝,距上次见面也过去了个把月了。 约在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清吧碰面。清吧叫“barow阁楼”,陆时踏进门,环顾四周,发现它的面脸还真是不大,但里面有三层,旋转楼梯,英式风格,所以叫阁楼。二层三层楼是酒吧,吧台在二楼,可以坐在那看调酒师调酒。三楼有宽敞的位置,舒服的灯光、音乐氛围。 齐恒就在三楼的卡座上等着陆时,这次他是上海回来的。 因为彼此见过几次,见面聊天倒也不会感到尴尬,互相问候着彼此的近况。 “我现在在上海发展,在上海最大的开销除了房租外,应该就是健身房的卡以及西兰花和鸡胸肉了。”齐恒说。 陆时低头用吸管缓缓搅动那杯酒,等待着齐恒继续他的话语。 “我决定在周末兼职私教,上门有偿按摩,再新开一个微信号,用来加好友,设置个门槛费,换几张我最新的健身照。” 陆时一口呛住,瞪大了眼。 圈内人也在竞争也在内卷,脸,收入,学历,身材,甚至体味,是不是黑色皮肤,乃至是不是寸头,是精壮型肌肉还是精瘦型肌肉,细节到袜子白色还是黑色……从这些指标来看,齐恒虽谈不上是天菜型,但也算得上是中上档次了。 齐恒继续说:“我注册了x,发了点健身照。有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一直叫我服务,是一个搞金融的上海人,在浦东花木。他也会帮我留意体育行业相关的岗位。”齐恒看着言灿森,像在寻求他的某种支持和肯定。 陆时倒是坦荡,很直白地说道:“把这几个圈外平台当事业一样做,如果做的好,比上班更赚钱点。至于圈内平台,不要写什么加微信门槛费,就认识一些欣赏自已的人,做老熟客就行,反正坚持自已底线。” 陆时想起齐恒以前对老家的情况提过一嘴,貌似是弟弟的学费和爸妈的生活费几乎都是他在供,继续输出:“你是厉害的,要不是你在支撑老家,指不定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陆时意识到自已说错话,连忙解释:“你家不会有事的,我是打个比方,你这样也只是暂时的。” “谢谢。”齐恒想再讲点什么,但话都汇聚到嘴边又吞了下去,他机械地朝陆时抱了抱。 等下晚点齐恒还有个饭局,诚心邀请陆时同去,但陆时婉拒了。 “你的那个账号请一直更新下去吧,那种温柔的声音,温馨的画面,日常的场景,熟悉的家常菜,让人很安心,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临分手时,齐恒对陆时说。 “真的吗?”陆时说。 “是啊。”齐恒承认。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都能更好。” “当然。” 陆时从清吧回到家,发现卢希安正在看书,柔和暖色调的光芒照亮了他专注的脸庞。他以最惬意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书,眼睛紧紧盯着书页上的每一个字,仿佛要钻进字里行间。 陆时凑了过去,问道:“在看什么书呀?” “美国作家詹姆斯鲍德温的代表作《乔瓦尼的房间》。”卢希安把书合上,露出封面给陆时看。 “居然不是金融相关的书,真是难得。” “你这话说的,上学那会我还给你读过许多诗词呢,忘了?” “没忘。刚开始给我读诗那会你可搞笑了。说回这本小说,我记得从开篇读者便已知晓故事的结局:大卫抛弃了乔瓦尼,赫拉回到了美国,而乔瓦尼因杀害酒吧老板被判死刑。鲍德温以一种独特的叙事方式,在时间轴上自由穿梭,让读者在知晓结果的同时,又随着大卫的回忆与内心挣扎,一步步走进故事的深处。” “这么说来,那你是看过了。” “嗯,这是很有名的同性文学作品呢,还入选了《大西洋月刊》过去100年伟大的美国小说。这本小说的叙事之有力和情绪之饱满超乎我的预料。情节没什么好说的,甚至有些俗套,一个无法直面自已同性身份的男人,伤害了一对深爱自已的男女,而后走入无法摆脱的命运冷风中。乔瓦尼让人想到何宝荣,对赫拉描写和台词也相当出众,人物很立体,毫不扁平。”在陆时看来,鲍德温更是一位社会活动家,他很擅长将自已个人经历和国家及世界命运的问题结合起来,刺透了美国种族意识中的历史性障碍。 “在我看来,这本书更像是在探讨被恐惧吞噬爱与自我的可能性。当面临这种恐惧时,选择有很多,像大卫一样逃避,像赫拉一样放弃,又或者像乔瓦尼那般奋力反抗。”卢希安扬脸盯着陆时的眼睛,看上去很认真,问道:“这个你明白吗?” 陆时先是一怔,紧接着咋呼道:“我们是属于双向选择,都已经办了意定监护了,你可别想反悔,你要是像书中大卫那般,我可不会放过你。” “胡想什么呢?”卢希安把书搁在茶几上,头脑中回想起一个画面:陆时反复修改着文案脚本,好像怎么也不满意,他的手指在圆珠笔的笔头上不停地按动着,仿佛这支笔成了他情绪的出口。卢希安在迅速组织好语言,认真说:“我知道除了我、学生之外,你还爱烹饪,因为你对这门手艺的喜爱是你在与外婆的相依为命的那些日子里萌芽并逐渐茁壮起来的,是外婆手把手教会你的。加上,这些天我在家好几次看到你盯着你自已的自媒体账号的内容发呆,接着还在那反复修改着文案脚本,好像怎么都不满意,把作废的稿纸揉成一团一团,扔得到处都是。现在就业环境确实不好,你是想全职干自媒体吗?” 第79章 “学校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没过去多久,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教师岗位不太可能。我确实是有想法试试全职干自媒体,但有点怕。我那个叫’艾瑞格moosu‘微博账号粉丝是破一百万了,但主要是分美食与日常分享,顶多算得上是以一个半专业、半自由、半野生的视角去更新的动态。我也不知道自已如果全职做的话,流量会怎样,变现能力会怎样,后期说不定还要带货,这些肯定要考虑,毕竟最终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几两碎银。” “想做就去做吧,不要恐惧,不要害怕,最差也就是做不起来啰,反正我养得起你。” “呸呸呸,还没开始就说做不起来。”陆时轻轻捶了卢希安两下,他本想继续再说些什么,没想到许久未联系的妈妈居然打电话过来了。 “小时,学校那件事需要妈妈找律师帮忙吗?”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陆时耳边传来。 陆时知道对方在极力给陆时她所能给到的关心,但现在的陆时不太习惯母子这种关系。陆时能理解她当年的离开,她有权利选择自已的人生。 陆时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妈,不用了,我自已可以搞定。” “小时,那接下来找工作的事需要妈妈帮忙吗?要不要来香港这边?……” “妈,我不是那个缠着你要你读书给我听的孩提了,在你消失的这么多年里,外婆把我养得很好,我现在也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已的伴侣,我能自已处理好自已的事情。” “小时,你这么说还是不肯原谅妈妈吗?” “妈,我是恨过你怨过你,但现在不会了。我也是快要三十岁的人了,成熟了许多,我也能理解你当年的选择。你是文艺的,你是知性的,你是优雅的。爸爸是个妥妥的粗线条的人,后面爸爸又出轨了,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你选择了继续这段婚姻,后来爸爸因公殉职了,你去香港发展了,成为了一名作家……” 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问道:“你真的明白妈妈的心情吗?” 陆时循着话筒传来的声音,迅速在头脑的记忆库中提取着有关父母生活的片段,总结起来就是:他俩谈论着一切不会引起争吵的事情,避开所有可能尖锐的话题,让本该最熟悉的人只看到最边角的自已。 陆时想到了伊能静在《生死遗言》中的一段话,借用来形容他妈妈在婚姻后期的感受应该很是贴切,于是脱口而出:“你不读我的字,不看我的表演,不在乎我的荣耀,你只是爱我,不理会我灵魂的出口。” 听到这句,电话那头的女人哭得更厉害了,但这次更多的是因为欣慰,因为她儿子是真地理解她,说道:“年轻时,我读到这段话的时候,还并未有所深刻的体会,只是一种代入的共情心理,觉得这样的爱实在是悲哀。后来,当我有所经历后,这段文字才真正刻进了心里。于是我变得所谓成熟,不再追逐那些浅显的目光所及,逐渐地许多人和事也疏离开来,而我的内心犹如湖水一般平静,阳光照耀着闪烁起点点亮斑,暖暖的。” “妈,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有时间我们还是可以时常通话见面的,但我们都明白回不到小时候那种状态的,这个勉强不了。” “小时,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和小安接触以来发现小安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要不然你外婆也不会那么放心把你交给他。你们好好过日子,妈妈也希望你过得好。还有就是如果真的需要妈妈帮忙,妈妈希望你可以自然地开口……” 又聊了几句,双方就挂了电话。 陆时对于他妈妈可以接受他喜欢同性这件事并不意外。她对陆时是愧疚的,她想修补关系就必然不会在这个点上再去争论。 陆时刚接电话那会惊讶的是他妈妈远在香港怎么那么清楚他的这些事,甚至是很多细枝末节,原来是有内鬼。 陆时转过来,对卢希安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怎么回事,你最好老实交代。” “我知道你和妈妈的关系很微妙。上次外婆葬礼的时候,我们加了联系方式。从那以后,她时不时会从我这打听你的近况。” 卢希安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卢希安刚刚最后念的是唐代四大女诗人李冶的《八至》。陆时在学校那会和卢希安分享过李冶这个奇女子的故事。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揭示了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产生隔阂和疏远,而夫妻之间更是如此。这种对人与人关系的深刻洞察,可以引申到母子关系上,提醒读者即使母子之间关系紧密,也需要互相沟通交流。不断维护和珍惜。 陆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卢希安目光在陆时脸上转了一圈,继续说:“她毕竟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我不想你将来会后悔。其实你也很清楚你身上也有她的影子,就好比,你对诗歌的喜爱,你那几分文艺范多多少少有点她的影响。” 陆时对这点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他也明白虽然世界很大,但身边真正强关联性的人其实没多少个。 卢希安没接话,再次摊开书,看了起来。 一会子功夫,陆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坏笑道:“卢希安,你好像对中老年妇女很有一手呢。” “啊?”正在一旁看书的卢希安舌桥不下,满腹狐疑,不知道陆时为什么话题转得这么突然。 “不然外婆和妈妈怎么都一个劲地说你好。” “本来就是好呀。”停顿了一会儿,卢希安继续说:“不和你贫了,说正经的,你股票那边回本了了吗?你打算全职做自媒体的话,有准备好前期的资金吗?” “今天股市又是绿油油的一片,还好我前天看势头不对,已经出仓了,差一千元左右就回本了。既然我有打算全职做自媒体,钱这方面自然我也会考虑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好歹也工作了好几年。” 陆时掏出手机,打算让卢希安看看自已的银行卡余额,小小证明一下他自已还是小有能力的,他是能在这座钢筋水泥城市里养活自已的。 结果,他掏出手机就发现今日头条的消息推送,赫然出现一行文字,“热搜爆了。’官场小说家‘言轶杰已获刑。” “判了。” “什么判了?”卢希安问。 “言副市长。” 可想而知,受这则新闻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言轶杰父子。 言灿森走在曾走过无数的街道上,那是每天上下班通勤的必经之路,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步伐沉沉、心绪沉沉。 经过一系列的司法程序,法庭对言轶杰的判决出来了。综合各方面情况,言轶杰被判处了11年4个月的有期徒刑,没收违法所得896.37万元,并处罚金60万元。 说实话,对这个结果,言灿森并不感到意外,但还是会难过的,毕竟那是他的爸爸。 言灿森记忆里的言爸是这样的:常年在外忙碌,在家时间少,算不上什么模范丈夫和父亲。但他一直奔赴在最前线,是为民办事的好官,是小有成就的官场小说家。 第34章 言灿森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正好碰见几个同事在讨论着一篇迅速火爆全网的新闻,新闻标题叫做《一手握着笔杆子,一手盖着红章子,奇葩贪员一语成谶》,看到同事们恶狠狠的的咒骂、大快人心的表情、分贝过大的讥笑。 “原来所谓大人物无一不是一群骗子在演戏。这大贪官居然写起了小说,更荒唐的是,他还名正言顺地拿过不少文学奖。” “还真是印证了那句,’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种贪官真是活该,就应该判重一点。” …… 言灿森很想为爸爸辩解几句。言轶杰贪污受贿,是他做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但是他也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比如积极推进城市交通建设,市里许多桥和路都是在言爸的主持下完工建成并投入使用的。 言灿森明白这不过是这群人在枯燥的职场生活里忙里偷闲时的日常操作,讨论对象也是时时新、日日变,便不想为浪费自已精力与他们去争辩什么。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分散了言灿森的注意力。 消息是宝妈娟子发来的:“晚上来我家里吃饭吧,有喜事。” “好。”言灿森立即回复。 紧接着,苏南也发来了消息:“你咋样?还是很难过吗?要不请假几天,我陪你去散散心?” “我没事,自已缓缓就好。对这个判决不意外,我有心理准备的。晚上娟子姐约了我去她家吃饭,会晚点回去。” 下班后,言灿森来到了群星旧村。 站在狭窄的通道上,抬头是积满灰尘的缠绕在一起的黑色电线,能被平视的只有深不可测的小巷和随处停着的电动车。 这里还是这样,一点也没变。 第80章 正在言灿森感慨之际,几个便衣和穿着制服的警察从他身旁经过,快速冲进巷子里,没过多久他听到门被踢开的声音,接着是女性惊慌失措的尖叫。 对此,言灿森早已经不惊讶了,毕竟亲眼目睹过几次类似情况了。 甚至,曾有次他在巷子口发现疑似扫黄行动队的,还不忘给唐姐通风报信。那会,唐姐正在门口外张望,灯光打在她腿上泛出莹莹的光,听闻消息后急忙退回了屋内,迅速抹去艳俗的妆容。 到了宝妈娟子家时,言灿森发现一些大大小小打包好的东西,大概明白了她说的喜事是啥,问道:“娟子姐,你这是要搬家了吗?” 宝妈娟子笑着说:“是呀,叫了货拉拉明天来搬东西。” “真为你高兴,娟子姐,明天我过来给你搬东西吧。” “不用,你明天要上班,不用特地请假来帮忙。我老公明天会回来帮忙搬的。” “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言灿森着实有些好奇。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不靠谱又靠谱?” 小女孩补充道:“妈妈怪爸爸赌钱搞得家里债务连连,我们无家可归,所以说他是不靠谱的;爸爸承诺我们他会还清债务,从这里搬出去,爸爸做到了,还在他允诺的期限内提前完成了,所以说他是靠谱的。真好,明天就要搬了,又可以住回小区里了。”小姑娘难掩心底的高兴。 言灿森举起盛有饮料的玻璃杯,提议道:“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大喜事,值得干一个。” 三人举起玻璃杯,齐喊道:“干杯。” 玻璃杯碰击的声音是那么喜悦,随饮品沉入心底,让言灿森暂时忘却了他爸爸的事。 这一刻,他只是他自已,不是言轶杰的儿子。 言灿森回到家时,苏南还没休息,呆呆地窝在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 “你吃东西了吗?”言灿森问。 “还没。” “要不要煮个面给你吃?”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感冒了吗?” “没呢,就是不太想吃。”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不停震动着,像一个被击败倒地、濒临死亡的伤员,全凭最后一口气负隅顽抗,哀求着有人能施以援手,给予救助。 言灿森瞥见了来电显示栏的字“妈”,还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显示,明白是苏妈今天是采取了电话轰炸策略,感觉这是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最近苏南与家里人的拉锯战让言灿森百感交集。 此刻,窝在沙发里的苏南无奈又憔悴,傻傻地盯着原地挣扎求教的手机。 这让言灿森想起了中国台湾中坚代的重要小说家郭强生在《断代》里写过的一段话,“夜晚降临,族人聚于穴居洞前,大家交换了踌躇的眼神。手中的火把与四面的黑暗洪荒相较,那点光幅何其微弱。没有数据参考,只能凭感受臆断。改变会不会更好,永远是未知的冒险。 有人留下,有人上路。流散迁徙,各自于不同的落脚处形成新的部落,跳起不同的舞,祭拜起各自的神。有人决定出柜,有人决定不出柜 ;有人不出柜却也平稳过完大半生,有人出柜后却伤痕累累。无法面对被指指点点宁愿娶妻生子的人不少。宁愿一次又一次爱得赴汤蹈火也无法忍受形只影单的人更多。所有的决定,到头来并非真正选择了哪一种幸福,而更像是,选择究竟宁愿受哪一种苦……” 俩人交换了眼神,言灿森提醒道:“手机一直在响呢,不接吗?”话毕,言灿森便识趣地往卧室走去,走了四五步,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说道:“和阿姨好好说,别吵架。” 之后,言灿森就进了房,关上了门。他也是有私心的,或许玩的就是以退为进的把戏,这个时候他绝不能与苏南大吵大闹,他要表现得体贴与善解人意。 苏南皱皱眉头,接起视频电话,苏妈果然讲的还是那些事,她声音虽带有呜咽,但语气和态度比以往都要强硬:“……你这是自私。现在的孩子啊,真是自私。不愿意回家,觉得长辈有错,不想生孩子……” 苏妈歇斯底里地控告,或许是累了,渐渐地控告变成了低声的乞求,“小南……,妈妈……妈妈求你了……” 小时候被苏南当成菩萨向其许愿的苏妈整个束手无策了,低眉顺眼,也像一个许愿的人,在给别的菩萨下跪祈求,而别的菩萨不是旁人,正是苏南。 困扰缠绕着心绪。在漆黑的夜中,苏南望着天花板发呆,身心疲惫。充电的手机逐渐变亮,一滑再看,也是凌晨两点多,电量已充满,等待来日安排,苏南努力闭目,趁天还没亮,打算眯会儿。 接连几日,苏爸苏妈连番上阵,见缝插针地说教与哀求。 苏南尝试着联系了上次那个软件上留意到的女生,女生叫李佳。 李佳只要结婚就可以得到了家里承诺的婚后礼物:一套小居室,一部车子和一笔嫁妆。她对苏南保密了这件事,因为在李佳看来,反正他们不会在一起生活,他们各有各的生活,谁干什么对方也不知道,本来就是想假结婚来着。 其他的,俩个人聊得还算可以,于是约了个日子在无锡碰面。 碰面那天来了两个女生,除了线上认识的那位知性的女人,还有位风姿妖娆的性感女性。 “你们是不是一对?”苏南问。 李佳介绍道:“她是我的大学室友。”言下之意,就是来看形婚对象好不好。 苏南有点不悦,他并不希望现场有第三方非圈内人员。 “我就帮我朋友直说了,每月8000元,不能有婚前协议,我朋友打算通过试管生小孩。”那个所谓的大学室友直言。这架势,老道得让苏南觉得这人熟练地经常代为出面。 “能否签婚前协议?”苏南问。 女方坚持不签婚前协议,其中李佳提出:“可以签订一个所谓的住房使用权协议,也就是结婚后买的房子,我们不管离婚与否,双方都享有使用权。 ” 现实见面后,苏南发现李佳并不像前几天线上聊得那样简单。于是,苏南谨慎道:“这个我想要咨询下身边的律师,了解一下相关情况再回复你。” 那个所谓的大学室友瞬间变了脸色,拉着李佳做出要走的姿态,嘀咕着:“找我朋友的同性恋多的是,就你最鸡贼。” 苏南瞟了两个女生一眼,心想,很少有拉拉直接说gay是同性恋,一般都是男同。他开始确信对方也许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拉拉。 两个女生看他们没反应,那个一直说话的所谓的室友讲:“既然如此,每月1号预支8000元,这是我们的底线,不能讨价还价……” “你们可以走了。”苏南打断了女生的讲话。 对方愣了会儿,女室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李佳给强拉拽走了。 苏南觉得刚刚仿佛就是场滑稽的闹剧。 从无锡回来后,却见言灿森低头整理着下本来就很整洁的茶几,又把遥控器收纳盒挪了挪位置,低声问:“所以……不合适吗?” 苏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嗯?” “你和那位女土。”言灿森接话道。 “我当你想问什么呢,至于憋那么久吗?” “所以到底怎么样呀?” “不合适,有些累了,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还有一点课件要处理。” 言灿森钻进了房间,开启了新一轮战斗。或许是下午喝的奶茶起到了提神效果,凌晨一点过后,言灿森依然不困,但脑子的转速明显慢了许多,慢吞吞地爬上了床。 此刻,隔壁主卧床柜上的手机不停地闪着消息框,上百人的形婚群依旧人头攒动。 而撕开男男女女虚伪的背后,只有银行存折上的数字,夜场浓妆后的黑斑,眼睑的眼袋,还有父母日渐式微的健康,这就是极大多数人一生中无法回避的真实。 苏南抓狂地退出了群聊,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或许可以领养个孩子。 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让他爸妈接受也是件极难的事。 大概一个月后,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轻盈的云层洒下来,给这个季节带来了一丝温暖。苏南和陆时各自带着对象陆续到达约定的聚餐地点,一家位于市区繁华街角的私人咖啡馆。这里的氛围简约而舒适,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温馨和友情的气息。 他们互相交流着各自的近况,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和工作中的喜悦与挑战。 “有同事偷用我的教案,这人平日里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真是没想到,我去找他理论,那人居然还大骂我是贪官的坏种。” “那个网红’羊毛卷‘翻车了,吐槽背刺年轻人找工作,就算发了道歉视频,粉丝数也还是狂掉。这年头找份正经且正常的工作挣的是太难了,我挣扎了好久,决定全职做自媒体,主攻美食赛道,暂时是这样想的。” 第81章 “我最近是忙得不可开交,有一个新项目刚启动不久。” …… 席间,苏南收到了李佳发来的微信消息:“对不起,那天实在抱歉,同我一起前来的那位是在夜场工作的小姐姐,那段时间我迷恋上了她,因为手上有一笔钱,我天天去夜总会捧她,于是近两个月下来,我为她花了不下十万元。渐渐地也就暧昧起来了。对于一个投入感情,痴迷的人要说,钱算什么?为了爱情,钱就是粪土,为了爱人挥金如土。后来我就打起了家里的主意。我只要结婚就可以得到了家里承诺的婚后礼物,具体包括一套小居室,一部车子和一笔嫁妆。甚至,我还想用你的钱在追她……” 苏南惊讶地发现俩人到现在竟还是微信好友关系,忘删了。他迅速回复了两个字“保重”,之后就果断直接地删了联系方式,把手机放在桌上,背面朝上。 苏南幻想着假设他和李佳假结婚后的生活景象:双方父母过来的时候,房里得摆好他和李佳合拍的结婚照,而他和言灿森的合照则需要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一个没有阳光的阴暗处,没准哪天就会发潮发黄。更惨的是,说不定李佳还会用他的钱去追女人。 戏,开头容易,结尾难。 苏南暗自庆幸这场形婚闹腾滑稽的戏剧折在了开头。 “谁呀?”言灿森问。 “没什么,就推销的垃圾短信。” 接着,又传来讯息弹来的声音。 苏南以为又是自已的手机,或许是垃圾短信,或许是某人的恋恋不舍,发送错了频道。 结果是桌子上另一部手机发出来的声响。 “原来孤独寂寞不是一个人在发呆,而是在派对中,三五成群时,你忽然主动选择落单躲在角落喝酒,在大大的落地窗前,从高处往下看着尘世,耳边却是房里一阵阵的交配声,你笑着流下了泪水。”齐恒突然间莫名其妙地给陆时发来这段文字。 陆时不知所以,一头雾水,下意识去翻看了一下齐恒近来的朋友圈,去看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从而推断发生了什么。 陆时发现齐恒每天的动态不是健身房,就是各种好吃的海鲜和精致餐食。朋友圈很多胸肌照,偶尔发几个练腿图片,那膝盖上肌肉分离的程度很是能展现男性的力量美。 陆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回了句,“怎么了?在上海过得不舒心吗?” 直到这次简单的聚餐结束,陆时都没有等到齐恒的回复,打了电话,结果也是无人接听,“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 phone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please dial later.” 陆时再次打开与齐恒的微信聊天界面,翻看着最近一次的聊天记录,看时间那是一周前了。 “现在都有人在社交媒体让我联名。” “啊,联名,就是x上的那种?哎哟,你看看你,精壮肌肉黑皮健身男,啧啧啧……” “对啊,就是那种,不过我没理睬,哈哈。” 接下来就是齐恒发来的一张令人血脉喷张的身材照。 陆时心想:都说想要黑皮运动男,我的铁粉中倒还真有一个…… 回到家,陆时用投影仪看中国台湾电影《金钱男孩》。 “这电影拍这么烂,有什么好看的。”卢希安毫不留情地批判着影片。 “是烂。”陆时承认,“这主演没演出同志那种矛盾、堕落、孤独的感觉。反倒是另一个演员白宇帆,瘦小、皮包骨、一点点腹肌,很贴近剧里那个农村小伙的角色,加上在酒吧里那段,真的很像现实生活中那些没钱但又爱经常去酒吧玩的gay。” 在这类金钱男孩眼里,这个社会是畸形的。 陆时呷了口凉白开,叹了口气。 陆时想着齐恒那句话,想着或许他也是如此认为吧。 越是摆不上台面的东西,越是有很多人暗地里喜欢;越是摆得上台面的东西,大家却都假装欣赏。 齐恒曾不止一次被这些有钱人抚叫嚷着再跳一支舞,但他们不会更进一步的行动,有着自已的规则;而齐恒则在自已的界限里摆弄着散发着满是雄性荷尔蒙的美好肉体。 彼此在金钱的加持下疯狂地笑着。 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人都是在演戏,围绕着权、钱、性进行着演技的较量与比拼,先骗自已,再骗他人,最后成了荒唐透顶的闹剧。 日子久了,今天齐恒不知怎地感官异常灵敏,或者说麻痹已久后恢复到常人状态,突然闻到酒精从嘴里呕出的恶臭,闻到rush从小瓶里挥发出的刺激性气味,似夜场的每个寂寞的灵魂,都在这个社会的台上和台下反复横跳,乐此不疲。 rush 原本是作为心脏复苏剂使用,全名 rush poppers。其主要作用就是令全身的平滑肌瞬间放松。因此,rush在同志圈内是种非常受欢迎的。其使用方法也很简单,打开瓶盖,通过鼻孔将挥发出来的气味吸入体内,散发的气味似汽油味。 2021年发表的论文《上海市男男性行为人群亚硝酸盐吸入剂使用情况及其影响因素》的数据显示,近半年rush 使用率为45.3%。2024年1月,核心期刊《中国艾滋病性病》发表的一篇论文《广西男男性行为者 rush poppers使用情况及其影响因素》表明,1006名男性同性恋人群中,近一年使用过rush 的比例达到35.7%。结果显示,大城市的使用率是更高的。 防艾宣传有一句很经典的话:each time you sleep with someone, you also sleep with his past.(每当你睡了一个人,你也睡了他的过去。) 那些习惯甚至依赖rush的同志人群,每每激动之时,往往都会抛弃自我保护意识,大大提升了风险。 那天,齐恒在角落里,看着房间里的疯狂群欢。 忽然,其中一健壮男子觉得胸口剧痛,一把捂住胸口,便栽倒在垫子上,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旁边的一年轻男子紧紧地用手很大力摇晃着,反复尝试,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一点点都没有。 房里的众人吓坏了,连忙拨打急救电话。 送入急诊室时,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齐恒他们都朝急症室的那个方向望去,两只手来回地揉搓。x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他还是走了,因为突发心梗猝死,离开了人世。 从医生那里得知,他是为了追求更强烈的刺激,将rush与壮阳药物混用,从而诱发了猝死。 那日后,齐恒不管在哪,都觉得拥有大落地窗的房间里总有一股臭味,因为那个空间里藏着他发霉的梦和腐烂的人生。 事情告一段落,陆时接到齐恒的电话。 “你还好吗?”陆时问。 “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下次见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更好,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齐恒的声音明显没以往那般洪亮有力,顿了顿,继续说:“我打算回老家的小县城了。” “账号我会继续更新下去的,谢谢从大学以来你就对我账号内容的喜欢。好好活下去,我期待着下次见面。” 一通电话,送别了彼此。 陆时多么希望想齐恒的话似刺破皮还没流下血来的文字,就像一个小孩从树上掉了下来,以为自已骨折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发现什么事也没有。 陆时发现身后渐渐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还有淡淡的古龙水味,三米,两米,一米,越靠越近,直到温暖而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背部,卢希安手臂环绕过来,仿佛要将他纳入自已的怀抱,给予他安慰。 陆时轻声道:“有你在真好。如果我是一种植物,豆角黄瓜之类的植物,你是插在我身边的竹竿。有风雨来袭,可以紧紧缠绕着竿,是倒不了的。平日里天气好,顺着竿爬,我就是立体的,就是向上的。” 这个时候,差不多的姿势、差不多的体位也在苏南和言灿森他们上演着,但话语却不是这般温和,更多的是严肃认真。 “我放弃形婚了,打算领养个孩子。” “你爸妈会同意吗?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有难度,但也要去努力说服。” “你是打算孩子自已养还是给父母带呢?” “我想放在身边自已带。” “我们都要上班,哪里有时间?而且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已还是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怎么去照顾别的孩子。” “因为做父母其实是存在有效期的,我不想在有效期做一个没有参与感的爸爸,老人肯定爱孩子,但落后的育儿观念和生活习惯,也就只能照顾好孩子的温饱,孩子养大容易,养育好难的。再说,你也知道我爸妈是很传统守旧的,我怕这些他们灌输这些观念给小孩。” “让你爸妈将孩子带到三四岁,到了可以入读幼儿园的年龄再把小孩接到身边来养,那个时候,我工作应该也彻底稳定下来了,人也成熟些了,能空出时间来带孩子。到时候,若是你爸妈想孩子了可以过来这边看看。这样可行?” 第82章 “这倒是个法子。不过首先还是得让家里同意领养孩子。” 回房前,言灿森照例把这个月的房租通过微信支付转给了苏南,这也是他当初同意搬进来的重要条件之一。 言灿森已经很感恩了,那会在城中村居住,他一个劲地省钱:晚上把水龙头拨到最右边偷滴下来的水,点一份烤肉拌饭扔进电饭煲和白饭搅拌可以计算着吃两餐,用一整叠面值大小不一的碎钞交房租……总是想着省点再省点,早点再早点远离城中村老破小楼底下隆起的垃圾。 最近很火的韩剧《现在拨打的电话》里有句台词:“有钱人家虽然痛苦但安逸。”这句话把有钱人和穷人痛苦的描述很精准,其实大家都有痛苦,有钱人家有痛苦,穷人家也有痛苦。不过差异在于穷人家只有痛苦,没有安逸。因为下个月不交房租可能就要被赶出去,连个能让穷人痛苦的地方都没有。 言灿森对这点很感触很深。他住过市中心豪宅,娱乐是看话剧听交响乐,无需考虑价格;他也住过城中村破屋,消遣是看网页小说,要承担点到小广告的风险。目前,他唯一保留的小资生活习惯就是与咖啡有关的。 言灿森感觉有点口渴,去冰箱拿瓶装纯净水,发现里面没什么可吃的食物,想着好久没和苏南好好在家吃一顿饭了,于是对苏南发出邀约:“家里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要不明天下班我们去逛超市买点吧?” 言灿森认为逛超市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彼此要暴露自已的口味,日常的消费观,甚至偏好的洗漱用品牌子。所以他一直觉得,得跟亲密的朋友家人或者恋人一起逛才可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一起比较哪块牛排好些,一起挑挑拣拣称水果。背着一堆东西回家,洗水果做饭。 “好,那我尽量早点下班去接你。” 隔天,俩个人吃完饭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氛围很好。 苏南亲咬着言灿森的耳垂,一股电流瞬间从耳尖传遍言灿森的全身,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些,感觉自已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这个漩涡里全是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炽热情欲…… 一番云雨后,苏南的胸脯上还淌着刚刚风流时的汗水,稍作休息,他穿上人字拖,一丝不挂,赤裸着懒懒地往浴室走去。 第35章 言灿森也走进了浴室,在雾气缭绕中,一点一点说出藏在心里的话,他的声音在氤氲的水汽里仿佛被拉长又揉碎。 不知道是因为从小父亲常年忙碌不在身边,还是因为儿时对被人人称赞为为民办实事的好官的父亲很是敬佩,言灿森更青睐成熟一点的男性。 正如电影《如父如子》的一句台词:“我有非我不可的工作要做,父亲也是一种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工作吧。” 言灿森在小升初那会,对家教卢希安有过朦胧的好感,可从没有喧出于口。 言灿森在高中时期,通过互联网认识了一个26岁的画家。 第一次见面,约在咖啡馆,画家戴着个帽子,言灿森觉得他还挺帅的。 第二次见面,约在艺术馆,画家还是戴着个帽子,言灿森也没多想,就当是他的造型了。 第三次见面,约在中餐厅,画家摘了帽子,言灿森才发现这不就是地中海嘛。饭桌上画家叫来的朋友年龄看起来都挺大的,无意间言灿森发现饭桌上对方钱包,里面的身份证露了一角,对方不是26岁,已经32岁了。 他接着设法偷看了对方手机,给他的备注是15岁言灿森,往下翻,居然有一串一样格式的备注,14岁李昭,13岁周震,12岁黄瑞…… 言灿森当时的理解是:对方是恋童癖。吓得他当场直接从饭桌上逃跑了,还没到家,半路上就把他联系方式都删干净了。 那次过于恐怖,至少对那个年纪的言灿森来说是这样的。 言灿森不再敢单独与年长男性接触,直到遇到了苏南,很多次巧合让他发现两个人有着挺多同样的兴趣爱好,于是在那个雨夜冒险赌了一把。 后来,他明白没了所谓官二代的头衔的庇护,他也只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的,看似交友软件让人有了很多的选择,其实,可选择的人并不多,机会也不多。层次高的人,够不上,特别低的,也看不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白纸般脆弱,一捅就破。就算见过面,聊过天,吃过饭,稍有不慎,就是遭遇删除拉黑。 所以他想尽力让这个冒险做出的选择开花,结果。 听到言灿森这么赤裸裸地剖析自已,苏南挺感动,转过身来问言灿森:“你有想过和我回景德镇去见爸妈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他们对你态度应该不会太友好,尤其是我妈。”字里行间也满是真诚。 “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还没准备好。”言灿森偏了偏目光,有点躲闪。 “嗯,那以后再说吧。” 可就怕太长久的的思考是一种束缚,像明月惧与繁星相伴,暗隐入云中,后来便真地不见了。 或许言灿森确实还需要时间去考虑怎么和苏南爸妈相处,怎么帮助苏南斡旋、去争取他们同意领养,怎么让他们接受自已在其儿子生命里的存在。 言灿森是需要时间去考虑感情的事,而陆时考虑的是工作的事。 这段时间,陆时把自已全职做自媒体的优劣势、各种可能的影响因素通通列了出来,感觉脑子要炸了。 此刻,陆时不想纠结了,不想恐惧了,反正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卢希安说的那样,账号做不起来。他想不必考虑了,还是马上执行起来比较好,毕竟失业也有段时间了。 陆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已,腹肌变得隐隐约约的,看来是体脂变高了。 陆时瞬间有了思路,他把目标内容瞄准了减肥这个永不过时的话题。老话题想出圈的话,视频内容那就必须别出心裁,至少有一处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愁眉不展地想,永远都是问题;全力以赴地做,才是最好的答案。 陆时心想:管他的,豁出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时弄账号的事还是没有什么大动静。 卢希安都有点看不明白了,问道:“你想好了怎么弄吗?” “嗯。” “在憋着大招?” “我也不确定。我当然希望能憋了个大的 而不是拉了坨大的。” “看来有点子东西,拭目以待。” 这天,陆时从健身房游完泳回来,心血来潮,提笔写下了这段文字。 “……30岁前不断试错,争取30岁后聚焦主线……这或许就是不那么完美的即将到来的30岁吧,不是功成名就,不是掌声雷动,没有可以显摆的成绩,而是一切像刚刚出发。虽然还是有点焦虑,但说实话30岁的这种感觉还是蛮好,蛮好。” 文字,果然具有给自已打气的疗效,行文至此,陆时的焦虑有所减缓。 他忽然发现这好像是自已第一次真正打心眼里觉得30岁的年纪也蛮好,以前和卢希安就“三十而立”这个命题引发争吵,那时大概率是因为自已还没从心底接纳30岁的自已还是如此普通吧。 当卢希安健身回来,看到稿纸上透露着成熟与成长的文字,曾经那些被激情或者懵懂掩盖的细节,如今在岁月的沉淀下逐渐清晰:刚进投行实习,还是个螺丝钉,一个深夜,他在书桌前写下了一段语无伦次的文字,晚上加班回来发现稿纸下方多出了好几行字,每一笔都充满力量。 于是,他选择执笔,以文字回复文字。 “我即将30岁的大男孩,和初入社会时相比,你又做了一次全面的’芯片升级‘,内核更硬,或许和你说的安时处顺的状态更近了一点点,你这是上台阶,如果走到的那个台阶很高,我也会给你’垫‘一下的。安利型人格的你,有种魔力—能把好东西’吹‘得让人心动……” 或许,于他们而言,可能更像是自已在跟自已说话那般默契。 距上次聚会一个月后,陆时终于有了动静。 陆时在抖音开通了账号,与微博账号同名,“艾瑞格moosu”。 陆时将减肥论文截图、身材照前后对比、饮食运动记录剪辑成短视频发布到平台,并配文:“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moosu的频道,全网同名,对,就是微博同名的那个艾瑞格moosu,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与喜欢,三分靠练,七分靠吃,与艾瑞格一起品美食、控体重……” 论文中详细记录了他每日的运动轨迹、体重数据以及饮食搭配,并总结出了一套有效的减肥方法。陆时设计的论文研究方案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看上去很是学术,可以唬得人一愣一愣。 大纲的思路是清晰明了的。 研究对象:艾瑞格moosu 研究方法:研究期间记载下自已的热量摄入、体重变化情况,采用精度为0.01kg的智能体脂称;游泳记录设备采用智能手表,里程记录时每50m人工检查一次。 饮食干预:早餐一般为一个肉包和两个水煮蛋;午餐和晚餐一般为二两米饭和一荤两素;晚上游泳后夜宵为三明治,热量约为1214kj,配合200ml牛奶食用。 第83章 运动干预:游泳锻炼的平均里程为2530m,骑行单次不超过20km,健身时间在90min左右。 研究结论:在控制饮食、尤其是控制欺骗餐频率的情况下,每天里程为2.5km、约75分钟的规律游泳习惯有助于减重。参考频率为平均每4.5天一次的欺骗餐对减重有负面作用。 不足之处:为了提高文章的严谨性,还需要再参考更多学术文献和专家意见,这也是目前论文还需修改补充的地方。 在连续一个月的实践后,陆时的体重成功地下降了4公斤,体脂百分比也降低了1.3个百分点。 为了打磨这篇论文,陆时不仅参考了身边朋友的减肥经验帖,还向卢希安咨询了减脂经验,还查阅了大量科普资料,力求使文章内容更加科学、准确。 视频发布后获得了网友广泛的关注与讨论。 “能对自已有这么精确的记录和了解,真是太厉害了。” “坚持天天游泳和健康餐已经不容易了,还收集了这么多数据写成论文”。 “微博过来的老粉了,不愧是艾瑞格moosu,厨艺好,身材好,还那么有才华。” “格子大大,下次带上我,我要美食,也要好身材。” “艾瑞格真的是给我这个妈妈粉太多惊喜了,大家关注点起来。” …… 同时,也有网友根据自已的经验提出了建议。 “可以尝试把晚饭放在锻炼后去吃,可以更好地促进肌肉合成。” “隔一天游泳也能达到不错的减重效果。” “蹭蹭蹭”往上涨的粉丝数量让陆时切实感受到他这步棋是走对了。 挺好的,至少开头是好的。 卢希安真心为他高兴:“是个大招,也会越来越好的。” 晚间,客厅电视上正播放着一档音乐综艺节目。刺猬乐队,石璐的鼓,子健的吉他,在摇滚里碰激战、升华,燃烧出一辆《火车》。 一旦她的鼓槌在架子鼓上奔起来,他的手指也立马在吉他弦上急速躁动。节奏开始,情绪跟随,不需提醒,也不需过多解释,也不知道谁“带着”谁,反正两人一起朝着音乐的至高点飞驰。 厨房,油锅里毕毕剥剥,柔和的灯光下,陆时赤膊掂勺,偶尔几颗汗珠就那么无所顾忌地从胸间滑落。 在四溢的香味中,陆时把啤酒鸭装在精致的磁盘里递给卢希安。 餐桌上的蜡烛狠狠亮着,卢希安的心狠狠跳着,身体里像是有种什么东西燃起来的感觉。 卢希安挪了挪正坐着的餐椅,两条粗腿岔开成一个大大的八字,穿黑色化纤面料的运动裤,裤裆拉得紧绷,双脚赤裸着。 陆时一瞥,确认了怎么回事。 卢希安伸出两手拽着陆时腋下,轻轻说着:“喜欢吗?” “喜欢”,陆时无暇回应更多。 陆时身子一下子变得千斤重,卢希安把他推倒在地,说道:“我也给你个大招。” …… 完事后,陆时一脸满足了的样子,开玩笑道:“你越来越厉害了,看来我得去x上看看那些博主发的视频,向他们学习学习。” “比如浪小辉、乳糖超不耐、吖弟过浪险、忍者top、子墨大魔王、路易斯这些吗?”卢希安回复。 “看不出来呀,你居然有这么多存货。” “存了一点点,不多,真的。” “最近x上不少知名博主开始删除自已过去发布过的推文,不少精彩的联名视频都被删除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那些都是很久以前存的。” “起因疑似是你刚举例的博主’子墨大魔王‘涉嫌传播小视频被抓了,有小道消息称,最起码五年起步。赤兔影片《废土猎人》让他名声大噪,因此他的视频经常出现在各大卖片营销号的名单中。” 说到这里,陆时想起了齐恒,不管齐恒在上海那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人没事。 卢希安感叹似地说:“说实话,子墨大魔王他真的蛮天赋异禀的。” 陆时调皮地往对方那瞅了一眼,笑道:“你也不遑多让。” 卢希安闻言非常专注地看了陆时一下,笑了,自豪道:“看来你对我的硬性条件很满意呀。” 陆时没有接茬,自顾自地说道:“相比这些,我还是喜欢摄影师人良土兀拍的影片,情色和文艺融合得很好。” “就像你一样。” …… 陆时的账号涨粉很厉害,可能是因为网友眼里的艾瑞格moosu拥有着有趣的灵魂,他让食物更有味,把生活变得不只是生活,而是艺术, 陆时打算趁热打铁,再吸一波粉,这半个月他又发了几条视频。 “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moosu的频道。说美食,就像说人生。各种滋味,都让人迷醉。《小森林》是清新的,《深夜食堂》是江湖的。比起来,今天艾瑞格要说到的《昨日的美食》 第三集出现的番茄炖鸡肉更多是一份家的烟火气。这是每家每户都能飘散出的那种牵引着我们回家吃饭的灶头烟火,是一种于无声处牵动人心和胃的家的温暖。好,现在正是进入正题。番茄炖鸡肉这道菜所需的材料有鸡胸肉,黑胡椒,盐,蒜末,洋葱,浓汤宝,芝土碎……最后,倒入之前煎好的鸡块,放了点芝土,出锅时点缀黑胡椒,大功告成。番茄加鸡胸的搭配,可以利用番茄中的有机酸,促进消化液分泌,帮助消化鸡肉中的蛋白质,提高蛋白质的吸收率,减少腹胀的几率,是一道适合减肥期间食用的美食。希望大家能在艾瑞格的陪伴下能找到自已’明日的美食‘,好好回家吃饭。” “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moosu的频道。美食与sex的词汇往往也是相通的。比如饮食男女、食色性也、秀色可餐等。人们调情时会说,’我要吃掉你‘,’你吊起了我的胃口‘。人们夸赞美丽的外貌会用一些食物来形容,比如樱桃小嘴、杏眼、肌肤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人们会把都市男女间彼此过客来去匆匆的恋爱关系称作快餐式恋爱。人们也会说爱情需要保鲜。可能是文化的影响,很多家长从不跟孩子聊性,以至于孩子们在青春期在这方面会有诸多困惑,有的甚至误入歧途。艾瑞格在此呼吁屏幕前的家长在孩子们青春期要给予他们正确的性教育,让他们更好地了解自已。回到今天的主题,食物和sex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到和sex相关的食物,最容易想到什么呢,没错,就是生蚝,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今天艾瑞格带来的这道海鲜减肥餐就是生蚝煲……” “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moosu的频道。今天艾瑞格带来的这道美食来自千年瓷都醴陵,我外婆的故乡,它就是煲黄焖沩山豆腐。儿时,在外婆慈爱的目光里 ,一大盘子的豆腐总会一口气吃光。今天咱们就复刻这个味道。取沩山山泉水制作的豆腐,其含有丰富的钙,有助于维持神经的传导和肌肉的兴奋,而丰富的蛋白可以为减肥提供助力,让减肥效果事半功倍。我们先将豆腐煎至金黄,再与香菇和山泉水焖煮,口味醇香,肉嫩细滑……外婆们都是个顶个的烹饪高手,大家最惦记外婆烧的哪道美食呢?” “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moosu的频道……” 这天陆时在网上订的赣南脐橙到了。 “这次收到的赣南脐橙有点小,看着比上次明显小了一大圈。”卢希安说道。 “照理说,不应该呀,这是我在这家第二次下单了。”陆时也有些疑惑。 “上次那个确实不错,香甜多汁。” 陆时数了数,这次有48个,上次同样是20斤,貌似只有40个。 “我去问问商家怎么回事吧。” 陆时找到商家联系方式,反映情况,在电话里,一开口就像被摇过的可乐:气太足,刹不住,字赶字飞速往外秃噜。 “请问,你这边收到的货是什么情况?” “总共20斤的这个橙子,收到48个。” 卖了这么长时间的赣南脐橙,商家大概能算出来陆时收到的是75果。 “现在这个季节,脐橙会干头,也就是果蒂那里的果肉会有点干。脐橙失水的话都是从这里开始。以这次我给你这边寄的可能大部分都是75果,是更好的呢。” “75果?” “是的。在赣南脐橙业界,有个宇宙功理,那就是:核心的精品果是75-85果。” “你的意思是加质不加价?” “嗯,我这边自然也是想给顾客最好的。” “你还是没说什么是75果呀,该不会是在这诓骗我吧?” “绝对没有诓骗。以赣南脐橙的果柄到肚脐为y轴,以横剖面测直径,直径为7.5厘米,就称为75果,以此类推。” “原来脐橙不是越大越好呀。” “嗯,不信,你可以去网上搜搜看。” 陆时上网一查,还真有那么回事。 同时,陆时还托人问了好几个果农,得到的回复都证实了这个说法。 经过此事,陆时觉得这个姑娘是个实在人。 第84章 后面多次沟通,陆时知道了:这位00后姑娘叫颜宁,是个土生土长的寻乌县姑娘,也是名00后“新农人”。 赣州是世界橙乡,而作为赣南脐橙核心产区的寻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种上几亩脐橙。这里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加之特色酸性红壤,种出的赣南脐橙色泽鲜艳、香甜多汁。 作为土生土长的寻乌县澄江人,颜宁从小随父母在脐橙地里剪枝除虫,一树橙子里,哪个好吃,她一看便知。 高中毕业,颜宁开始随父母走南闯北卖脐橙、跑市场。 他们推着装满赣南脐橙的小推车,从寻乌县澄江那片熟悉的土地来到陌生的城市角落。市场的摊位费高昂,颜宁和父母只能选择一些较为偏僻但又人流量还不错的地方。 每天清晨,当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他们就已经在摊位上忙碌地摆放脐橙,把那些精心挑选的、色泽鲜艳的果实一一陈列好。 她想,长久以往也不是办法。 学历不高、非名校毕业,在求职市场不具备优势的她谋划着另找出路:“打工挣1万,不如创业挣2000,要不试试搞电商卖脐橙?” 当时的寻乌,除了少数年轻人网购,大多数人对电商还很陌生,更别提做电商卖农货。 那年春节刚过,颜宁与同村的一个姐妹便来了电商之都杭城“偷师学艺”。 每天晚上,俩人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结合电商公司学来的经验,讨论产品上架、价格制定及采购、打包、客服各环节运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筹备,颜宁和姐妹回到寻乌,开始了她们自已的创业之路。 她们面临的困难远比想象中多。 首先是货源的稳定问题。虽然寻乌脐橙品质优良,但要确保每个季节都有充足且优质的货源并非易事。因为脐橙的收成受季节、气候影响很大。为了找到最优质的脐橙,齐宁几乎跑遍了寻乌周边的所有果园,与果农们一家一家地洽谈合作。她向果农们详细解释电商销售的潜力,承诺以合理的价格收购,并且会根据市场反馈及时调整采购标准。 在物流方面,由于脐橙易碎且保鲜期有限,如何确保快速、安全地送达顾客手中是个关键。颜宁与多家物流公司协商,最终确定了一家能够提供冷链运输服务的合作伙伴,并针对不同的地区制定了不同的包装方案,从普通的纸盒加冰袋到更为专业的保鲜箱,最大限度地减少脐橙在运输过程中的损耗。 …… 了解情况后,陆时主动发去消息:“我呢,也勉强算是个小博主吧,也一点点粉丝,我可以免费为你推广宣传,你可以搜一下艾瑞格moosu,全网同名。” “真的吗?” “嗯,不过你得保障橙子的品质。” “这是自然。要不改天你有空,来寻乌看看。” “行。” “当然,也不会真的让你白帮忙,这样我也太不厚道了,毕竟也刚认识不久。除了赣南脐橙,我还可以给你寄一些我们寻乌当地的特色小礼物,像寻乌黄粄,那可是我们这儿的传统美食,口感软糯又带着米香,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陆时看到这个提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复道:“听起来真不错。有机会我打算做一个关于地方特色美食的系列视频,要是你能给我讲讲寻乌黄粄背后的故事就更好了,说不定能加到我的视频里,这样也能让更多人了解。” “这个简单。寻乌黄粄的历史可悠久啦,它是用一种特殊的米浆制成的,以前只有在重要的节日或者祭祀的时候才会做。制作的过程也很讲究,从选米到蒸煮再到捶打成型,每一步都有学问呢。” 陆时眼睛一亮:“可以啊,这么有文化底蕴。” “沃土,不只是土地肥沃,还因为在这方土地上,通过勤劳智慧能创造出无限的可能。”颜宁说,“要延续、扩大乡村情怀,我们这些00后责无旁贷。” “正是有了你这样的新农人,才扩大了乡村的’燃点‘呀。” “被你这高帽一戴,我都不好意思了。” “哪有哪有,这都是事实。”陆时笑着摆摆手,“你们这些在乡村扎根的新农人,就像星星之火,正逐渐把乡村这片广阔天地照亮呢。” 颜宁轻轻叹了口气说:“……虽然现在大家都开始重视乡村发展了,但是有时候也挺难的。” …… 俩人聊很蛮久,线上沟通是很愉快的。 陆时安排好时间,规划好行程,抽空去了一趟寻乌。 线下的实打实的相处下来,陆时发现颜宁确实是个很实在的姑娘,果子的品质也名副其实。 自然,合作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36章 同时,陆时还去探索了一下寻乌黄粄这道美味。 他深入寻乌当地,采访了很多老人,收集了更多关于黄粄的故事。他详细地了记录了黄粄的制作过程,从选米、浸泡、磨浆到蒸煮、捶打成型,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 到了该回去的日子了,陆时道:“下次来杭城,不管是来学习还是旅游,欢迎你来找我。” “嗯,一定。” 颜宁这姑娘真的是很厚道,还给陆时报销了车费等一众开销。 回到杭城的当天晚上,陆时接到齐恒的来电。 陆时问:“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齐恒简短的话语回复着。 “你觉得自已适合这里吗?” 齐恒想了想,回答陆时:“当然不适合,但是还算是适应吧。” 那瞬间陆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适合和适应,是两个很微妙的词,适合的部分意思是“我本该属于这里”,适应的意思是“我知道自已不属于这里,但我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我能适应”。 若把蝴蝶用火加热,它不适合也不适应,几秒钟就结束生命;若把木炭用火加热,它不适合但适应,所以慢慢燃烧然后结束生命;若把金子用火加热,它适合也适应,所以用火焰锻造出新的造型,获得新的生命。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能适应某个地方,或者能适应某份工作,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事情了。 陆时想着,于他也是如此吧。 惆怅了两分钟,陆时不想去想了,还是先抓住近在咫尺的幸福吧。 于是,陆时拿了一个脐橙,一刀切开,金黄果肉带着橙香展露了出来,送入口中,果肉鲜嫩无渣,荡入喉中的清甜汁水顿时扫去刚刚的多愁善感。 陆时也没忘给在书桌前工作的卢希安送去一盘果肉。 房间开着窗户,没开空调,卢希安没穿外套。 陆时过来摸了摸他,说:“你好像凉了。” “……有没有可能,我这就叫冷了。凉了还像话嘛。” 陆时拿了一瓣橙子肉送到男人嘴里,傻笑道:“不好意思,哈哈,是我用词不当。”接着他顺手把窗户关上。 “边洗澡边吃橙子前阵子在外网很火爆。网友说热水洗澡的时候,高温和湿气会放大橙子的味道和香气。而橙子的气味有助于缓解压力。”卢希安不怀好意地说着。 “你这是在暗示?还是邀约?”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还真想尝试一番呀。” “就明天吧,我们一起。” 隔天,他们竟然真地玩了起来。 橙子的香气在浴室热腾腾的蒸汽中升腾,汁水流到他们身上,马上就被冲进下水道,不留任何黏糊脏乱。 两个人一起犯傻,做着这有趣又特别幼稚的事,然后对视着笑出声来。 陆时想起上学那会,卢希安故意把饮料喝到和他的剩一样多,然后打乱让他猜哪杯是谁的,还让他喝。 有时候,陆时发现自已认识的卢希安真是和别人口中说出来的他完全不一样。 洗漱完出来,陆时躺坐在床上,查看着自媒体账号当下的情况。 陆时正准备退出软件的时候,有一条私信弹出来:“艾瑞格moosu,你好,我女朋友是你的老粉了,我是新粉。冒昧打扰你,实在是事出有因。事情是这样的,我在贵州毕节这边支教,起初这边答应带孩子们去北京比赛,眼瞅着要出发,上边突然说经费不足,怕是去不了。我也向县长反映了,想找一家喜爱体育且有爱心的博主或企业赞助资金。此行有我和一个同事带领八名学生去北京研学比赛。我把方案发给您,恳请博主能考虑资助一下。我之前答应了孩子们,这一变卦,孩子们太可怜了。他们本来就没多少机会出去,这次去不成,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大山。我们可以穿印有你们要求的衣服。” “贵州毕节”、“支教”、“孩子们”这些熟悉的字眼瞬间抓住了陆时的眼球,因为当年陆时支教所服务的小学就在贵州毕节的一座小乡村,源村镇城子村位于金沙县东部,距金沙县城76公里。 那段支教的日子里,校工在教学楼底层的一间教室打上隔断,成了陆时和其他支教老师的宿舍。每天早晨七点,学生们跑去上早自习,脚步声伴随整栋楼的震颤,将陆时从梦中吵醒。 第85章 陆时还体验过炎炎烈土下挑粪浇菜地,尽管吴忠华捏着鼻子,但粪桶传来的恶臭味,还是让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与山里孩子们相处的日子里,陆时明白这些孩童拥有的是真正的童年,与大自然真正亲密互动的童年,身上带着很多原生的东西,有春天的桃花,夏天的知了,秋天的烤地瓜、冬天的冰柱子…… 陆时也切身与过淳朴的乡里乡亲打过交道,也见过为一个鸡蛋大骂出口的妯娌,还有满腔热血的校长…… 但大山里的人,很多人都会幻想着山外面的大都市的模样,哪怕是田里耕作的老人闲暇时也会好奇夜色下的大都市是否真如电视剧里那般灯火璀璨。 这条私信让陆时想了好多。 陆时想起了支教时那个沉迷小说的女生,她今年入读了南京一所大学的中文系,前几天给陆时发来了消息:“好多同学对我的印象就是学习特别努力,真相其实是我不知道如何品尝大学生活,只会学习,常常在教学楼、图书馆转悠,至于体育馆、游泳馆、看电影的大礼堂……这些离我原来的人生太遥远,一直望而生却,不敢轻易进入。” 陆时也想起了大四毕业季那会,室友苗林春是乡下小地方出来的,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毕业找工作,准确的说就是机会主义,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梦想,抵不过必须赶紧工作帮家里还债,让年迈的父母早一天停下忙碌,我的世界就是如此真实又具体。所以我的就业没有目标,没有手段,更没有规划工作之后。”后来苗林春选择了家里所有人都认为对的决定,永远的铁饭碗,考公进入体制内。 陆时还想起了他的铁粉,齐恒,同样是小地方走出来的,他曾向陆时吐槽:“就算工作这么多年了,我也完全不会所谓的向上社交,天然看到老板就想逃。在我的字典里,把自已的工作做好就是对于那些赏识自已的老板最好的报答。有人指点我说你情商太低了,可情商这玩意从来没有人教过,完全不会。”那会他还干着正经的朝九晚五的工作。 …… 陆时想着大山里的孩子早点看到外面不一样的世界,会不会更好些?多年后的一个瞬间,一个受过教育的人突然意识到了某种东西,并不是教育的闭环和滞后性,而是教育在年少时给其留下的骨,在这一刻被自已的血与肉填充丰满。这次出行会不会让这群孩子生长出更坚硬的骨骼? 陆时正想得出神,感觉背上猛然被重重拍了一下。 一回头,卢希安朝他扑过来,说道:“眉头紧锁的,想什么呢?账号目前看来不是做得还行吗?” “你看。”陆时把手机递给卢希安,示意让他看网友刚刚发来的求助信息。 卢希安把这则信息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说道:“这事你自已拿主意吧,不然某人又得说我自私了,不过还是谨慎点好。” “你这人,咋这么爱记仇。”陆时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卢希安扬了下眉,调侃道:“不是吗?” 陆时说不过他,迅速地撤退,说道:“我还忙一会,你早点休息吧。” 卢希安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去睡觉了。 陆时加了给他发私信的那位支教老师的微信,点开支教老师的朋友圈,认认真真地查看每一条内容,试图去解读,就像做考研英语一阅读理解那般认真,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看完你朋友圈,了解还是比较深,无论是你的精神还是孩子们纯洁的眼神都很令我触动。和你说实话吧,早些年,我也在贵州毕节的金沙县那块支教过一阵子,孩子们很可爱。答应过孩子们的事,一定要做到。我打算个人全资赞助,不需要孩子们穿印有什么图文的衣服之类的,你们自已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给我个合理的银行账号吧。” “时哥,我替孩子们感谢您。应该是打到县教育局,有正规发票的。我马上给局长打电话,稍等。” “好,听你的。” 隔天,支教老师给陆时发来一段视频。 支教老师把学生们叫到一个小办公室里,学生开门进来那会,夜的寒气袭来,学生们打了一个冷噤,望着老师头顶的电灯泡,仿佛渴望灯泡的颜色惨淡的红丝可以稍微暖不暖他们的心。 支教老师张嘴就呼出一层白气,对学生们说:“下面,我宣布一件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你们每个人,认真听好,由于某种原因,我就不能继续带你们在这里训练了,因为那时候,我们十个人都在北京呢。” “在北京”这几个字一出口,师生就激动得抱成一团,喜极而泣。 视频里的内容大概就是这样的。 陆时想着让学生们的这趟研学之旅自然一点,遇到的人和事都是自然而然遇见与发生的,所以就没有参与其中。 整个研学途中,支教老师时不时地会给陆时发来一些视频或者文字,算是报备实时状况吧,毕竟陆时是出资方。 陆时一直认为教育的过程应该是让学生先认识世界、认识自已,然后再耐心无声地陪学生去找寻爱与信仰的过程。它并不是让学生一定要活成什么样,而是可以活在任何样子里。 在陆时看来,这位支教老师比他自已优秀伟大许多,对得起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称号。而且对教育这份事业也更纯粹,至少在差不多的年纪,长年呆在贵州毕节,陆时知道自已是做不到的,因为那时的他在大山外有牵挂与眷恋。 想到牵挂与眷恋,陆时回头看了看正在沙发上回工作邮件的卢希安,说道:“泡脚养生时间到了。” 最近,俩人都迷上了药草泡脚养生,不可思议。 泡完脚,卢希安去把泡脚桶里的水往马桶里倒。好死不死的是,他忘了,药包还在里头,马桶一下子给堵了。 陆时被气笑了:“……你说说你能干点儿啥。” 大半夜的,俩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用了各种方法,没辙。 只能第二天,叫了物业过来,把马桶拆了通下水道。 物业通好后,给卢希安拍了个视频,他转给了陆时。 陆时秒回:“这就是我的年度感动视频。” 陆时记起前几天粉丝朋友向陆时介绍了一家早餐老店“老二粥粉面”,在叠南路那边,推荐语其中一部分是这样的:“牛肉肠粉做招牌,肠粉皮薄绵密,包裹着片片新鲜牛肉片,吃起来感觉柔韧十足又滑溜;和着店家配制的酱油感觉好鲜,不咸微甜,不滞腻。” 想起后天卢希安休息,陆时给他发了句:“既然,麻烦事已经解决了,给你个奖励,后天请你搓一顿好的。” 陆时拉着卢希安早早地来到店铺附近。这家城中村早餐店的门面平淡无奇,是老板自家建的房子首层店铺。 可他们等了许久,店铺都没开门,周边街坊告诉他们店家临时有事,今天应该是不营业了。 “回家吧。”陆时说。 “看来,老天还是更想要你做给我吃。”卢希安故意把老天二字咬重了些。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打道回府。 途中,他们在马路边他看到一个小伙,身子单薄,脚踩着小山堆似的瓶子堆里的瓶子,一个接着一个地踩瘪,扔进旁边的大麻袋里。 俩人走过去,陆时先开口问道:“你捡了这么多瓶子啊。” “对啊。”小伙答道。 “你这么早来啊。” “对啊,不捡没有饭吃。” “需要帮忙吗?” “不用。” “我看你很熟练哦。” “哼,天天捡的。我26了,15岁就开始流浪了。” “你出来流浪,家里人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又不联系他,我手机没卡,也没身份证,手机平时就用来蹭人家wi-fi玩玩游戏。” 一开始没加入对话的卢希安对小伙的回答很是惊讶,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想回家吗?你住哪里?” “不想回家,回家能干什么。都是睡的,睡路边,冷的话,看到别人把衣服丢在垃圾桶就捡着穿。” 陆时问:“这些,你今天就拿去卖吗?可以卖多少钱?” “对啊,不卖没钱吃饭。应该卖到40元钱吧,从零点捡到凌晨三点。” “哦。” “卖了就吃饭,吃完就去挂壁房。” “什么叫挂壁房?” “挂壁房就是住的地方,就10元钱的挂壁房,住在顶楼,只有一张床,墙后面是厕所,没有门。” “你没有租房住吗?” “没钱。” “那吃饭,你怎么解决?。” “一天买一包小快乐,三个馒头就饱了。吃饱了就坐在路边看美女,这就是大快乐。” “小快乐是什么?”卢希安满脸疑惑。 “就这个。”小伙从兜里掏出一包半瘪的烟, “都这样了,你还抽11元一包的烟呀。”卢希安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惊叹之意。 第86章 “快乐当然得要呀,不管大的小的。有时候没钱了,去那个蛋疼蛋那里,人家吃完了剩下的可以拿来吃。” 陆时与卢希安都没听明白。 陆时问道:“那是哪里啊?” “蛋疼蛋那里啊。” “是什么地方?” “就吃饭的地方,蛋疼蛋,我可能这几个字普通话不会说。” “大排档?”卢希安猜测。 “对。” “你不会说大排档?” “不会。” “我教你说。大—排—档。”陆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而且咬字非常清晰。 “当排当。” “大—排—档。” “当排当。” 差点都把卢希安给逗笑了,说道:“真是个有趣的灵魂。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 “你早上吃早餐了吗?”陆时问。 “没钱。” “你想吃什么,我们去给你带过来。” “搞个汤米粉吧,瘦肉的。” 他俩给小伙带了一碗粉和一包小快乐后,转身加入街上行人的队伍。 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刚好遇到一个像是大学生的年轻人,正拖着行李箱往城中村走去。 回家后,陆时特地去搜了一下挂壁房,毕竟这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在一堆信息中,陆时发现有位网友的留言分享:“自已刚到这里打拼时真的算得上是身无分文,幸好还有挂壁房接纳自已。十二年光阴,一步步从城中村挂壁房走向小区,如今已经凭借一番努力在这里买房扎根了。”短短数字,励志且充满力量。 陆时打算亲自去一探究竟。 陆时联系了一个中介,中介和他聊一路,他们七转八折地走着,从一处类似安全通道消防梯,向上晃晃悠悠的爬了两层,终于到了一处挂壁房。 推开房门,估计都不到五平米的小窝,一张看不出来是床还是床垫的“床”占据一半面积,墙皮裂开的裂开,地板的裂缝正好被被碎裂的墙皮填满,像样的家具就两把塑料椅,看着天花板,陆时感觉这挂壁房更像是简易房刷个大白改的。 房间充斥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什么都有,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巧合,那扇窗的对面就是开发区的小区。 “请问一下卫生间在哪?”陆时问。 “下楼右转一直走路口有个公厕。”中介熟练地把地图背了出来。 “明白,租金多少?” “一天,15到100不等,具体看房间,这屋35。” 陆时并没有当场拍板。不过中介似乎也不介意。 在回去的路上,中介还热心地提醒陆时:“真要住这个地方,你可千万不要乱交朋友,这里九成九的人,都是干一天玩两天。我在这块三年了,见得太多了,借钱就能把你借烦了,借个二三十吃饭,隔几天就借一次,好点的隔几天还能还,有的一次也不还……” “谢谢哥们提醒。”陆时谢道,各自散去。 由于上次扑了个空,陆时还是不死心,今天正好在附近,决心一定要去“老二粥粉面”尝上那么一口。 还真别说,这家店做的牛肉肠粉确实很地道,味道也很好。 陆时从店家嘴里了解到这附近的一些挂壁青年,每天赚了就挂,挂完了就继续日赚,当然大多数人其实日子过的都很惨。 陆时走出店门,就看到了一群挂壁青年。 这其中有的人,迎着暖阳微风,一边弹着吉他,一边与同伴唱着歌作着曲。他们张口做的曲子,朋友就可以即兴给他配上。 这其中有的人,一边骑着车,一边像朗诵诗歌一样背诵着自已喜欢的内容,骑着一辆坏掉了刹车的自行车,去想去的任何地方,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毫无压力地说出自已很多幼稚的幻想。 无忧无虑的,没有任何约束,感觉这可能是原本生活应该有的样子。 看着这里一个个有趣的灵魂,陆时突然感觉这里和都市男女每天裹在混凝土大牢里上班下班的生活好遥远。有那么一瞬,陆时甚至想认识几个挂壁青年做好朋友。 陆时又想起了栾承岱导演的《生活倒影》,该片是mate 60 pro拍摄,获得了第五届华为影像金鸡手机电影计划高校特别关注荣誉。影片里的女主也和《现在拨打的电话》里的女主一样是被家长逼迫着装哑巴的。女主是一位装哑巴的舞蹈老师,通过与新交换任教的配合,意识到了每个在活中表达式的差异,并逐渐打开了自已。它不仅关注残障群体,而且唤醒要尊重不同人群在生活中表达方式的差异的社会思考。 或许这里唱着歌、骑着车、背着诗的有趣的灵魂只是与混凝土大牢里的极大多数男女在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上采用了不同的方式而已。 但是,从相对而言没那么幸运的人身上获得这些感悟,让陆时有些难受。他不愿意这样,这让他觉得自已就像是一个小偷,从别人的苦难中寻找自已的宝藏。 第37章 陆时慢吞吞从椅子上起来,万般留恋,不想离开。 他在心里跟这个还没完全熟悉的地方以及那些还没来得及完全认识的有趣的灵魂说:下次见。 外头,雾霾笼罩日头高悬的杭城,正在变成雾霾笼罩万家灯火的杭城。 晚高峰还没结束。路上、公交上、地铁里都挤满了下班着急回家的人们。人挨着人,车撅着车。他们就像雪球一样,被生活的手挤到一起,到了站就各奔东西。 这些人和陆时前面见到的那些唱着歌、骑着车的挂壁青年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已经快七点了,陆时挤在依旧人头攒动的归家地铁里。 晚上,陆时在那里一边泡脚,一边剥夏威夷果。 卢希安在看财经杂志,看完其中关于采访他的文章,眉头紧锁,呈深思状。 陆时问:“怎么了?” “我觉得,没有深挖到我的内在,没有触达我的灵魂。”卢希安的回答有点厚颜无耻。 陆时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问:“那怎么才叫触及到你灵魂了呢?” “你昨天做的减脂餐,味道很好,下次也给我做一份吧。” 说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后,卢希安又继续翻着杂志。 陆时手里还在剥着夏威夷果,也懒得就这个话题扯下去,剥着剥着,有个掉地上了,然后赶紧捡起来,跑过来塞卢希安嘴里。卢希安对此没有这么讲究,东西掉地上,不超过三秒捡起来,没沾上脏东西,就能吃。 陆时继续剥,又一个不小心掉了,掉进他的洗脚水里。 卢希安看着陆时跃跃欲试,想捡起来塞他嘴里,连忙说:“你不要过来啊。” “你不是号称啥都能吃吗?” “洗脚水除外。” 一通来电打断了俩人奇奇怪怪的对话。 挂了电话,陆时得出一个结论:他的账号要火了。 “谁呀?”卢希安问。 “商务,大金主想我帮着推广产品。” “你这算是火啦? “也不能这么说说,不过情况也不错。最近,有好几家知名商家联系。你看,你对象这么厉害,你也不奖励奖励?” “你想要什么?” “晚点,咱来点儿……制服诱惑……”陆时想象着,一步步解开对方的衬衫纽扣,解开皮带,还有金属扣解开的咔哒声……整个过程好像在拆礼物。越难得到对方制服下的身体,就感觉越刺激。 卢希安点点头,坏笑道:“行。穿上正装,系上领带,用污言秽语刺激你,用捆绑和温柔豢养你?” “哇,玩这么大呀。” 最近,陆时挺开心的,所有的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一个普通工作日,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中午,陆时在切西红柿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伤口虽然不大,但血流了出来。晚上,陆时叫卢希安帮忙,用搅拌机打肉馅,结果手碰到刀片,也流血了。 陆时甚至梦见脑子左侧被植入了商场里的防盗扣,灰色柱体,像一根苹果蒂那样直愣愣地竖着,使得整个人无法动弹。 这些事情让陆时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似乎有事会发生。 没多久,卢希安感觉伏案工作时间稍长,头痛就加重,熬夜时头痛也加重。其实,卢希安从陆时写那篇减肥论文那会就有这种症状了,只不过症状不明显。 陆时埋怨自已:“都是我不好,这段日子,我的心思全扑在工作上了,没怎么注意到你的身体状况。”语气里满是愧疚与担心。 卢希安说:“我没事,也是这几个星期才开始这样的,应该是连轴转,太累了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还有其他什么吗?” “上次打篮球时摔倒了,曾经脑袋着地,当时整个人懵圈了十几秒钟,后来才逐渐清醒,当时也没在意,没去医院。” 第87章 陆时听说后,把鞋子给卢希安拿过来了,说道:“快点穿好鞋子,我们去医院。” 医生一听说之前有摔过脑袋,就指责他:“真大胆,摔了脑袋也不来医院看看,那万一当时有脑出血,你可能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太危险了。” 陆时在一旁搭腔:“就是,就是。” “当时就是晕乎乎了十几秒,后来就好了,所以没想着去医院。”卢希安解释说。 “有些颅脑损伤可能会延迟的,比如迟发性脑出血,当时没出血,过后才出血的都有,之前有个打网球摔倒的少年,来急诊科做了头颅ct没事,回去第二天突然就死掉了,尸体解剖就是脑出血,那就是迟发性脑出血啊,受伤48小时内还是有风险的,要好好观察。”医生说。 “那现在还要不要做头颅ct?”陆时听医生这么说有些紧张。 医生白了她一眼,说:“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风险期过去了,不会再脑出血可能,做不做都无所谓了。” 医生大手一挥,接着说:“你这个年纪头痛很正常,上班族压力不小,加上当时摔倒之后可能有脑震荡,吃点药过段时间可能就慢慢好了,真有颅骨骨折,你还能站在这里么。不是一定要做ct或者mrl的。” 既然医生这么说,俩人拿了些药回家。 “说了没什么大事,你不信。” “来医院看看总是放心些的,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的。” 服了药,头痛的确有所缓解没有之前剧烈了,卢希安也就没有把它放心上,觉得或许真的就只是神经衰弱。 可没成想,一个月未到,卢希安突发不适,在家里晕倒了。 陆时将其连忙送往医院。 “这个颅脑ct平扫看的不是太清晰,放射科医生做不了诊断,需要住院,进一步做头颅mrl检查,看仔细一些……”医生解释说。 卢希安醒来只听到两个关键词:脑肿瘤、住院,体会着那种死神即将来临的感受。 卢希安被收入神经内科。 第二天被安排了头颅mrl检查。 这回看的更清楚了,影像科医生和神经内科、神经外科医生坐在了一起,讨论了,认为左侧颞叶这个东西是个胶质瘤。 “胶质瘤是什么?”陆时嘴唇都颤抖了。 “胶质瘤是大脑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但恶性程度也分高低,有些人的很凶险,有些人的比较缓和,得看情况,从目前的影像学来看,可能是个偏恶性的。”医生给出了答复,“大脑最常见的两种细胞,一种是神经元,一种是神经胶质细胞。神经元是明星,人脑所有的功能都是靠神经元来完成,我们的记忆、语言、思维等等都是它们在主持。而胶质细胞就比较低调了,它们种类多种多样,功能也繁复,有些是神经元的医生,有些是保姆,还有些是保安,总之,胶质瘤细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不巧的是,现在胶质细胞出问题了。” 而此刻,卢希安掏出手机,对着化验单一个字一个字搜索,拼命地浏览着网站,了解了胶质瘤的一些基本常识,看着比陆时淡定许多。 医生告诉他俩:“胶质瘤分4级,l级恶性度很低,可以长期存活,算是幸运至极。ll级稍次一些,但总体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甚至更长,手术即便切了肿瘤以后也难免复发。l型ll型统称为低级别胶质瘤,名字不好听,低级别,却是上天眷顾了的意思。患胶质瘤是不幸的,但如果患的是低级别的胶质瘤,又是上天开了恩。所以别灰心,等做了手术,拿了病理才见分晓。” 说到这,医生停顿了许久,又接着把没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lll、lv级称为高级别胶质瘤,虽然说是高级别的,但其实是分化很差的意思,恶性程度很高。尤其是lv级的,基本上活得了一年就不错了,很多人做了手术又复发。” 同病房的另外一个胶质瘤患者跟卢希安说:“lv级胶质瘤,我就是,手术是切不干净的,就跟割韭菜一样,刚割了,没多久又长出来,你接着割,它也疯长,懂了没,如果你的病理出来是lv级的,就别整了,回家爱吃啥吃啥,别学我,我是生不如死。毕竟,医术又不是法术。”旁边这个lv级胶质瘤患者刚做了第三次手术,放疗化疗都做了,这两天情况稍微好一些。 这话碰巧给医生听到了,说道:“每个病人情况是不一样的,也有lv级胶质瘤综合治疗效果不错的,活两三年的也不罕见。我以前接受过一个病人,胶质瘤长在海马区没法开颅手术,最后做的伽马刀,当时估计三个月到半年的寿命,一晃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目前老太依然坚挺。” 一张写着胶质脑瘤诊断书,摆在了俩人面前。这种病没有特效药,唯一的办法通过开颅手术,根除病灶。 可是,这种手术不但费用高,而且风险也大,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一时间,俩人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经过几番思量,卢希安决定做手术,和命运一搏。 卢希安从来不信命,他相信《肖申克的救赎》里的那句经典语录:“记住,希望是个好东西,也许是世间最好的东西,好东西是永远不会消逝的。” 因为俩人办了意定监护,陆时名正言顺地去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了。 手术是在头上动刀子,没办法,卢希安坐在镜子前,把头发统统剃掉了,陆时站在他身旁,他们都已经接受了现实,准备着共同面对这场生命的挑战。 没有一根头发,光秃秃的,卢希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一位勇敢的战土,正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没有头发的遮盖,他的面部轮廓更加分明,线条流畅而有力,彰显出一种阳刚之气,不过是战损版的,毕竟正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你要是这副模样穿越到<a href=https:///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恐怕连薛怀义和辩机都要靠边站,凭借你英俊的外表、健硕的身材,肯定是最靓的光头和尚。”陆时打趣道。 “那我以后出院也一直沿用光头造型?” “别,别,别,光头造型是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有头发的你。” 卢希安笑喷了。 傍晚吃过饭,卢希安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 在这个内卷无处不在的时代里,卢希安在医院躺久了,他感觉自已提前成了那批让人羡慕又让人唾弃的躺平群体。 陆时再回头时,看到他已经把床的保险护栏放下了,这显而易见又是有想法了。 “你要干嘛去呢?” “你看书,我自已可以的。” 等陆时再回头时,他已经蹭到床边,一脚踩到了鞋上。 “你要去干嘛呢?我陪你去。” “陪我去外面转转吧。” 住院让卢希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感,可能因为接触的一切都让你觉得自已很临时而且很脏,而且哪儿都不舒服,好像完全不是为人设计的,坐着腰疼,躺着头疼 卢希安觉得人憋在里面就就跟正在真空压缩的鸭脖一样: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然后慢慢他的自由都被抽走了,他被迫缩成一根干巴空洞的鸭脖。 在同样的环境里静置太久,感官也会渐渐迟钝。卢希安总是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 其实陆时知道,卢希安他就是想换个方式,想出去走走,溜达溜达就舒服了。 来到了医院的篮球场附近,这周围早已聚集了两拨人。一拨是过来打篮球的,他们有的是刚下班的白领、有的是才放学的学生。一拨是刚刚吃完饭坐着轮椅出来看打篮球的老人。 卢希安感觉很讽刺也很真实,以前他助跑摸高能高达3米45,简直就是“高空作业”,篮球很多都是直接被扣上去的,球场上的他是地板上最靓的仔。现在他不敢摸高,不敢投篮,害怕跌倒。 卢希安发出一声叹息,用手指着俩人旁边的树,说:“要是下辈子能做棵树就好啦,这样就不会有人的烦恼。” 陆时指着树底下那懒洋洋趴着的狗,说:“那做条狗也不错啊。”陆时努力让自已的语气显得调皮淘气一些,就和平日里俩人打闹那样,怕卢希安察觉到他的过度担心与紧张。 卢希安摇摇头,解释道:“不行不行,狗可能会被抓去杀掉吃肉的。” “那树也会被砍掉啊” “但是树不会痛啊。” 陆时随口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树不会痛呢?” 卢希安认真科普:“痛觉是一种高度复杂的神经反应,需要存在中枢神经系统才能实现。而植物没有中枢神经系统,所以它们不可能有痛觉。” “咱不是在玩儿意识流吗?怎么一下子科学了起来。这会风大起来了,我们进去吧。” “嗯。” 回到病房,陆时看着卢希安坐在雪白的被子堆里,安安静静地低头看着工作邮件的模样,或者这种病态不就应该出现在他身上,更不应该被禁步在这儿,他是应该在高楼大厦的办公室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我给你调起来点,这么高行不行?”陆时问。 第88章 “嗯,这样可以了。” 晚上,卢希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半,陆时在病房楼梯间坐着,夹着半根烟,任烟烧完也没见他动一下,面容透着的都是恐惧。 陆时想起上午里跑上跑下交各种单子的时候,在过道看见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在自已抢救前的那一刻,他给亲人说:“不要告诉孩子,他们忙着。” 下午再次路过时,陆时发现抢救前的那句话竟也是他与世界最后一次对话。 再晚些时候,陆时回到了病房,蜷缩着身体守在病床边,等待着睡意来袭。可怎么也没睡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生怕这病张着血盆大口会把自已和卢希安吞噬掉。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种事不该发生在卢希安身上。 陆时似乎不太理解这个世界,不经同意的人被创造出来,赋予人理想,赋予人情感,但只是因为一次病痛就能让他此前所有的的努力全化为泡影,太残忍了。那为什么创造,又为什么磋磨呢?他突然开始钻牛角尖,觉得人生好残忍。所有的爱都指向相聚,但有了相聚,才会有别离,所以其实是所有的爱仿佛都指向别离。 但同时,陆时似乎理解了没人能不为治愈系纯爱神作《不曾遗忘的暮色》第九集中山顶那抹最后的暮色流泪的原因,那是一对恋人在疾病面前,竭尽全力仍敌不过洪荒外力的无可奈何,又想让彼此更放心(day即将完全失明): mhok和day走上了《last twilight》小说封面上的山顶,但是天公不作美,乌云密布。day让mhok为他描述他想象中的天空。 mhok问道:“你还有什么想看吗?” day回道:“还差一幅画面。” 当两个人仅相距一掌的距离,填满他们视线的不再是那些美景,而是爱人的模样。 “你在笑吗?不准对我撒谎哦。”mhok和day此时不能自抑的大哭。 “这就是我最后想看到的画面。” 想着想着,陆时也不由地流下了几滴泪,他从兜里着掏着纸巾,纸巾没掏出来,偷出一张糖纸,他直接用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接着开始笨拙地照着教学视频折许愿星星,轻声念着:“外婆,你最疼小时了,对不对?这次再帮帮小时,好不好?外婆你在天上一定会保佑我们,对不对?” 后来,陆时在梦里梦到了他和外婆一起去山间寺庙祈福的场景。 沿着蜿蜒的山间小径前行,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交错间洒下斑驳的光影。外婆步伐虽有些蹒跚,但眼神中透着坚定。 陆时紧跟在外婆后面,却刹那间被惊呆了:小径两旁的水仙开花了,一点,一株,一片,一晃一晃的白月光缀在几丛鹅黄旁。 低头去触摸时,陆时发现这朵水仙像一个人有光的样子,带着奶油般的光泽。 像祈愿,有了确切的形状。 讶异间,又点亮了祈愿人的心。 此刻,陆时竟发现那串替他挡了一劫的被砸碎了的佛经手链竟完好无损的挂在他手腕上,散发着一种宁静的力量,每一颗珠子似乎都在低诉着祈福的话语。 一切都不可思议极了。 在校外租房读研那会,陆时在每个冬季都会养水仙花,时间久了,进入冬季,水仙花的香气似乎就代表着他和卢希安小窝的香气。 当时每个冬日开门回出租屋的瞬间,都会被架子上那盆水仙发出的令人迷醉的香味先亲吻问候一番后,才看见那个先回到小窝的人的身影。 走了许久,终于看见寺庙的大门了。大门庄严肃穆,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环是古旧的铜色,透着一种古朴的威严。 外婆轻轻叩响了门环,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山间回荡,仿佛是在唤醒沉睡的神灵。不多时,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打开了门,他双手合十,眼神平静而祥和。 走进寺庙,香火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寺庙的建筑古朴而庄重,飞檐斗拱在晨光中透着一种宁静的力量。陆时和外婆在佛像前恭敬地跪下,外婆从布包里拿出三炷香,点燃后递给陆时一炷。 陆时闭上眼睛,心中默默祈祷着卢希安能够早日康复:“希望卢希安能快点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在大厦高层里挥斥方遒。” 外婆则在一旁更为虔诚地祈祷着,她那满是皱纹的手合十得紧紧的,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和神明诉说着心中最殷切的愿望。 香烟袅袅升起,模糊了陆时的视线,却也让他的思绪更加空灵。 从寺庙出来后,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手腕上的佛经手链,陆时突然感觉心中似乎多了一些慰藉,仿佛那些美好的祈愿已经随着山间的微风飘向了医院中的卢希安。 外婆拉着她的手说:“小时,我们要相信小安一定会好起来的。” 陆时断断续续醒来,但总是强迫着控制着自已再次睡过去,这样梦就不会碎。 就这样,梦里的故事竟然还真的在实时更新着—— 卢希安康复了,带着陆时再次来看了那片纯粹的蓝。 夜幕像一块巨大的绸缎,轻柔地覆盖着大地,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碎成一片片银色的鳞片。 俩人手牵着手,缓缓走向湖边。 卢希安的手中提着一盏古雅的马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罩子,在地上投下淡淡的、温暖的光影。那马灯上画有着几枝淡雅的水仙花,仿佛带着一抹清幽的暗香。 他们寻了一处湖边的草地坐下,柔软的草尖触碰着他们的裤脚。 卢希安把马灯小心地放在一旁,灯光在夜风中坚守着着,像是一个忠诚的守护者 陆时微微歪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卢希安。 他们开始聊天,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湖畔的夜晚的静谧。 他们一起望向湖面,看着月光下自已的倒影,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为他们打造的专属舞台,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只有他们的欢声笑语、轻柔的话语和那盏静静散发着暖光的马灯…… 第38章 但天总是要亮的。 卢希安醒了,发现陆时安静得像个孩子,趴在床边睡着了,旁边还躺着一个闪闪的糖纸许愿星星,可这人这几天火速钻出来的浓密的胡子又仿佛在很清楚地告诉他眼前的人早已长大成人,用自已的方式守护着他。 卢希安想起了读大学时,有次俩人在图书馆,那会俩人还没捅破窗户纸。陆时犯困睡着了,陆时睡着的脸正对着他,长长的睫毛,光滑的脸,红润的嘴唇,还有一根根正在钻出来的茸毛样的胡子。 卢希安凑近了些,很近很近,从来没有这样贴近过陆时的脸,一种渴望从心底升起。他用舌尖去舔陆时毛茸茸的胡尖,像草叶掠过敏感的舌尖,细微,柔软,令人心悸。卢希安也不知自已为何那么大胆,在图书馆堂而皇之地做出如此举动,这一刻他和陆时如此的接近,恍如时空都消失了,只有他这么近的望着陆时的脸。 卢希安伸手去轻轻触摸了下对方黑而硬的胡渣。趴在病床边的人突然醒了,说道:“你很早就醒了吗?怎么不叫醒我?你上午还要手术呢。” “还早,手术是上午九点半,现在才七点出头。” 时间一秒一秒的溜走,离九点半越来越近。 陆时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时是毫不犹豫的,可他现在也是真的害怕,害怕卢希安也会像外婆一样把他丢下。 手术室在十三楼的最里边。x 此刻,铁门还是紧闭着的,在它上面有一块荧光告示牌,上面写着正在照射和停止照射的字样。 亮起的是绿光。 不一会儿,铁门缓缓打开,从里面推出一个简便病床,上面躺着一位老人,他的家人瞬间拥他而上,嘴里关怀的话语说也说不完,也说不出,只是温柔的注视着这位老人。 这一家边推着老人回病房边,他们刚刚才释了一大重负。 卢希安被推进了手术室,厚重的铁门再次紧紧关上。 一切都安静了。 陆时悬吊吊地走到银白色椅子前 ,这种银白像是蕴含着一种说不尽的秘密与深意般,深不可测。 除此之外,手术室外的长廊,只有白色的墙壁陪伴。 每一个滴答声都像是在提醒陆时,时间在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漫长的等待犹如置身于时间的荒原,让陆时备受煎熬。 陆时回想着重逢后与卢希安的一切,更是打开手机相册去搜寻着俩人的点滴,像是要证实些什么似的。 此刻,他能做唯有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了。 忽然,陆时在手机相册里居然找到了与昨晚梦中极为相似的马灯,也是有着几朵淡雅的水仙,真是不可思议。 他点开查看了这张实况照片,地点是在苍山,时间就是辞职出逃后,就是和周凯夫妻露营那次。 原来马灯在那个时候就出现了,真实地存在着,只不过当时的他没怎么注意,没想过在洱海边会再次遇到…… 第89章 原来,世界就是一万次荒芜后泛滥的水仙花瓣子。 为什么非得是水仙花呢? 首先,水仙花的生长环境非常广泛,它可以在阳光充足的草地、林缘、溪边等地生长。同时,它也能适应较为恶劣的环境,如干旱、贫瘠的土壤等。 其次,水仙花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即使在寒冷的冬季,它也能保持生机勃勃的状态。这是因为水仙花的地下茎含有丰富的淀粉,可以在低温下为植株提供能量。 再者,水仙花有时被认为是希望和重生的象征。比如英国最著名的慈善机构之一,玛丽居里癌症护理组织(marie curie cancer care)就选择了使用亮黄色的水仙花作为其象征,代表着新的开始和重生。玛丽居里慈善组织起源于研究居里夫人晚年治疗癌症的医院,后辗转成了一家慈善机构,主要是为了给癌症患者提供护理与照顾,减轻他们的痛苦。 而此刻的陆时正在祈盼着生病的伴侣能够劫后重生。 熬过漫长的几个小时,陆时看见医生走出手术室,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紧紧跟随,卑躬屈膝,两眼满是渴望,问道:“张医生,情况怎么样呀?” “手术总体还是很顺利,估计是切干净了,术中快速病理活检提示的确是胶质瘤,而且是弥漫性星型细胞瘤。”医生回道。 傍晚,卢希安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很畅通地深吸了一口气,凉凉的氧气通过鼻腔进入心脏肺部和血液,头皮一下就舒展开了,原本浆糊糊的全身瞬间有一种很轻盈的感觉,突然开始测评着空气,清爽的,鲜活的,松弛的,沁爽的,脑子里油然而生几个大字,“活着真好”。 也许,没有一个人能正面自已生命机能的衰退,也没有一个人能直视内心关于失去的恐慌。 医生来到病房,对卢希安和陆时说:“术后病理活检结果也回报了,是个ll级的。” 听到这个消息,俩人挨在一起的手霎时握在了一起,十指紧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要不要继续放疗或者化疗?”卢希安迅速用手抹去泪水,开口问医生。他早早就对此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很多病人术后还要配合放疗和化疗,化疗药物也只有一种,替莫唑胺,还分国产的和进口的。 “你这个情况,我们也不建议放疗和化疗了。”医生说。 “真的不用么?”卢希安不敢相信。 “真的不用。但是要定期复查,未来一年最好是三个月复查一次,以后可以半年复查一次,ll级胶质瘤虽然属于低级别的,但是很多人还是会复发,有个病人患ll级胶质瘤,手术切干净了,20年后还是复发了,变成lv级的了,所以还是要定期复查,一旦发现不妥,立即处理。”医生解释说。 陆时终于畅快淋漓哭了一场,觉得老天捉弄了他一番,终究待他还是不错的,卢希安仍好好地在他身边,看得见,摸得着,能说会笑。 卢希安把人揽进怀里,抚慰道:“我这不没事嘛,你看看你这是干啥,张医生还在呢。” 手术后的隔天早上,苏南和言灿森带了些清淡的吃食来医院看望。 “卢老师,听说手术手术很顺利,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和恢复,相信你很快就能像以前一样了。言灿森一边说,一边打开了保温桶。 “嗯,谢谢你们挂念。”卢希安客气地回复。 卢希安在病房里逍遥踱步,最后停在病床前,说道:“你这次也是遭了个大罪,术后有没有不良反应?” “暂时还没发现。” “应该没事了,医生叮嘱后面调养好出院后,定期过来复检就行。”陆时接着卢希安的话补充道。 “出院的话,我们可能没办法过来接你们,我们打算过段时间一起回我老家见我爸妈,和他们谈谈。” 陆时听到这话,看了看言灿森。 言灿森点了点头,表示他准备好了一起同行。 因为这次是他自已主动开口提的这事。就在上周,他们因为一些琐事吵架了,苏南生气不理他,板着脸买东西,板着脸付钱,板着脸带开车带他回家。苏南偷偷买了盒圣女果吃掉后,在他趴沙发上玩游戏时亲他,一股番茄味,他瘪瘪嘴反应过来,脸皱成一团,抓住苏南咬,俩人纠缠在沙发里,咬着咬着,言灿森他自已居然笑了起来,接着毫无任何预兆地说出了:“带我回景德镇吧。” 哲学专业出身的言灿森想起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缪在《局外人》中揭示的一个道理:道德判你死刑,哲学证你无罪。 尽管这句话并非直接针对同性恋,但它为理解同性恋者面临的道德和法律挑战提供了一个深刻的哲学视角。它提醒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已真正的幸福和自由,即使这意味着与社会的传统道德观念相冲突。同时,我们也应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和权利,避免因个人的道德观念而对他人进行无端的评判和迫害。 言灿森心想,或许他该更勇敢一点,和苏南回趟家。 周杰伦的一曲《青花瓷》传唱大江南北,“天青色等烟雨”的名句也随之火遍四方。就这样,“青花瓷”有了天青色的烟雨意象,而景德镇作为中国最富盛名的“瓷都”,也就不期然带着几分潮湿和朦胧。 怀揣这样的感知,言灿森在苏南的陪同下乘复兴号离开杭城,抵达景德镇北站。 一出车门,打出一个慵懒的哈欠,出站,打车,入住酒店。 言灿森以前没来过景德镇,苏南想着先带他在市里逛两天再回家去见父母。 酒店是颇具瓷都风格的陶土式样,因此道路也都类似陶土砖块。走在上面,感觉脚底粘滑;仔细一看,原来刚下过雨。 于是,景德镇成功坐实了言灿森的烟雨初印象。 次日白天,走上昌江堤岸,向下望去,水边则是浣洗的当地居民,他们一下一下揉搓着衣物,泡沫带起涟漪向远方离去,就像一场天青色的烟雨。 言灿森觉得饥肠辘辘,找了家当地菜馆便迅速下单。 到底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对江西辣度的了解不够透彻,一道简单的糍粑酒香鸭就已让言灿森感到舌尖上的热烈,于是老实喝汤,对苏南说道:“你咋不告诉我这菜这么辣呀。” “你这可是倒打一耙,点餐前我就说了可能有点辣。” “这哪是一点。”说完,言灿森又补了一句:“江西是很低调的能吃辣的省份,相比于川渝湘潇。” 下午,在中国陶瓷博物馆里,他们见到了馆藏的“无语菩萨”,那嘴上一抿,眼睛半睁半眯,神情淡然又稍显无奈,就像每一个对现实无语凝噎的人。 傍晚,酒店隔壁的御窑博物馆还有星点人群,因为这里是全国少有的开放至深夜的博物馆,园区外景24小时开放。 此时,陶阳里烟火气息犹存,瓷行商铺热闹依然。 俩人走到陶瓷街,这里有很多工艺品店铺,走了一圈,遇到一位大学生在做行为艺术,他背着吉他在街道上大呼,说着一些言灿森并没有太听懂的话,颇有种“世人笑我太颠狂,我笑世人看不穿”的味道,是很浓烈的色彩,不是淡雅的天青色。 言灿森忍不住在心里呼喊:“原来就算在瓷都,也不必非得等待烟雨的升起,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独特而精致的瓷器,有着属于自已的天青色外的色彩。” 该逛的地方也都逛了,准备动身回老家了。 “你准备和我去面对了吗?” “我都跟你到这了,这个时候才怕我临阵脱逃?” “不是,我也很久没有和爸妈进行那种长时间谈心聊天什么的了。” 言灿森给了苏南一个暖暖的拥抱。 “天青色能等到烟雨,而我,这次就是专门为你奔赴而来。”当然言灿森的这句心里话没有说出来。 苏南憋到夜里十点半,偷溜着一个人出来了。 他抽光了一盒烟,干光了两瓶啤酒,剥完了三两毛豆。 因为他自已心里也没底。 回到了老家,苏南向家里人介绍言灿森。他们互相认识,嘘寒问暖,客套了半天。 严肃正经的话题在老家的第二天下午被开启了。 苏南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这次回来,本来就是和家里人商量,解决问题的。 “南子,我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城市里,我们这辈子的人际关系都在这个地方。你在大城市,大城市人多且流动性大,没人会管你怎样;但在咱们这个小镇里不一样,人少、流动也少,大家事情也没那么多,天天有好多双眼睛盯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满城风雨。我和你爸也想毫无顾忌的思考问题,也想活的洒脱一点。”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我们要不是活给他们看的。” “你真是自私。” “我自私?” “你远在杭城,这些唾沫星子怎么会溅到你身上。可你有想过我和你爸在亲戚朋友面前是怎样的吗?对于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比如张国荣、关锦鹏、蔡康永,他们公开自已同性恋的身份,大家会怎么评论?大家会说他们是先驱、是代表、是象征。但是,像我们这种普通镇子里的普通家庭,迎来的会是亲戚朋友邻居的唾沫星子,各种难听的闲话。可为了你,我和你爸也愿意去为你去打圆场。现在要你形婚生个孩子,你还是不愿意,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老苏家在你这一代断了香火?生小孩这是人一生中必须要完成的环节,只有完成了这些你的人生才完整,而作为父母的我们,责任才得以完成。你又不结婚又不生小孩,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败……” 第90章 “法律是允许领养孩子的。” “你说领养是吧?” “嗯。” “我和你爸也去查了一下相关政策。领养理论上的确是同性完整家庭结构的方式之一,但它的限制条件极多,实践上是很难的,没那么容易的,没几个成功的。” “可合适的形婚对象也同样没那么容易找到的……领养的孩子不同样可以给我们带来快乐吗?亲不亲生有那么重要吗?当年《暖春》里的小花不同样把你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吗?” “不一样,我们家的情况是明明可以有个亲生的孩子,那为什么还要去领养呢?” “怎么就不一样了?” “我们一直期待着的是你自已的孩子,一个带着你基因的孩子,这是一种很本能的想法。” …… 或许正是因为出生在极为传统的家庭,切身体验过亲朋好友、邻里乡亲的种种不理解与排斥,苏南才会那么积极参加着lgbt的各式公益活动,他想亲手去驱散偏见,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当然,他也明白很难从人类的偏见中挣脱出来。 因为人类始终与偏见生活在一起:它们并非如坚固的墙壁一般,横亘在人们行走的某条或某几条道路上,而是如同泡泡,漂浮在所有人的周围。捏碎了一个,其它的又飘过来了。 现在的情况不就是如此嘛。 另外,苏妈也私下找了言灿森。 “小言,阿姨就开门见山,不和你打哈哈。” “嗯,好的。” “南子已经三十出头了,你现在才二十出头,家里发生了巨变,住在南子那,工作也算不上稳定,也没有什么存款,问及未来打算,你能说出什么呢……试问,面对这样的情况,作为父母,我和南子他爸能不担心吗?你真的能不变心吗?” “阿姨,我也和你交个实底吧。你也知道我家出事了,我也是有私心的,某个瞬间,我是把苏南当做了救命稻草,我会牢牢抓住的,我自已也会努力去让自已变强的,我现在也在一点点攒钱,不信我给你看……” “小言,你也别怪阿姨不近人情。同性恋道路异常艰辛,要想解决,主要有两点,第一点可以简单粗暴的理解为有钱。有了钱,你不必拘泥于那些低级的社会游戏规则,你可以摆脱更多的束缚,你可以更加自由的选择你要的生活。第二点是人格独立的思考问题……” “阿姨,我明白你的担心。” “南子说想要领养个孩子,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你好像还不到二十三吧,说句不好听的,你也就是个孩子。” …… 另一边,手术后,卢希安又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卧床的日子,风景只有窗口那么大,阳光偶尔会来串门,透着窗户玻璃与隔绝世界的百页窗说上一会的悄悄话。 有个商务合作是很早就谈好的,陆时不得不抽空过去。 陆时独自走在这个互联网大厂和电商云集的城市的街道上,也没感觉很高大上。可能是他阶级不够,也可能是在医院呆久了,短时间内看不到纸醉金迷,只看到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发现绝大多人都是负重前行,都在苟活。 牛为了一口草吃,被主人驾着加担,负重前行地迈着脚步。 人为了一口饭吃,被社会规则所压制,忍辱负重地苟活着。 唯一不同的是,人的枷锁更具有多样性。 俗世风雨里的一角屋檐,把“医”食住行放在了绝壁之处。 陆时想象着:当年,他妈妈在大马路上走着走着,突然蹲下身子,崩溃大哭,经历被出轨后,孩子又意外磕伤,老公也生病住院,忍不住开始焦虑,胡思乱想,为什么还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了孩子?为了父母?如果是为了自已呢……从医院回来,她发现疯长的紫藤萝,爬上了窗户,与网线纠缠在一起。其实,紫藤萝和网线分不清彼此几年了。紫藤萝一路欢畅,网线却不堪重负,最终功力被废的时断时续。这天她终于决心助网线一臂之力,搬上楼梯,手拿刀具,披荊斩棘,还网线一身轻松。当她用刀具小心地斩断那些缠绕在网线上的紫藤萝枝蔓时,仿佛也在斩断自已心中杂乱无章的愁绪。每一下切割都伴随着内心深处的疼痛与释然。紫藤萝的残枝在刀起刀落间渐渐消散…… 陆时脑海里幻想着这些画面,耳边也混杂着着各种声音。 “你妈那股子清高傲骨文艺劲儿,你也知道,她明知被背叛,还是选择在不幸的婚姻中消耗着自已,就是想给你个完整的家。可你妈妈不仅是我的女儿、你爸爸的妻子,你的妈妈,更是她自已……” “你爸是个英勇无畏的消防战土,他虽然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丈夫,但他和我一样是真心疼爱你的。” “你妈妈比我想象中要更好相处,她经常从我这打探你的消息,还会来回反复观看你账号发的每期视频内容。” …… 陆时缓过神来,摸出手机,欠了欠身子,快速编辑着消息:“妈,等忙完这阵子,我去看你,好吗?” “好,随时欢迎。”陆时刚处理好工作的事情,准备回住院部,才注意到对方发来的这条这条消息。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太阳出来了,窗外树枝摇曳,湛蓝天空漂浮着奶油泡芙一样的云朵,仿佛已越千年。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陆时收到久未联系的齐恒发来的消息:“小县城就是不能出走的同志的监狱。我从上海回来后,起初,对它恨之入骨;然后,对它习以为常。时间久了,甚至变得无比依赖,这安稳的日子带来的某种安全感。” “哦,对了,差点忘说了,你更新的内容我都有在看。”紧接着又来一条。 走出医院大门,卢希安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双眼透过墨镜,饕餮着蓝天白云。 “我们去小河直街吧,去外婆那还愿。”陆时说。 “嗯,好。” “我给你唱首歌吧,送给你,也送给自已。” 陆时清了清嗓子,不等卢希安接话,就用他那五音不全的音乐造诣蹩脚地唱起了五月天的《第二人生》:“生命还没有黄昏/下一站/你的第二人生/你的第二人生。” “我正想和你商量呢,我打算辞掉投行的工作,自已创业。” “现在就业环境这么严峻,你是认真的吗?” “现在金融圈也不好混。再说,再干下去也是给别人打工,想试试自已当老板,你不也说了我野心大吗?” “你这人咋这么小心眼,这仇还记着。” “说真的,你若问我这些高楼大厦是用什么建成的,我想我的答案还是没变,归根结底是由金钱和权力建成决定的。我这个小心眼的,是真打算怀揣’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的豪情,趁现在,去做那些一直想做却未做的事……” 在一个路口,陆时停在了卢希安后面,有点距离。 卢希安忽然回头,叫了一声:“陆时。” 陆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在。” 卢希安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那枚串起来的复古戒指,那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向后面的人招了招手,喊道:“快跟上。” 虽然卢希安也不知道上天什么时候会让他复发,但他不想管这么多了,此刻,他的内心正在大喊:“重生后,再次拥抱天空,而你也还在其中。这种感觉真好!” “来了,你等等我。” 陆时快跑了几步,追了上来。 此时,洒水车正好经过,调皮的水珠溅到了他们的鞋子上、裤脚边,带来一阵凉爽的触感。 当水雾碰上阳光,一道彩虹瞬间出现在他们眼前。 卢希安因做了手术,戴着帽子,仰着头,眼睛里映照着彩虹的光辉,那一瞬间,妙不可言,他的面容仿佛被赋予了一种重生后别样的俊朗。 陆时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说道:“你看,多美的彩虹。” “这是重生后的美丽。”卢希安轻轻说道,心也突然漏跳了一拍,一冲动,在淡淡的彩虹下给了陆时一个紧紧的拥抱。 第39章 今天是这里最美的一天,卢希安在医院大门出口站了许久,蓝天落入了双瞳,心爱之人陪伴在侧,看着各类人来来往往,心潮澎湃,世界并非我脚下的土地。 今天是这里最美的一天,陆时在小河直街的巷子站了许久,微风灌进了衣袖,心悦之人完好在侧,往来的老街坊打招呼问好,心中特别舒坦,世界并非只有脚下的土地。 走进外婆的旧屋,陆时看着柜子的柜面与玻璃中间夹着的旧照片:外婆那双巧手展现出充满诱惑的魔法,把那一大团面团变成一张张薄而透明的饺皮,陆时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外婆细细擀,熟练地包,他在旁边调皮地把饺子摆成一个永远不会遗忘的笑脸,面粉散发的香味让人沉迷…… 屋子里的所有旧物都在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第91章 陆时轻声说道:“外婆,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你在天堂还好吗?谢谢你庇护着我,让卢希安平安无恙地回来了。其实,一直都很想对你说,外婆呀,如果真有下辈子这种事,那下辈子我做你的儿子吧,你就跟着我,我好好陪伴你,照顾你,好吗?” 还在医院的时候,陆时就和卢希安说过,“这次多亏了外婆的疼爱与庇佑……” 于是,卢希安在来旧屋的路上,还不忘去那家老字号店铺买了外婆好的那口佛手酥。 卢希安望着外婆和陆时的照片,内心深处的声音在说:“外婆,我打算辞职了,虽然不知道前面的路如何,但我想人生的道路啊总归要靠自已去创造。还有啊,外婆,我想贪心一点,再贪心一点;这贪心便是希望你在天上能保佑我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因为我好想陪小时久一点,再久一点……” 从小河直街回去的时候,他们叫了辆网约车。 “尾号9239的乘客吗?” “嗯,是的。大哥,你这车子里倒是干净清新,和上次碰到的臭车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陆时毫不吝啬的夸道。 “上次那个车,真是要吐了。”陆时又补了这么一句。 “目前市场上主流的网约车车型是新能源汽车,司机冬季开空调就不太会开窗通风,导致车内外的空气不流通。如果没有相关产品设备的支持,比较容易导致车内异味停留,从而引发用户体感较差。”司机大哥解释道。 陆时听到这话的末尾,还以为司机大哥这是要推荐什么产品设备的,抬起手,准备做拒绝状。 忽地,司机大哥又继续说道:“都不容易呀。不少同行吃住都在车上,食物、人的体味、衣物等混合气味,共同加剧了汽车异味的产生。有的是跑车时离家太远,将就在车上过夜;有人则没有租房,以车为家。困了,就停在充电站、机场、马路边度日,睁开眼继续跑车……” 陆时的手慢慢放了下去,说道:“确实都不容易。不过你这车里是真的没异味,等下给个五星好评。” “谢谢,我是前几天生病了,车子闲置好几天了,顺便给车做了个整体清洁。” “这样呀。” “是啰,这不身体一好就出来跑单了嘛,不敢多休息啊。想想一个月6800元的租车费用,我要是休息了就是亏钱。” 司机大哥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记得有次夜晚在充电站充电,我一不小心在车里睡着了。总计睡了220分钟。一觉醒来,2小时免费停车时长已经超额了。充电站多收了11元停车费,还另收30元的超时占用费。本身充电18块,一下白白损失41元……”他感到懊悔不已。对于这位以时间算金钱的司机来说,41元,意味着1小时闷坐在车里的劳动,也意味着两三天的饭钱。 “现在进入网约车行业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卢希安问。 “我接触到的刚干网约车不久的同行里主要是两批人。一批是找不到工作,来干网约车过渡一下;另一批是有负债在身的,一般还是负债额比较大那种。” “现在单价不高,都是靠耗时长,一天长达16—17小时在车里,才勉强能挣到一万块钱。”这个眼角眯眯、胖胖憨憨的司机大哥顿了顿,继续说道:“最近,我发现,熬到半夜跑单,是逃离内卷的最佳方式。因为半夜抢单的司机少一点。22点后,深夜的里程单价,还能达到2元每公里。” 只有偶尔感到心脏突突跳时,司机大哥才会闪过几丝害怕。于是,他默默地在手套箱里给自已准备了救心丸和硝酸甘油(治疗心绞痛的药物)。 “这钱是拿命在拼呀。”看着那药丸,陆时不禁发出感慨。 “大哥干这行多久了?”卢希安顺着司机大哥的话问道。 “三年多一点吧,以前是程序员来着,有段时间迷上了赌博……” …… 没错,这个胖胖憨憨的司机就是言灿森一直好奇的素未谋面的姐夫,宝妈娟子的老公,张杰。这无疑是一个在拿命在弥补过错、挽救家庭的回头浪子。 “现在外面能给到这么差不多的工资的工作没那么好找,找得到的也很累很不自由。所以,算下来,跑车也还能接受”,已经一周的没回家的张杰如此说。 车子就像一座堡垒,把网约车司机捆在驾驶位上,将他与“失利”的过往、沉重的家以及普通的日常生活隔绝开来。 城市,把卢希安这类人锻造成这个社会需要的精英的模样,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令人无法回避的自信与光芒。是司机大哥他们他跟不上潮流,被城市抛弃,还是他们被城市吞噬成为光鲜亮丽的一份子 陆时透过车窗看着一闪而过的一棵棵光秃秃的树在夜幕下矗立着。这些树在一年中最绚烂时刻不惜抖落了身上所有的羽翼,有的甚至被砍断了头颅和肢体,在大自然中赤身裸体寂寥宇宙。 此刻,陆时觉得这不凄惨,反而这正是树的智慧所在:为了生存,它占据着最有利的空中位置,在春夏季植物生长的黄金时期,尽情舒展枝叶,玩命生长,枝繁叶茂,吸取阳光储蓄能量。成长中学会了折中臣服,到了冬天就会褪去树叶减少消耗,就像动物蛰伏一样进入了休眠期,韬光养晦。 陆时记起读书时,他自已曾给卢希安写过这样一句话,“你是那树,也是那星空。”或许,卢希安那自信、大胆、野心、明媚的张扬,向上的生命力,这些比他的美貌更有杀伤力,对陆时来说是这样,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年轻时他也会害怕这种过大的野心,现在的他好像可以去接纳彼此的差异与分歧,应该是这样吧…… 顿时,陆时心里堆满了没系好的绳扣,乱七八糟的,没继续参与车内谈话了。 后座一旁的卢希安见状问道:“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陆时很想说些什么,但张不开嘴。他只能在红灯的间隙悄悄地去捏对方柔软的拇指指腹。 就这样,卢希安坐在后座椅子上,细细密密的情感溢了出来,他能感受到它在慢慢浸湿入侵遍布他全身的皮肤,塑料瓶里的水隐约荡漾着,在摇晃,他只是坐在那,却好像飘在云上,周遭很开阔,但并不害怕坠落或失去什么,内心巨大的充盈感像保护球一般裹住了他,这时候他便知道了,那是身旁这人。 下车了。 这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白人彪形大汉,大概是醉了,没来由地要拉他们走,也不知道走去哪,从来没遇过这情况的陆时愣住了,还要多亏卢希安呵斥了那大汉几句,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走在路上,陆时一边抬头看一边又抑制不住音量地喊:“哇,居然有星星呢,还是一整片一整片那种。” 卢希安刚还在说着什么,话一转,尾音顺着仰头的高处延伸到陆时的耳朵里:“哇,真好呀。” 陆时忽然侧后一步,抬起手,微笑道:“快看,我让自已的影子抱住了你的影子。” 啥意思?什么节奏?卢希安有点蒙。“哦,哦,嗯……”卢希安突然反映过来,必须要深情,“白天你的影子在我身旁,晚上你的影子就变成夜,包裹我的睡眠。” 趁现在,亲吻了起来。 “你看,你脸上全是我的爱,哈哈哈哈。” “什么?”陆时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一看,嘴巴周边血肉模糊的红了一圈,是被卢希安的胡茬给蹭红的。他的胡茬经过一夜的生长变得又粗又硬。 陆时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已那滑稽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地瞪向卢希安,“你这胡子还是个武器啊。” 卢希安挑了挑眉,凑过来在陆时还带着些许红印的脸颊上又亲了一下,“这可是特别的痕迹,不是嘛。”他把陆时紧紧搂在怀里,“好了好了,我的错,下次一定温柔点。” 接着,他们相视一笑,笑到肚子有点痛。 “我喜欢看那些窗户,好奇里面的人都在做什么。”卢希安说。 “原来你是偷窥狂呀?” “当然不会去真的偷窥,只是经过了就会忍不住瞄一下啦。” 忙碌的尘世里,藏着一扇扇窗,形状有圆有方,有不规则,颜色或暗淡或焕新,它们大体相同,但窗里却上演着各自不同的故事。 此刻,景德镇的老苏家的窗户上的玻璃爬上了一条细长的裂痕。 愤怒的声音撒腿从裂痕里跑了出来,“南子,你就非得这样对着干吗?”苏妈的眼睛被无形的小棍撑得溜圆。 这是一个完整、自洽、可预而坚固的循环——父母预料着子女结婚生子,然后他们自已也可享受子孙满堂的天伦之乐。苏南还是硬生生往上面砸了个洞,一切由已知变为未知,由合理变为病态。 所以从某个层面来讲,中国传统家庭永远不可能完全接受同性恋。 但是,苏爸苏妈在寻找自已的方法去和他“和解”。 这样的和解,也是需要代价的。就像《喜宴》里的父亲是默许这样的关系存在,但是他又不愿承认;他所要的代价就是孙子。 第92章 因为这也算是苏爸苏妈在他们自已自洽且坚固的价值体系下为儿子所作出的妥协——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孙子。 其实,苏南心里也明白:他不该过于苛责受困于传统中国家庭观念里的父母,不能要求他们由传统思想马上转变为彩虹战土——这才是不合情理不合逻辑的。 只要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无论如何用西方个人主义叙事来告诉自已“这都只是我个人的事,与父母没有关系”,仍然剔除不了自已身上的中国传统家庭的印记。 这样一种不同于西方的家庭观念,是从儒家起源,在两千年源远流长中已经刻印在中国人的骨子里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苏南可能是个很绝情的人,当父母还对他燃起希望的火苗的时候,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扑灭。 “年轻的时候,真相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现在年纪大了,就觉得重要的不只是真相,还有其他事情也很重要,举例来说,其他人的感受,只要自已不活在谎言中,照自已想要的方式生活,不会被人否定就行……”苏南沉默很久,用只有自已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不是杀死了爸妈这个概念,从心理上。” 客房里,苏妈和言灿森还在促膝长谈。 “阿姨,你要还是不放心我俩,怕我会骗了南哥,怕我只是一时的好玩之类的,我愿意每个月给二老至少转三千元钱……”言灿森既害怕又果敢地向苏妈言明他的决心。 “傻孩子,阿姨哪能要你的钱,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就是想抱孙子。” “我和南哥计划着以后领养一个来着。” “可我和南子他爸想要的是亲孙子,你明白吗?” …… 看到家中这一切,苏南明白无疑得是一场持久战了。 他便和言灿森商量着:“你请了几天假?你要不要先回杭城?” “不急,我提前休了年假,所以还剩三天。” “那陪我在这再呆两天,第三日我们再一同回去?” “可以呀。” 苏南想着“谈判”这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难得回来,这不还有两天嘛,趁现在,好好陪陪父母。 “我和你爸身体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没有必要花冤枉钱去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花不了几个钱的。” “孔老夫子说了,五十而知天命。你爸我都六十多了当然知道自已的命数,还需要去医院体检?” “你六十多该’耳顺‘了,怎么还是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苏南也不甘示弱地回怼。 …… 你追我赶,争论了好几个回合,最后还是去了医院体检。 回杭城时,苏南的爸妈给俩人带了不少东西,行李箱塞得满满的。甚至,在车站,分别之际,苏妈主动上前抱了一下言灿森。 这让苏南甚至有了点错觉,好像自已已经和言灿森生活了很久,好像他们已经被父母接受了。 路上,陆时发来消息:“大家有段日子没见面了,有时间可以一起出来吃个饭。” “好啊。”苏南回道。 “你们哪天回来?” “今天回。” “明天,你们来我家吧。”陆时就是想趁现在,多和朋友聚聚。 “我感觉一旦不联系,再好的关系也会淡,好的关系是需要用心维持的。” 苏南和言灿森如约而至,陆时正在厨房忙碌着,热情地把他们迎到封闭阳台的实木大板桌前坐下聊天。大板桌的一头放着打开的电脑,另一头则是泡好的咖啡,摆着碗筷。 此刻,卢希安啜了一口咖啡,在电脑前捣鼓着什么,见他们来了,知道他们是咖啡发烧友,就和他们聊起了桌上的咖啡。 没过多久,陆时端来了一大盆羊肉,还有一盆炒青菜、一盆鸡蛋炒蒜苗和一锅羊肉汤。 陆时说:“这些可都是环保食材呀,羊肉是当地放养的黑山羊,我用清水煮的,第一遍焯水,第二遍换上新水,水开后耐心把浮沫撇净,只放生姜,其他什么调料都不需要,吃的时候自已在碗里撒点盐,多少自便。” 说着把盐瓶递给大家。 卢希安笑着说:“你们尝尝这个青菜,你们来之前,我和陆时刚在蔬菜基地里挖的。” 言灿森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顿时感受到青菜那种甜中带苦、苦中含甜的原生态味道。 几个人在透窗而过的阳光下,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夹菜聊天。 大家刚开始还挺正经,聊的多是些大家的工作情况与身体状况,后面竟八卦起了圈内网红的故事。 “他竟然和他睡过,他和他的前任有一腿,他和他原本是好姐妹又撕逼……” “有一次是一个朋友求助,说是肛塞掉在里面了要帮忙拿出来,可惜我没及时看到微信就没去成。” “谁啊?” “居然是他,他不是以长相清纯可爱著称吗?没想到私底下也会有玩得大的时候。” “还有那五十岚,在翻咔上发的动态照片全是那种上下只穿一条叫不出牌子的三分短裤,任何人看了都会知道这是个骚货。” “照片大部分面积是肉,体脂23的肉,不管不顾地抛出来贱卖的肉,看起来却像极了某种软体动物。” “什么软体动物?” “就像一场暴雨之后遍布青草地的蜗牛,满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壳,不管大壳小壳彩色的壳都好,可是倘若这时候从壳的海洋中爬出一条赤裸裸的软体,黏湿的,怪异的,无疑会让人觉得恶心生畏。” …… 关于创业的事,卢希安心中早已有了盘算。他喜欢运动健身,所以决心创立一个健身服装品牌。 他和陆时讨论商量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运动服饰不是一种服务,而是一种产品。” 因为在他看来,国内的健身服装设计,要么过于保守,要么就是版型偏欧美,不符合中国人的身材特点。他想用功能感和设计感兼备的优质设备为更多的年轻用户提供个性化的选择,想要做影响中国年轻力量的品牌。 但是一开始,他就遭遇了很多怀疑的声音。 毕竟很多人能理解的好工作绝对不包括充满未知前景的创业。再说了,创业和工作的压力总是不同,谁知道会不会“创业未半”,感情也一起“中道崩殂”。 幸运的是,在感情方面,卢希安丝毫不担心,或许是正因为当初分开的那几年,让他们更懂得彼此,更珍惜彼此。 正应了那句话,因为相知,所以懂得。 一个“懂得”,虽不热烈,但远比一个“爱”字来得深刻、复杂。 由于陆时现在是自由职业者,干自媒体。他自已可支配的时间相对多了许多,他很主动地和卢希安一起忙活着创业的事情。 两人关系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之前聊天,彼此的主语更多的是“你”或“我”,而现在更多是“我们”,“我们今天要……”成了日常谈话的开头。 “我们定个小目标吧。” “去健身房的十个人里能有一个穿我们的衣服……” “我们上次找的那个模特感觉拍出来的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效果。” 通宵和设计师敲细节,跑生产线,找各式各样的运动员来实验测数据,从设计到打板、修改、拍摄,他们全部亲力亲为。 “兰姐来了。”兰姐是团队的主力设计师。 会议室里有人说出了声,一屋子紧绷的人都好像松了口气。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身高183厘米,一头黑发,皮肤白皙的男人。 “兰姐,来的正好。快看看这个设计方案。讨论了很久,我总觉得不稳妥,还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卢希安 被称作兰姐的男人认真看了几分钟,指着设计图说,“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会议结束,留下整理会场的一个刚加入团队的年轻血液忽然问到,“他一个男的,为什么大家叫他兰姐?是他的名字的谐音梗吗?” “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认识?他就是特别娘,但技术就是过硬。所以大家才管他叫兰姐,是一种尊敬吧。”一位女职工如是解释道。 “兰姐,今天怎么没穿花衬衫呢?”卢希安打趣问道。 今年已经46岁的兰姐笑着回了句,“我都快50的人了,还穿什么花衬衫。”xl 兰姐爱美,他说话声音温柔,“兰姐”这个名称最开始的得来是陆时那会还没见过兰姐,隔着电话,听对方的声音温柔,以为是个声线很粗的女土,所以就直接叫了兰姐。 兰姐在电话那边居然笑了,也没反驳,后来卢希安也这么叫,再后来就这么叫开了。 兰姐在32岁前一直在北京发展。在北京的最后三四年里,他着实过了一段荒淫不羁的日子。独居,自由服装设计师(当时无限接近不工作了),每天就是对镜自拍,然后上软件勾男人,看起来很满足,但他得了一种怪病,症状在下巴,因为有的吃食比寻常零食的体积要大,嘴巴难以合上,强行合上简直感觉下半张脸都要断了…… 第93章 因为产品被抄袭,陆时又陪着卢希安忙活了一整夜。他们走在街上,闻到树叶香——那是大早上消防员们爬在树上面修剪枝条——大把大把的枝叶落下来淹没了街,整个杭城颠倒了。 新鲜到有点刺鼻的植物汁液味道使得他们瞬间精神起来,卢希安转头说道:“趁现在,我们再加把劲吧。” 趁现在,看似简简单单,其实涵盖的意义并不单一。 现在,既可以是时间,也可以是环境,更可以代表一种心理状态。 第40章 冬日的清晨,呵气成雾,遇上一个强烈光照的日出。 看着远处树上还有消防员在工作,陆时像是灰蒙蒙的天里一个小偷,一点一点从记忆里偷出零散的印象,关于父亲陆海华的记忆。 那应该是一个糟糕的午后。 陆时那会在读小学,他玩了会游戏魂斗罗,被妈妈收走游戏卡和手柄后,又开始玩起了积木…… 陆海华从消防大队回来看着他们推搡着,喊叫着,心里一阵焦虑和无奈。赶紧过去劝架,满脑子想着,“怎么又是这种场面?” 终于把他们拉开,气氛稍微平静了些。 陆海华问:“作业做了吗?” 陆时答:“还没做完。” 陆海华顿时头大了,继续追问:“那你怎么就能这样天天玩游戏?琴也不练,天天就是想着玩游戏,看动漫。” 陆时撇撇嘴,眼神躲闪,补充道:“我还要做手工,就素质拓展课的作业。” 生气归生气,但下午再不做就来不及了,只好暂时放下作业的问题,去杂物间找纸盒。杂物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时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什么都有,各种玩具车子积木。还有——破旧的架子鼓支架散落在地上;一把吉他,线早就断了,满是灰尘;旁边还有一堆水彩颜料,画架和画板。 陆海华突然就有一阵莫名的失落,开始意识到,原来,对现实不满意的自已,已经将自已所有的期待与理想,所有曾经的雄心壮志,全都寄托在了一个孩子。 陆海华的梦想?嗯,不能说是梦想吧,也许只是当时的一种执念。 或许他刚开始对妻子这个舞蹈演员的如痴如醉里也隐隐藏着这种道不清的执念。 小时候,陆海华曾经想成为一个吉他手,或者鼓手。说实话,根本没什么天赋,他始终觉得,吉他手很牛逼,鼓手很拉风。这些梦想,像是沉淀在过去的时光里,不会有机会兑现。 于是,这样的他把这份不甘心放到了陆时身上。他希望陆时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站在他未曾到达的地方。 陆海华结果却发现,陆时跟曾经的自已没有任何不同,都是不通音律的家伙。这个世界给他的回馈是一声沉默的叹息。 自此,陆海华放弃了让儿子成为艺术大拿的梦。 相反,陆时在妈妈的熏陶和影响下迷上了诗歌,而且还向少儿读物投过一些稿。 真正的天赋,不是天生的能力,而是能够坚持并在挑战中找到自已的热爱而已。 在父亲离开多年后,作为教师的陆时曾在一次家长会上与年轻的家长们分享过这样一段话:“人生就像你玩的游戏,一开始你会选人物,有各种种族和职业,比如战法牧、德鲁伊、盗贼、萨满等等,每次升级后还要自已加点。如果加得不对,就叫号练费了,虽然等级上去了,但是你属性加的不对,就pk不过同级别同装备的其他号。但是你没有重练的机会。所以,要好好看看这孩子他的特长,他一定会有特长,如果你看不到,你就多带他见人,别人会看到。就像你的新号,你不知道他的种族和职业,你不敢乱加点……”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忽然出现,不在别处,就在陆时的面前,“你在想什么?” 卢希安总爱问陆时这个问题,这是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想法像蜡烛的火光,每一秒都在跳跃。 “刚拾起了一点失去的记忆,关于父亲的记忆。” “很少听你提及父亲呢。” “嗯,脑子里只有零散的画面。对了,为什么给品牌取这个名字呀?”陆时先答后问。 卢希安创立的运动服饰品牌叫bodydream,同时他将自已对潮流的审美理念融入品牌中。 “bodydream的含义就是追求身体的梦想,一方面它代表着健身这项运动,另一方面它也代表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掌控自已的身体,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坚持行动。”卢希安解释道。 “我们可以适当吸纳一些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很超前,虽然没有很多工作经验,但可以为品牌注入新鲜血液,打破固有的思想和局限。” “有推荐的人?” “上次那个赣南脐橙的颜宁还记得不?” “她不是在她家乡新农人代表吗?再说这行业跨度太大了。” “不是颜宁,是颜宁推荐的一个朋友,她那朋友刚还是服装设计专业的……” “可以过来面试看看,不过还是要看面试情况来定的。” “这是自然,那我让颜宁和她说一声。” “行。现在很多人对衣服上的印花产生了审美疲劳,更倾向于简约实用的基础款。但基础款又往往缺乏设计感,所以打算在简约的风格上加入版型、面料、工艺等设计元素,让衣服’简约而不简单‘,兰姐虽然专业很能打,毕竟年纪摆在那,一些年轻人的别样的潮流难免会有个别不清楚的。” …… “这一秒我在想炉子、烟花、橙子、棉被。房间里有一双手在剥开橙子,橙子皮的精油四溅,弥漫于空气,黏上墙皮、桌面、手机屏幕。被炉子加热后的空气,吸干了鼻腔的水分。珊瑚绒的被褥和枕头,会用柔软和温暖包裹每个累得蜷缩成鹦鹉螺的人。”陆时这一次说得极为认真。 “吃完东西,回去我就给你剥个赣南脐橙。等忙完这茬,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俩人在路边寻找着吃饭的地方,一位俊穿着褐红和黑色相间的工作服的年轻小伙热情地叫喊着。 陆时和卢希安朝他走了过去,小伙先跟陆时打招呼:“陆老师,你和朋友一起过来的呀。” 陆时这才朝他看去,原来是他以前带过的学生展俊。这个小伙子还和以前一样瘦,只是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上少了稚气未脱和玩世不恭,反而带着淡淡的微笑,确实与此前区别很大。 陆时很惊喜,展俊这个孩子健谈多了,精神多了,开心多了,聊了很多:陆时辞职以后好多同学觉得惋惜;假期去过烧烤店打工非常累;讲他虽然大概率只能读中专,但还是会努力的。 后续吃饭过程中,展俊还专门给陆时他们这桌送了一大瓶可乐。 “你以前的学生?” “嗯,这小子逃课可有一手了,猴精猴精的。” 此刻,陆时顿悟:教育就是,若他成不了花,就让他成草。 具体来说,在教育的征途中,教师们时常陷入一种误区。试想,强求每一位学生都依照千篇一律的标准化模式成长,硬性要求他们严守统一规定,这难道不是在自我为难吗?不少老师凭借自身一步一个脚印、十年寒窗苦读的经历,便理所当然地认定,学生们只要依循自已的成长轨迹前行,即便资质平平,也定能取得进步。可这终究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强制干预罢了。 从教育体制中跳脱出来后,或许是抛开了升学率等数据指标的压力,陆时觉得教育的真谛,应是放下妄想,以平常之心为肥料,用平等、包容的眼光看待学生,让他们能够挣脱束缚,顺应天性自由生长,而非让他们成为千篇一律、缺乏活力的工业制品。 或许,正因为睁开眼睛,看清了现实,陆时才会再次从校园这个局里出逃。 吃完东西,回去的路上,他们竟然碰到了杭城成人展。 杭城成人展是神秘且微妙的。它已举办了约二十年,它合情、合理、合法,整个产业的上中下游再到旁系的产品均有展出——若是做个比喻,那便像是春风拂过一片撒满了种子的贫瘠大地,催生出了齐放的百花。 但现实中,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阻挡着它的前行。使得这春风,注定只能在这一片小小的区域盘旋,一出圈,风便散了。 好奇心爆发的陆时拉着卢希安往会场走去。而当他们走进会场时,这里给陆时的第一感觉是有些粗放、狂野和露骨的。 这个会场就像是某些游戏常见的ld“八级大狂风”一样,将初次来访的人创得东倒西歪——尤其是展会的第一层,那些最原始、最露骨的东西堂而皇之的摆放着。 陆时发现,当人们向着某个模特涌去、向着某些个猎奇物品涌去时,站在一旁的保安们,也忍不住将目光放过去。其中一些保安甚至混入人群之中,偷偷举起了手机。 陆时感到有些好笑,所以忍不住凑了上去,嬉皮笑脸地问这几位保安大哥是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 第94章 “嗯……” 他们几个有些沉默地点点头。历经至少四十五年风霜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害羞。 正当陆时为这一瞬间的反差而沾沾自喜时,其中一位大哥话锋一转,将话题直接拽回了他熟悉的领域。 “害,真有钱的才不来这地方。” “我以前值班的小区,那些有钱人每天都领进来一个年轻姑娘,从来都不重样。” 沉默转移到了卢希安的身上。卢希安未曾预料到这些,感觉到一点点的不适应,于是对陆时说:“我们回去吧。” “好。” 出了展会大门,陆时故意打趣卢希安:“谁叫你看着就是富贵样,保安大哥们眼光挺准呀。” “还好意思说,都怪你,好奇非得进去看看。” “就当长长见识嘛。” …… 现在两个人的相处,好像比那会读书时更自在、更舒服,更能去接纳不完美的彼此。 对此,陆时觉得那几年分开的痛苦没有白挨,让彼此更珍视;那次醴陵之行也没有白去。就是外婆过世后的那趟醴陵之行。 那次带着遗憾与外婆的心愿,去了趟她的故乡,千年瓷都醴陵。 在这个小城里隐藏着一股古老的力量,不同于平日里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的都市打工人,在这里,不少人放下了手中的高科技工具,转而探索一种完全不同的技艺——锔瓷。 陆时与卢希安也体验了一番。 锔瓷制作技艺传承人老师们为他们展示了锔瓷艺术作品并介绍了从对位、找碴、对缝,钉位点记,打窝钻孔、上锔钉、补漏技艺,在体验环节,老师们细心讲解所需工具、制作步骤等内容,指导着他们动手体验锔瓷工艺,用金刚钻进行铜金属钉锔,让他们大开眼界。 卢希安惊叹:“眼见的是破碎,成就的却是圆满。” 世人都说破镜难圆,却不知中国有门手艺叫锔瓷——用金线将碎片缀连,裂痕反成花。 陆时看着刚才俩人一同锔过的那只瓷碗,那金线蜿蜒处,有他们第一次争吵后淋雨的狼狈;有他失业出逃时,在苍山下、洱海边重逢的回忆;有日子艰难时,两个男人抢着给对方多留一口牛奶的傻气,如果他真的有,即便不多。 这碗或许盛不了山珍海味,但装他们煮糊的粥、泡酽的茶、笑出的泪,刚刚好。 日子如瓷,他俩都是补碗的手艺人。 陆时幻想着,60岁的他,正用这只碗喝着卢希安为他熬的中药。药很苦,但窗台上那盆水仙花,今年又开了,月静风香,绿绮轻调 。 破镜能否重圆?碎瓷能否重生? 看着眼前这瓷碗,陆时很有底气,在心底大声回答:“能。” …… 从展会回来,陆时更是在微信里夸张地向苏南推荐了起来:“……这个展会还有两天,赶紧带小言去瞧瞧,说不定能淘到不少你俩用得上的好宝贝……” “你们买了哪个?试用后,感受如何?”苏南故意逗趣着。 再说,言灿森这个职场牛马哪有那么多时间,从回杭城一直忙个不停。 难得空了,赶紧挤时间约了宝妈娟子聚聚。 线下聚会的粘性比线上沟通更强,更容易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娟子姐,我到了,附近超市感觉也没什么好东西,我只买了箱牛奶给家宝喝。”言灿森把提来的牛奶放在她客厅。 “来我这里,你不用这么客气啊。这牛奶我都要藏起来,每天给她一盒,否则她一会儿全部喝完了,完全把牛奶当水喝。”宝妈娟子说了句。 “家宝呢,还有你家那位,怎么不下来吃东西?” “不管他们了,我家那位出车去了,家宝在房里做功课,她现在有时候不肯做功课,气死我了。还有她有时候拿一些东西回来,还说是同学们送给她的,这么小的孩子,哪有经常送东西给她的,要么就是她拿别人的。真让人操心。”宝妈娟子有些懊恼。 “搬回小区房住,还习惯吗?” “还行,就是偶尔还会想起唐姐。” “嗯,一转眼,唐姐都走这么久了。”提起唐姐,俩人都稍稍有些难过。 “以前,刚开始认识那会她老是说我要放开点胆子,不然家宝跟着我都要吃亏。后来,浅浅熟了,当她知道我遭遇的一切后,更是一直给我鼓励和帮助,只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也就是在这个普通的午后,言灿森知道了宝妈娟子早年的遭遇。 宝妈娟子,真名叫何易娟。 何刚出生在杭城的一个小县城,家境普通,高中毕业没多久就和妻子结婚,经过多年打拼,30几岁才生下一个女儿,何易娟。 对于这个独生女,夫妻二人极尽宠爱,同时也很重视对女儿的培养,从小就让孩子跳舞、绘画等艺术特长。 而同住一个大院的邻居陈军和何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从上一辈起,他们两家就是邻居,关系非常要好。陈军因为与妻子性格不合,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离婚后的陈军独自已带着儿子生活,也曾经谈过几个女朋友,但因为陈军性格木讷,最终都不了了之,就没有再找了。 陈军的儿子比何易娟大十岁,学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辍学到外省打工了,过年过节也很少回家,陈军开始常年独自生活。赵刚看到发小常年过着独居生活,孤苦伶仃的,便经常邀请他一起喝酒聊天,逢年过节也邀请陈军到家里一起吃饭,让他不至于在喜庆的节日里那么孤独。 常常得到好朋友的关照,陈军也非常感激,对何刚一家跟亲人一样,把何易娟当闺女一样对待,经常给她买些零食水果等小礼物,何刚夫妻没空的时候还偶尔帮忙接送她去上培训班。 随着孩子慢慢长大,何刚夫妻把孩子教育得很出色,成绩优秀,多才多艺,一米六多的个子、漂亮的外表和清雅的气质,俨然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让何易娟在同龄孩子中显得格外出挑。 陈志离婚这么多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再婚,再加上儿子也不怎么争气,看着自已的好友夫妻和睦、孩子优秀,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羡慕极了,经常情不自禁地盯着早已长得亭亭玉立的何易娟看得出神。 六月的一个周末,何刚夫妇和陈军受邀参加共同好友的饭局,何易娟因为备考,独自留在家里复习功课。 傍晚,陈军来到何刚家里,准备跟何刚夫妇一起出发。 陈军一进门,就看到了穿着吊带家居服的何易娟从厨房走出来。刚好合身的家居服把何易娟发育良好的身材衬托得玲珑有致,陈军一瞬间突然觉得,曾经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一个大美女了,看得心里痒痒的。 何刚夫妇和陈军跟几个好友在一起吃饭,不知不觉中,几个男人都喝了不少酒,都微微有了些醉意。 没一会儿,陈军一阵尿意袭来,于是到洗手间解手,可他准备回去包间时,透过包间的门缝刚好看到包间内的何刚夫妇,脑子里突然就闪现出何易娟刚才在家穿着吊带家居服的那一幕。x 醉酒误事。人一旦喝醉,有时候就表现得不是人了,陈军就是典型。 陈军并没有声张,独自一人悄悄地离开,回到大院,敲响了何刚家门。 何易娟打开门,看到一身酒气的陈军,一脸奇怪:“陈叔叔,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爸妈呢?” 看着面前清纯漂亮的何易娟,单身多年的陈军血气上涌,把她推进屋里,并把门关上了,说到:“娟子,叔叔很喜欢你。” 还没等何易娟反应过来,陈军迫不及待地把她扑倒在沙发。 何易娟对陈军的图谋不轨,下意识地极力反抗,对着发狠的男人又抓又咬,大声地叫喊着:“走开……救命!” 陈军虽然喝多了,但是第一次做这种坏事,又是自已最好朋友的女儿,心里还是有点怵,开始放缓动作,想通过好言好语哄对方跟他发生关系,“乖,听话,叔叔会很温柔的……”可哪知道何易娟根本不吃他这套,反抗越来越激烈。 而在酒家包间里的何刚,见陈军上卫生间十几二十分钟都没回来,到卫生间找也不见人,打电话了几个电话也没有接,夫妻二人就跟朋友告辞先回家了。 何刚夫妻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女儿绝望的叫喊声。何刚急急忙忙打开家门,就看到陈军把自已女儿压在沙发上,还撕扯着女儿的衣裤。 何刚看到自已捧在心里疼爱的女儿,被自已的好朋友这样糟蹋,顿时精神崩溃,用脚将其蹬倒在地,又用拳头向其头上捶打了两三下,接着抄起旁边的木凳子,失去理智一般疯狂地向陈军后背砸去。陈军被砸到头部,流了好多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何刚的妻子见状,赶紧阻止他继续打人,急忙拨打120急救,并且打110报警。 陈军经过医院抢救后脱离危险,但是因为头部和脊柱受到重伤,落下的终身残疾,失去正常的劳动能力。 第95章 警方针对此案,做了一系列调查,陈军最终也对自已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但是陈军认为,他犯下错误固然不可饶恕,可罪不至死。相反,他认为是何刚反应过激,把他往死里打,才把他打成终身残疾,失去劳动能力,往后的日子无法自力更生,要求何刚赔偿医药费、误工费、后续的治疗费以及他因此造成的所有损失,并承担刑事责任。 此案件发生以后,引起了街坊邻里的纷纷讨论。 有人说陈军虽然有错在先,但被打致残,已经为自已的冲动付出惨重代价。但更多人心疼女孩,一个花季少女,遭受这样的摧残,虽然最终勉强保住了清白,但心里一辈子都会留下阴影,陈军活该被打,哪怕被打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 最后,法院认定陈军强奸罪成立,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同时,法院宣布何刚无罪,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从那以后,何易娟就变得不怎么爱说话,内向,胆小,懦弱…… 言灿森从未怀疑过世界的参差,人的,人性的,善的,恶的,有意的,无意的。一直知道它们就存在在那,不去触碰照样存在。言灿森以为他知道大概会是什么模样,以前都活在半真空地带,直到被动踏入烟火气的另一面,住进了城中村,和他以前从未想过会成为朋友的人成了朋友,透过这一线天看到了更多脏和阴暗。 “娟子姐,你没发现你其实有在改变吗?有在突破自已吗?或许是唐姐早已一点一点影响着你,毕竟你俩都认识这么久了……” “哦,是吗?是这样吗?” 不知不觉,暮色降临,宝妈娟子抬头看了看窗外,心想:今晚的窗外不一定有烟花,但心里的繁花应该是开了,那花生长于裂痕处,坚韧而绚丽,而后成为更好的自已。 第41章 宝妈娟子感觉此刻的自已真的仿佛慢慢告别了过去的囚牢,好多可能从前她会唯唯诺诺迟疑不决的事,现在也不再那样堵塞喉口,超离她之外的事物都像乘上滑梯一样从其体内溜出。 与宝妈娟子小聚后,又是连轴转忙了一周,手头的工作忙得差不多了,言灿森准备在早已规划好的日子去探监,看望父亲言轶杰。 汽车在山腰停下,冷风吹来,带来一丝冷意,墙角的壁虎爬过发出响声,面对着高墙,言灿森叹了口气。 探监人群中,有老婆等太久了,决定起诉离婚的;有带孩子一起探监父亲的;也有家里长辈去世被通知噩耗的,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 正在服刑的言轶杰,早早起身,修饰一番,按时来到“会见室”静静地等候。 言轶杰再也没有市长的官相和风光了,他用戴着手铐的手,取下沾满灰尘的眼镜,擦了擦,又戴在消瘦的脸上。 言灿森愣愣地站在玻璃窗外,好一阵子才拿起对话筒。 …… “阿森,你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已,是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失望了。” 探监回来当晚,言灿森正睡着呢,可感觉鼻子里有烫烫的东西流出来,起初还以为是流鼻血了。睁眼一看,原来是淌鼻涕水了,痒得他连打了个喷嚏“啊秋秋秋,啊秋秋” 。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腰痛难耐。 起初言灿森只当是工作太累导致的腰肌劳损,就在沙发上趴了一会,结果症状不轻反重,呕吐了两次后,他被苏南送至小区诊所。 没想到医生这边刚给言灿森测完体温、挂上水,苏南那边也开始呕吐,医生淡定地甩了甩温度计,又走了一遍同样的流程。 吊完水后将近凌晨两点,苏南问:“你明天还要上班吗?” 言灿森有气无力地回答:“当然要去啊。平时请假无所谓,但最近是年度考核,再加上前段时间刚休完了年假,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人替我。” 然后言灿森又像《武林外传》里佟湘玉附体那般,絮絮叨叨地解释原因:如果明天少一个人,我负责的课程就没人管了…… 言灿森一边说,一边脑补佟湘玉的经典台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过来。如果我不嫁过来我的夫君就不会死;如果我的夫君不死,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如果我不沦落到这么一个伤心的地方,我也不会开这家店……” 好在俩个人都没什么大碍,过了几天就都全好了。 生病的这些天,苏南都没去健身房,身体一好转,他就跌不忙慌地去撸铁了。 从健身房的换衣间出来,苏南换好了运动服。他穿了一件橙红色的短袖,一条黑色的短裤,一双白色的板鞋,袜子是那种黑色毛线袜。尤其是他的那条短裤,看着很普通,但是把腿和臀真的是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同时又把腿和臀的曲线与肌肉完美地呈现了。 其实,苏南读书那会一开始并不满意自已的身材,他总是歧视自已的细胳膊细腿,但放现在的圈子来说,阿福也算肌肉男,就是低体脂。后来,通过一年时间,加上饮食上的高碳,逐渐地也变壮了。脸没胖,壮的是腿,手臂粗了,胸也大了。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子在他全身上下扫描了很久,觉得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性感迷人,尤其觉得他的腿看起来好迷人。 色相的吸引,让男子当时产生了冲动:想上前和他搭讪。 男子先在镜子前偷拍了苏南几张照片,然后看他周围没人,就有点紧张地上前到他面前了。 苏南正在做箭步蹲,男子对他说道:“帅哥,你裤子好好看,是哪家的呀?” 苏南开口回答了:“就是普通裤子,朋友创立的品牌bodydream。” “多少钱买的呢?” “原价300多,买的时候打折了,200多。” 男子转身用手机去搜了搜这个牌子,接着,把手机递给苏南,问道:“是哪条?” 苏南把手机接过,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然后递给对方,回道:“是这条。” 男子又看了看那个短裤详情,上面写着“无内衬”的字眼,有些疑惑,“无内衬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用穿内裤。” “那你这个短裤是有内衬还是无内衬?” 苏南没有接话,也没有一丝笑,就做了个很平淡的表情,然后继续锻炼了。 男子继续发力,说道:“周末有兴趣一起参加线下俱乐部活动吗?” 苏南清楚得很:在一线、新一线城市中,都有同性线下活动俱乐部,他们收钱组织活动,举办类似国王游戏、情趣飞行棋等等大尺度游戏。如果被抓的话,肯定是难以解释的,而且时间久了,肯定会搞出问题的。这些俱乐部都比较高调,喜欢在网上做直播宣传等等,所以更容易引起关注。 有些俱乐部嫌弃做狼人杀这种普通桌游活动没人气,所以干脆增加一些大尺度的游戏吸引受众。短期来看,肯定可以吸引到不少年轻朋友参加,但是长期来看肯定是行不通的,一定会出事。 苏南自然明白这年轻男子心里的小九九,都三十好几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所以,他很明确地拒绝道:“不感兴趣,我还要锻炼,不说了。” 锻炼完,苏南早早来到了和言灿森约好的商场电影院门口。 看电影时,言灿森无视旁人,将头靠在苏南的肩上,苏南一直把他的手握在手中,还时不时地给其投喂薯条,粘了番茄酱的薯条。 电影看到三分之二,这时电影里正好是一片星空,整个电影院宛如星空下的草原般浪漫,言灿森觉得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便凑了过去,在黑暗中来了个番茄味的吻。 结束之后,俩人双手紧扣地走在路上,外面有些冷,苏南紧紧地攥住对方的手放在口袋里。 言灿森一时傲娇起来,说道:“要你背我。” 苏南果真蹲下身子,“来吧,上来,我背你。” 言灿森一跃而上,将头枕在南人的后背上,呢喃道,“你真好。” 苏南拍了拍对方的屁股。 多年以后,言灿森整理旧物时翻出那两张褪色的电影票根,座位号13、14还粘着当初的番茄酱糖浆。 大概是因为这段日子生病了,再加上工作忙个不停,晚上苏南没硬起来,即便言灿森“搔首弄姿”也只是换来他的压力。 苏南不耐烦地拔下套子,转而起身,亲了言灿森一口,说:“状态不好,等工作项目完成后再说。” 言灿森走进浴室,墙面瓷砖有几块脱落,一瓶舒肤佳沐浴露即便倒着也弄不出液体。言灿森烦躁地把沐浴瓶甩到浴室门口,走进却听见门外的苏南正在用手奖励自已的呻吟声。 洗完澡,苏南在书桌前看项目计划书,旁边的垃圾桶里的有揉作一团的纸巾。 言灿森也有事情要处理,穿好衣服,把厚重的笔记本放进电脑包,骑车到附近的麦当劳或肯德基办公。 苏妈突然打电话过来,苏南不耐烦地接了起来,问道:“妈,怎么了?” 第96章 “你最近有遇到合适形婚的对象吗?” 形婚的方案再次被家里人提上了日程,可苏南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或者说根本没花心思在这。 苏南看着进入xp系统的笔记本发怵,静静地等待系统桌面被完全显示…… 夜已深了,檐下的新藤正借着月光舒展卷须。它让苏南想起了言灿森在城中村逼仄的单间里深夜加班时亮着的台灯,想起了头些年他自已拒绝相亲时抿紧的嘴角,想起他自已把家里长辈塞来的“人生指南”轻轻搁在茶几上的模样。这些静默的坚持,原是最惊心动魄的反抗。 这些年,他一人需要抵挡整个家族的炮弹。上次回家,甚至有邻居直接上门给他介绍对象,还好被父母挡了回去。 三姑六姨会问,买房了吗?买车了吗?带女朋友了吗? 攀比,苏南越发觉这是人的本性,无法改变。对此,可以不在乎,但还有那么一丝在乎家人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会在乎这些外界的东西,还是得拥有这些东西。 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世俗的成功让人有自由的权利。当人没有更多致富之道时,欲望会让自已失去辨别的能力。 苏南庆幸的是,这几年,他在事业上也算是有了点小成就,闯出了一点小名堂。 此刻,他告诫自已,可以有欲望,但不能忘记初心,就像刚被迫住进一线天的言灿森常说的那句话,“有吃有喝,活着就好。” 苏南想起了中国台湾作家在《断代》里的一句话,“虽然是烂命一条,至少知道生错的是时代,不是自已。” 被褥的沉思翻动着滚热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言灿森终于从附近那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回来了。 言灿森知他,正侧着身子,做着无解题,总是在墨色里看出他的端倪,却不去扎心拆穿。 也不知道怎的,苏南异常性奋,或者说急需发泄,一雪前耻,完全兽化的苏南是这么野性与狂暴…… 在原始的性爱过后,苏南在被窝里抱着言灿森,亲他的嘴,亲他的额头,他的脖子,接着用额头顶着对方的下巴,轻声地说:“谢谢你。” 言灿森起身,去洗漱排净,可留在心里的种子却早已长成树。 …… 而前段时间一直嚷嚷着健身撸铁的陆时,因为被琐事缠身,最近都没有系统的健身训练,只是戴上耳机在跑步机上安静的走路。 厨房里煮着鸡蛋,耳机的音乐掩不了锅盖和锅之间的交响乐。随着“滴”的一声响起,陆时开始转战厨房,过了冷水之后的鸡蛋壳特别听话,烧水壶的水也开始沸腾。 接着,在厨房忙活起来了,准备着视频账号的下一期内容,弄得一手油,卢希安叫他帮忙找个什么钥匙。 陆时过去正要上手,准备翻箱倒柜,卢希安又表示嫌弃:“你看你手上,都是油,你这个人间油物。” “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尤物,性感尤物那个尤物。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在研究减脂餐。我想继续在账号上更新分享减肥美食系列。” 卢希安这下是明白了,难怪陆时最近老是上厕所之前要上一下秤,上完厕所出来,又上一下秤。他还吐槽过来着,“你搁这儿曹冲称象呢?” “对了,这次我们真的不去打官司了?”陆时想到又有竞品抄袭,很是气愤,想去维权。 因为他们想做一个百分之一百原创的品牌,所以所有的产品都是自主设计研发的,然而如今的市场环境并不是十分尊重原创,很多设计一出来就会遭到竞争品牌的抄袭。 卢希安拿起家里的哑铃弯举,无奈地说道:“上次那个维权案都还在处理中,下周开庭。”他停顿了数秒,继续开口,“其去花费时间与别人争吵,不如不断地把更新更好的产品带给喜欢我们的用户。其实换个角度看,抄袭也是对我们产品的一种认可。相信消费者最终会做出自已的选择。”卢希安不知道自已还能活多久,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再去耗费有限且宝贵的时间。 “世界真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部分人都水到离谱。我们这种新品牌都这样接连被抄袭,其中居然还有大品牌大公司,看来再光鲜亮丽的行业背后也是漏洞百出,大家都是在虚张声势,只不过是非常默契的互不揭穿罢了……”陆时愤慨道。 “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如此,很多年前,我曾参加了华人华侨组织的活动,启动仪式由光若寺住持和某个著名大学教授一起负责的,也就是相当于告诉他们俩的各种信徒,’我们要开始圈钱了‘。提问环节,我也是好心,觉得商业味道太浓了,就提了个佛学问题——请问大师,《金刚经》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但现在庙里上香的人这么多,请问何解?本来想让住持发挥一下,结果住持傻了,愣了三秒不知道说啥,只好让大学教授回答,结果那个大学教授一听也傻了,最后只能以这个问题跟本次启动仪式无关,不答了。结果活动结束后,工作人员跟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他住持压根不懂佛法吗?‘……” “你在国外还参加过这种活动呀?” “嗯,就那么一次,额外说一句,那天的启动仪式很成功,光捐款就收了差不多近一百来万。” 说起这个话题,陆时忽然联想到大学时的就业创业课程,辅导员请了早几年毕业的一位学长来分享。 当时这位优秀校友在报告厅的舞台上慷慨激昂,坐在台下的学生对他充满了敬仰之情,不少人也被他的创业经历深深吸引了,憧憬着毕业后能加入他的公司,跟学长一起成就一番事业。 临近毕业的时候,宿舍室友李成俊收到了学长的面试通知。 当时他们约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陆时也被同学拉去了,学长本人直接面试的现在想起来,与其说是面试,倒不如说是学长跟他们聊了一遍他对未来的畅想,鼓动其加入公司。 由于那个时候陆时就已经在跨考教育学了,自然是没去学长那的。 入职初印象,李成俊其实比较失望。公司开在一栋老旧的写字楼里,只有很小的一间办公室,做着小微企业金融租赁服务。 但刚开始,李成俊依然给自已洗脑,按学长的畅想,公司过几年就能上市了,到时候他就是公司元老了,然而给自已画饼不能解决现实问题。 现实是,李成俊天天打杂,工资太低,分管领导爱甩锅,他的职业发展前路堪忧……熬了近两个月多,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学长只是个艰难的创业者,公司也不过是挣扎在生死线上的草台班子而已。想通了,他便果断辞职了。 陆时陪卢希安创业以来算是明白了一件事:世界是一盘下锅的速冻饺子,虽然外表看起来整齐,但内部可能隐藏着各种不同的成分和味道,临时拼凑、水平参差不齐的;世界是一座滑神奇的妙妙屋,外表奇幻美丽,内部却可能隐藏着各种意想不到的机关和秘密,让人措手不及;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处处都充满着不可逆的墒增,直到达到一个临界值然后要么轰然倒塌,要么引入外部力量重新构建。 “我们可以尝试与兰姐沟通,弄一个落肩款的设计,这个应该对很多体型都有修饰作用,能够很好地修饰肩膀的线条,让身材健硕的人不显胖,清瘦的人显得更挺拔。”陆时从闪现的记忆片段中回过神来,一边手里忙活着灶台的事,一边和卢希安说着话。 “这个可以有,我们的服装横跨了7个码数,能覆盖从90斤到300斤的体型……除此外,我还有个想法。”卢希安认真想了想,回复道。 “什么想法?” “想试试把部分产品做成可以是一款极具功能性的运动单品,也可以作为日常穿着的休闲服装。” “我咋感觉陪你创业就像一起备孕,生孩子难,养孩子更难。做品牌不容易,但更不容易的是把这个品牌好好经营下去……”陆时吐槽道。 陆时虽然嘴里是这么说,但在行动上可是一点也不含糊。他会在经营中扮演对立方,以最坏的方式考虑结果,提前权衡利弊,偶尔也能给到卢希安一些很不错的建议。 …… 好大的一场雪,这在杭城真是极为难得的,大自然一夜之间就为他们精心编织了一个梦幻世界。 雪花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每一寸土地,每一辆车,把它们都装扮成了一座座静谧的白色的城堡。 午后的阳光穿透云层,温暖而又柔和,银装素裹的静谧世界此时多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因为要外出,卢希安下楼去扫那辆白色的城堡,车子。它被厚厚的积雪紧紧包裹,车顶、车窗、车门乃至车把手,无一不落满了雪,唯有后视镜“光亮着脸”孤独地伸出,就像是城堡中守望的哨兵。 车上的积雪挺厚的,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他就拿了一把静电除尘平板拖把去扫雪,用它拂去车身上的积雪,忍不住捏起一把积雪团成一个雪球,不能扔向指挥他工作的陆时,担心他会受到惊吓摔一跤,只能把雪球打向对面的墙壁,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啪”的一声,摔得粉碎,又化作点点的雪花,洒落在墙角。 第97章 随着积雪地褪去,车子从一件白色艺术品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干净整洁,线条流畅,俨然是整装待发的样子。 街上很少车和行人,与平日的车水马龙截然不同,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道路两旁的树上挂满了红红的灯笼,枯枝和灯笼上星星点点的白雪,像是精心点缀的装饰,有着别样的诗意。 道路湿滑,副驾驶座位上的陆时不停的唠叨着:“开慢点,开慢点,听到没?” 于是卢希安缓缓地开车行进,眼睛也不自觉的欣赏着这雪后世界,车内的暖气轻轻吹送,收音机里传来了熟悉的音乐,那是汪峰的歌曲《我要像梦一样自由》——“我要像梦一样自由/像天空一样坚强/在这曲折蜿蜒的路上/体验生命的意义……” 车里的卢希安戴着眼镜、穿着被年轻人奉为神牌的始祖鸟外套,后座上放着几个精致的袋子,袋子里装的是刚做出来的新品样衣,他仿佛就是一只斗志昂扬的鹰,整个世界都在他的征服之下。 陆时备忘录里有一篇,专门记录他自已的灵感碎片,平时想到啥了就赶紧记下来,不然一会儿就会忘。 卢希安发现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他突然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开始打字。表示感慨:“你这么努力,一定能挣到钱的,到时候给我们的品牌再多投点钱呗。” “……倒也不用想那么远。” 在陪卢希安创业的同时,陆时自是也没有忘记他自已的自媒体事业,这不马上抓住了这场初雪在网上的热度,以此为切入点拍摄了一期视频。 “欢迎大家来到艾瑞格moosu的频道。’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打开手机,朋友圈已被今天的雪景刷屏了。冬有冬的来意,雪有雪的秘密,在凡俗的烟火里,晨昏相依,时时欢喜。入冬后最翘首以盼的美食,一锅热气腾腾的’凤凰投胎‘必定榜上有名。天气一冷,胃就开始疯狂想念它的滋味:奶白的汤头咕噜咕噜,被鲜美蒸腾着,白胡椒带来的暖意传透四肢百骸。人就像泡进了暖暖的汤池,全身的毛孔舒展开来,从头到脚都舒坦啦。’凤凰投胎‘,又名猪肚鸡,它是广东省传统的客家菜,流行于广东的惠州、河源、梅州等粤东一带。猪肚鸡,顾名思义,指的是将处理干净的整只鸡塞入猪肚内,再佐以胡椒、黄芪、党参、淮山、红枣、枸杞、玉竹等多种配料和药材煲汤烹饪。随后,再把整只’猪肚包鸡‘从汤中捞出,将鸡与猪肚斩件后重新装回锅内,待汤汁再次翻滚后,肚吸鸡味,鸡溶肚香。这道菜是广东客家地区酒席必备的餐前用汤,汤里浓中带清,有浓郁的药材味和胡椒香……外有颜值,内有乾坤,凤凰投胎,名不虚传。冬日进补,开春打虎。快来一碗猪肚鸡,让你的冬天照样活力满满。” 众多粉丝朋友们纷纷留言评论。 “鸡靓、肚脆、汤好喝,马上给家里人安排上。” “啊,啊,啊,格子大大那里下雪了呀,羡慕了。” “加了胡椒粉的猪肚鸡,醇厚浓香,微辛暖胃,冬日围炉而坐,最是难以抗拒的人间小确幸。” “格子大大,在冬日里,这菜可以升级一下,弄个猪肚鸡火锅,哈哈。” …… 瑞雪兆丰年真是个美好的象征。 衣服的销量不断上涨,卢希安将bodydream的供应链拓展到广州、无锡等地,并在徐州自建工厂,工厂的年产争取达到30万件。 目前,这个自建工厂都是全自动的设备。而且在产品品控上,他们也把控得很严格,比如说国标要求测试一个衣服是否起球,是要用专业机器测试600转,卢希安则要求他们工厂测试2000转。 趁着发展形势持续向好,卢希安决定横向拓展业务,将运动服饰品牌扩展到健身场馆,就如发源于温哥华的知名运动服饰品牌lululemon。 一片寂静与黑暗之中,一栋二层的楼里还亮着灯。 这里是一个即将开业的运动场馆,一楼是体能健身工作室,二楼则是普拉提馆。室内亮黄色的亮丽线条与温暖柔和的米色色块形成碰撞。多处运用镜面反射,将固定的空间进行更多维的延伸,整体呈现出一种鲜活灵动的场域氛围。 室内,一个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的男生正在检查一堆健身器械,满头大汗。另一个角落,一位男子正在忙着清理一堆泡沫废料。而这两位正在为数小时后即将到来的新店开幕活动做最后的准备的男子正是陆时与卢希安。 刘畊宏在直播领域大火后,为整个健身行业注入了一波极速流量,也带火了当代年轻人重视健身的新风潮。 卢希安他们率先在杭城引入了在年轻人中风靡的“腰旗橄榄球”项目。腰旗橄榄球在国外和国内很多一线城市非常火,特别受年轻人喜爱。因为规定不允许抱人和推人,所以是一种很安全的非冲撞性运动。于此同时,他们还发起了音疗疗愈课程,在更广阔的空间里建立了本地青年潮玩运动社群,目前已有上百位年轻人加入了他们。 他们想做的并不仅仅是单纯地开一个场馆,建设一个品牌,更像是在做一种“向上”的生活方式,链接更多有着同样需求和理念的人。 第42章 其实,在运动场馆筹备前,卢希安了解到:在健身圈有个群体叫“职业闭店人”。 他们会和健身房老板合作,先把法人换成无还款能力的老人,然后短时间推出大量续费活动,收割一波后闭店跑路,留下会员面面相觑。而健身房老板则和“职业闭店人”对半分账,到其他城市继续进行这个套路。 “这个行业就是被这些人搞臭的……杭城的健身房本身就卷,盘踞在各大商圈的都是连锁品牌,小的健身房没人会去,因为大家都怕了,全国各地健身房跑路多如牛毛。”陆时陈述着客观事实,停顿了一会,接着说:“我们还要弄这个运动场馆吗?” “弄,干嘛不弄,保不齐就是一个顶好的机会呢。从进福利院后,我就是一个手里没有好牌的人,所以我会拼命地去抓住每一个机会。” 陆时在心里佩服道:“所有的牛逼都是从苦逼中出来的。”而,实际上从他口里蹦跶出来的话却略带羞耻:“我这么一张好牌不被你紧紧攥在手里了?怎地说没有好牌呢?这岂不是无赖行径。” 对面的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在这略显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带着调侃,也带着认同。笑罢,他开口道:“是,是,是,你就是我手里的王牌。” “你可别小瞧我了。”陆时双手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后面又轻轻地补了一句,“你也是我的王牌。”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陆时把话题转到了正轨上, “那些连锁大品牌有成熟的运营体系和强大的资金支持,我们场馆要是按常规的路子走,根本就没有出头之日。但正因为这些’职业闭店人‘的存在,让整个市场乌烟瘴气,可也正因为如此,才存在着打破常规脱颖而出的可能。” 陆时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顾客信任我们,毕竟现在大家的戒心都很重。” 卢希安眼神中透着坚定,“我们要做的就是透明化运营。首先,法人必须是我自已,并且我会公开我的资产证明以及健身场馆的资金来源。其次,我们的续费模式会很保守,不会短期内推出大量的低价优惠来诱导顾客冲动消费。我们可以设置按次付费、短期月卡、季卡、年卡等多种选择,并且根据不同的时间段推出一些合理的折扣,比如工作日的白天时段针对上班族和学生有优惠。” 陆时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那我们在服务方面也要做到极致才行,毕竟现在大家不仅看重价格,更看重体验。” “没错。”卢希安点头,“我们要聘请专业的教练团队,这些教练不仅要具备相关的资质证书,更要有一颗热爱健身事业的心。而且场馆内的设施要定期维护更新,保证顾客使用的安全和舒适。我们还可以提供一些增值服务,像免费的健身课程规划、营养咨询之类的。” …… 筹备期,吃完早餐,打着酸奶味的饱嗝,俩人去为运动场馆选址。途中会穿过一片熙熙攘攘的广场,满地的摊位都有木质的水仙花精油的盒子、水仙花香水、水仙花沐浴露。 慵懒的阳光下,小孩拿着几束破破烂烂的水仙花,跑过来要卖给陆时花。 卢希安劝他离这些人远一点,“他们都是被不法分子控制的小偷。” 陆时把比脸都干净的钱包翻出来,笑着说:“那他们能从我这里能偷什么呢?” 接下来的几天,陆时会带上一袋全麦面包,跟孩子们换一束蔫了的水仙花;然后走向拉着手风琴的卖唱歌手前,把那朵水仙花放到他的面前。他就会开心得咧开大嘴,唱着陆时听不懂的民谣。 当陆时转头,往回看,发现歌手拿起那朵水仙花,走到不远处摆摊卖冰糖葫芦的姑娘那,趁她不注意,把花插到冰糖葫芦的小推车上,然后再跑回来继续卖唱。 第98章 日子过得真快,一下子这运动场馆都运营起来了。 走出运动场馆,陆时接到了颜宁的来电。 “时哥,谢谢啦,上次在杭城和你们玩得很开心,另外,朋友说在你们那工作挺开心的。” “我也只是是提供了面试机会,最关键的是你朋友她有足够的能耐。对了,你嘞,咋样了?” “在拼多多百亿补贴频道,精品装赣南脐橙非常畅销。决定专注柑橘类果品电商后,团队招员工、聘财务、请采购,如今团队已有18名成员,最大的也才36岁。公司还学习华为,10名优秀员工均持有公司股份。同时,创始团队严格遵守举贤避亲,亲戚一个也不收,连自家果园的脐橙,也不再进入公司销售……” “看来现在要改口了,得叫颜总了。” “什么总的这类称呼,还是更适合你家那位卢总。” …… 晚上吃饭时,陆时牙疼发作了,最近不知咋回事,莫名其妙牙疼,所以最近吃东西就一直很清淡,筷子把青菜都要戳烂了 “为了保护好你的牙齿,我昨天特意咨询了一个牙医朋友。”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牙医朋友?我怎么不知道?”陆时眼珠子一瞪。 “苏南推荐的,你要不要听听呀?” “说呗,当下饭菜。” “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在每次小便的时候,咬紧牙关,久而久之,牙齿坚固不会脱落。” 陆时嗞了一下牙,还给卢希安演示起来。 “还有一个叫叩齿之法,就是三餐饭后,叩齿百下,也会有健齿的效果……” 陆时实在没心情听这些了,于是岔开话题,“其实,他们是情侣,对吧?”陆时最近刷短视频的时候,经常刷到室友系列,视频里都是两个男生住一起所发生的小故事。 陆时把视频给卢希安看,“你说他们真的和视频中一样幸福吗?” 卢希安一时还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这种短视频为了数据,是会做假的,而且他们需要把很多“隐私”的内容晒到台前,还可能引来一些恶评,甚至名气大了,诱惑也会变多,感觉会对两人的关系会有所影响。 思考了很久,卢希安回复道:“可能大部分是为了圈钱吧。” 接着,他们各自拿着酒杯,来到阳台坐下,凝视着远方的霓虹灯和模糊的城市轮廓。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陆时突然打破了沉默,脑子里也幻想着画面。 卢希安低头喝了一口酒,说道:“未来?”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我总是拼命去追求目标,想着一步步走上更高的阶梯,赚更多的钱,让自已更有安全感,现在嘛,这些我也在做,不过现在是和你一起创业,期待着这个’孩子‘能茁壮成长,期待能陪你更久更久。” 午夜钟声敲响,俩人站在时间的裂缝里,卢希安伸出手,像一根火焰刺破黑暗,陆时完全信任,没有问对方要带他去哪儿,只想让其在他身体里扎根。 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投入,他们在晨光里互相交换血液,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最后一次,可他们依旧贪婪。 卢希安说:“我在你身上找到了未来的味道。” 陆时说:“未来会更好。” 陆时拿出手机,把相册里的照片用多媒体设备投影到卧室的墙上:远处,两只雄鹰扑棱棱掠过覆雪的原野,爪尖抖落的碎雪在阳光下化作彩虹。 “这是我们开车去工厂的那个雪天拍的?”卢希安看着画面有些许眼熟,问道。 “嗯,就是那天,我抓拍下来的。” 起床后,卢希安来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 以前我总是一个人在走,在赶路。 我感觉身边的人群也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们像是浮游的深色幽灵。 至少直到大学开始都是如此,我只意识到自已在走。 渐渐地,我注意到了我穿着灰色的长斗篷,拖到腿边的斗篷末端似乎消失在同样是灰色的雾气里,那个常用的孤独的藏青色的双肩背包也越来越轻盈了。 那是因为我听到了轻微的袍角翻动的声音,是你朝我的方向走来了,你手里提着马灯,那盏印有水仙花的马灯。 我看见了你身上那被天使驻足过的痕迹,你拥有我最喜欢的模样;我艳羡你拥有最有趣的灵魂,时而天马行空肆意畅想;你是我朝暮间的梦,是永远闪着光的明亮。 在灰色的雾气中茕茕踽踽,脑海里翻涌着你努力成长的经过,最后不由自主地迎上你坚定的步伐,踏在夜露深重的草原上,将营帐抛在身后,斗篷与背包这类束缚物消失了,赤裸和你相拥在一起,零距离感受着你的气息,在你的身上找到了未来的味道。 不知何时就连我那早已被燃烧过尽、氧化发黄、枯燥风化的心也盛放出了一朵淡黄色的水仙花,香气既幽且馥,萦袖不去…… 谢谢你,向我走来的小男孩,陪我到现在的大男孩,我此生永远的男孩,爱你! 现在,我只奢望余生能久一点,再久一点,这样才能陪你久一点,再久一点…… 写完,卢希安把信纸折成了水仙花的模样,放进了一个精致的中式木匣子里,那个装有用木头雕刻而成的银杏叶的木匣子里。 或许,造物者水仙自诞生起,便策划了这场名为救赎的邂逅。 七年后的一个秋日,陆时在发现了这段文字。 不过,是在他整理遗物时发现的。他看到了藏在那朵水仙花里的话,也看到了那片被珍藏的木雕的银杏叶。 现实生活里没那么多奇迹,七年后,卢希安胶质瘤复发,病逝在他最喜欢的秋天,有着满树满树的金色星星的秋天。 时间倒回到卢希安写下这段文字的前天傍晚。 言灿森刚走出写字楼到达地铁站入口准备候车回家,苏南发来一条微信:“晚上去永庆街吃米粉吧。” 等言灿森到达这条古色古香的街巷时,看见苏南正在一家饮品店门口打电话。 正是卢希安打来的电话,通话结束后,苏南给对方推了一位年轻能干的牙医的微信名片。 这家饮品店由一对拉拉情侣所开。今年,她们搬离了上海,回到杭城创业,特意选在永庆街开了这家店,做起了“日咖夜酒”的生意。 几人的雷达纷纷响了,互相搭讪认识。 “可以叫我leila,我女朋友叫jennie,我们在一起两年多了。” “我叫mack,我男朋友叫pinky,下班来永庆街这边吃粉。”苏南回道,这是他们初识时在咖啡发烧友群里的昵称。 “有一次我们一起骑电动车带小狗过江玩,桥上车多,巨大的噪音吓坏了小狗,导致它跳车一屁股趴在泥潭中不肯再走。是leila不怕脏,抱起小狗在怀里温柔耐心地安慰、鼓励它,让它又有了出发的勇气和力量。”jennie笑着说道。 jennie留着一头利索的短发,穿一件素白的t恤配高腰裙,外表看起来和那些直女并无二致,只不过言谈举止间,还是可以窥见一点点男孩子的英气。 “pinky喜欢哲学,我喜欢运动,我们两个都是咖啡发烧友……” 我们之前都在上海工作,我在广告传媒、出版、互联网等行业有工作经验,在营销和广告上有经验,jennie有做互联网的运营管理经验。” “我在教育机构工作,mack从事体育运动行业。” “难怪你男朋友身材这么好,你吃挺好呀。” …… 在聊天中,言灿森得知leila是为爱奔赴杭城,和伴侣来到这里创业定居,他很钦佩她的这种选择和勇气。杭城对她而言,是一座相对陌生的城市,她仍在慢慢熟悉和了解。 一开始,几个人只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后来慢慢熟悉了。 原来,jennie的家里也是上演着逼婚大战。 …… 宁静的夜晚,电话那头苏爸的无奈叹息,苏妈的哭泣抓狂,清晰得可怕。 催婚催生魔咒仿佛就是唐僧口中的经诀,令苏南痛苦不堪。最近,苏妈动员所有亲友对他催婚,我不时接到一些十几二十年不见面的老乡来电,他们说受到苏妈的委托,打电话来催其结婚。 甚至,苏妈时常背着苏南在景德镇家里苏南的房间去偷拿他穿过的衣服,去找各路神婆道公做法事,妄图让他们“显神通”,以保老苏家香火得以延续。 苏妈,一个手胼足胝的社会底层女性,在她几十年的人生潜意识里,终是觉得同性恋是不可取的丢人现眼之事。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折磨她,就像在她心里插针后用力扭拧,让她多少个日夜里,独自痛哭哀嚎。多少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对她来说都是青雾弥漫,阴霾,沧华,如此举步维艰,无穷无尽的凄冷。 苏妈知道她的眼泪无法令儿子改变现状,故她和老伴退了一大步,现在只想要个孙子或孙女。 第99章 苏南对这一切倍感压力,这压力宛若达摩利克斯之剑,时刻置于他的头顶,随时劈下,让他心惊胆战,扔了烟头在地上,又觉得不好踩了几脚踢到了边角处。 在墨色里窥探着男友的煎熬与心焦,言灿森心里也很是痛苦,终于开口提出:“南哥,要不还是考虑形婚吧,那个jennie好像还不错。” 在苏南看来,形婚并不是一桩简单的冷血交易,而是一种两相成全的互助,双方都要倾注足够的信任,才能够达成共同的目标。 其实,从景德镇回来后, 苏南暗自断断续续在形婚群冒过泡,但是总以失望收场。绝大多数拉拉,并未考虑好到底是否和形婚对象生育孩子,也拒绝形婚后经济独立核算。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苏南约了jennie见面,探讨形婚的事宜,越聊越投机,俩人都是想:不领证、试管生娃、不同居,只办酒席应付父母。 同时,卢希安也知道了:原来,jennie一个月之前约见过一个gay,是她和女朋友leila在形婚群里认识的。 男生是个数学老师,网上聊的不错,星巴克见面,那男的长得还不错,大单眼皮,有车,有房,但是被leila淘汰掉了。 因为,这男的老夸leila好看,还在其朋友圈底下评论,“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之类的。 后来,jennie发现这男生是双性恋。 因为他们一个共同的女性好友,这位女性好友曾经和他谈过恋爱。 “太不道德了,居然不告诉我们他是双性恋,和我形婚,还敢惦记我女朋友,这种人就有多远滚多远吧。” 卢希安也和jennie分享着上次无锡那个形婚搭子的荒唐事。 回到家后,苏南对言灿森说:“过两天,我要和jennie一起见双方的家庭朋友。” 言灿森冷静,沉默,偶尔跟着一起笑笑,更多的时候手指一直滑着手机屏幕。 没多久,言灿森接收到jennie女友发来的照片,照片中:苏南俨然是位亮闪闪的成功男土,jennie的抹胸拖的礼服衬托得两人郎才女貌。 而他,言灿森则是那个躲在阴暗里的污秽,永不见光。 他瞬间觉得,自已从一个有家可回的小孩,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大人。 半夜,他突然醒了,带着尖锐的头痛,胸闷,火燥气。 不知怎地,他掏出手机,鬼上身了般重新下载了交友软件小蓝,他瞅着软件里随即出现陌生人的“hello”信息,点击消息瞥了一眼,看着不是肌肉帅哥,依旧是已读不回。 他会幻想对方在手机另一边的愤怒表情,他享受着对方发来的一连串怒骂,再截图后抹去双方的名字和头像准备发到朋友圈,可顿感无聊至极,便注销了账号,就此作罢。 …… 对孙子早已望眼欲穿的苏爸一听说双方考虑通过试管要孩子,已是笑逐颜开,说,“我们最担心的是你老无所依。” 一旁的苏妈高兴得口不择言起来:“只要你有孩子,亲生孩子,不管怎么生,我都接受。” 苏南心中的石头落地,横亘于他和父母之间的那一份沉重的隔阂,也凝聚了他们对自已深厚的爱。 因为懂得谦让与包容,苏南和jennie的形婚之路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俩人商量着婚礼、彩礼等一切相关花销全部都aa制。 苏南在参加jennie家的餐时,气氛喜庆热闹,大家哪知道眼中那一对眉开眼笑的准新人,不过随大家伙演了一场戏罢了,除了身心疲惫,并没有准夫妻的那种幸福和甜蜜之感。 在碰杯喝酒的环节,苏南和jennie都不约而同地流了眼泪,但这眼泪并非是因为感动,而是出于感恩,感恩彼此的成全。 原以为轻舟已过万重山。 但,生活的铁锤还是重重砸来了,冬天的寒风掀开了暖和的懒洋洋的被窝,让其瞬间惊醒。 这天,jennie的妈妈给小女儿jane打电话,很是气愤地说:“你准姐夫出轨了,赶紧带人来堵人。” 于是一行几人驱车前往目的地会合,然后由jane的老公敲门,假装骑手送外卖。 房门打开后,来势汹汹的人一拥而入,看到的场景是:穿着宽松四角裤的苏南当场被男人们推进门撕打,其他人则冲进内室,却发现坐在床上的是一个小帅哥,那就是言灿森。 jane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苏南骗婚,暗自痛恨道:“gaydar怎么失灵了,竟没发现。” 其他家人则是在片刻失神后更加愤怒了。 jennie的妈妈哭着喊着:“你咋这么不要脸,怎么连男的也玩,什么玩意。” “还有你这不要脸的,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要学那狐狸精,还是个男狐狸精,真恶心……” 苏南的裤子都快被发了疯的这些人打掉了,一边提着裤腰一边把言灿森往被子里一塞,小心翼翼地护着。 言灿森觉得憋屈,当场曝光事实:“jennie是拉拉。” jennie的妈妈像被雷劈了两眼一翻差点厥过去。 jane的哥哥拉着她就问:“什么,他说什么?” 小姨夫也疯狂追问:“什么是拉拉?” “就是说jennie喜欢女生。”言灿森再次输出,虽然短短只有几个字,但足以击溃他们的精神世界。 在长达半小时的信息交换后,jennie匆匆赶来,看到大家表情各异也明白兜不住事儿了,于是也哭得泪洒大地,梨花带雨。 房间内的人作鸟兽散。 jane走时还给苏南拉上了门,心想:“身材真好。” 苏南没有追出去,因为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追出去,无异于是给jennie火上浇油。当下他也不想去想父母知道事情原委后的绝望与愤怒。 他只觉得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彻底疯狂了。 确认门被关紧后,他跟言灿森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径直去了浴室,喷淋的花洒和滚动的水滴将浴室前后的两面镜子各自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通过朦胧的镜子若隐若现地看到俩个赤膊交欢的狂徒,前挤后拥,声嘶力竭,激情澎湃。 花洒流出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番茄汁液,酸的鲜红,淌了一整个屋子…… 那番茄汁液像是有生命一般,开始沿着墙角、缝隙迅速地渗透,所到之处都留下黏糊糊的痕迹,整个浴室都被这红色包围了。 突然,这对狂徒看到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它们在番茄汁液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些纹路开始缓缓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就在这时,从那纹路之中渗出了一缕缕黑色的烟雾,烟雾缭绕间,隐隐有一个身影在形成。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我看到了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仿佛狂徒是它等待已久的猎物。 狂徒鼓起所有的勇气,捡起地上的瓷砖,朝着那怪物狠狠地砸去。瓷砖穿过那团烟雾,却像是砸在了空气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那怪物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咆哮,声音震得狂徒耳朵嗡嗡作响。紧接着,怪物缓缓地伸出了手臂,手臂像是由无数根扭动的触手组成。 狂徒明白这怪物就是吃人的世俗标准幻化而成,狂徒拼命挣扎,可每动一下都能感觉到那黑色的烟雾在拉扯着皮肤…… ———————————— 写在最后:俗饰凡人&安时处顺 这本小说在书测时,我取了另一个书名,叫做《俗饰凡人》,英文译名为《mortals bound by the mundaneness》,也就是说被世俗约束的人 “俗”的解释:这里的“俗”通常表示世俗的看法、观念、传统等 “饰”的解释:“饰”有装饰、修饰的意思。 “凡人”的含义:“凡人”指的是平凡的人,没有特殊能力或超凡之处,是普通的个体。 整体来看:用世俗的观念去修饰一个人,指的是根据社会上普遍存在的、大众化的观念和行为准则来塑造或描述一个人。这种修饰可能包括对一个人的行为、外貌、言谈举止等方面的调整,使其符合世俗眼中的理想形象或标准。 在这个过程中,个人可能会改变自已的真实性格或特点,以更好地融入社会,迎合大众的期望和价值观。这种做法往往涉及到对个性或真实自我的一定程度的牺牲,以符合世俗的规范。 一、世俗观念的内涵 1.物质层面的衡量标准 (1)在世俗观念里,财富往往是一个重要的衡量因素。例如,将财富的多寡作为评判一个人成功与否的关键指标。当用这种观念去修饰普通人时,那些收入不高、没有房产或者豪车的人可能就会被贴上“失败者”的标签。 (2)社会地位也是世俗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像职位的高低、是否属于社会精英阶层等。普通劳动者如清洁工、快递员等,在这种世俗观念下可能会被认为地位低下,尽管他们在自已的岗位上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第100章 2.传统价值判断标准 (1)婚姻状况常常被纳入世俗评判的范畴。例如,到了适婚年龄还未结婚的人可能会被视为“异类”,尤其是女性,可能会面临来自家庭和社会“剩女”之类的压力。这种观念忽略了个人对于婚姻自主选择的权利以及不同人对生活方式的不同追求。 (2)外貌形象也受到世俗观念的影响。人们往往倾向于认为符合某些外貌标准(如白瘦幼、高鼻梁大眼睛等流行审美标准)才是美的、有吸引力的,而对于不符合这些标准的普通人则可能缺乏关注或者给予负面的评价。 (3)性取向更是受到世俗观念的影响。主流的异性恋才是世俗观念的中唯一正确的,其他非主流观念,比如性少数或性多元观念都是不可取的。在男性彩虹圈有这么一句话,“30岁之后不用喝中药,自动会变直”。 二、对普通人的影响 1.自我认知的扭曲 当普通人被世俗观念过度修饰时,他们可能会对自已产生错误的认知。比如一个热爱艺术但收入不高的年轻人,在以财富为导向的世俗观念笼罩下,可能会觉得自已没有价值,从而放弃自已的艺术追求,试图去迎合社会所认为的“成功”模式。 2.限制个人发展 这种修饰会限制普通人按照自已的意愿发展。例如,一位有才华的女性可能因为世俗对于女性应该以家庭为重的观念影响,在事业上升期选择回归家庭,压抑自已的职业抱负,仅仅是因为社会普遍存在的性别角色定位观念。 3.造成社会群体的分化与偏见 在社会中,用世俗观念去定义普通人会加剧不同群体之间的分化。被贴上所谓“失败”标签的群体可能会产生自卑心理,而处于所谓“成功”地位的群体可能会滋生傲慢情绪,从而形成社会偏见。例如,富人群体和穷人群体之间可能因为这种世俗观念的影响而产生隔阂和对立。 三、小说人物 小说中人物基本都是日常生活中可见的“凡人”。小说中没有什么每天只知道谈恋爱的超级学霸、无所事事的的集团阔少、不食人间烟火的豪门总裁、无病呻吟的千金小姐,有的是一群“有韧性”的“凡人”,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凡人歌”。 四、小说立意 世俗的约束充满偏见和分离,有离就有合,有聚就有散。这也是世俗有用和无用的分别,不是有用的,就是无用的。人们所谓的有用或者无用,都是基于某种观念习俗。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讲究有用的世界。人们做什么,都害怕没用、害怕失败、害怕不成功、害怕被人看不起、害怕存款太少、害怕活不下去。 很多烦恼,都是担心自已做得不符合某些标准。现实生活中,同性恋伪装成主流的异性恋者何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现实生活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活在死的规矩中,用固化的思维方式,寻求安稳生活的人。 “凡人”生来受各种束缚,但别忘了照顾好身体,也别忘了照顾好灵魂,安时处顺,顺其自然,看清这些世俗禁锢,不被其湮没,方能乐得逍遥。 罗曼罗兰曾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庄子提出“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恰是“依然热爱”的哲学表达。道家并非教人消极避世,而是主张在顺应自然规律中实现积极生存。如庖丁解牛般“依乎天理”,在认清生活错综复杂的“骨节”后,仍能以游刃有余的姿态穿梭其间。这种热爱不是盲目乐观,而是建立在对生命节奏的精准把握之上,如同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在柔韧中显现刚强。 希望每个“凡人”慢慢地扩张自已的世界,不再被禁锢,不再被指引,更不再被定义。